侠行水浒 - xp1024.com
《侠行水浒》


第0001章 落难小子

“贼小子!你给我站住!不交出秘籍,我们与你不死不休!!!”

七个黑衣蒙面人气喘吁吁,追着前方少年,个个眼露狠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前方的人叫赵不凡,生于元符三年,如今刚满十四岁,生得俊俏,眉目间蕴含英气,且身高体阔,姿颜雄伟,自小就很出众。

赵不凡此时提着镔铁棍,疯狂催动轻功奔逃,眼角还含着眼泪。

“我发誓,我赵不凡早晚要杀光你们,为师傅报仇!”

三日前,赵不凡的师傅深受重创,赶回山中茅草庐时,只来得及将《九转金阳神功》秘籍交给他,说上几句遗言,就此殒命。

赵不凡挖个土坑,哭着将师傅葬下,在茅草庐中浑浑噩噩过上两日,正不知未来该如何是好,这些黑衣蒙面人却又追踪而来,直接便要抢秘籍。(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赵不凡怀疑是他们杀死师傅,哪里肯交,自此开始逃亡!

好在这几个黑衣人武功虽好,轻功却不行,而赵不凡练得最好的就是轻功,甚至比他师傅还好,因而对方很难追上来。

可他终究学武不久,随着奔出几里地,内力逐渐枯竭,气息紊乱,心中有些惊慌。他除去轻功,只会些太祖棍法和拳法,根本无法抗衡这些高手。

在这荒郊野外,黑衣贼根本毫无忌惮,见他内力不济,顿时张狂大笑:“你已是穷途末路,何不束手就擒,若再逃窜,待将你捉到,必将你活剐了!”

“狗贼!我纵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赵不凡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毫无脱身之法,只能暗暗着急。

领头那贼冷笑:“这都要怪你那死鬼师傅,竟然敢争抢那本秘籍,若非如此,在这个豪侠隐没的年代,谁会冒险乱动刀枪?”

赵不凡也不答话,强撑着又在林子内狂奔许久,只觉双腿酸软无力,犹如千斤般沉重,心中暗叹:“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穿越都威风八面,我却穿越到这黑暗的北宋末年?刚出身没多久,意识都没恢复就成为弃婴,几年前养父母也死去,我又被贪官逼得流落街头,好不容易遇到师傅,如今也被杀死,这贼老天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赵不凡悲戚交加,没想这一失神,却没注意到前方陡坡,脚下陡然踩空。

赵不凡顺势从小坡上翻滚而下,直滚到高崖边才稳住去势。

他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定神一看,发现前方是陡崖,下方则是低洼,使得这陡崖显得颇高。

此时那些蒙面贼也冲至小坡上,领头那贼畅快大笑:“哈哈哈!!!看你还往哪里逃?如今真是天要亡你,怪我不得,你若化作厉鬼,便去找那上天报仇!”

伴随着话音,他们极速从小坡上冲将下来。

赵不凡神色愤然,转头看看前方的陡崖,又看看急驰杀来的黑衣贼,心中发狠,猛然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糟了!”那领头的贼人惊呼一声,急窜至陡崖边。

旁边众贼也显得异常焦急,其中一人问说:“大哥,这下当如何是好?”

领头贼目光凝重,略微思量,沉声道:“想不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有这般胆量,从这里跳下去虽会受伤,但以他的轻功,不至于会死,我们绕路下去,绝不能让他走脱。”

“是!”众贼齐声应令。

第0002章 河北玉麒麟

赵不凡跳下陡崖,虽竭力运转轻功控制身体,却还是重重摔在洼地里,向坡下翻滚出十几圈。(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好在泥土甚厚,再加上没有碰到巨石,侥幸没受重创,可那些细碎的小石子,却让他遍体鳞伤。

“不行,我必须赶快走,那些黑衣贼肯定会绕路追下来。”

想到这些,赵不凡长喘几口粗气,咬牙撑起身体,却陡然觉得脚踝剧痛,栽倒在地。

他掀开裤腿查看,心中泛起凉意。

“完了,脚踝脱臼了,必将影响我的脚程。”

身为武人,赵不凡对身体甚为熟悉,当即狠下心肠,用手迅速抓住脚掌轻轻一掰,骨骼便又归位。

那瞬间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虚汗直冒,但他还是忍痛站起身来,捡起掉落在旁边的镔铁棍,急急前行。

虽说他已将骨骼纠正,可脚踝的肿胀和疼痛却不可避免,再加上又累又饿,前进速度大幅降低,心中越加焦急。

踏着草丛行走不久,陡见林中小径,他灵机微动,迅速取下腰间钱袋扔向小路,并在小路上踏出几个脚印,随后便纵身一一跳,翻滚着往老林子里钻,攀上大树,躲在茂密的树冠中。

没过多久,那些黑衣贼人追至,很快就发现钱袋。

为首那贼将其捡起,略微细看,肯定道:“这必是那小子遗落,追!!”

“可这脚印为何直到此处却消失?”另外一贼急声发问。

领头那贼顿住脚步,略微沉吟,不肯定地说:“莫非是声东击西?”

只见他神色变换半晌,随之看向其余六贼,急声令道:“这人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武功和算计,你们三人去那边,我们三人沿着这条小路追。”

“是!”

随着低沉的应令声,那七个贼人各自行动,眨眼就消失在视野中。

赵不凡长舒口气,高速跳动的心脏终于舒缓下来,神色悲戚,伸手擦擦眼角的泪痕。“如今师傅也死了,我该去何处?为什么别人穿越后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却混成这样?”

胡思乱想许久,赵不凡恢复不少气力,从树上下来,向着来时的路返回。

深夜时分,饥肠辘辘的他总算穿回大路,昏昏沉沉间不知走了多久,陡见前方有朦胧的火光,以为是村落和庄园,当下精神一震,鼓起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奔向火光处。

待至近前,却发现那火光并非来自村落,而是露营的商队,此时那些人围坐在篝火旁,正自进食。

赵不凡此时已管不得是村落还是商队,将秘籍绑进裤裆里,确定很难察觉,这才强撑着走上前去。

商队护卫见黑暗中有人走近,瞬间提高警惕,纷纷拿起刀剑戒备。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为首那人更是极为不凡,其身长九尺,浓眉大眼,面貌方正,身着青白色长衫,手持麒麟黄金矛,端是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那般。

他目光扫过黑暗深处,没见有别的人影,方才上前几步,沉声喝问:“来者何人?”

赵不凡虚弱地伸出手:“诸位休惊,我不是盗匪,只因被歹人截杀,流落至……”

话没说完,他却突地一头栽倒。

………………

六月的天气火辣辣的热,一支长长的商队顶着烈日在官道上缓慢前行。

这商队规模不小,足有二十几辆拉货的马车,随行人员也多达五六十人,可见商队的主人不是一般的富有。

随着阳光越来越强烈,赵不凡猛然惊醒,近乎条件反射地纵身跃起。

略一打量,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装载货物的马车上,想起昏迷前的事,猜想自己应该是被商队救下,心头一松,坐回鼓鼓的麻袋上。商队的人也发现到他惊醒,但没人理会,各自做着事,只有那威武不凡的商队头领骑着马赶来。

赵不凡心知是被他所救,急忙拱手道:“多谢员外仗义相救,敢问员外姓名,他日定当厚报!”

商队头领笑笑,不以为意地看着他说:“我乃河北卢俊义,世居大名府,报答便不必,谁还没个难处,只举手之劳。”

“卢俊义?大名府?这不是水浒英雄吗?”赵不凡暗暗发怔,但他反应非常快,很快就暂且抛开疑惑,发自内心地感激道:“员外施恩不图报,但小人却非那不识好歹的人,救命之恩不敢忘!”。

卢俊义骑着马与马车并行,微微笑说:“小兄弟怎地小小年纪就独自离家在外?”

赵不凡叹道:“在下本是弃婴,是我父母捡到的,早前我养父母也有几亩良田,可官府的苛捐杂税甚多,那年村子里闹恶疾,官府还来征税,结果村子里好多人没钱就医,都死了,我的父母亲人也死了,只留年幼的我侥幸存活,被迫乞讨为生,后来幸得师傅收留,教我武艺,可如今师傅也被歹人杀了,无家可归!”

卢俊义见他姿颜俊美,境遇坎坷,既有些喜爱,也有些同情:“小兄弟,当今世道不比太平盛世,豪侠不出,盗匪甚多,你这般孤身远行颇有危险!”

赵不凡低下头,无奈地说:“卢员外,我曾听那些说书的讲豪侠故事,那些戏曲也多有唱者,不知那些大侠在何处,我想试试去投奔!”

“哈哈哈……”

卢俊义大笑不止,连连摇头:“小兄弟,那些大侠至少都是二十年前的事。这二十年来,奸臣当道,民风败坏,真正的侠士或归隐山林,或隐于市井,早不在江湖走动。那些还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多是恶徒,重则以吃人肉、卖人肉包子为荣,轻则劫财劫色,真正的豪侠已没剩几个!”

赵不凡听得心中发寒:“怎么会这样?”

卢俊义低沉道:“这还不都是奸臣的功劳,当下朝纲不正,世道****,百姓为活下去,道德又怎不沦丧?如此你恶我,我恶你,自然越加严重,至于那江湖中人就更加混乱,他们没有豪侠引领,没有正义之士教化,早已变质,沦落到以凶恶为好汉,只知好勇斗狠,只知自己快活,虽然很讲私人义气,但没几个还明白大义。”

“既然如此,真正的大侠为何隐居,为何不主持公道?”赵桓追问。

卢俊义无奈摇头,徐徐陷入回忆。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虽有恶徒,但侠义之士却多不胜数,尤以丐帮、少林等大派为首,他们主持江湖正义,引领群雄。当时的丐帮帮主更是英雄了得,降龙十八掌举世无匹,擒龙功独步天下,率武林豪杰助我大宋抗击契丹西夏,真个是响当当的好汉!可惜当时丐帮帮主身上似乎发生一件事,致使江湖动荡,互相残杀,元气大伤!

此后不久,当今圣上继位,却又受奸臣蛊惑,派遣军中高手大肆捕杀江湖豪侠。至此,各大门派尽皆不再外出走动,残存的豪侠也尽皆归隐,无人引领江湖,反是那恶徒越来越多。何况当前民风日下,道德沦丧,江湖也就慢慢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几乎都以凶恶好义为荣,形同匪类。”

赵不凡听得异常震惊,越来越难以理解这个时代,很多都跟记忆中的历史不同,以前师傅也不给他讲世间事,只教他武艺,教他读书做人,好些江湖事都是行乞时听说书人讲得多,没想现在连豪侠都被逼得隐居。

他越想越气不过,觉得前路渺茫,不由抱怨说:“这些豪侠碍着奸臣什么事?那些奸臣为什么要往死里逼?”

卢俊义道:“豪侠本就行侠仗义,自然挡着那些奸臣的路!”

赵不凡今生的记忆只有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师傅隐居的山林、还有东京那一个月的幼年行乞生涯,其它什么都不知,因而非常气恼。“难道满朝文武就没有清官?没人反对?”

“清官?”卢俊义面露不屑,嘲讽道:“当今圣上继位后,遭受奸臣蒙蔽,天下还有几个清官?除去奸臣,便是贪官,贪官还好,有些分寸,做事不至太过。遇到奸臣,那就只得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不清不贪,明哲保身之辈,他们便算是好官。至于清官,除去少数功臣之后,几近死绝!”

“怎会这样?”赵不凡有些失神,他虽然知道这个世道很乱,很腐朽,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卢俊义见他率真淳朴,越加喜爱,笑着说:“小兄弟,你不谙世事,心思纯善,今后在外行走需多加警惕,且记住卢某三句话,遇官就使钱,遇贼就讲义,遇百姓便留三分狡诈,如此方可行走天下。莫想当大侠,江湖侠客得以存在,是因官家设下御拳馆,以御拳馆治理江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侠治侠。现如今,御拳馆已只教授武艺,江湖豪侠与百姓一般对待,而朝廷高手多不胜数,你想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无论武艺如何了得,终究只有一死。”

赵不凡想着今后连大侠都没法做,大失所望,看了看卢俊义手中的麒麟黄金矛,突然问说:“卢员外,见你手持长矛,不知武艺如何?”

卢俊义大笑,自豪道:“卢某善使枪棒,天下无双!”

“你是天下第一?”赵不凡惊愕地睁大眼睛,心中暗思:难道这个卢俊义真是水浒英雄里的那个?难道我这十几年都是活在水浒时代?

“天下第一可不敢当!”卢俊义笑着摇头:“卢某只是枪棒无双,论武功,吾师周侗便在我之上,但师傅若使枪棒,便不如我。其实你若有心习武,便可回东京去找他,如今他仍在御拳馆任教,乃是天字教师,指点过的徒弟不可计数。好些个军中将领为提高武艺,都会到御拳馆学艺,你虽不是军官,但以你的秉性,师傅定然喜爱,自会教你。”

“那周老前辈可是天下第一?”赵不凡好奇追问。

卢俊义笑着摇头:“小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难言天下第一,若你真要我说出个所以然,那依我所知,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是吾师,而是大理国国君段正严,亦或者天山派那个隐居的掌门。此二人便是当年那丐帮帮主的结义兄弟,不过天山派覆灭已久,掌门早不知去向,因而天下第一当是段正严。”

赵不凡听得大惊失色,急声追问:“段正严可是段和誉?可是擅用六脉神剑、一阳指和北冥神功?”

卢俊义道:“不错,段正严年轻的时候,名字正是段和誉,常在我大宋走动,如今是大理国第十六代国君,其绝技也正如你所说!”

赵不凡想确认心中的猜测,急声再问:“卢员外可知当年那丐帮帮主姓名?那天山派掌门又如何称呼?”

卢俊义摇摇头:“卢某亦不知此事,当年江湖****之际,我年纪尚幼,这些皆由父亲讲述。吾父当年号称河北大侠,曾参与营救丐帮帮主,后因朝廷清剿豪侠,便回大名府老家购置田地,经营商事,再不问江湖。我少时亦曾询问,但他总是摇头,只言江湖已逝,有些人有些事无需再提,至死也不曾对我说过。”

第0003章 枪棒无双

赵不凡听闻卢俊义讲出那许多事,整个人都懵了,他突然发现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变得非常陌生。[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卢俊义见他模样,不由问说:“小兄弟似乎极为推崇武艺?不知为何总想打探天下第一?”

赵不凡回过神来,当然不可能说出心中所想,低沉道:“我现在不知该去往何处,更不知今后做什么,有些渴望学到天下最强的武功,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找出杀害我师傅的凶手!”

听到这话,卢俊义大笑不止,看着略显稚嫩的赵不凡许久,这才收起笑容,语重心长地说:“天下哪有最强的武艺?只有最强的人,好似丐帮世代传承的降龙十八掌,在当年那个帮主手中,那便能威震天下,可在如今的帮主手中,却甚是埋没。功法亦是由人所创,究其根本,终究还在人!”

“卢员外还认识现在的丐帮帮主?”

“他一年前曾找卢某切磋武艺,激斗七十余招,败北而去!”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多时已是正午,卢俊义见天气越加炎热,马儿难耐,便招呼商队到树荫下歇息。

赵不凡吃了些肉干子,精神特别好,百无聊奈地倚在大树下乘凉,没想卢俊义却提着麒麟黄金矛走来。

“小兄弟,这阵无事,不如让卢某看看你的武艺?”

赵不凡一愣,但很快领悟到对方是有意指点自己,大喜过望,当即拜谢:“多谢员外,我这就耍给你看!”

说完,他便急不可耐地抓起镔铁棍,在树荫下耍起来,太祖棍法本就大开大合,他舞起来倒也虎虎生风,颇有威势。(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卢俊义细看许久,眉头微皱。

好半晌,他猛然跳到赵不凡身前,麒麟黄金矛刺出,一拨、一挑、一拍,便让赵不凡空门大开,长矛抵在他胸口。

赵不凡极为震撼,失声惊呼:“卢员外这般厉害?”

卢俊义摇摇头,收回麒麟黄金矛,凝重问说:“你这太祖棍法师从何处?”

“我师傅不曾教我他的武功,只丢给我太祖棍法和拳法的秘籍,让我照着练,除去轻功,别的什么都不教我,只让我自己学!”赵不凡说的倒是实话,他师傅擅使刀,但从不曾教他。

卢俊义释然一笑:“你这太祖棍法应该学自完整的秘籍。”

赵不凡颇为惊奇:“怎地?太祖棍法还有不完整之法?”

“那是自然,太祖棍法天下普及,军中将士更多有习练,可那都是删减之艺,因流传方式不同而差异甚大,卢某今日观小兄弟这棍法,方才感觉到太祖棍法之妙,有此功夫在身,小兄弟哪还须找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学?”

“太祖棍法这般厉害?我怎不觉得?”赵不凡有些不相信。

卢俊义微笑着将麒麟黄金矛放到树边,伸出手道:“借你镔铁棍一用!”

赵不凡顺手将镔铁棒扔出,卢俊义目射炯光,飞身接过,犹如大鹏展翅,当场挥舞起来。

只见强烈的劲风掀得草叶纷飞,隐约可见沙场争雄的百战之气!

瞧那根铁棒,纵横盘舞,势猛劲烈,既有水银泄地的酣畅,又有万马奔腾的凶煞!既有一往无前的无畏,又有纵死无悔的决绝!真可谓“横斩尽显英雄气,竖劈毕露豪杰魂”!

卢俊义舞得兴起,将心中万千思绪融入棍法,尽显“荡尽天下不平事,百战沙场死不还”的英雄气概。

赵不凡看得如痴如醉,只觉浑身热血上涌,禁不住失声大喊:“真英雄也!”

卢俊义心有所感,高声吟唱:“浮沉善恶人世间,英雄何故畏不前,荡尽天下不平事,斩妖除魔死何怨!”

“嘭!!!!”

伴随着怨字,铁棒如巨山压顶,猛然将大石劈做两半。

赵不凡彻底惊得呆住,失神低语:“这是太祖棍法?”

卢俊义深吸口气,收功立定,将镔铁棍递还给他。“不错,这便是御拳馆传下的太祖棍法,虽经过删减,但威力亦是不凡,属军中之法,可比起你所习练之完整棍法,却略有差距!”

赵不凡看看手中镔铁棍,又看看卢俊义,心中颇为失落。

“我练的太祖棍法全然不见威力,难道是我内力低微?”

“错!”卢俊义面目严肃,沉声接道:“武学一途,若欲取得非凡成就,自当内外兼修,然太祖研创这太祖棍法,本为军中将士征战沙场所用,若练得好,即便不修内功也仍旧不凡,刚才我便不曾动用内力,威力可曾差了?你练得差,全因你练的是花棒,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中看不中用!”

“花棒?”赵不凡很不解,疑惑道:“我完全是按照秘籍所练,为何会是花棒?”

卢俊义对他甚为喜爱,有心点拨,当下厉声斥道:“你与写秘籍的人可是同样身高?手臂是否同样长短?力量是否一般无二?身体是否一般协调?头脑是否一般思考?你全然照其练习,自以为学得标准,实则是花架势,若这样可以练好武功,还要天分和悟性何用?”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为赵不凡打开一条前路。

卢俊义看看他,不多废话,径自道:“如你使出那招蟒蛇出洞,以你的臂长怎能打到人?为何不略作更改,待入敌两步再出此招?且我观你练有内力,但使力之法却与招式全不合拍,只徒然浪费气力,焉能杀敌?若如此练下去,待形成习惯,纵你身怀绝世功法又如何?天资惊人又如何?终究难成大气。”

赵不凡被他说得慌了,急忙求教:“那该如何是好,我师傅以前也不曾对我说过这些!”

卢俊义道:“你尚且年少,为时不晚,只要稍加点拨便能纠正,若你真的有心学好,便暂且跟着我,我引你走上正途,你大师傅肯给你秘籍,却不教你他的领悟,应是有他的考虑,或许他的教徒方法不同,你也莫多想!”

赵不凡早已对他心悦诚服,此时从其话中听出收徒之意,哪还有半点疑虑,大喜拜道:“多谢二师傅!”

卢俊义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他这拜师之礼。

此后,赵不凡便跟在商队中,待每日歇息时,便练上个把时辰,重头梳理自己的武艺。

卢俊义也甚为喜爱他,悉心点拨,不辞辛苦,但凡他有疑问,便是再累也起身指点,师徒二人渐渐结下浓厚的情分。

第0004章 浪子燕青

大宋朝实行四京制,设立一个都城,三个陪都。[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东京开封府,治所开封,也称汴梁,便是都城。西京河南府,治所洛阳,位于开封府西边。南京应天府,治所宋城,位于开封府东边。北京大名府,治所大名县,位于开封府北边,黄河之北。

卢俊义的家便在北京大名,他不仅武艺高强,棍棒天下无双,而且更是河北有名的富商,因而人送外号“玉麒麟“。

这些日子,赵不凡经过卢俊义点拨,武艺已体现出威力,他以前只能发挥出四层实力,现在却能发挥出八层,提升非常明显,可若想再进一步,那便需要慢慢打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他跟随卢俊义回到大名后,便在卢府住下,也算有个容身之处,还与卢家收养的孤儿燕青结为好友。

燕青武艺高强,自幼在卢家学得不少功夫,尤以“二十八式擒拿手”和“浪月枪法”最为出彩,并且精通驭弩之术,有把精致的“飞燕弩”,珍若重宝,每日擦拭。更兼其生得俊俏,多才多艺,吹弹唱舞无有不精,因而年方十九便博得“浪子”雅号。

赵不凡虽然比燕青小五岁,但在卢府中,两人却是年龄最接近的男儿,再加上卢俊义让燕青陪赵不凡喂招,两人朝夕相处,很快就成为好友,燕青也时常带着赵不凡出府玩耍。

这日,燕青偷偷将赵不凡带至妓院,要让他长长见识,没想却被卢府的都管李固发现,随之便告知卢俊义。

卢俊义大怒,亲自到妓院将两人揪出。

赵不凡还好,没有遭受责罚,但燕青可就惨了,捱顿狠打,原因则是卢俊义认为赵不凡还小,燕青不该现在就将他带去风月场所,担心赵不凡心智未定,走上歧途。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小乙哥,你的屁股可好?”赵不凡嬉笑着窜进燕青的房间,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燕青趴在床上,屁股红肿,见他进得房间,愤愤地撇过头去。“你这没心肝的恶人,我因你而受重罚,你却丝毫不曾替我求情,真个不讲义气,今后再不与你一起玩耍!”

“谁让你带我去妓院?我都被你带坏了!”赵不凡很无辜地道。

燕青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他:“你这厮心眼儿怎地这般坏,听那歌妓唱曲儿时,你可叫得甚欢,回来便说我的不是?”

“嘿嘿!”赵不凡贼笑着走上前去,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小声道:“行啦!我可不是那没心肝的人,这是我去药房偷的金创药,待我给你敷上,以你的体魄,过两日便好!”

燕青看看金创药,心气总算顺畅少许。

“哼!现在来做好人,早前为何不帮我求情?”

赵不凡坐在床头,一边给他敷药,一边笑说:“枉你自称机敏,怎地这般傻?岂不知当时师傅正在气头上,我越劝,他岂非越气,你是想被打得皮开肉绽才甘心?”

燕青也是精细人,很快想通其中因由,气也消了,转而抱怨道:“小凡哥,那都管李固忒不是东西,平日里总是盯着我,费尽心机想赶我离开卢府,真个坏透……嘶……你轻点儿!”

宋朝的风俗是不管哥哥或弟弟,寻常都以小哥或郎做称呼,长兄叫自己的三弟,便是三郎,亦或者三哥,亦或者带上名字,类似贤弟的称呼反而是客套话,亲近的弟兄皆不用,因而燕青也就喜欢叫他小凡哥。

“行了,药敷上了,歇息时注意别蹭到!”赵不凡盖上药瓶,小心地放到怀里,这才又看着燕青说:“小乙哥,你也别这般小气,以我现在这样的年纪去妓院,确实不太妥当,我们有错在先,单是这件事怪不得人家李固。”

“我就带你去听听小曲儿,又不曾让你碰女色,能有多大过错?且你以为李固真有那般好心?”

燕青不屑一笑,冷冷地说:“李固那人心术不正,我曾抓到他偷盗主人钱财,使其被主人重重责罚,当时若非看在死去的老主人面上,他早都被主人赶出家门。此后他便对我心怀记恨,虽在主人面前装得有模有样,却时常暗中害我,你且看着,我早晚还能抓到他的把柄!”

赵不凡当然知道李固不是好东西,纯粹卖主求荣的家伙,可如今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对方也还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他便没有心思去对付他,只想着以后慢慢收拾,因而此刻没有去接燕青的话,笑着打个招呼便先行去了。

眨眼间,赵不凡在卢府住下月余,武学上的问题基本得到纠正,今后便只需循序渐进,慢慢提高武艺便可。

可他如今学的内功是用于打基础的养气之法,虽然远超普通的养气法,却很难成为绝顶高手。

卢俊义倒是懂得不少武功,可卢家世代相传的《麒麟功》不会外传,其它功法则只有燕青练的《金燕决》最好,但《金燕诀》属于比较特殊的功法,不需要盘坐练功,反而是要在日常行动中去练。

赵不凡与这功法全然不合拍,他性子更为沉稳,缺乏燕青那种灵动。

正当卢俊义为他伤神的时候,赵不凡却想起自己藏起来的《九转金阳神功》,他当初将其藏在裤裆里带到卢家,此后又藏到自己的床底下。

不是他不相信卢俊义,而是赵不凡曾经答应过死去的大师傅,除去他自己的后人或亲传弟子,这本秘籍绝不给别人观看。

这日,赵不凡将自己关在房里,神态很纠结。

“大师傅死前让我一定要练这门功法,还不准让别人看到,如果我现在练习,二师傅肯定会发现,如果不给他看,说不过去,给他看,又违背大师傅的临终遗训,难道我只能先离开卢府,待练成这功法再回来?”

死去的师傅在赵不凡心中有很高地位,是他心中的亲人之一,他不可能违背遗训,思来想去地挣扎很久,赵不凡最终还是决定暂且离开。

虽然这里锦衣玉食,过得非常好,即便他舍不得离开二师傅卢俊义,舍不得离开好友燕青,但他就是这样的人,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几日后,赵不凡向卢俊义辞行,示意想回去妥善安葬死去的大师傅,更想去给养父母挂墓,这也是真话,他打算挂墓后便回山中好好练功,待学成归来,再帮二师傅卢俊义经营商事。

卢俊义虽然不舍,但却支持他这份孝道,还吩咐燕青带几个武艺不错的仆从送他回去,可赵不凡哪敢让他们送,好说歹说,找了诸多借口,这才让卢俊义打消念头。

最终,他带着卢俊义给的十两黄金和五十两白银作为盘缠,孤身上路。

燕青舍不得他,直送出大名城二十多里,仍旧不肯返回。

赵不凡也有些分别的离愁,但见他久久不回,还是摇头劝道:“小乙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还会回来的!”

“小凡哥,你可要快些回来,路上要小心盗匪,不要走偏僻小路!”燕青是个很重情义的男儿,神色间很是不舍。

“会的!”赵不凡笑笑,毅然迈开脚步。

走了许久,他又回头对着仍旧驻足眺望的燕青遥遥挥手:“小乙哥,回去吧!”

朝霞为大地镀上一层朦胧金光,两个好汉沐浴其中,挥手惜别!

一场惊天动地的历史变革,在此刻拉开序幕……

第0005章 再遇袭杀

赵不凡离开大名县南下,初始还走在人流密集之地,无甚烦躁,待走过南乐县城,人烟却慢慢稀少。(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赵不凡此刻终于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正确,当初随卢俊义北上还不觉得,现在独自南下,可真是尝尽赶路的辛苦,那种孤独和寂寞最是难熬。

这天晌午,天气闷热,赵不凡包袱中的干粮用尽,久久找不到人家,心中甚急,骂骂咧咧地加快脚程。不多时转过官道的转角,陡见前方村口有间茶铺,大喜过望,赶紧走过去坐下。

“茶博士,筛几碗酒来解解渴,熟牛肉也上些个,再弄些肉干包好,我要带走!”

“好嘞!”茶博士高声回应,笑着筛酒去了。

这时候的酒还是使用发酵法做的压榨酒,酒糟与酒液混合,因而喝前都要筛去酒糟。

此时正直晌午,茶铺里的过路人不少,赵不凡好奇张望,却被角落处的大和尚引去目光。

这大和尚膀大腰圆,胳膊几乎有常人大腿般粗细,穿着朴实的僧衣,脖子上悬挂八十一颗佛珠,腰佩戒刀,桌子旁有把月牙铲,此时正专心吃着酒肉。或许是天气太闷热,他吃得冒汗,便将僧衣褪下半边,露出满是肌肉的身子,上面还刺着漂亮的花绣,与普通和尚大为不同。

那大和尚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猛然转过头来,见到赵不凡目光,大声喊说:“你只盯着洒家作甚?”

这个时代,酒肉和尚很多,喜欢在身上弄花绣的人也多,赵不凡也没多想,笑着回道:“我见你花绣端是漂亮,忍不住多看上几眼,见谅!”

大和尚对身上的花绣显然很满意,高兴地说:“原是看我花绣,那你随意看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吃着酒食,不多会儿,大和尚结账离开,赵不凡则在茶铺坐了会儿,待天气凉爽些才再度起行,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前方道路越加蜿蜒险要,树木也很茂盛,他转眼看到路前有座石碑,上书黄泥岗三个大字。

赵不凡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取下腰间水壶饮上几口,自言自语道:“这岗上凉爽,便在这里歇歇!”

伴随着话音,他寻到一处大树,抱着镔铁棍坐到树根,却不想酒劲上涌,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过去。

突地,大树上惊起一阵劲风,黑影闪掠而下,刀尖直劈赵不凡的脑袋。

赵不凡被那劲风惊醒,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这次暗杀。

眼见那刀尖在土地上戳出深洞,他心中暴怒,正欲责问,却见四面八方又有六人袭杀而来,只得挥起镔铁棍应战。

片刻后,他认出这些人来,怒声道:“你们这些泼贼,竟然穷追不舍?”

那些蒙面贼没有回话,只拼尽全力厮杀。

赵不凡的武艺今非昔比,只将一根铁棒舞得密不透风,铁棒真个犹如杀棒,招招刚猛。

不多会儿,赵不凡抽着空子,使出蟒蛇出洞,铁棒狠狠戳到凌空砍来的黑衣人胸口,只将其戳得胸腔凹陷,口喷鲜血,倒飞而出,落到地上再不动弹。(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随后又顺势横扫,一挑、一转,一劈,将左边冲来援救的黑衣人打得脑浆崩裂,当场毙命。

眨眼间损失两人,那些黑衣人惊惧,纷纷退后,围成一圈,不敢上前。

领头那贼目露寒光,冷声道:“想不到卢俊义那厮还真是倾囊相授,竟让你的武功突飞猛进。”

赵不凡经过此番交战,发现这些黑衣人武功不算高,不可能重伤大师傅,当下厉声喝问:“你们的武艺肯定杀不过我大师傅,杀我师傅的人是谁?”

领头那贼很不甘心,咬牙道:“卢俊义那厮实在可恨,竟敢教你这小子功夫,我家相公早晚会灭了他!”

“哼!有本事就将你主人的名讳报出,这般藏头露尾,不过鼠辈!”赵不凡冷喝出声,却见对方既不回应,也不上前交战,心中甚是疑惑,只得主动杀上前去。

那些黑衣人也再不说话,只顾拼力厮杀,赵不凡且战且走,不多时便又劈翻两人,剩下的三个黑衣人越加难以抵挡。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死战不退,着实不顾性命。

这让赵不凡非常惊愕,能养出这等死士的人,绝非寻常。杀至最后,那些黑衣贼接连被铁棒打翻在地,唯独剩下武功最高的领头人还狼狈支撑。

激战少顷,那黑衣贼实难匹敌,赵不凡忍不住再度质问:“你非我敌手,又不是杀我师傅的人,怎还不逃?”

黑衣贼道:“若这次再失败,夺不到秘籍,我必死无疑,还往何处退!”

“既是如此,那便休怪我手下无情!”伴随着话音,赵不凡再加三分力。

那黑衣贼有些绝望,心存死志,没想远处却又有一黑衣人疾驰而来,手提长枪,身法了得,远远便大声怒吼:“你等为争功,竟不等我赶到便先行动手,险些令这小子走脱,定难逃相公责罚!”

此人的出现让黑衣贼有片刻分神,本欲答话,却被赵不凡找到机会,一棒打翻在地。

那赶来的黑衣人大怒,长枪急刺,赵不凡丝毫不敢怠慢,猛力挥棒抵挡。

刹那间,强大的劲力从那枪头传来,赵不凡两手发麻,虎口崩裂,“蹬、蹬、蹬”连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形,心中震骇。

那黑衣人借着兵器撞击的反震力跃退,并没受到伤害,但却很惊讶赵不凡能挡住他全力一击。

因为摸不清赵不凡的虚实,他没有急于攻击,站在三丈外观察破绽,神情颇为凝重:“你怎能挡下我全力一击,这般年纪便如此了得?”

“哼!你一个人就想取我性命?笑话,且吃我一棒!”赵不凡大声厉喝,提棒欲打,待那黑衣人摆出防御姿势,他的身形却陡然顿住,催动轻功,直接转身狂奔。

这举动太出乎预料,那黑衣人反应过来时,赵不凡已飞跃出数丈,当下气得大骂:“你这混小子竟然这般狡诈!”

赵不凡根本不管他,只管全力逃离。

这恶贼的武功甚是了得,赵不凡虽然挡住对方全力一击,但已受到不轻的伤害,心知自己绝对无法匹敌,因而在对方还不清楚自己虚实的时候,先吓吓对方,然后抽身逃跑。

两人一追一逃,速度非常快,那黑衣人的轻功明显要更好些。

赵不凡心中焦急,正不知该如何摆脱黑衣人,却陡然看到前方有个大和尚,扛着月牙铲,缓步前行,这不是别人,正是曾在茶铺有过一面之缘的酒肉和尚。

大和尚似乎感觉到后方动静,诧异地回过头来,待看清形势,顿时大喊:“兀那兄弟,你遇到贼了?”

赵不凡本来不愿拖累别人,只想着冲过去便罢,没想这大和尚竟然胆子颇大,看明情况还敢大声打招呼,当下担心其被身后的黑衣人顺手解决,便大声喊说:“大和尚,快跑!往另一边跑!”

大和尚有些发愣。

“跑?为什么要跑?跑哪儿去?”

赵不凡此时已奔至他身边,再也顾不得他,直接一冲而过,后面那黑衣人也紧跟着赶至,但没有对大和尚动手,只是冷声扔下一句:“秃驴休要多管闲事,滚!”

大和尚听得这话,气得七窍生烟,猛然一挥月牙铲,跟着追过来,怒吼道:“你这直娘贼光天化日下抢人,还敢骂洒家,给洒家站住,且吃俺一杖!”

这个时代“直”同“入”,是个多义字,直娘贼的含义不言而喻,是很恶劣的骂语。

黑衣人极其恼怒,意欲回身杀死大和尚,却担心赵不凡借此时机走脱,只得骂道:“秃和尚且莫张狂,待我杀死前方这人,便来取你人头!”

“洒家人头在此,你且来取!”大和尚毫不示弱,大声回应。

前方的赵不凡听得后边言语,心中大急:“大和尚,你快跑,这恶贼武艺高强,常人难敌!”

大和尚不以为然:“小小直娘贼有何惧,洒家两铲子便将他结果了去!”

一时间,黑衣人提着长枪追赵不凡,大和尚拽着月牙铲追黑衣人,你追我赶,倒是一幅奇景。

可惜大和尚的轻功似乎不好,追了一阵,距离反而拉得更远,他心中恼怒,气得大喊:“前方那小兄弟,你这般跑甚?且停下来,让我劈翻这厮!”

事实上,赵不凡内力不济,正有些无可奈何,陡然听到大和尚那般说,想着力竭后也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当下咬紧牙关,身形急停,顺势旋身,铁棒当作战刀用,当头对着急追而来的黑衣人劈下去。

黑衣人早有准备,冷笑一声,侧身避过,长枪顺势撩起,直将赵不凡吓得纵身跳开,接连在地上翻滚。

此等良机黑衣人岂会错过,只见那铁枪刺出点点寒光,逼得赵不凡在地上翻来覆去,狼狈抵挡。

幸好大和尚赶至,眼见此景,直接高高跃起,犹如猛虎跃扑,月牙铲带着呼啸的劲风,狂砍而下。

“直娘贼安敢逞凶!”

黑衣人闻言大怒,头也不回,顺手挥击。

“给我滚!”

“铛!”

金铁交击的刺耳声响起,黑衣人神色剧变,整个人都被劈得砸到地上,拖着滚出数米远,喷出一口乌血。

大和尚大笑不止,舞着月牙铲杀将过去。

“你这厮着实蠢笨,竟敢这般硬挡洒家!”

黑衣人哪曾想到这和尚如此厉害,再不敢大意,急忙起身,挺起铁枪与他激战,嘴中惊喝:“和尚休要多管闲事,这件事你管不得,必惹来杀身之祸!”

大和尚爽朗大笑,声音雄浑:“泼贼,洒家今天偏要管,你能奈何?”

黑衣贼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霎时间,只见场中刀来杖往,劲风凌厉。

大和尚打出凶性,将月牙铲舞得威猛绝伦,真犹如罗汉再生、佛陀转世,端是凶煞。赵不凡仅是在后方看着,已有胆寒之感。

三十招后,那蒙面贼已抵挡不住,接连被大和尚的劲力震得口吐乌血。

黑衣贼有些胆寒,怒急大喝:“你这大和尚必定付出代价。”

言毕,他却不敢久战,抽着空子急退。

大和尚顺势一劈,月牙铲的尖端划到其背部,留下长长的伤口。

黑衣贼痛哼,却又强自忍住,趁着大和尚来不及回招,几个眨眼便跑出十几丈远。

大和尚有些不甘,但知道自己轻功不行,并没有追上去,只大声笑骂:“直娘贼,洒家还没打过瘾,怎就落荒而逃?”

那黑衣贼心中极度愤恨,顿住身形,转过头来遥遥怒视:“贼和尚休要得意,你今日鲁莽出手,已惹下天大的麻烦,即便你武功盖世,也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大和尚怡然不惧,月牙铲重重一挥,陡然大喝:“杀!!!!”

这声音真如万雷齐发,震得人心胆俱寒,那贼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再不敢乱嚼舌根,加快速度狂奔而去。

赵不凡见贼人退走,心中稍定,上前对着大和尚作揖行礼:“多谢大师救命之恩,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小可定将厚报!”

大和尚回头看他半晌,爽快笑说:“洒家姓鲁,法号智深,因背上铭刻花绣,所以江湖上唤俺花和尚,但洒家本是军人出身,生平喜好酒肉,难守清规戒律,因而莫唤洒家大师,以免辱及佛门高僧!”

赵不凡愕然呆立,怎么也没想到会碰见鲁智深,在他记忆里,这可是个猛人,待缓过劲来,顿时笑说:“那小弟便斗胆叫声哥哥,只不知哥哥方才所使杖法唤作何名,小弟见其威力,甚为拜服!”

听得赵不凡这般称赞,鲁智深颇为高兴:“那是洒家自创的疯魔杖法,俺自幼习武,所学驳杂,原本也没有合用的武艺,直至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方才在智真长老的帮助下,将平生所学汇集整理,并结合佛门功夫创出这疯魔杖!”

第0006章 未完成的绝学

“哥哥真是了不得,竟是武学宗师!”赵不凡听鲁智深说疯魔杖法是自创,极为敬服,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很快试探着问道:“哥哥时下不知在何处高就?欲往何处去?”

鲁智深道:“洒家现在东京大相国寺容身,为其看守菜园!”

赵不凡大概了解到鲁智深的现状,客套地说:“以哥哥这般本事,何处不能容身,哪怕在佛门,且不说主持,亦当做个首座、管院,怎地这般作践,真为哥哥不值!”

这话似乎说到鲁智深痛处,神色间颇为气闷:“洒家本是渭州小种经略相公帐下提辖,因见不惯那郑屠欺压良女,便出手教训,哪想那厮看似凶猛,实则忒不经打,三拳便将其打死,从而吃上官司,被迫出家为僧。(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小种经略相公是谁?”赵不凡只知道相公是对大官的敬称,经略是“经略安抚使”的简称,但对于小种是指谁却不知。

鲁智深见他神色,惊愕道:“你连小种经略相公也不知?种家军世代驻守西疆,家中可个个都是英雄,是少见的好官!”

赵不凡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哥哥说的原来是钟家军,大宋唯独折家军和钟家军可世袭罔替,终年镇守西疆,此等英雄世家,小弟怎会不知,常听说书人谈起,只是分不清小种是谁。”

鲁智深听后,笑着说道:“种家军由种世衡所创,种世衡生下八子,尤以种诂、种诊、仲鄂三人最是了得,曾号称三种,可惜都已经逝去多年,只有老七种记还活着。种记则有种师道和种师中两个儿子,继承了种家军。兄长种师道是鄜延路的经略安抚使,人称老种。种师中是泾源路的经略安抚使,人称小种。”

“原来如此!”赵不凡释然,有心与鲁智深交好,便随口找话问说:“那哥哥怎会出家?”

鲁智深想了想,回忆道:“洒家最早在种记老相公帐下效力,因小种经略相公麾下缺兵少将,种老相公便调俺去渭州帮衬,后来在酒楼偶遇金翠莲和其老父卖唱,却得知她们被郑屠欺压迫害。咱家看不过郑屠那厮心狠,因而出手教训,却没想郑屠看似强健,实则不经打,因而三拳将其误杀,从此亡命天涯。”

“那郑屠究竟怎地欺压良善?”赵不凡随口询问,心中却在思考着怎么深入结交鲁智深。

鲁智深回道:“那金翠莲和老父本是东京汴梁人,因生活难以为继,便到渭州投奔亲眷,没想亲眷早已搬离,因而走投无路。金翠莲的老母在酒店患病而死,金翠莲父女则欠下店家不少债务,在酒楼卖唱还钱。(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哪想郑屠那厮见金翠莲美貌,便写下三千贯钱的文书,强行买下金翠莲为妾。可这厮忒地可恶,占了人家身子,却不给钱。没三月,郑屠家中的恶婆娘又将金翠莲赶打出家,还将父女二人困在酒楼,索要那三千贯买身钱,可金翠莲父女一文钱不曾得到,何来还他?父女二人便被困在酒楼中卖唱,以此来还钱。”

赵不凡仍旧随口应付:“既然如此,哥哥当时为何不以律法惩之?”

鲁智深道:“无用,那卖身契已签,金翠莲父女虽没得到钱,却无可证明,押上府衙也说不过,有冤不能申!因而咱家便给金翠莲父女不少银子,先护她们离开,然后再去教训那郑屠,没想失手打死。”

赵不凡轻声叹息:“那哥哥打死郑屠后,又怎会出家当和尚?”

鲁智深又道:“洒家当街打死郑屠,无可辩驳,官府张榜缉拿,出动极多高手,洒家因而亡命逃难,后流落至代州,再度碰见金翠莲父女,那金翠莲幸得当地赵员外宠爱,纳为小妾,便将洒家收留,那赵员外也颇为敬重咱家。

可惜官府追得紧,洒家不想连累他们,便在赵员外的推荐下,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为智真长老收留。可惜洒家本是军旅出身,性子浑,耐不住清规戒律,几度喝醉后闹得五台山不安宁,寺中僧人都容不得俺,智真长老便写信让俺到东京大相国寺安身,这里是俗家寺院,戒律不那么严。”

赵不凡千方百计与鲁智深闲聊,很快拉近彼此关系,且鲁智深本就豪爽性子,没多久,两人便如同相交多年那般,结伴返回东京汴梁。

一路安稳无事,两人同吃酒,同住宿,感情越加深厚,不多时日便行至东京汴梁附近的岔路口,鲁智深要回大相国寺,赵不凡则要先去小河村祭奠父母,两人便暂且分开,约定日后再见。

小河村与赵不凡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当年的人好多都死去,如今的人和物都很陌生,他回到这里,想起小时候的玩伴,想起养父母,心中真有百般滋味。

他这辈子出生时,眼睛尚且睁不开,便感觉到被人强行喂食很难吃的东西,然后就彻底失去知觉,当再度恢复意识,已是被丢弃在养父母的家门前。那时候他还是婴儿,即便恢复意识也什么都做不了,正当绝望之际,是养父母抱他回家,视如己出,日子虽然清苦,虽然时常遭到恶官恶吏的盘剥,但他还是在养父母的护佑下健康成长。

他小时候也曾想过改变,企图利用自己的知识改变现状,可当时的情况实在太黑暗,他稍微冒个头,立刻便被人打压,这个要来整你,那个要来捣乱,更有恶官恶吏压迫,连弄个有利于种地的小物件出来,也立刻遭人嫉妒,甚至引来灾祸。

他小小年纪,势单力孤,根本没办法,这时候他才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同样是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嫉妒攀比,也有善恶之念,枪打出头鸟在这个时代同样适用,更何况这北宋末年的民风,真不是一般的差。

现实的生活冲破他的幻想,他慢慢懂得怎么在这个时代生存,那时候也只有养父母爱护他、宠她,相比起这辈子尚没见过的亲生父母,死去的养父母和大师傅就是他最亲的人,是他活在这个世界的精神寄托之一。

如今养父母的坟头还在,可惜杂草丛生,颇为荒凉。

赵不凡流着泪,默默清理,买来最好的酒肉,徐徐呈放在坟前!

他在坟头坐了一夜,也说了一夜的话……

次日黎明初升,赵不凡回到村中,找到小时候与他们家关系很好的老张头,悄悄给了几两银子,让他平日里帮忙照看养父母的坟。

待办完这些,他再无牵挂,最后看了几眼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村子,沉默起行。

可刚走到村口,却遥遥见到鲁智深从远处走来,神色似乎还很烦闷,赵不凡大为惊异,急忙迎上前去。

“哥哥不是回大相国寺?怎地来到此处?”

“唉!”鲁智深重重一叹,颇有些英雄气短。“那高俅暗中派人捉拿洒家,大相国寺回不去了,今后恐怕只能四方漂泊,早前听说你要去山里,便连夜来这里与你结伴,想着有个照应!”

赵不凡心中有些明白是因为什么事了,但没有表露分毫,只如常人那般关切地问:“哥哥怎会陷入这等境地?”

鲁智深重重叹气,苦涩道:“此事说来话长,洒家在管菜园子期间,曾识得一条英雄好汉,乃是原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枪法甚是了得,为人仗义,咱与他极为投缘,便结为异姓兄弟。”

“这是好事,怎地就惹到高俅?”赵不凡很懂得隐藏自己,明知真相,却还是有意识地追问。

鲁智深愤慨道:“林教头的娘子颇有美貌,被那高俅的养子高衙内调戏,三番几次骚扰。林教头性子软,一忍再忍,没想却反而长对方的气焰。那高俅为自己的养子考虑,便设计卖把宝刀给林教头,然后又以看刀为名,派人将林教头请到白虎节堂。那白虎节堂本是军机重地,林教头一时疏忽走进去,正好被高俅抓个正着。高俅那厮矢口否认曾召林教头前往,只栽赃他擅闯白虎节堂,强行押送开封府查办。”

“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这都城乃是天子脚下,还是这般明目张胆害人。”赵不凡义愤填膺,丝毫没有流露出自己早就知道的意思。

“王法?”鲁智深苦涩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赵不凡见他神情苦涩,也知道他心中难过,但却不知怎么安慰,转而问道:“那林教头现在何处?”

鲁智深回道:“早已发配沧州充军,洒家早前北上,便是暗中护送林教头去往沧州,若非咱家多个心眼儿,林教头便在野猪林被那押送的差役谋害,那也是高俅暗中指使。洒家护送林教头抵达沧州后,这才在返回的路上碰到兄弟。”

赵不凡颇有些感叹,却实在无可奈何,他自己都还没有容身之地,前途渺茫,又怎能帮别人,当下只得与鲁智深共同返回大师傅当初隐居的茅庐。

数日后,两人回到山里的茅庐,哪曾想短短两月时间,这里却被一伙盗匪占据,足有四五百强人。

两人无心与强盗纠缠,只得在附近镇子外的破庙里暂且住下。

晚上,在鲁智深酣睡之际,赵不凡来到破庙外,取出贴身珍藏的《九转金阳神功》,小心翻阅,没想首页却见到太祖皇帝遗留的笔迹:

“朕驰骋天下数十载,自武艺大成,从无一败,独惜败于慕容家小子。此子天纵奇才,自创《斗转星移》实为天下一绝,可与少林易筋经、大理段氏六脉神剑、逍遥派北冥神功等绝艺媲美。朕虽知武道高低不以功法好坏定论,但终有不甘,慕容家小子尚能创出奇功,朕何不能?

此《九转金阳神功》便是朕结合道、佛两家功法之妙,呕心沥血之作,比之《斗转星移》更为玄妙,若天资好,四五年便可速成,天资差者,十年八年亦可练成。此功至阳,蕴含武学至理,练至大成可百毒不侵,内力自行护体,生生不息,可驱使天下多数武学秘技。

只惜朕忙于征战四方、治国理政,因而此功尚有缺陷,练至大成后需经受燥热欲焚之苦,若未打通周身大穴,极易泄尽精气而亡,若有赵家后人研习此功,切记寻得高手协助打通周身大穴,亦或寻得阴寒之物辅助,不然必受其祸。

再则,朕不曾习练此功,只因朕仅推衍出七转,以朕今日之修为,习之无用,然八转九转尚是推想,而朕近年却旧疮时发,精疲力竭,恐无法完成,后人若是习练,望将此功最后两转完善,若得九转,此功当在朕的《乾坤龙元劲》之上。

另记,功法优劣与武学修为无关,武在人,学在道,神功在庸人之手亦是废物,花拳绣腿在神人之手却可出神入化。

赵匡胤,开宝八年十月初三子时三刻!”

第0007章 奔赴北疆

赵不凡看着手中的《九转金阳神功》,大喜过望,怎么也没想到这功法是宋太祖亲自研创,须知宋太祖开创诸多武学,是真正的武学宗师,天下共知。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难怪这功法引起那么多人争夺,师傅究竟是去哪儿得到这本功法,若我学成,只要不招惹朝廷,今后便不愁被人追杀,也可以暗中设法替师傅报仇。”

赵不凡想了会儿,却得不到结果,只得暂时抛开杂念,暗想:“这秘籍如此贵重,长期带在身边多有不便,且背下来,再将秘籍毁去。”

此后的时日,赵不凡便在鲁智深睡着后专心背书,直到记得深刻,倒背如流,这才将其一把火给烧成灰烬,专心练功。

可随着日久,鲁智深却有些受不了这种日子,拉着他说:“这般长久住在破庙,何时是个头,总要有个容身地,不然将来怎办,你我兄弟不如落草,以这身本事总也能有个着落!”

赵不凡闻言大惊,他本是良人,哪肯轻易去落草,上辈子的记忆和经验更是告诉他,在这个时代落草,很难翻身,早晚被剿灭。至于推翻大宋,他自认没那个本事,甚至免不得要与岳飞、韩世忠等名将敌对。若说要劝岳飞等名将反宋,他自认没有办法,岳飞宁可与儿子一起被千刀万剐都不违背皇命,怎么动摇?

如果说依靠梁山英雄,那就更难了,那些人大部分都有局限性,每个人的性格都很复杂,根本不是一杯酒就肯抛头颅、洒热血那么简单。再者,那些人统兵打仗的本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多数都不怎么样,真碰上朝廷精锐的西军或者那些历史名将,不可能打得过,而且大宋北有金、辽,西有西夏,外患重重,即便真的挑起大规模内战,也可能造成亡国灭族之祸。

赵不凡既认为自己没有推翻大宋的本事,也认为全面的内战必定造成大祸,因而从来就没想过要去落草,当下摇头劝说鲁智深道:“哥哥怎地有这般想法,世道虽然败坏,可你我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如果落草,那可就真的再没有退路。”

事实上,若非不得已,鲁智深也不想落草,听得赵不凡劝说,有些烦躁道:“可如今该何处去,总不能这般无所事事,枯坐等死!”

赵不凡自从拜卢俊义为师,还真没有再想过去路问题,只想着将来可替卢俊义看管商队,丰衣足食。此时陡然听到鲁智深的忧虑,着实也不知该怎么办,而他又是个很记恩的人,鲁智深救过他的命,他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思来想去,他也无计可施,只得对鲁智深道:“且再等几日,让我好好想想!”

这个问题困扰着赵不凡,让他接连两天都很迷惑,事实上他也在问自己,难道这辈子真的就帮二师傅卢俊义管理商队?

这虽然是个好差事,他也感激二师傅卢俊义,可他却记得死去的大师傅曾时常训诫,言年轻时便要有志向,成败不论,若不去闯荡过,才会留下终身的遗憾,而他自己的内心也有很多不甘,他不甘心自己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的困惑被勾起,可现如今他又找不到前路和方向,越加迷茫。

几日后,他和鲁智深去镇子上吃酒,却在街头见到朝廷张贴的榜文,上面写着:

北疆外族常劫掠边郡,特张榜募集壮士,若有意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封妻荫子者,可到官府报名从军,不限出生,不限过往!

这张征兵榜文让赵不凡看得眼睛大亮,瞬间升起个想法:“若能封侯拜将,封妻荫子,博得千古英名,整肃朝纲,不正是条路?”

与此同时,大师傅的音容笑貌也出现在脑海,那个一身青衫,背负双手,孤独站立在山顶的挺拔身影非常清晰,当时大师傅说的那些话也再次浮现在心间。

“不凡,你有颗善心,有侠义之心,所以为师很少要求你什么,只要你记住一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无论你将来武功高低,无论你富贵贫穷,只要多做利国利民的事,那就是大侠!侠是一种精神,是流淌在我们华夏儿女心中的热血,为师曾去过一个叫罗马的大帝国,知道很多古老的文明,但它们都没有这种精神,这是我们华夏儿女独有的精神,莫忘你留着的血!”

想着这些,想着十余年后的靖康之耻,想着如今也找不到好去处,赵不凡心中越加悸动,再加上眼前官府榜文的刺激,他的脑子很快发热,急急拉着鲁智深离开人群,悄声道:“哥哥,我们去从军,我们到北疆杀敌建功!”

“从军?”鲁智深看看他,苦笑道:“兄弟倒是可去,但洒家以何身份去?从军需验证户籍所在,洒家的名籍已是待罪之身,怎敢去从军?”

鲁智深不认识太多字,看不懂之前的榜文,因而有此一说。

赵不凡急声解释:“哥哥有所不知,北疆外族有异动,恐是要发生战事,这榜文上写了,不限出生,不限过往,我们便直接去往北疆,在那边入军。虽然从军危险,但落草又何尝不危险,以你我兄弟二人的本事,若能杀敌立功,说不得将来也能封侯拜将,封妻荫子!”

鲁智深本就是军队出身,此刻又走投无路,得知这样的事,想都不想,立刻应道:“行,洒家便与你同去从军,若战死疆场,也是保家卫国而死,不至憋屈饿死街头,亦或者背个匪徒之名!”

两人简短商议,终于下定决心同去北疆,待饱食之后,便直接上路。

北行的路上,赵不凡为增强实力,每天都在朝阳初升时习练《九转金阳神功》,从不间断,他天赋极好,短短半月便完成第一转修炼,运功时隐有暖热之感,通体舒泰,神清目明,真气虽然无甚增长,但却比之前更为精纯绵长。

这让他大受鼓舞,迫不及待按照第二转功法接着习练,晚上也会与鲁智深过过招,磨练自己的实战能力。

此次去往北疆,赵不凡也没有从大名府这个方向北上,或许是不想面对卢俊义,担心路过大名府会动摇自己的决心,所以有意避开,转而沿黄河北上。

这般又是耽搁,又是绕路,两人倒也真是走得慢,大半月后才抵达“京东西路”的郓州。

这郓州西北边是黄河,相邻大名府和博州,东北接齐州,东部接兖州,南边接济州,西南接濮州。

郓州与南边济州的交界处,便是梁山水泊。

赵不凡虽说没有上梁山的想法,但也想去看看,可听到坊间传闻,那外号白衣秀士的王伦非常凶残,时常派人抢掠过往客商不说,还要杀人,并将死人做成人肉包子,用人油点灯,手段无所不用,下蒙汗药都是轻的。

赵不凡倒不怕如今梁山上这些不成器的小贼,只担心横生事端,耽误自己的事,更不想与王伦那种人打交道。

至于那些梁山好汉,大多数都还在作恶,亦或者效力朝廷,赵不凡感觉自己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去改变什么。

论武艺,武艺不能服众,论江湖名望,那更是半点都没有,无权无势,无钱无财,不被杀便是万幸,因而实在不想与他们接触,思来想去,最终觉得看不看梁山都意义不大,转而走寿张县和阳谷县之间的大路。

这日正午,两人行至一处山岗,却见这里土地肥沃,农户甚多,且这些农户个个红头花色,身强体健,在田间劳作时亦带着笑容,比起别地百姓的苦大仇深,不知好到哪里去。

赵不凡心中暗暗惊奇,忍不住出声道:“智深哥哥,看这里农户富足,生活安逸,莫非此地有好官?”

“洒家去问问!”鲁智深大咧咧地走向远处的田地。

不多时,他大步返回,直接摇头道:“农户们说没有好官,他们这里富足,只因这一带的土地都是扈家庄的,那扈家庄的庄主扈太公号令严明,对待细户和庄客甚好,从不盘剥,加之这里土地肥沃,因而生活无忧,且这扈家庄还紧挨着祝家庄和李家庄,几乎都是这般景象。”

宋朝的庄园经济很发达,庄主就是大地主,细户和庄客便是租种土地的民户,他们都依附庄主生存,既要遵守大宋的律法,同时也有保护庄园的责任。这些大庄园都是自行管理,只需定期向官府纳税,若遇盗匪,很多时候都靠庄子里的人自己设法应对,抵挡不住才会向官府求援,但庄园主也必须遵守律法,滥用私刑同样有罪。

可现如今这个快烂透的北宋,大庄园主基本就跟土皇帝差不多,逼得好多细户吃不饱、穿不暖,出点事便向官府使银子,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好多良民就是活活给逼成盗匪。

这样的情况,赵不凡已经见过很多,眼见这扈家庄对待细户甚厚,将田地经营地这般好,心中倒也有些奇异,暗想:莫非这里就是水浒中那个扈家庄?

两人继续前行,没走多久,却陡闻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便是一个清脆的女音在大呼小叫。

“快闪开,快闪开,马儿受惊,莫要踩着你俩!”

赵不凡和鲁智深回头一看,只见远处有匹骏马发疯般窜来,马上骑着个秀美少女,头插两根金钗,身披大红霓裳,脚踩凤靴,腰缠小蛮带,肌白似雪,眉如弯月,眼露秋波,真有百般风情,万种妖娆。

不知为何,赵不凡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仿似情窦初开那般,有种说不出的慌张,这种感觉好像还只有上辈子的初恋时才有,上辈子的记忆终究已经很遥远,很模糊,此刻的感觉才显得那么真实。

他没动,旁边的鲁智深也不动。

那少女见两人这般迟钝,俊秀少年更是愣愣地盯着自己,急得大骂:“你们不要命了吗?”

赵不凡的武功或许还不那么好,但骑术可是非常了得,只因他大师傅极擅骑术,曾经还有匹爱马,时常教他各种驭马之法,其中甚至还有金人和辽人的方法,以前赵不凡也曾疑惑大师傅为何懂那么多,可惜大师傅总是保持沉默。

此时,赵不凡眼见那马儿冲来,眼疾手快,猛然侧身避开马头,一把抓住马缰,随之纵身而起,跃上马背,直坐到那少女身后。

那少女惊得大叫:“你想做甚?”

赵不凡厉声喝斥:“休要乱动,此马受惊,待我驯服它!”

只见他眼射精光,双手从少女腰间穿过,死死拉住马缰,有节奏地进行拉扯,嘴中打着某种怪异的呼哨,双腿时不时地夹下马腹,不多时那马儿竟安静下来,打几个响鼻,站在原地不动。

少女十分惊奇,欢喜道:“你好生厉害,竟能制服我的爱马?”

“小事,不足挂齿!”赵不凡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颇有些自豪,只是鼻尖嗅到的淡淡香味,却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少女从惊讶中回神,陡然注意到两人过分亲密的姿势,羞红了脸,低着头责怪:“你还不下去?”

“嗯?啊!对不起!”

赵不凡翻身跃下,抱拳道:“刚才情急,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马上的少女眨眨眼睛,盯着他看半晌,脸上的红晕更添三分:“你盯着我作甚?”

“嗯?啊,那个你很好看!”赵不凡手足无措地道。

“哪有你这般痴傻的人?”少女整张脸都红透了,赵不凡盯着他的眼神很清澈,这让她不但发不出火,反而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只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当即拔马狂奔,匆匆离去。

“我叫扈三娘,谢谢你帮我制服马儿!”

第0008章 气魄

赵不凡凝望着远去的扈三娘,心中莫名悸动,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这才收回目光。[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可想到自己时下的处境,却暂时将念头压下,暗暗将那道身影记在心中。

鲁智深性子豪爽,可实则内心精细,是典型的粗中有细之人,见到他这般模样,哪有不明白,粗大的手掌拍拍他的肩,粗着嗓子问道:“怎地?兄弟看上那小娘子?何不将其唤住?”

赵不凡神色淡漠,目光沉静:“唤住又能怎样?她是扈家庄的千金,不管将来如何,但现在可谓有权有势,而我如今却连立足地都没有,能怎地?难道为了她,我便去扈家庄做个奴仆,听从使唤,天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讨好扈家人?这不是我所愿,待我功成名就时,若我心中还有她,再来便是!”

“若她已嫁作人妇,该当如何?”鲁智深突然问道。

赵不凡沉默,但很快便毅然出声:“大男儿何患无妻,好女何患无夫,若她真与我无缘,那便祝福她罢了,如今的我理当发奋图强,非那儿女情长时。丈夫处事自当胸怀远大,今既已决意奔赴疆场,当以杀敌立功为先,若再因它事而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安能成就大事!”

鲁智深爽朗大笑,粗大的手掌狠狠一拍赵不凡的肩:“兄弟果真是条好汉!”

赵不凡再不多话,深吸口气,迈出坚定的步伐。

两人走出很远,他却忍不住握紧镔铁棍,再度回首眺望。

“扈家庄,我还会回来的!!”

微风拂过山岗,带起赵不凡眉角的发梢,仿似在轻轻诉说,仿似在温言抚慰!

飘零的落叶,不经意间在他身周飘落,仿似在偏偏起舞,仿似在悄然喜悦!

许久后,赵不凡消失在山岗上,高大的鲁智深与他并肩而行!

那背影一高一矮,一肥壮一瘦弱,各自扛着兵器,踏着青草,迎着秋风,缓步前行!

他们的前方,是秀丽的山川,是无垠的天际,是广阔的世界!!

…………………

扈三娘站在庄子最高的木寨上,遥遥眺望!

轻风掀起她那火红的霓裳,吹起那黑亮的发丝!

她的秀眉微微皱起,眺望着远方的身影!

那明亮的眼眸,有些迷惑,有些好奇!

她静静站立,任由落叶飘落在婀娜的身躯,任由微风吹打那娇美的容颜!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她有着怎样的少女心事!

风儿轻唱,鸟儿低语,落叶起舞,美人如同雕塑,静静凝望!!!

…………………

沧州府,东临渤海湾中部,地域南北狭长,北境是边疆,南境临古黄河,治所在地域中部的清池县。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初冬时节,赵不凡与鲁智深行至清池县南几十里外,眼看天色渐黑,不远处的山村却炊烟寥寥,村口还有几个孩童在疯闹玩耍,赵不凡说道:“哥哥,天色渐黑,那边有个村子,不若去试试寻个人家投宿?”

鲁智深转头眺望那村子,摇头道:“洒家长得凶恶,又携带兵器,此去村子,也未必有人肯借地留宿,再前行十里地,便是柴进、柴大官人的庄子,便去那里借宿一夜。这柴大官人本是大周皇室直系后人,因祖上曾让位给太祖皇帝,因而甚得官家恩宠,手持丹书铁卷,可豁免罪责,且他仗义疏财,结交好汉,江湖闻名!”

“小旋风柴进?”赵不凡喋喋自语,有些感叹自己也会走到这里来。

鲁智深没想那么多,大咧咧地道:“正是此人。”

“行,那便去见识见识!”赵不凡也想看看柴进这人,当下便跟鲁智深继续前行。

不用多久,两人来到柴进庄前,只见这庄子砖瓦鲜亮,院墙绵延不知多宽,极显豪富。大门处更是堂皇,朱红漆的大门足有一丈多高,宽度可供八人并排而入,门前两座大石狮子,端是精雕细琢。

赵不凡看得啧啧赞叹,鲁智深却没管那么多,甩着膀子便上前敲门。

大门很快打开少许,柴府的小管事探出个头来,想是见多这种事,略微打量,便将门推开更多些,拱手笑道:“两位好汉可是来投奔柴大官人?”

鲁智深点头道:“洒家久闻柴大官人名号,与兄弟途径此地,特来借宿一晚,也拜见一番柴大官人!”

“两位来得正是时候,柴大官人便在府中,请进!”小管事笑着让开条道,请二人进去。

柴庄很大,花园假山、长廊空地应有尽有,赵不凡突然有些疑惑,出声问道:“你不问我等姓名,不问我等出身,不经禀报便直接引我们进来,却不怕被柴大官人责罚?”

小管事笑笑,语气中颇有些自豪:“好汉说笑了,以我家柴大官人名号,谁会来生事。小人在柴府多年,更是深知大官人秉性,你二人大可放心,他必定接待。”

这话说得轻巧,但赵不凡却听出些味道来,心中暗叹:这柴进还真是名不虚传,果真是黑白通吃!

不多时,两人被小管事引至大堂,柴进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赵不凡略微打量,却见他生得龙眉凤目,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头缠皂纱花巾,身穿金丝绣花绵衫,腰系宝玉镶银带,脚踩金丝抹绿靴,尽显儒雅风流,心中不由暗赞他这分神采气质。

此时已是初冬,北方天气寒冷,所以柴进还披着貂毛斗篷。

一番客套,赵不凡和鲁智深纷纷报上名字,柴进没听说过赵不凡,但还是礼节性地保持敬意,待听到鲁智深的名号,态度瞬间变得更加热情,急声询问:“可是在渭州打抱不平,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达、鲁提辖?”

鲁智深拍拍胸脯,爽快承认:“便是洒家!”

柴进猛拍大腿,惶急道:“哎呀!久闻其名,仰慕已久,没想今日终于得见,来!来!来!两位请这边高坐,鄙人定以最好的酒肉招待二位!”

热情地将赵不凡和鲁智深拉到旁边桌子坐下,柴进立刻对着远处侍立的管事道:“尔等速去宰鸡杀羊,盛待这两位贵客,另外再去筛十角上好的藏酒来,我要与两位好汉共饮!”

鲁智深听得酒字,只觉酒虫袭身,浑身都痒,见柴进这般热情,他那直性子更是不客气,径自扯着嗓门喊道:“洒家与兄弟赶路辛苦,今日得见柴大官人,有缘相聚,十角酒怎够,便筛两大桶来!”

柴进见他这耿直脾性,“哈哈”大笑,又转头对着管事吩咐说:“鲁提辖说的是,你便带人去筛上四桶酒来,两位好汉远来造访,区区好酒值甚么,只管上!”

“对、对、对!洒家要吃两桶,俺兄弟也要吃两桶,这便要四桶!”鲁智深直爽道。

赵不凡听得瞪大眼睛,他哪能与鲁智深这个酒桶比,莫说两桶,半桶下去也够呛,正要出声,没想对面的柴进却笑得越加欢快,重重挥手道:“那不如直接筛上六桶,让两位兄弟尽情畅饮!!”

“六桶!!”小管事惊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柴进眉头微皱,声音略微拔高:“怎地还不去,莫要打搅我两位兄弟的兴致!”

“这就去,这就去!”小管事惊醒,再不多话,一边喋喋念叨着六桶,一边跑去准备。

行至厨房,他将需求吩咐下去,众多仆人都甚为惊讶,那负责筛酒的汉子抱怨道:“两三人吃六桶酒,他们吃得完吗?”

小管事也颇有不满,嘀咕着说:“哪能吃这般多,必定又是假装英雄好汉的浑人,瞧那模样就是骗吃骗喝之辈,也就是大官人心胸宽阔,换做别人,哪能容客人这般喧宾夺主!”

那筛酒的汉子眼珠子一转,接过话道:“不如我们等会儿都去,戏耍那两个汉子一番!”

“怎个戏耍法?”旁边的人也来了兴趣,插话询问。

很快,厨房里的人就小声商量起来。

此时,门外却有道黑影静立,不经意间听到房中传来的贼笑声,附耳倾听,待得知始末,心中颇为愤慨,暗想道:“柴大官人这般仗义,府中却多有这等狭隘之辈,我武松流落至此这般久,得柴大官人盛待,却仍旧被这些仆从整日刁难,这些浑人时常在柴大官人面前说我坏话,让柴大官人如今对我也颇不待见。碍于柴大官人的面皮,我实不好与他们争斗,但今天绝不能让这些浑人得逞!”

想到这些,武松随之悄悄离开。

第0009章 六桶酒

赵不凡与鲁智深在大堂与柴进闲聊不久,众多仆人便端着酒菜上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哪知那六桶酒刚刚放好,小管事却突然笑道:“两位好汉,这酒可是大官人珍藏的好酒,我们筛出这么多,若喝不完那可就是浪费,再者我们这些小民也想看看英雄如何喝完六桶酒,这等事迹可是闻所未闻!”

这话说得古怪,谁都能听出味来。

柴进在旁听得眉头微皱,正欲出声,却不知为何顿住,片刻后才不咸不淡地训斥说:“你这滑头,怎可这般说话?”

那小管事唯唯诺诺,连声赔罪,但却并没有带着其它仆人出去,只安静站在旁边,柴进也没有喝斥他们出去,只是笑着招呼道:“两位兄弟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只管吃酒!”

赵不凡此刻已经看出些味道来,但他对那些小管事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反而暗暗对柴进来了兴趣,心中暗思:这柴进看来不仅是仗义疏财那么简单,此番不让这些仆人退下,反而淡化此事,看来是要试探我们的反应,摸摸我们的深浅。

他能不动声色,可鲁智深那耿直性子如何受得冷嘲热讽,何况那些人还在旁边当面观看,这让他微有些怒气,脸上泛起潮红,闷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站起,大声回应:“你等便看着,洒家便与兄弟把这几桶酒吃完,值个甚么!”

赵不凡大惊失色,连劝都来不及,鲁智深便将话说绝了。

此时他只能苦笑,此刻鲁智深正在气头上,已经放出狠话,若当众与他唱反调,那就狠狠驳了他面皮,闹得很难堪。

那小管事可不甘示弱,举止恭敬,可语气却明显很轻蔑:“别说六桶,便是能吃上两桶酒的也没见过,今日呈上这六桶酒若是能吃光,小人便喝好汉的洗脚水,可若是不能呢?好汉可敢与小人赌上一把?”

鲁智深受不得激,狠声接道:“若不能吃光,洒家喝你洗脚水!”

柴进看到这里,似乎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试探出鲁智深和赵不凡的性子,见事情闹得有些不好收拾,顿时严肃起身,厉声喝斥那管事:“胡言乱语什么,好好的聚会,竟被尔等搅乱,还不退下!”

小管事急声出口:“大官人,这两人明显就是口出狂言之辈,根本不是什么英……”

话没说完,柴进却是猛然打断:“这里容不得你来评论!”

赵不凡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中长舒口气,他真不知道怎么将六桶酒吃下去。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眼见事情便就此平息,鲁智深却猛然提起酒桶,怒声道:“洒家受不得这气,偏要看你喝洗脚水,今日这酒,洒家吃!”

“智深哥哥!!”赵不凡大惊失色。

那柴进也愕然相望,正欲相劝,鲁智深却是猛然运起内劲,放声长笑,声动夜空!!!!

他撕开上衣,流露出满身花绣和壮实的肌肉,深吸口气,单手抓起酒桶,毫不犹豫便往嘴里倒!

清凉的酒液如同流水般涌入,喉咙不停吞咽,嘴角泄出的残酒顺着脸颊滚落……

这行动很傻,很蠢!

可此刻鲁智深这股豪情,这股英雄气,却着实震撼着在场所有人!

“哈哈哈……好酒!!好酒!!!!”

鲁智深一口气吞下小半桶,大呼畅快,抹抹胡渣,单手抓着酒桶对向赵不凡,目含期待。

“兄弟,可与洒家共吃这酒?”

那眼神,赵不凡看得懂,今日若不喝这酒,怎还有兄弟可做?

此时他的热血被莫名点燃,猛然起身,双手抓起旁边的酒桶,厉声道:“岂有不喝之理?”

“好兄弟!!干!!”鲁智深畅快大笑,与赵不凡各抓着酒桶狂饮。

“真好汉也!吃酒怎能少我武松!”爽朗的声音传入大堂,随之窜进一个健壮青年,没等众人反应,便抓起酒桶,大声笑道:“如此好汉,我武松敬你们!”

鲁智深和赵不凡微微愣神,随之大笑,异口同声:“兄弟,敬你!!”

三人豪气干云,做着痴傻事,却显露出那率直的心性。

真可谓“痴傻疯和尚,斗酒显乖张,男儿若无气,安能赴疆场”。

不多时,鲁智深和武松各自一桶酒下肚,又接着拿起一桶,而赵不凡却才吃下半桶,还直反胃。

鲁智深大笑不止,心思微动,朗声道:“洒家这酒吃得痛快,便去院内耍些拳脚,消消热劲!”

好个粗中有细的鲁智深,此时酒劲上涌,若能练练拳脚,挥洒汗水,倒是能解去不少酒劲。

赵不凡心领神会,转头与初次见面的武松相视一笑,身形闪动,极速奔至堂外。

武松左手提着酒桶,歪歪扭扭,却面露笑意,始终不倒。

“两位兄弟,我武松便先献丑了!”

伴随着话音,武松施展开拳法,顿见劲风阵阵,拳影重重。

腾挪纵跃间,似倒不倒,似醉不醉,不时吃上几口酒,端是潇洒自在。

可看在内行人的眼中,那拳法却威力不凡!

看似无规无矩,实则天马行空,步步杀机!

看似摇摇欲倒,实则身姿轻盈,招招灵巧!

看似绵软无力,实则暗含内劲,拳拳迅猛!

饶是眼光甚高的鲁智深也止不住大声称赞:“好功夫!”

看着看着,他也有些按耐不住,狂灌半桶酒,直接扔下酒桶,挥拳杀出。

两人战至一处,虽是切磋,并未真个动手,但也看得人眼花缭乱,掀起院内风尘飞舞,枯叶四散!

不知何时,天空飘下洁白的雪花,很快给院子披上一层白色衣裳。

可唯独两人交战之处,丝毫不见飘雪飞近,此时方可明白两人劲气之猛烈,出手之霸道,直将那些仆从都看得呆了。

百余招后,两人切磋够了,各自收功,顶着雪花相视大笑,返身提起酒桶,畅快对饮。

赵不凡自认武艺与他们差距太大,没有去献丑,好在酒却很快被两人吃光。

六桶酒,他怎么咽都只吃下半桶,剩下的五桶半全被鲁智深和武松抢着瓜分。

那小管事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寒风中满面苦涩,想不通怎会有这等豪杰。

鲁智深的光头上布满雪花,醉醺醺地走到近前,大声道:“酒已吃尽,拿水来,洒家要洗脚!”

小管事脸色铁青,狡辩道:“这酒又不是你一人吃完!”

赵不凡皱眉上前,厉声斥道:“这酒何曾说过要一人吃尽,不浪费便罢了!”

身为主人的柴进也终于说话,儒雅而又从容:“愿赌就要服输,柴府不需要不讲信义的人!”

小管事吓坏了,哭丧着脸:“我认输,认输!!”

小管事和那些仆从灰头土脸地去端洗脚水,柴进却转过身来,对着鲁智深和赵不凡深深作揖:“仆从不懂事,激怒两位兄弟,此事鄙人没有在最初就及时喝止,实有懈怠,最初本意是想了解两位兄弟,看两位兄弟会如何替鄙人教训仆从,没想却真惹来斗酒,柴进在此向二位赔罪。”

第0010章 “神棍”不好做

这番话说得非常诚恳,态度也极有诚意,让赵不凡心里对他更加刮目相看。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此时的柴进也是打从心底里认同了他们,不时表达歉意,真正聊些实诚话。

随后,赵不凡和鲁智深进屋吃了些肉食,那小管事也真个端着水盆过来,哭丧着脸等鲁智深洗脚,准备喝洗脚水。

哪想那仆从都将洗脚盆端到嘴边,鲁智深却醉醺醺地摆摆手,喝斥道:“愿赌本当服输,若洒家今日输你,你定然不依不饶,但洒家却没将你放在眼里,看在柴大官人的面上,此事便就此作罢!”

那小管事连连谢恩,着实口服心服。

事实上,赵不凡也没想到鲁智深会这样做,突然感觉这个粗豪的大和尚,似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经过这番插曲,在场几人迅速增进了解,谈论起来更有话题,赵不凡有意与武松建立更好的关系,尽可能与其交流。待至深夜,柴进见他们疲乏,这才亲自为他们安排客房,就此歇息下来。

次日清晨,赵不凡和鲁智深向柴进辞行,柴进没想他们这么快便急着走,苦苦挽留,为此还拉来武松帮着劝说。

可赵不凡和鲁智深都是那种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更改的人,因而还是执意要走,柴进苦劝不住,最终也只能无奈送别,还特意吩咐仆人拿来五十两白银,要赠予两人做盘缠。

当初卢俊义给赵不凡的金银尚且还有许多,赵不凡哪会接受这个人情,微笑着婉拒。

临走时,柴进和武松亲自相送,极为不舍。

赵不凡想着记忆中的武松经历,很想提醒他,可惜此刻的武松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已经有个嫂嫂,实在不知该怎么提醒。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若说得多了,武松不但不会信,恐怕反被激怒,认为是有意侮辱他未来的嫂嫂。

如今武松躲在柴进这儿,是因为一拳打晕乡里的邪帮头头,他当时以为将其打死,担心官府调遣高手围捕,因而离开家乡,来到柴进这儿避风头。在这个世道,若无钱无势,任由武功多好,终究敌不过朝廷人多势众,高手如云。

按照赵不凡上辈子那模糊的记忆,武松应该是在明年打虎回乡,然后卷入其兄长武大郎和潘金莲、西门庆之间,最终一步步被逼到走投无路,甚至在绝望中杀红眼,灭除仇家满门,牵连无辜。

记忆中的武松身上有污点,可随着赵不凡今生在这混乱的世道长大,再加上前世那模糊的记忆,渐渐形成独特的观念,他隐隐有些感觉,活在乱世的人与活在治世的人,似乎不能同样看待,治世有法可依,可在这个本就沦丧的世道,若真被逼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能如何?

细细一想,武松唯有的亲人被坑杀,状告无门,这才被迫亲自报仇,然后再去自守,结果在发配充军的途中,还是要被人或是欺骗、或是坑害、或是利用,当个犯人都摆脱不了被摧残,真比死还凄惨,这个直性子的汉子,已经被世道逼至绝望,濒临崩溃,在那种境况下,若不发疯,若不红眼,那就不是人。

赵不凡如今看到的武松,是个有义士之心、有壮士之勇的好汉,只因其生在这个时代,不明大义道德,肯定需要引导。赵不凡觉得,既然历史上的杨再兴也当过土匪,也曾抢杀百姓,可自从被岳飞降服,便能用生命捍卫着国家,捍卫着百姓,战至流干最后一滴血,那武松为何不能?

可惜,赵不凡再三力劝武松同去北疆,对方却不愿意,只言牵挂家中兄长,担心武大郎因为天生残缺而被人欺负,那是他唯有的亲人,明显很珍视。

赵不凡对此也无能为力,至于提醒,更是不知从何说起,几度张口都咽回去,直到最后分别时,才郑重地说:“武二哥,今后若有危难或有意从军时,便来北疆寻我和智深哥哥。将来你回乡见到兄长,也最好带着他迁离故居,我跟随大师傅学过些相面之术,感觉你们若不迁走,恐引来大祸,且缘由很可能是来自你嫂嫂!”

“你真会相面之术?”武松显然没怎么信,面现狐疑。

赵不凡虽然很不想当神棍,可事到如今,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不错,我师傅是世外高人,极善相面,武二哥切不可怠慢,不然必出大事!”

武松是胆大的粗人,明显不相信这些,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拱手说:“多谢不凡兄弟,我会多加小心!”

赵不凡见状,只能无奈叹气。

“武二哥,若真出大事,你可设法来北疆找我!”

这番话出口,武松脸上已经有些不快,总觉得这话像是在咒他,闷着没吭声。

反倒是旁边的柴进兴趣颇大,接过话去:“不凡兄弟,你会相面之术怎不早说,可否替我看看?”

赵不凡仔细看看他,装模作样地说:“不久前,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曾路过此地,你曾盛情接待,他似乎还与你家枪棒教师切磋武艺,可你那教师不敌!”

柴进瞬间流露震惊之色,可很快就想到什么,笑着摆手道:“此事定是你从别处打听得知,不可能有这般神术!”

充当神棍失败,赵不凡甚为惊异,真想不到柴进竟然这么聪明,可他所知道的柴进故事也真不多,隐秘更是还没发生,实在找不到东西来震撼对方,苦思百想后,也只得装作高深莫测地说:“柴大官人自可选择信与不信,只是今后若有宋江来投,便可验证我相面之术真假,若为真,那大官人今后需铭记,丹书铁卷未必能绝对保证柴家安危,数年后会有场祸事,大官人理当早做打算。”

柴进虽然不信,但他心思细腻,明显记住这番话,很快说道:“柴某便暂且记下,两位抵达北疆后,也莫忘托人捎个信来,今后彼此也好联络!”

“如此甚好!”鲁智深大方允诺。

赵不凡想起柴进八面玲珑,识得不少能人,说不得今后能从这里截下不少英雄好汉,也是承诺会保持联系。

一番惜别,四人再无多话,赵不凡和鲁智深在柴进和武松的注目中,迎着风雪,再度迈向北上的旅途。

可没走上几里路,却见二十多条汉子绑着个昏睡的人,冒着风雪,直往柴庄这边匆匆走来。

赵不凡和鲁智深不明情况,互望片刻,鲁智深便大步上前喝问:“你等绑着何人?意欲作何?”

那些人中有个汉子是柴进庄子内的仆从,识得鲁智深和赵不凡,当即上前抱拳说:“两位官人,今晨细户来报,捉得这个醉倒在雪地里的偷酒贼,正欲解压到庄上,等候柴大官人决断是否送官!”

“偷酒贼?”鲁智深有些好奇,探出光头打量,没想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粗着嗓子喊道:“这不是林冲兄弟?怎地被你们当作偷酒贼给绑了?”

第0011章 迎雪走边关

鲁智深的惊呼让赵不凡很是惊讶,那柴府的仆从反应更快,紧跟着问说:“官人可否确定?”

虽然柴进的庄子分为主庄和别庄,常以东庄、西庄唤之,这仆从在西庄,没见过曾在东庄落脚的林冲,但显然也曾听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洒家与他是弟兄,怎不认识,速速放下来!”鲁智深急切道。

那仆从也深知柴大官人待林冲如上宾,当下连忙吩咐身后众细户放人。

一番手忙脚乱,林冲总算被放到地上,细户纷纷散去,那柴府的仆从也告辞回庄。

鲁智深蹲下壮实的身躯,查看林冲的情况,待唤上几声不见回应,心知林冲醉得厉害,可如此寒冷的天,若任其这般睡下去,说不得便有性命之危,当下顺手抓起地上的雪,直往林冲脸上抹。

冰凉的刺激让林冲惊醒,猛然坐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待见到鲁智深,更是惊得亡魂皆冒。“智深兄弟怎在此处,可是我又被官兵捉回东京?”

鲁智深神情严肃,抓抓自己的大光头,疑惑问道:“这是沧州,洒家与不凡兄弟路经此处,碰巧遇到你,可你不是已发配沧州劳城充军,怎会又流落此处,还这般狼狈?”

此时的林冲当真不成人样,点点雪花覆盖之下,头发散乱,脸有污泥,身上还有些凝固的鲜血和脏乱的泥土,连模样都难以看得清晰,唯独那双眼睛仍旧明亮。

听得鲁智深话中之意,他明显心头略松,但神色却更加悲戚,颓然叹道:“智深兄弟,此时说来话长,当初被你护送至沧州不久,我便得柴大官人相助,他与牢城营那些管事的相熟,亲自书信一封,托他们照顾,且柴大官人还资助我不少银两,用以贿赂那些管事的人,因此在那里没遭罪,还得个管理草料场的闲差,且那牢城营有间酒馆的店家叫李小二,曾在东京得我援助,他认出我来,时常相助于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既是如此,怎会这般狼狈?”鲁智深皱眉追问。

“唉!”

林冲重重叹气,眼神既悲愤又苦涩,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咬紧牙根儿道:“还不因那高俅不肯罢休,派陆谦那狗贼追到牢城营来害我。昨日傍晚,我出外买酒,返回草料场时却见草厅被雪风吹垮,我担心草厅还会继续垮塌,便熄灭火盆,行至附近的破庙暂且躲避一夜,哪想半夜却陡觉外面火光冲天。

透过破烂的庙门一看,却见草料场大火熊熊,更听到庙外有陆谦与牢城营的管事人对话。原来那火便是陆谦狗贼所放,他想着哪怕烧不死我,而草料场毁于一旦,我这看管草料场的人也是死罪难逃。他们这般害我,我还能如何,只得提起花枪,将他们尽皆杀去。

此后我一路逃窜,见有细户聚集在草屋内避寒饮酒,我欲买些酒吃,以解心头忧愤,他们不给,当时我悲怒交加,也没想那般多,便将他们赶打出去,抢了酒吃,没想便这般醉晕过去,醒来已在此处!”

赵不凡站在旁边静静听着,暗暗唏嘘,这些事他早就知道,可知道又如何,现在终究改变不了什么,如今根本不是对抗奸臣的时候,没有权没有势,区区几个人,如何能成事。

鲁智深可没他想得多,气得暴跳如雷,大声怒斥:“高俅那厮凭地歹毒,害你至此,为何还不肯罢休,非要夺你性命?”

林冲苦涩摇头,这个浑身武艺的男儿,眼中却闪现着泪花。

“我昨夜听陆谦提及,那高俅迫害我发配沧州后,他那养子高衙内仍旧非要娶我家娘子,我丈人和娘子都毅然拒绝,他们便想杀了我,彻底绝去我娘子的念想。早前发配沧州时,我便想到高俅不会罢休,必会继续逼迫,因而狠心写下休书,若我家娘子改嫁某个权贵,也能保全她们一家老小性命。我林冲早已别无所求,只可怜我娘子一片真情,若这般下去,她与我丈人家中老少,必定尽皆被高俅给逼死!”

不知何时,天空再度飘起雪花,林冲这堂堂八尺男儿,却是止不住地垂泪。

正是“圣雪泣人间,英雄亦气短,奸臣若不治,谁替民申冤!”

赵不凡静静地站着,他虽然知道这些事,可真正听到林冲声音中的无奈,真正看到那种悲凉,他被深深触动,更想起自己无钱医治恶疾的养父母。今生见到的一幕幕,这个混乱的世道,突然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说不出的愤恨。

大师傅的那句话,再度浮现在他耳边,那浑厚的嗓音,好似一直就铭刻在他心底。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突然,鲁智深气闷地狠狠扔掉手中月牙铲,怒声大骂:“洒家要这铁杖有何用?有这本领又如何?还是受人摆布,还是不安,还是无路,世恶道险,终究难逃!洒家便去落草,召集好汉,踏碎金銮,杀那高俅雪恨!”

赵不凡站在雪中,任由雪花洒落,连眼睫毛都染上一层雪白,可他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半晌,他从雪中拾起沉重的月牙铲,迈着沉重的脚步,再度递向鲁智深,目光深邃,语调幽幽。

“智深哥哥,我们可以落草,可杀死高俅后呢?不还有蔡京?不还有蔡攸?不还有杨戬?不还有无数奸臣?”

“那洒家便掀个天翻地覆,将那赵官家掀下来!”鲁智深瞪圆了眼睛,浑身满布着杀气。

赵不凡很平静,凝视着鲁智深和林冲悲愤的面容。

“智深哥哥,冲哥!我们即便落草为寇,打一州一府尚可,占据险隘守上几年亦可,若真要推翻赵官家,谁有那等本事?若朝廷征调精锐的西军,征调种家军、折家军,征调禁军那几支精锐,谁能对抗?智深哥哥本出身种家军,你可有把握?”

鲁智深张张嘴,却被这话梗得哑口无言,无奈地低下头,旁边的林冲更是长叹不止,黯然接过话去:“我这八十万禁军教头说起来威风,实则不过禁军中一名小小的武艺教师,虽学过些兵法,可从未曾实战,厮杀相斗倒是不惧任何人,可若真个统兵征战,着实无多把握。”

赵不凡深吸口气,再度逼问:“不仅如此,即便真能聚集众多义士,真能与赵官家决战,那谁去抵挡西夏?谁去抵挡大辽?谁去抵挡近年崛起的女真?大宋本处于弱势,若全面内战,亡国灭族之祸,谁去承担?”

这番话犹如重锤,狠狠击打在鲁智深和林冲的胸口,两人都不做声,只是抬头望天,任由纷飞的雪花洗礼着自己。

许久后,林冲悠悠轻叹:“小兄弟说得对,我等既没有那个本事,也不能那么做!”

“可咱兄弟难道就找不到一条活路?“鲁智深粗着嗓子反问,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苍天。

赵不凡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握紧手中镔铁棒,寒声道:“活路便在脚下,我等去边关效力,立功升迁,奸臣能有权势,我们为何不能?那些奸臣也不过欺我们人微言轻,彼此间却奈何不得对方,因而有权才能得以保全,才能改变世道,才能重振朝纲,与其在此长吁短叹,不如即刻起行,咱远离那些奸臣视线,在边关磨练本领,若侥幸不死,终有一日,我们亦能只手遮天,亦能还百姓太平天下!”

林冲拍拍脸上的积雪,苦涩说:“我本就发配沧州的罪人,如今再犯罪行,怎得从军?”

赵不凡摇摇头:“沧州虽是边郡,却非边关,咱便去北疆,去最北边,那里征兵不限出生,不限过往,天下取名林冲者非你一人,有罪者也非你一人,你便随意编造身份入军,有何不可?待功成名就,树立威望,手掌权柄,高俅也无法轻易害你,那时咱兄弟再设法与他斗个天翻地覆!!”

林冲听闻这话,眼神越加明亮,头脑似乎也清醒许多,凝重接道:“边关征兵之事,我亦在牢城营有所耳闻,可此次征兵似乎暗藏隐秘,兄弟们若真有心去,可需做好战死疆场的准备。”

“事已至此,何惧一死,富贵险中求,若受不得风浪,那便是你我命当如此!不论成败,我等总曾奋勇搏杀,不枉这男儿身,与其屈辱而死,不如横刀立马,杀出一条血路!”

赵不凡站在大雪中,字字铿锵,直让走投无路的林冲和鲁智深目光渐渐变化,两人相视片刻,随之同身而起。

林冲似乎恢复那股英雄气,毅然捡起花枪,挂上酒葫芦,扛在肩头。

“走!咱去从军杀敌,小哥说得对,丈夫一世,死也死个清楚明白!!”

鲁智深狠抓几把光头,月牙铲重重插入地面积雪,愤然道:“便听不凡兄弟的,咱兄弟三人去边关,杀出血路!”

雪,下得更大了!

三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站在这天地之间,沐浴着纯洁的白雪,相视而笑!

正是“落魄林冲醉荒间,因缘际会遇不凡,花枪浴雪得重振,不上梁山去边关”!

第0012章 怒发冲冠

信安军,管辖地域面积不大,却是防备辽国的战略要地,西边和南边都是霸州府地界,东边则是沧州府!

这信安军最北部有座险关,名为淤口关,与西边霸州境内的益津关、瓦桥关合称三关,初建于唐末,是抵御契丹的重要关隘,绵延至今,当年杨延昭亦曾率领杨家将镇守此地,流传甚广的杨门女将也曾在此奋勇厮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那杨门的佘太君,实则便是折太君,是折家人,娘家便是依旧在传承的折家军,只是嫁给金刀杨业,年轻时也在此奋战。

在这淤口关更北边的边境处,则有一条河,自西向东流入渤海湾,便是大宋与辽国的边界,俗称界河。

时值十一月下旬,北方大雪纷飞,满目纯白,地面积雪已漫过脚踝!

赵不凡迈着沉重的脚步,将镔铁棍当作拐杖,徐徐走向远处那巍峨的雄关,肥壮的鲁智深也扛着月牙铲,缓慢跟在左侧。右边则是林冲,他头戴范阳帽,铁矛扛在肩头,矛头挂着个酒葫芦,面色沉静。

行至关下,三人被执勤兵士拦住盘问,非常严厉。

待赵不凡说明来意,那些兵士的态度才大为改观,将三人引入关内,去往兵士驻扎处,入得后勤司。

负责登记名籍的是两个十将,本只是小小军吏职务,没想架子却不小,几乎不拿正眼瞧人,那个尖嘴猴腮的十将得知情况后,拖长声音道:“此次征兵不限出生,你们没有地方官府的民籍证明倒也无妨,但现在你们是要入正军,还是偏军?”

“正军?偏军?”林冲面露奇色,抢着出声问:“我只知禁军、厢军、土兵,乡兵和蕃兵,不知这正军、偏军何解?可是禁军编制?”

“尔等这卑贱模样,还幻想禁军,岂非让人耻笑?”那两个十将嬉笑起来,全然没顾赵不凡三人的感受。

三人瞬间气恼,林冲低沉道:“不过随口问问,何故辱我?”

那肥头大耳的十将撇着眼回说:“辱你又怎地?在这地方,管你是谁,哪怕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你……”

鲁智深气得当场要发飙,赵不凡急忙身手将他拉住,喝止道:“哥哥莫忘我们的约定!”

旁边的林冲听到这话,也沉静下来,不与这两个十将一般见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那尖嘴猴腮的十将看看他们,阴阳怪气地说:“别在这里逞英雄,不然绝没你们好果子吃,看你们是新来的,便饶过你们这回,以后记得要精细些,眼睛放亮些!”

赵不凡不希望横生事端,忍住心中的气,淡然上前道:“我等不知军中规矩,只不知这正军和偏军有何不同?”

那尖嘴猴腮的十将伸出手,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不耐烦地道:“这里是厢军编制,正军和偏军只是我们内部的说法,偏军便是最苦的差事,正军则要好些,只是要使点这个……”

赵不凡看看他的手势,愕然道:“要银子?”

那个肥头大耳的十将见他上路,脸色好看许多,挤出些笑容:“不用银子,钱币也行,若有金子更好,珠宝玉石也可抵押,使得越多,差事也越好,这北疆兵多战凶,有个好差事,才能活得不错!”

鲁智深当场气炸肺,若非心中记着赵不凡的叮咛嘱咐,恐怕非要将两人打得趴下不可。

赵不凡长吸口气,略微思考,却直接取下包袱,取出那不曾动过的十两黄金,阔绰地扔到前方桌案上。“我没有铜钱,这十两黄金是我全部的盘缠,不知能为我三人谋个怎样的差事?”

看着眼前金灿灿的黄金,两个十将眼珠子都直了,彼此互望片刻,瞬间满面笑容,态度不知好上多少。

尖嘴猴腮的十将似乎更有话语权,立刻指向旁边凳子,热情道:“三位兄弟坐下说,坐下说!!!”

“不必了,只希望阁下能尽快帮我们安排入军!”赵不凡冷淡道。

可即便如此,那尖嘴猴腮的十将也仍旧笑脸相迎,热情回说:“这好办,我便将你们录入平安寨那边,那里靠近后方,又是囤积钱粮之地,不但安全,而且见到上面的机会也大,若被看中,说不得便有升迁的机会。”

赵不凡不想在此多做纠缠,点头道:“行!”

没用多久,那尖嘴猴腮的十将便把文书做好,笑着递给赵不凡。“兄弟能拿出这多金子,想来出身不错,怎地跑来这北疆当兵?你现在拿着这文书去新兵营,暂且歇息下来,待两三日后,平安寨的新兵便会一同过去。我叫嬴三,旁边这兄弟叫牛大蛮,今后大家多多走动,你也别怪哥哥我今日刁难,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不过是照吩咐办事!”

出得房去,鲁智深和林冲都甚为气闷,一句话没说,赵不凡知道他们心里不好受,也没多言,三人径自去往新兵营。

一番波折后,他们暂且安顿下来,住在同个帐内。

晚上的时候,几个承局过来,带他们去刺字。

宋朝的士兵都必须在脸上刺字,以防逃跑,不过早先赵不凡使的金子明显起上作用,他们可以刺在手背,不用刺在脸上,这东西虽可以洗去,但必须在成为将官以后才具备资格,不然便是死罪。

林冲早前被发配充军,脸上本就有刺字,因而只是被那匠人修改,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刺字以前本是必须刺在脸上,直到当年范仲淹执掌权柄,见脸上刺字的士兵受百姓歧视,因而提出刺在手上,得到官兵拥护,可惜后来还是改为刺在脸上,而手上刺字也被保留,没想却成为一些军官的财路。

三日后,编配到平安寨的新兵聚集起五十人,在李都头带领下,浩浩荡荡地离开淤口关,行往东南方三十多里的平安寨。

这些新兵都没经过训练,兵器铠甲也不齐,堪称五花八门,七歪八扭,真个与匪徒差不多。

一路无事,眼看距离平安寨仅十余里路,却见远处的村子火光冲天。

带队的李都头神色急变,匆忙喝令:“全体戒备,随我入村查看!”

一时间,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在新兵中蔓延,人人都感觉有大事发生,赵不凡也同样有些紧张,弄不清楚什么事。

林冲混在新兵中,边跑边低声问:“怎地村子会起这么大火?”

鲁智深沉默不语,他在种家军待过,在有些方面比林冲要知道得多。

赵不凡也没回答,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跑多久,前方突然传来惊人的尖叫声,随之而来的是数个探路的新兵,他们一路跑来,嚎啕大哭:“天杀的契丹人,天杀的契丹人,灭绝人性,灭绝人性啊!!!!”

李都头示意众人停下,与那几个汉子低语片刻,随后便单独冲向远处的村子。

赵不凡混在新兵队伍中,不知远处村子状况,可听到刚才那叫喊,只觉眼皮直跳。

不久,李都头沉默返回,神色非常难看,在众多新兵的注目中,他张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最终只是咬着牙,闭着眼睛道:“契丹人已经离去,你们都去村子里看看吧!”

五十多个新兵心怀忐忑,也有些畏惧,气氛极度压抑。

可随着他们逐渐散开,逐渐走近村庄,逐渐看清村子里的景象,那压抑的静谧消散,哭声、呕吐声、惊叫声不绝于耳。

赵不凡与鲁智深、林冲迅速挤到前排。

待看清村子里的景况,赵不凡……懵了……

整个人都懵了!!

只见村口处有几个被五马分尸的壮汉,那怒瞪的眼睛可以看出死前的不屈,显然曾奋勇抵抗!

正前方有根长矛,上面刺穿着五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高高悬挂!

不远处有好几个面貌不错的年轻妇人,衣物早已没有,半个身子血肉模糊,即便死去多时,那空洞的眼睛仍看得人心慌!

劈成两半的老人!

吊起来的婴孩儿!

受辱而死的妇女!

惨遭刺穿的孕妇!

鲜血染红了那雪白的土地!

罪恶弥漫着这纯净的村庄!

整个村子此刻就是真正的地狱,赵不凡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模样,可这里绝对比他想象中的地狱更加恐怖!!

他整个人都懵了!!

当他醒过神来,脑袋“嗡”一声炸响,怒发冲冠,浑身颤抖!

旁边的鲁智深眼睛瞪得犹如铜陵,浑身肌肉爆起,直将衣服都撑得鼓起来!

林冲脸色苍白,双目通红,太阳穴上青筋暴露,紧握铁矛的手已是指甲发白!

此时李都头走到众多新兵身前,语气淡漠:“这必是号称屠夫的契丹猛将耶律虎做的,我已经详细勘察过,他们来的人应该不多,只有三四十人,不知怎么潜伏过来,暂时也不知目的,但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精锐。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好好看看这村子,好好看看这景象,这便是北疆,这便是边关,这便是我们心中的恨!”

“耶律虎!!!不将你这直娘贼碎尸万段,难解洒家心头之恨!”鲁智深低声念叨,双眼凶光爆射,浑身都弥漫着凶气。

第0013章 十一曜星将

平安寨,地处交通要道,地势较高,是安信军与沧州府北部联系的要地,寨内住着几百户人家,常驻一个指挥的厢军,一个指挥也称作一营,下辖五都,每都百人,合计五百多人,最高长官为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民间百姓喜欢唤为提辖,表示提领兵马的人,是种敬称,朝廷实则没有提辖这样的差遣。

鲁智深以前便是种家军的副指挥使,当时他行侠仗义,当街打死郑屠,若效力别的将军,恐怕都不会有事,必设法保下他,可他恰好效力种家军,在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麾下效力,而种家又恰好是少数世代相传的清廉名将,真可谓是命!

赵不凡和林冲、鲁智深来到平安寨,行事低调,很快补入行伍。

可惜林冲去了张都头那边,鲁智深去了白都头那边,赵不凡则留在带着新兵过来的李都头麾下,因而不得不分开。

宋代兵士的地位虽然低下,但待遇却是历朝历代中最好,不但薪水丰厚,在驻地还有自己的房子,可以携带家眷入住,边关守军不会让家属常驻边塞,但局势稳定时,也会接家眷来住些时日。

赵不凡分到的房子,与林冲和鲁智深在一个院内,可惜他们刚入军,大多时候都在军中操练歇息,基本没回过家。

赵不凡也对两人再三叮嘱,让他们在没有与周边人打成一片前,不要显露超凡的武艺,不要管太多闲事,不然必为人嫉妒,从而遭到孤立,说不得又被别人合起来迫害,只劝说他们初始时便听令行事,以广交朋友为首要目标。

李都头的训练很严格,不仅要求习练拳脚功夫,还要习练长矛和刀法,练得兵士叫苦连天。

赵不凡今生吃过太多苦,深知练好本事才是正道,因而从不抱怨,白天随兵士共同练功,朝阳初升前还要独自去往营外,悄悄习练《九转金阳神功》和《太祖棍法》,勤奋刻苦,武艺也有极大精进。

这日,赵不凡完成操练,返回营帐,正听帐内弟兄讲些荤段子,那骆虞侯却掀开帐帘,大声唤说:“赵不凡,且到主帐来,李都头有事找你。”

宋代军制,步兵每都有百人,设都头和副都头,都头之下,依次是十将、将虞侯、将、承局、押官!

这骆虞侯便担任着将虞侯的差遣,不善言语,但却颇有勇气。(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赵不凡闻听召唤,从围拢的兵士群中钻出,待出得帐来,笑着问说:“骆虞侯,不知李都头唤我何事?”

骆虞侯面露些许笑意,看着他说:“此番叫你乃是好事,你去便知!”

“好事?”赵不凡有些疑惑,但见骆虞侯不欲多说,便也不多问,只跟着他走往主帐。

不多时,他进得主帐,却见李都头正埋首桌案,似乎在思考什么。

骆虞侯上前道:“李都头,我将赵不凡叫来了!”

李都头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盯着赵不凡片刻,突然流露出笑容。

“赵不凡,你每日刻苦练功,我都看在眼里,在这百余人中,你最是勤奋,为人亦聪慧,且武艺似乎也很高,如今尚空缺一个押官,我有心提报上级,拔你就任,却碍于你初来乍到,寸功未立,现在有件差事让你做,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赵不凡心中非常高兴,赶忙道:“都头但可吩咐,我定然办好!”

李都头笑道:“那我便不啰唆,也不是什么危险差事,只让你带十个弟兄,送些酒肉和棉衣去往北边小路的哨岗,如今天寒地冻,那些友军弟兄守在苦寒地,不比我们这里条件,上头要送些酒肉和御寒之物,免得他们受苦!”

“没问题,必定完成任务!”赵不凡拍着胸脯保证。

李都头也没再多说,带着赵不凡去往军需处,不多时便办好一切。

临行前,他再度叮嘱道:“此去没有危险,但荒郊野外却免不得有毒虫猛兽,你终要小心警惕,莫要大意误事!”

赵不凡再三保证,带着十个弟兄,推着独轮车,徐徐出发。

临行前他还带上镔铁棍,军中的矛法和刀法他都还使得不顺手,因而带上镔铁棍以防意外。

此去哨岗,沿途皆是密林小路,天上又飘着雪,非常寒冷。

咧咧的寒风刮得赵不凡脸上生疼,再加上小路崎岖难行,真让他心中暗暗叫苦。

因为是傍晚起行,随着天色暗下来,那滋味也越加难受,他尚且修有内功,有九转金阳真气护体,那些寻常兵士便更加难熬,一个个将头埋着,不言不语,迎着风雪和坎坷,默默推动独轮车前行。

随行有个老兵,唤作何大野,是引路人,行至深夜,赵不凡示意大家歇歇再走,那老兵何大野却急忙劝止:“歇不得,歇不得!这大雪天,若不持续前行,待歇息下来,大家手足僵硬,如何还能走,若有猛兽来袭,连拔刀都是僵手僵脚。”

赵不凡并非听不进谏言的人,只得再度带着大家前进。

又走了许久,见迟迟不能到那哨岗,他忍不住再度问老兵何大野:“这还有多少路?”

老兵何大野看都不看,直接回道:“三十多里!”

“走了这么久,为何还有这般远?”赵不凡低声惊呼。

何大野笑笑,额上皱纹颤动,瞥着眼说:“小路不比官道直来直去,这弯来绕去,三十里还是少的。那些当官的都报虚数,只算两地相距多少,实际走起来,远上两三倍也是常事,以我们现在的缓慢脚程,待走至那哨岗,恐怕已是临近天亮!”

赵不凡叹口气,摇头道:“早知如此,便劝李都头让我白天来送,不至于这般苦!”

何大野闷笑两声,沙哑地说:“那不可能,这条路人烟罕至,白天多有小股盗匪盘桓,更有契丹哨探出没,危险大大增加,若多派军士,又耽误事儿,怎会让你白日护送?”

听闻这些,赵不凡暗暗感叹,看看脸上已有皱纹的何大野,忍不住问说:“你在这边关待了多久?竟然这般熟?”

何大野神色间有些沧桑,轻轻叹说:“二十五年了,我二十四岁从军,现在四十九岁,再有七个月,我便能退伍,那时便带着这些年的积蓄,带着老伴儿和儿女去南方,买些良田,过过清闲日子,朝廷对我们这些老兵还是颇为丰厚。”

赵不凡见到何大野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心中感慨,只愿他能早早退伍,早享清福!

就在这时,前方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若隐若现,在这荒芜的雪夜尤其突兀。

何大野侧耳一听,瞬间神色大变,压低声音急道:“是契丹人,这是契丹人行军独有的步伐声。老天,这声音足有八九十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那十个新兵瞬间恐惧到面无人色,幸好他们还知道不能出声,只慌张地望向赵不凡。

赵不凡惊怒,心中暗呼:点子这么背?初次执行任务便遭到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他却是心中发狠,想着自己武艺出众,远处不过八九十契丹人,有何惧之,当下低声喝道:“不要慌,你们结好队形,我在前面抵挡,区区八九十契丹人,有何惧之?”

何大野重重一拍大腿,哭丧着脸道:“你当契丹武士是纸糊的不成?他们不比寻常,个个武艺不凡,我们宋兵即便是功夫练得好,也要三四人才能敌住对方一人,这十个新兵能有何用?我能抵挡五、七个,你可能抵得住八十多人?何况还有人家带兵的勇士,若有高手,那当如何?”

赵不凡有些摸不准情况,狐疑询问:“契丹武士战力如何,我自问武艺不错,或许可以一战!”

何大野此时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低声斥责:“你真以为自己是当年的乔帮主?杀契丹武士可做砍瓜切菜?哪怕当年的丐帮八袋弟子也不敢放这种狠话,若是如今时局,恐怕就是来两个九袋长老,也抵不住这么多契丹武士,你莫要冲动!”

闻听这话,赵不凡嘴唇颤动,再不多话,直接低声道:“扔下辎重,撤!”

何大野急声抢说:“来不及了,躲到林子里,那些契丹武士来得匆忙,必定有所图谋,见我们只有十来个人的脚印,定不会分散到林子里追,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行!那就往林子里撤!”

赵不凡说完,丢下独轮车,带着何大野和十个新兵,急急冲到林子里躲藏。

待那些新兵跑得深了,何大野又拉住赵不凡,低声说:“他们可以躲得远些,你我却必须打探虚实,这些契丹人来势汹汹,若不能打探到准确消息回报,我们便是死罪!”

“行,我们便去打探!”赵不凡咬咬牙,与何大野折回,躲到距离路边不远的大树上。

不多时,那些契丹武士赶至,远远看到为首一人,头戴凤翅盔,身着花金甲,手持纯钢银枣槊,神武不凡,健步如飞。

何大野看到他,眼睛瞬间瞪大,想都不想,直接拉着赵不凡道:“走!”

赵不凡跟随其飞奔,眨眼就逃出很远,却感觉那契丹将领似乎远远追来。

他大为震惊,急声道:“这人是谁,怎地竟能发现我们?”

何大野脸露苦涩,拼命催动轻功。

“他便是辽国十一曜星将之西方金星,乌利可安!莫说你我,便是丐帮九袋长老见到他,也只能跑,他已经发现我们,若不跑,便是你我的死期。”

“现在当怎办?”赵不凡急问。

何大野道:“他有要事在身,必不会多追!”

第0014章 暴怒的鲁智深

赵不凡施展轻功跑上不久,果真感觉那乌利可安不曾多追,这才与何大野止住脚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何大野长舒口气,靠着树杆喘息,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庆幸之色。

“总算躲过一劫,想我将要退伍,可不愿这般死去!”

赵不凡仔仔细细打量他许久,想起早前这何大野说的话,皱眉问说:“你怎知乔帮主?怎知丐帮武艺?似乎很熟悉?”

何大野摇摇头:“我早年曾是丐帮弟子,曾跟随乔帮主力抗契丹,如何不知丐帮事?小兄弟,我便在这里劝你一句,你看上去武艺颇好,可真不要莽撞,契丹武士亦有武功,虽然武学不如我大宋兴盛,但寻常兵士却比我们宋兵强,只因他们天生强壮,更能吃苦,更加凶暴。除非有****能有当年的乔帮主那般武艺,不然休要独自逞强。”

这些话赵不凡听得懂,寻思片刻,奇怪地问道:“你武艺这么好,在边关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个普通士卒,不得升迁?”

这话让何大野有些沉默,片刻后才沧桑地说:“我曾当过都头,可后来被同乡好友揭穿身世,录入军籍归档,从而遭贬为士卒,终身不得升迁!”

“身世,什么身世?”赵不凡好奇追问。

何大野瞥眼看看她,拍拍身上的积雪,淡漠道:“我是契丹人劫掠宋境后遗留的孤儿,我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却在我十六岁那年上吊自杀,军中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大家都敬我,但终究在军籍上不得升迁!”

赵不凡沉默,歉意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无妨,这么多年,那些事早已随风而去,我只想早早退伍,带着妻儿去南方享福!”何大野豁达地笑笑,随之指着前路说:“走吧,哨岗不用再去,那里的弟兄肯定都死绝了,咱召集躲藏起来的弟兄赶回平安寨报讯,我知道一条崎岖的近道,若没带重物,便可涉险过去。”

雪风呼啸,赵不凡与军中弟兄走那崎岖的近道,迅速返回平安寨,连夜将事情禀报李都头。

李都头得知始末,极为震惊,只让他们先去歇息,自己则去拜见甘指挥使,商议对策。

回到营内,疲惫的赵不凡无暇多想,很快沉沉睡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次日上午,急促的铜铃声突然响彻军营,赵不凡惊得急窜而起,匆匆披挂,提着镔铁棍冲出营帐。

只见营内兵士来去匆匆,老兵神色严峻,新兵惶惶不安,全都向着校场集结,那些昨夜返家歇息的兵士也迅速赶来。

赵不凡伴随着人流走往校场,不时拉住别的兵士询问情况,却无人知晓。

便在这时,却见前方林冲身影,赶忙跑上去拉住他:“冲哥,你可知发生何事?”

林冲见是他,忧虑道:“不凡小哥,辽军促使叛贼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前后夹攻,已攻陷淤口关,如今正攻打狼城寨,此番恐是要去援救,若狼城寨有失,我们平安寨也难以幸免!”

这话让赵不凡心里的怒火“嗖”地腾起,感到难以理解,暗暗痛骂:淤口关这样的险要关塞,怎么会短短时间就失陷?契丹人潜入境内,那么多人知道,难道就没做防备?这都什么庸人在统兵?”

很快,平安寨的士兵在校场完成集结,甘指挥使让新兵留守,带着四百老兵,匆匆起行。

赵不凡、鲁智深和林冲虽是新兵,且平日里也甚为低调,可高强武艺终究被各都头看在眼里,都被带着同往。

沿途急行军,满是肃杀之气,赵不凡位列精锐军士中,手持镔铁棍,踏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咧咧寒风,闷声疾驰。他因为本身携带武艺,因而被编入精锐军士,战时可以自由选择最称手的兵器。

“快!弟兄们加快步伐!”

将官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兵士脸色更加沉重,人人都明白,形势恐怕很不好,路上不时还可看见成群的百姓,面色悲戚而惊惶,拖儿带女,冒着寒风,背井离乡,行往那未知的南方。

突然,队伍停下来,队列中的赵不凡尚不明情况,便听指挥使和各都头大声呵斥,命令兵士结阵。

训练有素的老兵们迅速排开,赵不凡做为精锐,与鲁智深和林冲都列至前排。

此时,赵不凡才看到前方村子的景象。

只见辽兵在村子外整齐列队,最前方押着一排老人、汉子和少年,他们被缚住手脚,打断双腿,跪在地上,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手持戒刀的辽兵,如同将要行刑那般!

另一边则是少女和妇人,他们被剥得干净,正遭受部分辽兵惨不忍睹的玷污。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那些辽兵竟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赵不凡瞬间怒气上头,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那为首的辽将非常壮实,脸上有两道刀疤,眉目间全是残暴,见宋兵列阵,他策马前行两步,张狂大喊:“你们这些宋狗,我大辽让你们进贡粮食金银,你们竟敢不送来,今日便是后果。”

带队的甘指挥使策马上前,怒声回应:“耶律虎,你契丹人侵我领土,杀我同胞,侮我妻女,实乃禽兽不如,今日若不报仇雪恨,我怎还有脸面存活于世!!”

耶律虎张狂大笑,甚为得意:“你们宋人本就该死,不乖乖做我大辽国的奴仆,却还意图反抗,今日我契丹勇士便要当着你们这些宋兵的面,手刃大宋子民,辱你妻儿,让你们看看,违抗大辽的命令是什么下场,让你们记得清楚明白。”

待说完这番话,耶律虎重重挥手!

刹那间,辽人刽子手尽皆手起刀落,上百颗人头落地,不论老人少年,只要是男的,全被杀个干净。

赵不凡直看得目呲俱裂,双眼冲血。那耶律虎的笑声,更是让他涌起满腔杀意,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他这么想杀一个人,这么想将他千刀万剐!

此时,那些辽兵仍在当众玷污着女人!

那些少女,那些妇人,那空洞的眼神,那绝望的死意,彻底将宋兵引爆。

甘指挥使再也按捺不住,提起长枪,怒声大喝:“耶律虎,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哼!”耶律虎毫无二话,直接催马冲出,大声喝道;“你可敢与我一战?”

宋兵的兵力明显处于弱势,甘指挥使有心斩杀耶律虎,震慑敌军,当即持矛杀出。

耶律虎眼放寒光,提着战斧,发出怪异的嘶吼,催马迎战。

积雪四溅,劲气纷飞,只见两人在场中策马激斗。

眨眼间,两人便走上十几合,宋兵拼命嘶喊,只为甘指挥使加油助威。

正激烈时,耶律虎突地冷笑:“你这点武艺,还敢与我厮杀,找死!”

伴随着话音,他手中战斧突然强力数倍,电光火石间,一斧将甘指挥使劈下马,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再不动弹!

耶律虎肆无忌惮,立马长笑:“你们宋兵记住,这就是违抗大辽的下场,这就是你们不送金银钱粮给大辽的下场,我们便要杀你袍泽,辱你妻儿!!!!”

“记住!!你们是奴仆!!!”

“永远是我大辽的奴仆!!!!”

“你们每年都当来进贡,今年胆敢不敬,这便是给你们的教训!!!”

宋兵胆寒,好些人都在默默垂泪!

这是赤裸裸的屈辱,这是最可耻的玷污,这是最残忍的尊严践踏!!

军中那些都头亦无奈,打不过便是打不过,恨得咬牙切齿,却拿着耶律虎无能为力。

这时,鲁智深“炸”了,整个人都“炸”了!

他嘴中突地“爆”出惊天震吼,没管什么命令,拖着月牙铲杀出。

耶律虎立在马上冷笑:“不识抬举!”

鲁智深毫无惧色,杀意沸腾,狂奔至耶律虎身前,远远便高高窜起,犹如佛陀跳涧,重达六十多斤的月牙铲,从空中狂斩而下,劲风奔涌!

耶律虎感到那威势,瞬间震撼,提气嘶吼,挥开长柄战斧横档。

“铛!!”

刺耳的金铁声,那画面仿似有片刻的定格。

飞溅的积雪,半空狂斩的鲁智深,惊骇抵挡的耶律虎。

可仅仅是刹那,战马嘶鸣,四腿齐断,张狂的耶律虎从马上直直跌落,被打得跪在地上,双膝深深陷入雪地,明显已经断了。他的双手更是在颤抖,手腕彻底变形,整个人就那么跪在雪中,战斧也被击落一旁,动也不能动!

鲁智深盯着他,恨欲狂,怒满腔,一把撤下自己那不太合身的兵甲。

衣甲爆碎,飞散四方,他露出那壮得不似人的身躯,浑身花绣,仰天嘶吼!!!!

刹那间,辽兵惊惧,宋兵愕然,满场静谧。

鲁智深将月牙铲插入地上,单手提着耶律虎的头,将其跪姿转而面向那些死去的百姓。

“洒家今天要你这直娘贼磕头谢罪!!!”

他摁住耶律虎的颈脖,一下又一下,直往地上掼。

待连行三次叩首,鲁智深又将他单手提起来,撕碎他的衣甲,直让他光着跪在雪地中。

“你便在这里跪着,永远跪着,冻死也跪着!!!”

第0015章 迷雾

鲁智深的勇猛震慑住辽军,大大增长宋兵士气,整个队列仿似突然注入无尽勇气,喊声震天。(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突地,辽军阵后冲出一将,便是那十一曜星将之金星大将乌利可安,眼见耶律虎模样,暴怒不止,直接翻身上马,挥舞着纯钢银枣槊,凶猛杀向中央的鲁智深。“你这贼和尚,竟敢辱我大辽武士,待我将你碎尸万段。”

队列中的林冲早已按捺不住,担心鲁智深吃亏,挺矛冲出,面容冷峻。

赵不凡早前听闻这乌利可安厉害,更记得水浒中此人曾杀得梁山好汉大败,心中担忧,同样顾不得许多,提起镔铁棍紧跟着冲出阵去。他与林冲二人,各展身法,直直迎上乌利可安。

两人相处这么久,极有默契,林冲攻上,使出寒星冷月枪法,牵制乌利可安,赵不凡攻下,先刺其战马,迫其步战。

乌利可安招架不住两人合力,战马被赵不凡打翻在地,其人也被迫纵跃下马,在雪地中与二人步战。

撒时间,三人腾挪纵跃,转灯儿般厮杀,两军阵中喊声震天,擂鼓助威。

林冲面色沉静,冷意逼人,手中铁矛闪出千百寒星。

赵不凡坚毅机敏,巧如灵狐,镔铁棍绽放重重刚猛。

两人一主战,一辅战,直与乌利可安杀得难解难分。

那乌利可安乃是辽国真正的猛将,武艺非凡,不似那耶律虎仅仅残暴凶恶,因而虽处下风,却仍能抵挡。

双方激斗五十余招,林冲暗怒,突地变幻招式,挥出八道矛影,连赵不凡都没分清谁虚谁实。

乌利可安措手不及,狼狈躲闪,电光火石间,他的头盔被林冲一矛挑飞,若非躲得快,恐怕头颅便被刺个对穿。

乌利可安惊魂未定,全心集中到林冲那寒光闪耀的长矛,却不料被赵不凡抓住良机,猛然使出一招棍定江山,凶狠打到他颈脖上,直将其劈得飞出丈许开外,口喷乌血,若非有护甲抵御,恐怕便当场颈骨断折。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林冲和赵不凡毫不犹豫,紧跟着追杀上前。

乌利可安甚是狡猾,心知不敌,抢在两人赶至前,接连就地翻滚,躲开两人逼杀,随即展开身法,仓惶逃奔本阵。

赵不凡与林冲对视一眼,振声高呼:“弟兄们,敌将已怯,且杀将过去,报仇雪恨!!!!”

宋兵斗志已升,群情振奋,那几个都头瞬间挺起兵器,高声大呼:“杀尽狗贼,报仇雪恨!!!!!”

“杀!!!!”

士兵胸中的恨早已达到极限,当再被注入勇气和必胜的意念,那就不可阻挡。

宋兵争先恐后,疯狂嘶喊,用手中利刃,宣泄着心中的仇恨和愤怒!

人人悍不畏死!

契丹精兵虽勇,却士气低落,勉力抵抗!

赵不凡、林冲和鲁智深杀在最前,犹如最锋利的尖刀,势不可挡。

辽军勇士无人敢与他们厮杀,纷纷退避。

兵败如山倒,辽军溃势已成,饶是个个武勇,又如何能战。

赵不凡身在最前,奋勇厮杀,运行九转金阳神功,使出太祖棍法,接连劈翻五六个辽军勇士。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恨,只想将眼前这些犯下罪恶的辽军全数杀光。

激战不久,辽军战意全失,众皆溃败,躲在后方的乌利可安见势不妙,匆忙率领亲信逃窜。

鲁智深和林冲率众追击,赵不凡追上一阵,陡然想到当前形势,瞬间从仇恨中冷静下来,匆忙找到李都头劝说:“都头,辽军能来到此处,定是狼城寨已失,若再追下去,必遇辽国援军。我们此仗虽胜,却是携恨而出,实则兵少将寡,久战必败,当命兵士速退!!”

李都头深以为然,急令旗手鸣金收兵。

众将士退回平安寨,残存的几个都头立刻聚集商议,更将此战表现卓越的赵不凡、鲁智深和林冲也招来。

如今甘指挥使已阵亡,副指挥使本就空缺,几个都头便是最高统兵人,可谓群龙无首。

这平安寨也不比别的地方,乃是囤粮要地,更是连通沧州北部的交通要道,如若失守,辽国便可直入沧州,南北夹击沧州北境守军。平安寨这些守兵如果逃离,事后必被追责,全都要砍头,可若是守下去,区区几百人也挡不住。

严峻的形势让人心情沉重,再三商议,众都头决定派人去求援。

安信军这边指望不上,各方都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谁,沧州那边则面对辽国重兵压境,未必肯抽调兵士营救,几个都头想来想去,最终都选择霸州,选择向霸州知府李邈求助。

李邈不但是霸州知府,更兼任霸州兵马总管,刚勇正直,精明善谋,在整个北疆的边军中都很有名望,更为当今圣上所知,在很多时候,他连童贯等奸臣的面子都不给,可说是天下罕有的好官。

只是,此去霸州,定然危险重重,说不得便遭辽军截杀,沿途更有各种意外,寻常人肯定不行,必需智勇双全之辈。

林冲和鲁智深想去,可赵不凡担心两人心思还不够奸猾,恐在路上出意外,毅然请命由自己去。

事态紧急,两人心知智计不如他,也不曾多争,就此定下。

赵不凡换上百姓衣装,将盖有大印的密信缝入衣服夹层,提着镔铁棍,匆匆离开平安寨,与他同行的只有何大野,这个老兵在军中甚为知名,李都头特意让他为赵不凡引路。

离开平安寨,何大野迅速带着赵不凡穿入密林小路,沿途还长吁短叹:“这真是飞来横祸,飞来横祸,我这都快退伍的人,却接到这等差事,真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赵不凡也理解他,出声安慰:“放心吧!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可不想死!”

何大野面带忧色,皱纹微颤:“这差事不容易,辽国入侵这般突然,必定封锁各处路口,延缓消息传到他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应对!”赵不凡微笑道。

两人嘴上说着,腿上也不慢,不多时便穿过密林,来到一处大路。

赵不凡与何大野仔细探望,确认没有辽国哨兵,这才走出,加快脚程,只望能安全走过这一带。

尚且没走多远,一道黑影突地窜出,迅速拦住两人去路,只让赵不凡的心猛跳。

此人黑衣蒙面,赵不凡也不知是否契丹人,正欲寻脱身之策,那黑衣人却突然冷笑:“赵不凡,这次没有那大和尚,看你还往哪里逃?”

这声音让赵不凡瞬间瞪大眼睛,明白眼前这人身份。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曾追杀赵不凡,却被鲁智深打跑的黑衣人。

赵不凡怒不可遏:“我没去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事关重大,你莫要纠缠,待此事过后,我再与你做个了断!你亦是宋人,无论争夺什么,总要分个先后!”

黑衣贼寒声回应:“那些军国大事与我何干,那是你的事,我只知要捉住你,夺得功法,不然便是我死!”

“无耻之徒,你难道不是宋人?眼看契丹人屠戮大宋?”赵不凡怒急大骂。

黑衣贼语气轻佻,不屑说:“你这村夫知道什么?今年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辽国屡战屡败,军需不足,向大宋加倍要供奉,朝廷不愿意,仍旧只给往年那般数量,辽国恼羞成怒,这才兴兵攻宋,便抢掠些时日,自会退去!”

这话听得何大野也极为愤怒,插话道:“瞧你这话意思,边郡百姓便不是人,便该被契丹人屠戮?”

“死上万人,十万人又与我何干,我只要秘籍!”黑衣贼冷哼。

“无耻!”何大野痛骂出声。

“哼!契丹人本就是有意放进来的,你们这些贼配军知道什么,让他抢杀些时日,自会退去!”

黑衣人突然说出这番话,让赵不凡浑身冰凉,青筋暴露。

“谁?是谁要放他们侵入大宋?”

第0016章 垂危

黑衣贼陡然察觉说漏嘴,急忙收口,手中长枪微抬,冷笑道:“休管是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尽管赵不凡知道敌不过他,却无可奈何,拼命挥棒抵挡,旁边的何大野也挥刀相助。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交手十余招,赵不凡心中暗喜,发现自己虽落下风,却并非当初那般毫无还手力,竟然能与其厮杀一二,此时方才察觉自己经过数月苦练,武功已是大幅精进。

黑衣贼目射寒光,手上长枪更添三分凶煞:“短短时日,你这贫贱小子竟然武功大进,定是已修炼那武功,若待日久,必成天大的祸患,今日定留你不得!”

何大野奋力搏杀,心中却担忧着密信的安危,见这黑衣贼武艺高强,两人难敌,咬牙喊道:“不凡小哥,平安寨军民性命为重,你且先走,待我断后!”

赵不凡哪里肯抛下何大野,想人家命途坎坷,征战多年,眼看便要享福,若这般战死此地,何其悲苦。

他心思玲珑,很快心生一计。

激烈厮杀间,他突地高声长呼,震动旷野:“契丹勇士在哪里,我等拦住宋军密探,速来相助!!!!”

山野空旷,放声高呼,声音传得极远。

如此接连几声,直将那黑衣贼吓得目瞪口呆,连何大野也怔住,摸不准情况。

待黑衣贼反应,怒急大骂:“你这小子莫非想与我同归于尽?”

“哼!!”赵不凡冷喝,却不多言语。

刚才那嘶喊声果真引来四十多辽军勇士,正狐疑打探这边情况,赵不凡已是急声大喊:“我是大辽国的汉人,奉乌利可安将军之命,化作寻常百姓,沿路截杀宋兵细作,速来相助,待擒拿这厮,回去共领奖赏!”

辽国占据着幽云十六州,因而国内亦有大量的汉人,其在国内分南北而治,设南、北枢密院,南、北大王院等机构,以北枢密院为皇帝之下的最高权利机构,是契丹人实际的统制机构,南方机构则只管汉人事,听从契丹人使唤,地位也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南方汉人聚居地,官职体系与大宋一般无二。北方则是契丹人传承自鲜卑时期的部落制,只是略有改进,形成朝廷体系,权利更为集中。契丹人组成的军队便是辽国主力,麾下也有汉人和其它附属部落的军队,如蒙古、女真等各部,唤作京州军,他们受契丹人监督和驱使,作为炮灰存在,地位形同后世那该死的皇协军!

那些辽兵初始还有疑惑,可他们哪能想到赵不凡如此胆大狡猾,当下真认为他们是听命辽国的汉人,立刻杀过来相助。

黑衣贼怒不可遏,情急之下大声喊说:“眼前这人才是宋兵,他们才是真正的宋兵!”

辽兵没管那么多,直杀往黑衣贼,为首的辽军官面色沉静,看过两方,冷声道:“一并押解回营,若你们两个真是辽国汉人,便束手就擒,莫要顽抗,回去必有重赏!”

赵不凡早料到会有这出,已拉着何大野脱离战斗,那些辽人虽有怀疑,但终究心里对他们缺少足够防范。赵不凡一边赔笑应承,一边持着镔铁棍走向边缘处的辽兵。

“武器我交给你们便是,只是可莫忘我的功劳!”

他这么说着,那些辽兵更是疑心大减,边缘几个辽兵都不曾防备,径自上来取他兵器,哪想便在他们大意的瞬间,赵不凡暴起发难,镔铁棍快若闪电,眨眼便将几个辽兵尽皆打翻在地,露出空档。

赵不凡顾不得其它,拉住何大野窜出包围圈。

“走!”

何大野哪还没反应过来,心领神会,不需他说,催动身法狂奔。

两人从空档突围,轻而易举,眨眼跑出甚远。

辽兵大怒不止,分出一半人马急追。

遭到辽兵重重围困的黑衣贼见状,情急大喊:“我便说他们才是宋兵,你等不信,速速放我离去!”

辽兵军官正自气恼,怒目而视:“说不得你也是宋兵,还敢诈我,今日管你是宋兵还是宋人,休想走脱!”

黑衣贼苦涩难言,心中恨透了赵不凡,可眼下他也无能为力,只得尽展武艺,拼力突围。

这边的赵不凡和何大野冲出重围,奋力奔逃,身后的辽兵也穷追不舍。

何大野心中忧虑,急声说:“不凡小哥,这般追下去,必引来更多辽兵,我们终究难逃,生死事小,平安寨军民的性命事大,我们不能这般死在这里,你且先走,我再次断后,亦能抵挡辽兵少许。”

赵不凡脑中千思百转,坚定喝止:“不可,真要走也是你走,我不识路,怎知什么时候能将信送至霸州,现在还非绝路,且先逃,容我再思对策!”

实际上,此刻赵不凡也不知该怎么办,刚才为摆脱黑衣贼,不得不引来辽兵,现在的麻烦也着实不小。

正当他苦思对策,哪想没跑上多久,前方道路陡然迎来十多个巡逻的辽兵。

赵不凡和何大野皆是神色大变。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时下前有堵截,后又追兵,堪称绝路。

何大野毅然停住脚步,厉声道:“不凡小哥且走,我挡住他们,定要将信送至霸州!”

危急时刻,赵不凡果断撕下夹层的密信,直接塞到何大野手中,容颜坚毅。

“我不识路,逃走也不知道怎么将信送至霸州,我来挡住辽兵,你先走!!”

“你还年轻,不比我活得久,尚没有给父母留下一儿半女,怎可死去!”何大野断然摇头拒绝,满是皱纹的脸上,真有那股英雄气。

眼看辽兵越追越近,赵不凡怒声爆喝:“我无牵无挂,你还有妻儿,若你死了,他们怎么办?况且我若将信送不到霸州,那平安寨的弟兄和百姓怎么办,休要妇人之仁,快走!!”

“不凡小哥……你……”何大野热泪横流。

赵不凡微微一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何惧生死,若悔恨终身,那才是生不如死!!你若活着,记得给我立碑!!”

何大野含泪点头,再不多说。

眨眼间,辽兵杀至,赵不凡奋勇抵挡,护着何大野且战且退,待冲出空子,狠狠将何大野扔出重围。

何大野借力腾跃,跳出重围,迅速远去。

赵不凡截杀住那些意欲追击的辽兵,心怀死志,拼力厮杀,嘴中不停念叨:“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杀三个赚翻,我不亏了,哈哈哈!!我不亏了!!!!!!”

“哧!”

战刀入肉,赵不凡背遭重创,留下长长的血口,嫩肉翻出,伤势骇人。

辽军勇士武艺不凡,趁此时机围攻而上。

眼看赵不凡便要被乱刀斩死!!

远处突地窜出一条汉子,身法奇快,径自扑入阵中,掌带罡风,厉声狂吼:“乾坤大挪移!!!”

第0017章 霸州惊变

那汉子长着国字脸,眼睛很大,鼻梁宽阔,颌下蓄着短须,武功更是非常厉害,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赵不凡。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他的武功很诡异,仿似有种奇怪的牵引力,总能带偏那些辽兵的刀剑,反倒是他挥出的重重铁掌,威力不凡,逼得辽国兵将不得不退。当辽兵都被他震慑,纷纷避让的时候,他猛然抓起晕沉的赵不凡,展开轻功,纵身窜出包围圈。

辽兵不肯放弃,追在身后,可却对这汉子无可奈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的距离更是迅速拉远,待走到地势复杂的地方,汉子猛然钻入密林,迅速消失在辽军的视线。

………………

昏沉的赵不凡渐渐醒来,虚弱地睁开眼睛,却见到前方有个大汉正在为自己运气疗伤,他感觉那股劲力很怪,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没过多久,大汉收功调息,微笑着睁开双眼。

“小兄弟无需担心,我已经替你抹上金创药,包扎完好,应该不会有事!”

在这大汉出现时,赵不凡已经意识迷糊,不知发生何事,见对方是宋人,不由问说:“是你救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汉子见他神色狐疑,警惕心很强,笑着安慰道:“放心,如今是在霸州境内,距离西边的霸州县城还有四十多里,这儿是间破败的民屋,早已无人居住,我便带你在这里疗伤!”

赵不凡可不敢轻信,怀疑道:“我怎知你是否辽人派来诈我的?”

“小兄弟,我是见你英雄仗义,掩护同伴逃走,实在是条好汉,这才冒险现身,救你一命。若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况且我也不想从你嘴里打探什么!”大汉淡淡笑道。

见对方这么说,赵不凡沉默片刻,这才强撑着起身抱拳:“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我定然铭记于心!”

“没什么,你这样的好汉,不应该枉死!”汉子叹息着摇摇头,却是很快接道:“小兄弟,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以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小兄弟抗辽是义举,可终要想想未来的路,这天下的忠贞义士,有多少都遭到迫害?”

赵不凡感觉眼前这人不简单,可又猜不透他的身份,疑惑问道:“阁下见识不凡,不知道如何称呼?”

汉子只是笑笑,没有说出名字,转而道:“区区名讳,不提也罢,小兄弟将来如果厌恶从军,亦或者危难无去处,亦或者想换个畅快的活法,那就到姑苏湖畔的剑庄,报上冬将去、春将来六个字,鄙人必定来与你相见,我们那里都是兄弟,快意恩仇,自得快活。(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姑苏剑庄?”赵不凡喋喋自语,暗自疑惑。

正当他想再追问时,抬头一看,却见那汉子早已走出破草屋,潇洒远去。

赵不凡大声喊道:“不论如何,今日救命之恩,我定然铭记!”

那汉子背对着他挥挥手,笑声传来:“将来你不再效力朝廷时,再来找我,我们把酒言欢,若你还效力朝廷,那便不用了,我向来不与朝廷中人打交道!”

赵不凡看着汉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很疑惑:剑庄是什么地方?这人又究竟是谁?他似乎很憎恨朝廷?可他能将我从辽兵刀下救出,武功定然深不可测,可惜没有见到他出手,唉!!

思虑许久,赵不凡也没有半点头绪,想起现在的局势,很快摇摇头,暗暗担忧何大野是否将信送到。

最终他还是不太放心,须知平安寨若是被攻破,哪怕鲁智深和林冲也必定不能幸免。

想起刚才那汉子曾说霸州县城在西方四十多里,当下便走出破草屋,略微辨别方向,走往西边。

这霸州尚未遭到辽兵入侵,路上还算安全,可身上的伤却大大妨碍到他行动。

次日正午,赵不凡跟随着一些难民抵达霸州县城,径自去州府寻找李邈,没想却得知李邈早就领兵出征,他甚至还碰到早就赶到这里的何大野。

何大野见到他,激动难抑,狠狠给了他一个熊抱。

李邈早在何大野抵达前就率兵出征,那霸州守将也不给赵不凡多讲部署,只让他安心养伤,表示会派人将平安寨的情况传给前线的李邈,而平安寨至关重要,李邈肯定会设法援救。

赵不凡也没办法,事到如今他已是尽心尽力,早前本还想着跟随李邈杀回平安寨,可如今李邈早就出征,他们若是蒙头蒙脑回去,基本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此后赵不凡就在霸州住下来,他的伤势也在何大野照顾下迅速好转。

可转眼就是十来天过去,他们完全没有得到平安寨的消息,甚至连霸州守将都见不到了,每次去求见,那些侍卫都说守将不在,不知道去哪里忙碌,赵不凡也不知是真是假,心中越加担心平安寨的安危。

林冲和鲁智深可还守在那里,若真出差错,他可接受不了。

在这种担忧中又煎熬数日,赵不凡背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正与何大野坐在军帐内愁眉不展,却突然听到帐外异常骚乱,两人冲出营帐,顿时看见兵士们乱作一团,神色惊慌。

赵不凡急忙拉住隔壁营帐的兵士询问。

那兵士认得他,知道他是来自信安军的人,已在这里养伤半月,急声道:“不凡兄弟,胡将军阵亡,契丹铁骑连破三寨,距离霸州县城已经只有二十多里,如今这里只剩七百守军,根本无法抵挡,陆指挥使下令撤退,你们也赶紧跟着走吧!”

“撤退?”赵不凡如遭雷击,脑子将形势大概过一遍,慌不可言:“不行,不能撤,这是谁下的愚蠢命令?我们这些步兵两只腿跑得过人家四支腿?契丹铁骑都来了,我们毫无准备,这点步兵若失去霸州县城作为依仗,出去给人家屠杀?”

何大野同样满目疑惑:“这不对劲啊?再傻的人,他总也是指挥使,不至于下这种愚蠢的命令,这又不是内地,边关的指挥使若没有真本事,那可是上不去的,那些官宦子弟也不可能来边关,就算是来边关镀金,在如此被动局面下,早就走了!”

“不行!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指挥使,必须拦住他!”赵不凡厉声说完,带着何大野匆匆跑向校场。

如今这陆指挥使似乎已是县城的最高统兵官,赵不凡通过询问别的士兵,很快认出那陆指挥使来,见他正站在校场高台上喝斥士兵集结,赵不凡赶忙冲上去,大声喊道:“陆指挥使,不能撤,我们不能撤,若是撤退,那就全完了!!”

陆指挥使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胆敢质疑我的命令?给我压下去!”

旁边的卫兵迅速窜出两人,直直扑向赵不凡。

赵不凡哪顾得许多,猛然将两人震退,大声喊道:“陆指挥使,我们是步兵,契丹人来的是铁骑,我们这么跑出城,能跑多远,我们怎么能跑过人家的战马?那是屠杀,那是送死,况且若放弃霸州,北方的两座关塞怎么办?信安军的淤口关已经失守,若霸州的益津关和瓦桥关再丢,三关尽皆失守,那一个月内,整个北疆都会被辽人占据,连朝廷派兵援救都来不及!”

事实上,旁边很多都头早就苦得能滴出水来,只是没人敢反抗指挥使的命令。

此时见有人站出来,当下也纷纷出声,急声劝阻那陆指挥使。

陆指挥使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发起官威,拔刀怒吼:“你们胆敢抗命?若谁再多言,我就将他斩杀当场!”

将士尽皆被他震慑,没有敢多说。

他见震住场面,更是转过头来看向赵不凡,脸上流露狠色:“这兵士公然抗命,拖下去砍了!”

第0018章 挟制

陆指挥使以抗命为理由,让侍卫将赵不凡拖下去砍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旁边那些都头知道赵不凡是对的,知道他很冤枉,可这会儿却敢怒不敢言,担心牵连进去。

正在这时,高台下飞速冲来一个哨骑,也不管高台上正发生着什么,慌张报说:“陆指挥使,契丹铁骑速度很快,现在距离县城已经只有十里!”

“十里?”那些都头神色大变。

陆指挥使微微怔住,可很快又看向赵不凡,愤怒地喝斥:“你这叛贼,竟然耽误了撤退的时机!”

说着,他不再管赵不凡,挥舞手中令旗,高声喊道:“全军听我号令,有序撤离!!”

军令如山,校场中的将士们没有选择,迅速行动起来。

赵不凡越看越着急,眼看这陆指挥使明显在瞎指挥,心中发狠,轰然引动体内的九转金阳真气,震开押着自己的侍卫,反手抓起镔铁棍,强势出手,快如闪电。

“你敢造反?”陆指挥使怒瞪双眼,匆忙挥刀抵挡。

赵不凡心知必须将他迅速制服,所以全力出手,丝毫不留情面,三招就将陆指挥使打趴在地。

校场内陡然发生这样的惊变,将士们都惊呆了,直到赵不凡掐住陆指挥使的脖子,那些侍卫和都头才反应过来。

他们拔出刀剑,想要上前相救,赵不凡狠声大喝:“谁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拧断他的脖子!”

陆指挥使被他掐住脖子,脸上憋得通红,惊恐道:“你这是造反,还不快放开我!”

赵不凡满眼杀气,狠狠盯着他:“下令将士停止撤退,关闭城门,准备迎战!”

陆指挥使恨得咬牙切齿,愤怒地对着那些都头吼道:“快上前制服这反贼,他不敢杀我!!”

“不敢?”赵不凡眼中寒光闪现,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手软,在那些都头还在迟疑时,凶狠出手,强行将陆指挥使的两支胳膊拧折。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伴随着“咔嚓”两声脆响,陆指挥使当场惨叫。

赵不凡凶狠接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再不下令,我绝不手软!”

陆指挥使真没想到会遇见赵不凡,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不要命的硬骨头,无奈下令:“全军停止撤退,准备迎战!”

士兵都看到高台上的情况,怔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不凡又急又怒,挟制着陆指挥使大声喊道:“弟兄们,契丹铁骑距离县城只有十里,我们往哪里撤?只要走出县城,我们全都会死,你们有多少人能跑得过战马?我们这七百多人若有城池作为依靠,那还能抵抗些时日,如果在野外遇见契丹铁骑,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被屠杀!”

那些兵士也都不蠢,明白他的话没错,静默无言。

赵不凡见状,随之又看向旁边的那些都头,急声说道:“各位都头,你们应该比我更明白局势,如果霸州县城失守,北方的益津关和瓦桥关就被断绝后路,必定被契丹人击破,那时候三关尽失,辽兵无所顾忌,以三座关塞为跳板,大举南侵,我们整个北疆都会迅速沦陷,朝廷就算调遣援兵都来不及。你们妻儿,你们的父母可能都不在这里,可辽军真的打进来,真的发动全面进攻,他们往哪里躲?”

那些都头哪会不明白这些,只是迫于军令才没有选择,此时纷纷收起刀枪,默然不语。

赵不凡的太阳穴青筋暴露,脖子上血脉喷张,声嘶力竭地大吼:“抗命之罪,我一人扛下,将来若是追究责任,你们都推到我身上就是,现在没时间了,连他娘的这点勇气都没有,你们还算什么军人,还算什么男人!!!”

这番话说得那些都头满脸羞愧,很快就有一人站出来,怒声道:“这兄弟都将话说到这种地步,我们如果还畏缩不前,有什么脸面见人,我麾下的兄弟全部听我号令,立刻上城墙!!!!”

随着他站出来,别的都头也紧跟着接连嘶喊。

“弟兄们,跟我上西城,老子跟契丹狗贼拼了!!!”

“他娘的,不就是个死,兄弟们跟我走东城!!”

“豁出去了,撤退也是死,不如轰轰烈烈****一场!!!”

霎时间,将士们的斗志被点燃,个个面露决绝,怀着死志冲向城头。

赵不凡紧绷的神经松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淋漓。

跟在他身后的何大野走上来,颤抖地说:“不凡兄弟,我今生见过那么多事,可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太让人钦佩!”

赵不凡摇摇头:“不要夸我,先找根绳子来将这个指挥使绑住,县城如今群龙无首,如果将士们仅仅凭借满腔热血,根本不可能挡住辽兵,我们必须发动县城中的军民,团结一致,利用好手上的所有资源,这才有挡住辽兵的可能!”

何大野点点头,很快去找来绳子和铁锁。

赵不凡将陆指挥使绑住,也不管他的叫骂,直接将他关起来,还吩咐何大野负责看守。

他自己则冲上城墙,找到正在布防的各位都头,将他们召集起来紧急商议。

随着各都头全部聚集到城楼,赵不凡严肃道:“各位都头,如今事情紧迫,单是凭借我们这七百多人,根本挡不住辽兵,我现在需要你们的支持,然后再去发动百姓,集中霸州县城所有的力量,这才能对抗辽兵。”

“行,兵士防御我们来,你负责号召百姓!”早前最先响应赵不凡的都头毅然出声,他叫做郑明。

其他都头也没什么意见,尽皆表示会全力支持赵不凡。

今日这件事已经闹大,赵不凡作为最大的责任人,谁都不可能让他脱身,因而他提出负责百姓,别人也都没有意见。

在这样的局面下,郑明带着几十人协助赵不凡,迅速在城内发动百姓。

边塞的百姓对契丹人都恨之入骨,更知道契丹人打进来的后果,全都积极响应,霸州府的官吏也很快组织起来。

辽兵很快抵达霸州城下,可由于城门禁闭,他们的先头部队又全是骑兵,暂时也没发动进攻,只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赵不凡抓住这段时间,奔走在城中,让全城的老弱妇孺一起烧滚油,烧开水。

身强体健的百姓则跟随他去找石头,可县城内的石头很有限,赵不凡正烦躁的时候,陡然看到官府和大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这才发现官府和大户人家的房子,有很多地方都是用石头来堆砌,而且粗大的巨木也很多。

略微犹豫后,赵不凡深吸口气,狠声下达命令。

“拆!从官府和军队驻地开始拆,拆完不够,再拆百姓中的富户,最后拆贫苦人家,石头和巨木越多越好,辽兵一天不退,那就一直拆下去,然后以最快速度运上城墙!!”

第0019章 承担

“一、二、走!”

“哟嘿!”

“一、二、走!”

“哟嘿!”

八个大汉光着膀子,浑身肌肉扎起,喊着有节奏的口号,合力抬着巨石,缓缓登上城墙的阶梯。(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样的口号声遍布城头,因为那些大石头和巨木非常沉重,要想合力抬到城墙上,那就只能利用喊声来协调步伐,从而让每个人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一点点在阶梯上挪动。

赵不凡光着膀子,将镔铁棍绑在背上,成为搬运大军的一员,即便此刻天寒地冻,可他身上却布满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将一块巨木抱上城墙,他擦干眼角的汗水,微微有些喘气。

“赵不凡!赵不凡!!”

郑明的声音传入耳中,赵不凡回头看时,他已经心急火燎地冲到近前。

赵不凡笑道:“郑都头,有什么事吗?”

郑明担忧地问道:“不凡,辽军的步兵已经抵达城外,恐怕很快会发动攻击,大家让我来问问你,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安排?”

这几天,赵不凡以身作则,四处奔走,不但将霸州县城的百姓拧成一股绳,更是用实际行动感染了全军将士,再加上他安排事务有条有理,时常有奇思妙想,因而得到全城军民的尊敬。

现在,郑明和那些都头很在乎他的看法,什么事都要问他,俨然将他当作这里的临时指挥官,城中的官吏和百姓也都自发地听他指挥。可以说,现在的赵不凡虽然无官无职,却已经是霸州县城的主心骨,

此时听到郑明传达的信息,赵不凡走到城垛旁边,沉默眺望远方的辽兵大营。

许久后,当郑明都有些按耐不住,他才缓缓说道:“郑都头,辽军最初的进攻应该不会是精锐,只会是杂兵,会试探我们的虚实,他们战斗力不强,所以我们不能消耗有限的弓箭和弩矢,先用碎石头、开水和滚烫的热油对付他们。”

郑明急道:“可如果没有弓弩压制对方,敌军的弓箭手肯定会对城头造成杀伤!”

赵不凡冷静地摇摇头:“没关系,这场攻守战比的是韧劲,我们不要与他们争锋相对,先集中城内所有盾牌,在敌兵弓箭手射击的时候,我们就蹲到墙角,以盾牌掩护自己。[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如果盾牌不够,那就去拆门板,尽量合得厚些,这东西正面抵挡强弓会被射穿,但躲在角落还是够用的。”

郑明领悟到他的意思,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先躲起来,等待辽兵架梯攻城、弓箭停止射击的时候,再突然冒出来,用碎石巨木,滚油开水来消耗他们的兵力和士气?”

“不错!”赵不凡笑着点点头,接话道:“那些弓弩等利器都留着,该用的时候,我会再告诉你们。另外,为了避免辽兵用火药炸开城门,你们用大石头和巨木将城门通道全部堵死,只留一道门就好。”

“明白了!”郑明兴高采烈,彷如得到至宝那样欢呼雀跃。

赵不凡看着他远去,静静站在城头,在所有人眼中他都胸有成竹,可实际上他根本没底,脑中想的那些办法,全是他从上辈子的模糊记忆中东拉西凑,是借来的小手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忐忑地等上一天,辽兵大营仍旧没什么反应,晚上回到营帐,赵不凡找到关押起来的陆指挥使,秘密审问。

营帐里边的光线很昏暗,摇曳的烛火“噼啪”轻响,陆指挥使被铁链和绳子捆着,容颜憔悴。

当看到赵不凡进帐,他的情绪瞬间失控,歇斯底里地嘶喊:“快放了我!!快放了我!!!你犯上作乱,如果再不放我,迅速挽回过错,你肯定要被夷灭三族!!如果你现在放过我,我念在你少不更事,还不至于让你被赐死!!”

赵不凡没有管他,笑着对何大野点点头,缓缓走到凳子上坐下,神情渐渐冷漠。

“陆指挥使,你恐怕不太清楚情况,我现在是个孤儿,父母亲人早就死绝,所以你那个夷灭三族确实吓不到我!”

“你……”陆指挥使气得嘴唇颤动,却找不到话继续威胁。

赵不凡盯着他半晌,突然说道:“陆蛮,三代军户,祖父是禁军,父亲是禁军,你本来也是留屯湟州的禁军指挥使。当年童贯讨伐溪哥臧征,大破西夏,成功收服积石军和洮州,你却因为送粮不力被军法处置。童贯革除你的禁军职务,把你贬为厢军的都头。此后你调任北疆,又因为治军有功,再度迁升为霸州厢军的指挥使,直至今日。”

“你在查我?”陆蛮的眼睛露出凶光。

赵不凡冷笑:“怎么可能不查,你军户出身,三代人都是禁军,自己也在军中厮混那么多年,为什么会下达那种愚蠢的命令,你可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

“你懂什么?这叫保存实力,只有保存实力才能设法反攻,你这不知哪儿来的小兵,懂什么兵法?”陆蛮义正言辞,那模样简直是浑身正气,好像他才是为国为民的勇士。

赵不凡不屑地笑笑,寒声道:“你当我傻?契丹铁骑跑十里地需要多久?我们跑十里地需要多久?只要我们出城,契丹铁骑可以在小半个时辰内将我们全部杀干尽,你保存什么实力?”

陆蛮无法辩驳,可他仍然不肯松口:“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让我们去送死,然后你去领赏?”赵不凡杀气腾腾地质问。

陆蛮彷如被刺到,突然暴怒:“你胡说什么?”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赵不凡猛然起身,走上前狠狠一拳打到陆蛮的肚子上,厉声追问:“说!谁指使你协助辽国,谁指使你让我们去送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蛮肚子遭到重击,痛苦难忍,连嘴里都不由自主地流出唾液,可他还是不肯招认,咬着牙道:“你不但犯上作乱,还妄想屈打成招,绝对逃不了一死!”

“你以为自己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赵不凡冷笑,抓起陆蛮的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绝对有办法找到证据,现在先饿你几天!”

“你敢!我可是指挥使,你敢活活饿死我?”陆蛮仍旧在摆着官威。

赵不凡不再多说,转身走向帐外,临出去时才冷冷地回头盯着他:“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回到自己的营帐,赵不凡躺下休息,可他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总是闪现零碎的画面。

当初送信来霸州的路上,他从那个黑衣人口中得知,辽国军队是有人故意放进来,联系陆蛮这个指挥使身上的古怪,他感觉两件事肯定有联系,可现如今没有证据,也不知道那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甚至他还怀疑,这个故意放辽国入侵的叛逆,很可能还与杀死大师傅的幕后主使有关,不然那黑衣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如果说怀疑对象,那就太多了,朝中那么多奸臣,谁都有可能,若没有明确的线索,根本无法辨别是谁。

这么思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不凡才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辽国还是没有发动进攻,赵不凡心中疑惑,有些搞不懂城外的辽军在想什么,按道理说来,他们应该尽快拿下霸州县城,然后内外夹击益津关和瓦桥关,抢在大宋调兵增援前占据绝对有利的形势。

可不管如何,辽兵没有发动进攻,那霸州县城就还安全,这总算是好事,赵不凡很快又投入到紧张的战争准备中去。

上午,他吃过早饭,正想去查看城墙士兵的布防情况,没想何大野却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赵不凡看何大野面色苍白,深受重伤,急忙迎上前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我对不起你!”何大野自责地低下头,苦涩道:“陆蛮死了!!”

“死了?”赵不凡大惊失色,这陆蛮可是重要线索,不仅仅关系着勾结契丹人的叛逆,更关系到大师傅的深仇大恨。

他急得一把抓住何大野的衣服,焦急喊到:“陆蛮关在军帐里,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是被人杀死的!”何大野无奈回道。

“杀死?”赵不凡难以置信,松开何大野的衣服,失神落魄地连退几步。

待缓过劲来,他强自让自己冷静,急速问道:“大野,带我去看看,不论你知道什么信息,全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我肯定都告诉你!”何大野点头道。

赵不凡心神不宁,暂时丢下别的事,带着何大野迅速返回关押陆蛮的营帐。

这里什么都没有动过,有十个兵士在这里严加看管,赵不凡走入营帐,立刻看到死去多时的陆蛮,他仍旧被绑在柱子上,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溢出的乌血已经凝固,胸前有明显的掌印,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口,显然就是被人一掌打死。

仔细查看过后,赵不凡凝重地看向何大野,轻声问说:“大野,你现在告诉我昨夜的情况,一点都不要漏过!”

第0020章 可怕的少女

虽然赵不凡没有过多责备,何大野还是有些不敢看他,轻轻一叹,低着头回忆说:“不凡,昨晚你离开后不久,我也感觉有些困,便在这营帐内睡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奇怪的步伐声惊醒,当时只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帐外急速窜进来,径自冲向绑着的陆蛮,挥掌就打。那黑衣人武功非常高,我上去援救,仅仅交手五招就被他一掌击飞,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赵不凡认真听完,脑中闪现着当时的场面,喋喋轻语:“虽说此刻的军营防备松懈,兵士也少,可终究是军营,不是那么容易潜入,那黑衣人能潜进来,显然轻功非常好,而且擅长隐匿和潜行。”

何大野连忙点头:“对,你说得对!那人轻功很好,从他冲进营帐到击毙陆蛮,差不多只有两个呼吸的时间,我自始至终连他的体形都没怎么看清楚,但我感觉他年龄不大,手掌也显得有些小。”

“手很小?”众不凡疑惑,转头看看陆蛮胸口的掌印,狐疑道:“看这掌印,怎么也不像是手小的人!”

“这可能是他的武功造成,但他的手确实很小,还很纤细!”何大野说得非常肯定。

“那你为什么说他年龄不大?”赵不凡再问。

何大野回忆道:“因为他的眼睛和裸露出来的皮肤,我曾与他有过刹那的对视,看得出来!”

“你确定?”赵不凡皱起眉头。

“确定,活这么多年,这点眼神我还是有的,他虽然蒙着面,可绝对是个年轻人。”说着,何大野抬起头来,面容犹豫,不肯定地接道:“甚至我个人觉得他还是个少女!”

“少女?”赵不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大野,你是不是感觉错了,一个少女怎么可能武功那么高?”

何大野摊着双手,无奈地说:“我也不相信,所以不敢下定论,但当时她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个少女,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她的手,她的动作习惯,总是让我联想到她是女的,她用的掌法我也很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好好想想,一定要想起来!”赵不凡凝重道。

何大野没吭声,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绞尽脑汁地回忆。

赵不凡也没打扰他,转身查看现场的情况,从陆蛮身上开始入手,一点点搜寻蛛丝马迹。

突然,木柱子闪起很微弱的亮光,瞬间引起他的注意。

那亮光是阳光反射的结果,当他换个角度,立刻就看不到了。他急忙走到那个位置,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因为军营的地面是坚硬的土地,他担心那东西是陷到了土里。

没摸上记下,他的手指果真触碰到奇怪的东西,刨出来对着阳光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颗很小的珠子,珠子中央还有个小孔,看上去有点像是白银做的,但赵不凡也不敢确定。

“这珠子会不会是昨晚的凶手遗落?”他心中暗暗怀疑。

正当此时,何大野却突然发出惊叫:“不凡,我想起来了,那人用的掌法是天山六阳掌,我年轻的时候亲眼见到过,一模一样,我说怎么会感觉熟悉,现在想起来,才真觉得就是那门神功!”

“天山六阳掌?逍遥派?”赵不凡愕然愣住。

何大野奇怪接道:“不凡,你也知道逍遥派吗?这个门派可是消失二十多年了,如今没多少还记得!”

“我曾经听我的大师傅说起过。”赵不凡随口搪塞,心中却陷入更深的疑惑:怎么会有使用天山六阳掌的少女?为什么她要击杀陆蛮?难道她也听从那个幕后主使的命令?

思来想去,他暂时也无法得到答案,随之将手中的银色珠子递给何大野,凝重问说:“大野,你看这东西是什么?”

“这么小的珠子?”何大野接过去仔细打量,他阅历丰富,没过多久就笑着说:“这是脚链上掉落的银珠子,脚链是拴在脚脖子上的饰品,我们大宋只有南方地区的族民喜欢穿戴这东西,多是女人用,你从哪儿得到的?”

赵不凡道:“正是在这陆蛮尸体旁边找到!”

何大野脸色瞬间凝重,脸上堆积的皱纹也更多。“这肯定是那凶手遗落,不然军营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而且这也可以证明我的感觉没错,昨晚杀陆蛮的凶手恐怕真是少女。”

“走,我们现在就去抓这个少女,既然南方的族民才会戴这种东西,那就说明这少女是南方人,霸州县城就这么多人,肯定能将她找出来!”赵不凡说着说着,已是忍不住快步走向营外。

何大野急忙拦住他:“不凡,我刚才只是说宋人当中是这样,可西夏和大理国也同样流行这种饰品!”

赵不凡身形一顿,瞬间回头盯着他:“你说西夏也流行这种饰品?”

“是的!”何大野点点头。

刹那间,赵不凡心中闪过诸多念头:武功很高的少女、天山六阳掌、西夏,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联系?天山六阳掌是逍遥派的武功,如果那个少女是西夏的人,那她会天山六阳掌就说得通,当年的西夏王妃可就是出身逍遥派,有个传人也很正常,可西夏为什么会牵连到这边来?为什么要杀陆蛮?”

想到这里,赵不凡突然感觉背心有些发冷,再也顾不得耽搁,急声道:“大野,你好好养伤,我必须去抓住那个少女!”

离开军营,赵不凡迅速找到霸州县城的官吏,然后传令全城百姓,让他们互相监督,但凡发现不属于本地的外乡人,立刻禀报。同时,他在将手中事务交待给郑明后,叫上霸州巡检和县城的捕头,带上城内仅有的一百多个捕快和土兵,亲自搜寻。

巡检掌管着一州一府的治安,捕头则是掌管县城治安,他们麾下带的人就是捕快和土兵,两人缉捕方面的经验很多,所以赵不凡要依靠他们。

好在如今正是危难时刻,百姓前所未有的团结,在大众齐心协力帮助下,赵不凡只用大半天时间就找出两百多个外乡人。可他无法断定杀死陆蛮的少女究竟是哪里的人,因而只能将外乡人聚集到官府前,叫何大野过来挨个辨认。

从傍晚到深夜,何大野盯着他们挨个查看,可反复几遍后,竟然没有一个符合条件。

赵不凡让土兵将外乡人集中到军营暂住,拉着许巡检和张捕头在巡检司商量。

“许巡检,你们现在可有什么好办法?这个凶手必须尽快找出来,她武功很高,如果任由他躲在暗处,是个非常大的威胁,而且我们无法断定这个凶手是否会帮助辽兵,真要是出点意外,全城军民都要跟着遭殃!”

许巡检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个真没有捷径,除去慢慢排查,那就只有诱捕。”

“诱捕?你说来听听,多一条路总是好事!”

许巡检低头想了会儿,低声道:“现在信息很少,诱捕成功的几率不大,如果对方经验丰富些,不可能成功,现在也只能赌凶手真是个少女,心性不够沉稳,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说着,许巡检便小声将计划缓缓讲出,赵不凡听得连连点头,直到他说完,立刻拍板定下:“行!那就按你说的做,不管能不能成功,总要先试试!”

第0021章 设伏

冬夜严寒,黑得让人心慌。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趴在屋顶上,左手边放着镔铁棍,右手边放着令旗,面色沉静。

在他周围的黑暗深处,埋伏着不知多少兵士,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城门通道。

这不是要埋伏杀死陆蛮的少女,这是在等待辽兵。

许巡检此刻也在赵不凡身旁,或许是太久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心地问说:“不凡,辽兵真的会炸开这道城门吗?”

赵不凡眯着眼睛,语气不咸不淡:“我也不能确定,但那少女潜入军营杀死陆蛮,最大的可能就是灭口,她害怕陆蛮招出更多的人和事,所以才要杀他,而陆蛮是在勾结辽军,那么不管这个少女来自哪里,他的目标应该与陆蛮相同,那就是帮助辽军。前两日我们已经将各处城门通道都堵死,只留下北门这个最大的破绽,只要我的推测没错,那她一定会利用这里。”

“那为什么不先诱捕那个少女,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却突然改变部署?”许巡检再度问道。

赵不凡沉默,有些事他都无法断定,当然也就没办法说个清楚明白。

前天晚上,他与许巡检商定好诱捕少女的方法,可还没有实行,他又在昨天中午将计划推翻,转而进行军事部署。

让他改变计划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城外的辽兵久久不进攻,这怪异的举动让他越来越疑虑。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诱捕少女是在做无用功,既然全城军民都找不出可疑的外地人,整个县城搜遍都没有找到,那为什么不相信这个事实。

从情理上来说,那少女在杀死陆蛮后,肯定知道要被追捕,那么她连夜潜伏出城也是合乎常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现在的霸州城兵少将寡,巡逻设防不那么严密,少女武功那么高,想要潜伏出城并不是太难。

若这个推论正确,那诱捕少女的计划根本没用,反而更应该担心辽兵的动静。

赵不凡思来想去,感觉诱捕少女事小,防备辽兵事大,不管推论是否正确,那也应该优先防备辽军,所以他利用霸州城防的弱点,设下这个暗局。假如推测正确,那就能狠狠给辽兵迎头痛击,如果不正确,那也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

命运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赵不凡自己都没有料到,他根据蛛丝马迹做出的推测,全中!!

霸州城外,一千多契丹精骑牵着战马,用粗布包裹马蹄和马嘴,借着黑夜掩护,迅速靠近城墙。在最前方更有十多个契丹高手,他们的身形如同鬼魅,近乎融在夜色之中,手里还拿着装满火药的包。

如今的霸州城中已经没有几个高手,也没有训练有素的哨探,所以寻常兵士很难发现他们。

乌利可安带着契丹精骑停住脚步,静静等待。

他身旁站着一个少女,粉雕玉琢,非常漂亮,身上那贴身的劲装,更是凸显出她姣好的身段。她似乎很爱美,耳朵上挂着一对碧绿色的玉坠,胸前是条翡翠项链,手腕和脚腕也都戴着纯银的链子,青春靓丽。

乌利可安打量远处的城头半晌,满脸笑容地看向那少女。

“雪玲姑娘,幸亏有你来报讯,不然我们还在指望陆蛮那个蠢货,真想不到他会那么无能,竟然连小小新兵都斗不过!”

雪玲容颜冰冷,看都不看他,寒声道:“记住,我们是敌人,现在只不过暂时联合,你不要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她的声音犹如出谷黄莺,非常动听。

乌利可安微微笑着,可他看着雪玲的眼神,明显充满强烈的占有欲,那是种彷如野兽看到猎物的眼神。

“雪玲姑娘,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现在是朋友,你何必这么冷漠!”

雪玲厌恶地退开一步:“乌利可安,我们西夏一品堂从来不认为契丹人是朋友。”

乌利可安毫不在意她的态度,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嘭”地巨响。

伴随着声音,城门破碎,露出深邃的城门通道,城墙上的宋兵顷刻间骚乱,疯狂敲响金锣。

眼见此景,乌利可安哪还有心思去管少女,举起手中的纯钢银枣槊,振声高呼:“勇士们,粮食、财富和女人就在眼前,杀进霸州,它们将属于你!!”

刹那间,契丹人群情激奋,发出怪异的呼喝。乌利可安身先士卒,带着一千多契丹精骑如同潮水般涌向霸州,只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前仆后继地涌入城门通道,那兴奋的呼喊声,震天动地。

可刚冲出城门通道不过十几步,他们的呼喊声就戛然而止。

五十个宋兵结成密集队形,拿着重型铁盾,手持长矛,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一百弓弩手列作三排,前排单膝跪地,中排挺直战立,后排轮换,在契丹铁骑反应过来之前,密集的箭雨奔涌而出。

宋弩威力巨大,这样的距离,这样狭窄的地形,正是杀伤力最大的时候,对契丹人来说就是噩梦。

那些弩箭绝大多数都能穿透两三个人,战甲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契丹精骑就彷如割麦子那般,成排倒下。乌利可安自己的武功很高,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身跳开,躲到路边的石磨下,虽说肩膀被弩箭贯穿,但终究保住性命。

可他还没喘过气来,周边火光四起,赵不凡挺直身躯站在房顶上,挥舞令旗。

城头上、房顶上随之冒出许多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准,不需要箭术,只要能拉开弓弦,往人堆里射就行。

冲入城内的契丹精骑人仰马翻,堵得水泄不通,后面的契丹精骑又停不下来,彼此践踏挤压,死伤惨重。这马可不是人,不是说转身就能转身,当马速冲起来,若没有足够的空间,根本就没办法停下。

很快,城门通道和城门口全都堆满辽兵,这些契丹精骑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都被自己人撞死、踩死、压死!

赵不凡看时机差不多,再度挥动令旗。

城墙上的郑明依令而行,早就准备好的碎石巨木、滚油开水“哗啦啦”地从城头洒落,给予辽兵致命一击。

乌利可安吓得亡魂皆冒,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抓起两具辽兵尸体作为掩护,连滚带爬,从人缝中挤出城外,匆忙带着侥幸残存的百多个骑兵狂奔而去。

赵不凡登上城头,迎着寒风,冷漠地注视着远方那个美丽少女。

雪玲从始至终都没有进城,她看到契丹人惨败时,虽然有些惊讶,但神情却仍旧冷漠,仿佛与她毫无关系,直到赵不凡出现在城头,她的表情才微微有些变化。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互相凝视,彷如要将对方的容貌记到脑海深处,只是那眼神却同样冷漠,同样冰凉!

许久后,赵不凡淡淡转身,消失在城头,消失在雪玲的视线!

雪玲也转身走向黑暗深处。

“赵不凡,我记住你了!”

第0022章 永世不屈

风消云散!

辽军的夜袭彻底失败!

面对侥幸残存的俘虏,赵不凡脑中却总是闪现惨遭屠戮的村庄,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只说了一个字:“杀!”

随着这道命令下达,霸州城内欢声雷动,完全沸腾,将士和百姓将赵不凡举起来,高高抛起,将他当作英雄般对待。[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这一刻,赵不凡的脸上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久后,百姓才从振奋中平息,契丹人的尸体被集中火化,城门通道重新堵上巨石和木头,里三层外三层,彻底堵死。

赵不凡亲自检查过后,立刻吩咐将士和百姓去休息,让他们准备迎接真正的恶战。他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心里非常清楚楚,契丹人经过这次惨败,肯定会发动全面强攻,而大宋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根本没人说得准。

次日清晨,恼羞成怒的乌利可安发动进攻,他将辽国步兵分成四个梯队,每个梯队五百人,轮番对霸州城头发起冲击。

赵不凡站到城楼最高处,手持令旗,亲自指挥兵士和百姓的行动。

他根据辽兵的兵器和甲胃来分别是否精锐,若是战力不强的梯队进攻,他便下令军民躲起城墙角落,以盾牌和厚实的木板遮掩身体,待辽兵架起钩梯登城,军民则瞬间起身,抓起碎石巨木,端起开水和滚油,不要命地向着城下倾泄。

若是辽军的精锐梯队攻来,他便让将士以弓弩点射,百姓则仍旧用那些东西协助。

他指挥得当,霸州军民又团结一心,辽兵根本就没办法登上城墙。

乌利可安骑着战马立在后方,气得咬牙切齿,眼睛狠毒地盯着城楼最高处那小小的人影。“大半天时间,死伤两百多勇士,却连宋军的人都没碰到。这个新兵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若不杀他,将来必会成为我辽国的心腹大患。”

美丽的雪玲站在他身旁,冷笑道:“你们契丹人不是自夸战无不胜吗?怎么连个小小的新兵都对付不过?我站在这里看了大半日,除了看见你们争先恐后地跑去给宋兵当活靶子,哪里看到什么勇士?”

这话让乌利可安恼羞成怒,厉声喝斥道:“你这女人懂什么?他不过是依靠城池的坚固,如果敢出来,我们契丹勇士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将他们全部屠灭,宋人都是缩头的懦夫,只有我们契丹勇士才是真正的男儿!”

“愚蠢!”雪玲冷冷吐出两个字,转头就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懒得看你们契丹人去送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恕不奉陪!”

目视着她那姣好身躯远去,乌利可安目射凶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悠然前行的雪玲有所察觉,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但她没有回头,渐渐走远,直到远离辽军,她才顿住脚步,遥遥眺望远处的霸州城,眺望那城楼最高处如同黑点的赵不凡。

“我们还会再见的!”

城楼上的赵不凡若有所觉,顺着心中的感觉看过去,同样看到远方的小黑点,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那个黑点就是让他做梦也想抓到的少女。

傍晚时分,辽兵退去,赵不凡从城楼下来,独自走到城墙的角落,默然凝望着远处的天空。

满脸皱纹的何大野提着酒壶,缓缓走来,径自站到他身旁。

“不凡,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能活多久!”赵不凡没有瞒何大野,这个老兵从军几十年,经验丰富,隐瞒也没用。

“那你觉得自己还能守多久?”何大野问说。

“二十天,辽兵若是有攻城器械送过来,那霸州这点人挡不住!”

“不,你最多只能守十天!”

“十天?为什么这么说?”赵不凡皱起眉头。

何大野笑笑,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你将城门全都堵死,霸州城早就没有退路,现在战斗刚开始,因为你的安排取得些胜利,所以大家斗志很旺盛,看起来固若金汤。可随着战斗持续下去,军民伤亡渐渐增多,人们的意志和精神会遭到重击。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来援军,没人知道未来会如何,当他们发现自己看不到前路,那绝大多数人都扛不住!”

“真的?”赵不凡反问。

“这么多年,我看过太多的人,这点认识还是有的,在危机时刻,绝大多数人都会有侥幸心理。当他们承受不起的时候,他们就会投降,会认为主动投降后,辽兵有可能不会杀他们。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你的身份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我的身份?”赵不凡有些疑惑。

何大野看看他,笑着将酒壶递了过去:“现在全城军民敬服你,所以听命于你,可你终究不是将军,当矛盾出现,你用什么来稳住他们的心?假如你说朝廷会来援军,绝望的他们会信吗?”

赵不凡沉默地接过酒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是啊!我用什么来让军民信服,若说有援军会来,我自己都不信,又怎么指望他们信。当霸州城内出现不同的声音,那时候我用什么来稳住局面,谁还会听我指挥。

这一刻,赵不凡浑身冰凉,彷如连血液都要凝固。

他抓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随之将酒壶递回何大野,毅然转身走下城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还活着,那就会坚持下去,不到死亡,绝不放弃!”

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辽国大将兀颜光亲自赶到霸州城外,强行接手指挥权。作为辽国此次南征的统帅,兀颜光不但武功深不可测,更熟读兵法,堪称辽国有数的名将,在他的指挥下,辽军的战力彻底激发。

看见赵不凡准备极多碎石巨木、开水滚油,他就挑选出军中武功高强的将士,让他们手持盾牌冲到最前,利用灵活的身手和盾牌的掩护,最大可能地削弱威胁,然后让普通兵士跟在这些人身后,一次次冲击霸州城。

赵不凡得知兀颜光赶来时,早就料到会很艰难,在他上辈子模糊的记忆中,这兀颜光是印象比较深刻的人,文武双全!

为了对付他,赵不凡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手段,可霸州军民的死伤人数还是节节攀升,战斗越来越惨烈。这也直接使得城内的恐慌情绪迅速蔓延,完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面对这种局势,赵不凡没有选择,他双管齐下,趁着军队和大多数军民还听从自己,不断宣扬援军很快会到来,以欺骗的方式暂时稳住军民的心。另一面,他让许巡检捉拿思想动摇的人,对于那些四处怂恿别人投降,动摇军民抵抗决心的人,那更是当场格杀,无论男女老少,决不手软。

这样狠辣的手段,总算让霸州又稳住四天!

可随着援军久久不至,辽兵攻势越来越猛,霸州军民死伤遍地,终究还是崩了。

普通百姓绝大多数不愿意再上城头抵抗,尽相指责赵不凡欺骗他们,指责他是祸害!

在这时候,仿佛所有的责任都变成他的,什么都往他身上推!

人言可畏!

面对百姓迅速转变的态度,赵不凡内心冷如寒冰,好在残存的军队还支持着他,将士们明白他是对的,仍旧听从他指挥!

距离辽军兵临城下的第二十五天,距离乌利可安全面发动进攻的第十七天中午,霸州城走到了绝路。

赵不凡将油和野草铺满城墙,在辽兵冲上来时,火烧城头,再度挡住辽兵的进攻。可此时的他已经伤痕累累,身后更是只有七十多个人,有将士,更有仍旧支持他的百姓。

城内则聚集着更多的百姓,他们冷眼旁观,在责怪,在愤恨!

那些眼神,让赵不凡的心痛不可言。

何大野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轻轻上前拍着他的肩,安慰着说:“不凡,这就是人,普普通通的人,他们能敬你爱你,也能恨你怨你,当他们绝望,当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大多数总会推卸一切,总要找个攻击和发泄的对象。你不用在意,更不要恨他们,不要只看到他们崩溃的一面,你如果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做,那就足够!”

“我明白!”赵不凡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城墙是石头堆砌,当那些滚油和杂草烧尽,大火很快熄灭,远处的辽兵很快再度阻止好队形,徐徐向着霸州城逼近。

赵不凡惨然一笑,回头看着仍旧跟随自己的人,眼角留下两行热泪。

“兄弟们,霸州城完了,你们都脱下衣装,回城中等待,若辽兵屠城,那是天命,若辽兵没屠城,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赵不凡突然动了,如同风一般冲到城楼最高处。

他抓起大宋的旗帜,孤零零地站在城楼最高处,迎着咧咧寒风,怒视着远方蜂拥而来辽兵,傲然挺立!

“华夏男儿,永世不屈!”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嘶吼,赵不凡重重将旗帜插到城楼顶端,提着镔铁棍,狂冲而下,踏着辽军攻城的钩梯,纵跃出城。

他将镔铁棍夹在腋下,迈着坚定的脚步,昂首挺胸,一步步前行。

无垠的旷野中,他的身影是那么渺小,那么孤单,那么决绝!

霸州城头涌上无数的百姓,他们都震惊地看着这道身影!

恰在此时,右边山岗上突然冲出一骑,白马银枪,朗声厉喊:“华夏男儿,岂止你一人,怎能让你独战千军万马?”

来人剑眉星目,俊秀非凡。

紧跟着,他身后极速窜出四员将领,个个英武出众,并排而立。

“谁说男儿才是英雄,华夏不仅有男儿,更有烈女!”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喝斥,四员女将从左边山岗策马冲出,英姿飒爽。

第0023章 折家军

战场突然惊变,赵不凡不由停住脚步,静静观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远处的辽军看清来人,更是出现明显的骚动。兀颜光毫不犹豫地指挥兵士变阵,似乎非常着急。

很快,大量骑兵涌现在两侧山岗,化作绵延的长龙,那旗帜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大大的“折”字。

赵不凡正有些疑惑,霸州城头却传来震天的呼喊。

“折家军,这是折家军!!”

“折家将!!折家将来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传到赵不凡耳中,终于让他明白来的是哪部兵马。

折家军,世袭罔替,镇守边塞,满门忠烈!

那白马银枪的将军愤怒地注视着辽军,厉声喝斥:“兀颜光,你辽国境内女真部落造反,完颜阿骨打率领几千精兵就打得你们抱头鼠窜,你不去守着老巢,还敢到我们大宋来作威作福,真当我们大宋无人?”

兀颜光被他这话气得暴跳如雷,冲出本阵。

“折彦质,我早晚要亲手取你人头!”

赵不凡听到两人对骂,瞳孔不自然地放大,死死盯着那个白马银枪的折家将。

他哪里会记不得折彦质,这可是抗金名将,一度成为南宋初年的最高军事统帅,是敢当着皇帝辱骂秦桧的人。

面对兀颜光的狠话,折彦质不屑冷笑:”兀颜光,你也就嘴上厉害,可敢出来一战?“

兀颜光满眼凶光,可他看看折彦质身旁的四员战将,又转头看看另一边的四员女将,终究是没敢应战,怒声回应道:“你们折家来九个人,以众欺寡,胜之不武!”

“笑话!”折彦质声色俱厉,大声质问:“当年你与耶律得重联手伏杀我时,怎么不说以众欺寡?两军交战,你给我说这个?”

话音落下,他再不与兀颜光多说,顺手牵住旁边一匹骏马,直接向着赵不凡奔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兄弟,你可会骑马?”

“会!”赵不凡点点头。

折彦质笑着放下马缰:“那这匹马就当我送你,今日我们并肩杀敌!”

“好!”赵不凡毫不犹豫,轻巧一跃,便已坐上马背。

两人目光相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彷如惺惺相惜。

很快,折家军列队完毕,伴随着激昂的战鼓声,徐徐向着辽兵逼进!

待进入冲刺距离,战马逐渐小跑起来,那整齐的马蹄声,让辽兵眼中流露出惊恐!

这是赵不凡第一次看到契丹人眼中有恐惧,不可一世的兀颜光也再没有那么从容,焦急地在辽军阵中呼喝奔走,竭力振奋士气,可终究还是无法让辽军从害怕中走出来。

折家军的速度越来越快,当战马奔跑起来的时候,折彦质果断抬起长枪,沉声震吼:“全军冲锋!”

“杀!!!!”

整齐划一的呼喊,震人心魄,折家铁骑展现出的威势堪称恐怖。别说辽军,连赵不凡都暗中吓了一跳,这是他听过的最雄壮的呼喊,最具有杀气的嘶吼,更令人惊愕的是,那四位女将身后还传出女兵的嘶喊。

赵不凡根本没想到折家军还有女兵,非常震惊。

可没等他从震惊中回神,折家铁骑的前部已与契丹精骑激烈碰撞。两个折家女将冲在最前,挥舞着梨花枪,直取兀颜光,契丹精骑根本挡不住她们。

更离谱的是,兀颜光见二人杀奔过来,竟然策马回走,明显是在躲避。

一声娇咤,折家女将挺枪痛斥:“兀颜光,枉你自称勇士,见到我们就跑,岂不是胆小的懦夫!”

“折月秀,你这贱妇以为我怕你?”兀颜光的骂声带着压抑的憋屈。

听到这话,折月秀旁边的另一个娇俏女子可就生气了,破口大骂:“兀颜光,你这个混蛋敢骂我大姐,给本姑娘站住,我与你单打独斗,谁逃走谁就猪狗不如!”

这次兀颜光一声不吭,久久都没回应。

赵不凡在这边激烈搏杀,眼神却不时看向远处的折家女将,甚为惊异。

折彦质偶然注意到他的眼神,以为他担心折家女将的安危,大声喊道:“兄弟不用担心,有我小妹折月芝在,谁也难以伤她们,兀颜光那匹夫的武功虽然好,可也只有跑的份!”

赵不凡笑笑,不再多想,专注厮杀。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实力强横的折家铁骑势如破竹,杀得辽军人仰马翻,大败奔逃,直到辽兵两千精骑增援而来,折家军这才停止追杀,徐徐退返霸州。

回城的路上,赵不凡非常感叹,对着折彦质说:“折将军,你们折家军战力太强大,如果大宋军队都有你们这么强劲,那我们大宋怎么会受契丹人欺辱!”

折彦质与他并骑而行,听到这番话,摇了摇头:“小兄弟,你可能从军不久,还没见过真正的辽军主力,将来你看到他们的主力铁骑,那你绝不会这么说。因为他们最精锐的骑兵与我们折家铁骑在伯仲之间,并且数量非常可怕,我们大宋对抗他们,终究还是以重步兵和弓弩为主。”

“辽军主力是在对抗女真?”赵不凡问道。

折彦质点点头,忧虑地说:“不错,女真各部崛起很快,完颜阿骨打今年春天起兵反辽,打得辽国抬不起头,据说他们的战斗力还远在辽国精锐之上,今后肯定又会成为北方的大患!”

两人正说着,旁边突然窜出一匹战马,马上坐着的正是那折月芝。

“你们俩叽叽咕咕地在说什么?”

赵不凡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折月芝很年轻,早前隔得远,对方又穿戴战甲,所以看不清晰,此时近距离观察,他很受冲击,或许折月芝长得漂亮还不重要,重要的是折月芝看上去根本就只有十多岁。

折月芝也在打量他,眼神同样充满惊讶。

片刻后,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多大了!”

旁边的折彦质愕然,看看折月芝,再看看赵不凡,仿佛突然发现什么,饶有兴趣地打量。

突然出现这种状况,赵不凡有些尴尬,率先报出自己的年龄:“我还有三个月就十五岁!”

“哎呀!”折月芝兴奋地惊叫一声,从头再将赵不凡打量一遍,兴高采烈地喊说:“终于见到比我年龄小的军士了,长得也很好看,又有些英雄气,看上去不是怂货,就是武功有些差,但没关系,武功可以练,以后我可以教你,反正你这个弟弟我收了,快叫姐姐吧!”

“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快叫姐姐!!”

“那个,我……”

“没什么我不我的,叫姐姐,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

“我让你叫姐姐,你听到没有?”

赵不凡满脸铁青,真是被折月芝给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求救般地望向折彦质。

“咳咳!!”折彦质轻咳两声,插话道:“那个小妹,不要这么无礼!”

折月芝瞬间转过头去盯着他,水灵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折彦质看到这表情,二话不说,直接调转马头就走。

“小兄弟,那个……那个我去看看后边有没有伤兵掉队,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第0024章 疯婆娘

“不凡弟弟,不凡弟弟,你在哪儿?”

折月芝刚刚踏进大门,清脆的嗓音便已经传遍整个大宅院。[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正在里屋包扎伤口的赵不凡听到这声音,浑身汗毛倒竖,狠狠打个冷颤,猛地起身,顾不得纱布还没缠好,急得直打转:“大野,你就说我不在,说我去军营找折彦质了!”

话音落下,他顺手打开旁边的大木箱,慌忙跳进去藏起来。

何大野苦笑着摇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无奈。

片刻后,折月芝窜进房内,美眸扫一圈,没见赵不凡,顿时急声问道:“大野叔,我可爱的不凡弟弟呢?”

“噢!他不在,去找折彦质将军了!”何大野悠闲地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药箱。

折月芝眨眨水灵的大眼睛,疑惑反问:“我刚从大哥那里过来,怎么没看到他?”

何大野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奇怪,他会去哪儿呢?”折月芝秀眉紧蹙,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似乎非常疑惑。

躲在大木箱里的赵不凡擦擦额头汗水,长舒口气。

目视着折月芝远去,何大野笑着拍拍箱子,低声道:“不凡,折小妹走了!”

赵不凡推开箱盖,苦笑着站起身来:“唉!我怎么会被这个女人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觉得折小妹挺好的,没有架子,人又漂亮,还很有礼貌,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她!”何大野随意地说道。

“我不是讨厌她,我是怕她!”赵不凡坐到桌子旁,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

何大野翻翻白眼:“你怕一个姑娘做什么,人家这么漂亮,出身又高贵,换做别的男人,那可是高兴还来不及!”

“唉!你不明白,等你和她熟悉些就懂了!”

赵不凡叹口气,转身去穿衣服,可哪知道衣服还没穿好,一道身影突然窜进屋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不凡弟弟,我就知道你藏在屋里,居然还和我玩捉迷藏,你可瞒不住我!”

这声音直接从背后响起,赵不凡陡然一个激灵,魂都给吓掉了。

待反应过来,他气得不行,转过身大骂:“谁和你捉迷藏,不要来烦我!!”

折月芝微微怔住,两个呼吸后,那美丽的容颜上流露出怒火,眼珠滴溜溜地转。

赵不凡看到她这表情,二话不说,直接往门外冲。

“跑得掉?”折月芝不紧不慢,等赵不凡冲出门外,她的身形突然闪动,快到不可思议。

“救命啊!折月芝杀人啦!”赵不凡扯着嗓子大吼,他是真的慌了。

“哼!你就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姐姐我今天说了要办你,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折月芝看上去美丽娇弱,可说出的话却真是能让人吓个半死,

赵不凡真没办法了,一边在花园里绕着圈地狂奔,一边哭丧着脸大喊:“大小姐,姑奶奶,求你放过我,你去办别人行不行?我样貌丑陋,人品低贱,卑鄙无耻,好色无赖,真不配做你弟弟!”

折月芝娇声斥责:“你是孤儿,从小缺乏管束,怎么能不好好调教,我这当姐姐的,必须把你这些缺点都改掉!”

赵不凡心中真是苦不堪言,暗暗痛骂:真是活见鬼,这小美女有精神病吗?

折月芝的武功太好了,几乎堪比林冲,赵不凡被她逼得上窜下跳,没过多久便被折月芝给打得趴下,气喘如牛。

“不凡弟弟,你可以继续跑,没关系的,姐姐不嫌累!”折月芝笑起来很漂亮,眼睛眯成月牙,无论怎么看都是罕有的美女,可在赵不凡的眼中,这笑容的可怕程度一点都不比辽兵差。

折月芝看他咬牙切齿,脸上笑容却丝毫没有变化,柔声问说:“你如果要跑,那姐姐让你继续跑,当作锻炼你的轻功,这也算是好事!如果你不跑了,那你就听话,好好跟我学走路,只要你乖乖的,姐姐就奖励你!”

这话让赵不凡实在难以忍受,破口大骂:“我不是三岁小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疯婆娘!”

“你怎么能这么和姐姐说话呢?”折月芝皱起秀眉,脸色严肃起来,斥责道:“因为你是孤儿,从小没人管,所以姐姐不怪你,但你必须要学习,你长得挺英俊,怎么张口闭口就胡乱骂人,这很破坏你的形象!”

赵不凡彻底抓狂了,想打又打不过,想骂又不好太过分,毕竟对方是折家的人。

咬着牙怒视折月芝半晌,他无奈地妥协:“行了,算我倒霉,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才是姐姐的好弟弟嘛!”折月芝流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兴地说:“我已经帮你计划好了,你要先学走路,要走得有风骨,要有将军气质,不要那么没气质,必须拿出你那天独战千军万马的气慨来!”

赵不凡脸上颤动半晌,憋着气道:“好,我走!”

折月芝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得非常美,可在赵不凡的眼中,那是痛苦。

很快,他就不得不在花园内走来走去,折月芝双手叉着小蛮腰,站在旁边喝斥,每当赵不凡有丝毫过失,那就是劈头盖脸的粉拳落下,只是折月芝的粉拳比起别的美女,力道太大,确实不是享受,是折磨!

何大野坐在远处的石头上缝衣服,不时抬头看看两人,脸上挂着笑容,乐呵呵地自言自语:“不凡虽然懂得很多,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年轻人,竟然这般青涩,这对欢喜冤家也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

初春的花园隐藏着勃勃生机,那枝头不经意间已经生长出碧绿的嫩芽……

傍晚,折月芝终于放过饱受折磨的赵不凡,蹦蹦跳跳地离开。

赵不凡看着她远去,真有种大获全胜的喜悦感,激动地走到何大野身前,胀红着脸道:“大野,你今天看到了吗?看到这个疯婆娘是怎么折磨我的吗?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她?”

“是吗?”何大野悠然地笑着,不疾不徐地说:“我觉得你将来会有想看到她的时候!”

“别!”赵不凡铁青着脸,没好气地说:“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我永远不像看到她,不像招惹她,永远!!!”

何大野正要回话,两人身后却突然传来折彦质疑惑的声音:“你不想看到谁?”

“嗯?”赵不凡回头,见是折彦质,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怒气,拱手行礼:“折将军来了!”

折彦质笑着说道:“我过来是有件事打算让你去做!”

“折将军有什么吩咐?”赵不凡听到有正事,脸色严肃起来。

折彦质道:“我们折家军千里赶来救援,携带的粮食不多,而且周边地区也缺粮,最多只能支持一、两个月,现在只能去大名府要粮,那里是我大宋北方的屯粮重地,钱粮兵甲都在那里,所以现在需要派个人送信过去,并且协助那边派送粮食。你智勇双全,现在又没别的事,正是最好的人选!”

“遵命!”赵不凡没有多问,一口应下。

折彦质笑笑,很快又转身离去:“那等会儿我就将信送过来,还有你的任命状!”

“任命状?”赵不凡疑惑。

“是的,我已经将霸州之战的战报送往朝廷,虽然不知道朝廷会怎么赏赐,但我暂时可以先提拔你做个都头!”

赵不凡大喜过望,高兴地说:“多谢折将军抬爱!”

折彦质笑着摇头:“以你的才华,小小都头可是委屈了,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按照厢军的规矩,再往上提拔就必须上报兵部,禁军则更是必须通过枢密院,所以除非你调到我们折家军,不然我也没权利提拔你,可惜你又不愿意加入折家军!”

赵不凡暗暗苦笑,他不是不愿意加入折家军,是怕遇到折月芝,他是真怕了那丫头。

折彦质看看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直到快走出宅子的大门,才突然又转过头来道:“对了,平安寨那边已经联系上,现在很安稳。霸州的知州李邈带兵驻守在那里,只是因为战局变化,那边与我们这边被辽军隔断了,所以李邈没办法回救霸州,但你不用担心那边,有李邈在,辽军没那么容易打进去!”

第0025章 古怪

政和五年二月初三清晨,赵不凡到军营报备,准备起行前往大名府。(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哪想刚走进折彦质的中军大帐,却看到折月芝也在这里,瞬间脸色铁青。

折彦质发现他神情不对,奇怪地问道:“不凡,看你脸色有些发青,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休息好,不碍事!”赵不凡搪塞着说。

折彦质点点头,不再多问,凝重地道:“你们此去大名府不要穿戴战甲,只带上武器就好,以免惹人注意。在见到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后,要亲手将我的密信交给他,他定然会妥善安排,你们那时跟着大名府的将士返回就好!”

“你们?不是我一个人去吗?还有谁?”赵不凡狐疑出声,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折彦质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折月芝已是挺起胸脯说:“还有我!”

霎那间,赵不凡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发晕,几乎是脱口而出:“折将军,能不能换个人和我一同前去?”

“换个人?”折彦质有些发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折月芝则是死死盯着他,眼珠滴溜溜地转。

看到折月芝这表情,赵不凡心里一寒,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折将军,折姑娘千金之躯,只怕路上有闪失!”

“闪失?”折月芝忍不住了,脆声接过话去:“以我的武功,你有闪失,我也不会有闪失!”

折彦质似乎看出些什么,皱眉看看折月芝,随后又看看赵不凡,突然笑了起来。“不凡,你放心,我这个小妹虽然性格有点疯……咳咳,嗯……性格有点冲动,但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绝对不会抗令,更不会胡闹。(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次让你们携手前去大名府,正是考虑到你的机智和她的武功,你们两人同去,我也放心!”

说着,他满脸严肃地看向折月芝,郑重叮嘱:“小妹,你路上要听赵不凡的,这趟任务是以他为主!”

“遵命!”折月芝朗声回应。

赵不凡看在心里,暗暗叫苦:鬼才相信这疯婆子会听命令,这趟任务可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可不管他怎么想,军令如山,折彦质下达了命令,那就只能执行,在万般不情愿中,赵不凡还是胆颤心惊地与折月芝共同离开霸州。

因为时间充裕,两人并不是特别赶,只让战马小跑着前行,每隔半个时辰歇息一刻钟,好让马儿歇脚。

正午时分,两人到达一处小溪,取出干粮填饱肚子。

这时的赵不凡可非常疑惑,因为他发现折月芝自从出城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更没有折磨他,让他非常意外。

“这疯婆子怎么可能转性?难道有更狠的?”

心里这么想着,赵不凡心里越来越不安。

短暂的休息后,两人再度起行,同样是什么话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直到入夜时分,他们才在路边的林子里歇息下来,捡了些枯木,架起了篝火。

折月芝这时候才说了第一句话:“不凡弟弟,我去打点野味来烤着吃!”

“嗯!”赵不凡点点头,任由她去找野味,自己则去找柴火。

可折月芝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赵不凡的不安感越来越重,总觉得折月芝有什么图谋。

没多久,折月芝打来一只野山鸡,提回来的时候已经剥洗干净,也不知道在哪儿找到的清水。

她甜甜地笑着,把野山鸡用梨花枪穿上,径自放到火上去烤。

“不凡弟弟,我做的烤肉味道很好,等会儿让你尝尝!”

赵不凡对她丝毫没有好感,淡淡撇上一眼,心中暗想:这疯婆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赵不凡拨弄着篝火,折月芝专心烤着野味,谁都没有再说话。

没多久,那野山鸡被折月芝烤得金灿灿的,散发出诱人香味,让赵不凡的肚子“咕咕”直叫。

折月芝“噗哧”一笑,从包袱里取出盐和香料,熟练地撒上。

“饿了吧!不要急,马上就好!”

这一刻,火光映射着折月芝美丽的容颜,那么温柔、那么专注、那么安静……

赵不凡看得有些失神,可想到折月芝凶恶的一面,瞬间又摇摇头,暗想:折月芝这女人确实漂亮,可惜有点疯疯癫癫,跟个疯婆子似的,若她能正常些,那还真是个绝代佳人,将来不知有多少男人爱慕!

他正在胡思乱想,折月芝却突然笑着说:“不凡弟弟,山鸡烤好了,现在有些烫,我吹一吹。”

说着,她便嘟起红唇,将野山鸡放到了嘴边。

好一会儿,她将滚烫的烤鸡吹凉了,快乐地撕下鸡腿和鸡翅,全都递了过来。

“不凡弟弟,给!”

赵不凡有些发愣,这或许是个很不起眼的小举动,但他却觉得有些奇怪,诧异地看着折月芝。“你把鸡腿和鸡翅都给我,那你吃什么?”

“我有鸡肋啊!”折月芝笑着说。

赵不凡沉默,突然发现有些看不懂折月芝,感觉这个女人实在太奇怪了!

片刻后,他伸手接过一个鸡翅和一个鸡腿,摇头道:“鸡肋没什么肉,也不好吃,这鸡腿和鸡翅我们一人一半吧!”

“不用,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肉!”折月芝很郑重地说。

赵不凡眉头紧皱,心中暗暗思量:这个女人究竟是装疯还是真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想,他还是拒绝道:“你不也就比我大一岁?我长身体,你不是也长身体?”

“那我总比你多长一年,你少长一年,所以你要多吃!”折月芝严肃道。

“你这都是什么逻辑?”赵不凡懒得再与他争论,皱起眉头道:“我不想和你争这个,鸡腿和鸡翅一人一半,不然我也不吃,我大男人一个,怎么能占这点小便宜!”

折月芝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反而笑着看看他,最后点头道:“行,我们一人一半!”

两人不再多话,各自吞咽,赵不凡也是真饿了,很快将鸡肉吃完,看着折月芝还在细嚼慢咽,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张口问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不说?”

折月芝抬起头,美丽的容颜显得有些严肃。

“我父亲说过,无论任何军事行动,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尽量不要说无意义的话!不凡弟弟,你也要记住,私底下我认你这个弟弟,可在公事上,那必须有原则,这是我们折家的祖训,绝对不会有错!”

第0026章 龙象般若功

柔和的月光丝丝缕缕,彷如给沉睡的折月芝披上了薄薄轻纱。(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旁边的篝火噼啪作响,赵不凡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衔着嫩绿的青草,静静凝望那浩瀚的夜空。

“我现在终于当上都头了,虽然还是不入品的军官,但距离我的目标也算更进了一步,只是没想到战争会这么可怕,我虽然比别人有优势,可能力终究还是差了些,看来我今后不仅要提高武艺,还要多读书,多学些兵书和战阵才行。真希望早点权倾朝野,把那些奸臣都杀了,然后再买个庄园,做做生意,娶几房娇妻美妾,没事儿就数数钱,游山玩水!!”

想着想着,赵不凡的嘴角不由带上笑容,脑中更是闪现出扈三娘那美丽的容颜,彻底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突然,沉睡的折月芝从地上急窜而起,根本毫不考虑,猛然将赵不凡抓起来,转身就跑。

遭此惊吓,赵不凡大怒:“你半夜三更地发什么病?”

“快跑!!!”折月芝满脸惶急,根本不与他吵,只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两个字。

赵不凡也不蠢,急忙催动轻功跟着她奔驰,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耶律庆哥!”折月芝罕有地流露出慌张,只顾拉着赵不凡狂奔。

“耶律庆哥是谁?”赵不凡很疑惑。

折月芝回道:“他是辽国第一高手耶律真武的首徒,龙象般若功练到第七重,内力比兀颜光还深厚,非常可怕!”

“龙象般若功?”赵不凡愕然。

折月芝来不及再说,耶律庆哥那冷酷的声音已传遍树林:“折月芝,我不想与你们折家为敌,辽国的事也与我无关,但这个赵不凡的命,我是一定要取,鲁智深杀死我弟弟耶律虎,我杀不了他,便先杀他这个好兄弟,也让他尝尝心痛的滋味!”

折月芝没有理会他,银牙紧咬,拉着赵不凡疾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凡弟弟,是你杀得耶律虎?”

“不是我,是我的结拜大哥鲁智深!”

折月芝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今天麻烦了!!”

“你武功比兀颜光还高,怎么打不过这耶律庆哥?”赵不凡奇怪地问。

“你不知道,我练的寒冰真气刚好克制兀颜光,所以他看到我就跑,可单是武学修为,我却比不上他。我武功能这么高,是因为小时候有天赐机缘,误吃了一种奇果,这耶律庆哥与兀颜光在伯仲之间,甚至还要略微厉害些,我克制不了他,所以根本打不过,我们折家年轻一代,也只有大哥和三哥才能对付他!”折月芝忧虑地说。

折月芝轻功非常好,可因为拖着赵不凡,速度大减。

那耶律庆哥越追越近,眼中寒光闪动,厉声喝道:“折月芝,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管这件闲事,休怪我将你一同杀了,我就不信你们折家那几个老不死敢到乌尔山来找我报仇!宋辽之争与我无关,我只要这赵不凡的命,你放下他,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哼!他是我弟弟,怎么可能不管他!”折月芝冷声回应。

伴随着话音,她突然凶狠地将赵不凡推出去,自己则转身面对耶律庆哥。

“不凡弟弟,你快走,我来挡住他!”

赵不凡惊得难以置信,他从来没有想过,仿似疯婆子的折月芝竟然会这么做,有些发怔。

可当他回过神来,却顾不得想太多,紧跟着折返,大声道:“我怎么能让你断后,自己独自逃跑?”

“你挡不住他几招,快走!”折月芝厉声喝斥,这个疯疯癫癫的美人此刻真有种说不出的英气。

“你不是也挡不住?他本是争对我而来,你如果为了救我死在这里,我这一辈子也心中不安!”

两人说话的时候,那耶律庆哥已是直接扑向赵不凡,拳头带起劲风,隐隐带着龙啸声。

赵不凡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可怕威力,不敢硬当,抽身急退,使出太祖棍法,不断卸去耶律庆哥的力道。可两人的武功差距实在太多,他尽管使出浑身解数,却也只能勉强支撑。每一次劲力接触,他都感觉浑身筋脉剧痛,耶律庆哥的内力太霸道了!

折月芝心急火燎,全力出手,意欲将赵不凡隔出战圈,可耶律庆哥巧妙地以身法避开折月芝,只管盯着赵不凡猛打。

电光火石间,赵不凡已经与耶律庆哥交手三十多招。

突然,耶律庆哥趁着他内力不济,接连两记抢攻,雄浑的龙象真气喷涌而出,赵不凡被迫硬挡。

“咔嚓!”

镔铁棍被生生打成两断,赵不凡更是飞出两丈多远,尚在空中就喷出一口乌血。

当他落到地上,只觉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而耶律庆哥却已是飞身跃来,强大的拳劲直扑他的胸膛。

“完了!”这是赵不凡心中唯一的想法。

眼见他就要被一拳打死,折月芝及时赶到,抢先抓住赵不凡的衣领,闪身避过。

这次她没有再抵抗,顺手将赵不凡翻到自己背上,全力催动轻功,疯狂逃遁。

耶律庆哥大怒,厉声喝道:“折月芝!既然你要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

折月芝根本不理他,背着赵不凡快速腾跃,嘴中焦急地喊着:“不凡弟弟,不凡弟弟,你没事吧!”

“还没死!”赵不凡很虚弱,根本提不起丝毫力气。

他感受着折月芝的力量,也感受到折月芝的坚持,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动涌上心田:原来折月芝不是疯,是单纯,他认了我这个弟弟,就把我当亲弟弟看,所以要缠着我,要教训我,把她认为对的东西,强行灌输到我的身上!

当明白这些,赵不凡心中涌起热流,他不知道折月芝为什么要将他当作弟弟,更不知道折月芝为什么会这么有情有义,可从内心来说,他真的很感动。

挣扎许久,赵不凡暗暗叹口气:折月芝虽然拥有绝顶轻功,可她背着我,绝对无法摆脱耶律庆哥,她既然以真心对我,那我不能连累她,与其两个人死,不如死我一个!

想到这里,赵不凡强撑起精神,虚弱地说:“月芝姐,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这样下去,我们早晚都会死!”

“你说什么胡话,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让你死,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弟弟被活活勒死,绝不能再看着你死!”折月芝不断摇头,甚至带着哽咽。

赵不凡有些愣神,感觉折月芝内心似乎藏着很深的故事。

可此时却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他摇摇头,没去管那些,沙哑着道:“月芝姐,我不是你的亲弟弟,我们认识也没多久,你何苦这么卖命,快走吧!”

“不要再说了,我绝不会放下你,一定要救你!”折月芝语气坚决,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耶律庆哥急速跟在后方,听到两人对话,哈哈大笑:“折月芝,你将这小子当成折彦伉了?他早就死了,这个人姓赵,你姓折,你管他死活做什么?”

折月芝受到那个名字刺激,突然暴怒:“耶律庆哥,我弟弟就是被你们契丹人活生生掐死,你们现在还要来夺走我另一个弟弟,我跟你没完?”

耶律庆哥冷笑:“你这疯女人,难道就因为这赵不凡长得像你折彦伉,他就是你弟弟?”

第0027章 大名府的勇将

折月芝哭了,她的双肩明显在抽动。(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赵不凡也从耶律庆哥的话中明白过来,心中暗暗感叹:难怪折月芝非要认我当弟弟,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像折彦伉。

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今的局面,于情于理都不该拖累折月芝,赵不凡还是强撑起精神劝说:“月芝姐,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这么背着我逃跑,只能白白填进去一条命,何苦呢?”

“我救你不仅仅因为你长得像我死去的弟弟,算了,不与你多说,你不会明白的,总之我绝不会独自逃生!”折月芝很倔强,态度非常坚决。

赵不凡沉默下去,他感受到折月芝的坚持,所以放弃争论,以免浪费她的气力。

这么追追逃逃,折月芝想尽办法,始终没能摆脱耶律庆哥的追杀,而她终究还是个少女,纵然武功很高,可体力却很差,只能用内力来强行支撑,所以内力的消耗就非常快,时间一长,速度迅速慢下来。

耶律庆哥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折月芝,别逞强了,放下赵不凡,我让你走!”

“滚!!”折月芝一声厉斥,根本不与他多说。

“不识抬举,看你还能嘴硬多久!”耶律庆哥眼中寒光闪烁,对折月芝也越来越愤怒。

又奔逃了不知多久,折月芝已是剧烈喘息,香汗淋漓,显然已经濒临极限,可面对绝境,她却轻轻笑了起来。“不凡弟弟,我们恐怕真要一起死在这儿了!”

赵不凡这时候也恢复些力气,叹气道:“早前让你走,你偏不,现在恐怕想逃也逃不掉了!”

折月芝笑了,笑得很洒脱。“没事,我们折家将传至今天,历经那么多代人,可从没有几个能善终,大多都是战死疆场。世人心中杨家将的更有声名,可我们折家将传承更久,杀敌更多,你去看看我们祠堂供奉的灵位,恐怕都会吓到。我们折家人,无论男女老少,从来就没有怕死的!!”

赵不凡深吸口气,轻声道:“折家将确实很了不起,既然你心意已绝,那我们与耶律庆哥决死一战,死也不要窝囊死!”

“好!”折月芝果断应声,正要停下身形,眼角却陡然瞥到远处的莹莹波光,定神细看,却看到那边有条大河,瞬间喜不自制,惊声道:“不凡弟弟,你会不会水性?”

“会,大师傅教过我,怎么了?”赵不凡奇道。[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我们有救了!”折月芝惊喜地欢呼一声,不知从哪儿爆发的力量,身形转动,瞬间加速飞奔。

赵不凡在她背上探头张望,这才发现前方有条大河,愕然道:“耶律庆哥不识水性?”

“契丹人绝大部分都不会游水,耶律庆哥更不会!”折月芝惊喜道。

紧追在后的耶律庆哥也看到这情况,急得破口大骂:“折月芝,今天你敢带赵不凡走,我早晚要杀你泄恨!”

折月芝理也不理,全力催动轻功,待奔至大河边,直接就跳了下去。

“不凡弟弟,你身上有伤,如果游不动,那扶着我的肩膀就好,只要不乱动,那就不会沉!”

“我水性很好,你只管游,我知道怎么配合你!”赵不凡迅速回应。

折月芝放下心来,迅速带着赵不凡游向深水处,耶律庆哥对水又怕得要命,追到河边却不敢下河,急得在岸边转来转去,破口大骂。“折月芝,若是再看到你,我一定要你的命,你们以为躲到河里我就没办法,我就不信你们不上岸!!”

河中的两人笑了起来,相视一眼,折月芝便说道:“走,这河不算宽,水流也不急,我们尽快游过去,如果耶律庆哥找到办法过河,那我们就危险了!”

“好!”

赵不凡应过,单手扶着折月芝的肩,只用两脚踩水,顺着河流的走向,徐徐飘向了河对岸。

当抵达岸边,劫后余生两人都瘫在河滩上躺着,久久不肯起来。

赵不凡喘息着说:“你救了我的命,这份情我永远记着!”

“你是我认定的弟弟,怎么能不救你!”折月芝笑得很开心,河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让她看上去很狼狈,可此刻的她却让赵不凡觉得很美,那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可我真不是你的弟弟,你这样让我很别扭,很不舒服,我们做朋友不行?”

赵不凡说起这个,折月芝瞬间板起脸来,那眼睛又在滴溜溜地转。

“不行!你必须当我弟弟,刚才救你的时候,你还一口一个月芝姐,现在活命了,马上就改口,没那么便宜的事!”

眼见折月芝即将恢复彪悍模样,赵不凡无奈地拍下额头,急忙道:“行,行,行,月芝姐行了吧?别扯这些了,赶快走,万一耶律庆哥渡过河来,那就麻烦了!”

折月芝心满意足地笑笑,却没有再多话,很快起身。

两人彼此相扶,很快就消失在河滩上!

此后几天,他们不敢再走大路,专挑偏僻小路前行,好在沿途也碰到不少山野乡民,边问边走,也没有走错方向。

眼看距离大名县已经不远,这天夜里歇息时,赵不凡的伤势突然加剧,浑身筋脉剧痛,高烧不退。他从睡梦中痛醒,顾不得想太多,急忙盘腿坐下,运行九转金阳神功疗伤。

九转金阳神功确实厉害,疗伤能力很强,可残留在他体内的是龙象之力,这种内力霸道刚猛,不断破坏着他的筋脉。这些天他们急于赶到大名县,所以赵不凡也没有真正好好疗伤,哪想龙象之力竟然在侵蚀他的心脉。

熟睡的折月芝早已经惊醒,略微查看赵不凡的情况,瞬间惊呼:“糟了,龙象之力在侵蚀他的心脉,他的内力虽然火热精纯,可力量却有些弱,肯定撑不久!”

伴随着话音,她迅速坐下来,催动内力协助赵不凡护住心脉,待赵不凡睁开眼睛,她才急声道:“不凡弟弟,我们必须赶紧到大名县找人帮忙,救人比杀人难,光凭我们两人,无法驱除你体内的龙象之力!”

赵不凡此刻非常虚弱,颤声道:“去卢府,去找我二师傅卢俊义,他应该可以办到!”

“那个号称枪棒无双的卢俊义?他是你师傅?”折月芝问道。

“嗯!他是我二师傅!”赵不凡点头。

“那太好了,你这伤不能再耽误,我现在就背你走!”折月芝上前背起赵不凡,用腰带绑好,顾不得劳累,连夜起行。

赵不凡没办法,他现在伤势突然加重,浑身剧痛无力,形同全身骨折那般,根本就没办法赶路,这还是他意志够坚强,不然早就痛晕过去,所以只能由折月芝背着走。

此时急于赶到大名县,折月芝也顾不得其它,沿着更近的大路迅速前行。

哪想刚刚走上一个时辰,折月芝浑身一颤,猛然催动轻功。

赵不凡急问:“芝芝,耶律庆哥追来了?”

“什么芝芝,是姐姐!!”折月芝怒声斥责。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问题,耶律庆哥的声音已是传入耳中。

“哈哈哈!!!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我今天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音落下,耶律庆哥竟然从路边树林飞速窜出,直接挥拳袭来,好在折月芝临行前将赵不凡绑在背上,所以能空出双手抵挡。电光火石间,折月芝连连挥拳,拼尽全力抵挡。

可因为要护着背上的赵不凡,她受到很大束缚,不得不与耶律庆哥硬拼,仅仅接下二十多招,她便被一掌击退,重重摔倒在地,而耶律庆哥这次可谓吸取教训,根本不拖延,凶猛杀来。

赵不凡眼见形势危急,忍住剧痛扯断腰带,翻滚着远离折月芝。

“芝芝,你全力出手,不要管我!”

折月芝没工夫答话,从地上纵身跃起,死死拦住耶律庆哥,为了保护赵不凡,她行动受限,不得不硬拼,直看得赵不凡心急如焚。“芝芝,不要管我!!!”

耶律庆哥面色阴冷:“折月芝,你既然找死,那我成全你!!”

伴随着话音,他突然变招,左手隐隐闪现金光,直取折月芝的心窝。

折月芝本可以避过,可若是闪开,那躺在她身后的赵不凡就绝不可能幸免。她根本想都没想,极速运转体内的寒冰真气,挥动拳头正面相敌。

“嘭!”

折月芝口喷鲜血,倒飞而出,直接落到赵不凡身边。

“芝芝!”赵不凡一声惊呼。

“我没事,不过我们的运气恐怕用尽了,还有,要叫我姐姐,不是芝芝!”折月芝绽放着美丽的笑容。

耶律庆哥缓缓走向两人,目光冰冷:“折月芝,本来不想杀你,但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耶律庆哥!!”赵不凡怒视着他,心中杀意攀升到极限。

耶律庆哥伸出手,正要将两人击杀。

“嗖!”

一支利箭袭来,迫使他纵身飞退。

与此同时,两个身穿铠甲的军官飞驰赶至。

耶律庆哥恼怒异常,愤恨地看着两人:“你们是谁?关你们什么事?”

两个军官威猛不凡,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争相喝斥。

“我是大名府留屯厢军指挥使杨志,擒拿你这凶徒归案!”

“我是大名府留屯厢军指挥使索超,你敢在此行凶,我们巡查经过,怎能不管?”

第0028章 梁中书的手段

赵不凡笑了,他这辈子从没有像此刻那么庆幸,从没有这么感谢过上天,他自己不怕死,可真的很怕折月芝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杨志提着厚重的流星碎岩刀,飞身挡在两人身前,怒视耶律庆哥。索超则握着战神斧半蹲在两人身前,凝重问道:“你们没事吧?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们?”

折月芝不认识两人,急得大喊:“我是麟府折家第十代子弟折月芝,折彦质的堂妹,我父亲是前年远征西夏阵亡的折可复,已故名将折克行是我亲祖父。我们奉命送信来见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却被这辽国高手耶律庆哥追杀,你快去找救兵,这耶律庆哥武功非常高,你们恐怕不是他对手!”

听完这番话,索超大怒,一把抓起战神斧,根本没听折月芝的劝阻,飞身纵起,直奔耶律庆哥。“娘的,契丹狗贼还敢追到我大名府来,正愁不能去边关杀敌,你今天来得正好!!”

前方杨志更加稳重些,回头对着折月芝道:“折小妹,你便安心,有我和索超在这里,这耶律庆哥不能伤你。”

说完这番话,他挥舞着流星碎岩刀,纵身杀入战团。

杨志和索超两人的武功都非常高,若是单独一人,恐怕逊色于耶律庆哥,可两人联手,那很少有人能正面抵挡。

眨眼间,三人腾挪飞跃,激烈交锋,折月芝见两人武艺非凡,很有些吃惊。

“大名府的指挥使都能这么厉害?”

赵不凡笑笑,虚弱地说:“芝芝,这索超绰号急先锋,每当战斗,必身先士卒,武艺高强。虽然只是小小的指挥使,可很受梁中书器重,只是因为年轻,资历不够,所以才屈居指挥使,至于那个杨志,因为左脸有块青色胎记,所以绰号青面兽,武艺同样非常高,而且更是你的亲戚!”

“我亲戚?”折月芝眨眨水灵的大眼,微有些疑惑。

“他是杨家将的后人,金刀杨令公的夫人折赛花不就是你们折家第五代吗?她的后人岂不就是你的亲戚?”

折月芝听到这话,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很快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对着前方大喊:“杨志表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耶律庆哥把我欺负得好惨!”

杨家近两代人没出什么人才,因而有些没落,连本家人都各奔东西,与折家就更没有再走动,多少有些渴望郑明自己。

此时折月芝叫出这声表哥,那可是脆生脆气,杨志明显很高兴,手中的流星碎岩刀更添三分凶猛,嘴中大喊:“折小妹,你们先回城中找梁相公,我与索超兄弟自会斩杀耶律庆哥!”

“那你们小心些,我们先去城中疗伤!”折月芝回应一声,背起赵不凡便走。(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两人没走几步,碰到一百多个大名府的兵士,正是杨志和索超带着巡查的属下,早前杨志和索超察觉有厮杀声,因而抢先去查看情况,这才救下赵不凡和折月芝。

简短询问过后,那些兵士匆匆奔去寻找索超和杨志,折月芝则背着赵不凡很快回城。

深夜十分,大名府的街上基本看不到行人,赵不凡强撑着精神,在背上给折月芝指路,不多会儿就来到卢府门前。

折月芝将赵不凡小心地放到石狮子旁边,焦急地上前敲门:“卢员外,快开门,快开门,你徒弟快死了!!!!”

很快,大门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燕青手持棍棒,带着几个护院开门走出。

当看到折月芝,燕青立刻皱眉质问:“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吵嚷什么?”

“你就是卢员外?你徒弟快死了,快救他!”折月芝大声喊道。

“我不是员外,我是燕青,什么徒弟要死了?”燕青说完,顺着折月芝的眼神看去,略微打量,顿时认出赵不凡来,当下神色剧变,顺手扔掉木棍,直接冲到了过去。

这时候赵不凡已经昏迷,燕青略微查看情况,急得直接将他抱起,大喊大叫:“快去告诉员外,是不凡!不凡要死了!”

那些护院都认识赵不凡,立刻就有人慌张地跑去通知卢员外。

一番手忙脚乱,燕青将赵不凡抱到他原来住的房间,急得在床边走来走去。

“我这兄弟心地善良,不喜欢与人结怨,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凶手!!”

折月芝静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有说话。

不多会儿,卢俊义心急火燎地走进屋子,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刚走进房中就厉声喝问:“不凡怎么了?”

折月芝知道来人就是赵不凡口中的师傅,这才上前道:“卢员外,不凡弟弟被契丹高手耶律庆哥打伤,龙象之力正在侵蚀他的心脉,我功力不够强,无法替他驱除,你快救救他!!”

卢员外皱着眉头,几步跨到床边,待查看过赵不凡的身体情况,急声道:“姑娘先将他扶起来,我用麒麟功替他驱除龙象之力,燕小乙快去找大夫,他需要医治。”

几人各自忙碌,足足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赵不凡悠悠醒来,脸色好了许多,已经可以独自走动。

守了一夜的折月芝精疲力竭,再加上有伤在身,见他没有大碍,终于肯跟着卢府的丫鬟去歇息。

接下来两日,赵不凡和折月芝就在卢府住下,养伤休息。

赵不凡也将自己从军的事告诉了卢俊义,还讲述了自己在北疆的作为,卢俊义听得非常高兴,夸赞连连!

第三天,赵不凡伤势好转,日常行动基本上不受影响,这才与折月芝去留守司。

大名府是陪都,地位比起普通的军州要高,所以这里的最高官员不唤作知府、知州或知军,称作留守,由朝中大臣兼任。

赵不凡从折月芝口中得知,这梁中书原名叫做梁世杰,本来担任着中书舍人的差遣,是朝中大员,皇帝听从蔡京的建议,派他留守北京大名府,实际权利就是掌管大名府的军政事务。因为中书舍人的地位更高,所以人们便称他为梁中书。

这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而蔡京现在权倾朝野,梁中书便是他们那一派势力的人。

赵不凡和折月芝来到留守司,刚走到大门外,却撞见索超从府里出来。

“折姑娘?”索超微微愣神,随之快步迎来。“你们怎么现在才到,中书大人可都急坏了,派人四处寻你们,刚才还让我再添派两百军士去寻找!”

“我们去治伤了,所以耽搁些时间。”折月芝心中还惦记着耶律庆哥,紧跟着追问:“索指挥使,耶律庆哥抓到没有?”

提起这个,索超脸色有些不好看,羞愧地侧过头去。“唉!耶律庆哥武功确实很高,我和杨志有些大意,被他逃了,不过他也受了很重的伤,我先回来禀报中书大人,杨志则带着人去追捕。”

折月芝美丽的容颜上隐隐有些遗憾,但也没再多问,转而笑说:“我们现在需要面见梁中书,你能带我们进去吗?”

“那当然可以,梁中书本来就让我负责找你们!”

索超带着赵不凡和折月芝进入留守司,很快就在议事厅见到梁中书。

那梁中书对折月芝倒是很客气,一口一口贤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对赵不凡那是正眼都没瞧过,当听说赵不凡只是小小都头,那更是再没看过他一眼,如果不是看在折月芝的面子上,恐怕就要他立刻出去。

赵不凡心中有气,干脆不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梁中书是大奸臣蔡京的人,心中本就没有好感,此刻更加厌恶。

好在折月芝似乎也不愿与梁中书谈太多,简短说完边疆的形势,便将折彦质的密信交给了他。

梁中书看过后,微笑着点头:“贤侄女放心,边关战事关系重大,我会尽快调集钱粮兵甲,你赶路辛苦,先在舍下休息,待我调拨好物资,立刻通知你!”

折月芝礼节性地笑道:“那就烦劳中书大人费心了,不过我现在暂居在卢员外府中,便不叨扰中书大人了!”

“卢员外?莫非是那卢俊义?”梁中书疑问道。

“正是他!”折月芝站起身来,抱拳行礼:“中书大人,如果没有其它吩咐,那我就先回卢府了,若有差遣,大人随时可以派人通知我,我定然竭尽全力!”

梁中书想了想,笑着说:“既然贤侄女有去处,那我就不多挽留,如果你有什么需求,也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中书大人!”

折月芝和赵不凡转身离开,随着他们走出议事厅,梁中书的脸色沉下来,他身后那随从更是慌张地走上前,低声问道:“中书大人,折彦质来信索要钱粮兵甲,这兵甲还好办,可钱粮早都……”

“我要你提醒我?”梁中书阴沉着脸,语气显得有些恼怒,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睛道:“你设法立个名目,赶紧派人去征收钱粮,争取在半个月内凑齐!”

“还要向百姓征税?”那随从面露苦涩,看了看梁中书,壮着胆子说:“中书大人,今年已经额外征收两次了,如果再征,恐怕百姓要活不下去,若闹出事来,百姓那里倒无所谓,可若是被别人抓到把柄,上奏皇上,那可不好脱身。”

“那你有办法?”

随从想了想,迟疑着说:“中书大人,不如暂且将送给蔡大人的生辰纲借用一些,中书大人再从家中借用一些,以后再想办法补上,俗话说细水长流,百姓逼得急了,恐怕多生事端!”

哪想梁中书听到这话,面色铁青。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我岳父生辰纲的主意,我警告你,如果你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就赶快设法征收钱粮,若延误边关的事情,折家到朝廷奏我一本,那我就先取你的人头!”

随从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再不敢多话,连连应承:“属下遵命,属下遵命!”

第0029章 罗家枪

眨眼间,赵不凡在卢府住下大半月,仿似又回到当初,唯有的不同是多了个折月芝。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随着折彦质交代的任务完成,耶律庆哥也重伤逃遁,折月芝恢复了本性,天天缠着赵不凡,直把他弄得焦头烂额。最初他还以伤势没有痊愈为借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借口显得越来越苍白无力。

“不凡,不凡,你那个干姐姐又在四处找你,快躲起来。”燕青窜进后花园,大呼小叫。

赵不凡正坐在花丛里看书,听到这话,直接趴到地上,眼神锐利如电,四处观望,真犹如防贼那般。

燕青敏捷地跳到他身边,蹲下身子道:“不凡,这儿不安全,你姐姐已经知道这个点了,肯定会找过来!”

“那躲到哪儿去,卢府都被芝芝混熟了,她什么地方找不到!”赵不凡翻着白眼说。

“我们出府去,去春月楼听小曲儿,我就不信她能找过来,就算找到,他也不敢进!”

燕青话音刚落,赵不凡还在犹豫,卢俊义威严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小乙,你又想找打,我说过,不凡未满十七岁前,你不准再带他去那些地方!”

燕青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慌忙转过身去:“主人,我说笑呢!”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卢俊义瞪他一眼,转头看向赵不凡,严肃地说:“你跟我到武院,我有些事对你说!”

“噢!”赵不凡见卢俊义这么严肃,只得起身跟在他身后。

不多会儿,两人走到武院,卢俊义沉思片刻,缓步走到武器架旁边,拿起一杆长枪。

“不凡,从军是你自己选的路,为师也不多说什么,可你既然要领军征战,今后少不了要马战,而太祖棍法是太祖皇帝为步兵厮杀而开创,只适合步战,所以为师今天要教你一套马战的武功,为师最擅长枪棒,所以也就教你用枪!”

赵不凡听得眼冒精光,激动地连连点头:“多谢师傅,我一定好好学!”

卢俊义看看他,随手将铁枪舞了个枪花,微笑着说:“我传你的这套枪法唤作罗家枪,最早的出处已经难以得知,但经过诸多传承,最终在隋末的罗成手中成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我当初学这套枪法,本是想采纳百家之长来改良麒麟枪,今日正好将它原原本本地传给你,以后你要好好习练,争取超越罗成,更希望你能在武艺大成后,改良出最适合自己的枪法。”

“罗成?就是戏曲里唱的隋末好汉,快枪罗成?”赵不凡愕然追问。

“正是!”卢俊义点点头,不再多说,眼神渐渐锐利,凌厉的气势喷涌而出。

突然,他身形如电,手拿长枪迅猛极刺,厉声喝道:“不凡,你记住,罗家枪追求一个快字,走的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路子,你先将招式记熟,反复习练,然后再慢慢体悟,每次习练时不要急着追求招式到位,先求快!”

赵不凡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卢俊义的每一招一式,倾尽全力记忆。

不多时,卢俊义将套路演练完一遍,收招立定。“不凡,你看到多少招?”

赵不凡有些尴尬,挠着头说:“师傅,我天赋可能不太好,只看清五招!”

“五招?”卢俊义神色凝重,却没多说,很快又再度演练一遍。“这次你看清几招?”

“我看清了,是十一招!”赵不凡高兴地说。

卢俊义仍旧没有说什么,再次重复演练。

“看清多少招?”

“二十八招!”赵不凡非常激动,他发现自己越看越清晰。

卢俊义沉默,凝望着赵不凡久久都没有说话。

赵不凡有些不安,担心自己天赋太差,忍不住出声问说:“师傅,我是不是笨了些?”

可卢俊义没有回答,深吸口气,再度演练开来,这次他的速度更快,常人看去,恐怕只觉得遍地都是枪影!

“这次多少招?”

“五十二招!”赵不凡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道:“师傅,我看到五十二招,但感觉其中有很多相似的招数,只不过是换了个使法,总觉得只有四十多招的样子!”

“嘶!”卢俊义倒抽口凉气,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不凡,为师现在才发现你是天才,罕见的武学奇才!”

“天才?我?”赵不凡有些不敢相信。

卢俊义将铁枪放回武器架,缓步走到赵不凡身前,细细端量着他,欣慰地说:“不凡,有你这个徒弟,我很欣慰,你悟性不算高,记忆能力也不算绝顶,但你有非常强大的感知力,你是凭借直觉在看,可短短几遍,却已经接近真相!”

“真相?”赵不凡疑惑。

卢俊义笑着解释道:“罗家枪总共只有三十六式,可变化却有三百八十四种,今天我只使出三十五式,换着各种变化来演练给你看,但你却能大致分辨,而且越来越准确,这天分非常可怕,当年为师可是用了一个月才看明白!”

听到夸赞,赵不凡也很高兴,激动道:“师傅,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学?”

卢俊义道:“你今天就开始学,我每天教你九招,包括使力的方法,内力配合的变化,全都教给你,只是在你练好这枪法前,不要用来对敌,不然你会打不到人!此外,罗家枪的第三十六式要单独用一天时间来教你,因为那不算是招式,是种意境,虽然名称只是常见的回马枪,可罗家的回马枪与众不同,威力很大,也很特殊。”

这之后几天,赵不凡便天天跟着卢俊义学习罗家枪,虽说苦不堪言,但能够学到罗家枪,他心里还是很高兴。

折月芝得知他在跟随卢俊义学枪,也没有缠他,可如此一来,折月芝在卢府就住得很无趣,时常独自出门去街上游玩。

第五天,赵不凡学完罗家枪,心里非常高兴,急匆匆去找燕青喝酒。

可找了好大一圈,却始终没发现燕青的身影,问卢府的仆人和丫鬟,也没有人知道。他正有些疑惑,准备先回房去,却见燕青焦急地向他走来,嘴里还大呼小叫:“不凡,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我刚才怎么都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赵不凡问道。

燕青满头大汗,慌张地说:“你那个干姐姐不见了!”

“不见了?”赵不凡皱起眉头,想了想,接道:“她是不是又上街玩去了?”

燕青急道:“不是,是真的不见了!我听小环儿说,她昨天早晨出去,至今没有回来,中午就出去寻找,还让我外面的朋友全都帮着找,可找遍大名县每个角落,就是没找到她。刚才我一个朋友过来找到我,说在西城门附近的酒楼打探到消息,言昨天上午有个少女在那儿遇到个和尚,两人还一起出城,按他形容,那少女的样貌正与你干姐姐差不多!”

“怎么会这样?”赵不凡真有些急了,暗暗想道:不可能,折月芝绝对不可能乱跑,梁中书三天前派人通知我们钱粮兵甲即将凑齐,眼看随时都可能返回北疆,她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越想越心慌,赵不凡再也坐不住了,慌张地道:“燕青,你继续帮忙打听,我得去留守司,必须将这件事报知梁中书,让他派人调查,若真出事,那可就糟了!!”

“好!我们分头行动!”燕青连忙点头。

赵不凡急匆匆地赶到留守司,没多久就见到梁中书,待他讲清楚发生什么,梁中书当场大怒:“赵不凡,折月芝若是出事,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竟然没有看住她,折月芝在我这里出事,将来折家向我要人,我拿你问罪!”

因为要依靠对方派人寻找,赵不凡没有吭声,任由梁中书发火。

很快,梁中书便严令巡检和捕头全面出动,更让急先锋索超带兵搜查,赵不凡也心急火燎地去找燕青,如今他毫无头绪,只能期望燕青那些朋友能找到些线索,他们毕竟都是些地头蛇,熟悉大名县!

第0030章 假和尚

大名县西城外有间茶铺,正好坐落在四通八达的岔路口,看上去与寻常的茶铺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却是江湖人喜欢聚集的地方,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常在这里落脚,店主那两口子武功也不错,而且非常会处事,很有些人缘。[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燕青带着赵不凡来到这里,那女店主远远看到,立刻眉开眼笑,挥着小手遥遥招手:“哟!今天这是什么风?竟然把我们大名鼎鼎的小乙哥给吹来了?你可好些日子没来看奴家?”

“黑四娘,趁着老华哥不在,你又在胡乱勾搭人?”燕青玩笑似地说道。

“行了,行了!他都上窑子找姑娘去了,还不允许老娘嘴上说两句?”黑四娘双手抱胸,没好气地翻着白眼。

两人这般也算是打过招呼,黑四娘主动走出茶铺迎上前来,四处张望片刻,突然压低声音道:“小乙,我下午听狗娃子说,你在找一个和尚和漂亮姑娘?”

燕青皱起眉头,无奈地说:“嗯,那个姑娘是我兄弟的干姐姐,不知道怎么会跟一个和尚走了!”

黑四娘一听,瞥眼看看赵不凡,抢声道:“那姑娘哪儿是跟和尚走了,她是着了人家的道,用迷魂药给迷住了,而且那和尚也是假和尚,他浓眉白脸,皮细柔嫩,哪像是吃斋念佛的和尚。”

赵不凡听到这话,急得立刻插话问:“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怎么确定那姑娘是我们要找的人。”

“小兄弟,和尚和姑娘单独在外的很多吗?每天都能看到?”黑四娘挑着眉反问。

“你可看到他们往哪边走?”燕青接过话去。

黑四娘回道:“那和尚曾在我这里歇脚,还问了去李固镇的路!”

燕青与赵不凡对视一眼,随之笑道:“多谢黑四娘,改天我买些胭脂水粉送你!”

黑四娘笑道:“那敢情好,谁不知你浪子燕青最懂女人,不过四娘也提醒一句,你和这个小兄弟可要小心,最近李固镇冒出很多江湖人,连好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的门派都派了人过来,丐帮、少林都有人在!”

“他们可好多年都不在外走动,怎么会突然出现?”燕青惊奇道。(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你再帮我挑一件头钗,那我就告诉你!”黑四娘气定神闲地说。

燕青毫不犹豫,慷慨地说:“好!别说帮你挑,直接买来送你也成!”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黑四娘笑意盈盈地吊着胃口。

燕青急了,无奈地催促道:“我说好姐姐,我燕青何时说话不算数?你就别再耽误时间,我们可还赶着去救人!”

黑四娘或许也玩闹够了,收起笑容,严肃道:“小乙,你老华哥前天才亲自去李固镇打探过,据说那边来这么多江湖人,是因为有份藏宝图,是东汉末年流传下来的宝图。”

“东汉末年?”赵不凡惊呼一声。

“是的!”黑三娘点点头,凝重接道:“据说,当年官渡之战时,袁绍大败,几十万大军争相逃散,随后曹操火速进军,眼看便要追过黄河,袁绍担心邺城守不住,便秘密派人将国库的金银秘宝转移。谁知那领兵将领看袁家大势已去,心生贪婪,把财宝都据为己有,埋藏在李固镇一个古老的坑洞中,并将知情人全都毒杀!

可谁想曹操一时半会没能紧灭袁家,那领兵将领便遭到袁家的追杀,最后自刎而死,临死前心灰意冷,悔不堪言,可又不愿意让逼死他的袁家将财宝拿回去,所以用羊皮做了一张藏宝图。前段时间,海州惊涛帮不知从哪儿得到藏宝图,秘密派人来李固镇挖掘,哪想消息泄露,很快就引来无数心怀鬼胎的人。你们想想,那时候袁家势力那么大,财宝会多惊人?”

赵不凡听得暗暗惊奇,经不住插话道:“可按你这么说,别的帮派过来还能理解,少林寺过来做什么?”

黑四娘看看他,颇有些欣赏的意味:“小兄弟倒是很聪明,少林寺确实不可能抢财宝,但他们过来是为武功秘籍。”

燕青来了兴趣,追问说:“怎么?那批财宝中还有很多武功秘籍?”

“不错!”黑四娘意味深长地笑着。“当年袁家转移的不只财宝,还有很多武功秘籍,据传有几十部,其中甚至包括吕布的《炎阳傲世诀》,春秋墨家的《墨子经》,最贵重的便是传承自越女的完整《越女剑》和《越女经》,如今也有人会越女剑,可那都残缺太多,更没有与之配合的越女经,所以威力不行,如今这些宝贝出世,那些门派怎么会不感兴趣?”

赵不凡听到这里,真觉得脑子有些乱,全然搞不懂状况,可他也没有心情去深究,只想尽快救出折月芝。

离开黑四娘的茶铺,燕青和赵不凡火速向着李固镇赶去。

这李固镇距离大名县有六七十里,两人一路急行,抵达的时候已是深夜。

可即便是深夜,这里却热闹非凡,四处都可看到游移的江湖人,龙蛇混杂,真是什么人都有。赵不凡和燕青转来转去,四处打听,找了好几圈也没得到折月芝的消息,心中越加担忧。

两人商量一番,想着这么瞎找也没什么用,便想先找个地方歇脚,可由于人太多,很难找到安静的落脚地,他们走走停停,不多时已远离李固镇。

燕青观察过四周,轻声道:“不凡,这片林子没什么人,我们就在这儿先歇脚,待休息下再去找你干姐姐!”

“只能这样了!”赵不凡无奈叹气。

突然,林子内慌张地窜出一个和尚,亡命狂奔。

赵不凡借着月光一看,却见这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很像是黑四娘形容的那个人。他转头与燕青对视片刻,果断出声:“小乙哥,不管是不是,先拿下再说!”

“好!”

燕青应声,飞身跳出,直冲向那和尚,赵不凡紧跟在后,两人一左一右,迅速夹击过去。

那和尚吓了一跳,匆忙又返身往林子里跑,大声喝问:“你们想做什么?”

“你站住,我们有些话想问问你,不会伤你!”赵不凡想诈他停下,所以语气很温和。

没想那和尚直接破口大骂:“去你娘的,肯定又是为那个小娘子,她已经不在我这里,自从碰到那贱货,我这运气就没好过,先是碰到寻找她的官兵,好不容易蒙混过去,又碰到绝顶高手找她,老子费劲心机瞒过那绝顶高手,跑到这树林里准备享用那贱货,还没来得及动手,又冒出个尼姑把她救走,差点还把我的命也都搭进去。现在你们两个也找她,这贱货究竟是什么人,真他娘的是个灾星!!”

燕青大怒,厉声喝道:“你应该庆幸没来得及动她,若你动了她一根汗毛,那必死无疑!”

“我都说了,我没动到她分毫,你们刚才没看见我是逃出树林的?现在我也不知她被老尼姑带到哪儿去了,你们再追也没用,就算追上一天一夜把我杀了,你们还是找不到那个小贱货。刚才那尼姑就是在这个林子里抢走她,肯定留有脚印等线索,你们现在赶紧去搜寻,说不准还能在附近找到。”

这个假和尚的武功不弱,轻功也不错,燕青一时半会儿还真追不上。

赵不凡想着最初看到的情况,感觉这假和尚没有说谎,拉着燕青停下来。

“小乙哥,暂时别管这个假和尚,先找人!”

“我生平最恨淫贼,真想将这家伙亲手押送到官府去!”燕青狠声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先去找折月芝!”

赵不凡劝住燕青,随后便在林子里搜寻,没过多久还真找到些痕迹,当即顺着线索追踪下去。

那假和尚独自跑了一阵,发现赵不凡和燕青没有追来,长舒口气,一屁股坐到树下,骂骂咧咧地喘息着。

“真是晦气,我王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千里迢迢来这里寻宝,想着浑水摸鱼,顺几件宝物回去招揽人手,结果线索都被那些该死的大门派霸占着,个个都跟狐狸似得,一点机会都不给。在大名县顺道拐了个姑娘,结果还没来得及享用,却无端惹来那么多祸事。不行,我还是赶紧回淮西当我的山大王去,再待下去,我这小命恐怕都要搭进去!”

伴随着话音,王庆也喘过气来,迅速起身,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如果赵不凡此刻在这里,知道这个假和尚就是淮西王庆,未来的四大寇之一,那不知会不会将他立毙当场!

第0031章 龙王庙

黑夜的幔帐徐徐消散,月亮仿似没有了遮掩,羞涩地藏入云层,天变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和燕青沿着线索搜寻,渐渐来到一处破落的龙王庙,看上去有些破烂,庙门垮塌,墙上红漆大幅脱落,那些柱子也朽坏殆尽。在龙王庙的后方不远是条大河,正是隋朝时候兴建的大运河,永济渠。

仔细观察许久,赵不凡率先走向破庙,可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庙里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黄施主,在没有确认你的身份前,请恕贫尼不能将这个姑娘交给你!”

“净念师太,在下确实是端明殿学士黄裳,今日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必须将折月芝带走!”

“折姑娘已经说了,她并不认识你,贫尼实在怕她再落入歹人之手,请恕贫尼不能从命!”

“那黄某得罪了!”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破庙内突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燕青和赵不凡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老人和一个中年尼姑从破庙里飞跃而出,拳来脚往,打得难解难分,那强横的内力掀起猛烈劲风,极度可怕。

燕青惊讶难当,难以置信地说:“好强的武功,主人也没这么厉害!”

赵不凡更是愣在当场,脑中不断冒着几个关键的词。

“黄裳??万寿道藏??九阴真经??”

此时,黄裳与那中年尼姑激战,打得昏天暗地,全然看不出谁强谁弱。

黄裳似乎也非常惊讶,激战中仍旧忍不住问道:“净念师太,你这指法好厉害,自从我悟透道学,不知不觉练得满身强横功力后,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强的人。”

那中年尼姑无喜无悲,出手虽快,脸色却很平静。“黄施主以道学入武,功力虽强,可分辨能力还有待提升,贫尼如今不仅用了指法,更用了两套掌法,指法叫做兰花拂穴手,掌法叫做劈空掌和碧波掌。”

听到这番话,黄裳也不生气,激战中仍旧笑着回道:“黄某本是文人,不曾习武,早前本是福州的知州,但数年前陛下突然传旨,命我收集整理天下道学。我不敢怠慢,精研细读,生怕矫正错误而遭到处罚,最终编纂出《万寿道藏》,合共五百四十函,五千四百八十一卷,从而不知不觉便打通周身经脉,悟出一种奇功,暂时还没有名字。[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因为我编纂道藏时,内心压抑而艰苦,负面情绪就很多,所以此功偏于阴性,我意欲将其命名九阴真经,希望能阴极转阳,使其阴阳平和!”

随着黄裳说出这番话,两人坦诚相对,反而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突然相视而笑,同时停手。

净念师太微笑着合拢双手。

“阿弥陀佛!黄施主心胸坦荡,应该不是恶人,贫尼相信你之前所言!”

黄裳此刻似乎反而对净念师太有了兴趣,主动问道:“不知师太如今在哪里修佛,将来若有时间,黄某欲来拜访,希望与师太再度切磋,交流武学心得!”

“贫尼出自慈静斋,早年也立足中原,如今已迁居南海三十多年,定居碧波岛,黄施主若是有心切磋武艺,可到琼州海岸打听南海慈尼,那便可以找到去往碧波岛的路。”净念师太微笑回应。

看到这儿,赵不凡有些耐不住了,脱口而出:“两位前辈,你们何必这么找来找去,辛苦就不说了,如果找过去的时候,对方却刚好外出巡游,那岂不是白跑一趟?不如干脆约定个具体时间,比如五年一次,十年一次,然后召集各方的好友和高手聚集到一起,共同切磋。这样既能与老友见面,也能交流,更不耽误功夫,岂不是更好?”

黄裳和净念师太略微细想他的话,极为意动。

片刻后,黄裳似乎做下决定,笑着说道:“这个小兄弟的提议很好,有助于促进武学繁荣,更能激起天下武人的上进心,还可以让老友之间偶尔会个面,只要打上评判天下第一的名头,那很多人都会参加。”

净念师太想了想,迟疑着问:“可朝廷是否会允许?”

“无需担心,这样单纯的比武,陛下并不反对,也不牵涉到朝堂之争,朝中不会有人在意,甚至还可邀请陛下或朝中大臣参与观看,全当作以武会友,这有什么妨碍?”

黄裳越说越有劲头,果断道:“我看不如三年后便进行一次,今后每十年进行一次,当作武人的盛会举办,由我来上奏陛下应允,然后广发请柬,不管是朝中大臣、门派世家、山野隐士都可参加,更可自行选择比与不比,只是这举办的地点和名目……”

赵不凡感慨地摇摇头,想都没想,接话道:“前辈,华山很不错,风景好,闲杂人也不多,取名华山论剑就挺合意境!”

黄裳摇摇头:“华山确实好,可那与举办这盛会的初衷不符,既然是交流,那就人越多越好,应当在繁华热闹的地方。如果太过偏远,那恐怕仅有少数绝顶高手才会去!”

听到这话,赵不凡猛然反应过来,黄裳代表的终究是朝廷,出发点不同。

半晌,黄裳做下决定,厉声道:“地点就定在西京洛阳,首次举办的时间定在三年后的今天!”

净念师太沉凝片刻,没有反对,合十双手道:“黄施主安排好后,派人前来通知贫尼便好。”

黄裳似乎有些兴奋,转头看向赵不凡和燕青,高兴地说:“你们两个年轻人也要来参加,你们也是这个盛会的见证!”

“前辈放心,我肯定来!”燕青最喜欢热闹,哪会有半点犹豫。

赵不凡也微笑着点点头。

正当这时,折月芝的声音突然从破庙里传来,隐有些激动:“不凡弟弟,是你吗?”

赵不凡刚才被黄裳和净念师太的武功惊住,此刻才陡然想起折月芝,急忙冲向庙里。

“芝芝,是我!”

待冲进破落的龙王庙,顿见到折月芝瘫软在地,看到他冲进来还挣扎着想起身。

赵不凡急忙上前扶住她。

“芝芝,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迷药的效力还没完全过,那和尚没有得逞,净念师太及时救了我!”折月芝面带微笑,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是人显得有些虚软。“还有,是姐姐,不是芝芝!”

“嗯!没事就好!”赵不凡长舒口气,略带责怪地说:“芝芝,你怎么会跟那个假和尚出城?”

“我是被她骗了,他说他是少林高僧,我最初也不信,可他满口佛理,装得太像,后来我就相信了他,结果大意疏忽,被他用藏在衣袖里的迷魂药给弄得迷迷糊糊的,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出了城。没过多久我神志清醒,却已经被他点住穴道藏在麻袋里,好在他运气够差,东躲西藏,一直没顾得上我,当他将我带到小树林的时候,刚打开麻袋,净念师太就来了!”

折月芝说到这里,黄裳和净念师太正好走进破庙,净念师太便接过话去:“阿弥陀佛!贫尼是碰巧看到那假和尚,察觉他麻袋里有人的呼吸声,因而悄悄跟随,最后在小树林逮个正着,不过贫尼既不想与官府接触,也不想杀他,所以只是略施惩戒便放他离开。”

“多谢师太救了芝芝!!”赵不凡起身对着她深深鞠躬,真心感谢她救了折月芝,不知不觉间,折月芝也在他心中有了很重要的位置。

“阿弥陀佛!”净念师太行个佛礼,没有多说。

旁边的黄裳奇怪地看看赵不凡,随后又看看折月芝,奇道:“小兄弟与折家小妹是什么关系?”

“朋友!”

“姐弟!”

赵不凡和折月芝同时回道。

这可把黄裳给弄得有些糊涂,老脸皱到一起。“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是朋友!”

“就是姐弟!”

赵不凡和折月芝说完,瞬间彼此对望,折月芝更是很生气地说:“你又不听话,等我恢复了就教训你!”

黄裳看得疑惑,还想深究,旁边的净念师太却笑了,出声打断:“黄施主,年轻男女的事,还是不要较真为好!”

黄裳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陡然听到这话,释然一笑:“倒是我有些蠢笨了!”

赵不凡和折月芝何等聪明,哪会听不懂两人话里的意思,罕有地异口同声:“我和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阿弥陀佛!”净念师太喊个佛号,微笑着摇摇头:“折姑娘既然已经安全,那贫尼便告辞了!”

黄裳奇怪地看过去:“师太远道而来,难道不是为了宝藏?”

“贫尼本来确实是想观阅越女经,可宝藏早已经被人取走,如今当然别无所求!”净念师太说完这句话,径自离去。

黄裳急忙追问:“师太可知宝藏被谁拿去?原本是藏在哪里?”

“阿弥陀佛!贫尼只知宝藏早已不在,但不确定是谁拿走宝藏,更不知宝藏原本是在哪里,如果黄施主真想弄个清楚明白,不妨多问问本地百姓,他们或许知道更多!”伴随着话音,净念师太渐渐走远。

第0032章 黄裳的要求

南海慈尼飘然而去,只留下莫名奇妙的一句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黄裳满脸纠结,苦苦思索那话中的意思。赵不凡其实早就有怀疑那宝藏是否真的存在,刚才听到南海慈尼,也就是净念师太的那番话后,心中已经更加确定,瞥眼见黄裳苦思不解,不由出声道:“黄前辈,别想了,宝藏已经没有了,净念师太说得似是而非,那是因为她只说实话!”

“嗯?”黄裳诧异地看向赵不凡。“怎么,你为何这么说?”

赵不凡脱口便欲回答,可折月芝反应奇快,眼睛滴溜溜地转,猛然一拉,直接让他摔倒在地。

“芝芝,你又干嘛?”赵不凡有些气恼,实在受不了折月芝神出鬼没的行为。

折月芝根本不管他,嬉笑着说:“黄前辈,我弟弟若是为你解开宝藏的谜,你打算怎么奖励他呢?”

“奖励?”黄裳愕然。

折月芝笑着接道:“是啊,哪怕帮别人跑腿还有奖励,我弟弟帮你解谜,你堂堂一代宗师,朝廷大臣,肯定不会吝啬!”

黄裳见她容貌举止颇为可爱,略微细想,顿时锊着胡须笑起来。

“你这丫头倒是古灵精怪,你捧着我,是想哄骗我教这小子武功?”

眼见意图被拆穿,折月芝也脸不红心不跳,上前抱着黄裳的胳膊,犹如小孙女那般依偎着他说:“前辈,你精通道学,悟出的武功肯定不简单,我们也是心中仰慕,想见识见识,也不要您全教,只要随便教个几招,让我们仔细揣摩学习便好。”

“哈哈哈……”黄裳爽朗大笑,他本已经年过七十,早就羡慕别人家有娇俏可爱的孙女,看到折月芝这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喜爱。“你这丫头倒是嘴甜,早就听闻折家有个小妹古灵精怪,果真名不虚传!”

折月芝太聪明了,见黄裳心有些软,水灵的眼珠滴溜溜转动,撒起娇来:“黄爷爷,你就教教我们嘛,便当作提携我们年轻人,十招,不,五招就好,再不然三招也行!”

黄裳有些受不了,笑得合不拢嘴:“好!我教,我只是个文人,又不是江湖人,没把武功看得那么宝贵,你别再摇我的手,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住你这小丫头片子折腾!”

折月芝喜笑颜开,急忙道:“黄爷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反悔是小狗!”

黄裳白她一眼,哭笑不得:“还小狗,你当我三岁小孩?行了,我不反悔,只是我的武功阴气重,杀性强,你们不能用它作恶,不能用它违背律法,不然必有报应。(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不会,我弟弟可善良了,他率领霸州军民抗击契丹入侵,死守大半月,当时兵士死伤殆尽,他直到最后还高呼华夏儿女永世不屈,独自一人杀向辽军千军万马,若不是我们折家军及时赶到,他恐怕已经力战而亡,所以黄爷爷大可放心,我弟弟会用您教的武功铲奸除恶,杀敌报国!”折月芝骄傲地说着。

黄裳诧异地盯着赵不凡许久,直到赵不凡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才缓缓闭上眼睛,似乎陷入思考。

破庙内一时沉默下来,折月芝和赵不凡都满目期待地盯着黄裳,旁边的燕青也很高兴,悄悄对着折月芝竖起大拇指。

许久,黄裳睁开了眼睛,神情也平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前辈,我叫赵不凡!”

黄裳点点头,将他的名字记下,很快说道:“赵不凡,你既然有报国之心,更有武勇机智,那确实是良才,我今天便传你九阴神爪的入门篇,以作防身之用。”

折月芝闻言,红唇瞬间嘟起来,不满地说:“怎么才传个入门篇,黄爷爷也太小气了!”

黄裳笑而不语,只对着赵不凡说:“三年,三年内你若还保持本心,那三年后的洛阳大会,我就教你九阴神爪的中篇和下篇,如果你还想学,那你就必须参加制科考试,等你高中之后,我才会将九阴真经全部传给你!“

赵不凡听得很疑惑,“制科?这是什么?是科举吗?”

折月芝笑着抢过话去:“不凡弟弟,本朝的科举分为常科和制科,常科就是人们说的进士科、明经科等,定期举行,进士科就是大家说的考状元啦!制科则不同,是天子亲设,不定期举行,可以由朝中大臣推荐人选,而民间百姓和在职官员也都可以自荐,然后统一进行初试,最后集中到宫中举行殿试。

这制科的头名可比状元地位还高,最终殿试的时候有天子亲自巡视,亲自审阅考卷,如果高中,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门生,一年升迁七八次也很常见。我哥折彦质也参加过,获得第四等,是上一届的头名,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不凡弟弟,你一定要去参加,我相信你能行!”

赵不凡早就记不起有“制科”这种东西,此刻陡然听说,心里大为惊讶,暗想:大宋以文人治国,文人不但可以统兵,还更容易升迁,我如今虽然在军中任职,但也可以尝试去考制科,如果侥幸高中,那离我的目标岂非跨进一大步?

想到这里,他咬着牙点头:“好,我考,争取拿第一等!”

“第一等?”折月芝和黄裳都齐齐愣住。

半晌后,两人同声大笑,折月芝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不凡……不凡弟弟,你太笨了,制科怎么可能得第一等,自太祖皇帝以来,制科最好的成绩就是第三等,连第二等都没出过,你只要得到第四等的评定就算高中。”

赵不凡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我就得个第三等,与那个人的记录持平就好!”

折月芝再次笑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的第三等也不算名正言顺,只是因为他的其中一篇文章实在太好,因而被当时的主考官欧阳修看中,大力向仁宗皇帝推荐,最终才获得第三等,你要写出那样的文章,那可真不容易!”

“欧阳修主考?莫非是人们传扬的小苏?”赵不凡惊得张大了嘴巴。

黄裳接过话去:“不错,正是苏轼,苏东坡,他只比我大七岁,才学却远胜于我,当年我连考进士科七次,全都失败,最后一次便是由他主考,他看过我的考卷后亲自找到我,悉心点拨,破去我文章里的迂腐陈旧,不然我恐怕终身无法高中!”

“哈哈哈!!”破庙外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紧跟着走进一个儒雅的中年文士。“黄大人这么称赞家父,那如何承受得起,我就觉得这小兄弟说得好,有志气,家父如果还在世,肯定也希望有人能超越他!”

黄裳听到声音,老脸流露出笑意:“苏大人怎么也来了李固镇?”

苏迨走到黄裳身前,恭敬行礼,这才说道:“陛下不放心,非要派我再带些兵马前来协助寻宝,刚才路过这破落的龙王庙,远远就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声!”

黄裳笑笑,转身对着迷惑的赵不凡介绍说:“这位就是苏轼的次子苏迨,现在担任尚书驾部员外郎,归属兵部!”

“见过苏大人!”赵不凡和燕青急忙行礼。

苏迨笑笑,仔细端详赵不凡许久,突然奇道:“你怎么长得有点像……”

他没有把话说完,黄裳不由看向他。“长得像谁?”

折月芝突然插话:“难道你们看到过我弟弟,他眼睛很像我弟弟折彦伉!”

苏迨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折姑娘,我倒是见过你,但确实没有见过你不幸去世的弟弟折彦伉,我所言也不是指眼睛,而是这小兄弟的面容,黄大人也仔细看看,我不敢断定是不是我有些眼花!”

“面容?”黄裳疑惑了,重新细细观察。

突然,他愕然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刚才我没敢往那方面想,此刻经你提醒,我才发现,赵不凡真的好像。”

赵不凡被他们弄得稀里糊涂,苦笑着道:“怎么我长得像那么多人?我真长得那么大众化吗?”

黄裳和苏迨对视片刻,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苏迨更是很快就问道:“赵不凡,你父母是谁?”

“养父母吗?他们只是东京汴梁附近的普通农户,去世多年了!”赵不凡淡淡回道。

苏迨摇头:“不,我们是想问问你的亲生父母!”

赵不凡很不喜欢提这些事,只是碍于情面,这才有些冷淡地说:“我是孤儿,没见过亲生父母,是我养父母在家门口捡到的弃婴,我的名字是因为襁褓里有张绢帛,上面写着赵不凡,所以我养父母就给我取名赵不凡。”

“你多大年岁?”苏迨再问。

“今年十五,具体生日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从养父母捡到我算起,但我听养父母说过,他们捡到我的时候,应该还不满月,苏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些?”赵不凡有些不耐烦了。

旁边的黄裳似乎也很不解,不明白苏迨为什么会问得这么细,毕竟长得像并不意味着什么。

苏迨没有回答,闭目不语,片刻后突然道:“黄大人,我有些事要去办,先走一步,宝藏的事,我本就是来走个过场,有我没我,结果还是都一样。”

“你不会因为相貌,就怀疑这赵不凡……”黄裳突然问说,可惜话没说完。

苏迨却听懂了,立刻摇头:“不,还有更多的原因,可事情有些复杂,恕我暂时还不能透露,告辞!”

第0033章 真假宝藏

苏迨去得很快,展现出很不错的轻功,这让赵不凡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文人也暗藏武艺。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旁边的黄裳暗自思考了会儿,似乎也没得到答案,很快对着赵不凡道:“别的事就不管了,我现在只告诉你,陛下决定在五年后举办制科大考,选拔文武全才,考题科目有六项,其中已经议定的四个科目是《论著名战役的成败得失》,《品论古代名臣得失》,《品鉴诗词歌赋和书画奇石》,《兵法战阵》。至于剩下两个科目,是由陛下在殿试时随性出题,而你只有五年的时间。”

赵不凡一听,心中顿时大喜:前两个科目好办,我模糊的记忆中有后代知识,分析起来的深度和广度肯定比别人高,反正也是纸上谈兵,这两项我十拿九稳,而诗词歌赋和书画奇石却是以前大师傅逼着我学的东西,我再抽时间钻研几年,过关的问题也应该不大。至于兵法战阵,我今后在边关实战总结,再结合兵书,应该也可以搏一搏。

折月芝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奇怪地说:“这样不算泄题吗?”

“不算,制科是陛下要亲自选拔心仪的人才,所以会公布考察的范围,可实际上比常规的科举还要难考,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会问到哪场战役,哪位名臣,哪些书画,最终还是必须有真才实学!更重要的是,考生还要弄明白陛下看到什么会高兴,看到什么会不高兴,最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什么可以写,什么不可以写!”黄裳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赵不凡。

赵不凡也听懂了他的话,微笑不语。

见他很快就领会自己的意思,黄裳暗赞声聪明,却没再多说这个,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赵不凡:“这是我让惊涛帮拓印的藏宝图,琢磨了许久,但始终没想明白宝藏在哪儿,你既然聪明,那也好好看看,如果能找到地点最好,尽快弄个清楚明白,我也好回京复命!”

赵不凡展开宝图,仔细观看,旁边的燕青和折月芝也将头凑了过来。

许久后,燕青和折月芝仍旧懵然不解,赵不凡却将宝图递还黄裳,沉思着走出破庙,众人也都紧紧跟着他。

几人先是去了龙王庙后方的河滩,随后又去了趟李固镇上,最后来到地势最高的地方,如此绕了好大一圈,赵不凡终于带着他们返回破旧的龙王庙,只是盯着远处的永济渠怔怔出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折月芝有些耐不住性子,拉着他问:“不凡弟弟,那宝藏究竟在哪儿?”

黄裳和燕青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赵不凡叹口气,指着前方的永济渠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河里?”黄裳皱起眉头,怀疑着说:“藏宝图上明显是个地窟,怎么会在河里?”

其实赵不凡早就已经印证心中的猜测,面对他们的疑惑,叹息道:“唉!你们也不想想,永济渠什么时候修的?”

“隋炀帝!”黄裳慢慢睁大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

赵不凡笑着点头:“不错,正如黄大人所说,是隋炀帝派人修建这条河,为此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可这罕见的大运河工程浩大,选择河道位置的时候,难道他们不勘察,恐怕早就将这一带给翻个遍,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看到永济渠这条大运河,我就感觉宝藏应该早就没有了!净念师太应该是从某个本地百姓那里得知了什么,所以推测宝藏已被人挖掘,可她没有亲眼看到,所以便只让我们自己去问,她是得道高人,担心自己万一推测有误,导致间接说谎,所以不愿意明言!”

“可为什么图上的地形与实际不一样?”黄裳再问。

赵不凡的模糊记忆让他思维更灵活,当即回说:“黄大人,地质是会变化的,这张宝图画在东汉末年,现在与那时候能完全一样吗?黄河不是还几度改道?如果将地形的差异抛开,随便找几处相似点作为参照,那么就会发现,地窟其实就是龙王庙背后这段永济渠,说不定前人修建这个龙王庙,本就是因为下面有个地窟,他们将它看作龙宫。”

黄裳摊开图纸,按照赵不凡说的方法重新观阅,没多久便长叹口气:“你是对的,地窟应该就在这里,现在找到地窟也没有意义,隋炀帝派人开凿永济渠,既然都挖成这样,哪还会有什么宝藏!”

说着,他笑着收起藏宝图,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既然这里没有宝藏,那我也要回京复命了,你可不要忘记三年后的洛阳大会,这九阴神爪的入门篇我也是刚刚写完,之所以选择教你这个,也是因为我身上只带着它,你便拿去吧!”

“多谢黄大人!”赵不凡激动地接到手中。

这可是九阴神爪原本,不是练错路子的九阴白骨爪,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事情就此结束,黄裳叮嘱了几句,也率先离去。

赵不凡见他走远,这才将秘籍放到怀中,高兴地对着折月芝和燕青道:“回去我们就一起参详,哪怕你们用不上这入门篇,可它终究也包含着道家武学的精髓,借鉴下也是好事。”

“行!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燕青笑道。

可赵不凡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流露出诡异地笑容。

“谁说现在就回去?”

“既然没有宝藏,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也该返回北疆了吧!”折月芝迷惑地说。

赵不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大宝藏肯定已经被挖走,但小宝藏可未必!”

“你骗黄大人?”折月芝陡然睁大了眼睛。

“不,我没有骗他,地窟确实就在这段永济渠,宝藏指示的地方也确实在这里,可他没有问我是几处宝藏啊!我想着黄大人拿回去也是献给皇上,而皇上那么富有,也不差这点!”赵不凡摊着双手,满脸无辜。

“好啊!不凡弟弟,没想到你这么奸诈!”折月芝立刻板起脸来,不过没装多久,自己却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不停点头:“嗯,总算有我一半的聪明,不枉我认你当弟弟,不算傻!!”

燕青也有些激动:“你是怎么发现藏宝图还有一份宝藏的,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做,宝藏在哪儿?”

“以前我大师傅没怎么教我武功,但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教过很多,可惜他老人家去世太早,我还没学透,只分辨出这藏宝图是一张图中图,却看不明白隐藏的线路,所以现在必须找到一个人,不然无法解开谜团!”

“找谁?”折月芝急问。

赵不凡眼中流露精光,肯定道:“净念师太见过谁,那我们就找谁,她能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信息,推断出宝藏已经不在,那我们或许也能得到想要的信息,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现在我和燕青需要休息,傍晚再行动!”

“好!”折月芝和燕青连连点头。

赵不凡也没有挑剔,径自返回破庙睡觉,直到日落西山才再度醒来。

三人吃了些干粮,离开破庙,沿途搜寻,每看到本地的人家,立刻就询问对方是否见过净念师太,可足足转了两个时辰,丝毫消息都没有,正当他们有些着急的时候,却在李固镇南边见到个老渔民。

燕青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可没想那老渔民却乐呵呵地点头:“见过,那师太真是活菩萨,治好了我孙儿的怪病,还分文不取,这些天来的那么多江湖人中,就这个师太最好!”

赵不凡微笑着上前:“老丈,那你知道这些江湖人为什么而来吗?”

“据说是为东汉时期的宝藏,不过我觉得他们恐怕会白跑一趟!”老渔民摆弄着渔网,说话显得很淡定。

“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折月芝好奇地问。

老渔夫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小时候听老祖讲过的故事,他老人家那时候对我们说,在很古老的时候,我们这里有两座仙峰,上面住着仙人,后来黄帝和炎帝两个部落大战,仙峰被毁,仙府也被击破,陷进了地下,一东一西,彼此相望,成为关押犯人的地狱,西边关着永世镇压的邪魔,东边关着陷入魔道的仙人。后来仙人们上天去居住,地狱也渐渐残破。

几千年后,曹操占据北方,带兵经过这里,他麾下的仙师发现地狱中还有残存的邪魔,便点起蜡烛,布下阵法进入地窟降魔,死了好些人,终于降服妖魔,所以根本没什么宝藏,地狱就是关押邪魔的地方,如今更是早就不知哪儿去了,恐怕是被河里的龙王收走,我知道也就这么多!”

燕青和折月芝都听得稀里糊涂,被老渔夫那些神话传说给弄蒙了。

可赵不凡却神色大变,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人离开老渔夫哪儿,燕青立刻苦笑道:“我不信神鬼,这老渔夫的话,根本就是民间的神话传说,哪个地方都有!”

“我也觉得没什么用,我们那边还有关于鲲鹏的传说,这都是流传久远的神话,听故事还可以,谁会当真!”折月芝的秀眉挤成一团,看上去很纠结。

“谁说老渔夫讲的神话没用,用处大了去,你们不要被神话本身所迷惑,要看神话想掩饰的东西!”

赵不凡激动地浑身颤抖,双眼精光爆射。

第0034章 地窟

“神话掩饰的事实?”

燕青和折月芝面面相觑,真有些糊涂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赵不凡拥有上辈子模糊的记忆,因而思维开阔,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此刻已经将前因后果想明白,当下顾不得解释,径自说道:“走!去龙王庙,我们从那里开始寻找!”

燕青和折月芝虽然弄不明白,但还是紧紧跟着他。

没多久,他们再度回到龙王庙,赵不凡略微辨别方向,心中越来越高兴。

“我们往正西走!”

折月芝沿路也在思考,走着走着,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一边走一边问道:“不凡弟弟,你是不是认为,那所谓的地狱就是两个地窟,较大的地窟已经被永济渠覆盖,所以你循着方向去找另外一个?”

“芝芝果然聪明!”赵不凡笑着夸赞,徐徐说道:“那个神话故事说古代有仙山,而我认为就是两座大山,所谓神仙打架,仙山覆灭,我觉得有可能是地形变迁,亦或者某种天灾,总之最终导致两座仙山没了。两个地狱就是自然形成的两个地窟,关押邪魔应该是人们的推想,是在事实基础上添加的故事,但所谓一东一西,彼此对望,应该就是地窟具体的位置。”

燕青也想通其中关键,接过话道:“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想,那么曹操所谓的仙师和降魔,那不就是……”

“不错!”赵不凡笑着点头,自信地说:“按我推测,那时候曹操路过此地,偶然发现地窟,以为是墓地,所以派遣摸金校尉下去盗墓,但他害怕墓地是当地民众祖先的,不想惹来百姓的反感,所以就编个神话故事来哄骗众人,说成是降魔!民众大多都信鬼神,从而当作神话故事慢慢传下来!”

“不凡弟弟,你还真是聪明,听你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折月芝略带佩服地说。

赵不凡摇摇头:“我只是随便找个合理的推测,事实不一定是我推测的这样,或许有出入,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当时有什么目的,若没有宝藏,他不忙着征战,闲得没事,带着兵马钻地窟?”

“那你怎么确定另外一处宝藏没被曹操挖走?”燕青再问。

“他肯定也挖过!”

“那我们还去那里做什么?”折月芝停住脚步,整个人都没了精神。(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赵不凡回身拉着她,笑着问道:“我问你们,曹操与藏宝图处于同一个年代,他当时是路过这里,陡然得到巨量财宝,是不是只拿走贵重的东西,将不贵重的废铜烂铁都留下?”

“这不是废话吗?那肯定嘛,废铜烂铁拿来做什么?”折月芝翻个白眼,模样可爱极了。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是啊,近一千年前的废铜烂铁,拿来做什么呢?”

刹那间,折月芝懂了,红唇微张,满目惊愕。

“古董瓷器,文书铜刻!!!”

“对咯!那时候不值钱,现在值钱嘛!只要能找到完好的,那可比金银还值钱,大宋文人这么多,有钱有势的人也多,还怕没人收?况且我们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还会发现什么?我估计净念师太应该也想到这些,可她要看的是秘籍,对财富没有想法,所以她根本不来寻找就走了!”

听到这话,折月芝精神大振,迅速加快步伐:“走!快走!我要去拿我的财宝!!!!”

赵不凡心中也很期待,按照神话中描述的大概方位,再与藏宝图相结合,走走停停,沿路观察,大约花费了四个多时辰,他终于弄明白藏宝图隐藏的线索,来到李固镇西北边二十多里外的山林。

此时已是凌晨深夜,天上星星不多,月亮也若隐若现,因而有些黑暗。

赵不凡带着燕青找了些木棍,用火折子和干草点燃,当作火把握在手中探路,足足转悠地近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找到个狭窄的石缝,两边都是巨石,周围长满密集的藤蔓,若不仔细翻找,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折月芝终究是少女,面对这阴深深的环境很恐惧,燕青和赵不凡略微商议,最终由最敏捷的燕青走最前,折月芝走中间,赵不凡垫后。由于那缝隙很小,他们只能侧着身子才能过去,可赵不凡还没来得及穿过,石缝里突地传来燕青的惊呼:“小心蛇窝!”

“啊!!”折月芝发出惊恐地尖叫。

“怎么了?”赵不凡急忙加速挤过石缝,大步窜到两人身边。

折月芝感觉到他过来,直接扑进他怀里,紧闭着眼睛,将头埋在他胸口,手指着左前方惊慌地道:“不凡弟弟,蛇!”

“蛇有什么可怕,你不惹它就行了!”赵不凡一边安慰一边转过头去,可这一看,却是浑身打个冷颤,直起鸡皮疙瘩。

只见左前方是个巨大的深坑,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蛇,不知道有多少,那种感觉真让人汗毛倒竖。

燕青胆子倒是很大,笑着说道:“不凡,这应该是蛇窝,春天来了,附近的蛇都聚集在这里交配,只要不掉下去就没事,不过还是得赶快通过这里,难保周围没有散落的毒蛇!”

赵不凡看看前方的路,却见蛇窝几乎完全霸占着前方,只在右边的石壁上有条狭窄的凸起,刚好能让人侧着身子过去。他想了想,拍着怀中折月芝的后背,轻声安慰道:“芝芝,你面对石壁,侧身走过去,我和燕青一前一后拽着你,不会有事,你也不要往后看,只管放心大胆地走就行,没什么大问题!”

“嗯!!”折月芝仍然埋着头,不敢看前方。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崖壁凸起前行,中间的折月芝两腿发软,重心不稳,燕青和赵不凡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拽住。

待通过那蛇坑附近,折月芝已是满脸苍白,犹如生了一场大病。

赵不凡握着她冰凉的手,笑着安慰:“芝芝,已经过来了,别害怕,有我和燕青,没事!”

燕青笑着看看他俩,摇了摇头,却没出声,警惕地走在前方探路。

好在此后只是崎岖难行,没有遇到别的意外,折月芝也恢复正常,没多久,走在最前方的燕青便惊喜地喊道:“不凡,这石壁下面有个地洞,很大的地洞!”

赵不凡兴奋地跑过去,透过那拨开的草丛,果真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巨大深洞。

“小乙哥,应该就是这儿了!”

燕青擦擦额头汗珠,仔细观察片刻,凝重道:“还是我走前面,折月芝走中间,你垫后,你们距离我必须隔十步!”

赵不凡知道他是怕自己和折月芝有危险,摇头道:“小乙哥,还是我走前面吧!”

“不要多说,我是兄长,你听我的,跟着我走,而且不能接近十步之内!”燕青说完,抓着火把,猫着身子便直接走进深洞,赵不凡也没办法,只得按他说的做。

地窟内阴冷潮湿,头上还有些钟乳石在滴水,越往下走,坑洞也越宽阔,三人各自拿着火把,小心翼翼前行,紧张的气氛让赵不凡手心里浸满汗水,折月芝更是胆颤心惊,似乎害怕真有邪魔。

没走太久,三人还看到许多陷阱的痕迹,可惜都已经残破,更有些完全腐坏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走在前方的燕青越来越担心,忍不住出声道:“不凡,你的猜测恐怕是对的,这里有人进来过,还曾触发陷阱,不过这些陷阱几乎都已经被破坏,遗留的陷阱也都腐坏得不成样子,地窟太潮湿了,我害怕遗留的宝物都坏了!”

这也是赵不凡心里的担忧,无奈地道:“不管怎么样,既然都走到这里,总要进去看看,碰碰运气吧!”

“说得也是!”前方的燕青点点头。

没过多久,燕青转过一个拐角,消失在视野。

赵不凡担心出意外,加快速度赶上去。

“不凡,快来……”燕青的惊呼声突地传来。

赵不凡和折月芝匆忙转过拐角,待看清前方情况,顿时呆怔当场。

借着火把的光芒,洞窟内一目了然。

堆积如山的五铢钱,根本不知有多少,虽然已经锈迹斑斑,可这根本不是问题,全部处理后回炉熔炼就好。

“这些铜有多少?一万斤?十万斤?”

“这个不算值钱,你看那边的角落!”赵不凡指着左前方道。

那是几个破烂的箱子,拳头大小的金银砖块散落一地。

此时燕青早已经冲到宝物堆里查看,高兴地大喊大叫:“不凡,这里有瓷器,完整的东汉瓷器,我曾在山海阁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卖八千多贯钱,这里有好多,什么样式都有!”

“发财了,发大财了!”赵不凡激动地满脸通红。

“哇!玉石,千年前的玉石!!”折月芝的惊呼声也紧跟着传来。

这里残存的财富放在千年前不算什么,现在却堪称价值连成,三人在宝物堆里翻来翻去,乐得合不拢嘴。

许久,他们冷静下来,燕青立刻就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将财宝都运出去?“

“暂时不能运走,我们先各自随身拿走一些,等那些江湖人离开,这一带恢复平静,我们三个再设法回来,秘密搬运,到时候我们三个一人一份!”

“好!”燕青果断点头:“那我们出去就将那个石缝也用石头给堵死,避免再被人发现!”

第0035章 蔡京的信

宝藏太多,根本不是短时间可以搬完,三人只能各自选些容易携带而又贵重的物品,随身带走。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他们照着原路返回,很快穿出那条石缝,不但用石头将缝隙彻底堵死,还拉过来很多藤蔓,遮掩地严严实实,只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画了个简单的图案,便于将来容易找到。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他们不想再多耽搁,匆匆踏上归途,路上还碰到带着兵马四处搜寻的索超。

回到大名县,燕青先行返回卢府,赵不凡和折月芝则被索超带去留守司,梁中书听到折月芝回来,亲自迎接。

赵不凡本来不欲与梁中书多接触,只想着悄悄混过去就行,没想这才两天时间不见,梁中书的态度突然转变,在与折月芝客套过后,竟然还主动看向他,满是欣赏的意味。

“赵不凡,你果真不凡,我昨日才听说你在霸州率领七百将士死守大半月,这可是殊为不易,前些时日多有失礼啊!”

赵不凡哪怕再不愿意,可对方终究位高权重,只能客套地拱手道:“中书大人客气了,那是卑职分内之事!”

“谦虚!太谦虚!!”梁中书面带笑容,神态间非常亲近,彷如认识好多年那般。“赵不凡,今后好好在边关效力,蔡相在京中听闻你的事迹,大为赞赏,还亲自向陛下推举。如今枢密院已经下达正式文书,拔升你为副指挥使,暂归属霸州知州李邈管辖!”

说着,梁中书顿了下,深深凝望着他的眼睛道:“赵副指挥使能得到蔡相赏识,实在难能可贵,希望赵副指挥使今后能再接再厉,蔡相也特地命他的义女送来亲笔信,我已经唤人去叫她,很快就来!”

旁边的折月芝非常高兴,可赵不凡却面容严肃,心里莫名发慌。

蔡相是谁?

那就是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蔡京,这个差遣实际上就是宰相,执掌的官署就是“中书门下”,三省六部都归其管辖,它与“枢密院”合称二府,“中书门下”掌政,“枢密院”掌军。

赵不凡心中明白,梁中书的话暗含深意,那明显是在说,这个副指挥使是蔡京给的!

他的心中有些慌乱,更多的是措手不及和迷惑。

“为什么蔡京会注意到我?我原本连个都头也不是,他为什么会在意?难道就因为霸州防御战?这不可能,在他们心中,霸州防御战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根本不值得记挂在心上,为什么会拉拢我?我现在该怎么应对?”

正当他心中暗暗揣测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少女施施然走来,略施淡妆,清新朴素,虽然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却也难以掩藏她精美的容颜,唯独气质有些不合群,散发着冰凉的冷意!

她手里拿着一封信,径自走到低头沉思的赵不凡身前,冷冷地说:“赵不凡,这是蔡相给你的亲笔信,他希望你能尽快回信,而且他还让我转告你,他非常欣赏你!”

“嗯!我会尽快回信蔡……”赵不凡抬头接信,陡然怔住,连话都没能说完。(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片刻后,他神色大变,失声惊呼:“是你!!”

“你认识雪玲?”梁中书大为惊讶,诧异地看着他。

赵不凡怎能不惊,眼前的少女与那个杀死陆蛮的少女一模一样,那晚他设计在霸州城门口伏杀契丹精骑,还曾与这个女人遥遥对视,哪里会不记得。虽然眼前的少女穿着打扮不一样,没有戴耳坠,没有穿戴手链和脚链,可那相貌却真的一模一样。

这让他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会错,这绝对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少女,先是潜入军营杀了陆蛮灭口,随后又逃出城去勾结辽军,泄露我的部署,虽然如今的打扮完全不同,可那眼神,那相貌,绝对不会有错!可她是蔡京的义女,那岂非就有可能是蔡京在勾结辽国,有意放辽国人打入宋境?

还有那个追杀我的黑衣人,他们是杀死我大师傅元凶,却知道有人勾结辽国,那说明幕后主使与勾结辽国的人或许是同一个,哪怕不是同一个,那也必然有关联,如此看来,那蔡京很可能是勾结辽国的元凶,并且还是杀害我大师傅的最大嫌疑人!

可为什么雪玲会过来送信?为什么还会拉拢我?

雪玲明明看到过我,她哪怕装作不认识,可这样与我见面,岂不是有意暴露,这没道理啊?

赵不凡脑中闪现出太多的疑惑,旁边的梁中书诧异地看看他,疑问道:“赵副指挥使,你见过雪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赵不凡直接摇头:“不,没见过,她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刚才险些认错了!”

如今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他无法断定蔡京是否沟通辽国,所以根本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承认。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雪玲竟然冷漠地接过话道:“是吗?你也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看来我们很有缘!”

霎那间,赵不凡明白了,眼前的雪玲就是那个少女,这是在赤裸裸地向自己挑衅,可他不明白雪玲为什么要这样。

梁中书看气氛有些冷,当下笑着插话:“有缘就好,有缘就好,你们都年轻,今后多多亲近,这也是蔡相希望看到的!”

听到这话,赵不凡却是皮笑肉不笑,盯着雪玲说:“我喜欢自信的女人,你让我很吃惊!”

“我也喜欢聪明的男人,你也很优秀,我很期待你未来的表现!”雪玲的面容仍旧冷漠。

两人看上去和谐融洽,彼此欣赏,可旁边的折月芝和梁中书总觉得有点怪,很快就相继插话,将他们给岔开。赵不凡也无心再多话,始终与雪玲若有若无地对视,他越来越感觉这个女人很危险。

次日清晨,赵不凡和折月芝辞别卢俊义和燕青,赶赴城外汇合索超。临行的时候,卢俊义还将早就准备好的两把铁枪送给他们。自从知道他们兵器损毁,卢俊义就去找大名县最好的铁匠赶工,特意为他们打造出这对铁枪。

半个月后,索超率部抵达霸州文安县,没想折家军也驻扎在这里,而且前部已经在徐徐往西方撤离。

赵不凡和折月芝不明情况,急急跑到中军主帐,正好碰到折彦质在收拾行装。

“大哥,折家军怎么会撤?契丹人被击败了?”刚走进营帐,折月芝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折彦质询问。

折彦质看看她,黯然摇头:“契丹人还占据着大半个信安军,但战争已经结束!“

“战争结束?为什么?契丹人尚且没有溃退,我们为什么收兵?”折月芝瞪着眼睛问。

折彦质叹口气,徐徐坐到帅椅上,满脸无奈。“七天前,宋辽两国已经完成和谈,议定各不侵犯,辽国不再要挟我们大宋加倍上缴供奉,但信安军要暂时借给他们,陛下已经准了,我们折家军也要返回自己的驻地!”

赵不凡一听,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折将军,辽国占据着信安军,等同于在我们北疆打开一道门户,随时想抢就抢,想攻就攻,这图谋显而易见,为什么要退让?难道没有人反对?”

折彦质摇摇头:“不是没有人反对,执掌枢密院的童贯就反对,自从当初击破西夏后,他志得意满,早就想大举进兵辽国,夺回契丹人占去的幽云十六州,可朝中绝大部分人都不想打仗。那些大臣安逸惯了,不想冒险,所以才会和谈,并且他们还指望着辽国和大金两败俱伤,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大金?那是什么?我们才走两个多月,怎么又冒出个大金?”折月芝奇道。

折彦质略有些忧愁,叹息着回道:“我本以为这场战争会持续大半年,所以才让你们去大名府要钱粮兵甲,以做到有备无患,实在没想形势变化会这么快。大金就是女真,你们刚刚南下,北方就传来消息,完颜阿骨打正式宣布立国,建国号金,而且没用几天就攻破辽国的黄龙府,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亲率十几万大军征讨,却被完颜阿骨打率领两万金兵击败。如果我们钱粮兵甲能早些送到,趁着那个时候强势进军,必能大败军心涣散的辽军。”

听到这话,折月芝很有些自责。“大哥,我们不是有意耽误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

折彦质笑着拍拍她的肩:“我不是怪你,梁中书给我来过书信,我知道你们南下遇到许多危难,所以才耽搁了时间,这不怪你们,况且你们即便没出那些事,钱粮兵甲同样要花费两月才能送到,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为什么?”折月芝疑惑。

折彦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冷笑着道:“你以为梁中书是个什么人?他如果能拿出现存的钱粮兵甲,那才是怪事,他抽调什么物资要一个月?这也就是哄哄你们两个,他和我都心知肚明,他这批粮草根本是临时从百姓那儿收刮的,所以你们哪怕不耽搁,那也省不了多少时间,至于大名府本该囤积的储备,恐怕早都被他们瓜分干净!”

折月芝听得瞠目结舌,咬紧银牙骂道:“梁中书已经位高权重,名下的良田美宅更是难以计数,朝廷每年恩赐的财物也不少,他怎么还不知足,真想到朝廷去奏他一本!”

“小妹,我们麟府折家是军人,以抗敌卫国为己任,不涉足政治,这是祖训,不然必遭其祸,当年天波府杨家就是前车之鉴!”折彦质的面容很平静,可赵不凡却能听出,他话音中有着浓浓的不甘,有着压抑的愤慨。

第0036章 雁头寨的指挥使

雁头寨,位于雁县东南方,与雁县呈犄角之势,是霸州东部的咽喉之地,承担着防备辽国的重担。(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一年前,大宋朝廷为求安稳,以放弃信安军全境为代价,谋得辽宋两国停战,契丹人因而占取信安,并将其改名信安州。霸州的知州李邈为防备辽国再度进犯,上奏朝廷划出雁县,一则用来安顿流离失所的百姓,二则用来抵御信安州。

雁县防御体系就此形成,而雁头寨则是体系中非常重要的据点,屯驻着两个指挥的厢军士兵,足足一千人。

在雁头寨东边的山林里还有块小小空地,那里立着九九八十一根木桩,排布非常复杂,隐隐蕴藏着某种玄妙。

此刻,一道身影就在木桩中腾挪纵跃,敏捷地犹如猎豹,双手也握成爪型,每每击打木桩,总能留下深深的爪痕,痕迹四周更是隐隐有灼烧过的感觉,可见他内力已经颇有些气候,正是习练九阴神爪的赵不凡。

远处还有个老兵,这会儿正扛着锄头挖坑,旁边放着些不知名的种子,似乎在准备种地。

不多会儿,赵不凡练完九阴神爪,满脸无奈地看向老兵。

“大野,你想回家种地都想疯了吗?跑到这儿来也要种点东西?”

老兵正是见多识广的何大野,听到他的话,顿时长吁短叹:“这能怪我吗?上面非要我延缓两年再退伍,我总觉得时运不太好,感觉会死在边疆,不赶着种点地,今后死了也没得到土地种过!”

“放心吧!你现在调到我麾下,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让你安安稳稳熬到退伍!”赵不凡一边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珠,一边缓步走向何大野。

“赵指挥使,你现在的处境比我还糟糕,还是顾好自己,争取早点干掉骆指挥使,那人早晚是祸害!”两人的关系很亲近,这会儿又没有别人,所以何大野说话也就显得很随意,仍旧忙着挖自己的坑。

赵不凡没有反驳,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转开了话题,笑着问道:“大野,近两天我的内功有突破,你眼力高,给我看看在什么层次?”

“是按照以前的模糊概念来评,还是按照最新的品级制度来评?”何大野随口反问。(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赵不凡一屁股坐到树根下,无所谓地说:“你可以都说说看!”

何大野放下了锄头,跟着坐到他身边。

“赵指挥使,如果按照以前的笼统评法,那你现在应该步入三流高手行列,可以碎木断树,不过以前的说法范围涵盖很广,同样是三流高手,差距可能是天壤之别!”

“如果用黄裳半年前颁布的武学品级制度衡量呢?”

“如果按黄大人颁布的方法衡量,那么你现在是内力十三品,修为十六品,实际出手的战力在十品!”

“内力十三品?我这段时间内力大幅突破,怎么才十三品?”赵不凡有些不敢相信,须知黄裳半年前推出的武学品级制中,可是将内力、修为、实际战力都分为二十品,以第二十品为最低,初步习练武功的人就是这个品级。

这个品级制度有黄裳高深的道学修为做基础,再加上少林等各大门派的高僧论证,所以准确度比较高,刚刚推出就名扬天下,得到广泛推崇。如今的练武之人都用这套品级制度来衡量自己,比起以前模糊的三流和二流这种称呼要明确很多。

面对赵不凡此刻的质疑,何大野满不在乎地撇着嘴说:“赵指挥使如果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但你的内力浑厚程度确实只有十三品,武学修为就更低,只有实际战力挺高,可以达到十品左右。这也是因为你练的武功全都是顶尖的,我虽然不知道你练些什么武功,但好坏还是看得出来。”

“那冲哥和智深大哥呢?他们在什么层次?”赵不凡很想有个具体的定位,因而拿出林冲来比较。

“林都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不过他内力是弱项,大概在七品左右,然而他的枪法修为特别高,大概在三品左右,实际出手的战力估计能达到五品,这已经相当厉害了,那少林方丈不也就评出个三品的战力吗?”

说着,何大野犹豫了下,颇有些纠结地接道:“至于鲁都头,那还真不好说,他内力的浑厚程度应该在三品,武学修为在六品,实际出手也差不多在五品,与林都头在伯仲之间。可他如果喝点酒,亦或者发起疯来,那就很难说,他属于奇人,实际出手的战力会跟随情况而变化,可能低于本该有的战力,也可能远高于本来的战力,但正常情况下就与林都头差不多!”

这番评断与赵不凡的认知相符合,那就说明何大野没错,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只能接受事实。

两人随后又磨蹭半晌,这才徐徐返回雁头寨内。

赵不凡也没有去军营,而是直接走向自己的家,不是他荒废军务,而是正如何大野所说,他现在的情况比较糟糕,虽说是副指挥使,可权利却被架空,整天无所事事,除了练武就是四处闲逛,还不如林冲和鲁智深两个都头忙碌。

走入军户大院,他看到林娘子在院子里洗衣服,不由随口招呼道:“嫂嫂,冲哥回来没有?”

林娘子就是林冲的妻子,也就是被高俅的养子看上的女人。

当初折家军撤离后,赵不凡在蔡京主动招揽下,几经思考,最终选择顺从,成为蔡京秘密安插在北疆的重要耳目。他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更是为了暗中调查蔡京,一是要弄明白勾结辽国的人是谁,二是要查出杀害大师傅的凶手。

如果拒绝蔡京的招揽,那不被对方玩死就是好的,更不用说在军中立足,至于调查就更不用想了,所以赵不凡最终选择投靠蔡京,而他当时也趁热打铁,向蔡京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从东京接走林娘子,避免她被高俅和高衙内逼死。

高俅执掌殿帅府,归属枢密院管辖,与执掌枢密院的童贯是一路人,而蔡京已经与童贯势同水火,陡然听闻林冲的事,不但顺手给了赵不凡这个人情,还在朝中向高俅发难。虽然最后因为宋徽宗喜爱高俅,只弄个贬官三级,罚俸两年,暂代原职了事,但林娘子总算逃脱逼迫,秘密来到北疆与林冲团聚。

林娘子的父亲张教头也看破朝廷,毅然辞去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差遣,带着家人同来了北疆。

此刻,林娘子听到赵不凡的招呼声,顿时抬起头来。“小叔可算回来了,官人下午回来过,让我给你捎个话,说他奉命去霸州城押送我们雁头寨将士的军饷,恐怕要耽搁一两天。”

“那嫂嫂有没有看到智深哥哥回家?”

“回来过,好像取了些钱又喝酒去了!”

“那嫂嫂先忙,我回家歇息会儿!”

赵不凡打个招呼,径自走往自己的房子,可没走两步,张教头突然从大院门外走进,大声喊道:“赵指挥使,你让我帮你询问的事有消息了!”

“爹!你回来了!”林娘子立刻喜上眉梢。

“嗯!”张教头对着她点点头,却很快走到赵不凡身边,轻轻附耳道:“赵指挥使,你想要的庄子已经找到,就在南边的大城县境内,那庄子虽然有些老旧,但面积非常大,周边土地的价格也便宜,原来的主人感觉北方不安全,想举家南迁,所以要将庄子和土地全都变卖。”

赵不凡神色凝重起来。“他开的价钱是多少?”

“十二万贯!”张教头道。

“你觉得这个价钱合适吗?”

“如果不考虑北方面临着辽国威胁,那就很划算,同样肥沃的土地,南方的价格要高出三到五倍,有些繁华地区甚至高出十倍以上,而且很难买到这么广阔的一片土地!”

赵不凡听完,立刻下定了决心。“好,那再劳烦张教头设法通知原主人,三个月内我就与他一次性交易。”

“行!我这就去,不过对方可是要现付的金银,不然不卖!”张教头提醒道。

“钱财上的事,我自有办法!”

“好,那我现在就去!”张教头做事风风火火,几句话说完转身就又走了。

林娘子看到他刚回来就要走,急忙放下手中的洗衣棍,大喊道:“爹,你又要出门吗?”

可她张口说话时,张教头已经一溜烟地窜出大院,全然不见踪影。

林娘子只能无奈地看向赵不凡。“小叔,你究竟让我爹爹去做什么事,他都好些天不归家,我娘可担心坏了!”

“放心吧,没有危险,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赵不凡没有多解释,返回自己家里后立刻写下书信,连夜去找何大野,让他帮忙将信件送到大名府,嘱咐他务必亲手交到燕青的手中。

第0037章 无怨无悔

黎明时分,赵不凡高高盘坐在粗大的木桩顶端,迎着曙光,悄然习练九转金阳神功!

伴随着时间推移,红日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绚丽的朝霞布满碧蓝的天空,那五颜六色的光华如同万千青丝洒落,照耀着青青的树林,照耀着高耸的木桩,也照耀着闭目盘坐的赵不凡。(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呼!”

赵不凡沉沉地吐出胸中浊气,徐徐睁开眼睛,肉眼可见的厉光在他瞳孔一闪而过。

“九转金阳神功的第三转果真大不一样,内力的凝聚和恢复速度都更快,真不知道练到七转会有多么可怕!”

暗暗高兴片刻,赵不凡从木桩顶端纵跃而下,捡起插在地上的铁枪,转而习练卢俊义传授的罗家枪。这已经是他每天都必做的事,正因为这种刻苦,他的武艺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提高。

正当他练得有声有色,林冲的笑声突然传来。

“不凡,你的罗家枪法进步好快,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可远远不如你。”

同行的鲁智深也接话道:“不凡兄弟的习武天赋确实很好,而且勤奋刻苦,比起洒家当年也强多了!”

赵不凡没有急着理会两人,只让他们在旁边等着,待练完枪法,他才将铁枪随手插到地上,笑着看向两人:“这大清早的,你们不去操练兵士,怎么跑到我这练功场来了?”

“今天全军休整,我们也没什么事,想着过来聚一聚!”林冲笑着说。

鲁智深闻言,顿时粗着嗓子喊道:“什么聚一聚,弄得那么文绉绉的,洒家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究竟决定什么时候对付骆指挥使,那家伙仗着自己是童贯的人,把你打压成这样,也该是时候教训他了,现在寨子里的百姓都在议论,说你失势,整天说你这,说你那,洒家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赵不凡经历诸多波折,如今也成长不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多谢两位哥哥挂心,不过这事不急,百姓爱说就让他们说,不要去争一时的意气,莫非他们还能把我给说死?我现在有很多事要做,暂时不想理会骆指挥使,他架空我权力,刚好让我有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你们现在也尽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千万莫忘初心,莫忘我们为什么从军,莫忘我们为什么在那个雪天走到这儿来!”

林冲和鲁智深沉默下去。

片刻后,林冲轻轻点头,鲁智深则拍着胸脯喊道:“洒家反正就听不凡兄弟的,你是能成大事的人!”

赵不凡笑笑,转而问道:“对了,我让你们帮忙打听的梁山有消息吗?”

“有!”林冲面色凝重地接过话道:“去年夏天,济州东溪村的晁盖伙同吴用、刘唐、公孙胜、阮氏兄弟等人,一起在黄泥岗劫了梁中书送给蔡京贺寿的十万贯财物,但却被查了出来,亡命逃上梁山。(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随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们策反梁山几个小头领,杀了梁山原来的寨主王伦,目前晁盖已经当上山寨之主。据说晁盖上山后,下令梁山匪徒尽量不杀人,也不准梁山匪徒再做人肉包子,不准抢掠穷人,很得当地穷苦百姓的赞扬!”

“那宋江呢?”赵不凡最关注这个人,因而问得有些急。

“宋江本是郓城县押司,暗中泄露官府的情报,通知晁盖等人逃走,后来他被自己养在外面的小妾背叛,消息泄露,遭到官府缉捕,目前仍旧在逃。”说到这里,林冲突然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前段时日与柴大官人有过书信,从他口气中感觉,宋江似乎曾在他那儿住过一段时间,但已经走了!”

赵不凡沉静地看着林冲,心中暗暗感叹。

许久,他才再度问道:“那奉命替梁中书运送生辰纲的青面兽杨志呢?还没有消息?”

林冲摇摇头:“没有,三月前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昨天我已经又派人去找我徒弟曹正,不过我心中一直就有个疑惑,为什么你知道我有个徒弟叫曹正,还知道他的家在黄泥岗附近?”

“嗯?噢!这个啊……那个当初我曾路过黄泥岗,听那附近的百姓说起有家店主叫曹正,自夸是你的徒弟!”赵不凡随口胡掰,反正他也不信林冲会为这点小事追根究底。

林冲释然,不再多问,赵不凡转身拿起自己的长枪,高兴地招呼道:“走,走,走!不在这儿瞎耽误,趁着我们三兄弟都有空,一起回寨喝酒去!”

赵不凡拉着林冲和鲁智深回到雁头寨,找了家常去的酒楼,这就坐下来聊天喝酒。

酒过三旬,他们正喝得高兴,街上却突然传来嘈杂的争执声。

三人走到窗边查看,却见卖炊饼的摊贩正死死抓住一个行者打扮的人,大喊大叫:“你这贼汉子不准走,吃了我的炊饼就必须给钱,不然我拉你去见官!”

那行者打扮的汉子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看上去跟乞丐都相差不远,陡然听见摊贩说要报官,顿时有些急了。

“我说了,我带的钱已经用尽,等我找到兄弟,绝不会差你这几个炊饼钱,我加倍给你!”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马上给钱!”摊贩死死抱住落魄行者的胳膊。

周遭围拢着许多百姓,纷纷指指点点。

落魄的行者自知理亏,没有发火,但却仍旧不停往嘴里咽着炊饼,看上去是真的饿坏了。

“你这人没钱还吃我的炊饼,谁帮我去报官,捉拿这贼汉子!”

旁边围观的乡亲很快就有人跑走,落魄行者察觉到情况不妙,没管那么多,猛然抓起几个炊饼,一把将摊贩掀开,转身就跑。“我走投无路,就吃你几个炊饼,今后我定来还你钱!”

赵不凡看到这一幕,当然不能不管,猛然从窗户跳下,鲁智深和林冲也紧紧跟上。

围观群众看到他们,顿时惊呼:“赵副指挥使来了!”

那卖炊饼的摊贩更是大喊大叫:“赵指挥使,你可要替我做主啊!!这贼汉子抢我的炊饼!!”

赵不凡没工夫管他,对着前方飞奔的汉子厉声喝道:“不管什么原因,你先停下,不过几个炊饼,犯不着背个盗窃的罪名!”

那汉子根本不理会,身形暴起,施展出非常厉害的轻功,亡命狂奔。

赵不凡非常惊愕:“这落魄行者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鲁智深见状,更是怒声喝斥:“洒家叫你立刻停下,几个炊饼我帮你把钱付了就是,你跑什么?武功这么高还抢炊饼,算什么好汉?你若是再跑,等洒家把你捉住,直接押送大牢!”

那落魄行者听到这个声音,陡然怔住,竟然真的不再跑,他猛地转过身来,待看清赵不凡和鲁智深,眼圈瞬间就湿了。

赵不凡看到来人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旁边的鲁智深更是差点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但想到目前的身份,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赵不凡的反应很快,立刻对着林冲使个眼色:“冲哥,劳烦你去将炊饼钱付了,我们先带这行者回去!”

林冲心领神会,一边安抚着百姓,一边去找那摊贩付钱。

赵不凡则走到落魄行者身前,故作严肃地道:“走!跟我回去说说你为什么要偷盗!”

这落魄行者不是别人,正是赵不凡曾在柴进庄上遇到过的武松,他也是聪明人,含着泪悄悄跟着赵不凡离开。

不多会儿,赵不凡将武松带到自己家里,待将房门关上,这才急迫地问:“武二哥怎么弄成这样?”

此时的武松再也忍不住心中情绪,含着泪拜道:“智深哥哥,不凡兄弟,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鲁智深上前扶起他,抓抓自己的光头,很是疑惑:“你先坐下说!”

“悔不当初啊!!”

武松情绪非常激动,含泪看向赵不凡道:“不凡兄弟,我没有信你当初的叮嘱,果真出事了!”

赵不凡瞬间明白一切,无奈地摇摇头。

鲁智深却有些迷惑。“究竟出什么事?”

武松咽口唾沫,苦涩地道:“你们当初离开柴庄不久,我也返乡,途中喝醉酒后路过景阳冈,碰巧打死一只白额大虫,阳谷县百姓敬服我的武艺,阳谷县令也喜爱我的武艺,所以就让我做了县里的都头,而我的兄长武大郎也已经搬到阳谷县,还娶了潘金莲为妻,我当时志得意满,哪还记得不凡兄弟的叮嘱。

后来,我被派去东京汴梁公干,结果潘金莲就在王婆的怂恿下,与县里的豪富西门庆勾搭成奸,欺负我兄长懦弱。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哪想我兄长撞破他们的奸情后,两人竟然合伙将我兄长谋害。我从东京回来得知事实,悲痛难言,便向县令请求捉拿西门庆和潘金莲,哪知县令早就被西门庆买通,他们合伙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我没有选择,亲手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用他们的人头祭奠我兄长,然后就去县府自首。县令当时给我定了个发配孟州,我也甘愿领罪。到了孟州牢城,那牢城的管事有个儿子叫施恩,外号金眼彪,原是占据快活林的恶霸,只是被更凶恶的蒋门神抢占了快活林。那施恩在牢城对我这个囚犯很照顾,我为报恩,就替他打走蒋门神。

当时我也没想太多,直到后来蒋门神勾结官府要再度害我,我才发现自己被施恩利用了,那时蒋门神和官府那些人已经布下阴谋,意欲置我于死地,我碰巧得知前因后果,心中幡然醒悟,只恨官匪全都是一家,这个要害我,那个要骗我,这个要杀我,那个要整我!

亲人被杀,我依法申冤,可人家要勾结起来置我于死地!我自己报完仇,想着也该去认罪伏法,结果牢城营又处处都是官匪勾结,不是要利用我的本事,那就是要害我!当时我气得失去理智,只想着既然谁都不要王法,不要廉耻,那我还管什么王法,还管什么道德廉耻,只想将见到的所有人都杀死,这就杀红了眼,把蒋门神和官府那些人的满门老少都杀尽!

此后我离开孟州,途中得孙二娘和张青救济,他们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人,可他们至少没有害我,那时他们劝我落草为寇,我本来也准备去,可临行时突然想到不凡兄弟曾经的叮嘱,因而拒绝了他们。我现在只希望不凡兄弟能指点迷津,你学过相面仙术,求你告诉我,我究竟为什么而活,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随着武松讲完自己的故事,林冲深深叹息,悲哀地低下头。

鲁智深也沉默无言。

赵不凡注视着他许久,徐徐伸出自己的手。

“武二哥,我不会什么仙术,你也不用我指点,我能听出你心里有疑惑,有矛盾和挣扎,意图探寻本质!可我能力有限,很多东西我也不清楚,能说的就只有一个,如果你想改变这一切,你不想再遇到这一切,不想再看到更多人这样,那就只能用你的本事来帮助我,帮助我去改变大宋,改变这个乱世!天下安,则民安,天下有德,民才会有德!大势若恶,好人也会逼成坏人,良臣也会逼成奸臣!大势若善,坏人也会变成好人,奸臣也可以成为良臣!”

武松徐徐闭上眼睛,他本是个有悟性的人,这些话对他的冲击很大。

许久后,他似乎找到自己的方向,突然拜倒在地:“只要你能将这番话贯彻始终,我武松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纵杀千万人,不怨!纵死无葬身之地,不悔!!!!”

第0038章 难以捉摸的雪玲

赵不凡轻轻扶起武松,拉着他到桌子旁边坐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武二哥,你有一身好本事,今后有的是出力的机会,但我也有个要求,你必须读兵书战策、人文礼仪,不逼你学之呼者也,也不逼你学写多好的文章,只要你弄明白为将之道,为人之道!”

“我尽力而为!”武松毅然应诺。

林冲心思缜密些,迟疑着问说:“现在该如何安顿武松兄弟,这里肯定不安全!”

“先藏在我家里,稍后我另有安排!”

赵不凡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林娘子急促的喊声:“相公,叔叔,黄承局悄悄来报,说骆指挥使正向这边走来!!”

“这个骆灰还真是阴魂不散,我稍有点动静,他就要死死盯着!”赵不凡低声暗骂一句,立刻对着武松道:“武二哥,你躲到我装衣服的箱子里,千万不要发出声响!”

一番手忙脚乱后,三人准备妥当,安静等待骆灰过来。

没过多久,骆灰带着几个承局一脚踢开房门,却见赵不凡与林冲、鲁智深正坐在桌边,端着酒碗,吃着小菜。他目光凌厉地扫过屋子,嚣张地喝问:“赵不凡,武松在哪里?”

“武松?什么武松?”赵不凡微笑着看向他。

骆灰气势汹汹地走进屋子,死死盯着赵不凡:“今天在街上抢炊饼吃的汉子不就是你抓走?我手下人看到过他的模样,辨认出他正是官府张榜缉拿的武松,你快将他交出来!”

“噢!你说那个偷炊饼吃的行者?”赵不凡气定神闲,悠然地端起酒碗喝上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笑道:“他哪是什么武松,或许长得有些像,实则只是饥饿难耐的过路乞丐,区区几个炊饼,为难乞丐做什么?林都头已经替他付了钱,我也打他几棍,略施惩戒便放他走了,然后闲得没事,就在家喝点小酒!”

“喝酒?”骆灰冷笑,几步窜到桌边,直接伸手就去抓盘子里的小菜。“你这菜冷饭凉,油都已经凝固,明显是昨日的剩菜,临时端上来做做样子,还在这里装什么?想蒙骗我?”

赵不凡脸色沉下来,声音转冷:“骆指挥使,你直接将手伸到我的饭菜中,是否有些过分?我与林都头和鲁都头在酒楼喝酒,却被乞丐搅了兴致,所以回家后便端出昨夜的剩饭菜,将就着吃,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可不像你骆指挥使,随便向人伸伸手,那就有用不完的钱,我家穷,舍不得扔掉剩菜,这也有错?”

“你还敢诬陷我?”骆灰怒瞪双眼,真犹如要杀人那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你还用诬陷?”

赵不凡放下酒碗,徐徐起身,冷冷地与他对视。

“骆指挥使,迎客来的幕后老板是不是你?原来的老板怎么死的?你莫非要装糊涂?”

“花月楼最近来了十多个姑娘,全都是从南方抢来的民女,并非本人愿意,你别跟我说,这也与你没关系!”

“寨子西边贵丰村的吴老财,原本也很富足,结果有人眼红,合伙设计抢占人家二十多亩地,逼得人家妻离子散,远走他乡,你也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还有很多,你要不要我一件件讲给你听?”

骆灰神色大变,凶恶地指着赵不凡道:“你……你这是在污蔑我,我要告你诽谤!”

赵不凡冷笑着撇撇嘴:“行了!你我都是在这儿混着的人,装什么装?你为什么要争对我,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你那些暗地里的勾当,我同样也明白,还装什么?你要告我,那就请便,鹿死谁手,我倒是拭目以待!”

“赵不凡!!”骆灰咬牙切齿,猛然拔刀顶在他胸口。

“你想私自杀我?”赵不凡眼睛眯起来,闪动着精光。“你信不信在你的刀刺进我胸膛前,我能先拧断你的脖子?我是自卫,你死了白死,可哪怕你杀了我,你以为你能好过?”

“哼!”骆灰最终还是没敢动手,收刀回鞘。“赵不凡,我骆灰清正廉明,你最好少诽谤我,更不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若让我逮到你作奸犯科的证据,小心人头落地!”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我真没有证据?你真当我这个副指挥使是白干的?我已经一再退让,你不要太过分!”赵不凡心中渐渐升起杀意,本来没时间去对付骆灰,可这人真的有些惹怒他了。

“你威胁我?”

“我是提醒你,什么事都适可而止,把事情做绝了,是祸!”

“哼!是福是祸,咱们就走着瞧!”骆灰狠辣地瞪着赵不凡半晌,终究还是带着人走了,只是他没有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人,却暗暗与赵不凡对了个眼色。

待骆灰走出大院,鲁智深狠狠一拍桌子,气闷地骂道:“洒家就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混账东西,真想一铲子将他结果了去,总是要洒家忍,这要忍到什么时候?”

林冲知道他急公好义,性子又直率,不由笑着安慰:“不凡自有他的打算,我们不用着急!”

“可洒家心头这口气就是难咽!”鲁智深愤愤不平,气得胡渣乱颤。

赵不凡没有接两人的话,独自沉思,片刻后突然道:“骆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夜就先送武二哥秘密离开,在时机未到之前,这骆指挥使还要留着,所以也不能让他抓到把柄!”

“怎么送?我觉得骆指挥使会派人监视!”林冲道。

“简单,黎明前让武二哥换上我的官服,你们两人也跟随他同行,直接去我寨子外面的练功场,这是我每天的习惯,人尽皆知,他们不会起疑,然后你们在那里藏好,我自会过来与你们汇合!如果有人敢跟踪到寨子外,那就秘密干掉!”

“好!”

深夜时分,武松穿着赵不凡的官服,由林冲和鲁智深陪伴着,顺利去往寨外的练功场。

赵不凡待他们走后,穿着普通的衣装,突然神神秘秘地攀上房顶,飞速奔驰。

骆灰果真带着人在附近监视,看到这道人影,顿时大喜,眼中闪现出阴毒的目光:“赵不凡,你果真将武松藏在家里,想借着黎明前的夜色逃脱?这点伎俩还能瞒得过我?哼!等我抓到武松,看你死不死!”

伴随着话音,骆灰带着麾下人手奋勇直追,四面八方的埋伏也尽皆现身,赵不凡没跑多久便被包围。

骆灰急忙窜到将士身前,大声喝斥:“罪犯武松,还不束手就擒!”

赵不凡淡淡一笑,缓步走到月光下。

“武松?什么武松?我黎明前出来跑跑步,散散筋骨,你跟着我跑什么?我们又不熟?”

骆灰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他相貌,大惊失色:“赵不凡,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骆指挥使究竟什么意思?”赵不凡冷冷反问。

骆灰脸上阴晴不定,很快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没有证据,他也拿赵不凡没办法,毕竟赵不凡也是蔡京照看的人,而且还曾立下不小的功勋,在边关的将士中颇有名望,不是他随意就能摆布的人。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赵不凡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骆指挥使,你难道真要陪着我跑步?如果真有这个雅兴,那我也不介意!”

“全部都给我回营!”骆指挥使大吼一声,直接招呼着麾下将士离开,他的眼神充满暴虐,显然已在失控的边缘。

军士迅速散去,赵不凡目视着骆灰走远,这才轻巧地从房顶跳下,踏着青石板做的街道,缓步前行。

突然,拐角处一道身影让他停住脚步。

那是个娇俏玲珑的身躯,靠着街角的木柱子,双手抱胸,眼睛注视着天空,容颜一片冰冷。

“雪玲!”赵不凡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凝重。

雪玲没有回头,仍旧凝望着黎明前的夜空。“你觉得是夜色更美,还是朝霞更美?”

“都很美,可当它们同时出现,那就不是美,是危险!”赵不凡的语气很淡,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见到雪玲,精神总是高度紧张,他需要不停地调整自己,尽可能让头脑冷静。

“你调查出是谁在沟通辽国了吗?”雪玲悠悠询问,她思维犹如天马行空,非常跳跃。

“我没调查,我已经选择跟随蔡相!”

“明明就是能力有限,还非要伪装自己!”雪玲惋惜地说。

这女人的思维真的很让人难以理解,赵不凡总是被她弄得有些进退两难,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意图,他害怕雪玲是蔡京派来试探自己的人。“我说了,是谁沟通辽国不重要,我只为两件东西睡不着觉,一样是权,一样是钱,谁给我,我就听谁的,蔡相提拔我,对我有恩,那我就听他的!”

“你这样让我感觉很无趣!”雪玲终于收回凝望夜空的目光,徐徐看向赵不凡。“我美吗?”

“美!”

“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你想要我吗?”

“不想!”

“你想抓住我严刑拷问吗?”

“不敢!”

“噢!这几句你总算说的是实话!”雪玲说话的时候,脸上如同冰霜,真是显得非常怪异。

赵不凡已经有些抓狂,很受不了这个思维很奇怪的女人,皱眉追问:“你来究竟是什么事,我没时间跟你瞎扯!”

“你急着去见那个什么武松?”雪玲淡淡反问。

“不关你的事!”

“噢!说的也是!”雪玲说着,思维很快再度跳跃,冷然道:“蔡相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要你尽快干掉骆灰,他也答应你的请求,会尽快将大名府的索超设法调到雁头寨,而最重要的是,他限你尽快立些功勋,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哪怕杀百姓当做辽兵来领功也行。你这一年不怎么作为,蔡相已经很不耐烦,他看中你具备的能力和潜力,可你却不发挥,他不需要混吃等死的人手,要的是掌军的人才!”

第0039章 大庄主

雪玲的话让赵不凡很沉默,他没想到蔡京会这么关注自己,没想到自己名不见经传,却会被蔡京那样重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你有疑问?”雪玲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突然张口。

赵不凡沉静地盯着雪玲,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蔡相竟然这么器重我?”

“蔡相并非不懂兵事,他知道你率领七百将士死守霸州城有多难,而你还非常年轻,所以他很看重你的能力和潜力,况且我也大力推荐过你,说你并不是只懂得打仗的莽夫,拥有智谋和心计,而他很相信我的眼光。”雪玲若无其事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根本与她无关的事。

赵不凡看着她那双冷漠的眼睛,感觉这个女人深不见底,全然看不透。

“你为什么要推荐我?”

“因为你确实有些本事,我欣赏你!”

“你勾结辽国的事,不怕被我揭发?”

“你可以揭发,不过谁信呢?你不怕反受其祸?你至今不揭露,不就是没有把握吗?”雪玲仍旧冷漠而平淡,彷如根本就没有情绪。

赵不凡深吸口气,感觉眼前的女人实在太难捉摸。

“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真不明白你究竟图什么?”

雪玲笑了,这是赵不凡第一次看到她笑,犹如寒冬消散,百花齐放。

她转过身,渐渐远去,即便是走路也显得婀娜多姿。

“我是女人,美丽的女人!”

这话让赵不凡心中非常憋闷,真有喷血的冲动,盯着那远去的倩影,狠声道:“你这妖女,我一定弄明白你的真面目!”

“我也很想知道我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你能帮助我就再好不过!”雪玲头也不回,径自前行。

赵不凡突然想起些事,急忙问:“喂!我向蔡相推荐的秦明、花荣和黄信有什么结果?”

“你还是有些眼光,秦明和花荣的武艺确实不凡,蔡相正需要些武艺高强的人才,两个月前就已经将他们调到京城为官,秦明和黄信都是纯粹的武人,一根筋的家伙,很感激蔡相的提拔,因而比较容易,花荣虽然感激蔡相,但态度还不是特别明确!总之,这件事蔡相很高兴,今后你若还知道这种高手,可以随时写信向他举荐!”

伴随着话音,雪玲消失在黑暗的街道拐角,赵不凡深呼口气,略微放下心来,暗暗思量:如今秦明、花荣和黄信都暂时调走,四处流落的宋江应该是碰不到他们了,暂时算是让这几人摆脱悲惨的遭遇,今后我再慢慢想办法将他们弄到麾下吧!

在赵不凡模糊的记忆中,霹雳火秦明可算是梁山英雄中很悲惨的人,本来是青州兵马都监,奉命征缴青州的匪患,却被流落在青州的宋江算计,秘密派王英等人冒充他,血猩屠戮了数个村庄,散播他已经投降匪寇的谣言。[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青州的慕容知州中计,怒杀秦明妻儿,将人头挂到城墙,秦明得知后,痛苦不堪,恨得无法言语。

秦明随后被宋江捉住,得知是他们害自己,本想立刻与他们火并,可宋江软硬兼施,让他骑虎难下。他那时候心中既害怕宋江这伙强大的匪寇,同时也走投无路,更想杀掉慕容知州为妻儿报仇,所以最终选择屈服,成为梁山五虎将之一。

虽说宋江才是设局者,可两军交战,这种手段多了去,阴谋诡诈本就是战场的规则,将领最恨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背后捅刀子的自己人,所以他最恨的是慕容知州。正是这多重原因,秦明最终被逼上贼船,人也慢慢改变,渐渐融入梁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大侠,每个人都是岳飞,每个人都能坚持本心,秦明有高超的武艺,有才能,但终究是平凡人,还是慢慢沦落了,直到招安后战死沙场,这才结束自己悲哀而痛苦的一生。

至于花荣,那也是文武双全,战场上没得说,可就是太重义气,被宋江哄得团团转,成为他身边最忠实的打手,至死都糊里糊涂。宋江为减少秦明内心的仇恨,让他将亲妹妹献出来,补偿给秦明当妻子,他也没有二话,直接答应了。可谓是个优点与缺点都很突出的人,可惜他遇到宋江,优点被利用,缺点则成为悲剧的开始。

赵不凡还模糊地记得这些,所以无法接受,在他心中,这些人如果得到正确引导,就像杨再兴遇到岳飞那样,那他们就不会是这么悲惨,那他们也可以成为国家的脊梁,而不是走向悲剧。

独自在街上站立许久,天色已经发亮,赵不凡凝望着东边的日出,悄然握紧拳头。

“即便上有昏君奸臣,下有穷寇恶匪,外有敌国威胁,内有民风沦丧,可这盘棋,我还是非下不可!!”

…………

一个月后,何大野与燕青秘密来到雁头寨,赵不凡亲自到寨外与两人汇合。

刚刚见面,燕青就直接给赵不凡来了个熊抱。

“不凡,一年多不见,你又长高了,人也更英俊了!”

“行了,两兄弟还客套什么,事情办得怎么样?”赵不凡很关心自己的计划,直接就将话题给转了回去。

燕青笑道:“当初我们发现那批宝藏还真值钱,全部处理过后,总共换来十六万七千八百二十三贯铜钱,随后我又分批向南方的商人换成纯金,全都装在后面两架马车上,我可一文钱都不曾拿过,只是那些江湖朋友帮忙变卖的时候,抽取了不少,这毕竟是规矩,没办法!”

“我还信不过小乙哥?”赵不凡翻着白眼,兴奋地接道:“小乙哥,这笔钱本应该是你我和芝芝三人均分,可现在我有急用,你先借给我,将来我加倍还你。”

“没事,你先拿去用!”燕青爽快地答应下来后,这才疑惑问道:“可你突然要这么多金子做什么?”

“买庄子和土地!”赵不凡没有隐瞒,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燕青越听越疑惑:“买庄子做什么?你不是当着指挥使吗?不想着升官,怎么想弄个大庄子出来?”

“你将来自然会明白!”赵不凡神秘地笑笑,转而对着何大野道:“大野,我明天就想办法帮你退伍!”

“真的?”何大野不敢相信,他对太多的钱财没兴趣,反而只想尽快退伍,然后与家人好好生活。

他这辈子已经看过太多的腥风血雨,无论是军队或者江湖,他都已经厌倦,对权势和钱财也都看得很淡,正因为如此,他才和赵不凡成为知心的忘年交,不然赵不凡也不会让他参与到这么重要的事务中来。

见何大野不敢相信,赵不凡微微笑道:“其实让你延迟退伍的人就是我!”

“你?”何大野瞪大眼睛看着他,脸上渐渐升起些许恼怒,是被亲近的人欺骗的恼怒,他可是将赵不凡当作最好的朋友。

赵不凡知道他会生气,急忙解释道:“大野,我那么做的原因是想给你个更好的安置!”

“安置什么?我自己有足够多的积蓄,我去南方买上十亩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要你操心!”何大野气呼呼地撇过头去,这老兵也真是生气了。

赵不凡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不以为意,拉着他继续解释:“大野,你确实可以回南方买几亩田安稳过日子,然后好好把你的儿女抚养长大,可他们长大后呢?你想过他们的出路吗?大宋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以你的本事倒是可以撑起一个家,可你总会老的,也会死的,不能照看他们一辈子!”

这话算是说到何大野的心坎里,让他的气消了不少,可还是没有说话。

赵不凡看看他,再度笑着接道:“我在大城县西南边,霸州与河间府的交界处看上一处大庄园,包括良田、次田、贫田、道路、房屋以及几座山林在内,总计两万五千多亩地,五百多顷,有细户一千余户,约六千多人,我想让你今后去庄园当都管,这不算是为难你吧!”

宋代制度是五十亩为一顷,五百多顷就相当于后世不到十七平方千米,这可是很大一片土地,虽然不全是耕地,还有山林和道路也算在内,但也算是大庄园了,即便在土地兼并非常严重的大宋,这样的庄园也是中等偏上,更大的庄园基本上就只有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才拥有。

何大野陡然听他那么说,惊得无以复加:“你买下这么大片土地,却让我去当都管?”

“嗯!”赵不凡含笑点头:“你经验丰富,见多识广,有你去帮我经营,那是最合适不过,而且你心胸豁达,耿直忠厚,不会欺压细户,更不会骗我,若没有你,交给别人还真不放心,我可不想当恶财主,是要当个好财主!”

何大野感动了,猛然转过头来:“不凡,你让我怎么感激你才好,我退伍后还能得到这样的美差,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庄子经营得红红火火,细户们丰衣足食,你也钱粮满仓!”

赵不凡笑着摇头:“大野,我们两个是生死之交,都是自己人,谢太多就生分了,总之我信得过你!”

何大野凝重地看着他,再没多说,重重拱手!

这是个真正历经磨难的好汉,也是赵不凡真正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气氛很快缓和下来,赵不凡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转而看向燕青,凝重问道:“小乙哥,我借的钱会尽快归还你,但你今后是想继续跟着师傅,还是要单独出来闯荡?我还有些想法,正准备逐步实现,急需有本事的人协助!”

第0040章 忠直李邈

燕青似乎没有料到赵不凡会问他,有些措手不及,迟疑着说:“不凡,你可否先说说想做什么?”

赵不凡直言道:“我买下这么多宽阔的土地,可不仅仅打算只用来收取田租,我还打算兴建作坊,拓展商路,小乙哥如果有心,这方面的事情正好你来做,以你八面玲珑的本事,肯定能让生意红火起来,我们合伙做这事!”

“这……”燕青明显意动,面容很挣扎,可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无奈地摇摇头:“不凡,我与你不同,我是卢家养大的,不能这么离开,况且主人的性子高傲自负,不太听我劝谏,对外人又博大宽容,容易轻信,手下有不少宵小之辈,我如果走了,那他今后说不准要被人蒙骗,实在不敢走!”

这话让赵不凡无从反驳,卢俊义确实是这种性格,也是他近乎致命的缺点,除非他遭遇一场大难,真正看清自己,不然谁也没办法改变他,之所以迟迟不设法将卢府的都管李固除去,就是赵不凡在犹豫,究竟是让卢俊义遭一难好,还是不遭难好。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如果除去李固,卢俊义没在这个人身上栽跟头,没有切肤之痛,那卢俊义就始终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仍旧很高傲,仍旧不肯听忠言,那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他很可能会栽到更不可知的人手中,到时候就更难掌控结果,而留着李固,那就可以提前做好应对措施,等卢俊义在李固手里落难,不但卢俊义能吸取教训,真正发生改变,更能及时施救。

赵不凡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再劝,叹口气道:“你若是离开,师傅身边确实也缺少贴心人,只不过卢府今后若是出事,你谁都不要信,谁都不要找,直接来找我,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我明白!”燕青笑着点头。

“好,那我就不罗嗦了!大野,劳烦你回寨子去把张教头找来,我和燕青看着马车!”

“张教头?哪个张教头?”何大野迷惑。

“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老丈人!”

“噢!原来是他,那好,我去去就来!”

何大野小跑着去了,赵不凡和燕青坐在马车旁边闲聊,没等上多久,张教头就急冲冲赶来。

赵不凡也不想耽搁时间,纵身跳上马车。

“大野,你代我去通知骆灰,就说我去霸州城找知州李邈,准备告发他,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霸州城,以免四处查我!”

“行!我这就去!”

赵不凡和燕青同驾一辆马车,张教头单独驾一辆马车,三人除去必要的歇脚,几乎是马不停蹄,只在第二天下午就到达那处庄子。[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略微查看过后,赵不凡非常满意,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周围的地形都很理想。

张教头更是颇有些兴奋,高兴地拉着他走到一处高岗,遥遥指着远处道:“这一代没有雄峻的高山,只有些小山岗,庄子就位于那处山坡上,外围以木头和土墙作为防御,内部相当于一个小镇,住着六百多户人,全是租种土地的佃户,人数约有四千左右,另外还有四百多户租种的土地较为偏远,所以形成两个村落,分别位于这片土地的东、西两头,约有两千多人。”

赵不凡喜悦地看着这片土地,心中有种难言的酸楚:爹、娘,你们泉下有知,可曾看到这片土地,这将是属于我们的土地,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霸占,你们的梦想是有二十亩属于自己的地,现在我拿来两万五千亩,你们看到了吗?

幼年的经历在赵不凡心中有很深的阴影,这比前世那模糊的记忆对他影响更大,所以他对土地有着难言的偏爱。

张教头似乎也感觉到他内心情绪的波动,不再多介绍土地,笑着接道:“赵指挥使,现在我是否去找庄主出来谈论买卖的事儿,他家中女眷都已经搬迁到苏杭地区,现在就剩他和几个儿子在等着我们交易。”

“好,你速去速回!”

赵不凡收拾起情绪,安静地坐在马车上等待。

不多久,那老庄主就带着十几个武功不错的护卫匆匆赶来,他知道赵不凡的身份是边军指挥使,因而没有过多磨蹭,很快拿出厚厚的地契和房契,直接道:“赵指挥使,所有的地契和房契都在这里,我们写下买卖的契约,各自盖上手印就行,待你付款完毕,这偌大的庄子和土地就都是你的了,住宅里的家具和装饰我也一样没动。不过价格事先就已经说好,十二万贯,一文钱不能再少,如果不是我急着南迁,也不会是这个价!”

赵不凡看着他,点头道:“价钱是没有问题,但你需要跟我去霸州城找知州大人备案!”

“备案?”老庄主看看他,迟疑着道:“我随你去备案是没问题,可这房契、地契只要我们签了买卖契约,不备案也是有效的,最多就是提防着不要丢失地契,也提防着有人伪造契约来侵占田产,可既然指挥使大人能买下这么大片土地,想来也不是没点权势,怎么害怕有人暗中侵占田产?”

赵不凡摇头道:“不是怕别人侵占田产,只因我常年在军中,害怕地契遗失或遭遇偷盗,所以要去官府备案,那样即便丢失,将来也能到朝廷补领,省去很多麻烦!”

老庄主道:“这话倒也说得对,指挥使大人常年征战沙场,终究不比我们这些闲人!可这么大笔交易,若到官府备案,那免不了要上下打点,官府还要抽些交易税,这笔钱也不少,那可就只能由指挥使大人自己出了!”

“这你不用管,只需随我走一趟就好!”

老庄主笑道:“那成!我们这边先交易,写下字据,将交易落实,然后我就随你去官府备案,也不差耽搁这点时间!”

很快,张教头就亲自审核地契和房契,待确认无误,赵不凡和老庄主很快签下买卖契约。

称黄金的时候反而花费不少时间,价值十二万贯的黄金可不少,按照当前的市场价,一两黄金的标准价是十贯铜钱,十二万贯铜钱,那就是一万两千两黄金,需要好几个大箱子来装,况且交易的时候还需要验证黄金是否达到足够的纯度。

当全部验证完毕,老庄主吩咐自己的儿子和护卫先将黄金送回庄去,转而笑着道:“我就不留你在这里过夜了,想来指挥使大人也不放心在庄子内过夜,那不如我们就连夜北上霸州城,尽快完成备案,我也好南下与家人团聚!”

燕青乐了,笑着说:“老庄主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小兄弟过奖了!”

老庄主能主动这么提议,当然是再好不过,几人随之驾驶着马车,向着霸州城连夜急赶。

第二天正午,几人抵达霸州城,连顿热饭都顾不上吃,便急冲冲奔向州府的府衙。

这样的大笔交易很繁琐,需要经过很多审核,老庄主本以为至少要耽搁一两天,可实际情况却让他很有些吃惊,州府官衙内的官吏,没有一人为难赵不凡,别说伸手要打点,就连办事也爽快利落,半天时间就基本完成相关的事务,只剩下找霸州的知州李邈亲自盖章。

在去往知州府的路上,老庄主忍不住心中疑惑,奇怪地问:“怎么官吏们转性了?往日可无论什么背景,按规矩都是多多少少要打点些的,哪怕就是朝廷重臣过来,也多多少少会主动赏些碎银子,为什么赵指挥使能例外,主动给他们,他们竟然不要,这可真是天大的奇事!”

赵不凡笑而不语,张教头却听得哈哈大笑。“老庄主,赵指挥使可是救过霸州城的命,曾经虽然也有些误会,可他们最终都活下来,自然记得这份恩情,他们心中对赵指挥使有愧,敬他、爱他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要他的钱!”

老庄主皱眉细想,猛然醒悟,惊声道:“赵指挥使就是当初带七百人死守霸州的赵不凡?就是那个全城百姓误会他,结果他一人冲出城外,独战辽军千军万马,杀得辽军大败的人?”

“对咯!”张教头拖长了声音笑道。

“难怪,难怪!”老庄主啧啧感叹,诚意慢慢地对着赵不凡拱手一礼。“赵指挥使值得我们宋人尊敬!”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神奇,我一个人怎么打败辽军千军万马,只是在关键的时候,折家军及时赶到罢了,若不是折家军,我早就死在霸州城下!”

“不论如何,没有赵指挥使死守霸州,遏止住辽国先锋军的步伐,那北方三关必定相继沦陷,到时候辽军主力蜂拥杀入大宋,这方圆千里谁能幸免,即便我那庄子,恐怕也要被辽国人洗劫一空!”

老庄主这番话倒是说到重点,赵不凡也没有再谦虚,是什么功就是什么功,过度谦虚就虚伪了,他不是那种性格。

不多久,他们来到知州府,很快在大堂见到知州李邈。

李邈是个儒雅的文人,脸颊狭长,眼神锐利,下颌还蓄着短须,在大堂见到赵不凡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甚至都没招呼一句。这让赵不凡很疑惑,他好歹归属李邈管辖,可对方却丝毫不待见,这种情况也不是现在才开始,而是从升任副指挥使的时候就是这样,已经持续大半年。

当仔细看过赵不凡的买卖契约,李邈更是冷笑连连,一声不吭地直接盖章。

赵不凡真是莫名其妙,搞不明白怎么就得罪李邈了,不过他也懒得多说,接过契约,礼貌地说句卑职告辞,转身就走。

目视着他们几人离开,李邈这才痛心疾首地猛然一拍桌子,独自叹息:“恨我当初没能早些遇见赵不凡,没能引领他走向正途,这么好的人才,竟然被蔡京拉拢过去。足足花费十二万贯买土地,他赵不凡哪来这么多钱,必定又是蔡京送给他,看来他已经彻底融入蔡京一党,可恨大好人才,不思报国爱民,却被引入歧途!唉!!!!”

第0041章 聚贤庄

“挂高一点,挂高一点!对!就这个位置!”

赵不凡站在土城的大门下吆喝,旁边的梯子上则有七八农夫,正听从他的指挥,准备将一块牌匾挂到城门上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正好张教头从城门内走出,抬头一看牌匾,顿时惊讶道:“怎么不是赵家庄?”

赵不凡拍拍手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笑着反问:“聚贤庄这个名字不好吗?”

“好是好!可庄子一般不都是以庄主的姓氏来命名吗?”张教头迟疑着问。

“凡事总有例外,那千剑山庄,虎头堡这些不就单独取名?”赵不凡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进城门。

张教头紧紧跟在他身旁,皱着老脸道:“赵指挥使,那些庄子的主人都是江湖人,虽然这些年都不在江湖走动,可他们还是门派,还是收弟子的,你取这样的名字,别人会认为你是江湖人!”

“江湖人?挺好,我挺想要个江湖上的身份,以后我们行商,免不得要与江湖人打交道,说不准还要遇到匪寇,弄个响当当的名号出来,也可避免很多麻烦!”赵不凡气定神闲地走着。

张教头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但还是担忧地说:“可这样一来,将来的名声恐怕不太好,又当官又做生意,若是不了解你,恐怕会误会,百姓会认为你是大奸大恶的人!”

赵不凡久久没有接话,默默前行!

直到抵达自己的大宅院外,这才叹口气:“有人要说就让他说,不在局中,谁又能懂其中的是是非非!”

张教头愕然,苦笑着摇摇头,跟着赵不凡走进大宅院。

这大宅院就是原来的庄主和家室们居住的地方,园林设计和装饰都非常奢华,几乎不用再变动什么,赵不凡为它取名叫杏园。因为这宅子的东南角种着一片杏树,生长得很好,虽然在这秋天已经落叶,但等到明年开春,杏花终究会绽放,那时候满目的花海,不知道会有多么美丽!

漫步走到人工湖旁边的凉亭坐下,赵不凡看着清澈的湖水,轻声说道:“张教头,闲言碎语就不管了,你今后尽快带着家眷牵过来,她们长期住在雁头寨确实不安全,以后林娘子每过段时间去雁头寨住上一段日子,陪陪林冲哥哥就好了!”

“忙完这阵,我立刻就回雁头寨办这件事!”张教头很高兴,他之所以帮着忙里忙外,就是因为这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笑笑,收回看向湖水的目光。

“张教头,你这身武艺也别耽搁,如果愿意,那今后就帮忙操练佃户。在农闲的时候,你就教那些精壮汉子耍些枪棒,盗贼终究要防,别的庄子都有枪棒教头,我们聚贤庄也不能没有,只是委屈你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了,不练精兵却来练民户。”

“赵指挥使这是什么话,我们一家老小感激你救命还来不及,如果不是你托关系帮忙,高俅哪会放过我们,我们又怎能一家团聚,所以别说这点小事,只要你吩咐,我们都尽力而为。况且在这里当教头可是美差,不用在京城胆颤心惊,不用防着被别人坑害,逍遥自在,我不但愿意,还很感谢!”

“既然你愿意,那就这么定了,你就担任聚贤庄的总教头,负责在农闲时操练精壮汉子的武艺,让他们能防备盗贼,将来我们聚贤庄名气大了,别的庄子知道我们聚贤庄的教头是原来的八十万禁军教头,那岂不是要嫉妒到睡不着觉。”赵不凡随口调笑,神态轻松。

张教头也跟着笑了,可似乎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如果赵指挥使要招揽高手,我倒是还知道两人,他们一个性子高傲倔强,一个性子孤僻少言,都不太遭人喜欢,但本事确实很好。好些年前,他们曾在御拳馆学武进修,当时天字教师周侗曾指点过他们,还说两人的武学天分不凡,我当时也在御拳馆任教,还与他们关系不错,后来他们因为性格原因,没能成为禁军教头,被迫流落江湖,但也仍旧与我有书信往来。一个叫史文恭,一个叫苏定!”

赵不凡陡然听到史文恭和苏定的名字,心里非常吃惊,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可与他的认知有很大不同。

许久后,他皱起眉头,试探着问:“我也听说过史文恭的名字,可据说这人的品行不太好?”

“品行不好?谁说的?”张教头反问。

“这……这个就是道听途说!”赵不凡尴尬地笑笑。

张教头似乎有些恼怒,愤然道:“我不知道是谁乱嚼舌根,史文恭虽然傲慢倔强,不会与人相处,确实容易得罪人,但他对自己的职责向来是本本分分,只要为谁效力,他就忠心耿耿,是个知恩重义的人,而且他不死板,若是两军交战,不会局限于猛冲猛打,懂得用计谋取胜,可说是文武双全,怎么就品行不好了?难道战阵之上,还要讲光明正大?那学兵法什么用?”

赵不凡上辈子的模糊记忆中,史文恭是个武艺奇高的反派,武艺不比林冲差,可却与梁山人马敌对,最终被杀死,可听张教头这么一说,却感觉史文恭似乎没错,他那时效力曾头市,梁山人马在他眼中是土匪,那他帮自己效力的人杀土匪有什么错?似乎就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的问题。

想通这点,赵不凡将心中的偏见放下,冷静地问道:“张教头,既然你觉得他们值得信赖,那他们目前在哪里,你能不能将他们找来?”

张教头笑着回道:“实不相瞒,我搬迁到北疆后,前些日子才通过驿站与他们书信联系过,他们仍旧住在济州巨野县,仗着武艺高强,时常协助巨野县令缉捕盗贼,依靠抓捕盗贼的赏钱来度日,不过两人的性格不受县令喜欢,又时常遭人嫉妒排挤,所以没能在县里混个一官半职。

不过他们的回信中还说,最近有个化名叫曾弄的金国人以重金招揽他们,他们有些心动,可又担心对方是金国人,所以还在犹豫。据信上说,那曾弄不是宋人,是刚刚立国不久的金国人,从北方的金国偷偷运来许多稀罕物贩卖,赚得十几万贯,还自愿到官府入了名籍,成为我们宋国人。

现在宋、金两国交好,曾弄也就很快融入我们大宋,在济州买了土地,建了大庄子,取名曾头市,再加上他向官府使了不少钱,又乐于攀交权贵,所以短短时间已经立稳脚跟。当听闻史文恭和苏定的武艺后,他就重金相邀,希望两人去曾头市当教头。史文恭和苏定生活窘迫,现在已是无米下锅,想去但又顾忌对方是金国人,所以才犹豫。不过巨野的县令也在帮着曾弄劝说他们,言金国初立,是大宋的友好之邦。两人在信中也问我的意见,想确定金国有没有可能与大宋敌对!”

赵不凡听得皱起眉头:“那你怎么回的?”

“照事实回的,感觉金国和宋国的敌人都是大辽,应该不会有什么瓜葛!”张教头若无其事地说。

“唉!”

赵不凡重重叹气,本想斥责张教头,可最终又忍住了,压低声音道:“张教头,你这话可就错了,金国可比辽国还可怕,十年内,它与我们大宋必有一战,而且还是生死之战!”

“这怎么可能?金国和我们大宋还隔着强大的辽国,怎么打得起来?”张教头不敢相信。

赵不凡没有责怨什么,毕竟张教头受时代局限,认知自然也有限,如果没有上辈子的模糊记忆,赵不凡恐怕也不会信。

可事实是,金国会在几年后灭掉辽国,然后迅速南侵大宋,掳走宋徽宗和宋钦宗两任皇帝,彻底灭亡北宋。

那时候,不要说普通百姓,哪怕大宋皇室的公主、王后都不能幸免,全都被金人掳走,漂亮的就被金国皇室捉去当小妾,相貌一般的赏赐给金国大臣,再差些的就直接送去当军妓,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人能幸免。尸横遍野就更不在话下,死去的人根本就不计其数。

这些话,说给这个时代的人听,谁都不会信。

可这就是事实,这就是靖康之变!!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岳飞这句流芳百世的话,正是他作为普通军官时,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却无能为力的恨!

赵不凡已经下定决心,决不让悲剧重演,可面对张教头脑中局限的思想,他却无能为力,也知道解释太多没有意义,只是斩钉截铁地道:“张教头,现在你尽快书信一封,让史文恭和苏定过来,曾弄能给他们的,我也能给,而且我能给他们更多,只要他们诚诚恳恳,尽职尽责,我还能让他们流芳百世。至于那曾弄,我持怀疑态度,他或许根本就是金国埋在大宋的奸细,而且我绝对相信,大宋境内绝不只一个曾弄!”

张教头沉默地看着他,许久后毅然道:“我无法理解这番话,但张家老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写!”

第0042章 抢掠

花费整整两天时间,赵不凡仍旧没能完全熟悉聚贤庄的土地和山林,而急需处理的事务更是多不胜数,比如重新分配佃户的土地,整理账务,按照土地的优良制定新的租税等等。[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佃户们每天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毕竟这些事都关系到佃户们一家老小的生计,不着急才是怪事。

可这些琐事,赵不凡根本没时间去处理,面对佃户们焦急的追问,他也有些手忙脚乱,无心再多耽搁时间,在将买庄子剩下的金子藏到杏园地窖后,他嘱咐张教头好好看管,自己则骑乘快马飞奔回雁头寨。

因为是早晨离开聚贤庄,他独自赶路,快马加鞭,下午就抵达雁头寨。

没用多久,他就在练功场找到正在种地的何大野。

“大野,你怎么还在这儿种地?”

“这不是舍不得吗?”何大野叹口气,老脸上全是纠结。

赵不凡真是哭笑不得。

“大野,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下半生真就与这土地做伴算了,正好聚贤庄那边有两万五千亩土地等着你安排,你也别在这儿瞎忙,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今天就出发!”

“庄子买下了?”何大野双眼放光,老脸兴奋得发红。

赵不凡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庄子确实已经买下,可问题一大堆,你快去收拾残局,佃户们都急着分配土地和制定租税,再不给他们弄好,我看他们都要急疯了!”

何大野乐呵呵地笑着。“那是当然,土地是农户的根,全家老少都指望着它生存,佃户怎么会不急?行,我这就回去收拾,尽快赶过去,不过赵庄主对分配有什么要求,我总不能胡乱做主吧!”

“我没有要求,你全权负责,只有三点要注意,那就是分配要公平,公平,再公平,重要的事我说三遍,其他没有,具体情况你看着办,全部弄好后,你将最终的名册拿给我看看!”

“赵大庄主发话,小的一定办好!”何大野太高兴了,随口开起玩笑。

“行了,武二哥呢?”

“按你的吩咐,还在林子深处躲着,我中午才秘密给他送过酒菜,估计这会儿在练武!”

赵不凡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递给何大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行,那我就不与他碰面了,你收拾好行礼就与他同去聚贤庄,张教头会在那边接应你们,我也已经交代好,你过去就接掌都管的职务,武二哥则先到杏园住下,那里现在没住人,张教头也很快要忙起来,所以只能让武二哥先守着,千万不能被偷!我骑回来这匹马也给你们两人代步,争取快些赶到!”

“赵大庄主放心去忙,我们一定把聚贤庄给弄得妥妥当当!”何大野拍着胸口承诺,脸上的笑容也自始至终没有消散过,真不知他心里有多高兴。

赵不凡没再耽搁他的时间,叮嘱几句便走回了寨子,这几天奔波在聚贤庄和霸州城,他也真是累了。

…………

雁头寨,东寨指挥司!

骆灰正在房内与都头郑明和甘熊说事,一个承局突然窜进房来,大声喊道:“骆指挥使,赵副指挥使刚刚回来,城墙上执勤的兄弟还看到他是骑着马回来的!”

“骑着马回来?”骆灰脸上流露出诡异的冷笑。“看来赵不凡花十二万贯钱买地的事情是真的,这个该死的杂碎装得清廉正直,实际上比我还狠,他一个副指挥使哪儿来的十二万贯,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路子,一把捞这么多!”

旁边的都头郑明和甘熊都面色凝重,彼此对视片刻,郑明迟疑着道:“这小子是蔡相看上的人,会不会是蔡相赏赐?”

骆灰笑了,拍拍郑明的肩。

“郑明,你好歹也混迹这么长时间,还没听说过蔡相?他会自己出钱赏赐下属?得了吧!那可是有进无出的人,手段比你我不知高深到哪里去,他要赏也是利用朝廷来赏,自己掏腰包?那还是等下辈子吧!”

“骆指挥使说的是!”郑明点头附和。

伴随着他的话音,骆灰脸上笑容随之一收,目放寒光。

“十二万贯钱是多么可怕?我绞尽脑汁捞了这么多年,杀那么多人,却连这个数字的零头都没有捞到,我很疑惑赵不凡这狗东西是去哪儿捞来这么多钱?这个才是重点!”

旁边的甘熊似乎也愤愤不平,厉声道:“干脆把赵不凡悄悄干掉,抢了他的钱!”

骆灰气得一巴掌就扇到他脑门。

“你是猪脑子?他是副指挥使,说杀就杀?你以为杀百姓呢?那么好脱身?况且他还是蔡相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骆指挥使不也是童大人调来对付赵不凡的吗?反正我们早晚也要弄死他,早杀晚杀不都是杀?”甘熊委屈地嘟哝着。

“说你是猪脑子,你还真是!”骆灰没好气地瞪着他道:“如果这么容易,童大人还调我过来做什么?找几个高手把他干掉不就行了?要用脑子,要用脑子,知道吗?你好好学学人家郑明,稳重多智,你这模样,若不是跟了我,早就混不下去!”

甘熊被训得低下头去,委屈地退到一旁。

骆灰没有再管他,阴沉着脸在房内走来走去,好半晌才陡然抬起头来。“算了,先不管他怎么捞来的,他的钱我是要定了,以前这小子隐藏地太深,装着清正廉明的模样,我还找不到借口治他,现在这十二万贯就是好机会,正好童大人那边也派人来催得紧,非要这小子押送死牢不可!”

旁边的郑明阴险地笑着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你们附耳过来,我们……”

随着郑明和甘熊都凑上头来,骆指挥使徐徐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次日黎明前昔,休息好的赵不凡再度来到练功场,如同往常那般修炼武功。可惜旁边少了个种地的何大野,他一时总有些不习惯,草草完成今天的练功计划,他便有些意兴阑珊地呆坐在木桩上看朝霞。

朝霞很美,五光十色,绚丽漫天,可赵不凡却看得索然无味,默默自语。

“芝芝这会儿在麟州做什么呢?一年多没见了,还真有些想她,还有扈三娘,没想到长得那么好看,什么时候能去趟扈家庄就好了,这女人也算是我这辈子的初恋,如果还是被梁山宋江和王英弄上去糟蹋了,我恐怕会一怒之下荡平梁山吧!“

“唉!我拥有上辈子的模糊记忆,现在却哪像个懂得法制的人,仍旧变得动辄打杀,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可不这样又怎么生存?大环境是这样,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真不知道长久下去,我究竟还能不能保持本心!不忘初心,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真的好难!”

朝霞温暖地笼罩着赵不凡,让木桩上坐着的他彷如披上一层金色微光!

“不凡!哨探来报,辽国有小股步兵翻跃山路,直奔东河村,骆灰让你立刻带着我和智深的两部人马去救援,我赶过来唤你,智深已在集结兵士!”

林冲急促的声音响彻在耳边,赵不凡瞬间从木桩上飞纵而下,直接便往寨子里狂奔。

“冲哥,辽兵多少人?目前在什么地方?”

“三百步战精锐!距离东河村还有十里!”

“他娘的,骆灰这是想趁机陷我一个救援不力,想弄死我,那边的辽军已经只差十里,我们现在带兵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我不相信他才刚刚得到探报,必定是压上一段时间,现在才来通知!”赵不凡嘴上这么说,可身法却不慢,不是为骆灰的任务,而是为东河村的百姓。

“那我们怎么应对?”林冲皱起眉头。他武功高,冲锋陷阵很厉害,沙场争雄没得说,练兵也很有一套,但阴谋诡计真不行,若非这样,当初也不至于被高俅坑到那么惨。

“先不管骆灰,救百姓要紧,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告诉智深哥哥,一个兵士不带,就我们三人过去救援。我则去后勤司申领些特制装备,你叫上智深哥哥后,立刻到后勤司找我,我们三兄弟单枪匹马走上一遭!”

两人施展轻功,高速奔驰,眨眼就分开。

不多时,赵不凡冲到后勤司,却见那负责登记的十将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他直接走过去,一掌拍在桌案上。

“给我起来,拿三把最好的连弩,不要十发的,要可以连续三发的,再拿六筒弩矢,要用特制的大筒,每筒装五十。”

“赵副指挥使,每筒装五十支弩矢,这可很重!”那十将迟疑着说。

“你管那么多,快给我拿来,另外再备三匹马!”

“是!是!马上就好!”十将转身窜入军械库,不多时就与几个兵士抬着弩矢出来。

赵不凡二话没说,很快在军械库里抓出皮带和绳子,迅速将两筒弩矢绑在自己身上,一筒绑在背后,一筒绑在胸前。

这时候,林冲和鲁智深也冲进来,见他模样,立刻明白了,直接有样学样,分别将弩矢绑在身上。

三人随之又拿起连弩,赵不凡道:“我们已经携带这么多弩矢,不适合再带着长兵器,每人配把战刀在腰间就好!”

待收拾完毕,赵不凡深吸口气:“走!我们三兄弟今天就算单枪匹马,也要杀得辽军胆寒!”

第0043章 林中激战

“驾!!驾!!驾!!!”

东河村西北边的官道上,三匹快马绝尘飞奔,赵不凡冲在最前,林冲和鲁智深分在左右,雄峻的战马如同风驰电掣。(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此时,东河村已经遥遥在望,虽然还没看到辽兵,但村中居民似乎已经提前得知消息,一个个拿着金银细软,拖儿带女,四散奔逃,惊恐的呼喊声比比皆是,年幼的孩子更是嚎啕大哭。

赵不凡面色坚毅,眼见村民混乱不堪,远远便纵声高呼:“我是赵不凡!!!!”

“乡亲们,赵副指挥使来了!!!”

“赵副指挥使来救我们了!!!!”

一个名字,足以安定民户的心!

一个名字,足以让东河村振奋!

在霸州,在雁头寨,赵不凡这个名字在贫苦百姓心中,就这么管用!

“驭!!!”

赵不凡勒停战马,面对无数百姓仰望而来的目光,沉声大喝:“若相信我赵不凡,乡亲们就全部回村,老人、小孩、女人全部躲起来,精壮男儿拿起你们的锄头、镰刀,暂时守住村口,安静等待我杀敌归来!”

村民都惊愕地看着他,离得最近的少年急声问道:“赵副指挥使没有带兵马来吗?”

“来不及了,若带着兵马过来,你们肯定已被屠戮,今天就是我与林都头和鲁都头三人赶来,你们也什么都不用管,安静在村中等待,当我们杀退辽兵,你们再帮着打扫战场!”赵不凡控制战马不让乱动,语调洪亮而沉稳。

那少年双眼闪过仇恨,凶狠地道:“赵副指挥使,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杀契丹人!!”

“对,我们也跟着赵副指挥使去杀契丹狗贼!“

“乡亲们,我们一起去,跟契丹人拼了!!”

看着村民压抑的情绪爆发,赵不凡冷静地摇摇头。

“你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妻儿老小,杀敌是我们的事,全都在村子里给我等着,顺便帮我们照看战马!”

说完话,赵不凡纵身跳下马背,最后看了眼村子,疾驰向北方小路,鲁智深和林冲紧随在后,三人各展轻功,如风般消失在视野。村民中很快走出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说:“大家不要闲着看,快听赵副指挥使安排,不要给他添乱!”

村民们沉默片刻,迅速按着指示行动起来。

另一边,赵不凡和林冲、鲁智深在小路上疾奔,茂密的树枝不时戳到身上,他也彷如未觉。(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冲哥,智深哥哥!辽兵胆敢不走大路,不发动正面进攻,反而冒险穿越山林小路过来,真是当我大宋无人,等下我们就让他们尝尝滋味,记住我早前的嘱咐,千万不要独自短兵相接,先借用林子掩护,边打边退,听到我的口哨声就到我刚才指定的地点汇合!“

“洒家明白怎么做!”鲁智深爽朗地笑了。

林冲没说什么,但眼神却如同苍鹰那般锐利。

很快,三人来到林子深处躲藏起来,鲁智深在左,林冲在右,赵不凡则躲在正面的树杈上。

大约等了一刻钟,大批辽兵出现在眼中,他们轻装便行,沿着林子里的小路迅速逼进。

“呸!”赵不凡吐出嘴里咀嚼过的野草根,轻轻拨开茂密的树叶观察。

当确定辽兵的实际人数,他轻轻抬起连弩,悄然瞄向辽军,呼吸也平稳而沉静,早不如当初刚上战场那般紧张。

“嗖!嗖!嗖!!”

三支弩矢从赵不凡手中接连射出,辽兵阵中瞬间有三人应声而倒。可他们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左右两边的林子内,紧跟着又是接连的破风声。

六个辽兵连敌人在哪儿都没弄明白,直接捂着伤口倒下,当场气绝身亡。

“有埋伏,小心!!!”辽兵阵中响起军官的嘶吼声。

可话音还没落下,左、前、右三方再度射来九支弩矢,九个辽兵当场惨嚎着死去。

眨眼间损失十八人,辽兵有些惊慌,但也发现了弩矢射出的方向,阵中的军官立刻大吼:“不要慌!!!他们只有三个人,分别在左右和前方的树上,快杀过去!!!”

赵不凡冷漠地看着那个军官,把装填好的三支弩矢再度射出,看都不看,飞身跳下大树,冲往旁边茂密的草丛。

辽兵疯狂追来,赵不凡却毫不慌乱,施展轻功灵巧前行,每当装填好弩矢,立刻点射追来的辽兵,不管是否命中,射出一轮就走,然后一边跑又一边熟练地填装。另外两边的林冲与鲁智深也同样如此,三人各走一边,生生将辽兵给分散开来。

赵不凡身后追来的辽兵最多,恐怕有一百多人,全都是精锐步兵,武艺也还不错,当他们知道目标在什么方向,有了准备,弩矢的杀伤力就大为减少,可赵不凡借助茂密的草丛作为掩护,神出鬼没,不说矢矢必中,但每发两支至少也能杀死一人。

没多久,赵不凡绑在胸前的五十支弩矢射尽,他随之将箭筒扯下来扔掉。

“我还有五十支箭,以现在的效率,大约能杀伤三十多个辽兵,那么身后将还剩下四十多人,这些都是辽国的精锐步兵,武艺不弱,我独自硬拼有点麻烦,必须与冲哥和智深哥哥汇合才行!”

想到这里,赵不凡将右手食指和拇指伸到嘴里,猛然吹响尖锐的口哨,接连不断。

远处的林冲和鲁智深听到这口哨声,心领神会,一边用连弩射杀辽兵,一边向着早前的指定地点撤退。

穿行在林子里,赵不凡的身形如同猎豹般迅捷,很快就绕到汇合点,鲁智深和林冲也接连赶到。三人被辽兵重重围困,彼此背靠着背,手持战刀,警惕地注视着辽兵。

带兵的辽国军官怒不可遏,愤然站到兵士前面,厉声大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杀伤两百多辽国勇士!”

“我是赵不凡!”没有畏惧,没有退缩,赵不凡朗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辽国军官愕然片刻,瞳孔渐渐放大,突然开怀大笑:“哈哈哈!!想不到你就是赵不凡,你现在弩矢用尽,再没办法耍阴谋诡计,看你还怎么阻挡我辽国勇士。你的人头,我大辽可是赏钱一万贯!!”

“是吗?这么值钱?”赵不凡冷笑,没再与他多说,以只有鲁智深和林冲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辽兵死伤两百,还剩百余人,心中肯定已经畏惧胆怯,我和智深哥哥掩护,冲哥对付那将官,务求一击必杀,辽兵必溃。”

“好!”

林冲和鲁智深一声应令,三人身形瞬间暴起,直取辽国将官。

似乎料到他们会抢攻自己,辽国将官的反应也很快,极速退到兵士阵中,可他显然低估了三人的武功,赵不凡和鲁智深勇猛无匹,辽兵合力也难以正面抵挡,连连后退,生生被两人冲出一个空档。

林冲趁此时机,从两人身后敏捷窜出,如同潜龙出渊,两刀劈翻正面拦他的辽兵,顺手夺取对方长枪,凌空飞转,回身就是一枪急刺,直取辽国将官胸口。

这一连串的配合天衣无缝,林冲的凌空飞刺更是神来之笔,根本让辽国将官没有反应的余地,只能匆忙挥刀硬挡!

“铛!!”

战刀断成两半,林冲面容冷峻,单手持枪,静立原地!

那枪头已将对方身体刺穿,鲜红的血液顺着枪杆,一点点滴落!

辽国将官嘴里“咕咕”地冒着血泡,双目圆瞪,仿似难以置信!

“枪芒!!”

呻吟着说出这话,他直直地软倒在地。

残存的百余辽国兵士全都怔住,又惊又恐,再不敢上前。

林冲一脚踢飞辽国将官的尸体,提着带血的长枪,杀意沸腾,一步步走向残存的辽国士兵。

三百人死伤过半,只剩百余人残存,辽兵早已心胆俱寒,如今连领军的将官也被杀,他们哪还有半点战意,在林冲有意营造的威势逼迫下,突然发出惊叫,蜂拥逃窜。

“哪里跑,洒家今日杀光你们这些恶贼!”鲁智深爆吼连连,意欲追杀。

赵不凡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智深哥哥不要追,纯粹的杀人没有意义,让他们把心中的畏惧传回去更好!”

鲁智深想了想,笑着点头:“跟着不凡兄弟打仗就是痛快,浑身都有劲,比当年在种家军还要痛快!!”

“智深哥哥什么时候也学会捧人了?”赵不凡笑着摇摇头,很快接道:“现在我们先回东河村,带着村民过来帮忙收拾战场,这些尸体不处理,我担心会引起瘟疫!”

“好!”

三人大获全胜,心情也轻松下来,一路上有说有笑,漫步走回东河村。

………

雁头寨,东寨城楼!

骆灰此刻的心情很好,想到很快就能将赵不凡收监审问,他甚至耐不住兴奋,亲自来这城墙上眺望,还号召寨子里的百姓都聚集到城门附近等待,让他们迎接“得胜归来”的赵不凡。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觉得赵不凡真的会胜,真的要浓重迎接,而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赵不凡惨痛而归,看到赵不凡灰头土脸地回来,然后亲眼看着他将赵不凡定个救援不力,误国误民的罪!

一想到赵不凡痛苦和不甘的面容,骆灰心里就无限舒畅,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赵不凡怎么还不回来?我都快等不及了,莫非已经战死?如果这样,那我这番安排岂不是很可惜?”

正当骆灰站在城楼上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名哨骑突然从远处大路的拐角处窜出,策马奔腾,振臂高呼。

“赵副指挥使得胜归来!!!!!”

“赵副指挥使得胜归来!!!!!”

“赵副指挥使得胜归来!!!!!”

第0044章 花月楼

城楼上的骆灰瞠目结舌,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地拉住身边的甘熊。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那个哨骑在喊什么?”

“他说赵不凡得胜归来!”甘熊脸色同样有些发青。

“你再说一遍?”骆灰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事实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甘熊没敢再回答他,有些胆怯地退了两步。

骆灰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显然已到爆发的边缘。“不可能,不可能,赵不凡连兵马都没带,光凭他和林冲、鲁智深三人,怎么可能打败整整三百辽国精锐步兵,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旁边的郑明和甘熊都不敢接话,纷纷退后几步,沉默地看着双眼通红的骆灰。

很快,赵不凡骑着战马,昂首挺胸地出现在大路上,鲁智深和林冲更是说说笑笑,神态非常轻松,在他们身后则跟随着许多东河村百姓,个个喜气洋洋,推着独轮车,上面还躺着辽兵尸体和许多武器甲胃。

看到这一幕,骆灰猛然揉搓眼睛,似乎还是不愿相信,还认为是自己眼花!

可事实终究已摆在眼前!

霎那间,他的脸色青得发紫。

赵不凡骑乘着战马来到城下,抬头看向城楼上的骆灰,脸上笑意满满。

“骆指挥使,幸不辱命,我与林都头和鲁都头三人救援东河村,村民一人未损,合计斩杀辽国精锐步兵一百九十六名,低级军吏十八人,将官一人,但暂不知其职务,余者尽皆溃逃。至于缴获的武器甲胃,村民也都自愿协助我们送来,全在身后的手推车上,骆指挥使大可亲自查验!”

“赵不凡!”骆灰压抑着愤怒,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

城门附近的百姓似乎也反应过来,不知谁先喊出声,很快带起全体军民的欢呼,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彷如一根根尖刺,狠狠戳在骆灰胸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布置的问罪场面,反而成为赵不凡凯旋归来的仪式!

这一刻,赵不凡、林冲、鲁智深如同英雄般受到百姓夹道欢迎。

骆灰满目嫉恨,愤然转身离去,他哪怕一眼也不想多看!

回到指挥司,骆灰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疯狂地打砸着桌案,将那些文书笔墨全都摔得七零八落。

“辽国人是干什么吃的?我替他们将哨探调走,替他们铺平道路,结果连个东河村都打不下来,往日里在我面前倒是趾高气扬,关键时刻,全他娘的是饭桶!!!”

“你说谁是饭桶?”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从后堂走出,眼神充满怒意。

骆灰看到他,气势顿时弱下去,抱怨着说:“我这也是太生气,不是有意要骂你们辽人!”

“哼!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辞。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中年人的态度很不客气,明显有些高高在上。

骆灰看看他,很无奈地道:“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这次计划失败,不但没能将赵不凡收监审问,反而让他立下大功,再不想办法收拾他,我这个指挥使的位置也快保不住。”

“你不是童贯的人吗?难道这点办法都没有?”中年人平缓地问道。

骆灰摇摇头:“听从童大人的多了去,我仅仅是个小小的指挥使,如果办事不力,他哪里还会管我?何况赵不凡是蔡京照看的人,这次他立下功勋,蔡京得知情况,立刻会设法提拔他,毕竟功劳在这里摆着,童大人也没办法阻止!普通人还可以动点手脚,贪去他的功勋,可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就没办法乱来!”

“那这么说来,我们必须在蔡京提拔赵不凡之前,先将他除去!”中年人满脸阴沉,似乎陷入思考。

“哪有这么容易,我与他斗了大半年,什么便宜都没占到!”骆灰无奈地叹口气:“这个人狡猾如狐,很难抓到他的把柄,栽赃陷害也不容易。他太奸诈了,比我都奸诈,他不知从哪儿弄来十二万贯,我至今都搞不明白他怎么捞到手的!”

“十二万贯?”中年人眼睛一亮。“这次赵不凡恐怕不死也难!

骆灰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你想到办法?”

“你附耳过来!”

随着骆灰凑过头去,中年人小声说出了计划,直将骆灰听得不停点头,脸上笑意越来越浓。门外守着的甘熊和郑明两个都头则是面无表情,他们是骆灰最信任的心腹部下,深受信任。

黑夜很快来临,骆灰心情似乎变好,拉着甘熊和郑明到花月楼喝酒,这花月楼也是雁头寨东寨唯一的妓院。

门口招呼客人的姑娘们花枝招展,见到骆灰带着郑明和甘熊走过来,顿时一拥而上。

“哟!骆指挥使,你可好久没有临幸过奴家了,奴家都想死你了!”

“郑都头,你可让奴家盼得好苦啊!!”

一群姑娘七嘴八舌,簇拥着走进花月楼,骆灰更是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

走入花月楼,在大堂招呼客人的老鸨看到骆灰,立刻就甩着花巾迎上前来,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姿色很不错,直接就将粉拳落到骆灰的胸膛。“你这死鬼,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诶!这不是忙吗?我今天有空,不就立刻过来?”骆灰陪笑着,他与老鸨明显就是老情人。

“哼!”老鸨花巾一甩,不满地转过身去。

骆灰连忙哄道:“哎呀,行啦,行啦!你不理我没关系,我带着两个兄弟来,你总不能不招呼吧!”

老鸨其实也就做做样子,很识趣地顺着台阶下,换上笑脸招呼郑明和甘熊。

“郑都头,甘都头,你们还是老规矩吗?”

“那是!我就喜爱小红!”郑都头笑着点头。

“好嘞!”老鸨应了声,随之拖长声音,嗲嗲地喊起来:“小红,小梅出堂接客!!!”

不多会儿,两个姑娘便下楼接待,骆灰带着郑明和甘熊找个雅间坐下,很快就喝起酒来,那些姑娘劝酒也极为厉害,尽展浑身解数,一时间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直至深夜,骆灰、郑明和甘熊喝得醉醺醺的,这才搂着姑娘各自回房。

郑明挽着小红进到屋内,看上去摇头晃脑,歪歪倒倒,似乎已是喝得烂醉,可待小红将房门关上,郑明却突然眼放精光,整个人都精神过来。“小红!有急报!”

“什么事?”小红微笑着走到桌边坐下。

郑明道:“我今天傍晚听到骆灰要暗算赵副指挥使,这次不像以往,形势非常严峻,具体情况已经写在这个密封的蜡丸里,你要想办法赶快送给赵副指挥使。”

“不行啊!骆灰从前几天开始,对我们这些姑娘也盯得紧,我如果去见赵副指挥使,肯定要被捉!”小红也有些急了。

郑明忧虑道:“看来骆灰是怀疑有人在收集他证据,已经在秘密调查!”

“真不明白,我们明明已经集齐证据,赵副指挥使为什么还不动手?”小红疑惑地叹道。

“你不懂,这件事牵涉到更深的东西,赵副指挥使是想钓鱼,钓出一件惊天大密,不过现在看来,这恐怕很难,骆灰只是个小角色,他的任务仅仅是争对赵副指挥使,幕后的人对这里重视程度不够,所以引不出来。”

说着,郑明戛然而止,摇头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我现在要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小红脸上挣扎片刻,突然深吸口气:“既然事情特别急,那我冒险走一趟!”

“算了,还是我去!”郑明摇摇头,突然看向小红:“我不想你出事!”

这话让小红脸上有些羞红,羞涩地转过身。“别,还是我去,你去绝对会被发现!”

郑明起身道:“总比你出事要好,你被骆灰强行抓到这里已经很不幸,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

“郑明!我只是个风尘女,不值得你这样!”

“可你的心很纯洁!”

郑明这番话让小红很感动,眼睛有些湿润,轻轻依偎到郑明的怀中。

“咳咳咳!那个……那个我本来并不想打扰,但让你们继续下去,我担心会有辱斯文,你们知道的,我没有偷窥的癖好!”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瞬间将郑明和小红吓得魂都没了。

两人转头一看,却见赵不凡不知何时已进到屋里来,此刻正站在窗户边,背靠着墙,满脸尴尬!

郑明圆瞪着眼睛,愕然道:“赵副指挥使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个……那个刚刚进来,除了你说有事通知我,别的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赵不凡很不好意思地说。

“……”

片刻的尴尬过后,郑明很快收拾起心绪,拱手道:“赵副指挥使,今日辽兵入侵的事很抱歉,昨晚骆灰通夜不准属下和甘熊离开,所以实在没办法向你报信!”

“没关系,尽力就好,今晚我来小红这里,本是想让她给你传个话,哪想刚从窗户进来,却看到你也在,这样也好,省得小红跑来跑去。事情其实也简单,我今天立功,即将升官,骆灰肯定会有所行动,但不管他怎么行动,还是不能动他,这小子藏得很深,我刚刚查到,他暗地里还是童贯老家的远房亲戚,这说明他身上还有东西可挖,你的任务还是保持原来不变。”

“这……”郑明有些难以理解,皱眉道:“赵副指挥使从哪儿得知他的这个身份?可靠吗?属下天天跟在骆灰身边,他可从来没有透露分毫,连对那个辽国人也没有说过,一直都是以自己的名义单独勾结辽国!”

赵不凡微微一笑:“花月楼的那个老鸨很懂做人,今天我得胜归来,她立刻选择背叛骆灰,投名状就是给我说了这件事,为了拉拢她,我可是已经花费三个月时间!不过你别将她当作自己人,没有必要,也不用与她接触,她现在跟随我们,将来说不定也会跟随别人,没有经过生死考验的,都不是自己人,你我才是!”

“老鸨不是骆灰的枕边人吗?怎么会那么容易收买?”郑明很疑惑。

“她跟随骆灰是迫不得已,只求个安稳,小红她们这些姑娘被抢来的事,同样与她无关,在这个世道,她也不容易,我能给她更多,她当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说完这番话,赵不凡叹息着摇摇头:“事情就这些,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郑明瞬间反应过来,急忙道:“还有事情没说,骆灰要利用你买庄子的十二万贯陷害你,他准备……”

“我知道!刚刚甘熊已经在隔壁跟我说了!”赵不凡回头对着他眨眨眼,笑意盈盈地跳出了窗户。

郑明惊得目瞪口呆:“甘熊那个蠢货也是赵副指挥使的人?他跟随骆灰多年,怎么也背叛骆灰了?这么说来,骆灰几乎已经被架空,一切尽在赵副指挥使的掌握,这手段也太可怕了!”

小红抱着他的胳膊连连点头:“幸好赵副指挥使是个好人,若是坏人……”

刹那间,郑明和小红齐齐打个寒颤!

第0045章 追踪

赵不凡悄悄离开花月楼,直接去往后勤司申领了一匹马,连夜奔赴聚贤庄。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大宋战马奇缺,屯驻边关的厢军步兵编制中,战马配额非常少,指挥使以上才有专用马匹代步,其下则全都不配备,真有急需用马的时候,那也必须到后勤司申领借用,执行完任务要立刻归还,哪怕是副指挥使也不能例外。

赵不凡买下聚贤庄后,庄子那边倒是附送有五十匹骏马,可全都没有骑到雁头寨,上次骑回来的马儿也拿给何大野和武松,所以现在他想赶路也只能去后勤司申领,好在他是副指挥使,使用军需物资不需要骆灰批准。

快马加鞭赶了一夜路,第二天清晨,他顺利抵达聚贤庄,直接就奔赴杏园。

途经前庭,正好碰见武松在青石板上练功,当即问道:“武二哥,张教头在那儿?”

武松一身崭新的行者打扮,头上带着金箍,见他走入杏园,立刻收起青龙白虎双刀,高兴地迎上来。

“我刚才见张教头在打理花园,他知道你喜欢那些花,害怕没人打理会枯败,所以每天早晚都要摆弄!”

“嗯,那麻烦武二哥带我去找他!”

“好!”武松应过,立刻带着赵不凡来到庭院的中心花园。

远远看到张教头弯着身子裁剪枯枝,赵不凡微微一笑,缓步走上前去。

“张教头,你有心了!”

“诶!你是我们张家和林家的大恩人,这点小事算什么!”张教头笑着摆摆手,放下手中的大剪刀,从容笑道:“庄主这还没走两天,怎么就突然赶回来,莫非有急事?”

赵不凡笑了:“张教头果真多智,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此番回来正是有些事劳烦张教头去做!”

“庄主太客气了,说什么劳烦,直接吩咐就是!”张教头道。

“好吧!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啰嗦。”说着,赵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张教头:“劳烦你立刻雇几个老实些的精壮佃户,带着他们驾驶马车火速赶往东京汴梁,送价值一万贯的黄金给蔡京,其它什么都不用管,这封信也要亲手交到蔡相手中,什么都不用避讳!”

这时候的朝廷早都烂透了,这趟任务除去数额有些巨大,实则普通寻常,张教头以前做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时,看到的更多,蔡京、童贯、杨戬、高俅、梁师成、王黼这些受到皇帝恩宠的掌权者,但凡临近生辰时,全国各地进贡的生辰纲,那是络绎不绝,张教头看得多了,自然也已经习惯。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虽然他不主张这样,但也深深明白当前的世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庄主,这笔黄金送过去,今后可就再没有退路,在很多人心中,你也会成为奸臣之列,这与庄主的心性可相差甚远!”

赵不凡微微一笑:“让他们说去吧!”

张教头深深地看着他,拱手道:“既然庄主心意已决,那我这就动身,庄主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沿途如果遇到年幼的孤儿,只要性格还没定型,亦或者心性善良,那都尽可能带回来!”

赵不凡这句话让张教头有些发愣,但还是很快就应允下来。

花费两个多时辰,赵不凡清点好黄金,装箱封存,临行前还再度嘱咐张教头,让他务必要尽可能快些送到东京。弄完这些,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在马厮挑选了一匹自己的马,同时也带上后勤司领来的马,两马换乘,迅速赶回雁头寨。

休息一夜,赵不凡来到寨外练功场,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练功,而是取下肩上的包裹,将头发弄得凌乱不堪,脸上也抹上污泥,然后穿上破烂如乞丐的衣服,拿着个破碗,全然扮作乞丐模样。

再三确认自己的打扮没有问题,他佝偻着身子漫步回寨,沿着青石板街道,不多会儿就行乞到指挥司门外。他幼年有短暂的行乞经历,所以对乞丐的行为举止都学得很像,根本没人知道他就是赵不凡。

很快,骆灰来到指挥司,正好从他身前走过,却也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赵不凡就这样扮成流浪到这里的乞丐,谁都没说,日夜跟踪骆灰。

这段时间骆灰急着坑害他,那么正好是慌着施展手段的时候,他坚信,他一定能挖到骆灰的秘密。

一天、两天、三天……

五天后,城里开始传言赵不凡失踪,有些风言风语在街头巷尾传播,林冲和鲁智深更是派人四处查找,连霸州的知州李邈都惊动了,派人过来调查失踪事件,而骆灰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脸色每天都很阴沉,赵不凡的突然失踪让他莫名不安,他害怕自己的计划产生变故。

可赵不凡仍旧没现身,仍旧化作流浪乞丐天天跟踪骆灰,只在骆灰每天处理军队事务时睡觉,其余时候都紧紧盯着。

十一月初一深夜,赵不凡藏身在骆灰家门外的大槐树顶端,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里边窜出,速度非常快。

这个身影太熟悉了,赵不凡每天盯着他,早已记得清清楚楚,立刻明白这是骆灰。

“哼,果真让我等到了!”

心里暗暗冷笑,赵不凡催动轻功,轻飘飘地远远跟着,沿途躲躲藏藏,渐渐来到一处很不起眼的破落大院。

骆灰进院子的时候,还探着头仔细观察许久,待确认街上没人,瞬间闪身窜进了屋子,关上房门。

赵不凡急忙跑到院墙外边,略一打量,向着角落处急跑几步,两腿在墙上连点借力,轻巧地跃入了院中。此时这院子内黑灯瞎火,唯独正前方堂屋内点着烛光,赵不凡屏气凝神,运功收敛气息,如同幽灵般躬身潜了过去。

他背靠着墙,眼睛瞄向破旧的窗户缝,很快看清屋里的情形。

屋里除去骆灰,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女人背对着窗户,赵不凡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有些眼熟,另外一个男人则因为视线原因,只能看到一只手,拇指上还带着巨大的绿玉扳指。

这三人的地位,明显是那个女人最高,骆灰在她面前有些颤颤惊惊,说话都不太利索。“大人,我已经在按照吩咐做,今冬辽军过来,我们雁头寨东寨一定会失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赵不凡,这小子威望很高,真到关键时刻,将士仍旧会听他指挥,而且这野小子确实有些真本事!”

那女人说话了,声音很冷:“这是你的事,我管不着,童大人已经下严令,这次辽军再犯,一定要让他们打进来,将大宋给打痛,让大宋损失惨重!前年冬天辽兵进犯,筹划那么周密,却被李邈和赵不凡分别破坏,一个死守平安寨,一个死守霸州城,活活遏止住辽兵进攻步伐,使得辽国久久打不开局面,最终折家军在去年开春时驰援而来,导致计划功亏一篑。

“卑职知道!”骆灰恭敬地回应。

那女人冷若寒冰:“我重复这个过程不是要你知道,是要你吸取教训,当初霸州城谋划得那么好,知州李邈已经被迫出征救援信安军,留守霸州城的都监也被我们和辽国联合坑杀,可陆蛮那个蠢货却被一个小兵逆袭,让这个小兵带着七百多宋兵,带着一群百姓竟然死守霸州大半个月,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陆蛮的下场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小兵已经成为副指挥使,还成为蔡京的人,而你花费大半年却没能弄死他,你比陆蛮好到哪里去?童大人现在已经对你失望透顶,如果不是你父母曾对他有恩,他早都让你人头落地!现在还剩最后一个月时间,如果你还是办不到,你知道后果!”

骆灰神色大变,哭丧着脸央求:“赵不凡真不是一般的人,他比我还狠,真不是我不尽力,能不能从上面想想办法?我只比他大一级,很多时候真的无能为力!”

那女人冷哼:“上面,哪个上面?你们上面就是李邈,有他这个死心眼的人坐镇霸州,有那么好对付?那是童大人也顾忌三分的人,你想收买他来陷害赵不凡?行,你去收买试试,看李邈是先砍你的脑袋,还是先砍赵不凡的脑袋!让你过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这个层级最能陷害赵不凡,然后将证据交给李邈,借助李邈来斩他。”

伴随着话音,那女人转过头来。

看到她面容的瞬间,赵不凡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气息!!

那不是别人,是雪玲,是浓妆艳抹后的雪玲!!

当初霸州城初见的雪玲,打扮得娇俏活泼,粉雕玉琢,耳饰、头饰、手饰、脚饰,复杂但却很有层次,彷如领家小妹。以蔡京义女出现的雪玲,打扮清新素雅,犹如大家闺秀。此刻出现的雪玲,打扮艳丽浓厚,犹如狠辣妖女。

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她们的脸色都很冷,冷得说话时也没有表情。

这如何能让赵不凡冷静?如何能让他不惊讶?

刹那间,他的呼吸节奏有片刻的剧烈波动,隐藏的气机泄露!

雪玲和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都在瞬间察觉。

“谁?”

赵不凡顾不得多想,直接返身抓住房屋的木柱子,几个蹬踏就窜上屋顶,飞速逃离。

雪玲和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撞破门窗冲出来,抬头见到房顶黑影一闪即逝,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糟了!是个武功高强的乞丐?难道是丐帮中人?我去追!”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急声道。

雪玲眼中的异光一闪而过,猛然拉住他:“别追了,这人轻功不弱,未必能追到,别反而引起骚动,既然他是乞丐打扮,武功也高,那应该是丐帮的人,你派人到丐帮内部去查查,比在这里暴露身份要好!”

“行!那我这就先走一步!”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很果断,当即施展轻功飞窜上房顶,眨眼不见踪影。

雪玲没有再管他,冷艳的面容转向赵不凡消失的地方,内心默默念叨。

赵不凡,我帮你拦住他,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欠我!

第0046章 争斗

赵不凡全力催动轻功,几个呼吸就窜到僻静的小巷,察觉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剧烈喘息,惊魂未定地喋喋自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我说蔡京怎么会拉拢我,原来真不是他在勾结辽国,是童贯那个大太监,可童贯为什么要这么做,作为枢密使,他手掌不小的兵权,要钱有钱,要权要权,勾结辽国还有什么好处?还有那个妖女雪玲,一会儿是蔡京的义女,一会儿是童贯的下属,她究竟真心效力的谁?是蔡京利用雪玲斗童贯?还是童贯利用雪玲斗蔡京?”

这些疑问萦绕在赵不凡脑中,挥之不去。

许久后,他呼吸平复下来,眼中精光闪烁。

“不管如何,现在必须尽快解决边疆的隐患,必须阻止童贯的人勾结辽国,不能让上次的事重演!按他们话中的意思,辽国会在一个月后再度入侵,那我将只有一个月时间,必须加快动作才行!”

想到这里,赵不凡探着头打量一番四周,确定没人,猛然窜出,悄悄潜伏回军户大院。

回到家中,他迅速换下衣服,舒舒服服地冲个澡,这才带着疑惑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柔和的阳光从窗外射进卧室,赵不凡被阳光唤醒,摇了摇头,起身梳洗。

同住在这个大院的林冲和鲁智深似乎察觉到屋里有动静,突然窜进来,见赵不凡正在洗脸,惊喜异常,鲁智深急道:“不凡兄弟,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洒家和林冲兄弟都快将雁头寨给翻个底儿朝天。”

“我知道!”赵不凡笑笑,迅速转开话题:“别的都不说了,今天我们一起去军营校场!”

林冲眼睛一亮:“不凡兄弟打算对骆灰动手?”

“是时候了!”赵不凡眼中杀气一闪即逝,没再多说,直接迈开脚步走出房门。

林冲和鲁智深早就等着这天,心中兴奋难耐,当即各提兵器,杀气腾腾地跟在他身后。

行至街上,百姓看到失踪许久的他现身,很多人都热情地打招呼,问长问短,而这个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指挥司。

赵不凡有意将步伐放得很慢,他在等,在等骆灰带人过来。

果不其然,他尚且距离军营还有些距离,骆灰就带着五六十人赶来,气势汹汹,身旁还有从霸州城过来的许巡检和几个捕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许巡检和赵不凡是旧识,当初霸州防御战中,两人就结成生死之交,当他看到赵不凡,远远就大笑着打招呼:“赵兄,你这些天去哪儿了,知州大人可是严令我调查你失踪一案!”

赵不凡拱手笑道:“许兄,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急事外出,倒让你白跑一趟。”

因为当着很多人,所以许巡检说话也很有分寸,悄悄给他使个眼色,爽朗笑道:“我就是劳苦命,跑习惯了,主要是委屈了朱大人,皇城司前些时日派遣朱探事例行巡查霸州,刚巧听说你失踪的事,这就亲自赶过来了!”

皇城司是大宋的情报密探机构,实际职责类似锦衣卫,虽然没有锦衣卫那么兴盛,但却是锦衣卫的前身。皇城司下属的司兵有六个指挥,合计三千余人,高手非常多,堪称藏龙卧虎。皇城司兵通常不负责调查,只听从调遣和委派。

负责调查的人则叫探事,民间俗称察子,每个人都文武双全,有些是从皇城司兵中精挑细选,有些也是招揽而来,虽然官阶品级不高,可因为其职权很敏感,总让人顾忌三分。

此刻,许巡检有意说出朱探事的来由,明显是在提醒,赵不凡心领神会,立刻抱拳笑道:“在下这点小事,何须劳动朱探事大驾,实在深感惭愧!”

朱探事笑着还礼:“不过分内之事,赵副指挥使无需这般客气!”

旁边的骆灰见他们招呼起来就没个完,渐渐失去耐心,厉声打断:“将士听令,立刻将赵不凡拿下!”

霎那间,风云突变,郑明和甘熊带着几十个将士把赵不凡团团围拢。

林冲和鲁智深瞬间怒目而视,提起兵器戒备,将赵不凡护在身后。

朱探事没有说话,静观其变,许巡检则面色难看,眯着眼睛看向骆灰:“骆指挥使这是做什么?”

骆灰笑着抱拳道:“都头甘熊前几日截获一个辽兵和一封书信,正好许巡检和朱探事也在此,你们正好做个见证!”

伴随着话音,他将信递给许巡检和朱探事,两人先后看过,脸色各不相同,朱探事仍旧沉静,但许巡检的情绪却有些激动。“这怎么可能?赵不凡怎么可能勾结辽国?”

“许巡检,证据在此,有什么不可能?”骆灰声色俱厉,大声向着众多围观百姓喊道:“乡亲们,你们都被赵不凡蒙蔽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抗辽英雄,他是勾结辽国的叛贼,辽国人以十二万贯买通他,要他里应外合,协助辽国攻破雁头寨,要让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林冲怒道:“你有什么证据?单凭一封信,你就能诬陷赵副指挥使?我如果说你这信是伪造的呢?”

“哼!你这林冲,还敢替赵不凡狡辩,说不定也是同党,今日就将你一并拿下!”骆灰感觉大局已定,气势越发嚣张。

许巡检虽然弄不明白,但不相信赵不凡会勾结辽国,怀疑地阻拦道:“骆指挥使,单凭一封信确实不足以定罪!”

“哼!”骆灰冷笑。“来人,将那个辽兵俘虏带上来!”

伴随着话音,几个兵士押着一个辽兵俘虏走到人前,浑身都是伤。

骆灰指着他道:“这就是辽兵,而且还是契丹人,我想大家都能分辨出契丹人吧!”

说着,他走到那俘虏跟前,装腔作势地厉声喝问:“说,谁派你来的!”

“大辽十一曜星将之西方太白金星大将,乌利可安!”契丹俘虏虚弱地回道,看上去仿佛经受过酷刑那般。

“你来做什么?”骆灰再问。

契丹俘虏虚弱道:“赵不凡收了我们大辽价值十二万贯的金子,我来就是传达乌利可安将军的命令,让他依令行事!”

鲁智深气得暴跳如雷,月牙铲一挥,大声怒喝:“洒家杀了你这狗贼!”

赵不凡一把拉住他。“智深哥哥不要冲动,我自有办法!”

鲁智深眼睛都气红了,可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赵不凡心服口服,所以还是没有直接冲上去。

骆灰见状,更是冷笑连连:“怎么?想杀人灭口?我告诉你们,这都没用,这个辽兵挨不住严刑拷打,现在已经全都招供画押,不仅如此,我还已经明确查到,你最近花费十二万贯钱,在大城县西南边买下两万五千多亩地,这事儿霸州城的官吏也有不少人知道,敢问你哪儿来的十二万贯?以你的俸禄,以你的家境,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这番话一出,许巡检也沉默下去,失望地看向赵不凡。

周遭围观的百姓更是越来越多,此刻也都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经开始喝骂起来。

“原来赵不凡这么坏?”

“是啊!真没想到他顶着英雄的名头,却是这种人!”

“我们都被他骗了!”

“活该,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不会吧,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

“你觉得?你懂个屁,蠢货!”

从众心理,让许多激进的百姓呈现一面倒的状态,不多时竟然高呼要砍掉赵不凡的头!

这些人太容易动摇,太容易被别人左右思想,鲁智深和林冲气炸了肺,赵不凡却静默不言。

几个雁头寨兵士拿着铁链和脚铐上来,惭愧地低着头:“赵副指挥使,对不起了!”

突然,赵不凡笑了,越笑越畅快,越笑越爽朗!

那笑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片刻后,他的笑声猛然一收。

“我赵不凡的兄弟何在?”

“在!!”郑明率先笑起来,徐徐放下手中长矛,声音淡定。

“在!!”蠢笨的甘熊看都不看跟随多年的骆灰,毅然出声。

“在!!”黄承局等诸多大小军吏齐声高吼。

赵不凡猛然撕下自己的官服,流露出满身伤痕的身躯,挺枪高呼:“我赵不凡什么人?我赵不凡对百姓如何,对弟兄如何?我杀辽人有多少?我营救的百姓有多少?我用自己俸禄救济过的百姓有多少?难道大家今日要让我寒心!!”

“唰!”

全场骚动,早前保持沉默的兵士和百姓群情激奋,声势彻底压过那些激进的百姓,他们或许只是普通百姓和兵士,或许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可赵不凡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却在他们的心中,却在他们内心深处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

“赵副指挥使,我们与你共进退!”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来,顷刻间绝大部分兵士都嘶吼起来。

“我才不相信赵副指挥使勾结辽国,即便真有勾结辽国的人,那也绝对是骆灰那个混蛋!”百姓也纷纷怒了,他们被这残酷的世道压抑太久,此刻已经被赵不凡引爆。

骆灰整个人都懵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怒声喝道:“你们干什么?全都想造反吗?”

赵不凡一步步走向他,杀气升腾。

“骆灰!你罪大恶极,今日就是你殒命之时!!”

第0047章 荣升

形势突然剧变,眼见赵不凡一步步走向自己,骆灰有些慌乱,扯着嗓子吼道:“赵不凡,你不但勾结辽国,还挑唆军民造反,这是夷灭三族的大罪,你不得好死!”

“我勾结辽国?”

赵不凡冷笑,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犹如背书那般,朗声宣布起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政和五年八月初七,骆灰收买迎客来酒楼的店小二,伪造房契霸占迎客来酒楼。原店主怒而奔赴霸州城,意欲上告州府,骆灰亲自出手,将其截杀在半途,随后为减除后患,暗中灭杀店主满门老少十一口,最老者七十一岁,最幼者一岁!证人,郑明、甘熊、黄飚!证据,骆灰失落的贴身佩刀一口!”

“政和五年十一月初一,骆灰听说贵丰村吴老财家中的田地是祖传,地契没有到官府备案,因而派人偷取他家中的地契,然后伪造地契强占吴老财土地二十三亩,并打断吴老财长子的右手,逼迫其全家南迁,至今不知去向。证人,郑明、甘熊、徐大牛。证据,伪造地契的印章。”

“政和六年正月十五,骆灰派人扮作盗匪,去往河间府抢掠民女十九人,尽数带回花月楼为妓,逼迫花月楼老鸨听从于他,所赚钱财独占六层。证人,花月楼老鸨、郑明、甘熊及被抢民女。证据,花月楼账单。”

“政和六年二月初三,骆灰收服峨儿山盘踞的盗匪,专抢过往商旅行人,证人…………”

随着赵不凡一条条念出骆灰罪状,满场鸦雀无声。

当十几条罪状全部念完,赵不凡这才冷眼看向骆灰,一字一顿道:“直接死于你手中的富商、百姓、官差合计七十八人,间接因你而死的人还无法计数,此刻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抵赖?”

骆灰面如死灰,眼神恶毒地看向甘熊。

“你为什么背叛我,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薄!”

甘熊怒道:“你天天辱骂我,动辄拳打脚踢,稍有不同意见,你还拿我的家人来威胁我,若不是没办法,谁会听你的命令。赵指挥使找上我,说服我协助他揭穿你,我都兴奋得三个晚上睡不着觉!”

骆灰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看向郑明。“甘熊太蠢,只知道喊着上阵杀敌,傻啦吧唧的,我只当他是条狗。可郑都头,我待你总算是不薄,真把你当作心腹看待,你为什么也要背叛我?”

郑明笑道:“当初霸州防御战,我跟随赵副指挥使血战大半月,生死与共,不说顶天立地,但自问也是条好汉,怎么会到你帐下当狗?我最初来投靠你,本就是赵副指挥使的吩咐,不过你这人太狡诈,想博取你的信任还真是费了我一番心思!”

“你不是嫉妒赵不凡吗?你不是恨他独占功勋,你却没有得到升迁吗?”骆灰气得嘴唇都咬出血来。(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郑明冷笑一声,随之又看向赵不凡,眼中满是敬仰。

“当初霸州防御战面临绝境,赵副指挥使一个人扛着大旗,高高站上城楼,喊出一句华夏男儿永世不屈,慷慨赴死,你能明白那是怎样震撼吗?他一个人冲向万千辽兵,毫无惧色,你能明白那是什么样的胆色吗?当时绝大多数百姓误会他,可他仍旧无怨无悔,死战不退,他为的是什么?这样的人,我即便想嫉妒,可真的嫉妒不起来,因为我至少还有人性!”

随着话音落下,郑明冷漠地看向骆灰,沉声接道:“可你呢?你算什么?你勾结辽国,伪造书信,陷害赵副指挥使,这些都是我亲眼见到,那个辽国人现在还被你藏在指挥司的后院,你有什么好说?辽国人做梦也想杀死赵副指挥使,甚至牺牲一个契丹兵士来配合你,这正说明他们忌惮赵副指挥使,说明赵副指挥使是我们的英雄,你这个狗贼算什么?”

骆灰再也说不出话来,心知大势已去,整个人都软倒在地。

从始至终都保持平静的朱探事突然拔刀出鞘,冷漠地道:“想不到果真是你勾结辽国!”

赵不凡惊愕地转过头去。

旁边的许巡检更是惊奇问道:“朱探事也查出有人勾结辽国?”

朱探事冷然道:“陛下在上次辽国入侵后,已经亲自传令我们皇城司,要求查出所有勾结辽国的人。我们皇城司追踪这件事足有一年多,近来我查到些线索,已然怀疑这骆灰,没想今日却被赵副指挥使揭穿!”

“不好!”赵不凡突然发出震吼,急速窜至骆灰身前。

可终究是晚了,骆灰七窍流血,显然已经用内力自断心脉。

朱探事也紧跟着跨步上前查看,待确认骆灰已经没救,懊悔不已。

“唉!真该第一时间禁住他的武功!”

可赵不凡听到这话,眼神却非常阴郁,心中暗道:我没想到也就罢了,可这朱探事是皇城司的密探,天天接触这种事,为什么也没想到?甚至还有心情在旁边对许兄解释?若不是他说话引走我的注意力,骆灰也没这么容易成功自杀!

心中产生这个怀疑,赵不凡再看朱探事的时候,总觉得他有些古怪。不过赵不凡也没有表现出来,现在骆灰已死,他就成为这里的最高指挥者,当下忙着驱散百姓,抓捕相关的罪犯,可惜那个藏在指挥司后院的辽国人服毒自杀,没能活捉。

待忙完这一切,时辰已近正午,作为主人,赵不凡邀请许巡检和朱探事同到酒楼,略尽地主之谊!

席间喝酒时,气氛也还算热烈,可赵不凡发现,朱探事吃饭喝酒的习惯也很怪,总显得有些别扭,可具体哪儿有问题,他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只是种感觉。

酒足饭饱,许巡检急着返回霸州城复命,朱探事却选择留下来,言他还有些事要在雁头寨调查。

赵不凡安排他到驿馆住下,这才悄悄返回自己的家,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他也需要休息两天,理清思绪,然后再设法调查其他勾结辽国的人,至于那个朱探事,他现在很怀疑对方,所以什么消息都没透露。

六天后,朝廷快骑飞奔到雁头寨,同行的还有霸州的兵马都监周陶。

赵不凡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快马冲到指挥司外,那朝廷派来的人是个小太监,让周陶在门外等着,自己却趾高气扬地走进司衙内,尖着声音喝问:“你就是赵不凡?”

“在下便是!”赵不凡拱手应声。

小太监瞥着他半晌,尖着声音道:“蔡相前几日上奏陛下,言你破辽有功,三天前你们雁头寨又来八百里加急,言你揭露骆灰通敌叛国一事。陛下听后,龙心大悦,亲自下令枢密院,将你的官阶晋升为保义郎,知雁头寨。你今后可就是雁头寨的知寨了,恭喜恭喜!”

大宋的官制特别复杂,分为官阶和差遣,保义郎就是官阶,决定品级和俸禄。知寨则是差遣,决定实际掌控的权利。

如太尉高俅,太尉只是他的官阶,决定俸禄和品级,如今位于太尉官阶的将领,不下十人,而他之所以权利大,是因为他的实际差遣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是殿前司的最高将领,而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合称三衙,统领着大宋的主力禁军,因而权利极大。不过,枢密院才是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三衙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听从枢密院指派。

此刻,赵不凡听到自己官升保义郎,并没有多少欣喜,因为保义郎这个官阶按九品制换算,那就是正九品,还不至于让现在的他惊喜,真正意外的是差遣,成为雁头寨的知寨,那雁头寨的军政权利将全部落在他手中。

如今他镇守的地方,仅仅是雁头寨东寨,西北边隔着两里还有个西寨,两寨如同牛角,彼此对望,成为防备辽国的重地,而两寨各有一个指挥的兵力,加起来就是一千人,今后都将归属他管辖。

那小太监似乎也看出他很高兴,抿着嘴笑道:“赵知寨,你年纪轻轻,这升迁可着实有些快,此次不仅仅是蔡相提携你,梁公公也没少在陛下耳边说好话,他老人家听蔡相说你很懂事,同样有心栽培你!”

梁公公是谁,正是大太监梁师成,官拜太尉和开府仪同三司,这两个不是差遣,都是大宋的官阶品级。开府仪同三司是文官的最高官阶,太尉是武官的最高官阶,其中太尉的地位要低两级,这也是大宋重文轻武的结果,武人本被看不起,因此地位低。

可梁师成不同反响,身为太监,却同时拥有文官和武官的最高品级,平日里更是时常替皇帝起草圣旨,代写政令,深得皇帝恩宠,权利或许没有,可说的话却谁都要听,百姓都暗中叫他“隐相”,意思就是隐藏的宰相,除了皇帝和皇后,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赵不凡这会儿听出小太监话中之意,心中暗道:难怪会是个小太监来传信,想来是梁师成要求的,现在不能得罪!

想到这些,赵不凡直接返身去后堂,片刻后拿出两条金砖,笑着说:“小公公,你远来辛苦,这点金子不成敬意,再劳烦你转告梁公公,明年他生辰时,定有生辰纲送至东京汴梁!”

“哎哟哟!!赵知寨果真才智过人,不愧是大宋的栋梁之材。”小太监一边急急将金条放到怀中,一边连连点头:“咱家与赵知寨今后都是自己人,自家人不亏自家人,你放心,我不但不耽误事,还一定在梁公公面前美言几句。有蔡相和梁公公提携,今后你必然平步青云,如果你的位置不高,又怎么更好地办事呢?”

“那就有劳小公公了!”赵不凡不动声色,微微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终于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第0048章 求救

“嫂嫂!冲哥可在家里?”赵不凡走进军户大院,见林娘子坐在自家门前缝衣服,远远便笑着打招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在呢,天天抱着兵书不放,今日休假,他也把自己关在屋里读兵书,小叔这时候不是该在指挥司理事吗?怎么回来了?”林娘子温婉贤淑,即便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若不是经常接触,很难想象她会是个内心刚正的烈女。

“我找冲哥有些事商量!”赵不凡笑着点点头,直接走进林冲家门。

他与林家人亲如一家,所以不用避讳什么,直接来到小书房,却见林冲悠闲地坐在躺椅上,完全沉浸在兵书中,专注到连他进来都没有感觉。

“冲哥!我有事和你说!”

“嗯?啊,不凡兄弟来了!”林冲急忙放下兵书,看看窗外的天色,疑惑道:“这两天你可是非常忙,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个人通知我就行,怎么在这个时辰特意回来找我!”

赵不凡笑着坐到椅子上,摇头说:“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我升任雁头寨知寨,而骆灰也已死去,那么东寨这边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都空缺下来,我现在正要上奏朝廷,让你和智深哥哥分别担任这两个职务。可你和智深哥哥的功劳相当,本事也相当,各有特点,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因此我就将这个选择交给你们。”

林冲听懂了,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让智深做指挥使!”

赵不凡苦笑:“可智深哥哥非要让你当指挥使!”

林冲面容沉静下来。

“我此番谦让不仅仅是兄弟情,更是从实际情况考虑,我们雁头寨没有骑兵,全是驻守的步兵,而智深可是出自种家军的重步营,无论是步战的武艺,还是对步兵掌控,他都比我强,我终究是骑兵出身,当初在东京当教头,也是操练骑兵的武艺!因此,他当指挥使才是名正言顺,我当上去,那就有失公平!”

林冲的面容很坚持,赵不凡沉默许久,点头道:“好,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按照这个上报朝廷,此外你觉得郑明的能力怎么样?做副指挥使是否能胜任?我觉得还行,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武艺不错,带兵经验也丰富,当副指挥使是绰绰有余,禁军中的副指挥使也大多比不上他!”

赵不凡笑道:“嗯!那就安排他到西寨去当副指挥使,那边马上要换防,原来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都要调走!”

这件事林冲也知道,高兴地说:“这么说来,大名府那个急先锋索超真能调过来?”

“不错!任命文书今晨已快马传到我手中,今后索超就是西寨的指挥使!”

林冲乐得合不拢嘴:“这可就好了,今后我们雁头寨猛将汇集,好好操练精兵,定然成为抗击辽国的尖刀!”

赵不凡笑了笑,没多说这个,随后又与林冲谈了些军中的事,便匆匆赶回指挥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他提笔写了四封奏书,一封送给霸州的知州李邈,一封例行送到枢密院,一封送到兵部,一封送给蔡京。

前三封是必须的程序,最后一封则是为了让安排能够很快兑现,赵不凡心里很清楚,如果蔡京不出面,那童贯执掌的枢密院绝对不会批准他的任何奏书。他几度破坏童贯的计划,可说与童贯已经站到对立面,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至于要送封信到兵部,那完全是因为大宋的官制太复杂,兵部是三省六部的其中一部,虽然调兵权和统兵权在枢密院和三衙的手中,兵部形同虚设,可它却又有权利管辖厢军、蕃军、土兵等非禁军系统,是重叠的权利机构。这样的情况在大宋很常见,在这个时代,官员的权利重叠堪称千古之最,利益与权利倾轧,几度变法和改制都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赵不凡写好奏书,派遣两个哨骑以八百里加急先送蔡京那份,其余三处则只限制半个月内送到,这样也是为了抓个时间差,让蔡京能抢先知道情况,以便于做出安排。

三天后,急先锋索超独自赶到雁头寨赴任,赵不凡也设宴替他接风洗尘,虽然表面上淡定从容,可他心里却非常振奋,如今西寨有索超和郑明,东寨有鲁智深和林冲,今后面对辽国猛将,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

与此同时,争对平安寨的军政管理措施,赵不凡也加紧筹划,意欲大展拳脚,可就在索超赴任的第四天,皇城司的朱探事突然来到指挥司,心急火燎地找到他。

“赵知寨,我需要你派人协助!”

赵不凡不急不慢地写着文书,待将其写完,这才抬起头来。

“朱探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最近不是在调查我的十二万贯吗?有什么结果?”

“我早前确实怀疑你,怀疑你哪儿来十二万贯买土地,但我现在已经查清楚,你是大名府首富卢俊义的徒弟,那些钱恐怕是你师傅给你的,而且民间百姓口中没有你的恶迹,你每月的俸禄还有绝大部分都用来救济穷苦百姓,这样的人不可能很坏!”朱探事急切地说着。

赵不凡笑了,徐徐起身,绕过桌案走到朱探事身前。

“朱探事这么夸我,看来这次的事很急,如果是公事,那我一定办!”

朱探事直言道:“我需要武功高强的林冲跟我去信安州救人!”

“信安州?那里现在可是辽国占据着,这件事恐怕无法答应,我没有理由让麾下将士涉险,这不是他们的职责!”赵不凡果断拒绝,深入辽境的危险太大,他不可能答应。

“我明白,可现在是十万火急,那两个人手中掌握着边关将领勾结辽国的证据,因为遭到叛徒出卖,这才被捕获,现在这霸州就剩下我一个探事,只能向你们驻军求援!”

“原来如此!”赵不凡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可还是摇头拒绝:“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如果我真的派林副指挥使陪你过去,别说救人,恐怕你们也会把命搭进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他们既然已经被捕,以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具备营救条件,而且他们已经死亡的几率远超过活着的几率,还怎么救?”

“我明白,可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试试,他们如果死了,那就需要重新调查,我怕来不及了!”朱探事显得很坚持。

赵不凡沉默地看着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这个朱探事身为皇城司的察子,怎么比我还不懂情报系统的规矩?他这样会不会是有意设下陷阱?当天骆灰死的时候,这个朱探事就很有问题,现在看来问题更大,会不会他本就是童贯的人,那天有意说话引走大家注意力,从而让骆灰能够自杀,今天又来布局,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反常行为就合理了!

想到这里,赵不凡终于再度笑着出声:“朱探事,救人是不可能,不过协助你调查是可以的,如果你相信我,那不如说说你目前知道的线索,我协助你调查,毕竟我对辽国和宋人之间的勾结也知道不少。”

朱探事冷静下来,看着赵不凡许久,点头道:“我确信你是个好官,所以我现在也只能相信你,实不相瞒,他们两人是在调查到线索后,去往丐帮的霸州分舵后失踪,总共有三个人,两个手握证据的人被捕获,剩下一个侥幸逃脱来雁头寨向我报信,可因为伤势太重,目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能不能救活还不知道。”

赵不凡轻轻迈动脚步,思考着朱探事话中的真假。

“那这个昏迷的探事给你说过些什么?你总不会告诉我,他一路逃过来都坚持住,唯独见到你就直接昏迷?”

朱探事点点头:“他还是考核期的探事,知道的内情不够多,昏迷前曾说霸州北方的瓦桥关和益津关有问题,丐帮的霸州分舵也沦陷,应该已经成为辽国和叛贼高层的重要接应点。如今的丐帮日落西山,分崩离析,洛阳总舵的帮主已经很难约束所有人,而且辽国会在大半月后出兵大宋,因此务必要赶在这之前查出叛贼,不然辽国上次入侵的事将重演!”

赵不凡没有接话,沉静地背过身去,心中暗暗揣测:这朱探事能说出辽兵会在大半月后发动进攻,与我那天偷听到的消息相符合,看上去倒是也有几分真,可朱探事身上也有许多疑点,现在难保他不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我不能尽信,但叛贼的事情必须要查,不然我这雁头寨的一千人也不顶用。不如我就跟他走一趟,如果朱探事不是叛贼,那我就协同他查下去,如果他是叛贼,那我也能摸清朱探事的底细,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一番思虑,赵不凡很快下定决心,毅然回头对着朱探事道:“救人是不可能了,但我可以全力协助你调查叛逆,重新寻找证据!”

朱探事想了想,点头道:“行!那你现在就给林冲下命令,不过路上一定要让他听我的!”

“不!”赵不凡轻轻摇头,微笑着看向朱探事的眼睛。“我亲自陪你去!”

第0049章 千古烈女

文安县坐落在霸州中部,位于霸州城和雁头寨以南,大城县以北。[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丐帮的霸州分舵就在文安县境内的柳河镇,二十多年前,丐帮兴盛的时候,这霸州分舵可是高手如云,时常帮助边军抗敌,后来丐帮内讧,自相残杀,再加上经历了朝廷镇压江湖那件事,自此迅速衰落。

时至如今,曾经的赫赫威名早已败光,不复当初的盛况。

赵不凡和朱探事从雁头寨出发,快马加鞭,半日就来到柳河镇,他们将战马寄养到官方的驿站,扮作寻常百姓,徒步进入了柳河镇。此时天色已近傍晚,他们寻到镇西的酒楼,准备先填饱肚子再做打算。

“店家,来两斤卤牛肉,两条红烧鱼,一盘甲鱼汤!”刚进店中坐下,饥饿难耐的赵不凡就慌着点起菜来。

朱探事紧跟着道:“再炒两份青菜,两碗米板!”

店小二高呼一声,高兴地甩着抹布,跑向后厨。

赵不凡回头看看朱探事,微微笑道:“想不到朱探事比我还能吃,还要再加青菜和米饭!”

朱探事白他一眼。“我不喜欢吃肉,你自己吃吧!”

“你出身佛门?怎么不早说?我一个人哪能吃那么多?”赵不凡愕然望向朱探事。

“一定要佛门的人才吃素?”朱探事反问。

赵不凡抿嘴一笑:“这下馆子也不是天天都有机会,平日里在家就清茶淡饭,出来还不吃好点,那怎么对得起自己?”

“你不是很有钱?既然都有十二万贯买土地,怎么还是清茶淡饭?”朱探事疑惑地看着他,很怀疑真实性。

赵不凡双眼一瞪:“我有什么钱?军队的俸禄是很高,可我平日里救济百姓也不少,穷得叮当响,我现在除去抵御辽国,满脑子都想着赚钱,最好能用玉石做床,金子做地板,白银做装饰,吃得是山珍海味,喝得是琼浆玉露,左拥右抱,想宠幸谁就宠幸谁,这就是我的目标。。”

朱探事听得一阵恶寒。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只不过我讲求做人要有原则,难道你就真有那么正直?”

朱探事瞪着他道:“我至少对男女间的事就持专一态度!”

赵不凡摆摆手:“行了,你这说法在太平盛世是理所应当,可如今连年征战,大量男人死亡,盗匪、劳役、徭役也害死不少男人,如果按照你这想法,那大宋绝大部分女人都将嫁不出去,以现在的环境,你让她们吃什么?穿什么?怎么活下去?如果女人单独立户,不说生存问题,就说常规的服劳役,你让她们去搬千斤巨石试试?有几个能抬得动?那时候直接就是一顿鞭子狠抽,没完成任务,打死也正常,你不觉得那更惨?”

“可这种情况难道不能改变?”朱探事反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当然可以,太平盛世就可以,只要商贸繁荣,很多事不再需要人力去做,女人可以独立生存时就可以,可惜那是好几百年才能完成的事。以我们如今这个世道,女人如果要像你说的那样,那就要有钱或有权,那时俊男随她挑,想要几个有几个。前朝的女皇帝武则天不就是吗?”赵不凡满不在乎地说着。

朱探事发现越来越弄不懂赵不凡了,奇怪地问道:“你不觉得那种女人不好?”

“这与好不好没关系,虽然我不喜欢,可我不与她有男女间的感情瓜葛就是了,做朋友没什么不好,但这不说明人家就是坏女人,她如果勤奋刻苦,报国爱民,不欺人,不害人,那就是好人,如果大奸大恶,那就是恶人!”

朱探事默然,苦笑着道:“你很特别,但我不认可,三从四德是女人应尽的本分!”

赵不凡淡淡一笑,深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你更特别,朱探事,噢,不,我还是叫你朱姑娘更好,对吗?”

“唰!”

朱探事神色大变,骇然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朱姑娘,装下去真的没什么意义!”赵不凡微微笑着,可眼神却越来越凌厉。“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想你明白后果!”

朱探事无奈地叹口气,悠悠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不凡从容一笑。

“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想到你是女人,只是觉得你的举止动作很奇怪,可赶来这里的路上,我曾提议到河边给水袋装满水,在你蹲下身子装水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手指纤细修长,手腕的大小也与身体全然不成比例,然后我就看了你的鞋,果然也很小。那时候我就疑惑,你为什么要将体形,尤其是上身伪装地强壮些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吗?从而就有了后面的揩油!”

“揩油?什么意思?”朱探事迷茫地睁着眼睛。

“嗯,就是偷偷吃你豆腐!”赵不凡也不避讳什么,直言道:“当时我曾经有意碰你一下,你慌张跳开,但你不知道我是有意的,那瞬间我已经触碰过你的胸和臀,结果令我大为惊讶,因为你的胸很大,所以你应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胸,所以才要将体形弄大些,结果反而不伦不类,很不协调。”

“你无耻!”朱探事咬牙切齿地盯着赵不凡,眼神真要杀人。

赵不凡耸耸肩。

“这个我很抱歉,当时我只是想确定你身体的体形,哪想到你是女人,然后我就跟着你来到这里,还有意与你东拉西扯,设法将话题引到男女之事上来,而你也真是很配合,对这事儿特别来劲,终于让我确定下来。你记住,男人在谈到权、钱、女人的时候,眼神和神态都是不同的,你是女人,这点你很难学得来,况且你还是个女人味特别重的女人。”

两人小声交谈,并没有别人能听到,恰好此时那店小二端着托盘来上菜,赵不凡淡淡道:“先吃饭,吃过后跟我去趟镇外,现在对我来说,弄清你的身份远比调查任何事都重要。”

朱探事再没说话,气闷地埋头吃东西。

赵不凡却什么都没吃,只是静静监视着朱探事的一举一动,在如此时候,他也不得不小心,任何可能都要提防。

很快,朱探事安静地吃过饭,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抗,径自跟着赵不凡来到镇外的林子里。

“好了,饭也让你吃了,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情况,不然刚才就是你最后的晚餐。”赵不凡冷漠地盯着朱探事,对待敌人,他可不会管对方是男是女。

朱探事望着他半晌,双手很快放到脖子上,随着她一阵摆弄,很快撕开面皮,从脖子根处,包括假喉结在内,直接整个取下,如同取下一个薄薄的人皮头套。

一张精致而美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细细的柳叶眉,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充满魅惑的眼睛,红润的嘴唇,挺翘的琼鼻,雪白的肌肤,真是天下罕见的美女,单论美貌,折月芝和扈三娘都略微逊色于她,可以与雪玲那个妖女相比。

赵不凡有些惊艳这女人的美貌,但神色却仍旧冷漠。

“朱姑娘,你的易容术还真是登峰造极!”

“可还是没瞒过你的眼睛!”朱探事再度出声,可此时发出的声音哪还有半点男子气,轻柔悦耳,犹如琴音那般动听。

赵不凡遗憾地摇摇头:“你这么美丽,为何要替童贯做事?”

朱姑娘轻笑着摇摇头:“你误会了,我没有替童贯做事,我真的是皇城司的探事,只不过因为年龄小,而且容貌太显眼,所以才要易容,但我是货真价实的朱家人,我们家没有叛贼!”

“朱家?哪个朱家?你叫什么?”赵不凡皱眉追问。

“我父亲朱伯材官封武康军节度使,实际差遣是提点皇城司!”

朱姑娘的话说得很轻,却把赵不凡给狠狠吓一跳。

“你父亲是朱伯材?”

提点皇城司是什么差遣?那就是皇城司的掌权者之一,仅次于提举皇城司,官职品级或许不高,可确实不好惹。

“嗯!朱伯材正是家父,有什么问题?”朱姑娘很骄傲,显然在她心中,父亲的形象很伟大。

“那你叫什么?”赵不凡的心跳突然加速,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我叫朱琏,不信的话,我可以先陪你去霸州城见李邈,待确认身份后再过来查案,他认识我的本来样子!”

“嘶!!”赵不凡倒抽口凉气。

朱琏很奇怪地望着他,狐疑道:“刚才你还那么淡定,怎么突然就变脸色了?你也知道我?”

赵不凡根本没心情回话,眼神复杂地盯着朱琏。

在模糊的记忆中,很多东西都忘了,可有个女人却让他始终不曾忘记,这个女人就是朱琏,她就是当今太子赵桓未来的妻子,大宋未来的皇后,但这些都不是赵不凡记得她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靖康之变中,这个女人被金兵俘虏而去,当时谁都被迫屈服,唯独她不肯低头,看到皇帝被迫穿上奴隶的衣服,直接就要自尽,认为这是耻辱,可金兵强行救下她。

不久,金兵因她绝美的容颜而调戏她,虽然碍于她是大金皇帝要的人,不敢真的动她,可她仍旧不能忍受这种屈辱,千方百计寻到机会再度自尽,可惜仍旧被金兵给强行救下。

第三次,金国人要求大宋的皇后、皇妃等进宫侍寝,朱皇后终于寻到最后的机会,毅然投河自尽,不肯受辱。

相比起当时彻底臣服的所有人,她是真正的烈女,任由金国人怎么劝说,用什么来打动她,她都决意求死!即便是金世宗也被她震撼,称赞她“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

最终她被金世宗下令厚葬,还追封她为金国的“靖康郡贞节夫人”,当时被金国俘虏的太后、公主、皇妃不计其数,普通美女百姓更是多不胜数,可只有她得到金世宗的盛赞和追封,一句众醉独醒,可见金世宗看不起所有屈服的宋人,唯独对朱皇后刮目相看,念念不忘!

南宋建立后,宋人也将她供奉起来,追为仁怀皇后!

这样的人,赵不凡怎能记不得,他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个女人,可眼下这个少女就站在身边,他的心情,那是相当复杂……

第0050章 绿玉扳指

夕阳西下,落叶纷飞。(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柳河镇外的林子里,赵不凡静默地看着眼前少女,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奇怪,朱琏害怕地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自己的衣领,慌张问道:“你眼睛怎么在放绿光?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我实际出手的武力可是有十一品,虽然你可能比我要厉害,但未必留得下我,你要考虑好后果。”

“三十招!”赵不凡深吸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

朱琏长长的睫毛轻轻摆动,眼中很疑惑:“什么三十招?”

“单打独斗,我三十招内可以制服你!”赵不凡非常确定,虽然他实际出手只有十品,比朱琏只高一品,可九阴神爪和罗家枪法都是爆发型武技,属于攻击性特别强的招术,追求的本就是一击必杀,如果短时间拿不下对方,那自己就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朱琏听到他这话,俏脸瞬间变色:“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怎样?我说过,我从来就不是好人,我生平最为好色,你这样的美女可不多见,这会儿人不知鬼不觉,为什么要放过你?”赵不凡步步紧逼,神态凶恶,有意恐吓朱琏。

“你……你……”朱琏终究年龄还小,此刻被赵不凡剥去伪装,再这么一吓,顿时进退失据,又羞又怒。

“我什么?小美人,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可要动手了!”赵不凡说着,真就没有客气,双手瞬间成爪,如饿虎一般扑向朱琏,凌厉的劲风看不出丝毫手软的意思。

朱琏惊慌失措,连刀都来不及拔,被迫徒手抵挡,那双饱含着魅惑的眼睛全是怒意。

“你原来真是恶人,我信错你了!”

“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晚?”赵不凡板着脸,双手带起呼啸的劲风,打了朱琏一个措手不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朱琏的武功本不至于这么差,可她缺乏经验,被赵不凡突然的变化吓得进退失据,难以保持对敌的冷静,再加上赵不凡的武功确实比她高,九阴神爪也是威力很大的武技,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十招,仅仅只是十招。

赵不凡的右手已掐住她脖子,奸笑连连,朱琏绝望地闭上眼睛,银牙紧咬:“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这种人不得好死!!”

“小美人儿,我可舍不得杀你,今天就将你就地正法!”赵不凡奸笑着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呸!淫贼,我宁死不从,我父亲和兄长一定会给我报仇!”朱琏怒目而视,气得浑身颤抖。

“不从!不从我就让你从!”赵不凡厉喝一声,身手意欲去点朱琏的穴道。

朱琏反应很快,直接就要咬舌自尽。

赵不凡早有准备,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下颚。

朱琏恨得脸都青了,突然又运功想自断心脉。

赵不凡急忙又是一道内力进入其体内,生生制住她,此时他脸上的奸笑已全然不见,怜惜地摇摇头:“傻丫头,不要再设法自杀了,我相信你就是朱琏,真心服了!”

随着话音,赵不凡轻轻松开自己的手,徐徐退后。

“傻丫头,我没有恶意,可你毕竟伪装在前,现在又说自己是朱琏,说自己是好人,我也不敢轻信,这才出手试探,还望你原谅,若有唐突之处,今后你大可随意处置!”

朱琏愕然地望着他片刻,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摆动,当赵不凡长舒口气时,那眼眶里突然蓄满泪水,彷如说来就来,然后就看到斗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彷如断线水流。她刚才也真是吓坏了,一个少女突然经历这么多,饶是她再怎么伪装坚强,那也很难控制情绪。

那绝美容颜上的委屈,看得赵不凡于心不忍,慌着道:“喂!傻丫头,我没把你怎么样,你哭什么,我心里是很尊敬你的,可你也得理解我,若不是试探你,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赵不凡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朱琏更是哭得厉害,撅着红唇,整个呜咽起来,最后干脆直接蹲下身子,抱头痛哭。

这可把赵不凡弄得有些内疚,上前抚过她清凉的秀发,叹息道:“傻丫头,你不该当皇城司的探事,你不适合!”

“谁说我不适合,我就要当!”朱琏猛然起身,倔强地盯着赵不凡,脸上梨花带雨,美得让人怜惜。

赵不凡静静地看着她。

“那就不要哭了,如果内心这么敏感,怎么当密探?”

朱琏委屈地盯着他,泪眼模糊,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你……你刚……刚才好可恶,你那……那是试探吗?你知……知不知道我好害怕?”

“如果让你看出来,那我还试探什么?”赵不凡乐了,好笑地摇摇头:“好了,你这么哭下去,真是给皇城司丢人,你不是要查案吗?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说完这番话,赵不凡转过身去,迈开步子径自前行。

朱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疾步跟上,犹自委屈地说:“你这个人太坏了,比我哥还要坏!”

“是吗?”赵不凡随口应声,与朱琏并肩而行,徐徐走向柳河镇。

“我哥虽然也很坏,但手段也没你狠,你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朱琏气闷地撅着红唇,心中特别想揍赵不凡。

“这话不对,宝玉我很珍惜,越多越好,求之不得,不过你又不是玉,你是人!”

赵不凡这话让朱琏更是气急:“你没读过书吗?无知到这种地步?怜香惜玉是什么意思不懂?”

“没读过!”赵不凡气定神闲,根本不想多说废话。

“你就是个阴险狡诈、无耻可恶的武夫!”

“嗯!大家都这么说!”

“……”朱琏真是快崩溃了,她唯有的感觉就是想揍赵不凡,想摁在地上狠揍。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走进柳河镇,赵不凡也没管朱琏,直接走往酒楼。

朱琏顿时皱眉:“喂,你怎么又朝酒楼去?”

赵不凡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是吃饱喝足,我可什么都没敢吃,你当我不饿?”

“哼!饿死你活该,谁让你欺负我!”朱琏气呼呼地道。

她那可爱模样让赵不凡看得笑了,感叹着说:“你其实很美,何必成天扮得面无表情。”

“我美不美,你管得着吗?又不是长给你看!”朱琏翻着白眼,可明显还是能看到她心里很开心得到夸赞。

赵不凡看得摇摇头,再不管她,徐徐走进了酒楼。

此时天色已晚,酒楼里正是人多的时候,四处都是划拳吆喝声,非常嘈杂。朱琏的出现引起不少注意,她容貌太美,想不惹人注目很难,赵不凡只得坐到僻静的角落,随便点了两个菜,迅速吃起来。

因为忙着去丐帮分舵调查,所以他也没心情吃太好,几口将饭菜扒拉进肚,他喝了口茶水,正要叫店小二过来结账,大门处却突然传来很洪亮的声音。

“店家,可还有位置!”

这个中年男人高大健壮,衣装华贵,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随从,各持刀剑。

赵不凡陡然听到声音,觉得耳熟,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从没有见过,当下也没有太在意,低调地唤来店小二结账,拉着朱琏起身便走。可没想那个中年男人的目光正好扫到这边,在赵不凡脸上倒是没有停留,但却盯着朱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眼看着赵不凡即将带着朱琏走出酒楼,他突然起身,几个大步走上前来,面带笑容,对着朱琏抱拳道:“在下是青州飞龙堡的堡主燕震南,看姑娘手中拿刀,想来也是行走江湖之人,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在他抱拳的一刻,赵不凡发现他左手拇指上有枚绿玉扳指,感觉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心中非常震惊。

不久前,赵不凡在雁头寨跟踪骆灰到一处破落的宅院,当时他透过窗户的缝隙,不仅看到骆灰和雪玲,还看到个男人。当时因为视线原因,只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只手,而那只手上就戴着绿玉扳指,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燕震南拇指上的扳指,正好与那个一模一样,连雕刻的花纹和成色都完全相同。

赵不凡脸色不变,可眼角却不断观察燕震南的绿玉扳指,当确定与那晚看到的一模一样,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看这绿玉扳指的成色,绝不是普通的美玉,而且从做工上看,也是出自工匠大师之手,那两枚绿玉扳指的成色相同,做工也出自一个工匠大师,刚好又都被我碰到,这有可能吗?不,可能性太小,那晚我看到的人,一定就是这个燕震南,如果再综合朱琏掌握的信息,那么燕震南出现在柳河镇才能说得通,因为他要在这里的丐帮分舵勾结辽人!”

电光火石间,赵不凡的脑中闪过这许多念头,而朱琏此时正疑惑地看着燕震南,学着江湖习气,抱拳回应:“在下朱二娘,家住苏州,江湖上行走的散人,幸遇燕堡主,实在是荣幸之至。”

燕震南看上去很有大侠风范,爽朗大笑。

“姑娘真是客气,相逢便是有缘,江湖儿女不需这么客套。今日天色已晚,姑娘行走在外,不知可找到地方落脚?如果不嫌弃,便到丐帮的霸州分舵来,近日有不少江湖豪杰在那里聚会,大家互相结识一番,今后行走天下也好有个照应。”

朱琏听到霸州分舵,心中陡然一突,她也很聪明,似乎反应到什么,突然挽住赵不凡的胳膊,笑着说:“这件事要先问过我夫君才行,我们夫妻二人行走江湖都是他说了算!”

第0051章 演戏

朱琏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燕震南仅仅是一句话,她就瞬间醒悟对方是敌人,虽然一时没想好怎么应对,但也立刻编造个夫妻身份,将问题丢给赵不凡,心思确实很灵敏。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燕震南听闻他们是夫妻身份,神色看不出变化,但赵不凡却能感觉到一种敌意,特别是对方将视线转到他身上的时候。

“兄台不知如何称呼?你们夫妻比翼双飞,仗剑江湖,犹如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燕震南客气地说着,神态举止大气从容,唯独那若有若无的敌意始终消散不去。

赵不凡心中明白,如果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那绝对不会是此刻的模样,此刻的淡淡敌意必然是因为朱琏,不过他心中已有定计,打算演场好戏,当下连例行的抱拳都省去,反而轻轻揽住朱琏的香肩,微微笑道:“在下来自姑苏,姓木,名青!”

燕震南见他颇为自负,眼中寒光一闪,脸上却仍旧笑容满满。

“姑苏木青?恕在下孤陋寡闻,不曾听闻兄台大名,看兄台气息平稳悠长,内功不弱,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赵不凡淡然自若地看着她,信口胡掰:“家师复姓慕容!”

“慕容?”燕震南微有些疑惑,待反应过来,陡然惊得呆住。“可是姑苏的慕容老前辈?难道他老人家已经恢复神智?”

赵不凡含笑不语。

可他越是这样,燕震南越是摸不透他的底细,略微沉吟,立刻笑着道:“慕容老前辈能恢复神智,那可真是值得庆贺,他老人家二十多年前疯癫之后,斗转星移这门旷世绝学就再没有传人,如今木兄能学到这门神功秘技,不知可否一展身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赵不凡遗憾地摇摇头:“斗转星移是家师的看家绝学,我年纪轻轻哪里能学到,家师让我出来行走江湖历练,还派下很艰难的任务,我必须完成他的任务,他老人家才会传我斗转星移。”

“任务?”

燕震南心思百转,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江湖传言,心神一动:久闻慕容家意图恢复大燕国,当年这个慕容前辈就是因为意图恢复大燕失败而疯癫,现在神智既然已经清醒,莫非还在想做那件事?如果是这样,他肯定也希望挑起辽宋之争,这与上面交代的任务相同,说不得可以利用这木青来做些事,让他和慕容前辈去承担风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心中升起这个想法,燕震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很热情地说:“那就祝愿木兄早日完成慕容前辈的任务,早早学到神功秘技。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燕震南能见到木兄弟这样的青年才俊,实在是三生有幸,还望木兄赏我三分薄面,到这楼上的雅间浅饮三杯如何?”

“这……”赵不凡装着犹豫的样子。

“木兄弟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杂家散派?”燕震南流露出责怪的眼神,举止神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赵不凡欲言又止,看向身旁的朱琏。

朱琏一直挽着他的胳膊,见他望过来,顿时摇摇他的手:“夫君,既然燕堡主如此盛情,我们就去吧!今后行走江湖,少不了还有相见之日,有燕堡主这样豪爽的朋友是好事嘛!”

赵不凡心中大喜,他就怕朱琏不能领会他的意图,现在朱琏说出这句话,显然就是已经领会,当下再无顾忌,装模作样地看着朱琏,流露出宠溺地眼神:“好吧,听你的!”

这话一出,燕震南非常高兴,当即趁热打铁,招呼着两人去往二楼雅座。

燕震南为拉近关系,非常舍得,好酒好菜布满整整一桌,不停地换着各种方法劝酒。赵不凡也扮演着初出茅庐、自傲自大的嫩头青,丝毫不露破绽,不多时就装着醉醺醺的样子,满口都是立志要当天下第一高手,夸夸其谈。

燕震南微笑凝听,不时捧上两句,敬上两杯酒,直让赵不凡越说越来劲。

待见到赵不凡晕晕沉沉,舌头有些打转的时候,他知道时机差不多了,突然故作疑惑地问道:“木兄弟,早前听闻令师曾交代任务,让你完成任务就可学到斗转星移,如果木兄弟信得过我,不妨给老哥说说是什么任务,我们飞龙堡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多少还是有些办法,如果可以帮得上木兄弟的忙,老哥我一定竭尽全力!”

来了!

赵不凡心中暗呼一声,提高三分警惕,但神态却仍旧装得烂醉,打了个饱嗝,醉笑着拍拍燕震南的肩膀,一副自己才是老大的样子。“老哥,这任务很难,你可帮不到我!”

“很难吗?”燕震南微笑着反问。

“很难!”赵不凡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上去就是个醉得眼神都迷糊的人。

燕震南似乎在犹豫,片刻后义正言辞地说:“士为知己者死,我们江湖人就讲个义字,我既然与木兄弟这么投缘,喝下这杯酒,今后就是兄弟,不管你的任务有多难,你大可以先说来听听,我一定尽力帮你!”

“帮我?”赵不凡再度打个响亮的酒嗝,摇头晃脑地笑道:“你怎么帮我?挑起宋辽之争你也敢帮我?”

此话一处,旁边的朱琏立刻起身,急切地拉着他,慌忙掩饰:“燕堡主不要在意,我夫君喝醉了,他这是胡言乱语,喝醉了就会这样,只不过说几句大话,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抱着烂醉的赵不凡,焦急喊道:“夫君,你喝醉了,不要乱开玩笑,我们先回去歇息!”

“我没醉!”

赵不凡一把拍开她的手,笑着斥骂道:“你不要管我,我有没有喝醉,自己还能不知道?今天认识燕老哥,我心里特别高兴,来,老哥,我敬你一杯!!”

朱琏又急又慌,死死拉住赵不凡,全然是贤妻模样。

“燕堡主,我夫君真的不能再喝了,你也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燕震南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看向赵不凡的眼神有片刻的不屑,但随即又笑着说:“看来木兄弟确实有些醉了,不如你们夫妇二人就一同到丐帮分舵歇息,也好有个照应。”

“不!我还要喝,我还没醉!”赵不凡仍旧胡乱挥着手,大呼小叫,真将这场戏给演得淋漓尽致。

燕震南笑着看向他,低声道:“木兄弟,天色确实不早了,不如先回去歇息,明天老哥再陪你喝!”

说着,他看向旁边随从,厉声喝道:“还站着做什么?快将我木兄弟背回去休息!”

“是!”

两个随从不敢怠慢,急急上前将赵不凡背起来。

朱琏歉意地对着燕震南一笑,伸手扶着赵不凡的身子,也跟着去了。

待他们走出房门,燕震南身后的随从缓步上前,愤恨地说:“这个木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有个好师傅,说话竟然这么无理,一点也没将堡主放在眼里!”

燕震南微笑着伸手打断,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木青,我很喜欢!”

丐帮分舵是个很大的庭院,住上百余人也没问题,赵不凡被燕震南的随从背到这里,很快就在西院的客房安顿下来。

朱琏客气地谢过那些随从,匆匆关紧房门,满脸都是兴奋。

“我们成……”

话没说完,赵不凡却一把捂住她的嘴,眼睛撇了撇门外,嘴唇轻轻附到她的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隔墙有耳,你还要装下去,他们肯定会派人监视!”

朱琏意会,没有出声,缓慢地用口型说:“那我们该怎么过今晚?”

“你睡我旁边,穿着衣服睡,夜里他们一定会设法查探!”赵不凡用口型回应。

朱琏的脸瞬间就红了,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片刻后,赵不凡躺到了床上,什么都不想,只管睡,他明白,现在最好的行动就是安稳睡觉。

朱琏在旁边转来转去,内心非常挣扎,磨蹭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猛然一咬牙,紧闭着眼睛躺到床上,她整个人都绷得很紧,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时不时还紧张地看看身旁的赵不凡。

可赵不凡早就沉沉睡去,根本没心情管她。

深夜,一道黑影在房门外闪现,捅破窗户纸往里查看,片刻后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多会儿,这道黑影来到了燕震南的房间。

燕震南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感觉到他进来,看都不看,轻描淡写地问:“怎么样?两人有没有异常?”

“没有!”黑衣人的态度很恭敬。

燕震南摆摆手:“好,继续监视,但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每隔段时间就去查看一次,若有异常,立刻禀报!”

“是!”

“还有,我让你查丐帮中有谁曾在雁头寨活动,你查到没有?”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我已经在尽力查!”

“好,此事之后,我们设法辅助你当丐帮长老,你要多多努力!”

黑衣人大喜过望。

“多谢燕堡主栽培,属下定然尽心竭力!”

“行了,下去吧!”

燕震南挥挥手,再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桌案上……

第0052章 诡诈

黎明时分,赵不凡从睡梦中醒来,回头看到朱琏睡得正香,害怕弄醒她,起身的时候轻手轻脚。(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待下到地上,他轻轻将被子给朱琏盖好,这才深吸口气,盘坐在地上修炼九转金阳神功。

不多时,他周身出现若有若无的红色雾气,这是修炼顶级内功才会出现的情况。

正好门外监视的人过来偷看,陡见他在练功,细看半晌,顿时心急火燎地去找燕震南。

“燕堡主,燕堡主!!”

燕震南被人搅了好梦,颇有些不耐烦地从床上起身。

“门没关,自己进来!”

“是!”门外叫喊的人迅速窜进屋内,不等燕震南问话,已主动报说:“燕堡主,我刚才看到木青那家伙在练功,周身都有红色雾气萦绕,看上去绝对是顶尖内功。”

“你确定?”燕震南猛然来了精神。

“我很肯定,绝不会走眼!”来人义正言辞地说。

燕震南的嘴角渐渐挂上笑容:“看来这进一步证明了他的身份,可以学到顶级内功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片刻,迅速起身穿戴。

“走,这小子相当自负,我们就捧着他,定然能哄得他团团转,孔舵主等会儿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来人正是丐帮这霸州分舵的舵主孔运,闻听燕震南这话,当即笑着拍拍胸脯:“燕堡主放心,属下心里有数!”

此时燕震南已经穿戴好衣衫,顺手抓起自己的佩刀,大步走往门外。

“走,我们亲自到他门外去恭候!”

孔运不敢怠慢,急忙跟着他走出房门。

两人大大方方地来到赵不凡休息的客房外,安静伫立,还真是表现得诚意满满。

赵不凡虽然在屋内专心修炼,可也早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但没有多管,待完成内力的周天循环,这才缓缓起身,笑着上前打开房门。“燕堡主大清早地就到我门外,可是有事?”

燕震南面带微笑,爽朗地说:“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孔舵主想亲自来接待贵客,略尽地主之谊,我也就跟着过来了!”

“噢?这位就是丐帮分舵的舵主,真是失敬失敬!”赵不凡转头观察孔运,暗暗将其记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哪里哪里?慕容老前辈的高徒来我们丐帮做客,是我们丐帮的荣幸,本来昨日就想来拜见,可木大侠却喝醉了,在下不敢打扰木大侠休息,因而今晨才过来拜见。”孔运客气地抱拳回应,他手里拿着根木棒,穿得也破破烂烂,还真有丐帮人的气质,可就是说话总透着股献媚的感觉。

赵不凡故作尴尬地摇摇头:“唉!昨夜酒后失态,胡言乱语,还望燕堡主和孔舵主见谅!”

燕震南顿时大笑:“木兄弟这是什么话,木兄弟心怀大志,雄心万丈,正是年轻俊杰,哪有胡言乱语!”

“燕老哥过誉了!”赵不凡微笑着拱拱手。

孔运适时插话:“木大侠远来是客,不如今日就一同到柳河镇附近游玩一番,这北方虽然比不得姑苏的小桥流水,清秀雅致,但也自有我们北方的风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不凡知道他们肯定会考验自己,所以爽快地答应下来,此时朱琏也已被吵醒,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去往镇外游览。

此后三天,赵不凡和朱琏都专心地扮演着角色,小心应对,总算是渐渐取得燕震南的信任,而且赵不凡时不时还会“不慎”透露自己挑起宋辽之争的任务,勾得燕震南心痒难耐。

第四天,赵不凡感觉“鱼饵”已经下足,为了逼迫燕震南上钩,大清早便带着朱琏向燕震南和孔运辞行。

“木兄弟要走?”燕震南愕然地看着他们。

孔运更是急道:“难道是我们丐帮招待不周?”

“两位老哥的盛情,我木青铭感于心,可实在是身负家师的嘱托,不得不走!”赵不凡满脸无奈地叹气。

燕震南和孔运对视一眼,很快就做了决定,孔运当即起身道:“木兄弟,其实你若是为师命,大可不用走!”

“为什么?”赵不凡疑惑。

孔运回头看看燕震南,随之转过头来,深吸口气道:“因为我们丐帮如今也有很多人在做这件事!”

赵不凡故作惊慌:“胡说,我的师命,你们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木兄弟,你就别藏着了,那天你喝醉后就曾说过,后来也泄露不少,我们哪里还不知道你的师命是要挑起宋辽之争?”燕震南淡淡出声,目光平静地看向了赵不凡。

赵不凡脸上阴晴不定,身旁的朱琏则拉拉他的手,小声道:“夫君,你喝醉酒后,确实泄露过不只一次,他们都知道!”

燕震南看他不吭声,主动笑道:“木青兄弟,你真不用避讳,其实我们也在挑起宋辽之争!”

“为什么?我是为了师命,你们为了什么?”赵不凡装作狐疑地询问。

孔运接过话去:“我们自有我们的任务,可只要目标相同,那我们就应该合作,大家聚在一起,力量才会大,木兄弟独自一人想挑起两国纷争,那是多么困难?”

赵不凡沉默,似乎在思考。

许久后,他长叹口气:“孔舵主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在北方游荡这么久,还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大家颇为投缘,彼此本就是兄弟,现在又有同样的目标,岂不是正好?”燕震南突然从椅子上起身,意气风发地说:“实不相瞒,辽国已经在秘密准备,十天后就会发动南侵,需要我们从中策应,木兄弟如果有心,不如一起做?”

赵不凡瞬间流露喜色,显得颇为兴奋:“你说大辽十天后就发动进攻,可是真的?”

“这还有假?”燕震南面带笑容,似乎颇为自得。“如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协助辽国打进边关。”

赵不凡有些迟疑,不安地道:“我们这么点人?怎么能正面与朝廷做对?”

“诶!我们又不现身作战。”燕震南说着,略微压低声音:“现在军中已经有人负责接应辽国,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中间联络,军中人受限太大,很多时候必须通过我们才能与辽国通讯,关键时刻我们也负责秘密除掉绊脚石。”

“这就没问题了!”赵不凡释然一笑,兴奋地说:“如此看来,我完成师命已是指日可待,连事情都不用做就行!”

燕震南听到这话,心中暗骂:这小子蠢不说,心还挺奸诈,想什么都不干就回去复命,有这样的好事?

心里这么想,可他脸上却毫无变化,仍旧保持着笑容。

“木兄弟这话可不对,大家既然是兄弟,理当同甘共苦,你怎能独自旁观!”

“可你们势力这么大,还需要我做什么,想必单是这霸州,恐怕也不仅仅这丐帮分舵一个点,再说你们恐怕也不会给我讲太多,我若是莫名其妙地加入进来,怎敢胡乱做事,别任务没完成,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赵不凡若无其事地说。

这小子关键时候倒是挺聪明。

燕震南心中暗骂一句,连忙笑着道:“大家都是兄弟,怎么会是胡乱做事呢?让你去做的事,绝不会害你!”

赵不凡伸手打断:“兄弟归兄弟,事情归事情,你们的事我不清楚,所以我不会做,过段时间我师傅可能也会北上来与我汇合,到时候你问他的意见吧!”

这番话可算说得很有学问,既搬出他那个不存在的慕容师傅来威慑对方不敢乱来,同时也以退为进,用言语来讹诈对方。如果燕震南很想利用他,那么就不得不说出更多的信息,如果不想,那也不影响他的计划。

眼见燕震南犹豫不决,赵不凡摇摇头:“看来燕老哥确实没把我当自己人,我们还是各做各的,告辞!”

“诶!木兄弟留步!”燕震南急忙拦住他。

“怎么?燕老哥还不让我们走了?”赵不凡皱眉追问。

燕震南顾忌到赵不凡的师傅,陪笑着道:“没有,大家都是兄弟,我怎么会不让你走,只是现在是敏感时期,绝对不能泄露风声,只能让木兄弟暂时盘桓几日,十日后辽军发动进攻,那时候一定赔礼谢罪,况且木兄弟也给老哥我一些时间,我将木兄弟的事情上报,争取让木兄弟真正成为自己人,老哥我个人是真当你是兄弟。”

赵不凡知道对方不可能放自己走,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愤怒地道:“行,为顾全大局,我可以不走,毕竟辽国入侵是我和我师傅非常想看到的事,但你们若想把我囚禁起来,那别怪我翻脸无情,过些时日我师傅也会过来,我还真不信谁敢动我。实话告诉你,我妻子朱二娘根本不信朱,她就是我师傅尚且疯癫时与侍女生下的女儿,慕容婉!”

这番话非常嚣张,可正因为嚣张,燕震南才更加忌惮他那个师傅,毕竟那个人多年前就名扬江湖,武功盖世不说,还是个真正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纵然他燕震南有朝廷背景,可却防不住对方一心寻仇,就算利用朝廷将其绞杀,可他自己的命绝对会早一步保不住!

这种忌惮让他不得不谨慎,当下陪笑着说:“木兄弟原来不仅是慕容前辈的徒弟,还是他女婿,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离开丐帮分舵这座宅院,我们绝对不限制你们,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好吃好住,待我上报后,将来成为一家人,那我定献上重礼赔罪!”

“赔罪就不用了,你也是谨慎起见,可以理解,只要你们成功挑起宋辽之争,那我们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不用再争了,争太多伤感情!”赵不凡说完这句话,毅然拉着朱琏离去。“走,我们回房!”

随着两人离开,丐帮的孔舵主怒气冲冲地骂道:“燕堡主,这小子也太嚣张了,一点都不留情面,若童大人一声令下,他师傅武功盖世又怎样,还不是要狼狈奔逃,有什么了不起!”

燕震南面色平静,淡淡说道:“是有些嚣张,但谁让他有个武功盖世的师傅呢?童大人一声令下,他们确实会狼狈逃窜,可我们却会死在前面,那慕容老匹夫要杀我们,我们跑得掉?不过这小子这么生气,却还顾忌到挑起宋辽之争的大局,这说明他确实是同道中人。行了,今后好吃好喝地供着,这木青心高气傲,又有个绝代高手撑腰,是最好的棋子,不用再监视了,不但没有意义,还可能激怒他们!”

“是!”孔运恭敬应令。

第0053章 证据

赵不凡拉着朱琏回到房间,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

朱琏看上去可没他那么轻松,脸上有着浓浓的忧色,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我们现在可怎么办?辽国还有十天就要入侵,我们却被困在这里,虽然已经确定这里就是勾结辽国的据点,应该有很多证据,可怎么通知军队过来搜查?怎么让人过来接应?”

这些事情赵不凡早就有计划,看朱琏这么着急,微笑着摇摇头。

“三天,三天后的夜里我设法将你送走,你到时候连夜去驿站取马,快马加鞭赶往霸州找李邈,让他火带麾下的骑兵过来。记住一点,我最多只能拖到你离开的第二天傍晚,所以你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要快!”

“如果晚了会怎样?”朱琏担心望了过来。

赵不凡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灰尘,淡定道:“晚了?那你就带兵过来给我收尸,前提是我没有被碎尸万段!”

朱琏瞬间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吗?这么紧张的事,一点都不紧张?”

赵不凡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从小就颠沛流离,经历过太多事,更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走到今天,我的经验告诉我,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你慌成一团,结果只能更糟,你冷静应对,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朱琏皱着秀眉想了想,突然道:“我父亲讲过,英雄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来你也是个英雄?”

“英雄?不,英雄都不得好死,我只想做狗熊!”赵不凡若有若无地笑着,继续调侃道:“况且泰山如果真的在我眼前崩灭,那我的脸色一定会变,不仅会变色,而且会第一个撒开腿就跑,不然还微笑着站在那里等死吗?你当我傻?”

朱琏很受不了他这种态度,气急道:“这只是形容,你一定要歪曲理解吗?”

“我说得是事实!”

“懒得和你说,我补觉去!”朱琏气呼呼地走到床上躺下。

“不错的想法!”

赵不凡随口扔下一句,没再去管朱琏,独自走到房外的院子,练些粗浅的拳脚。[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接连两天,他便安静地过着这种枯燥生活,闲得无聊就练练拳脚,舒展筋骨。

这也让燕震南等人暂时对他失去兴趣,每天也只是派人送来华贵的换洗衣服,还有各种食物和蔬果点心,想来在幕后主使没有批准木青加入行动前,他会有意回避与两人的接触,害怕自讨没趣。

三天后的夜里,赵不凡见时机成熟,让朱琏暂时安睡在房中以备万一,自己则悄悄潜到院子里,借着夜色和花园木柱的掩护,迅接近燕震南所住的主院。

前些日子他已经将这丐帮分舵给摸得一清二楚,而如今这里的人也完全相信他们是同道中人,所以缺乏足够的关注,这对他实现计划有很大帮助,也正是他早前费那么多精神伪装的原因。

一路避开巡夜的丐帮帮众,他渐渐来到燕震南的房间外,略微打量四周,一个闪身就窜了进去。

之所以这么确定燕震南屋里没人,那是因为他早前几日装傻充愣时,已经从孔舵主口中套出信息,知道燕震南每晚都会外出至少一个时辰,然后才会回来休息。虽然不知道燕震南是去联络办事,还是去逍遥玩乐,但这个时间却足够做很多事。

燕震南的屋子里很黑,赵不凡不敢点亮火烛,只能抹黑探寻,好在燕震南懂得享受,屋子的位置好,窗户也多,所以月光能够照进来,大体上还是可以分辨各种事物。

赵不凡心里一边默默计算着时间,一边迅翻找!

先是桌案,接着是书架,然后又是摆设的瓷器装饰,总之箱箱柜柜,瓶瓶罐罐都翻了个遍,可愣是没找到一点线索。

这让赵不凡很有些气闷,暗暗咒骂:这燕震南还真能藏东西,那些联络书信和名单究竟在哪儿?难道还有密室?如果有密室,那通道肯定也在这个房间,不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放在身边怎么会安心?

很快,他从头再度搜索房间,这次主要集中在查看是否有密室开关。

可房间本就只有这么大,他找来找去,根本没找到任何可疑之处,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燕震南说随时都可能回来,他心中也有些急了。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证据,燕震南不是白痴,他绝对不可能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留,也不可能将证据带在身上,必定藏在什么地方,可会在哪里呢?”

正当他急得团团转,右脚却突然踢到胡床面前的鞋板,低头一看,顿时猛拍额头。

“我怎么把胡床给忘了!”

他顾不得担搁,匆忙对胡床进行全面翻查,没过多久,果真现枕头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的枕头有很多种,其中一种是瓷枕,是烧制的瓷器,上面会描画精致的图案。有的人使用瓷枕会在外面包上绸布,避免太过坚硬,有的人则不会,直接睡在精美的瓷枕上。

燕震南这个瓷枕并没有用绸布包裹,甚至四周还是镂空的款式,从外面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藏东西,可赵不凡拿起的时候,却瞬间感觉很有问题。

“不对,这枕头重量不对,这瓷枕命名两头镂空,体积也小,不该这么重!”

心中升起这个疑虑,他立刻抓起瓷枕,悄悄蹲到窗户旁边,借着月光仔细翻看。

这一看可就有了大现,原来这瓷枕有一头竟然是活扣连接,类似于凹凸并合,彼此粘连卡住,用些力就可以拉开。

这个现让赵不凡大喜过望,用力将瓷枕掰开,现里边竟然还有一个瓷枕。

“难怪这么重,原来里面还藏着更小的瓷枕,这样一来,从外面镂空的缝隙看进去,里边也是枕头的一部分,常人根本现不了异常,若不是我小时候天天跟着父母称斤论两,对重量特别敏感,恐怕还真就拿着它也不知道。”

赵不凡小时候家中贫苦,养父母每到交税的时候,害怕官差在秤上克扣斤两,就不断用手去感觉斤两,以确定不被坑,长此以往,这手自然就能当作秤来使用,只要一抓就知道大概多重。这种情况也不罕见,很多小生意人都有这个本事,卖猪肉很多年的人,只要一刀下去,就知道这块肉大概多重,特别厉害的甚至能分毫不差。

此刻,赵不凡将小瓷枕取出,不多时就扯出厚厚一沓纸来。

借着月光略微查看,他立刻双眼放光。

“名单!果真是叛贼的名单,而且还有通敌的书信,这真是太好了,这下我看这些叛贼还怎么伪装!!!”

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赵不凡迅将证据塞到裤裆里,用早就准备好的白布,如同尿片那样将证据绑到胯下。

上辈子的模糊记忆告诉他,这个时代的人都没那么龌龊,想不到会有人往裆下藏东西,可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说,这就是最保险和安全的方式。如果在要命和要风度之间选择,赵不凡一定会要命!

弄好这一切,他深吸口气,极窜出燕震南的房间,风一般穿过庭院,潜回自己居住的客房。

刚刚踏进房门,朱琏立刻迎上前来。

“怎么样?”

“成了,快!!快给我一掌,要狠,务必打得吐血!”赵不凡急切道。

“为什么?”朱琏有些下不了手。

赵不凡瞪着眼睛喝斥:“你别管那么多,快动手,不要耽搁时间,你记住,任务失败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命,更是边关无数将士和百姓的命!快动手!!”

“好!”朱琏咬着红唇,猛然闭上眼睛,狠狠催动内力打出一掌。

赵不凡丝毫不设防,如何能承受她的重击,瞬间喷出一口乌血,染得满身都是。

“咳咳……好了,你记住!咳咳……等下院子里彻底乱起来,你就从茅房旁边的花园逃出去,我会设法将他们所有人都引到别处,你动作一定要快。证据我暂时不给你,害怕你在半途出意外,我自有办法妥善安置。总之你逃出去后,先去驿站取马,然后快马加鞭奔赴霸州城。你一定要记住,除去李邈,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信息,只有他最值得信任,他是真正的大忠臣!”

“可你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你!”朱琏眼睛有些湿了。

事情紧急,赵不凡没心情跟她扭捏,气得低声喝骂:“你管老子死活做什么?老子在那个雪天走到北疆,走上这条路,早就看破生死,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去霸州城,如果回来的时候老子死了,就让李邈挖这院子,一定能挖到证据!还有,你要给我收尸立碑!!”

朱琏被骂得不敢吭声,泪眼模糊地咬着银牙,重重点头!

见她这样,赵不凡脸上才渐渐露出些许笑容,深深地看着她。

“朱琏,你其实真的很美!”

说完这话,赵不凡嘴角再度涌出一丝鲜血,他捂着胸口,猛然冲出了房门……



第0054章 险象环生

赵不凡带着伤冲到茅房附近,催动内功,噼里啪啦一通乱打,直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毁得七零八落。[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人胆敢擅闯丐帮分舵?”他朝着黑夜厉声爆喝,声音响彻夜空,几乎整个分舵的人都能听到。

紧接着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丐帮分舵的人全都惊醒,巡逻弟子最先飞奔赶来。

赵不凡听到他们脚步声,猛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又咬着牙狠狠撞到树桩,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巡逻弟子恰巧赶到,见他重伤倒地,领头那丐帮弟子急忙上前扶他。

“木大侠,出什么事了?”

赵不凡刚刚那一撞,还真是牵动内伤,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他满脸焦急,虚弱地指着西南边道:“快!快去追,是两个黑衣人,她们掳走了婉儿,手里还拿着一沓信纸!!!”

领头的丐帮弟子神色大变,瞬间站起身,右手对着身后的人重重一挥。

“兄弟们,追!”

紧跟着,丐帮孔舵主也带着几十个人赶到这个院子,慌慌张张地冲到赵不凡身前,略微查看他伤势,顿时惊呼:“好重的内伤!木大侠,你可看清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打伤?”

“咳咳……不知道!”赵不凡躺在地上,背靠着木桩,不停喘气。“我出来上茅房,陡见两道黑影掠过,心中有些疑虑,便赶出来堵截,结果看到他们竟然抓着婉儿,而且二话不说,直接就挥掌向我打来。两人武功非常高,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击伤我后,带着婉儿往那边走了,而且我还看到其中一人手中,好似握着一沓信纸,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糟了,出大事了!”

孔舵主脸色剧变,慌得连赵不凡都没心思再管,迅速对着身后的丐帮弟子下令。

他让两个人去找燕震南,又留两个人照顾赵不凡,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丐帮弟子火速向赵不凡指的方向追去。

整个丐帮分舵都嘈杂起来,这些丐帮弟子点着火把,疯了般四处追寻黑衣人,很快就追到镇上,闹得整个小镇都沸腾。

躲在屋子内的朱琏偷偷查探到情况,悄悄潜出房门,趁着丐帮弟子都追出去的机会,依照赵不凡早前的吩咐,轻轻松松地逃离了丐帮分舵,拼尽全身力气,向着镇外的驿站疯狂疾驰。

不久后,燕震南闻讯赶回,什么都没管,直接就冲回自己的房间。

当看到屋子内被翻得七零八落,瓷枕内藏起来的诸多信件和文书全都不见,当场气得将瓷枕摔得粉碎,整张脸瞬间惨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此时他的心神已经乱了,慌慌张张地跑到受伤地赵不凡身前,仔细查看半晌,惊疑问道:“你受的伤不轻,那两个黑衣人究竟什么路数?”

赵不凡满脸悲痛,急怒交加。

“我也说不清,只知道他们的掌力很强,燕堡主,快帮我救救婉儿,算我求求你了,若她出事,我师傅一定不会饶我!”

“你先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抓住这两个贼人!”燕震南心中也很急,顾不得多说,很快跟着追了出去。

这一夜,整个柳河镇都沸腾了!

丐帮弟子往赵不凡指的方向追了许久,却连黑衣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孔舵主急不可耐,当即下令弟子四散搜寻,几乎将整个柳河镇都翻个遍,闹得人心惶惶,可最终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此时,朱琏早就冲出小镇,在镇西两里外的驿站取了马,快马加鞭奔向霸州城。

冬日的曙光渐渐升起,朱琏一夜狂奔,风尘仆仆地抵达霸州城,活活累得马儿口吐白沫。她顾不得心疼马儿,连滚带爬地冲向霸州府衙,为引得李邈迅速关注,直接敲响了府衙门外的大鼓,扯开嗓子大吼。

“李大人救命!!李大人救命!!!”

柳河镇这边,追捕一夜的丐帮弟子仍旧没有罢休,还在四处堵截,可谁都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

燕震南气急败坏地回到丐帮分舵,直接冲到赵不凡修养的房间,意欲质问。

可赵不凡比他反应还快,在他进门的一刻,抢先从床上直起身,通红着眼睛问:“燕堡主,我的婉儿找到了吗?”

“没有!”燕震南神色很难看,眼神凶厉地盯着赵不凡。“你真的看到两个黑衣人从丐帮分舵的西南角逃走?”

赵不凡佯装出怒急的模样,破口大骂:“我妻子被捉走,我都快急疯了,还能说假话?”

这种气势让燕震南有些沉默,苍白着脸看向他。

“可我们的人最初从西南角追出去没有找到人,当我们分散寻找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应该已经从别处逃走!”

赵不凡有意乱动,牵动内伤,嘴角再度溢出一丝血,眼神凶狠地盯着燕震南。

“燕堡主,你给我说你们这丐帮分舵安全,我们才住在这里,现在婉儿被人掳走,你怎么给我交代,你们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能让别人潜伏进来?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燕堡主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杀气腾腾地回道:“我们也不想看到这种事,丢失了重要的证据,难道我们愿意?”

赵不凡怒得从床上起身,拳头握得啪啪作响。“我不管你们什么证据,你们必须将婉儿找回来。我师傅过几天就会到这里,若是他知道婉儿有个三长两短,发起怒来,不但我要死,你更跑不掉,这是他疯癫时侥幸拥有的独女,而他年事已高,这恐怕是他唯一的后人,出了事,我们都必死无疑!”

“行了!你在这里吵闹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昨夜的情况,真去弄清黑衣人的身份,尽快抓到!”燕震南心里也非常憋火,没有人比他更急。

“哈哈哈!完了!!完了!!我们都要死!”赵不凡满脸沮丧,彷如承受不住打击,整个人都快崩溃那般。

燕震南看到他这幅模样,暗骂声废物,气得拂袖而去。

回到自己房中,燕震南急得转来转去,苦思补救的办法,可这么大的事,哪里是他能填得住!

没一会儿,丐帮的孔舵主匆匆忙忙走进房间,满脸都是疲惫。

“燕堡主,都搜遍了,真没见到黑衣人!“

“没搜到?那你回来做什么?还不继续搜?你想死吗?昨夜你怎么布置的巡视,怎么会连人影都看不见?一群饭桶!”燕震南怒瞪着眼睛,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骂。

孔舵主脸上苦得都能滴出水来,胆颤心惊地说:“可真没有任何线索,这往哪里搜?况且丐帮分舵每处院墙外都有明哨、暗哨盯着,可真是什么都没看见,而且我们也没有死一人,这稀里糊涂地,堡主让我们怎么搜查?”

“等等!”燕震南猛然转过头,目光凌厉。“你刚才说我们的明哨、暗哨一个人都没死,而且什么都没看到?”

“是啊,不然怎么会一点头绪都没有,仅仅靠木青口中那点线索,怎么找?”孔舵主满脸愁苦,似乎已经想到事情败露后,自己将会面对的结局。

“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只有三种可能!”燕震南仿似突然想明白什么,眼神有些游移。

“什么三种可能?”孔舵主追问。

燕震南眼中精光闪烁,冷冽道:“一种是这两人轻功非常好,可以灵巧避过我们所有的监视,可这样的绝顶高手,全天下都没几个,几乎可以排除。第二种则是我们的暗哨大意疏忽,被他们潜入进来,然后他们确实如木青所说,从东南角逃出去,不过这只是假象,他们实则仍旧藏在丐帮分舵内,在我们追出去的时候,他们才趁着空虚逃跑,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孔舵主听得连连点头。

“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就是没有黑衣人,木青在说谎!”燕震南眯起了眼睛,寒光一闪而过。

“说谎?可他受的伤不轻,那个茅房附近也确实有打斗的痕迹,他妻子也确实失踪!”孔舵主显得很疑惑。

燕震南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摇头道:“这个我也没想明白,所以我说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不管怎么样,这里只有木青是外人,必须搜查他!”

说完这话,他没等孔舵主吭声,直接抓起自己的佩刀,厉声喝道:“走,现在就去搜木青!”

两人带着十几个人,心急火燎地再度来到赵不凡这里,根本不多说,直接就在房内东翻西找,还要搜身。

赵不凡早有准备,犹如被激怒地野兽,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撕碎自己的衣服,随后又一把撕烂自己的裤腿,只留短短一截遮羞布还裹在腰下,眼睛更是瞪得滚圆。

“你们怀疑我?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我身上有什么?我现在都快急疯了,若不是受伤,我早就追出去,你们不去追黑衣人,跑到这里来疑神疑鬼,真是一群饭桶!”

这个时代,把自己当众剐成这样,已经是很大的羞辱,燕震南和孔舵主都没吭声。

赵不凡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裆处的遮羞布,怒极反笑:“你们总不会还要我将最后的遮羞布也撤掉,然后将那不雅的东西也给你们看?你们羞辱我还不够?真要逼我鱼死网破?“

孔舵主为缓和气氛,连忙陪笑道:“木兄弟说笑了,遮羞布里怎么藏东西?不都从裤腿掉出来了?”

燕震南也无话可说,对着赵不凡拱拱手:“待解决此事,我定然屈膝赔罪!”

其余人更不敢多话,纷纷跟着燕震南转身离去。

赵不凡目视着他们走远,这才一屁股坐到床边,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现在还是上午,他们就已经怀疑我,这关虽然熬过去,但他们若是到傍晚还找不到黑衣人,必然会彻底歇斯底里,如果再被他们想通朱琏失踪这个破绽,我就死定了。”

“不行,我得找个地方将证据埋起来,就算我死了,也要让朱琏他们能挖到证据,可埋到哪里好呢?”

“对了,茅房!他们就算杀掉我,一时半会儿绝对想不到我会将证据埋在茅房的土里,足够朱琏带人过来剿灭!”

第0055章 降龙十八掌

丐帮分舵的弟子全都在搜查黑衣人,虽然外围戒备森严,但碍于人手有限,内部反而没几个人。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赵不凡若是想逃走,那真是难如登天,可在内部小范围活动,却根本没人管,他装着伤痛欲绝地模样,在客房这边的小院子里转了几大圈,然后徐徐走向茅房,看上去就像是绝望欲死的模样,偶然巡查路过的丐帮弟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他关上茅房的门,这才瞬间精神起来,心急火燎地从裆下取出证据,准备将它们全部埋到茅坑旁边的土里。那些信纸此刻已经挤压得满是褶皱,他一张一张地叠平,生怕给损坏了。

可翻着翻着,当看到最后几张纸时,他突然怔住,瞳孔迅速放大!

“这是……”赵不凡惊奇地重复翻看最后几张,心中震惊难平:“亢龙有悔?飞龙在天?见龙在田?这是丐帮降龙十八掌的招数详解和运气法门?燕震南竟然在偷盗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可为什么只有三掌?”

片刻后,赵不凡回过神来,看着手里仅有的三招降龙十八掌,毫不犹豫就将它们和那些罪证名单分开,然后挖了两个坑,一个埋证据名单,一个埋藏降龙十八掌的三招秘籍。

待将土坑重新填平,用脚踩得完全看不出来,他才拍干净手上的泥土,暗道:如果我不死,这降龙十八掌的三招秘籍就是我的,如果我死了,那就谁挖到谁得!

获得降龙十八掌的喜悦冲谈了赵不凡心中的担忧,他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仍旧装作失魂落魄般离开茅房。

此时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随时都在害怕燕震南想通前因后果,神经绷得很紧,不断冒着冷汗,可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不断告诉自己要沉着,强迫自己稳住。幸好他的伤势够重,让他身体上的异常变得合理,不然就是致命的破绽。可他也没办法,他并不想死,恐惧终究无法完全免除,只不过是依靠着原则和信念在坚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半天的光景转瞬即过,眼看日落西山,临近傍晚,黑衣人却仍旧毫无消息,丐帮分舵的人越来越急,燕震南和孔舵主两人也跟火烧屁股似的,再也稳不住了,他们知道后果。(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赵不凡也耐不住走到了院子内,独自看着远方的夕阳,面容苦涩。

“朱琏,你为什么还没到,为什么?”

他的心里默默念叨。

这时,燕震南和丐帮的孔舵主带着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走来,见赵不凡负手而立,燕震南咆哮着吼道:“木青,那两个黑衣人究竟存不存在?为什么一点线索都没有?为什么一丁点痕迹都找不到?这天下有这样的事吗?”

赵不凡没有再伪装,也没有再狡辩,因为什么都没有意义。

此刻不管燕震南是相信他,亦或者不相信他,都已经不重要。既然燕震南追不回证据,甚至连点线索和方向都没有,知道自己性命难保,那不管真相如何,都会迁怒于他这个外人。事情毕竟是在他出现后发生,燕震南怎么会放过他这个嫌疑人,至于他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师傅,燕震南也不会再顾忌,因为追不回证据,燕震南本身就面临绝境,哪还会管那么多!

“唉!”

赵不凡悠悠叹息,面对绝境,他默默回身看着燕震南,用微笑来面对一切。

“燕兄,你说得对,天下不可能有毫无蛛丝马迹的事,只要做了,那就有规律可循!”

“木青,你最好解释清楚,你究竟什么意思?”燕震南杀气腾腾。

“很抱歉,相交这么久,承蒙你热情款待,我却一直用假名来面对你,实在是心中有愧!”赵不凡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远方红日。“夕阳真美,可惜我今后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燕震南微有错愕,但随之惊悟,气得暴跳如雷。

“你究竟是谁!!!那些信在哪里!!!!”

“我是赵不凡!”

一句轻语平平淡淡,一个名字普普通通。

可燕震南听到这话,却觉得双眼一黑,差点整个人都晕过去,幸好旁边的孔舵主扶住他,这才定住神,悲怒交加地狠拍自己大腿,又悔又恨。

“赵不凡,怪不得大家都叫你九尾神狐,果真名不虚传,没想到我燕震南竟然也会栽到你手中!”

“九尾神狐?你们给我取的外号?”赵不凡诧异地笑着。

燕震南怒目而视:“你少跟我在这里废话,如果不想承受酷刑,赶快说出证据在哪儿!”

“证据已经被朱琏送到朝廷,你们已经没救了!”赵不凡轻笑低语,仿佛在说着很轻松的一件事。

刹那间,燕震南和孔舵主绝望了,面无血色,透体冰凉。

看着赵不凡淡定从容的模样,燕震南心中恨意难消,猛然拔出佩刀,暴吼着飞身杀来。

“赵不凡,纵是我死,也定然不让你好过,不让你尝尽世间酷刑,难消我心头之恨!”

“哼!你想杀我容易,想捉我可难!”

赵不凡冷声回应,不顾严重的内伤,以九转金阳神功催动九阴神爪,奋勇迎战。

燕震南的武功明显要高出不只一个品级,那把刀刁钻毒辣,劲气凶暴摄人,赵不凡根本不敢正面相敌,竭力施展轻功腾挪游斗。燕震南凌厉的刀气时不时与他擦身而过,他甚至都感觉到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可他不愿意放弃,他仍旧在拼尽一切,尽管知道最终或许还是会死,可他选择奋斗到最后一刻!

眨眼间,两人激战二十多招,赵不凡重伤在身,险险避过燕震南一招刀卷残云,却没能及时回气,燕震南瞬间抓住机会,右手刀势不变,左手顺畅地挥出一掌。

“亢龙有悔!”

若有若无地龙鸣声响起,燕震南的左手彷如一条游龙,凶猛狂暴。

赵不凡避无可避,闷吼一声,双手齐出,结结实实地与燕震南硬拼一记。

“噗!”

刹那间,赵不凡口喷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凌空倒飞数丈,重重摔落在地。

燕震南杀意沸腾,奋力一跃,意欲趁势结果赵不凡的性命。

“叛贼受死!”关键时刻,空中传来爆喝,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从院子的屋顶上飞跃而至,劲气狂猛倾泄,那双手掌闪耀出近乎金属般的光泽。

“大成的大力金刚掌!”燕震南惊呼一声,吓得七魂出窍,强行在半空扭转身体避让。

可这个高手的出现太突然了,恰好又在他高高跃起,旧力未尽,新力未生的时候,那真就像打到鸡崽子那般,直接将他打得飞出去,撞破远处的屋墙,整个人都摔落到屋里,再也没有动静。

来人没有去管燕震南,转头看向孔舵主和那些丐帮弟子,不屑冷哼:“当年丐帮也是江湖响当当的大派,没想如今却成为宵小和叛贼聚集之地,真是毁了几代帮主的心血,想当年乔帮主何等英雄,若非……唉!”

孔舵主有些恐惧地看着他,凝神喝问:“你是谁?”

“朱伯材!”来人淡漠出声。

可这个名字却吓得孔舵主和诸多丐帮弟子齐齐打个寒颤,孔舵主牙根儿都有些不利索,颤着声道:“皇……皇城司提点,朱……朱……朱伯材!”

皇城司在武林人士心中,那是非常可怕的存在,这个锦衣卫的前身虽说仍旧比不上后来的锦衣卫,但在大宋却是威名赫赫,当年哲宗皇帝驾崩后,喜爱玩乐的赵佶初登帝位,经不住奸臣蛊惑,下令清剿在江湖行走的侠士,皇城司就是主力。若非皇城司里有很多高手也是出身各大门派,当时有意保全各大门派的根基,恐怕很多都要断掉传承。

朱伯材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不但出身武将世家,年少时更曾到少林拜师学艺,内力刚正雄浑,大力金刚掌练得出神入化,即便是少林高僧也自愧不如,此刻报出名字,立刻就震慑住丐帮这些人不敢乱动。

很快,整个丐帮分舵都响起激烈的喊杀声,李邈麾下的精兵个个武艺不凡,迅速冲杀进这个院子。

朱琏也冲入院内,见赵不凡重伤倒地,直接扑了过去,待看清伤势,眼睛立刻就红了,对着朱伯材大喊大叫:“爹爹,快救他,他受了好重的伤!”

朱伯材宠溺地看看她,笑着摇头:“琏儿不用担心,他死不了,那燕震南偷学的降龙十八掌还差得远,连亢龙有悔的悔字都没悟透,哪能有多大威力?想来也真是可笑,一招蕴含佛家至理的招数,生生被练成歹毒的阴险功夫,真是有够蠢,若说降龙十八掌,还是当年的乔帮主才称得上登峰造极,那才叫真正的降龙十八掌!”

说完这番话,朱伯材突然转头看向丐帮众人身后。

“我说得对吧?了尘大师!”

“阿弥陀佛!犬子已逝多年,何须再挂口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

第0056章 功力大增

了尘大师须发皆白,左手拿着木棍,右手拿着铜钵,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僧衣,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行僧。(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面对众人的注视,他无喜无悲,面色柔和,慢步前行。

朱伯材对他倒有三分敬意,抱拳笑道:“刚才情急,我不得不现身相救,可还没听完大师对这赵不凡的评价!”

“阿弥陀佛!在贫僧看来,赵施主一双血手,一颗佛心,本是个有佛缘的人!”了尘淡漠自然,彷如与天地都浑然一体,很难想像他曾是契丹人,很难想像他就是当年那个丐帮帮主的生父。

他一边回答着朱伯材的问话,一边走到了赵不凡身前。

“施主伤势很重,请容贫僧为你疏通筋脉!”

“多谢大师!”赵不凡有些紧张,眼前这个人不同凡响,让他很有些不自然。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轻呼一声佛号,拿着木棍的左手不紧不慢,徐徐点向赵不凡右胸受创的地方。

刹那间,一股温暖的热流涌动,厚重平和,迅速在伤口处盘绕,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咦?”

突然,了尘大师似乎发现什么,面露疑惑,可赵不凡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动弹不得,那股内力封住了他的穴道。

“大师这是做什么?”赵不凡讶然失色。

“阿弥陀佛!赵施主无须惊慌,你体内存留着严重的练功隐患,贫僧与你有缘,正要助你一臂之力!”伴随着话音,了尘收回自己的手,慢慢将铜钵和木棍放到地上。

赵不凡狐疑道:“我体内怎么会有练功的隐患?”

“施主不用惊疑,贫僧自从当年受神僧点化,已顿悟出家,苦修佛法,绝无害人之心!”

话音落下,了尘大师的面色渐渐凝重,随着他催动内力,强劲的气流凭空生成,直让赵不凡的头发直立飞舞。这等强大的内力,堪称骇人听闻,将那些官兵和丐帮弟子全都看得呆住。

“施主屏息凝神,守住心脉,切莫胡乱运功!”了尘大师一声轻斥,双手变幻,快得让人难以看清,右手更是突然贴到赵不凡小腹,强大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进入他体内。

“大师这是做什么?”赵不凡非常惊恐,这内力实在太过可怕,现在只要了尘大师动一个念头,那就能让他瞬间毙命。

旁边的朱琏也急了,大喊道:“大师,你这样会要了他命的!”

她太过着急,竟然直接去拉住了尘大师的手。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施主小心!”了尘大师惊呼一声,可碍于正在做的事,根本没办法阻止,若他此刻去阻止朱琏,内力稍有偏差,便会让赵不凡的筋脉寸断,因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本来含笑静观的朱伯材也同样大惊失色,慌忙大喊:“琏儿不要妄动!”

可两人的声音都有些晚了。

朱琏的手刚刚碰到了尘大师的前臂,瞬间感觉到巨大震力,连反应都没有,直接被震得飞了出去。

朱伯材反应奇快,窜身跃起,一把将朱琏给抱在怀中。

待平稳落地,他更是立刻催动内力到朱琏身体,为她驱散那股震力的影响。

“琏儿,你怎么又胡来?你那么担心赵不凡做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朱琏渐渐缓过气来,可仍旧非常着急。

“朋友?”朱伯材看看她,随后又看看赵不凡,沉默片刻,略带责怪地说:“不管怎么样,了尘大师现在是帮他,你安安静静地看着就好,千万不要再捣乱!”

赵不凡此刻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整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上去就像走火入魔似的。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了尘大师的内力突然如潮水般退去,赵不凡浑身一轻,有种难言的舒畅。

可还没来得及庆幸,周身的九阳之力突然疯狂窜动,而且还在暴增,那速度堪称恐怖。

“施主快坐下运功!”

了尘大师的声音传入耳中,赵不凡顾不得多想,急忙盘腿坐地,慌张地催动九转金阳神功。

刹那间,他的内力流转速度再加快一倍,以可怕的速度疯长,不多时甚至感觉筋脉隐隐作痛,有撑不住的感觉。

好在这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大约过了半刻钟,这种激增停下来。

赵不凡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如果再这么涨下去,内力倒是激增,可筋脉没有经过足够的磨练,必然承受不住,早晚也要全部崩坏,那时功力尽失还是小事,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不多会儿,他疏通内力,让体内沉寂下来,感受到功力的突飞猛进,当即惊喜地睁开眼睛。

“了尘大师,你竟然帮我打通了阳维脉和阴维脉,太不可思议了!”

了尘大师此刻显得很疲惫,额头上布满汗珠。

他轻轻捡起自己的木棍和铜钵,微笑着打了个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虽然身怀奇功,可习练时不应该操之过急,而且你的功法似乎对筋脉的负担很大,今后习练最好循序渐进,逐步打通筋脉,特别是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务必要全部打通,不然你这功法大成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你殒命之日!”

“在下谨记大师教诲!”赵不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了尘大师平淡一笑:“阿弥陀佛!贫僧近些日子已暗中看过施主很久,感觉施主虽然是战将,双手沾满血腥,可却有颗佛心。众生终归平等,无论是契丹人或宋人,本无差异,只望施主慈悲为怀,少添杀孽,贫僧当年便有前车之鉴!”

赵不凡不置可否,没有正面回答,转而笑道:“不论如何,大师今日之恩,在下永生不忘!”

“阿弥陀佛!这些都是贫僧与施主的缘分,如今尘缘已了,暂且告辞!”

了尘大师说完这番话,径自离去,没有使用武功,只是拄着木棍,如同最普通的老僧,一步步走远。

“了尘大师怎么就这么走了?”朱琏感觉有些奇怪。

朱伯材微微笑道:“了尘大师自从皈依佛门,潜心清修,早已是得道高僧,刚才我发现他时,曾与他交流过,他苦行四方,本是想宣扬佛法,碰巧途径雁头寨,听到百姓传扬赵不凡的事迹,这才有了兴趣,此后更是跟着赵不凡和你从雁头寨过来。按了尘大师的说法,他本是想渡化赵不凡,可随着深入了解,他渐渐感觉渡不了。估计此番肯现身相见,也是想了却这段尘缘,他们佛门中人讲究这个!”

“这么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了尘大师岂不是都知道?”朱琏似乎想到什么,陡然惊呼出声。

朱伯材点点头:“应该都知道,了尘大师隐匿行迹的本事堪称天下之最,只要他不出手,一心隐藏,那么实力在三品以下的人很难察觉,除此以外就只有经受过特训,对隐匿行迹特别敏感的佼佼者才有可能发现他!”

赵不凡在旁听得入神,饶有兴趣地插话询问:“朱大人,了尘大师的武功如今在几品?”

朱伯材皱起眉头,不肯定地说:“内力和修为在几品不好说,实际出手应该是绝品!”

“绝品?不是公认的只有二十品吗?最高也就一品,绝品是什么?”朱琏奇道。

“绝品是高手口中评出,不算是明确的品级,武功练到那个地步,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品级衡量高低,所以统称为绝品,目前已经得到公认的只有五个人,其中就包括了尘大师!”

朱伯材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再谈这些,转身看向已经放弃抵抗的丐帮弟子。

“将士听令,将这些丐帮弟子全部以铁锁捆绑!”

全神戒备的兵士不敢怠慢,迅速执行命令,丐帮弟子也没敢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朱伯材随之走向燕震南摔落的屋子,可没走几步,他陡然一怔,突地冲了进去。

片刻后,他神色难看地从屋子里走出。

“赵不凡,那些证据在那儿?燕震南跑了,你快去将证据拿来!”

“跑了,怎么跑的?”赵不凡难以置信,众目睽睽之下,燕震南身负重伤,没理由偷偷走得掉。

“屋子里有密道!”朱伯材气得脸色铁青,凶厉地看向已被绑起来的孔舵主。“你们丐帮分舵有几条密道?通向哪里?”

孔舵主没敢隐瞒,苦笑着说:“每个院子都有两条密道,分别通往镇外密林的四处草屋,而且那里还有兄弟居住,分别养着一匹马,作为关键时刻逃生所用。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燕堡主恐怕早就走远,没可能追上的!”

“哼!你们丐帮如今还真是蛇鼠一窝!”朱伯材显得非常生气。

此时赵不凡也去茅房挖出证据,他将降龙十八掌的三招秘籍藏到怀里,只将证据交到朱伯材手中。

朱伯材迅速翻阅,眼神越来越冷。

“没有!这里面没有童贯的证据,只有边关将领的名单,只是些小兵小将勾结辽国的书信!”

看到这里,他几步走到孔舵主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说,童贯是怎么与你们联系的?那些证据在哪儿?”

孔舵主绝望地摇着头:“朱大人,小人真不知道,童大人那边都是燕堡主单独接触,我也从来就没见过书信。”

若是没有证据,单凭这些稀里糊涂的丐帮弟子,显然不可能对童贯造成什么影响,朱伯材气急败坏,略一细想,立刻吩咐身后的亲信。“你将这些证据拿去交到李邈大人手中,告诉他我带着赵不凡去趟青州!”

“是!”

那人迅速离去,朱伯材转而看向赵不凡。

“你跟着我去趟青州,这边的事,李邈大人会迅速处理。”

“青州,为什么要去青州?”赵不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朱伯材道:“燕震南的妻儿老小都在青州,他此刻败露,必然会飞奔回家安顿妻儿,而且那边很可能还留有证据,我们要抢在他之前赶到,现在若不揪住他,童贯那边的线索就又断了!”

第0057章 老狐狸

赵不凡和朱琏跟着朱伯材火速奔赴青州,三人快马加鞭,每当马儿跑不动,就到最近的驿站去换马。[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驿站本就是由朝廷开设,以保证主要官道的通畅,朱伯材随身带着皇城司的令牌,所以能随意在各处驿站换马。

朝廷的加急文书大多都是依靠这种方式来传递,若只有一匹马连续飞奔,无需多久就会将马活活累死,所以必须沿途换乘,这样才能保证“八百里加急”这类文书可以及时送到目的地。

如此一来,三人的速度就非常快,两天后的正午,赵不凡便抵达青州飞龙堡附近。

飞龙堡实际上是个小庄子,远不如赵不凡的聚贤庄宏大,所以无法形成市镇,佃户都是散居各处,庄子只能供给燕震南自己的家眷和亲信属下居住,只不过修建得比较有特色,是典型的东方式小庄园。

赵不凡三人赶到飞龙堡外,却见庄子的大门紧闭,整个庭院悄无声息,心中都有些疑惑。

恰好有个农夫挑着木材从庄门外经过,朱伯材翻身下马,温和地上前问道:“老丈,这正当午时,怎么飞龙堡却大门紧闭?你今天是否见过庄里的人?”

那老汉似乎有些疑虑,看看四周,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飞龙堡恐怕是出事了,昨天夜里,里边曾传来激烈的搏斗声,好多佃户都听到,最初以为是有贼,大家都赶来帮忙,可当时有个青衣人站在门外,说里边是江湖人在切磋,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这些佃户都知道燕震南是江湖人,收了不少徒弟,既然是江湖上的事,我们百姓可不敢管,所以各自回家。不过自那以后,飞龙堡的大门就再也没开过,也没人赶去敲门寻问!”

“多谢老丈!”朱伯材笑着拱拱手,目视老汉挑着木材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我们还是来晚了!”

“晚了?”赵不凡和朱琏面面相觑。

朱伯材无奈地叹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飞龙堡里边绝对没有活口,你们也都进去看看,今后总要见到很多这种事,有个心里准备也好!”

说着,他缓步走到飞龙堡的红漆大门前,突然运功,双手闪过金属光泽,猛然击中红漆大门。

“嘭!”

偌大的红漆门直接被轰出一个大洞。(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朱伯材摇摇头,率先走了进去。

赵不凡和朱琏紧跟着穿过大门,可刚刚进到庭院,朱琏就被里面的惨象给惊呆了。

飞龙堡已经被破坏地非常严重,许多房梁垮塌,四处都可看到打斗的痕迹,至于死尸更是多得难以辨认,横七竖八地躺着,男女老幼都有,死状各不相同。

朱伯材一边查看尸体和现场环境,一边淡漠地说:“琏儿,你既然有心在皇城司做事,此刻就要多看细节,不要被惨象给迷惑,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方法吗?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分析,那么就能看出,这里的屠杀应该发生在昨夜子时,凶手大约有十多个人,武功都还不错,其中有个用剑的高手,他的剑很快,快到有些人临死都没看清楚剑是从哪里来,这可以从死者的眼睛和姿势中查看,而且那个高手用的是软剑,弹性足,这可以从伤口和那些剑痕分辨。”

“这个人的内力还很高!”赵不凡突然接话。

朱伯材诧异地转过头去,见他正盯着一块石头上的剑洞,当即笑道:“你的眼光不错,那人内力确实很高,至少有七品的内力,不然软剑不可能在石头上刺出这么深的洞,综合推断,这个人的实际武力在六品到七品之间,那么应该就是外号山海恶蝎的那个女杀手了!”

“山海恶蝎?”

赵不凡皱起眉头,奇怪地看向朱伯材:“既然你们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不派遣高手追捕?”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追捕?可你认为有那么容易?她不是寻常的高手,是精通潜伏和伪装的杀手,童贯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培养,哪能让人那么容易抓住?”

朱伯材说着,突然笑着看向赵不凡:“你是不是觉得你在雁头寨斗败骆灰那件事很精明?”

赵不凡没吭声。

朱琏却疑惑地接过话道:“难道不是吗?”

朱伯材没有管她,仍旧微笑着将目光放在赵不凡脸上。“花月楼那个老鸨你记得吗?骆灰的小情人?你还威逼利诱,设法让她背叛骆灰,转而投奔你的那个,她甚至向你透露,说骆灰是童贯老家的远房亲戚!”

“当然记得,她有什么问题?”赵不凡疑惑道。

“她死了!两天前不幸被暗杀!”

朱伯材叹口气,悠悠接道:“她是我们皇城司的探事,负责在雁头寨暗中保护你,本来她不该参与到你与骆灰相斗的事中,只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可她帮了你,结果迅速暴露,已经遗憾地死去!说句实话,那件事你做得很生涩,如果不是你运气不错,蔡京用心保你,还有个人也暗中保你,你早死得渣都不剩!你太年轻了,早早就卷入高层的权斗,这不是好事!”

“有个人暗中保我?谁?”赵不凡疑惑。

朱伯材摇头:“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这个人手段很老辣,可至今为止,我们也没发现这个人是谁!”

赵不凡太震惊了,发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些老狐狸的节奏。

朱伯材微微笑着:“不过,你做得最出色的,是你潜入丐帮分舵这件事,这件事太突然,瞬间打破各方势力的布局,那天你和朱琏突然从雁头寨失踪时,我正在沧州调查,惊闻琏儿与你同时离开雁头寨,急得立刻就赶过来,可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儿。直到琏儿跑到霸州府衙求救,我们才知道你的计划,匆匆赶来营救,在这件事上,你做得很突然,很有手段,配得上九尾神狐这个外号!”

这话真让赵不凡有些莫名地苦涩。

“朱大人,今天听你讲出这么多隐秘,我都感觉自己是井底之蛙,还什么九尾神狐,实在担不起!”

“不!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最重要的是你的年龄和你军事上的才能,这才是他们这么称呼你的原因,他们已经预见到你成长起来后的可怕!”

说着,朱伯材微笑着走过来,轻轻拍了下赵不凡的肩:“你今后会成为大宋的脊梁,不过现在还是要小心谨慎,你现在接触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冰山一角。不说别的,蔡京因为看好你,为了保你成长,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你送他的一万贯就能买得回来,朝堂的争斗远比你想象中复杂。江湖上有句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除非有一天,这个江湖你说了算,不然重振朝纲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会死人的,死很多很多人!”

说到这里,朱伯材突然笑了:“你知道蔡京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行为很像年轻时的他!”

“年轻时的他?”

“对!你没想到吧?”

朱伯材背负双手,眼神有些飘忽。

“蔡京现在是很坏,百姓都恨他入骨,可他走到今天,已经没有退路,然而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跟着王安石大胆革新,发动变法,当时他风华正茂,想要兴国强兵,可最终呢?撞得头破血流,自己更是被百姓暗骂为六贼之一,你心里那点小算计,不但我知道,蔡京也知道,你不就是想借助他上位吗?你不就怀着兴国兴民的大志,然后再惩治奸臣吗?可你要记住,很少有人天生就想做奸臣,环境会改变人,更会腐蚀人,不怕告诉你,我也很贪,这大宋已经烂透了,谁能独善其身?你的路还很长,如果有天你真能重振朝纲,能将我斗得一败涂地,那是大宋之福,我认栽,不会恨你!”

赵不凡沉默。

好半晌才从震撼中平复下来,苦笑着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

朱伯材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年轻过,你就是曾经的我们,为什么要杀你?你如果真有决心,那就要让我们都觉得,你有能力去改变这片天地,当你到我们这个年纪,到我们这个地步,还能振兴大宋,还能固守本心,那你才配得上青史留名,万人敬仰!”

这些话让赵不凡感受到朱伯材心中的矛盾,感受到他精神上忧国忧民,现实中却又身不由己的痛苦。

许久后,赵不凡低沉地道:“朱大人,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么多!”

“做我女婿!”朱伯材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赵不凡瞠目结舌。

“爹爹,你怎么越说越离谱,我跟他没关系!”旁边的朱琏也瞬间羞红了脸,感到不可思议。

朱伯材脸色沉静。

“婚姻大事,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我做主!”

赵不凡轻轻摇头:“朱大人,这不好,我觉得还是该尊重朱琏的意见,我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

朱伯材神色淡然:“怎么决定是你的事,你自己好好考虑,但你要记住,只有娶琏儿,你才能得到我们朱家的支持,刚才我已经讲了很多给你听,凭你自己是斗不下去的,哪怕是蔡京现在喜欢你,可当有天你威胁到他,你照样要死,你的那些心思,我们都懂,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这番话,朱伯材转身就走。“行了,你们两单独去霸州,我要赶回沧州,那边才是此次的主战场,霸州的情况根本就不严重,若不是为了琏儿的安全,我都懒得过来,现在童贯的证据也找不到,我在这边没有意义!”

话音落下,在赵不凡和朱琏目瞪口呆中,朱伯材飞身跳上屋顶,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视野。

不多会儿,朱伯材来到僻静的野外,面带微笑。

“苏大人,你这样的大清官怎么也会跟踪人了?”

一个身影从林子里缓缓走出,正是已故名臣苏轼的次子苏迨,如今担任尚书驾部员外郎,曾在龙王庙与赵不凡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特别惊讶赵不凡的容貌。

此时他徐徐走到朱伯材的身边,笑呵呵地说:“朱大人,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不怕赵不凡将来算总账?”

“如果我们不帮他,他还能有将来?”朱伯材淡淡反问。

“可你没跟我们几个商量,把女儿先许配给他算什么意思?”苏迨笑道。

朱伯材眉毛一挑:“这叫先下手为强,我豁出全家性命去做这件事,待时机成熟,他身世解开,我女儿就能保证一生的富贵荣华,这有什么不对?虽然我已经答应与你们一同帮他,可这件事动辄就是诛三族的大罪,我凭什么不能先要点回报,作为父亲,我为自己女儿着想,有错?”

“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个,赵不凡还需要磨练,太生涩了,现在谈那些还早,我们现在必须赶去沧州,贤王被困住了!”

“什么?贤王被困?”

“嗯!童贯亲自到了沧州!”

伴随着话音,两人迅速消失在树林……

第0058章 今生,我欠你!

朱伯材突然离去,留下赵不凡和朱琏在残破的飞龙堡内相视无言,气氛一时很尴尬。[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朱琏,那个……你父亲说的婚事,还是缓缓再说?”

朱琏长舒口气,头点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嗯!你千万别答应,我暂时不想嫁人,况且我们是同生共死的袍泽,没有男女之情,何必互相为难!”

“看来我们的意见相同,不管那些了,还是先回霸州,雁头寨还有很多事要做!”赵不凡转身就走,飞龙堡眼下已经毫无价值,善后是地方官府的事,他再待在这里毫无意义。

“别!”朱琏突然冲上来拉住他,摇头道:“我父亲走时曾暗中对我传音,让我们留在这里等!”

“等?等谁?”赵不凡疑惑地停住脚步。

朱琏笑道:“当然是等燕震南,你忘了,我们是一路换马飞驰到青州,虽然没来得及救援飞龙堡,但肯定比身受重伤的燕震南快,我父亲让我们在这里等两天,如果两天内他没到,那他就已经被截杀在半途,不然两天内必到!”

“你父亲为什么不亲自抓燕震南,为什么又要悄悄给你说?”赵不凡奇怪地问。

朱琏有些羞涩地抓着裙角揉搓。

“他怕我们尴尬,所以单独留个讯息给我,让我不得不和你说话,至于让你抓燕震南,是因为几率太小。他认为燕震南很难逃脱截杀,所以急着去沧州那边,他说他没时间去赌这么小的机率。”

这话让赵不凡真有些毛骨悚然,朱伯材太细心了,考虑事情这么周全,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

“朱琏,你父亲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赵不凡由衷感叹,朱琏虽然很高兴他这么说,可很快就摇摇头:“我父亲虽然厉害,可其实很艰难,他刚才没有骗你,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想振兴朝纲。几年前,我听百姓痛斥我父亲是坏人,那时就曾去质问父亲,问他为什么要做奸臣,我父亲当时没说话,可表情很痛苦!

后来我母亲才告诉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忠勇仁义,满腔热血,当时他联合范仲淹、苏轼等人,期盼富国强兵,可最终败得一塌糊涂,苏轼等人先后被贬,一个接一个郁郁而终,我父亲能活下来,就是他最后选择了妥协,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可这不怪我的父亲,他当时如果不妥协,那我们全家三族都将被灭,甚至都不会有我和妹妹,他是为了全家人!

我理解到父亲后,想努力帮他,帮他撑起我们的家,所以去年才执意要加入皇城司,父亲当时就对我说过,他能力有限,别说重振朝纲,单是权利之争就已经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拿此次童贯勾结辽国来说,皇城司一败再败,若非在这件事上,蔡京、杨戬等人有心不让童贯得逞,暗中相助,皇城司会更艰难,可惜出于利益考虑,蔡京和杨戬他们终究还是旁观!”

赵不凡感到很不可思议,皱着眉头道:“旁观?为什么要旁观,他们的权势都来自大宋,若辽国入侵,大宋灭亡,他们将一无所有,这些人在想什么?”

“你连这都不知道的吗?”朱琏突然显得特别诧异。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什么事?”

“就是童贯的真实目的啊?”

“不知道,我一直在查!”

朱琏瞬间翻个白眼:“你连他目的都不知道,怎么跟他斗啊?童贯根本就不是要大宋灭亡,他是想领兵攻打辽国!”

“领兵攻辽?那他还勾结辽国?”赵不凡瞬间皱紧眉头。

朱琏叹口气:“对,当初童贯是怎么崛起的?是因为他曾依附蔡京,随后他带兵远征西夏,大破西夏兵马,收复好几个军州。那场战役中,他没有听从陛下的错误方针,将退兵的圣旨藏起来,毅然让西军将士继续打,结果大破西夏,不但得到西军将士的爱戴,更很快升任到枢密使,手握军权,近乎与蔡京持平。

此后,童贯的心也大了,不再听从蔡京使唤,甚至暗中指使别人弹劾蔡京,两人的权争越演越烈。可你应该知道,大宋重文轻武,童贯不但是太监,更是以武功起家,他的权势是靠战功支撑起来,当年西夏之战他尝到甜头,所以想再度伐辽,用战功来维持他的地位和权势,可陛下不想伐辽,满朝文武绝大多数都不想伐辽,所以他就勾结辽国,让辽国打进边关,造成重大威胁,如此他就能出兵了!”

赵不凡听到这里,内心非常愤怒。

“为了权势和地位,童贯就能勾结辽国,让边郡的军民死伤遍野?还有那些文武,大宋常年被辽国欺压,每年上缴的供奉全都摊到百姓头上,为什么不伐辽?”

朱琏苦涩地摇摇头,她出身将门世家,生长在京城的权贵圈子,所以对大宋的了解非常深。

“伐辽?怎么伐?整个大宋主力禁军的编制是八十七万,可实际上的京城驻军和各地外派驻军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还有五十多万是空饷,只发钱粮物资,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兵,这些钱全都被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将领贪用,各地本该储存的战略物资,更是全都被贪用一空,如果全面开战,那会捅出天大的窟窿,所以大多数文武都反对。更重要的是,陛下只在乎书画奇石,只想安于现状,别的什么都不太管,根本不会轻易与辽国开战!”

说到这里,朱琏显得异常气闷,气呼呼地说:“真正有识之士都明白,我们大宋的问题根本不是实力不够强,是内部的腐坏,这个问题满朝文武谁不明白?可谁有办法改变?大局势已经这样,谁都没办法,已经不是一代人两代人在努力,前有王安石等人,后有范仲淹等人,再早就更多,可一代接一代,死了那么多人,灭了那么多族,谁成功了,最后不是死去,就是连自己也被迫沦陷!”

赵不凡听懂了,总算彻底明白朱伯材早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苦涩地说:“这样看来,朝廷已经是恶性循环,一代逼一代,一代坏一代!”

“对!大宋的能人真不是一般多,可就是谁都难以力挽狂澜,你看那些造反的草寇,朝廷若真是下定决心镇压,你当朝廷的文武真没本事?他们曾经都是忠臣良将,不说别人,单是一个童贯,他大破西夏的战绩,几个人能做到?除去高俅这样依靠蹴鞠踢得好而得到陛下恩宠的人,别的人谁没本事?大宋的名将真不少,可真被埋没了,他们没有历史上那些名将的幸运,他们没有遇到……”

朱琏没有说下去,她很忌讳这个。

可赵不凡没管那么多,愤恨地接过话:“可他们都没有遇到明主!”

“我父亲就曾说过,只恨生不逢时,可又能怎样,忠是臣子最该遵守的本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朱琏咬着牙道。

赵不凡感受到朱琏心中对忠的理解,暗暗感叹。

几千年封建统治的根深蒂固,让大宋这些优秀的文武都陷入怪圈,他们忠诚于皇帝,可为保全自己,又不得不在朝中争斗,一个逼一个,一个害一个,恶性循环,真是害苦了许多忠臣良将。

刹那间,赵不凡彷如抓到关键点,心中闪过灵光:我最大的优势是拥有上辈子模糊的记忆,对于忠诚有更客观的理解,没有受到束缚,只要我能掌权,我能得到这些能人的支持,那我就能彻底将大宋重新洗牌,拨乱反正,引领整个朝廷走向正轨,我可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你昏庸无能,那你就从龙椅上下来!”

此时,赵不凡从朱琏口中得到更多秘辛,对大宋朝廷总算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可这也让他更加感受到,光靠自己一个人拼搏,真的很难斗得过这么多能人,眼前这个时代的情况,真的太过复杂。

不经意间,他看向美丽的朱琏,朱伯材临走前说得那些话也挥之不去。

赵不凡看着朱琏那绝美的面容,不停地在心中问着自己。

“我真的该娶朱琏吗?她确实很美,可我现在若答应娶她,不过就是出于占有欲,不过就是出于她的美貌,不过就是出于借助朱家的力量,未来真的能幸福?我一旦答应娶她,可就是要携手走一辈子,这究竟是对是错?

可若是在朝廷单打独斗,我该怎么对付那么多人,该怎么去实现当初立下的宏愿。若是造反,我要面对的是折家军,是种家军,是常年与西夏征战的精锐西军,是李纲,是宗泽,是岳飞,是韩世忠,是刘锜,是吴阶,是吴璘,是满朝文武,这个时代的名臣太多了,这些人忠君思想浓厚,我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

不,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时期,纯粹的造反绝没有胜算,从开始就注定会失败,掌权才是正途,我一定要掌权,我一定要将昏君给拉下龙椅,乱自上始,只有从源头拨乱反正,那才有机会!这个时代这么多能人,只要铲除首恶,掌控大势,引领众人振兴国家,那一定能开创盛世!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既然立誓走上这条路,那就不能退,若连个人的感情都放不下,都要扭捏作态,那我用什么去斗,用什么去抗争!朱琏,对不起了,是我赵不凡欠你!”

想到这里,赵不凡静静地盯着朱琏,盯着眼前的绝代佳人。

斩钉截铁地说:“朱琏,我决定答应你父亲,半年后我上门提亲!”

朱琏愕然,整个人都惊呆了,当她反应过来,急得连连摇头:“不,你不能这样,我们可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袍泽,我现在不想嫁人,我跟你也还没有男女之情,这是违背我意愿的事,你这样做,等同于对我的背叛!!”

赵不凡沉默。

“对不起,今生,我欠你!”

第0059章 还你一片江山

朱琏难以置信地盯着赵不凡,本来魅惑的眼睛里满是愤怒,那是被信任的人所背叛的愤怒。(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赵不凡,我真的看错你了,你为了得到我们朱家支持,你就能背叛袍泽?你就能这样伤害我?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男女之情?除去我这张脸,你还想得到什么?你突然改变主意要娶我,难道我不明白你想什么?”

赵不凡一声不吭。

朱琏看到他的面容,眼睛瞬间就湿了,突然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本来确实渐渐喜欢上你,喜欢你的勇敢,喜欢你在危急时刻的霸道决断,喜欢你悍不畏死的精神,喜欢你忧国忧民的侠者之心,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难道就不能再等等,也许两年后,三年后,我终究是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急?”

“对不起,我确实需要朱家尽快支持!”赵不凡心里很震撼,他没想到朱琏竟然已经对自己产生好感,可他却不后悔刚才做的决定。因为他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论感情,若不迅速崛起,别说心中的宏愿,恐怕早晚要被朝中大臣活活玩死。

可对于朱琏来说,这是非常严重的伤害,她本身已经对赵不凡有好感,作为少女,她也有着自己的心,有着自己的憧憬,有着自己的美好渴望,有着自己的梦!

可这一切都被赵不凡给毁了,瞬间毁得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的感情还没开始,却已经彻底结束,对于她这种世间罕有的贞烈女子,这是非常严重的伤害!

“赵不凡,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对我的伤害?你一句对不起就决定了我一生?我父亲想我嫁给你,是出于对你才华的喜爱,我无话可说,我也没觉得嫁给你不好,也许未来我本就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可你是我心里的男人,你为什么也要这么对我,你心疼过我吗?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有片刻地怜惜过我吗?你只是将我当做筹码,当作一颗棋子!”

不知为何,看着朱琏痛苦的面容,赵不凡隐隐有些心酸,有些不忍,有些心痛,可他已经下定决心,那就不会更改。

“朱琏,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想找太多借口,说什么都是错,可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这件事,定了!”

“你无耻!!你混蛋!!!”朱琏泣不成声,抱头痛苦,她感觉自己被心爱的人背叛,难以忍受。[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不凡轻轻上前,温柔地伸出手,想替朱琏擦干眼泪。

朱琏一把打开他的手,紧咬银牙,泪眼模糊地盯着他。

“别碰我!我朱琏自幼以忠孝为先,以仁义为德,不求千古流芳,但也会贤良淑德,既然父亲要让我嫁给你,那我就嫁,可只要我一天没过门,那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是袍泽,也不是朋友,你离我远点!”

赵不凡收回自己的手,眼里满是怜惜。

“你一定是个能流芳千古的绝代佳人!”

“我不用你来夸赞,虽然你是我唯一动心的男人,可我现在恨你,你这样娶我过门,即便我会好好相夫教子,我会恪守妇道,我会尽全力做一个贤妻良母,我会比天下任何妻子都做得好,可你永远记住,我内心深处恨你,我恨你!我宁愿父亲将我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我也不愿意嫁给你,不愿意是你在这样利用我,我喜欢你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朱琏声嘶力竭,这个举世罕见的红粉佳人在疯狂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赵不凡也怒了,不是愤怒朱琏,而是愤怒那种无奈,他也不想伤害朱琏,不想伤害这个找遍千古也没出几个的女人,真心怜惜她,真的很心痛。可如今距离金国灭辽,距离金国南侵已经只有数年时间,他哪有功夫谈情说爱,哪有精力去慢慢来?

他紧咬牙根:“朱琏,我是欠你,你可以恨我,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从心底深处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晶莹的泪珠迎风挥洒,朱琏摇着头,心如死灰。

“不可能!你如果现在去提亲,如果为得到朱家支持而娶我,把我当成筹码,那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突然,朱琏抬起头来,正视着赵不凡的眼睛,迅速擦干眼泪,强自露出笑容。

“赵不凡,你告诉我,你是说笑的,就像你之前总喜欢与我斗嘴那样,你只是在开玩笑,我们仍然是好朋友,你是在逗我,我们今后好好相处,当有天你真的迫不及待想娶我,那我再嫁给你,好吗?不用太长,三年,就三年!不,两年也行!我们可以先订亲,只要不是现在,我都依你,好吗?”

赵不凡的心都碎了,眼前这个女人比水还温柔,比烈火还炽热,纵然是他又如何不震撼,这样的绝代佳人,几千年也都没出几个,他的心哪里还没有融化,差点就答应下来。

可话到嘴边,他却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养父母的死,那时村里闹恶疾,官差还来逼着上税,结果养父母没钱就医,丢下年幼的他,含恨离世!

他想起那个大雪天,林冲和鲁智深跟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边关,立下兴国兴民的宏愿!

他想起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在血与火中煎熬!

他想起那一个个被屠戮的村庄,惨不忍睹的凄凉!

他想起无数百姓在水生火热中苟延残喘!

他想起自己曾对武松许下的承诺!

他想起模糊记忆中金兵南下,朱琏被迫自杀的悲惨!

这些零碎的画面不停在他脑中盘绕,他退却了,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看着朱琏笑中带泪的面容,淡淡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朱琏强自露出的笑容消失,绝望地连连倒退,盯着赵不凡许久,美丽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彻底空洞。

“你为什么这般狠心,为什么连欺骗我都不行,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哪怕骗我两年也不行吗?哪怕你真的需要朱家支持,可为什么不能骗我两年,只要你骗我,我也愿意相信你!”

赵不凡很心痛,很愤怒,可他没办法解释,没办法说,有些东西不能说!

难道能对朱琏说,他决定要将现在的皇帝拉下龙椅?

难道能对朱琏说,数年后会有靖康之变,不迅速掌权抗敌,富国强兵,金人就会逼迫大宋将你交出去,金国皇帝会非要占有你不可?

很无奈,赵不凡什么都不能说,他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指着飞龙堡内满地的尸体。

“这就是原因!”

“你也会怕死?”朱琏嘲讽着反问。

“我确实怕死,我也不想死,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伤害你,真到需要我付出生命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畏惧过,什么时候皱过眉头?可我要借助朱家上位,是因为怕你死,是怕百姓死,是怕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你这句话让我觉得恶心,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

朱琏轻轻擦干眼泪,绝美的容颜上再没有任何表情,她一步步走向飞龙堡外。“我要回家了,从今往后我与你赵不凡恩断义绝,既然你要一个没有心的妻子,那我就做个没有心的妻子,你要我演个好妻子,那我就演给你看,我会演得比任何人都好,可你记住,我心里恨你!”

这话彻底让赵不凡怒了,胸中有口闷气。

他猛然握紧拳头,对着朱琏的背影大吼:“朱琏,你记住,我一定会要回你的心!”

朱琏顿住脚步,悠悠叹息。

“不可能了,你凭什么要回?你有那个资格吗?”

赵不凡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一步步走向朱琏,沉声冷喝。

“朱琏,我今日迫不得已,是我欠你,但我一定会还!”

“还?说得真是好听?赵不凡,你拿什么来还?那是我对你的真心,你用什么还?”朱琏苦涩地回过头来,泪眼模糊。

赵不凡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内心闷得发狂。

“我还你一个太平盛世,够不够!!!”

“我还你一片歌舞升平,够不够!!!!”

“我还你千里江河,万里山川,百族共尊,够不够!!!!”

“朱琏,我一定会拿回你的心!!!”

…………

朱琏还是走了,独自踏上回家的路,她没明白赵不凡最后的意思,甚至都没明白赵不凡说这些话想表达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赵不凡所想,也不知道赵不凡的宏愿,更不能预知未来,她仍旧只是被深深伤害的少女,迷茫不知前路。

可她却深深记住了赵不凡那一刻的眼神,记住了赵不凡那一刻的身影!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道身影会让她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0060章 真相

朱琏怒而返回东京汴梁,赵不凡独自在飞龙堡附近守候两日,亲眼目睹了青州官差来飞龙堡收尸,可终究没有等到燕震南返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他心知燕震南应该是凶多吉少,这才放弃无意义的等待,沿着官道西行,打算从西边的齐州渡过黄河,回返霸州。

哪想没走出二十里,官道岔路口旁边的大树上却有一个女人,她光着脚丫,坐在粗大的横枝上,双腿悬在空中前后摆动,眼睛望着远方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是那么沉静,那么安宁。

赵不凡勒停战马,警惕地看着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就是最让他忌惮的女人,雪玲!

沉默!

无言的沉默!

两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

一阵寒风吹过,雪玲的手中飘出薄薄的三张纸,随风轻舞,却准而又准地轻轻来到赵不凡身前。

赵不凡本以为是蔡京的信,可抓到手中一看,却惊愕难当。

这不是什么信,是武功秘籍,是降龙十八掌中其中三掌,潜龙勿用,震惊百里,或跃在渊!

“什么意思?”赵不凡皱起眉头,紧紧盯着树上那个让他看不懂的女人。

“你真蠢,没看到是降龙十八掌的其中三式?”雪玲仍旧凝望着天空,没有看他。

“你哪儿来的?”

“燕震南的尸体上!”

“你杀了燕震南?”

“对!”

“为什么?”

“你觉得呢?”雪玲终于收回远眺的目光,冷漠地看向赵不凡。

两人的对话很简单,几乎没有情绪,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显得尤其缺乏人情味。

赵不凡看看手中的三掌秘籍,心中暗暗疑惑:雪玲既然是奉童贯的命令杀燕震南灭口,可为什么要将降龙十八掌的三招秘籍送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

雪玲似乎看穿他的所思所想。

“赵不凡,你学武的天资真的不怎么样,身怀九转金阳神功,实战武力却只在九品上下,这还要多亏了尘大师帮你打通阴维脉和阳维脉,让你内力突然暴增,内力提升到十一品,不然你的实战武力还是在十品徘徊,天资真是差得惨不忍睹!好好参悟降龙十八掌,你现在内力十一品,实战武力九品,修为十六品,实际上是修为限制了你武艺的大幅提升,这套掌法若练好了,可以让你有很大突破。”

“你这样用言语来打击我,有意义?”赵不凡沉静地看着雪玲,情绪没有被对方的话挑动。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雪玲冷漠道:“我讲得是事实,我与你年龄相当,但我现在内力七品,修为七品,实战武力在七品绝巅,而且我可以一招就打死武力八品的燕震南,你能行?”

“你年龄竟然与我相当?”赵不凡非常震惊,他早前一直以为雪玲只是长得年轻,可真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年龄。

“相差不大,可惜我们的实际年岁都难以判断,只能确定都是在元符三年初!”雪玲依旧冷漠,看不出她为什么要说这些,更难看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赵不凡疑惑地盯着她许久,终究是看不出任何讯息。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从小到大,没有人赢过我,但当初在霸州城我却输了,虽然有诸多巧合,可输就是输,所以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赢过我的同辈男人,我要在你最辉煌的时候,亲手杀了你!”

这番话让赵不凡完全无法理解,静默许久才忍不住出声。

“你应该去看找个好点的神医看看脑子!”

刹那间,雪玲浑身杀气,脸上罕有地闪现薄怒。

“你当我不敢杀你?”

“原来你也会生气!”赵不凡笑了,不再管她,徐徐催马前行。“如果将来你还是输,那怎么办?”

“那我就是你的,我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就发过毒誓,今生只做同辈中最强者的女人!”

“不敢要!”

“嗖”雪玲从树枝上飞身跃下,一掌阳春白雪带起猛烈劲风,直袭赵不凡后背。

赵不凡不闪不避,默然前行。

那可怕的掌力眼看就要打到他后背,雪玲却猛然一收,怒道:“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也不知道,可实在提不起劲来和你打,况且你真要杀我,我现在也打不过!”赵不凡叹口气,说得也是实话。

“你大师傅是我杀的!”雪玲突然道。

瞬间,赵不凡的眼神如同暴怒的猛虎,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凶煞,可仅仅只是一个呼吸,他很快又平静下来。

“我以前不懂,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大师傅虽然轻功差到难以理解,可出手武力绝对在四品以上,你怎么杀?”

“哼!你倒是聪明,不过你大师傅的轻功不是差,是他双腿有治不好的伤,轻功能发挥出一二分就是极限,枉你还是他的徒弟,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雪玲冷嘲道。

赵不凡平静地与她对视,翻身从马上跃下。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那我现在有与你打的理由了,告诉我,我师傅是谁打成重伤?”

“你要打,我还偏不跟你打!”雪玲的性格实在让人难以捉摸,见赵不凡下马,她反而转身就走。“你大师傅是童贯和另一个神秘人联手打成重伤!”

“童贯居然会武功?”赵不凡惊讶难当。

“谁对你说童贯不会武功?他不但会武功,而且还是一代宗师,出手武力在四品,前几年还自创出一种奇功,可以用绣花针做武器,非常厉害,可据说只有太监才能练。他从皇宫的藏经阁偷取九转金阳神功,就是想借阅,完善他的那门邪功,争取再做突破,可惜被你大师傅捷足先登,这才引起争夺!”

赵不凡没时间去惊讶童贯创出的邪功,眼见雪玲走远,纵身一跃,拦在她前方。

“告诉我,既然童贯和那个神秘人当时将我师傅打得重伤,为什么后来不是他们追杀过来,为什么是些小鱼小虾?”

雪玲冷漠地看着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当时你师傅深受重创,不死也残废,他们认为小鱼小虾就足够了,没想到会接连出现这么多事,况且这件事好像还引起皇后出面干预,皇后一面约束童贯和那个神秘人,一面派遣大内高手四处找你大师傅!”

“皇后为什么干预?”赵不凡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隐隐觉得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雪玲冷漠的脸上突然露出诡笑,是种很可怕的诡笑。

“我并不特别清楚,当时我也是偶然偷听到只言片语,你那个大师傅年轻时好像暗暗喜欢皇后,还与皇帝赵佶也是好友,可后来皇后被赵佶纳进门,你大师傅就请命出使,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去了西方各国,最远还去过一个叫做什么罗马的地方,可后来他在抗辽战争中兵败,双腿筋脉永久损伤,这才又回宫提举皇城司,成为皇城司的最高统帅。

至于皇后寻找你大师傅,好像是要问一件当年的事,按我偷听到的讯息,你大师傅似乎曾因这件事与皇帝赵佶翻脸,赵佶虽然念在多年情义没有杀他,但却将他贬官,彻底从各种史册上抹除,更禁止任何人再谈论你大师傅!不过你大师傅曾经似乎是大宋朝廷第一高手,他不但刀法无敌,还会用一种双手剑,是结合西方的武功自创。当初抗辽一战,他孤立无援,战至最后一刻,独自杀死杀伤六百多辽国精兵,力斩当时的辽国第一高手耶律峰。

耶律峰就是现在的辽国第一高手耶律真武的师傅,当时耶律峰的龙象般若功已练到十二重,可你大师傅汇聚全身功力的一刀,却直接破了他的龙象之力,可惜你师傅在那场战争中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双腿筋脉永久损伤,自此功力大跌,不但再难用轻功,连一身盖世武功也都大幅退步。”

随着雪玲徐徐讲出这么多,赵不凡听得很神往,终于知道大师傅为什么博学多才,为什么要教他为国为民。

可他看向雪玲的眼神却变了,因为此刻的雪玲不像雪玲,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没有保持一贯的冷漠,情绪很反常,是连普通人都能看出的反常,这是赵不凡第一次看到雪玲不自觉地泄露情绪。

他一步步逼进雪玲。

“你与我大师傅很熟?不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如果是偷听,怎么会有这么多信息?怎么会这么详细?”

“不认识!”雪玲似乎很想调整自己的情绪,可却罕有地无法控制。

“不!你认识,而且很熟,对不对!”赵不凡好不容易抓到雪玲情绪波动的机会,哪能轻易就放过。

“我跟他没关系,没关系!!”雪玲突然失控,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抱着自己的头:“我跟你讲那么多做什么?关我什么事?我救你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他跟我没关系!!!!啊啊!!!!”

赵不凡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雪玲,突然道:“你这样会精神分裂,会让自己疯掉,你何必为难自己,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要你管!!你不过就是他的徒弟,可他什么都教你,教你礼仪廉耻,教你武功道德,为了给你拿回一本武功秘籍,甚至连命都不要!!!可我呢?我从小在死人堆里长大,我从小就是杀手,我四岁开始就被逼着杀人,我从头到脚,全都是血腥味,全都是罪恶,可谁管过我??他算我的什么????”雪玲像是疯了一般,眼泪夺眶而出,

雪玲这么歇斯底里的嘶喊,让赵不凡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起大师傅曾经每日都在看的半块玉,那块玉形同阴阳分割,大师傅手中的是阳面,临死前曾交给他,可已经失落在山中的茅草屋,当时童贯的人追杀而来,他根本没机会去拿。

刹那间,赵不凡明白了,他猛然睁大眼睛。

“雪玲,你是不是有半块玉,是阴面的?”

“早碎了,我亲手将它锤成粉末!”雪玲愤怒地吼道。

“小师妹!师傅一直惦记你,他只是找不到你,他活着的时候,每天都拿着那块玉在看,相信我!!”

“我不听!我不听!!我跟你们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雪玲再也控制不住,催动轻功狂奔而去。

第0061章 对影山双雄

赵不凡眼看着雪玲疯狂催动轻功狂奔,心中非常担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此刻他已经明白雪玲的身份,更明白雪玲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奇奇怪怪,他怎么也没想到,雪玲竟会是大师傅失落的独女!

小时候他就经常询问大师傅,为什么总是拿着半块玉看,那时候大师傅就痛苦地对他讲:不凡,你有个小师妹,比你晚一天出生,如果将来能重逢,你们要互相照顾,我曾找了她好多年,可始终了无音讯。为师今生历经风雨,早已别无所求,余生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找到你师娘和你小师妹。一个就是抚养你成才……

那时候,赵不凡很向往,很想看看自己的小师妹,看看这个素未蒙面的亲人。

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他渐渐觉得,小师妹恐怕早已死在这个乱世,而大师傅也常常坐在茅草屋外的石头上,默默吹着一根玉箫,那箫声很悲戚,时常让赵不凡莫名地感觉悲伤!

多年前的旧事在赵不凡脑中挥之不去,他策马狂奔,不多时就追上雪玲。

可雪玲根本不管他,只是流着泪催动轻功疯跑。

两人就这么追逐着,不知不觉竟然跑了一个多时辰,雪玲似乎累了,停下来喘气。

赵不凡急忙下马,正欲上前安慰,却被一阵喊杀声给惊住。

雪玲出于杀手的本能,同样瞬间凝神戒备。

两人顺着声音远远看去,只见远方山脚下,正有两个青年激烈厮杀,一人身穿红色甲胃,一人身穿银色战袍,同样以方天画戟作为兵器,武功看上去都不弱,打得难解难分,吼声连连。

雪玲心中有恨,看到两人激战,仿佛找到宣泄口,瞬间显露出杀手本色,身形一展,悄无声息地飞纵而去!

赵不凡看到隐隐感觉到她想做什么,催动身法跟上,焦急劝止。

“雪玲,不要乱杀人!”

此时的雪玲彷如未闻,本来美丽的双目涌上血丝,嘴角挂着一抹残忍。

“好重的杀气!”赵不凡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雪玲出手,他很难想像这种浓烈的杀气是怎么练出来。

雪玲绝美的容颜此时却显得冷酷而狰狞,她感觉到紧追而来的赵不凡,头也不回。

“你不是想看我的本来面目吗?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今天正好让你看看,我究竟被别人训练成什么,我究竟现在是人还是鬼,我根本不明白怜悯是什么,我根本就不明白善良是什么,我的心里只有血,我们一堆小孩儿,彼此厮杀,活下来才能有饭吃,杀!杀!不停的杀!永无止尽地杀!我的世界是血色!!这就是你的小师妹,你问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

伴随着话音,雪玲迅速接近激战中的两人,那两个青年感受到可怕的杀气,匆忙分开。(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一双原本纤细修长的手,突然犹如杀神那般恐怖。

一双沉静的眼睛,突然通红一片。

一张绝美的容颜,突然犹如恶鬼那般狰狞。

此刻的雪玲狠狠将赵不凡给惊得呆住,他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表情,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嗤!”雪玲的身法太好了,如同幽灵鬼魅,白袍青年没能抵挡几招,胸口便被划出一道血痕。

几滴鲜红的血珠出现在雪玲修长的手指上,她回头看着呆愣的赵不凡,绝美的容颜上流露出诡笑,伸出那小巧的红舌,一滴一滴地将血给舔干净。那恐怖的表情,让赵不凡瞬间汗毛倒竖,那两个青年更是全然不知所措。

“你看我还像人吗?可我就是这么活的,他们不给我水,逼着我喝人血,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所有的小伙伴都在互相撕咬,互相杀戮,我们根本就不是人,也从来没有谁把我们当过人!”雪玲诡异地笑着,一滴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这时候,她是真正的杀神,每一招一式都那么可怕,只有泪珠仍旧是那么纯洁,仍旧是那么晶莹剔透。

“当有一天,我不害怕了,那时我已经杀尽所有的同伴,我已经喝着人血长大,我已经忘记母亲的样子,忘记什么是善良,我的心是黑的,我无论怎么杀人,都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与杀畜生没有区别,我的世界全是红的,血淋淋的红!赵不凡,这就是我,这就是被你师傅抛弃的我!”

赵不凡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整个人都彻底怔住。

那两个正在拼命抵挡的青年更是吓得够呛,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丁点儿血色。

突然,雪玲一脚踢飞红甲青年的方天画戟,左手顺势拍上去,直接将他打出两丈多远,捂着胸口不停咯血。

白袍青年知道打不过,急欲抽身逃离,雪玲朝着他背心狠狠就是一掌,刹那间他便犹如恶狗抢屎,扑出去数丈。

雪玲的天山六阳掌太过可怕,两个青年都身受重伤,根本站不起来,看着一步步逼进的雪玲,看着她那种诡异的笑容,吓得直往后爬,满脸都是苦涩,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想会突然遭此横祸!

赵不凡及时反应过来,纵身飞窜到两个青年身前,死死拦住雪玲。“小师妹,良知就是你心中的情感,你还会去查出师傅的身份,你还会帮我,这就是你的良知,你还想问自己是什么,这就是良知,你的良知还没死,你不能再这么胡乱杀人!”

“让开!我会控制不住,连你一起杀!”雪玲的双眼不满血丝,容颜狰狞。

“雪玲,你现在不想杀我,不想伤害我,你在犹豫,你在挣扎,这种感觉就是良知,你是人,你是一个女人,不是杀人狂!”赵不凡猛然上前抓住雪玲的双肩,怜惜地看着她。

“可我很想连你一起杀!!”

“可你为什么不动手,你只要挥出掌,我很快就会死,你为什么没动手?”

“为什么?”雪玲仿似突然被问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对啊,为什么我始终对你下不了手,为什么我总要救你?”

随着她的自言自语,那眼中的血红色渐渐褪去,容颜上的诡笑也渐渐褪去,那种杀气更是瞬间烟消云散。

片刻后,她突然又恢复平日那种冷漠,突然飞驰离去。

“你要变得强大,要嘛成为同辈中最强,要嘛就死在我手里!”

这突兀地变化,让赵不凡瞬间怔住,片刻后他不可思议地长大嘴巴,心中震惊到难以形容:这是人格分裂,这绝对是人格分裂!雪玲会在不同的时候变换出不同的状态,她是真的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我的老天,雪玲竟然有安静、冷漠和残忍三种极端人格,这太可怕了!”

发现到这点,赵不凡突然感觉极端愤怒,拳头握得啪啪作响,暗暗发誓:“师傅,我如今还不够强,我没办法帮助小师妹,我也没办法控制她,但你泉下有知,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弄明白是谁将小师妹害成这样,一定讨个公道!”

可现如今,赵不凡实在没有办法,根本没法管,除非他能制住雪玲,不然反而会不断刺激对方,只会让情况更加严重。

身后两个青年的呻吟声让他很快回过神,他深吸口气,转身去查看两个青年的伤势。

此时他们都是进气多,出气少,嘴角不时还会涌血。

赵不凡迅速点住两人穴道,暂时为他们止血,控制住伤势恶化。

“你们伤势太重,需要先驱除体内的掌力才能有效医治,你们坚持住,我带你们回霸州,找人给你们驱除掌力!”

两个青年哪还有选择,连话都来不及说,相继陷入昏迷。

赵不凡无奈,只能唤来战马,将他们放到马背,迅速赶向附近的市镇。

好在没走上太久,他就看到一个小镇,慌忙冲进去买了马车的后座,套上自己的战马,将两个青年放到马车内,往霸州急赶,好在他身上也有雁头寨的知寨印鉴,可以在沿途的驿站换马,所以回程的速度并不慢。

六天后,他匆匆赶回雁头寨,见两个青年快不行了,一边吩咐城门守兵去通知林冲和鲁智深,一边也派人去找大夫过来。

以林冲和鲁智深的功力,为两个青年驱除掌力绰绰有余,再加上大夫立刻下药急救,总算保回一条命。

折腾大半天,两个青年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屋里的情况,明白是赵不凡救了他们。

他们虽然很虚弱,但还是纷纷强撑着出声。

“多谢大哥相救!”

赵不凡摇摇头:“这件事因我小师妹而起,救你们是应该的!”

白袍青年强自露出一丝笑容。

“各人是各人,若不是大哥拦住她,我和吕方肯定都死了,想不到我们在对影山争个你死我活,自认为武艺不凡,非要分个高低,实则却是坐井观天,合起来都挡不住一个年轻女人!”

旁边的吕方也是沉默不语,显然是自尊心严重受挫。

“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我觉得你和吕方的武艺很好,那天……”说到这里,赵不凡突然顿住,猛然看向白袍青年。“等等,你刚才说那个地方叫对影山,而他叫吕方,那你叫什么?”

“我叫郭盛,江湖人送外号赛仁贵!”

赵不凡瞬间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赛仁贵郭盛,小温侯吕方,你们两兄弟也真是运气够差,幸好没被杀死,不然还真是可惜了两位成长型猛将,也不知郭盛今后传下去,会不会真有郭靖这个后人?”

第0062章 无底洞

“全都给老子起来,练不会六神刀的后七招,谁都别想休息!”

赵不凡手握马鞭,“啪啪”地抽在兵士身旁,吓得他们赶忙起身,丝毫不敢懈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校场内三百多兵士,如今倒下近乎三分之一,面对近乎苛刻的训练,人人都愁眉苦脸,可没有人敢说个不字,若有违抗,赵不凡手中的马鞭会毫不留情地落到他们身上,一打就是一条血路子。

“今天你们苦练武艺,来日才能活着,六合刀法就是给你们短兵相接时保命所用,练好了就是命,练不好就是死,如果你们不希望死在战场,不希望死在辽兵刀下,不希望你们妻子没了夫君,不希望你们儿女没了父亲,那就给我咬紧牙关练,有苦就往心里咽,有泪就给我尽情流,可谁敢不练,休怪我赵不凡手中的马鞭无情!”

这样严苛的练功方式已经持续好几天,自从赵不凡返回雁头寨,亲自接手练兵事务,将士们就陷入噩梦。

六神刀是宋军最普及的刀法之一,经过千锤百炼,简单实用,是成形于军阵的武功。它本身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有七招,通常情况下,宋军只要求士兵练好前两个阶段,都头以上的军官才需要练好第三阶段。

可赵不凡认为,既然六神刀适合战阵,那么每个士兵就应该学完,相比起让士兵什么武功都学一半,不如让他们专心学一到三种,好好练完整,练到炉火纯青。宋兵以前的思路是让士兵什么都会,随时可以变换兵种,可以拿枪,可以拿刀,可以用弩,可以用盾,使得调度方便,随时可以重新编组,还能根据战场形势随机应变,似乎是利大于弊。

这看上去没什么错,但在赵不凡的认知里,这是弊大于利,因为按照那样的方式,大宋士兵的武艺很难取得突破进展,很难涌现出高手,个体武力几乎被限制在一个范围。很多将官都害怕大批高手涌现,从而危急自身地位,所以一定程度上压抑士兵的个体武力,以便于掌控,便于指挥,是种恶性风气。

可赵不凡有上辈子模糊的记忆,对于竞争这个概念根深蒂固,追求的就是:如果你不行,那你就下来,让行的上!

因此,他希望自己麾下的兵将都永不停步,希望每个人都不断突破自我。[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种开放的思想太过超前,连林冲和鲁智深都不是很理解,尽管毫无条件地支持他,但仍旧还保留着质疑。

此刻,随着训练的持续,越来越多的兵士有些受不了,高台上的林冲皱着眉头走下高台,悄悄来到赵不凡身边。

“赵知寨,这种强度的训练,将士的身体恐怕吃不消!”

“你当年练功的时候,比这如何?”赵不凡淡淡反问。

“……”

林冲沉默,想了想才叹口气:“可他们的伙食若跟不上,这种强度会适得其反,总不能让弟兄们还用自己的薪俸来额外加餐,若是那样,长久下去,弟兄们心中必有怨气!”

赵不凡奇怪地看向林冲。“伙食跟不上?怎么可能?我昨天才再次看过我们大宋军队的基本配给标准,不但薪俸很高,而且物资配给也非常充足,没理由不够!”

林冲欲言又止,悄悄将赵不凡拉到校场的角落。

“不凡,你难道忘了军中的规矩?”

“规矩?”

赵不凡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被克扣了?”

林冲点头:“我们雁头寨的总编制是一千多将士,可实际能领到的配给只有一半,另一半早在层层盘剥中被各级官员拿走,为保证每个士兵的薪俸能正常领取,那么就只能减少物资,所以伙食必定跟不上,兵器铠甲等战备物资也一两年都别想换一次,医疗药材就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个问题赵不凡也知道,可没想到这么严重,连边关将士都会被克扣,他想起以前骆灰带兵的时候,好像并没出现这个问题,心中越加疑惑。“当初骆灰在时,怎么没感觉有这些问题?”

林冲看看四周,确定普通兵士听不到,这才轻声回说:“不是没发现,是骆灰在任时,我们雁头寨东寨是一千人编制,虽然实际只有五百人,但补给的配额是一千,如此一来,各级官员分割后,还是剩下五百人的标准配给,刚好就够,西寨那边也一样,可现在上面盯着你,给你按照实数来配给物资,所以雁头寨连基本补给都成问题。我们如今能勉强支撑,是知州李邈想方设法从别处节省下来,暗中接济我们!”

后勤的事一直都交给林冲在管,赵不凡陡然听到这消息,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黑!太黑!这大宋朝廷黑得快成无底洞了!”

“唉!”林冲叹口气,满脸无奈。

“不凡,你以前没在禁军待过,你不知道主力禁军比这还严重,黎阳留屯禁军才是堪称骇人听闻。”

“怎么回事?”

“黎阳留屯大营有五万人的禁军编制,本是作为救应北疆的战略部署,可那里实际只有一千人,那些所谓的军官,全都是梁中书府中的下人或亲眷。禁军的钱粮物资配给,远比厢军高得多,五万人的配给是多么可怕,可全都被吞了。梁中书独占五层,各级官员分摊三层,蔡京得两层,当初我还是教头的时候,曾偶然听同僚谈起,绝对没有丝毫虚假!”

赵不凡倒抽个凉气。

“我很想知道,大宋的主力禁军现在究竟有多少?”

林冲苦涩道:“按我还在当禁军教头的时候所了解,总编制是八十七万,但实际数目是二十六万。其中东京汴梁附近有十万精锐驻扎,西疆那边有八万精锐,至于我们北疆,留屯禁军好多年前就是空营,剩下的八万禁军则分别在一些名将手中,这二十六万禁军就是大宋最后的主力军,绝对是精锐,是众多有识之士竭力保全下来!”

“那折家军和种家军是属于禁军吗?”赵不凡问。

“他们不是禁军,从编制上说是归属厢军,但实际地位与禁军相当,配给也从来没有人敢动,因为他们从不参与朝中争斗,只负责抗敌,所以朝中文武都明白他们是大宋的脊梁骨之一,是大宋存在的保证,不至于动他们。此外就只有西军的二十多万人谁都不敢动,因为西军都听从童贯,童贯虽然贪恋权势,但很懂得收买人心,对待西军将士非常好,那是他权势的保证,谁动西军一分一毫的利益,他都会拼命!”

林冲这番话让赵不凡总算弄明白了军方势力的组成。

显然,童贯的西军是最强的军方派系,折家军和种家军等功臣世家则是独立军系,高俅掌握的十万禁军也是一系,各地散存的十六万中立禁军则算是明哲保身的一系,也就是四大系统。除此以外就是大宋各地的厢军和北疆的边军,这些兵马的战斗力差,形同治安部队,关系也很杂乱。

脑中想着这些,赵不凡渐渐有了一个思路。

“冲哥,你当过禁军教头,是否听说过为什么北疆没有形成强大的军方势力?”

林冲道:“因为大宋臣服了辽国,每年都会进献巨量的财富和美女,辽国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根本不会全面南侵,最多就是在北疆抢掠,所以朝中大臣便都将手伸向北疆。在编制上,北疆的各种军队加起来应该超过五十万,可实际只有几万人,那四十几万军队的空饷,便是朝廷官员的重要财路之一,很多人都将手伸向这里,错综复杂,没法形成一支强军!”

赵不凡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但没有对林冲多讲。

“冲哥,好好练兵,练好我们的兵,我的要求是,普通士兵的武艺要接近少林的普通武僧,精锐士兵的武艺则必须与少林寻常武僧相当,弟兄们大多都从军多年,武功底子不差,实战经验也丰富,只是因为宋军的风气,所以才很懒,没有目标和信仰,但只要肯下功夫练,肯拼死去突破,那并不难。你今后就带着他们按照我的要求和强度去练,雁头寨的事也都交给你们,我要去聚贤庄!”

“你又要走?雁头寨没有你怎么行?”林冲愕然道。

赵不凡悠悠地叹口气。

“弟兄们玩的都是命,今天还活着,明天就死在疆场,我不能委屈他们连饭都吃不好,连妻儿老小都养不活,既然朝廷不养他们,那我养!我不能黑着心去压榨百姓,所以要去挣钱,我要弟兄们成为大宋最强的精锐,也要他们成为大宋最富有的兵将,他们跟了我,那我就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可那些政事,我现在确实还处理得不好!”林冲无奈地说。

“那些事交给郑明,你和智深哥哥负责监督,但不要干涉他,只需每三天派人传信到聚贤庄,将雁头寨所有事务的处理结果给我看就好,一件不能遗漏!”

说完这句话,赵不凡将马鞭扔给林冲,沉思着缓缓走出军营……

第0063章 史文恭

赵不凡独自离开军营,一路都在思考怎么弄钱。(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大宋朝廷的腐化令人发指,将士们的补给被层层盘剥,根本无法支撑,那么我现在就只有三种选择,一种是追随潮流,跟着贪,跟着压榨百姓,跟着疯狂捞油水,从而保证养活将士。二种就是裁剪兵员,雁头寨的东、西两寨加起来共有一千余人,裁掉一半,那就能解决问题。

可这两条路都与我兴国强兵的宏愿背道而驰,一旦我伸出手,岂非走上无数人的老路,随着越陷越深,那即便我真的掌权,岂不就是下一个蔡京,下一个童贯!看来我还是只能靠自己赚钱,大宋的商贸发展很兴盛,我必须利用好这方面的优势,可万事开头难,现在该从什么地方起步才好?”

寻思着走回家中,赵不凡越想越有些迫不及待,提起铁枪,准备立刻赶赴聚贤庄。

临行前,他想起还躺在床上养伤的吕方和郭盛,特地去看他们,两人伤势很重,不修养段时间,恐怕是没法下床了。赵不凡吩咐驿馆的人好好照顾,又说了些问候的话,让他们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

两人都是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运气又比较差,本是走投无路的落魄人,哪里享受过这几日的待遇,赵不凡在他们眼中可是知寨,是朝廷的官,可却对他们这么好,这种落差让他们很感动。

当赵不凡要走的时候,吕方突然忍不住说:“赵知寨,有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不吐不快,只是问出来害怕有些冒昧,可不问又实在憋得慌!”

赵不凡微笑着顿住脚步。

“既然憋着不舒服,那就直言,都是年轻汉子,有什么好扭捏?”

吕方与郭盛对视一眼,咬着牙道:“那如果有冒昧之处,还请赵知寨见谅,事情是这样的,我早前曾听说有个英雄率兵七百死守霸州,杀得辽兵丢盔卸甲,胆颤心惊,名叫赵不凡,人称九尾神狐,而赵知寨与他名字一样,小弟就想问问……”

他终究还是没把话给说完,但赵不凡已经听懂了,笑着放下铁枪,重新坐到椅子上。

“死守霸州的确实就是我,但杀得辽军丢盔卸甲的不是我,那是折家军,跟我关系不大,都是瞎传!”

这话一出,郭盛突然激动起来,在床上撑起上身。(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可江湖上都那么说,百姓也都那么传,真想不到我竟然能看到抗辽英雄。在我老家,您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人们都说你一枪刺出可杀百人,一声震吼可吓退万军,神勇无匹,是天上星宿转世!”

看到他这模样,赵不凡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堂堂大宋,竟然因为一场小小的胜利就吹破天,尽管主角是自己,可赵不凡却看到背后掩藏的东西,这大宋朝廷是有多让百姓失望?是多么需要英雄?是多么需要一个精神的信仰?

一声叹息,赵不凡幽幽地说:“一枪刺死百人,那是仙侠,我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办到?我是不是星宿转世,我也不清楚,我能回答你的,只有一个!我是华夏儿女,是长江和黄河所哺育的这片华夏大地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只希望用自己一身本领去富国强兵,用生命去守护这片土地的尊严!寸土必争,寸步不让,宁可血溅沙场,也要扬我华夏国威!”

吕方很兴奋,脸都涨红了。

“赵知寨,不管你能不能一枪杀百人,但你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是好官!!”

赵不凡有些不想再多说,看着眼前两个热血青年,缓缓起身。

“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是英雄,那就不要再做匪寇,跟着我杀敌报国,跟着我用手中利刃,护佑华夏儿女的尊严!”

吕方非常吃惊,眼睛瞪得滚圆。“赵知寨,你竟然知道我已经落草!”

赵不凡拿起自己的铁枪。

“我救你们,是因为这件事因我小师妹而起,更因为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我欣赏你们,所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是要回去做匪,那请自便,但下次再见时,我们只能兵戎相见!”

“赵知寨,我愿意跟着你!”郭盛猛然接话,激动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去落草,赵知寨是抗辽英雄,只要赵知寨肯收留,只要看得起我这几分本事,我一定跟随你杀敌报国,绝无二心!”

吕方紧随其后,亢奋地说:“赵知寨,我也是被迫落草,只要赵知寨不嫌弃,我吕方心甘情愿跟着你,上阵厮杀绝不含糊,我还可以让山寨中的兄弟都过来,都来投奔你,他们都是被逼得无家可归的人,个个情义深重,只要说是跟随你这样的抗辽英雄,他们绝对愿意,我们也是这片土地生长的儿郎!”

赵不凡微微一笑,拿着铁枪徐徐走出房门。

“好好养伤,伤好了就来找我,报国不是全靠一腔热血,还要耐得住寂寞,还要用心!”

年轻的吕方和郭盛闻听这话,喜出望外,真是巴不得身上的伤能马上就好。

…………

赵不凡独自离开,单枪匹马,直奔聚贤庄。

深夜,他回到杏园外,正要上前敲门,一队卫兵却突然跑来。

“三更半夜,你来杏园做什么?”

赵不凡有些疑惑,仔细打量这些卫兵,却见为首那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国字脸,右手提着朱樱枪,左手按住腰间佩刀,威势惊人,眼中隐有傲然之色。

“我是赵不凡,你们是什么人?”

“赵庄主?”

为首那人仔细看看赵不凡,却认不出来,犹豫了下,抱拳道:“属下史文恭,今夜负责巡视杏园周边,不曾见过庄主,还请庄主稍等片刻,我立刻去叫醒何都管,请他出来迎接!”

“去吧!”赵不凡点点头。

看着史文恭迅速打开大门进去,他心中非常高兴:“没想到史文恭已经来了,不知道苏定有没有来,如果两人都已经投奔我,那今后聚贤庄这边还真是实力超强。”

初次见面,赵不凡对史文恭的印象很好,他能在认不出人的情况下,先委婉地稳住局面,然后进去找何大野,这说明他头脑很灵活,做事会先思考,虽然神情显得高傲了些,但赵不凡并不在意这个。

不多会儿,何大野和武松匆匆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圆脸汉子,长着络腮胡。

待看清赵不凡,何大野立刻笑着点头。“史教头,这位就是赵庄主没错了!”

史文恭顿时和那圆脸汉子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属下史文恭(苏定),拜见庄主!”

“诶!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行这般大礼!”赵不凡笑着上前扶起两人,仔细端量片刻,高兴地说:“早就听张教头谈你们本事了得,心中仰慕已久,你们能来投奔,是聚贤庄的荣幸。”

史文恭和苏定相视一眼,抱拳道:“庄主今后但有差遣,尽可吩咐,我们二人虽然不善言辞,但办事还算麻利,既然已效力庄主,就一定尽心竭力,绝不会误庄主的事!”

赵不凡为了表现自己对他们的看中,略一思量,笑着上前拉住二人的手,大步走进庄内。

“走,先进庄内再说,我此次回来,正好有些任命安排,正愁无人可用,你们来得正好!”

一行人很快走到杏园会客厅,各自落座。

赵不凡端坐上方,目光扫过几人的脸,笑着道:“今夜已经太晚,这件事就不去叫张教头来了,简单说一下吧!”

说着,他将目光定格到武松脸上,微微笑道:“武二哥,聚贤庄今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能没有一套自己的体系,所以我要设立一个健步堂,你做堂主,俸禄暂定为每月二十贯!”

武松听得一愣,随即摇头:“庄主,我吃你的,住你的,寸功未立,怎么还能要钱!”

“一件事说一件事,虽说都是自家兄弟,可庄子毕竟这么大,将来的人手也会越来越多,若没有赏罚和制度,那今后根本没法管理,这件事你听我的,就这么办!”

赵不凡说完,不等武松接话,转而看向史文恭和苏定,微微笑道:“史教头,我如今想尽快建立一支马队,想设立一个健马堂,不如就由你来做堂主,苏教头做个副堂主,堂主一月二十贯,副堂主一月十八贯。如今我买下庄子的时间还不久,很多事务都没能正常运行,所以初期的薪俸也许稍显低了些,但今后终归是会酌情提升!”

事实上赵不凡定的薪俸不算高,但也不算很低,若只算基本生活用度,那每月二十贯养活十个成年人没问题。

史文恭和苏定早前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他们出身御拳馆,跑去给人家当小工放不下身段,落草为寇又不愿意,投靠江湖人,人家则怀疑他们原本的官府身份,投靠朝廷又不懂得趋炎附势,因性格原因而受到猜忌。做生意又没本钱,还完全不会,根本就是不上不下,潦倒窘迫,此时哪会有不高兴,纷纷起身称谢。

第0064章 赚钱的门路

次日清晨,赵不凡照常练完武功,找到史文恭和苏定,带着他们一同去往聚贤庄的马厩。[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当初买下聚贤庄的时候,还附带着五十匹马,除去庄内几个主要人员一人配备一匹,仍旧还有四十四匹,赵不凡想组建马队,因而带着史文恭和苏定过来看看,商量下关于这方面的事。

聚贤庄的马厩很大,位于杏园后方,养两百匹马没问题,还有一块空地供马儿奔跑,都是前任庄主兴建,可惜如今这里仅有四十多匹马,大多数马棚都空荡荡的,此外就只有十个看管的马夫,前任庄主并没有将他们带走。

行走在马棚的过道,赵不凡挨着看过每匹马,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意。

他抓起马槽里的草料,粗略看了下,摇头叹息:“这四十四匹马,有三十匹只能用来拉货和代步,只有十四匹可以充当战马,我们聚贤庄若想组建马队,这点马可远远不够,而且这草料也不行,无法保证优良战马的需求,需要购买上等草料!”

史文恭和苏定都没吭声,静静跟在他身后。

赵不凡缓步走进马棚,一边轻轻梳理着眼前这匹黑马的鬃毛,一边淡淡问说:“你们可知道现在的马儿价格?”

史文恭想了想。

“回庄主,若是寻常拉货和代步的马,那么价格在十贯到三十贯,若是普通战马大约要五十贯到八十贯,优良战马在百贯上下,至于宝马,那是可遇而不可求,也没个准价,从几千贯到几十万贯都有可能!”

“太贵了!”赵不凡轻轻感叹,他知道战马贵,可没想到会这么贵。

大宋战马奇缺是绵延上百年的问题,自太祖皇帝立国后,幽云十六州和北方草原始终没能收复,西北边的古凉州和河套地区也被西夏和辽国分割,直接导致大宋没有优良的产马地,一半靠购买,一半依靠边缘小地区产马,从而导致供不应求。

收复山河!

这是大宋初期几位皇帝毕生的梦想,特别是对幽云十六州,那是做梦都在渴望,可最终没有人成功,宋初的北伐无不是铩羽而归。绵延至今,大宋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早就已经忘记最初的宏愿,只求偏安一隅,享受荣华富贵。

这种思想,直接导致他们以建立步兵防御为主,忽略对骑兵的需求,更不花费人力物力去改变现状,从而让大宋的战马越来越少,越来越贵,近乎成为奢侈品。

苏定一直不怎么说话,见赵不凡感叹大宋的战马贵,这才轻声说道:“庄主,在大宋马商手中买马很吃亏,这些马赏从辽国和西夏买马的时候,别人已经将价格提高一倍,而他们转手卖出又提高一倍,足足翻了两翻。(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可我还知道一条买马的路,价格要低一半,只不过这条路违背大宋的律法!”

“什么路?”赵不凡瞬间来了精神,值此乱世,若什么都顾忌,那不如干脆混吃等死。

“大金国的走私马商!”苏定小声道。

赵不凡还从没听说过这个,满腹疑惑。

“金国的走私马商?他们怎么通过辽国?怎么将马送过来?”

“从海上,他们是沿着海岸从北方运过来,不经过辽国!”苏定回道。

赵不凡感到更加奇怪,疑惑说:“金宋两国目前交好,没道理不准金国人来贩马,为什么是走私?市舶司为何不允许?”

“因为金国人不要钱,要交换盐和铁这些物资!”

苏定这话瞬间让赵不凡明白了,他很清楚大宋与辽国的合约内容,其中一条就是不得与金国交易盐铁等事,以大宋朝廷的方针,绝对是言听计从,而金国初立,连年与辽国征战,正急缺这些物资,所以只能来大宋走私。

赵不凡心思百转,心中瞬间开始权衡利弊:“金国是极大威胁,但大宋面临的最大问题终究是内部,我如果不与金国交换,那些朝臣也会暗中设法交换,以求牟取利益,而我现在需要壮大自己,这块饼不吃,我就要花费数倍的代价去买马,同时也无法阻拦金国暗中获取战略物资,等同于两头都吃亏。不行,这块饼不但要吃,还要狠狠的吃,金国需要盐铁等战略物资,而我需要战马,盐铁终究用不完,但没有战马,今后在战场上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想通这个问题,赵不凡很快做下决定。

“苏定,金国马商的实际价钱怎么样?”

“很划算,金国马贩等同于是贱卖,比通常战马价格便宜五倍,他们急需这些物资,所以选择的余地很小!”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不凡心中有了定计,但没有急着对史文恭和苏定说,很快带着两人离开马厩。

待回到杏园,赵不凡吩咐两人说:“你们现在先招揽些好手,可以从佃户中挑选,也可以找你们认识的人,只要觉得可信,武艺也还凑合,那就可以招揽过来,你们健马堂暂时只要二十个人,每人配一匹马,没事的时候,你们就酌情提点下他们的武艺,过段时间我有大用。”

“是!”史文恭和苏定朗声应过。

赵不凡与他们二人分开,随后也没休息,立刻出城去找何大野。

一路打听,走了好几里路,这才在西村的田间找到他。

“大野!你过来一下!”

何大野光着双腿站在田间,手里拿着布尺,正与几个佃户仔细核对土地的大小,回头见是赵不凡,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庄主,什么事这么急,你派个人唤我回去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

“我想问你些事!”赵不凡大声喊到。

“好嘞!”何大野俯下身子,用田间的水洗了洗手,小跑着来到赵不凡身前。“庄主想问什么?”

赵不凡见这周围的人比较多,拉着他往前走了些距离,这才小声问道:“大野,我们聚贤庄的民户平日里除去种地,还做些什么?比如养鸡,养鸭这种,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劳作?”

何大野笑着点头:“那当然有,除去住在聚贤庄里的民户,西村和东村的家家户户都种着梨树,佃户们卖些梨也能贴补家用,而且大城县境内的鸭梨好像还颇有些名气,据说官府每年都要收些鸭梨敬献到皇宫!”

“鸭梨?”

赵不凡皱起眉头,心中暗想:鸭梨好是好,可这个特产似乎不太适合,以现在的运输条件,成本太高,无法大面积出售,而且也卖不出高价,利润太薄,实在不划算。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追问:“除了梨,还有别的吗?”

“有!多着呢!女人还会在家纺织些布,养养蚕,喂些家禽之类!”何大野随口回说。

赵不凡陡然怔住:“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女人还会在家纺织一些布!”何大野疑惑地看着赵不凡,不知他想做什么。

赵不凡摆摆手:“后面一句!”

“喂些家禽?”

“前面一句!”

“养养蚕?”

“对了!就是这个!”赵不凡猛然一挥手,满脸凝重。

“你说这里的民户都养蚕?”

何大野肯定地点头:“对,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养,养出蚕丝就拿到城里的布纺去卖!”

“他们用什么喂?”

“当然是用桑叶,不然还用什么?”

赵不凡越听越激动,急着追问:“哪儿来的桑叶?”

何大野诧异地看着她,指着远处的山坡:“那些不全都是桑树?聚贤庄范围内的山坡上,起码有一半是野生桑树,虽然佃户们没法养很多,但对他们来说,终究也是一笔收益。”

刹那间,赵不凡困扰的问题终于解决,他终于想到起步做什么。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直接对着何大野说道:“大野,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将佃户中养蚕养得最好的二十个人找来,再将纺织布匹最厉害的二十个人找来,明天早晨我一定要见到她们!”

“行!”何大野不多问,满口答应下来。

赵不凡也没再耽搁他做事,独自返回杏园练功。

次日清晨,何大野将四十个妇女带到杏园,有老有少,个个面露疑惑。

赵不凡在前院见了她们,根本没有多做解释,直接说道:“我要建个纺织作坊,你们这二十个纺布好的,今后组成一个大组,四个小组,只需努力思考怎么提高纺织技术,提高纺织布匹质量,降低纺织消耗的本钱。我每月会给你们两贯钱的薪俸,其中做得最优秀的,那就升为小组长,管理四个人,每月发放四贯钱。最优秀的人可以成为大组长,每月八贯钱。只要你们做得好,可以不断取得成绩,那薪俸的提升不设上限,并且给予额外奖励。”

“唰!”

全场哗然,如此优厚的条件,她们哪里能不心动,这可以让她们全家人的生活水品提升两三个档次。

唯独一个年纪较大的妇女有些迟疑,突然出声问说:“庄主,不知道我们每天要做多久的活儿?”

赵不凡看看她,诧异地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这妇女有些吞吞吐吐,在众人目视中憋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我以前在城里一家小作坊待过,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别的时间全在干活,如果精神疏忽,一时做得不好还要挨打,那活真没法做!”

赵不凡淡淡一笑:“你们只需要研究提高纺织技术的方法,会给你们定个大致目标,每天只要求必须在作坊做足五个时辰,其余时辰则由你们自行分配,每月还可以有八天不用到作坊干活,不过你们若是没有作为,那就扣除薪俸,若有技术成果,那根据实际起到的作用划分档次,奖赏从一贯到一万贯不等。”

那妇女兴高采烈:“庄主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只要能让布匹纺织得更好,更省钱省力,纺织速度更快,那我们就还能有额外奖赏,最多能得到一万贯?”

“对!我赵不凡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说着,他将目光看向另外的二十个妇女。

“你们也一样,不过你们是养蚕,你们要做的,那就是设法将蚕养好,尝试配种出更好的蚕,让蚕不生病,可以吐出更多、更好的生丝,其它情况也都跟她们纺织作坊的人一样。”

几十个妇女喜笑颜开,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在她们看来,这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一个个不停称谢。

第0065章 青面兽杨志

赵不凡没有对别人解释太多,组建起两个负责技术改进的小队伍后,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让她们将养蚕和纺织的步骤细分,把原本世代传承的养殖方法拆解,分成细致的单一流程,然后对每个流程都进行经验融合,形成最好的标准化流程。(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在等待这个流程制定的时间里,赵不凡自己也没闲着,花费几天时间查看所有土地,特别是生长桑树的各处小山坡,他更是看了又看。经过再三确认,他在地图上圈出一大片山坡,然后直奔何大野的书房,一把将地图放到他的桌案。

“大野,你立刻雇佣佃户去砍树,这地图上凡是圈起来的地方,除去桑树,别的树全部砍掉,然后再长期雇佣一批懂得种树的人,让他们负责种植和照顾这些桑树,过于密集的也全部砍掉,必须按照桑树的生长习性,合理布局,合理种植!”

何大野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会儿,点头道:“行,我立刻就办,那这些看管桑树的人算什么编制?”

赵不凡想了想,皱眉说:“就在养蚕作坊的编制下设立林业部,今后专门负责桑树的管理和维护,他们的薪俸直接与桑树的生长挂钩,栽培的桑叶越好,蚕越喜欢吃,那他们的薪俸就越高,经验最丰富的那个人就做林业部都管,全面负责,如果不愿意做,那就收回他家里所有的土地,不再租给他!”

何大野笑着摇摇头:“庄主放心,哪会有人不愿意,这么能挣钱的差遣,佃户们现在都抢着做,大家埋头种地也就只能混个自给自足,今后有了这些差遣在身,收益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谁还会想受穷!”

赵不凡道:“那就好,你安排完这件事,再找个人去大城县请建筑匠师,争取尽快把作坊的布局图弄出来!”

“工匠早就请到,连位置都选好了,只等着庄主下令就能着手画图!”何大野笑着回说。(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赵不凡诧异看着他,没想平日里看何大野做事慢腾腾的,但还真是面面俱到,很让人省心。

“大野,还是你最懂我,既然位置都选好,那就按你的想法办,但两个工坊的具体布局,还是要等那些妇人把流程细分好再决定,我到时候要做些要求!”

“行!庄主说了算!”何大野乐呵呵地笑着,自从退伍后,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从何大野的书房离开,赵不凡寻思走了几步,打算去找武松谈谈健步堂的组建问题。

在他的想法中,健步堂和健马堂要弄成未来的军队雏形,他要依靠这些人来组建一支嫡系亲兵,名义上是聚贤庄的庄丁,只负责行商护卫,但实则要进行全军事化管理,成为他最可靠的后盾,他对这几个堂的建设,恐怕比朝廷那边还要上心!

“赵庄主!赵庄主!!”

一阵呼喊声打断了赵不凡沉思,他转头望去,却见张教头急匆匆地走来。

“张教头,有事吗?”

“我女婿秘密派人送了两个人来,说你见到就知道了,我也不太了解情况!”张教头回道。

“噢?”赵不凡想了想,随之点头:“行,去看看!”

张教头带着赵不凡走到杏园西边的侧门,顿时见到两个带着毡帽的大汉,他们的帽沿压得很低,仿佛是怕被人看到相貌。

赵不凡略一打量,顿时皱眉:“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汉子立刻就抬起头来,长得圆圆胖胖,从没见过。

正当赵不凡疑惑时,旁边的那个大汉也抬起头来,神色遮遮掩掩,有些羞愧的模样。

可看到他的脸,赵不凡哪里还会不认得,这面向凶恶,半边脸有块青色胎记,不正是青面兽杨志是谁。当初他和折月芝奔赴大名府送信,遭到耶律庆哥追杀,若不是杨志和索超碰巧巡查路过,及时出手相救,他早都死了。

此后,杨志没能逃过劫难,在押送梁中书送给蔡京的生辰纲时,在黄泥岗被晁盖、吴用、公孙胜等几人合伙给劫了,走投无路。当时赵不凡正在雁头寨当副指挥使,潜心练武,处于还在搜查骆灰证据的时候。

当时赵不凡刚得到消息,立刻让林冲派人去找“操刀鬼”曹正,从而打听杨志的下落。因为在赵不凡模糊的记忆中,杨志似乎就是因为曹正仗义相助,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而曹正也是林冲的徒弟,外号操刀鬼。

可林冲几度派人去找,都没有结果,一来二去已经是差不多有大半年,赵不凡心里早已经不报什么希望,感觉与杨志没什么缘分。哪想对方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心中真是有说不出的惊喜。

“杨指挥使,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杨志很尴尬地看着他,羞愧地低着头:“戴罪之身,让赵知寨见笑了!”

“诶!你丢失生辰纲那件事我知道,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梁中书麾下那几个小人愚蠢,这才造成生辰纲被劫,把你拖累了不说,事后还诬陷是你勾结梁山匪寇,你何罪之有,我可不相信你是监守自盗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杨志脸上满是苦涩,他太压抑了,太憋屈了!

此时陡然得到这样的理解,心中万千苦水彷如有了发泄的地方,眼泪“唰唰”地往下流!

他指着自己的心窝,痛哭失声。

“赵知寨,这世间也只有你才这么相信我,你不知道,我杨志心里真是苦啊!”

“杨兄,我明白!”赵不凡轻轻叹息,看着杨志落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杨志泣不成声,痛苦地捂着脸。

“想我杨志也是杨家将的后人,最终却沦落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真是被那些奸人给害成这般模样!

当初我考上武状元,任职到殿前司,意气风发,一心精忠报国,一心重振杨家将声威。没多久,我就接到陛下的命令,封我为钦差制使,让我去江南运送花石纲。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却哪知转运司的船是偷工减料的破船,根本经不起风浪,结果船在河中翻了,陛下的奇石也沉入河里。

当时陛下震怒,下令彻查,转运司和苏杭应奉局联合起来推卸责任,将所有过失都诬陷到我头上,我上没有人照应,下没有人支持,孤立无援,百口难辨,若非陛下念在我们杨家祖上有功,恐怕我已是身首异处。当时我万念俱灰,本以为会当个罪人度过余生,哪想没两年又被陛下赦免罪责。

我大喜过望,认为是老天给我重振旗鼓的机会,想方设法凑了些钱财,意欲回京谋个差遣,洗刷掉过往的耻辱,重振杨家将威名。可世事难料,高俅等人拿走我所有的钱财,却丝毫不给情面,我窘迫到只能卖掉祖传宝刀来换钱,哪想又遇到一个泼皮牛二,硬要抢我的刀,我被他激怒,不慎用刀杀了他,结果又获罪刺配大名府。

大名府梁中书赏识我的武艺,设法救我,提拔我做指挥使,我也是在那时候碰到赵知寨,可这还没做多久,梁中书又非让我去运送生辰纲。那生辰纲本就是不义之财,不知道多少人惦记,我不肯,他却非要我去,我不敢违抗命令,便勉强答应下来,结果他又派几个亲信的小人跟着监视我。

这几个小人忒不是东西,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半途非要去买野汉子的酒喝,结果被人家下药,全部迷翻,这才丢了生辰纲。事后还诬陷我勾结梁山匪寇,逼得我走投无路!

赵知寨,我杨志真不是奸恶之人,真是被逼的,真是冤枉的!!!”

静静地听完这番倾诉,赵不凡没有安慰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沉默许久,他徐徐伸出自己的手,拍了拍杨志的肩。

“兄弟,一切都过去了,未来属于我们!”

第0066章 义气武松

杨志身上的包袱太重,他放不下杨家将的荣辱,内心始终打不开,活得太压抑。[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不凡感受到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与他同来投奔的操刀鬼曹正却大不相同,这是个爽朗汉子,没遭太多罪,虽然武功不是特别好,但特别讲情义,还爱讲荤段子,喜欢闹腾,即便是杨志也能被他逗乐。更重要的是,曹正的心特别细,他善于察言观色,看到谁不开心,迅速就能掌控场内的气氛。

这也让赵不凡尤其高兴,这聚贤庄里的人,武松是大大咧咧,史文恭和苏定寡言少语,杨志内心沉重,唯独何大野和张教头还能凝聚些气氛,可两人年龄终究要大一辈,大多时候都是单独活动,真摆上一桌酒宴,基本就是闷头喝酒,彼此都有心交流,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曹正过来,那可是大不一样,一会儿闹出这个花样,一会儿闹出那个花样,随便讲个笑话或扔个荤段子,瞬间能让大家开怀大笑,甚至还很懂得找话题,可以让大家都说得上话,心思很细腻。

这种本事真是聚贤庄急需,赵不凡毫不犹豫,特意为其设立酒堂,让他做堂主,薪俸与健步堂和健马堂齐平。

刚得到这个任命,曹正非常惊讶,似乎没想到以自己的本事,竟然能坐上堂主的位置,当下悄悄找到赵不凡,心急火燎地说:“庄主,我这点本事,哪能当堂主,史文恭哥哥他们用不了几招,我肯定被打趴下,将来兄弟们哪里会服!”

赵不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谁跟你说一定要武功好才能做堂主,设立酒堂又不是用来做护卫!”

曹正一愣,愕然道:“那这酒堂做些什么?”

赵不凡暂时不想说出自己的计划,因为事情太多,需要一件件去做,现在说出来,不但没有意义,反而会分散众弟兄的精力。“酒堂的事,今后再给你说,你先去将家人都接来,别委屈家人在黄泥岗天天为你担惊受怕!”

曹正心思细腻,知道赵不凡不想说,当下也不多问,笑着接道:“庄主,我可早就想接我娘子过来享福,只是想着这才刚刚过来,寸功未立,不好意思开口。”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你收拾收拾,尽快启程去接,这世道不安生,别出了事,悔之莫及!”

“行!那我今天就回去!”曹正也是真的牵挂这件事,高兴得转身就走。(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赵不凡一把将他拉住,没好气地说:“你这么走回去要耽搁多久?快去健马堂借两匹马,弄一架马车,争取快去快回!”

“谢谢庄主,我一个月内定回!”曹正高兴坏了,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影。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没再管他,漫步回到自己书房,审阅两座工坊的布局图。

按照他的要求,建筑匠师已经将图画好,两个工坊都采用流水线的车间形式。这也是他要求细分纺织步骤的原因,按照上辈子模糊的记忆,这种方式似乎才能达到好的效率。当步骤细分,那每个流程都是专人去做,一个流程转一个流程,效率才会更好,更专业,更容易涌现技术突破。

两个时辰后,他确认布局图还算合理,一点时间都不耽搁,直接到城外田间找到何大野,下令立刻动工。

为了赶时间,他让何大野不必考虑代价,尽可能多雇佣些人,日夜赶工,争取在两个月内将两座工坊盖起来,同时还派遣史文恭和苏定去购买两座工坊所必须用到的设备。

弄完这些,聚贤庄的事情渐渐走向正轨,细碎的琐事,赵不凡也全部交给何大野处理。

可两座工坊的建设需要时间,蚕桑养殖和作坊的运营也需要一段时间,至少要一年多才能逐步看到收益,而频繁的大动作却让库存的黄金如同流水般用去。何况那批黄金还有折月芝和燕青的份,现在几乎快要被用光,等同于负债累累!

更麻烦的是,现在已是政和七年开春,不用多久,接连就是蔡京、梁师成等人的生辰,若到时候不送去生辰纲,食言爽约,那后果不堪设想,别说等着赚钱,不步上杨志后尘就是万幸。

此外,现在的他急需得到朱家支持,所以必须尽快迎娶朱琏过门,那么聘礼又是很大一笔。

钱!钱!!钱在哪里!!!

接连几天,赵不凡焦头烂额,两座工坊是未来的主要财源,不能耽搁分毫,别的地方也处处都要钱,怎么弄钱救急就成了他现在的痛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向百姓伸手,只要他伸手,很快就能压榨不少钱,可这违背他的意愿,尽管很想伸,可他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做下一个蔡京,不要做下一个童贯!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记住大师傅的叮嘱,要记住大师傅的教诲!!

他不断在心中念着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种压力,压得赵不凡喘不过气来,走到如今这一步,钱就是命。

如果对蔡京和梁师成食言,那明天就会走上断头台!

如果没钱,那军中的弟兄哪儿来薪俸,那聚贤庄的弟兄吃什么!

可这些能向谁说?能向谁倾诉?

这一刻的赵不凡,真正体会到做个领头人的无奈,没真正经历过,真的很难懂。

苦思数日未果,赵不凡也真被逼急了,连武松等人都看出他心情很差。

这天,武松迟疑着走进他书房,见他在那儿走来走去,忍不住问说:“庄主,什么事让你这么忧愁?也给兄弟们说说,大家想想办法,或许比一个人苦思要好!”

“唉!”赵不凡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武松想了想,突然道:“是不是因为钱?”

“嗯?”赵不凡猛然看了过去。

武松看到他这反应,瞬间就明白了,皱眉道:“庄主,我前几日曾听何都管感叹,说庄子入不敷出,感觉是因为钱!”

心事被武松戳穿,赵不凡无奈一笑。

“是啊!没钱了,急需要钱,非常多的钱,不然弟兄们全都要挨饿!”

武松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可片刻后,他的手突然握紧自己的青龙白虎双刀,转身就往门外走。

“庄主安心,我半月后弄钱来!”

赵不凡纵身一跃,直接拦住他。“你怎么弄?”

武松面色坚毅,拍着胸脯道:“庄主不用多管,我武松一定拿回钱来,事后我一人扛!”

“你这说得什么话,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这样擅自行动算什么?”赵不凡厉声斥责。

这话说得武松低下头,没有吭声。

赵不凡感觉不对,再度追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去弄钱,总之这件事我一个人扛!”武松说完,不管不顾,直接就要冲出门去。

赵不凡一把抓住他胳膊,狠狠拉回来,愤怒吼道:“武松,你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是要成大事的人,怎么这么蛮横?特立独行?你这样将我置于何地?”

武松见他发怒,闷闷地侧过头去不吭声。

赵不凡是真的火了,怒声大骂:“武松,我告诉你,你不跟我说清楚,哪里都不准去,连杏园都不准出,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你,那今后大家各奔东西,再不做兄弟,算我看错了人!”

“庄主,我就是想弄些钱来!”武松总算出声,可还是不说想干什么。

激烈的争吵声传出很远,负责巡查杏园的杨志顿时心急火燎地冲进来,看到赵不凡和武松正面对峙,立刻急道:“武松兄弟,这可就是你的过错,你怎么能跟庄主争吵!”

武松看看赵不凡,咬着牙道:“过几天是童贯的生辰,各地送给他的生辰纲肯定很多,那都是不义之财,我就想去抢些来贴补庄子,然后我就去自守,一个人扛下,不想看到庄主苦恼,不想看到弟兄没饭吃,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为了众兄弟,也就豁出去干一票!”

刹那间,杨志沉默了!

赵不凡听到这话,更加生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武二哥,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你是逞英雄了,你是豁出去了,可你拿回来的钱,弟兄们哪个敢用?哪个有脸去用?你讲义气,弟兄们都知道,可大家聚在一起,为的是实现宏愿,我让你读的书,你读到哪里去了?你将来怎么做将军?你将来怎么领军征战?义气要有,可光凭义气,能解决问题?”

“我……”武松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待赵不凡气消了些,这才无奈地道:“可现在怎么办?这么大个庄子,大家总要吃喝。我武松也不笨,我知道庄主你不想压寨百姓,可如果你不送钱去朝廷打点,肯定会被害死,那时弟兄们又失去依靠,这些事我都知道,可我武松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庄主死,我也没有别的本事,除去抢那些不义之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不凡心中其实很感动,可他很不认同武松的行为方式。

“武二哥,我没说你的想法不好,我只说你这么独自蛮干不好,凡是要多想想,不要枉死性命,你的性命要留到战场上,即便真是不幸战死,那也要堂堂正正地马革裹尸而还,不是死在毫无意义的地方。那些送给童贯的生辰纲是不义之财,可以抢,但要想好怎么抢!”

第0067章 龙蛇齐聚

书房内,武松被训得不吭声,独自生着闷气,但终究没有再固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平复下心绪,转而看向沉默的杨志。

“杨兄,当前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你觉得童贯的生辰纲我们劫不劫?”

杨志咬着牙:“劫!不过要挑个合适的劫,不要坑害了好人!”

“那你们这几天就好好准备下,我设法打听消息,找几个适合的劫,这件事也就我们三个人做,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赵不凡并不想让太多人参与到此事,特别怕走漏风声,他现在的处境很复杂,不能被抓住把柄。

“好!”杨志和武松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随着杨志和武松离开,书房内逐渐安静下来,赵不凡静静站在窗户旁边,眼神悠远。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可现在的局势,逼得他不得不走这一步,不得不剑走偏锋。

可他真的很怕自己沦陷,很怕今后无法收手,直到有天再也无法回头。

许久后,他轻轻走回桌案,摊开宣纸,徐徐提笔,缓慢而有力地写下一句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写好后,赵不凡看了又看,最终将他们轻轻挂到墙上。

“为安定天下,我可以不折手段,但我不能忘掉本来的样子,我虽不配做君子,但我一定要铭记这两句话!”

接下来几日,赵不凡去了霸州城,想试试从州府的官吏口中探听消息,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毕竟送钱这种事,一般都做得很隐秘,不容易流传开。可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收获,有个消息在霸州城的官员口中传得沸沸扬扬。

从霸州官员的口中,赵不凡得知,孟州的知州李邦彦竟然准备了三十万贯为童贯贺寿,这笔钱财虽然可怕,但如果保密做得好,也不至于泄露消息,可更重要的是这笔钱是要买官,买的还是尚书左丞这样的位置。

大宋几度改革官制,在现如今,尚书左丞实际就等同于以前的参知政事,换句话说就是四位副宰相之一,而李邦彦的大名,当今百姓可是基本都听说过,位列大宋“六贼”之一,向来就亲近宦官。

童贯想让他坐上尚书左丞的位置,牵制蔡京,李邦彦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因而要送出价值三十万贯的生辰纲,作为谢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这件事当然引起蔡京一脉的强烈反弹,所以有意将消息传播,弄得人尽皆知,再加上李邦彦本就大名鼎鼎,三十万贯又是巨资,那当然是风一般传遍大江南北。

赵不凡刚刚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也是狠狠吓了一跳,价值三十万贯的财物是多么可怕,如果能拿回来,那聚贤庄的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可从霸州城返回聚贤庄的路上,他心中却反而变得忧虑。

这样一笔巨款数目绝大,现在更是闹到人尽皆知,那不知会引来多少目光。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涉到朝堂的权争,两方肯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而各地江湖人士也好,贼寇土匪也好,说不定也有人在打这趟生辰纲的主意,可说是诱惑很大,危险不小!

可若是不卷入这滩浑水,那真的很难在别处弄到这么一笔巨额财富,赵不凡太缺钱了,这块饼让他完全没法拒绝。

回到聚贤庄后,赵不凡闭门思考半日,最终毅然做出决定,悄悄叫上武松和杨志,三人快马加鞭,直奔孟州。

沿途,他也把详细情况给武松和杨志讲了一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

孟州,位于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南方就是西京洛阳,是河南府地界。

赵不凡和武松、杨志快马加鞭,几日后便赶到孟州西部的洛口小镇,这小镇位于黄河北岸,是处河港,他们三人抵达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有些看上去是江湖人,有些看上去像是朝廷的人,但更多的人则根本无法分辨身份,虽说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可气息平稳,一看就知道身怀武技。

一个普通的小镇突然聚集这么多会武功的人,那不言而喻,赵不凡立刻就感觉到这里的危险。

镇上有两家酒楼,一家叫做西河客店,一家叫做东门客栈!

赵不凡三人都带着面具,将相貌遮得严严实实,自从进镇后,不知有多少目光看向他们,但三人彷如未见,先去西河客店投宿,却得知已经没有房间,这才来到稍显偏僻的东门客栈。

走进客栈的时候,大堂内坐着很多人,大多数都带着兵器,见他们脸上戴着黑面具,个个都盯着看!

赵不凡没管那么多,直接来到柜台,重重放上五两银子。

“三间上房,要挨着的房间,钱不够了告诉我!”

店家长得很敦实,圆圆胖胖的,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他没急着收银子,反而陪笑着看向赵不凡。“客官,官府有规定,但凡来住宿,必须露相貌,还要登记姓名!”

“啪!”赵不凡再拿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

“这……”店家看着十两白花花的纹银,眼睛近乎放光,可还是显得迟疑。

赵不凡看看他,不想再多耽搁,直接又拿出十两银子扔到桌上。

“二十两,如果还不行,那我们就走!”

“行!行!!我想点办法!”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店家似乎舍不得,连忙将银子收起来,高声喊道:“二花子,快带三位客官去上房!”

伴随着话音,一个瘦弱的青年从后堂窜出,略一看便明白情况,弓着身跑到赵不凡身前。

“三位客官这边请,我为您带路!”

赵不凡没有多说,很快跟随二花子上到阁楼的第三层,进到角落的房中。

二花子陪笑着送他们进屋,点头哈腰道:“客官,这间房的左右两间也是你们的,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到外面的过道上喊一嗓子,小的立刻就来!”

“嗯!你去忙吧!”赵不凡挥挥手。

这二花子也不多话,笑着关上房门,迅速远去。

待听到他脚步声走远,赵不凡这才看向武松和杨志,压低声音道:“这小镇聚集这么多人,看来都跟此次生辰纲有关,我们要小心应对,若无绝对把握,尽量不要与人说话,还有就是不准喝酒!”

“行!”武松和杨志尽皆点头。

“那你们现在都回房休息,千万不要乱跑,晚上再行动!”

“好!”两人应过,都没有说什么,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

赵不凡独自坐着想了会儿,走到床边躺下,不多时就迷迷糊糊,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突然,房间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正要睡着的赵不凡猛然惊醒,一个纵跃就从床上起身,警惕地盯着房门。

“谁!”

“我!”一个冰冷的女声,非常好听。

“你是谁?”赵不凡皱起眉头,只感觉声音有点熟,可对方只说了一个字,很难分辨。

“你认为呢?”

门外再度传来声音,这此赵不凡倒听明白了,惊喜地睁大眼睛。“雪玲?”

他匆匆走上前去打开房门,顿时见到雪玲那张绝美的容颜,她此时是清秀装扮,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随着房门打开,她看都不看,一个闪身就窜进了房内。

赵不凡关上房门,转过身来打量片刻,笑着问道:“小师妹,看你这装扮,现在应该是蔡京的义女?”

“是!”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赵不凡疑惑。

雪玲冷冷地盯着他:“不仅我知道,你的小情人朱琏应该也知道了,她对你的背影特别敏感,跟着你走了好一会儿,反而是朱伯材没发现你!”

“他们也在这里?”赵不凡惊异。

雪玲没有回答,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么想死?”

“小师妹,你说话带点人情味行不行?”

“我不懂什么人情味,你赶快走,这里会死很多人!”

“为什么!”

雪玲冷漠地看着赵不凡许久,猛然转过身去。“这是个局,童贯勾结辽国的阴谋被皇城司和蔡京联手破坏,战争最终没打起来,而且童贯想在沧州坑杀提举皇城司的贤王,最终又被朱伯材破坏,他此次是借题发挥,引朱伯材来这里,目的是借别人的手坑杀朱伯材,你若是不走,死在这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李邦彦的三十万贯生辰纲是不是真?”赵不凡急问。

“是!可那也是诱饵,你想拿到那笔财富难如登天,别说你,连我都不知道这批财物究竟是谁押送,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押送,我劝你放弃,这次童贯布下天罗地网,你的小情人和朱伯材都死定了!最重要的是,蔡京此次不会管,李邦彦做尚书左丞是板上钉钉的事,他知道没办法阻止,所以只是要利用这件事暗中另作文章!”

说完这番话,雪玲再不吭声,径自往房门走去。

赵不凡呆怔当场,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念头。

“我影响到很多事,难道朱伯材和朱琏的命运也彻底发生改变?”

雪玲可不知道他想什么,眼看就要走出房门,却突然顿住脚步。

“还有,小心两个叫做方腊和田虎的人,他们一个是明教教主,一个是盗匪头领,麾下高手不少!”

第0068章 河滩上的死人

入夜,东门客栈的大堂里非常热闹,各种来路不明的高手齐聚一堂,各自喝酒嬉闹,人声鼎沸。[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赵不凡为避免太引人注目,特意吩咐二花子弄了些饭菜到屋子里,草草吃过,便带着武松和杨志悄悄从客栈后门出去,意欲熟悉洛口小镇的布局。他早前已经从二花子口中问到,这个小镇突然冒出这么多江湖人士,是因为大家都说李邦彦的三十万贯会经过这里,而且是走黄河水路。

事实上,李邦彦送给童贯的这次生辰纲,有两条消息在流传,一条消息是说走陆路,先南下河南府,经过西京洛阳然后再东至汴梁。第二条就是走水路,沿黄河顺流而下,然后在这洛口小镇改道,进入黄河的支流汴河,直达东京汴梁。

可从洛口小镇现在龙蛇汇聚的情况看来,恐怕这三十万贯还真是要走水路,众多江湖人可不傻,他们没有探听到消息,绝不会草率行动,而赵不凡再结合雪玲的提醒,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生辰纲必然是要从这里经过,但这批钱财究竟会怎么送,却是个非常大的谜题,何况童贯还希望借用这批巨资坑杀朱伯材。

赵不凡现在面临着两个难题,一个是找出三十万贯在哪儿,另一个则是设法帮朱伯材。

离开东门客栈后,他带着武松和杨志来到渡口附近的河滩,三人沿着河滩走了好几里,仔细观察,直到几乎快远离洛口镇才停下,而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似乎在疑惑。

武松看了看他,压低声音道:“庄主,这河上的不少渔船可全都是贼船,这三十万贯有如此多的人垂涎,谁敢走水路?”

“是啊!这一代几乎都快被贼船给占满,怎么还敢走水路?可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全都齐聚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呢?”赵不凡迈开脚步,迎着河风徐徐前行,双目静静凝视着远处河面的火光。“杨兄,如果这趟生辰纲是你送,你会怎么走?”

杨志丝毫没有犹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水路!”

“噢?为什么?”赵不凡诧异地看向他。

杨志思考片刻,眼中隐有精光闪过。“庄主,这趟生辰纲比我当初替梁中书送的那趟复杂很多,当初我送的那趟生辰纲,知道的人终究不算特别多,各方形势更单纯,所以核心问题在于小心谨慎就好。可李邦彦这三十万贯,惊动天下,牵涉朝中权争,那么根本不是送的问题,而是怎么藏!”

“藏?”武松疑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对!”杨志非常肯定,沉声道:“这趟生辰纲除非派遣大军运送,不然就只能藏,而调遣大军运送绝对不可能,这生辰纲可是要送到京都汴梁,非京城驻军敢接近东京,那就是以叛军论处,除去陛下亲自下令,谁有这个胆子?若真那么做,一封奏书上去,陛下会直接全部处死,外军入京可是大宋历代皇帝最忌讳的事!”

赵不凡来了兴趣。

“这话有理,杨兄继续说!”

杨志点点头:“因此,这趟生辰纲就只能藏,可同样是藏,走陆路的风险将远远超过水路,一则陆路的行程远,二则翻山越岭,三则是有更多地方可以让别人伏击,所以必然会走水路。”

“那你觉得会不会有声东击西的可能?”赵不凡再问。

“没用,消息大面积泄露的情况下,盗匪同样可以在陆路安排人手调查监视,无论怎么看都更危险,声东击西根本就没有意义。”杨志回道。

赵不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这段黄河上有这么多贼船,谁还敢经过?他们究竟怎么运过去呢?”

杨志没再回话,同样被这个迷惑给困扰。

三人随后又在河滩上绕了几圈,这才徐徐走回镇子。

突然,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那叫声非常凄厉,在黑暗中显得尤其刺耳。

“救命啊!救……”

赵不凡三人瞬间反应,急速催动轻功飞奔而至,可由于距离过远,终究还是晚了,他只远远看到凶手的黑影。

武松意欲去追,赵不凡一把拉住他。

“武二哥,这里危险重重,不要冒险!”

另一边的杨志则蹲下身子查看尸体,片刻后突然压低声音惊呼:“这不是东门客栈的那个二花子吗?”

“二花子?”赵不凡猛然低头细看,待确认他的身份,瞬间惊愕难当。“店小二为什么会独自来到远离镇子的河滩?”

武松检查过二花子背后的伤口,迅速说道:“庄主,二花子是在返身逃跑的时候被一刀刺个对穿,虽然已经死亡,可伤口处甚至还没有涌出多少血,可见那人的刀很薄很锋利,应该是轻薄的短刀,而且那人武功不弱!”

另一边的杨志也摸着河滩的地面道:“这儿的地面还有痕迹,那人应该是一步飞跃,跨越半丈,凌空一刀刺入!”

“噢?”武松转头看看杨志指着的痕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当时发生的画面,迅速接道:“那结合贯穿二花子的刀口来看,那人的体形应该不高,比我至少矮一个头!”

三人正说着,黑暗深处突然又传来急促的破风声,似乎有高手在快速接近。

武松最先感觉到动静,急声道:“有人来了,十几个高手!”

“走!”赵不凡当机立断,催动轻功转身就跑。

三人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

片刻后,一个中年人飞速赶到,不是别人,正是提点皇城司的朱伯材。

紧随其后,十几个高手接连奔至,朱琏易容成一个矮瘦青年,看过地上的尸体,立刻问道:“父亲,没有看到凶手吗?”

“隐约看到一点,可他们三个都带着面具,应该是今天午后来镇上的那三个面具人!“朱伯材面色凝重,一边回答着朱琏,一边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

可听到他这话,朱琏心中瞬间一突:怎么可能?那三个面具中的一个人应该是赵不凡,他为什么要杀东门客栈这个店小二?难道我认错人?不,我绝不会认错,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朱琏忍不住急问:“父亲,你确定那三个面具人是凶手?”

“不!他们不是凶手!”朱伯材此时已经看完现场的痕迹,目露精光。“从这河滩的痕迹来看,他们有三个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死了。他们一个人蹲下查看尸体,一个人去查看附近的脚印,一个人则站着没动,这说明他们应该也是听到惨叫声才赶过来,不过他们离得更近,所以先到一步,杀人的应该另有其人。”

朱琏心里暗暗舒口气,但没有讲出面具人中有赵不凡,转而问道:“父亲,二花子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我们刚刚怀疑他是李邦彦手下的联络人,结果马上就被杀了,为什么这般巧?”

朱伯材一声冷哼。

“还能是为什么,我们的人中肯定有内奸,我现在很怀疑,这次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要父亲的命?为什么?”朱琏大惊失色,难以理解。

朱伯材宠溺地看向自己女儿,微微笑道:“琏儿,你要学的还很多,那几个知府联名上书弹劾李邦彦,显然是遵照蔡京的吩咐,而陛下是鼓励文武贪财好色的,只要没有超过底线,他都不会管,可一次生辰纲就拿出三十万贯,已经在陛下的容忍范围之外,这才会派我过来调查,可这件事在陛下眼中是小事,本不该让我来,所以为父一直就疑虑这是有人想借机杀我!”

“这还是小事?”朱琏愕然。

朱伯材笑着摸摸她的头:“对,这在陛下眼里是小事,哪怕搜集齐证据,最多也就是没收这笔钱,然后贬官罚奉了事!”

“为什么这样?”朱琏有些难以置信。

朱伯材轻轻叹息:“太祖皇帝是因掌握兵权而黄袍加身,迫使大周皇族让位,所以我们大宋的历代天子最忌惮文武惦记着权利,反而鼓励文武贪财好色,特别是武人,越是贪财好色,越是野蛮不识教化,天子就越放心,如果什么都不贪,那必然很快大祸临头,天子会怀疑你究竟想要什么,特别是当今的陛下,特别在意这个,就算你贪上百万贯,生活糜烂成风,那也是小罪,远比不上你盯着皇座看一眼。

琏儿,你也长大了,是该知道这些的时候,你不要以为陛下不知道文武贪财。不,陛下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很多文武敬献的珍奇异宝,价值远远超过自身俸禄,陛下怎么会不知道?那苏杭应奉局每年给陛下搜集奇石,运送花石纲,花费的代价动辄上百万贯,可陛下在乎过吗?不,陛下更在乎怎么保住江山,你看看现在能征善战,得到重用的将军,有几个不贪财,不好色,这都是历代天子养出来的性子!”

朱琏陡然听到父亲讲出这么多真相,心里如遭重击,完全无法理解。

“父亲,难道大宋的忠臣良将就没有劝谏过吗?”

“劝谏?”朱伯材苦涩一笑:“谏过,很多人都劝谏过,连蔡京这些人年轻时也都曾委婉上书,可运气不好的,现在都已经死了,全部化作黄土。运气好些的也被流放或者贬官到偏远地区,不得重用。其它的则随波逐流,为父不也是吗?陛下对不起百姓,但唯独对得起我们这些文武,满朝文武的荣华富贵都是陛下给的。其实陛下很聪明,可他从小接受大宋的皇室教育,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不能理解民间疾苦和臣下的不易,若上书劝谏,他看得懂,但体会不到,反而认为别有企图,有何用?”

朱琏听得忧心忡忡,无奈道:“可大宋这么下去,还能维持多久?”

这话似乎触动了朱伯材,他淡淡微笑,带着欣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若想中兴大宋,那只有出现一个懂得民间疾苦,懂得臣子不易,真正可以与臣子互相理解和交流的皇位继承人。我大宋并非无人,只要这个继承人能真正体会我们的奏折,能真正看懂我们的意图,能点燃满朝文武那颗失落的报国心,真正让所有人团结起来,不再争权夺利,那我大宋天威,谁可匹敌!”

第0069章 十二根绳子

洛口小镇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自前两天在河滩发现二花子被人杀害,赵不凡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一天比一天小心,特别是当他打听到二花子原来不是本地人,而是近期迁过来的流民后,更加觉得事情很诡异。(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县里派了个捕头带人过来,可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

可更离奇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二花子死亡的第四天,东门客栈的店老板和妻儿突然失踪,大家都猜测他们应该是死了,赵不凡也亲自调查过,可什么都没发现,这家人就仿佛凭空消失。

紧跟着,县里来的捕头和他手下在一天内先后横死街头。

刹那间,洛河小镇的暗流瞬间猛烈,不断有江湖人被发现死在房间里,亦或者死在小镇附近,各方人马都气势汹汹地调查凶手,你怀疑我,我怀疑你,不时就有争斗发生,那些本地百姓甚至都吓得不敢出门,天天缩在家里。

二月初七傍晚,赵不凡带着武松和杨志去找本地人买了些吃的,徐徐返回东门客栈的客房外。

他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所以没说话,赵不凡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率先踏进了昏暗的屋子。

“小心!”武松突然爆发怒吼,一把抓住赵不凡狠狠往后扔,自己挺身上前,右拳带着猛烈的劲风呼啸而出。

“嘭!”

昏暗的房间闪出一道黑影,凶狠地与武松对了一掌,幸亏武松反应快,不然这一掌恐怕就直接打到赵不凡胸口。

武松内力雄浑,拳头如有千斤之力,那人明显不是对手,瞬间倒飞而出,直接将床都给砸烂,但武松也身形暴退,直到杨志抵住他后背才稳住身形。

门前狭窄,赵不凡三人都堵在外面,屋内的黑影却趁着这片刻的时间,从地上飞速跃起,直接撞破窗户逃走。

“追!”赵不凡咬牙切齿,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没察觉到屋里有人,若非武松反应及时,他的小命恐怕都没了。

三人从屋子里的窗户跳出,紧紧跟着那道身影飞驰。

时过傍晚,天已经漆黑,再加上百姓都不敢出门,所以他们这番追逐还真没有几个人看到。

东门客栈临近河岸,那黑影直往河滩上跑,而且他似乎非常熟悉这里的环境,利用夜色和河滩的崎岖地形做掩护,没跑多久竟然消失在一个大拐角,当赵不凡三人追过拐角的时候,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三人又在附近仔细搜索一遍,仍旧没发现什么痕迹。

杨志很愤怒,气闷地收起流星碎岩刀。

“这狗贼还真是滑溜,这样也给他跑了!”

武松面色凝重,将青龙白虎双刀挂到背上,转头望着赵不凡轻声说道:“这个人武功很高,而且他用的武功很有名,是出自少林的大力金刚掌,已练到大成境界!”

“你确定是大力金刚掌?”赵不凡盯着他问。

“我确定,天下认不出这套掌法的武人还真不多!”武松的语气非常肯定。

这话一出,赵不凡脑中最先闪现的名字就是朱伯材。

武松闷了下,紧跟着又道:“这人出手的武力在七品或六品,我跟他只对了一掌,不好确定,但应该在这个范围!”

赵不凡暗想:不,如果出手武力是六、七品不可能是朱伯材,虽然同样是用大力金刚掌,可朱伯材的出手武力至少在五品以上,即便武松也未必是他对手,怎会一招就重伤逃遁,那这个人是谁呢?为什么要来杀我?

一番冥思苦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咦?这里不是那天二花子死的地方吗?”杨志疑惑的声音突然想起,瞬间引起赵不凡和武松的注意。

略微细看,武松也很惊讶:“你别说,还真是!”

杨志皱眉许久,突然又道:“不,这里不是,只是与那个地方很像!”

“为什么?”赵不凡追问。

杨志指着河岸边道:“因为在发现二花子死的地方,我曾看到那里有一排巨石,可这里没有!”

“可我觉得是!”武松说着,独自在四周查看起来,不多会儿,他走到靠近河边的地方,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土细看半晌:“你们看,这泥土还混杂着干涸的血迹,短短几天时间,还没有完全隐没,还有这块碎布的位置,跟那天不是一模一样?至于周边的环境,看上去也是一样!”

“可河岸边的那些石头去了哪儿?”杨志反问。

听着两人的争执,赵不凡漫步走到河岸边,弯下身子查看,可惜这里天天被河水冲刷,什么痕迹都看不到,而脑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这让他非常烦躁,起身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顺手抓起一枚鹅暖石,猛地砸向水里。

“啪”鹅暖石传来撞击声响,与寻常的“噗通”入水截然不同。

“咦?”赵不凡奇怪地向着水里走了几步,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河里似乎有东西。“大石头?”

他踩着河水浸泡的泥沙,徐徐往水里探去,眼看水已经漫过大腿,他终于看清河里的东西,正是十几块巨石。

他当即大喊一声:“杨兄,那晚你见到的是不是这些巨石?”

正与武松商议的杨志闻声走来,入水后没走几步便看清水里情况,立刻点头:“正是这些巨石!可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晚明明是在河岸边,只有小半截埋在水里,现在竟然全都在水里了,这又不是涨水的时节,很没道理,谁会闲得没事去搬动这么多巨石,这可不是一般的重!”

武松也好奇地踩着水过来,可没走进步,他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水里。

“什么东西绊我的脚?”

随着话音,他伸手到水里去摸索,没多久却抓起一根粗大的绳子。“谁放这么大的绳子在泥沙里?”

他一边说,一边扯动这绳子,可这一扯可就不得了,竟然没个完,那绳子非常长。

赵不凡和杨志都来了兴趣,返身走去,可刚刚迈步,赵不凡的脚猛然踢到泥沙里的什么东西,差点同样扑到在水里,伸手一抹,瞬间抓起一根绳子来,居然跟武松手里那根一样大小。

这可就让人疑惑了,这么粗的绳子显然是人为制造,为什么会埋在泥沙里,而且还这么长?

三人迅速将绳子抽起来,发现这些绳子竟然全都是五丈长短,很整齐。

因为心中疑惑,赵不凡又带着武松和杨志继续摸索,没过多久却发现这样的绳子还真不只两条,前前后后他们竟然拉起来十二条,直到再也找不到别的绳子,这才又聚集到一起。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十二条这么粗的绳子?而且这绳子还不是那种老绳,显得比较新,究竟是用来做什么?这儿距离小镇可也有些距离,附近又没住人,怎么会有这么粗的绳子埋在泥沙里。”武松疑惑地说着。

赵不凡没法回答,沉默不语。

反而是旁边的杨志越来越凝重,不多会儿,他突然扑向前方水里,俯着身子摸索什么。

赵不凡张口问他,他也不回答,只说让他们等等。

大约过了一刻钟,杨志在那里绕了好几圈,终于返身回来,猛然扯下脸上的面具,神色激动。

“庄主,我刚才回想那天看到多少巨石,感觉好像有十多个,但当时没有太在意,所以记不清,刚才我仔细查看过,这些巨石正好是十二个,完全印证我的猜测!”

“猜测,什么猜测?”武松疑惑。

杨志道:“武松兄弟,你想想,绳子是埋在泥沙里,总计十二根,岸边则有十二颗巨石,那么也就是说这石头很可能就是用来栓绳子用,可绳子拴在石头上,那么另一头也应该绑着东西才对。可现在这绳子既没有拴在石头上,也没有绑东西,只是埋在泥沙里,甚至石头也从岸边推到河水较深的地方,那是为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赵不凡瞬间眼睛一亮,隐隐有些明白了。

“对,若是本地人弄出这些,那谁会做这么多没意义的事?那些巨石可不轻,想推进河里并不轻松,而且这么粗的绳子,做起来也颇耗费功夫,既然现在有用,为何不收起来留着今后备用?”

赵不凡笑了起来,深深地看着杨志道:“你是怀疑,这绳子埋在泥沙里,一头用巨石压着,另一头悬在深水中,很可能是为了藏东西,而综合各种消息,十有八九就是藏生辰纲的财宝箱子!”

杨志笑道:“虽然是推测,但可能性很大,不然谁会在这里费尽心力弄机关?事后还要将巨石和绳子都藏到水里?何况这绳子很新,连青苔都还没生长,说明就是近几天的事,那么我就只能往生辰纲上想!可惜我们发现得太晚,如今十二根绳子都被我们捞起来,什么都没有,显然是对方已经将财宝转移,而且还将石头都推到水里藏起来!”

赵不凡低下头,思考着道:“假设你的推断正确,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而二花子死在这里,很可能就是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悄悄跑来查看,结果被对方发现,因而丧命!”

“也有可能他本就是听从对方命令的人,但被灭口!”武松补充道。

“啪!啪!啪!”

缓慢而有力掌声突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精彩,很精彩!看来你们三个还真不是寻常之辈,说得很对,二花子知道太多,而他又已经不具备价值,所以要死!可你们现在知道又怎么样,似乎显得略微晚了些,生辰纲还有三天就能安全送出,更重要的是你们今晚都会死!”



第0070章 暗局

月光笼罩着河滩,赵不凡和武松、杨志站在低矮的河岸,警惕地盯着远处崖石,那上面站着三十多个高手。[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赵不凡三人都戴着面具,那些高手看不到他们的容貌,为首的人一边轻拍手掌,一边徐徐走到最高处,声音很浑厚:“你们三个很聪明,可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好事,因为会死得很快!”

“朱伯材?”赵不凡瞪着眼睛,脑中在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这个为首的人,无论是相貌,亦或者身高体形,完全与朱伯材一模一样。

“你见过我?”朱伯材笑意盈盈地遥望过来。

不对!不对!声音不对!!

赵不凡暗暗震惊,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朱伯材,连气质都模仿地相似,可唯独声音和说话的味道有差异。

旁边的武松和杨志可分辨不出来,但他们都听说过提点皇城司的朱伯材,彼此对望一眼,杨志沉声喝问:“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皇城司提点竟然也会投靠童贯?还帮李邦彦运送生辰纲?”

“是又如何?”假冒的朱伯材含笑反问,还真有点朱伯材那种内敛的霸气。

可赵不凡心中却在冷笑,越发确定这个人不是朱伯材,尽管这人模仿得很像,可有种东西叫做味道。

朱伯材是个很有味道的男人,这来源于他几十年的沉淀,是几十年风雨的积累,那种内敛的霸气自然而然,眼前这个假扮者显然没有得到精髓,而且这人根本就不懂朱伯材。须知朱伯材除去内敛的霸气,更隐含着一股子深沉,只有真正与其敞开交流过才能明白,那是他忧国忧民,却又不得不臣服于现实的无奈和痛苦。

看着眼前这个装得似是而非的人,赵不凡突然想明白了。

雪玲前几天曾说过,童贯不但要顺利送走生辰纲,更要设局坑杀朱伯材,现在看来,这人伪装成朱伯材出现,那么目的不言而喻,必定是要让所以人都以为运送生辰纲的人是朱伯材,让朱伯材成为众矢之的。同时,他们再冒充朱伯材疯狂杀人,导致各方匪寇与他结下深仇大恨,那朱伯材弄到最后,不但要面对无数匪寇围追堵截,更要面对这些人,堪称绝路。

赵不凡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他在思考怎么帮助朱伯材破局!

“杀!”假冒的朱伯材厉声喝令,身后的三十多个高手纷纷从崖石上跳下。

“嗤!”

武松和杨志瞬间拔刀出鞘!

“哈哈哈!这里好热闹,看来今晚果真没来错!””

一阵大笑声突然让两方人顿住。

伴随着话音,一个中年人从河滩西面徐徐走来,国字脸,眼睛很大,鼻梁宽阔,颌下蓄着短须。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和尚打扮,体形近乎与鲁智深相当,高壮得惊人。[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另外一人手拿苏州画扇,是个瘦高的文士,气度很从容。

赵不凡看到这个中年人的样貌,瞬间惊得呆住。

当初,他与何大野从平安寨出发,去往霸州城送信求救,途中遭遇黑衣人截杀。当时赵不凡有意引来辽兵,利用辽兵拦住了那个黑衣人,但他自己与何大野同样被辽兵围追堵截。

后来,他掩护何大野先走,自己陷入重重围困,眼看着即将战死,却被一个中年人所救,当时那个人没告诉他名字,只说当他有天不再效力朝廷,想换个活法的时候,便去江南的剑庄。

眼前这个中年人,正是当初那个人,怎能不让赵不凡惊讶。

因为赵不凡戴着面具,那人也没认出他,只是对着崖石上的假朱伯材笑道:“朱大人,你为运送生辰纲,杀太多人了!”

崖石上的朱伯材目光凝重,冷哼道:“方腊,你明教四处宣扬什么教法,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你倒是主动找过来,你们千里迢迢从江南来到这河北之地,难道是来游览名胜?”

方腊笑道:“正是为名胜古迹而来,我们明教安安稳稳地做良民,总不至于连看看风光都不行吧!”

假朱伯材一声冷哼。“真是好大的架子,光明左使王寅,光明右使邓元觉,南离法王石宝,护教法王司行方,你带来明教二使不说,连四大法王也带来两个,更不说还有诸多武功高强的教众,你观光需要带这么多高手?”

方腊做出满脸无奈的模样,苦笑着摇摇头:“朱大人,现在世道不太平,盗匪众多,不结伴而行,如果被贼给惦记,那可怎么办,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

假朱伯材还有来得及回话,一个粗鲁的嗓音突然又从河滩东面的黑暗中传来。

“方腊,你少把罪名往匪寇身上推,你那个明教,比老子这些匪徒好到哪里去?”

眨眼间,一个满脸胡渣的黄脸大汉带着两个人徐徐走近。

方腊看到他们,抱拳笑道:“田虎兄,汴祥兄,孙安兄,久仰久仰!”

“别!老子受不起你方大教主的礼!”田虎随手一挥,根本不管方腊,转头看向崖石上的假朱伯材,眼放寒光。“朱伯材,老子是贼,你是官,你杀老子那么多人,老子也不说什么,但你听着,这件事老子跟你没完!”

“你以为还能回去当山大王?这次既然来了,你也就留在这洛口镇!”假朱伯材冷喝道。

“你留老子试试?别说你如今在洛口镇没多少人,就算你调驻军过来,老子也有办法脱身,你真有本事就带兵把我山头给剿了,你们官兵来几次,不也被老子的弟兄打得鬼哭神嚎?”田虎说话非常粗鲁,真是纯粹的山贼习性。

他身后穿着黄衣的长发男人也随之上前,冷笑着喊道:“朱大人,久闻你大力金刚掌登峰造极,已入化境,我孙安还真想见识见识,不如下来切磋几招?”

“你也配与我交手?”假朱伯材冷哼。

孙安大怒,直接就要冲过去,田虎一把拉住他,盯着假朱伯材道:“老子只有一句话,没得到三十万贯,你朱伯材和方腊都别想离开洛口镇一步,我的人已经在洛口镇附近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走不了!”

“哎呀!”方腊一声惊呼,故作愕然:“田虎兄,那些鬼鬼祟祟的人是你的部下?你怎么不早些知会一声,石宝兄弟昨天先行返回江南,路过东面大路的时候被人袭击,出于自卫,这就全给除了,活着的也押送去洛阳官府,你若是提前向兄弟说一声,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你看这事弄得……真是……唉!!”

田虎愣住片刻,破口大骂:“方腊,我弄你祖宗十八代!!!”

“田虎!嘴巴放干净些!”光明左使王寅纸扇一收,冷声回应。

宝光如来邓元觉伸了伸手脚,粗着嗓子道:“很久没活动筋骨,真是浑身难受,你们一起上,让我过过瘾如何?”

“诶!”方腊微笑着拦住二人,从容自若。“田虎兄是直爽性格,不用计较!”

田虎杀气腾腾地盯着方腊半晌,突然笑道:“行,你可以玩阴的,不过你真以为自己是赢家?哼!你藏在河对面的一百多人早都被皇城司杀光,你不想办法应对皇城司,反而跑来对付我,确实很有本事!”

刹那间,方腊脸色剧变,直直看向崖石上的假朱伯材。

一时间,三方势力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火并。

赵不凡保持着沉默,心中非常震惊,他没想到方腊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没想到洛口镇的争斗已经这么惨烈,心中也越来越急迫:不行,我必须与朱伯材见一面,三十万贯如果弄不到,那便放弃,但朱伯材和朱琏不能死在这里!方腊和田虎帐下来的高手这么多,更有那么多人暗中谋划,现在什么事都推到朱伯材头上,他若没有准备,必死无疑,我必须尽快脱身!

刚想到这里,田虎身后的孙安突然指着洛口镇方向,惊呼道:“火光,好大的火光!”

几方人瞬间转头望去!

刹那间,个个目瞪口呆。

火光漫天!

洛口镇上空全然被火光映照,亮如白昼!

方腊脸色一变,顾不得别的,飞身便往洛口镇狂奔,焦急喊道:“司行方还带着很多兄弟潜藏在镇内,救人!”

宝光如来邓元觉和王寅闻言,瞬间催动轻功,跟着他狂奔。

田虎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同样有不少重要兄弟在镇内,慌张地冲向小镇。

赵不凡更是心急火燎,带着武松和杨志直奔回镇,他现在很担心朱伯材父女和雪玲,害怕她们会在镇内。

此时他们都慌了,顾不得争斗,但假朱伯材却没有动,目视着他们远去,微微一笑。“黑影,立刻去上报童大人,一切已经按计划进行,方腊和田虎两方已经对朱伯材恨之入骨,只要周围几个军州的驻军不大规模过来增援,那么朱伯材就是困兽,哪儿也去不了!”

黑影一直隐藏在他身后,迟疑片刻,突然道:“大人,那三个面具人不简单,属下担心会有意外!”

“意外?”假朱伯材想了想,笑着摆摆手:“三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引他们过来,不过就是要演出戏给方腊和田虎看,让他们更加确认是朱伯材在暗中运送生辰纲。虽然这三个人确实聪明,我们都还没有派人去提醒,他们就发现水里的秘密,挺让我意外,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你不用多想,你今天做得很好,不但引来三个面具人,还成功引来方腊和田虎,记你头功。”

“大人,三个面具人不算是引来的,是属下被迫逃回来!”黑影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接道:“这三个面具人中,那个拿双刀的大汉非常厉害,一拳就将我击伤,还有那个拿厚背刀的汉子也很强。属下总有种感觉,今天我们来这些人,哪怕真想杀他们三个,也未必能将他们留住!”

“真有这么厉害?”假朱伯材有些不相信。

黑影回道:“大人,另外两个人不好说,但那个拿双刀的大汉绝对不凡,属下与大人一同出手也未必敌得过,他的武功应该与邓元觉等人差不多,或许在某些方面还略胜几分,总之他的武功至少比方腊要强!”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可就奇怪了,那个层次的高手并不多,这三人是哪儿冒出来的?”假朱伯材面露疑惑。

黑影摇摇头:“大人,属下觉得这三个人很有可能成为变数,我起初决定引他们来做这场戏,只是因为他们戴着面具,各方人马对他们都有印象,而且那天也正是他们撞见我杀二花子,但现在看来,他们人数虽少,但都是精锐,我怀疑有可能是蔡京那边的人!”

“蔡京的人有雪玲应付,不会有问题!”假朱伯材显然对雪玲非常有信心,说话很有底气。

“可属下一直就觉得雪玲有问题,特别是上次霸州分舵的事,雪玲当时明明在那一带活动,可偏偏让雁头寨的赵不凡和朱琏这个黄毛丫头给坏了事,而她却以疏忽来解释,属下怀疑其中有蹊跷!”黑影斩钉截铁道。

“胡言乱语,雪玲潜伏在蔡京麾下,作为蔡京的义女,收集的情报还少?她哪件事没办得妥妥当当?几年来完成的刺杀任务是你的两倍,霸州那件事太过突然,雪玲偶然一次失误很正常,难道你就能保证每次都成功?你的失误可是比她还多,若每次都怀疑你,那你还能活着?虽然你也很出色,但一定要记住,嫉妒有时候会招来灾祸!”

假朱伯材厉声喝斥,丝毫没有给面子,回头看了黑影一眼,烦躁地挥挥手:“快去将情报告知童大人,现在田虎和方腊都认定是朱伯材押送生辰纲,彼此更是结下深仇,近两天必然会发生争斗,如果不及时制止附近州县的驻军赶来,等那些驻军搅了局,朱伯材走脱,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黑影咬着牙,眼中愤恨一闪即过,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缓缓退下。



第0071章 技高一筹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彻底吞噬整个洛口小镇,那冲天而起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鼻尖更能闻到刺激的焦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赵不凡怔怔地站在镇外,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仿佛没有表情,可那眼神中的愤怒,却不比眼前的烈火弱。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恨得发狂:“好狠的手段,整整一个小镇,那么多普通百姓,一把火全部烧掉!!”

愤怒的不只他一个,更有旁边诸多侥幸逃生的人,也有匆匆赶来的江湖人。

这场火烧得这么可怕,根本不是自然起火,从那些侥幸逃生的人口中可知,大火是在短短半刻钟内迅速蔓延,而且是从镇外向镇内蔓延,是围着整个小镇同时起火,甚至还用了猛火油,让大火根本没法控制。

那些放火的人显然做了周密计划,目的是要将整个小镇都烧掉,最好能把所有人都烧死,而结果是他们确实得逞了,除去少部分百姓和江湖人能在最初顶着大火逃出来,大多数都被淹没在无情的烈焰之中。

杨志和武松看得目呲俱裂,武松性子急,一把抓住旁边死里逃生的刀客,狠声问:“你们可看到什么人放的火?这么大的火,如果没有百八十人,怎么可能做到?”

那个刀客惊魂未定,声音还有些颤抖:“是皇城司的人,那些人全都穿着皇城司的衣服,他们先在镇子的东西南三方放火,然后有一批人进镇,趁着夜色,一边在青石板街道上喷洒猛火油,一边往北方撤退,若我们出手阻止,他们还有一部分人负责直接杀人,直至他们退出去时,整个洛口镇便被大火包围,太惨了,好多人被烧死!”

这样的消息迅速蔓延,皇城司背了黑锅,成为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幸存者都疯狂喊着要杀尽皇城司的人。

赵不凡心中清楚,朱伯材和朱琏绝对做不出这种事,可现在所有人都近乎疯狂,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

不多会儿,人群中突然有人带头大喊:“皇城司的船就泊在河上,大家一起杀过去,跟他们拼了!”

“对!!杀了朱伯材,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杀,杀死朱伯材!”

大众尽皆红了双眼,哪怕是侥幸残存的百姓也都疯了,有方腊和田虎带头,所有人都杀向渡口,利用那里堆积的渔船,一批批冲向黄河水面,所有人都疯了,都去找皇城司的人拼命。

赵不凡拉住想跟着冲上去的武松和杨志,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涌向河滩,苦涩道:“武二哥,杨兄,皇城司被陷害了,不要去,朱伯材我认识,他不是这种人,他是被陷害的,真正的凶手是早前我们在河滩上看到的那个假朱伯材!”

“那朱伯材是假的?”双眼布满血丝的武松渐渐冷静下来。(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我确定他是假的,他们是在嫁祸朱伯材!”赵不凡说得非常肯定。

杨志咬着牙:“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赵不凡无奈叹息:“那些人要想攻上皇城司的战船绝不容易,必然是场恶战,我们先等等,争取在关键时刻救朱伯材!”

“我爹爹才不用你救!”朱琏那美丽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不凡愕然回头,却见远方的草丛突然动了,两个人掀开草皮,从地下钻了出来,正是朱伯材和朱琏。

武松和杨志不明情况,瞬间拔刀出鞘,将赵不凡给护在身后。

朱伯材淡淡微笑,从容地走了过来。

“赵不凡,若不是琏儿前日对我说,我还真没想到面具人竟然是你!”

“我此来有目的,自然不好现身相见,还望岳父大人恕罪!”赵不凡笑着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礼。

朱伯材眼睛一亮:“你愿意娶琏儿?”

“这不正是因为没有聘礼,所以打算找童贯那帮人要点吗?”赵不凡笑着回道。

朱伯材笑了:“果真有魄力,三个人就敢来这里搅局!”

“做事不在人多,在于找对方向,此行人多也未必有用!”

“那你有什么成果?”

“如果岳父大人和琏儿有危险,那我只能放弃三十万贯,但既然岳父大人暂时没危险,那三十万贯就有我的份了!”

朱伯材罕有地流露高兴之色:“你已经找到生辰纲?”

朱琏虽然一声不吭,从始至终都瞪着赵不凡,但此刻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好奇。

赵不凡微笑着对朱琏点点头,见对方猛地撇过头去,尴尬地笑笑,这才接道:“不,我没有找到生辰纲,但对方为了谋害岳父大人,办了件很蠢的事,那就是生辰纲还没运走,却假冒你乱杀人,把自己暴露不说,还让局势明朗起来,那么接下来找生辰纲就容易了。特别是今晚这个混乱局面,正是运走生辰纲的大好时机,他们必然会浑水摸鱼,我们走前面的水路去等着就好。”

这番话让朱伯材很赞叹,感慨地说:“从你这番话,我感觉你的成长很快,快到令人惊讶,这才短短时日不见,你想事情却明显成熟很多,特别是你能发现这个局是他们想杀我,发现有人在假冒我做事,这让我很惊讶!”

“岳父大人过奖,其中全靠些机缘巧合!”赵不凡客气地说。

“机缘巧合就是线索,你没有认真去找,那你就不会发现,更不会碰到线索,这就是本事所在!”朱伯材赞赏地盯着赵不凡,显得尤其高兴。“不过,你还是欠了些火候,有疏忽的地方!”

“疏忽的地方?”赵不凡皱眉。

朱伯材看看他,也不废话,直接问:“你能确认有人假冒我,说明你必定仔细调查过河滩一带,我说得可对?”

“对!”赵不凡点头。

“你调查河滩一带,应该就知道东门客栈二花子的死,对不对?”

“对!”

“可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生辰纲在哪里,说明二花子死后的第二天你没有去死亡现场!你为什么不白天去一次,晚上再去一次?你为什么不仔细比对几个地方?你为什么不算出死亡地点距离小镇究竟有几尺?”朱伯材质问道。

赵不凡以为他说的是生辰纲之前藏在哪里,当下笑着回道:“我已经想明白生辰纲早前就藏在二花子死的那一带。”

朱伯材笑了,摇摇头:“这就是你疏忽的地方,什么叫以前,现在也藏在那里,从来就没有动过!”

“什么?还在那里?”赵不凡瞬间惊住。

旁边的杨志急道:“不可能,我们早前把绳子都捞起来,没见到有东西!”

朱伯材笑了:“先前你们在河滩上的时候,我就躲在河里,准确的说是我们先在那里,然后是假冒我的那批人过来,然后是你们来,然后才是方腊来,最后是田虎来,我和琏儿一直就躲在远处的水里。我曾亲眼看到你们在那里做什么,虽然你们发现的方式是正确的,可你们搞错了地方,那根本就不是二花子死的地方!”

“我们再三确认过,怎么会弄错?”武松疑惑地问。

“二花子死在河滩那晚迅速就事发,很多人都跑到那里去,在接连几天内,他们怎么避过别人的耳目?他们避不过,所以伪造了一模一样的现场,然后误导众人去错误的现场,反而将本来的现场全部破坏,让大家路过那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事实的真相就是,现场就在距离伪造现场几十丈的地方。”

朱伯材一边说着,一边直视着赵不凡。

“你最大的错误,是你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事实上,你应该相信的是证据,你明明已经抓到线索,可你却没有一查到底,反而模糊地东查一下,西查一下,结果导致你产生错误判断。你怎么不想想,县里来的那些捕快为什么接连死亡?为什么要在一天内迅速死亡?他们没有调查生辰纲的责任,仅仅是负责调查二花子的死,为什么要被谋杀?”

赵不凡恍然大悟:“因为他们专注于调查二花子的死亡事件,所以更容易察觉现场被人改过了!”

“不错!他们发现了问题,所以马上被灭杀。”朱伯材说完,再度质问:“此外,那个东门客栈的老板一家老少失踪,我那晚明明偷看到你们三个面具人去调查他们家院子,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赵不凡,甚至一度怀疑你们也是帮凶,直到琏儿说出你的身份,我才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想来,你既然是去调查,为什么只查一遍?第二天晚上却没有再去?”

“我头天晚上没找到线索,所以担心浪费时间,第二天晚上没再去!”赵不凡实事求是地说。

“东门客栈的二花子和店家老少全都出事,西门客店却没有,不管为什么,总是有原因,你当时如果多些疑惑,多些心思,再想得细腻一些,然后再去一趟,你就会发现他们花园里那颗树木的位置不同,而你见过会移动的树吗?”

“花园下方有问题!”赵不凡惊呼。

“现在想明白了?如果当时你就发现,你会走这么多弯路?还差点陷入险境?如果不是对方愚蠢地火烧洛口镇,我当时在河里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如果你早点发现那颗移动的树,那你就会知道,那花园下面有条通往二花子死亡地点的暗道,更会发现生辰纲就是从东门客栈转移过去藏到水里!”朱伯材似乎有心指点赵不凡,语气略带着责备。

“可生辰纲是怎么送入东门客栈的?”赵不凡更疑惑。

“很简单,他们通过买肉,因为众多江湖人士集结,东门客栈的生意好,所以他们便将财物藏到死猪、死牛的肚子里,掩人耳目,每天送一批,直到送完,而且他们也不将财富藏在客栈,而是及时通过花园的密道转移,秘密送到河滩。

这是我在二花子死的当天晚上,连夜去东门客栈的厨房偷看时发现。你当时只要去看过,一定会疑惑为什么会储存那么多死猪?哪家客栈会不知道自己每天大约消耗多少?有这么做生意的?不怕猪肉放久了坏掉?正因为这个疑惑,所以我仔细检查了所有猪肉,结果发现有一小块卡在猪骨头上的金子!”

一口气说到这里,朱伯材微微一笑:“赵不凡,你此次比之前有进步,但今后还要学会一件事,那就是细致!”



第0072章 昂贵的聘礼

洛口镇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远离镇子的密林里,朱伯材坦诚相待,徐徐将时间的来龙去脉讲出,直让赵不凡心悦诚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他不是佩服童贯手下那些人的手段,而是佩服朱伯材在明察秋毫的本事。

他抱拳一礼,诚恳道:“岳父大人,感谢你今日的提点,今后小婿做事,定然会更加细心,但既然已经知道生辰纲在何处,不如我们现在就设法劫走,敌在明,我们在暗,小婿有办法弄走!”

朱伯材双手负背,含笑而立。

“不用了,你以为我早前和朱琏藏在水里是为什么?生辰纲已经被我的心腹高手全部转移,剩下的都是空箱子,我现在只想知道童贯那些人看到空箱子会是什么表情,真是毛都没长齐,还敢来算计我,童贯亲自来我还忌惮几分,他们就算了!”

“……”

赵不凡傻眼了,闷着说不出话来,童贯的手下是什么表情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三十万贯没了,现在一分都得不到。武松和杨志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明显精气神都软了下去。

朱伯材微笑着看过他们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赵不凡的面具上。

“行了,不要在这儿愁眉苦脸,我的心腹手下已经把那三十万贯送走,此刻正在绕路去往雁头寨的路上,半个月后自然会送到雁头寨,权当作琏儿的嫁妆,你不能负了琏儿!”

“嫁妆?三十万贯?都给我?”赵不凡一把扯下面具,眼睛发直。

朱伯材没有瞥眼看着他,好笑地说:“怎么?难道不要?那我等会儿就派人去通知他们换方向,往我家里送!”

赵不凡瞬间摇头,尴尬地道:“不是!这个……那个,那个我只是有点好奇,这笔钱难道一点也不用上交给朝廷?不作为证据给陛下复命吗?全部私吞,岳父大人将来怎么想陛下交代呢?”

“交给朝廷?”朱伯材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杀意,冷笑道:“我若是交给朝廷,我就死定了!”

赵不凡迷惑地盯着朱伯材片刻,迟疑道:“岳父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伯材此刻有种若有若无的霸气,语调冷漠:“这件事我也是找到那三十万贯后才想明白,正因为我当时成功了,所以我开始怀疑,怀疑为什么能这么快就找到生辰纲,为什么能胜得这么容易。[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对童贯来说,那三十万贯不重要,丢了就丢了,最多气几天,可他童贯明明是要我的命,为什么我能这么容易破局?”

“他还有后手?”赵不凡皱起眉头,思考对方可能的手段。

朱伯材看着他,提示道:“火烧洛口镇这个罪名是谁的?”

“皇城司!”

“对,那些已经疯狂的百姓会指认谁?会指认童贯?不,百姓不会听任何解释,悲痛和仇恨已经蒙蔽他们的眼睛,他们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而我根本没有准备,现在无法证明是童贯派人放这把火,那我该怎么辩解?”

赵不凡还是很疑惑:“可岳父大人若不带着三十万贯回去,这个罪名不还是推到你身上吗?”

“我没来过洛口镇,我在孟州城,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还可以找出至少上百人替我作证,而且是人证物证俱在,皇城司从始至终就没来过这里,那些人都是嫁祸。”

朱伯材一口点出自己的想法,见赵不凡惊愕不解,他语重心长地道:“不凡,童贯要陷害我也不容易,陛下对我们朱家的信任不比童贯差,我只要一口咬死自己没来过洛口镇,别人在陷害我,那陛下不会动我,可如果我拿着三十万贯回去,我反而不好解释,甚至会生生被推上断头台。”

赵不凡想了想,奇怪地说:“虽然小婿也认为三十万贯不该拿回朝廷,可我还是不理解,怎么拿回去反而会死?”

“因为我现在是火烧洛口镇的嫌疑人,我拿回去三十万贯,那就说明我真的来过洛口镇,陛下必然会让我解释清楚前因后果,然后我该怎么做?这场大火我怎么解释?我在短时间内去哪儿找确凿证据反驳?更可怕是,那时候我反而成为需要解释的人,那么我就不得不全部说完,甚至讲清楚李邦彦这三十万贯是从哪儿来,虽然我确实知道李邦彦的三十万贯从哪儿来,但我不敢说!”

“为什么?“赵不凡追问。

“李邦彦这三十万贯是挪用军队的储备,我如果详细举证,那结果就是牵连出一串文武大臣,因为很多人都拿走一份,我一旦举证就捅破天大的窟窿,那我在朝中彻底孤立不说,还一大帮子人急着要我死。那时群臣上谏,我该怎么应对?这洛口镇哪怕不是我烧的,那也会成为我烧的,陛下一定会处死我,这才是童贯真正要置我于死地的后手!”

朱伯材这番话让赵不凡感到更奇怪,狐疑道:“可没发生火烧洛口镇,岳父大人带着李邦彦的证据回去,不也同样要举证吗?那还不是面临这个问题!”

朱伯材很有耐心,看赵不凡还没有理解,再度接道:“那种情况下,我是审判者,我是青白的,我举证可以只谈及李邦彦送三十万贯给童贯,至于三十万贯哪里来,让陛下审问李邦彦不就行了,如此便是童贯和李邦彦面对满朝文武,跟我没关系。可现在童贯弄出火烧洛口镇的罪名到我头上,我如果再带着三十万贯回去,那么我就背着一宗更大的罪,我自己反倒成为嫌疑人,陛下会逼着我举证辩解,会逼问我!”

“可那时候不还是可以让陛下质问李邦彦吗?”赵不凡再度开口。

朱伯材反问:“如果童贯逼迫李邦彦自杀,那陛下又会逼问谁?”

“……”

赵不凡完全明白了,这就是个坑,童贯根本不在乎三十万贯,甚至必要时可以牺牲李邦彦,实际只在乎朱伯材的命。

片刻的沉默,朱伯材让赵不凡内心感悟了会儿,这才再度接道:“不凡,要斗童贯,必须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然就是九死一生,如今生辰纲这件事本就扳不倒童贯,我何必沾染上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证明我没来过,然后上报陛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生辰纲,一切都是子虚乌有,那局就破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童贯白白损失三十万贯,让他心痛些时间,至于今后陛下另外派人调查火烧洛口镇的事,那就是另一番争斗了!”

赵不凡看向远处大火,神色黯然。

“可这么多血债,什么时候才能让童贯还?”

“那你就赶快成长!”

朱伯材声色俱厉,严肃地训斥:“不凡,你的手段太绵软,有我们朱家鼎立支持,还有蔡京适度的支持,你在边关磨蹭什么?该杀就杀,该斩就斩,该抢就抢,按照你的想法大胆做,乱世之中,做事不能循规蹈矩。此外,我今日也有件事要对你说,你迎娶琏儿的聘礼不能少于一百万贯,这是最低限度。这朝臣之中也多有为子女来提亲的,可没有谁少于一百万贯,低于这个数,你会无端引来诸多嫉恨,对你和朱家都非常不利。

更重要的是,陛下前些时日突然想与我们朱家结亲,提议要让琏儿嫁给太子赵桓,我的次女朱凤英则与三皇子赵楷订亲,虽然还只是笑谈,但陛下似乎有些心思,如果你不尽快迎娶琏儿过门,抢在陛下做出决定之前,那将来不要怪我毁约。现在我已经先送你三十万贯,我最多设法拖三个月,让事情定不下来,可如果琏儿和太子的婚事或成定局,那谁都没办法!”

这话让赵不凡咬了咬牙:“两个月后,我一定送来一百万贯!”

“好!我和琏儿等你!”朱伯材毅然应声,不再多说,指着北方道:“走吧!往北方走,我儿朱孝孙应该已经率兵赶来,此刻理当打通北方道路,只要不主动出手,你可畅行无阻。”

赵不凡转头看向朱琏,却正好碰到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接触,朱琏瞬间低下了头。

“等我!”赵不凡只对她说了两个字,再不多讲,再度看向朱伯材。“岳父大人,我还有一事没想明白,这生辰纲的三十万贯,岳父大人是怎么送出去的?”

朱伯材微笑回应:“洛口镇大火初起,我的心腹便纷纷将箱子吊到几只渔船底部,趁着所有人都被大火吸引,童贯的人也震惊生辰纲丢失时,借着夜色顺流而下,一路坦途,他们会在下游上岸,最终送至你的雁头寨!”

“那岳父大人现在为何还不脱身?”赵不凡问道。

朱伯材摇摇头:“我几天前就已经密信联络我儿朱孝孙,让他带麾下精兵日夜兼程赶来,约定在此汇合,所以暂时还不能走,我和琏儿不似你们,单独行动太过危险,童贯麾下那群疯狗肯定会四处堵截,况且困守在战船上的其他人也要救!”

赵不凡也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小婿暂且别过!”

“记住,聘礼下得越快越好,一旦陛下权衡清楚,谁也无法改变!”

“明白!”赵不凡应声,最后看了闷不作声的朱琏一眼,带着武松和杨志极速远去。

目视着他们消失在密林,朱伯材回头看看身旁的朱琏,微微笑道:“琏儿,你将来要做个好妻子,要辅助他重振河山!”

“当我知道他的身世,听父亲讲出那么多,我心里已经原谅他!”朱琏担忧地望着赵不凡消失的方向。

“这就好,但你还是要保持早前的状态,要用尽一切办法逼他完成对你的承诺,虽然委屈你终日演戏,委屈你无法与他如胶似漆,但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中兴大宋!”

“女儿明白!”

朱琏苦涩地低下头,绝美的容颜上满是黯然……



第0073章 烽烟再起

三日后,东京汴梁,枢密院!

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人慢步走向童贯书房,临近房门前,还冷漠地摆摆手,示意门外的护卫高手全都撤离。(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这个人的穿着很普通,看上去无官无职,可那些人却都很听他的,识趣地迅速退下。

待确认周围没人,他才缓步走进门内。

童贯身材高大,由于净身比较晚,所以他是极少数长胡须的太监,而且他很在意自己的胡须,打理地非常美观,若事前不知道他是太监,那绝对会认为这是个儒将。虽然现在他年龄已六十有余,可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多岁,相貌也很英俊。

此时他穿着枢密使的官服,正站在书柜前翻阅着什么,似乎察觉到来人,头也不回地说:“沈韩杨,洛口镇有消息?”

沈韩杨脸上的表情很少,显得飘逸出尘,面对童贯的询问,他也是不疾不徐。

“大人,计谋应该被识破了,三十万贯生辰纲被劫,暂时不知去向,而朱孝孙带兵去了洛口,返回的时候朱伯材已在队伍中,而且也没见到那三十万贯。”

“唉!”童贯叹口气,徐徐放下书卷,转过身来。“朱伯材是个聪明人,果真没那么好对付,但识破就识破,原本我也没指望真能杀掉他,以他的本事,掉进这个陷阱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可惜了李邦彦的三十万贯,肯定被他私吞了!”

“属下还得到北方传来的消息!”沈韩杨无喜无悲,没有去接童贯的话。

这次童贯明显来了精神,激动地走近他追问:“怎么样?”

沈韩杨平淡道:“成功了,辽国连破瓦桥关和益津关,三万兵马直逼霸州城,李邈主动率军出城十里迎战,我们是飞鸽传书,所以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一些,但最迟今天傍晚,必然会有战报传来!”

“妙哉!妙哉!”

童贯大笑出声,右手猛然一拍桌案,自豪地道:“朱伯材、蔡京,你们这些人打什么算盘,难道我不知道?我此次给你们来个计中计,连环计,声东击西如何?满朝文武都去想那三十万贯,想李邦彦的事,我却让辽兵顺利打进来,这才是我引开你们视线的作用嘛!三十万贯算什么,辽国打进来,打得越狠,打得越痛,我才能挥军征讨,我才能升爵发财,此番只要我能率兵北伐辽国,那我就能将北疆的军州彻底握在手中,待我过去收拢人心,今后每年能得到的何止区区三十万贯!”

“恭喜大人!”沈韩杨适时抱拳祝贺,但语气仍旧显得有点平淡。(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童贯似乎早已经习惯他这种语气,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信安州早已落到辽国手中,如今益津关和瓦桥关也失陷,北方可谓失去一道屏障,以北方那点守军,纵然他李邈再能打,还能翻天不成,只要霸州沦陷,陛下定会同意出兵!你近段时间不要四处乱跑,待陛下同意发兵,你要随我一路北上!”

“是!”

沈韩杨应过,徐徐退出房门,只留童贯独自在书房开怀大笑……

次日下午,远在返回霸州路上的赵不凡,同样在北方得到消息,惊得目瞪口呆,顾不得磨蹭,催促马夫加快速度。他们的马都在洛口镇被烧死,所以在离开洛口镇后,为了尽快赶回霸州,赵不凡就高价雇佣了马车。

可哪想那马车夫得知北方打仗,死活不肯再北上,赵不凡迫于无奈,只能让武松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走。

没两天,三人顺利抵达聚贤庄,赵不凡给了那马夫两倍的钱,任其返回,自己则第一时间去找到何大野与张教头。

此时的聚贤庄也人心惶惶,虽然这里位于霸州最南边,可若是北方战事失利,那么辽国人打过来也不用太久,佃户们怎能不忧愁?可他们忧愁也没用,如果背井离乡南下,那大多数都将失去生活来源,该怎么活?

赵不凡找到何大野和张教头的时候,他们正在加紧操练佃户中的精壮,根本没有过多客套,赵不凡直接就说:“给我叫来史文恭和苏定,另外再给我准备匹战马,我要立刻北上,他们两人与我同去!”

“庄主,我也去!”

“我也要同往!”

武松和杨志齐齐出声。

赵不凡回头看看两人,摇头道:“此行要在军中打交道,你们两人的身份不适合,还是留下来保护聚贤庄,你们务必维持好聚贤庄的安定,齐心协力稳定佃户的情绪,别忘了,这里是我们的家!”

武松和杨志嘴唇动了动,可终是没法反驳。

正好史文恭和苏定闻讯赶来,赵不凡转头看向他们,急声问道:“可愿随我上阵杀敌!”

“早就急不可耐!”史文恭厉声回应。

苏定也点点头:“杀敌报国是应尽的本分!”

赵不凡笑笑,沉声喝道:“好兄弟,那我们就北上抗敌,他们负责看家!”

不多会儿,几个庄丁牵着战马过来,同来的还有曹正,远远便大呼小叫:“庄主,带上我!”

赵不凡牵过一匹战马,翻身跨上。

“曹正兄弟,你就在庄子里待着,你心思活络,多帮他们想想办法,照顾好我们的家!”

说完,他不等对方接话,看了看已经骑上战马的史文恭和苏定,双腿猛夹马腹,高声大喝:“驾!!!”

刹那间,战马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史文恭和苏定紧随其后,各持兵刃,紧紧跟随。

劲风呼啸,三骑绝尘!

大半日之后,赵不凡带着史文恭和苏定赶至雁头寨外,城头的士兵远远看到赵不凡,看到那马上的英姿,立刻激动大喊:“赵知寨回来了!!赵知寨回来了!!!!”

声音很快在寨内传递,当赵不凡策马奔至城门外,那城门已经徐徐打开。

林冲、鲁智深、索超、郑明四人全都在城门处迎接。

“驭!!!”

赵不凡勒停战马,纵身跳下,顺手将马缰扔给迎上来的兵士,一边往城墙上急走,一边看向林冲和鲁智深等人。

“战况怎么样?我们雁头寨附近可有敌军?”

索超急声回道:“回禀大人,辽国没有来打雁头寨,他们似乎有意回避与我们雁头寨交锋,信安州这边的主力往东攻打沧州和清州,攻破益津关和瓦桥关的主力则在霸州城北与李大人鏖战!”

赵不凡道:“霸州城那边,除去李大人自己的一万子弟兵,还有多少兵?”

“还有一万三千多步兵,这些人不但包括霸州的驻军,还包括南边的河间府,西边的雄州和莫州等地调来的增援部队,不过这些兵士据说战斗力很差!”

“辽兵多少?”

“五万!有一万骑兵,四万步兵,虽然不是最核心的精锐,但战斗力都很强!”

听着索超的回答,赵不凡顿住脚步,皱眉沉思片刻,再度问说:“李大人现在是否与辽国正面交锋过?”

索超回道:“辽国强攻过两次,但李邈大人指挥得当,辽兵也因伤亡过大而放弃,目前日夜在营外叫战,企图先羞辱两日,瓦解我军士气再图进攻。李邈大人的护卫中虽然有高手,但那是李大人的私人护卫,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没法出战,军中战将又都没那个本事,所以李大人不敢妄动!”

大概了解过当下的情况,赵不凡没再多说,径自走在城墙上查看防御设施的布置。

片刻后,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郑明。

“郑副指挥使,城墙上的安排,你参照我当初在霸州城那般,尽可能将百姓的力量都利用起来,雁头寨地势险要,本就易守难攻,只要做好防守,那辽国就是派来几万人强攻,也不是短时间可以拿下,需要注意的是内部。”

说着,赵不凡又看着林冲道:“林副指挥使,西寨就交给你,务必注意内部出问题,该杀就杀!”

“遵令!”林冲沉静应声。

“鲁指挥使,你和郑明负责西寨,你只主战,郑明主内务和部署!”

“是!”

眼见东西二寨的领头人都定下,索超急了,连忙道:“大人,那我呢?”

“你跟着我去霸州城,我们去主战场,我向李邈大人请命,让你打头阵,杀杀辽兵的士气!”

赵不凡这话一出,索超可真是高兴坏了,当即行个标准的军礼:“遵令!”

“好了!雁头寨既然无事,我需要赶赴主战场,我们这里人才济济,必须尽快去帮李大人,若长久固守营帐,以我们北疆边军士兵懒惰和怕死的性格,必然心生畏惧,若是霸州城破,我们雁头寨堪称不攻自破。”

赵不凡摆摆手,毅然转身走下城墙,边走边道:“城墙的防御布置地不错,但密度不够,你们还要抓紧时间填补!”

“是!”林冲、鲁智深和郑明齐声应命。

走下城头,赵不凡丝毫没有耽搁,换了匹战马,穿上甲胃,还给史文恭和苏定也配了一套,然后会同索超,一行四人策马扬鞭,飞奔霸州城!!

第0074章 神箭

霸州城北十里,天高地阔,旌旗猎猎招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宋军大营被李邈打造得固若金汤,布局暗合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营寨边缘的拒马、绊马钉、木桩也井然有序,真可谓是少见的坚寨。这布营看似容易,实则很考验将领的能力,不是随便就能照葫芦画瓢,如果不明白营帐排布的目的,那就不能合理指挥和安排驻防兵士,最终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赵不凡赶到此地,粗略看过李邈的营寨,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这些年他并没有停止过对军阵的学习,知道李邈这布局有多厉害,可惜李邈麾下缺少勇将,终究只能龟缩在这营内。

在大营的辕门正前方,辽兵有一千余先锋精骑,那为首主将也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乌利可安。阵前还有一员战将,手持加长的大环刀,面对宋营喝骂连连。

“大宋男人果真个个草包,除去传宗接代,你们不过就是些残次的孬种,看到我们大辽勇士,只知躲在龟壳里,真是一窝死王八,活该你们头上满绿,做个缩头乌龟。瞧你们这熊样,还不快快将妻儿献出来,更待何时?美女本当属于我们大辽勇士享用,怎当你们这些活王八占据……”

这战将嘴上骂个不停,宋营辕门处的兵将却面如土色,没人敢应声。

李邈也静静地看着,可他无能为力,麾下战将武力不行,没法应战,只能任由对方辱骂,他身旁两个剑客也怒到满脸通红,可又不好出阵,他们本是李邈的私人护卫,战时要负责李邈安危。

随着那辽将不停咒骂,高坐中军大旗下的乌利可安也面带笑容,很快示意所有将士齐声喝骂宋兵“活王八”!

赵不凡远远看到这一幕,真是气炸了肺,但没有急着赶过去,反而原地歇息,让马儿恢复体力。

一个时辰后,他翻身上马,单手持枪夹在腋下,策马奔向战场。

“赵不凡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几人从远处小丘狂冲而下,如同神将驾临,瞬间让宋辽两方人马纷纷侧头望来。

高速奔驰之中,赵不凡厉声喝道:“文恭,借你铁弓一用!”

史文恭二话没说,直接取下战弓和箭袋,齐齐扔出,赵不凡挥手接过,一边狂奔,一边将箭袋挂在马鞍旁,弓拉满月。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庄主竟然会射箭?”苏定愕然难当。

赵不凡大笑一声:“我大师傅从小就教我射箭,练射的时间远超练武的时间,虽然近年练得少,但我的箭术天赋远超武功,只是不曾对人展露,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神箭!”

顺口扔下一句,赵不凡用双腿驾驭战马,聚精凝神,感受着空气的流向,感受着手中战弓拉力,感受着自己内力的流动!

事实上,赵不凡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还有前世模糊记忆的原因,或许是他前世的灵魂还没有泯灭,总之正如卢俊义当初教他罗家枪法时所说,他的感知力远超常人数十倍。当年大师傅发现这点,一直就逼着他练习射术和轻功,反而是武功练得少,或许是想他练好射术,然后再练武功,所以赵不凡的武功底子才一直不好。

虽然大师傅死后,他就很少练习射术,可当他握住弓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能行,因为当年第一次握弓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感觉,那种天赋说不清也道不明,他的感知力太强大了。

可惜赵不凡不喜欢用弓箭,甚至比用弩还反感,若非今日必须立威,那绝不会用,他小时候就只喜欢拳拳到肉的武功,不喜欢箭术,但大师傅总逼着他练箭,还将双手都练得红肿剧痛,所以形成逆反心理,渐渐根深蒂固。

“嗖!”

一箭射出,这是灌注着赵不凡内力的一箭,快若流星。

阵前的辽国战将本来凝神戒备,可箭一射出,他瞬间露出笑容,那支箭不偏不倚,直直插到他身前数步之外。

全场沉默!

片刻后,辽军哄堂大笑,整个都笑崩了!

“赵不凡,这就是你的神箭?我裴直还是首次看到这么厉害的神箭,宋人果真箭术卓绝,了不起,了不起,哈哈哈……”这战将正是辽国二十八宿将军之一的心月狐裴直,此时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宋营辕门处的兵将则是无地自容,心里暗暗怪罪赵不凡逞能。

乌利可安本来也笑了,可当他瞥眼看到那支插入地上的箭,瞬间大惊。

“裴直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直奔裴直的胸膛,这次可没有丁点偏差,又快又准。

“咔!”裴直武功不弱,反应也非常快,急忙侧身,九环刀险险将箭矢拨开。

可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形,一支利箭直直穿过他的头颅。

“嘭!”

裴直双目圆瞪,直挺挺地栽落马下。

全场鸦雀无声。

赵不凡脸上有些发烫!

他前两箭确实是跑偏了,第一箭是因为久不拉弓,射出的时候手不够稳,距离差了些。第二箭是风向辨别不足,导致箭矢准度有偏差,落到对方的顺手处,所以被拨开,直到第三箭才找到感觉,一箭洞穿!

“好箭术!”史文恭诚心赞叹。

苏定和索超满脸惊愕,从没想过赵不凡真有可怕的箭术。

这时候赵不凡心中正有些尴尬,没理他们,径自驱马来到宋营前方,与辽国大军正面对峙。

此时宋营的兵将也反应过来,欢呼声震天动地,李邈毫不犹豫,高声下令:“擂鼓!!助威!!”

“咚咚”的战鼓轰鸣渐渐响彻战场,赵不凡横枪立马,位于正前,史文恭、苏定、索超一字排开,他们虽然仅有四人,可人人面无惧色,气势丝毫不弱,真是千军不屈其胆,万马难摄其魄。

赵不凡遥遥正视乌利可安,轻抬长枪,厉声大喝:“辽国自诩勇士,可敢出来一战!”

“有何不敢!”

辽军阵中冲出一将,体魄健壮,扛着大斧。

“我乃大辽二十八宿星将之胃土雉高彪,你赵不凡可敢挺枪过来?”

“你这等小卒,何须我亲自出手!”赵不凡气势不弱,随之喝道:“急先锋索超何在!”

“杀!”索超性子急,早就等得不耐烦,连话都没回,直接挥舞着战神斧杀过去。“高彪还不快来受死!”

“哼!”高彪冷喝一声,催马迎上。

两骑风驰电掣,眼看就要碰撞到一起,索超突然踏马跃起,跳至半空,长长的战神斧从下往上,凶猛撩起,那高彪根本没料到他会有这招,吓得魂飞魄散,急速后仰。

战神斧的尖端紧贴着他的身躯滑过,撩至半空。

高彪心神不定,直起身子欲砍,没想索超似乎早有准备,凌空飞转,战斧划出一个圆,顺势斜劈。

“铛!”

高彪竖起自己的大斧,用长柄架住索超这一击,可仓促之间哪能蓄力,直接被索超打飞下马。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高彪被打飞,索超也稳稳落回马背,他没有丝毫停顿,催马疾驰,在高彪摔到地面的同一刻,战神斧闪过寒光,锋利的斧面从高彪脖子碾压而过,瞬间毙命。

“哈哈哈……”

索超大笑不止,催动战马徐徐退反本阵。

“辽国勇士吹嘘地那般厉害,怎么一合就死?”

辽国军阵迅速陷入沉寂,反是宋营的欢呼震耳欲聋,战鼓声铺天盖地。

连损两员战将,辽兵士气大损,乌利可安怒不可遏,手中纯钢银枣槊直指赵不凡:“你且出阵与我一战!!”

“当年便交过手,你不过是败军之将,还敢与我相敌?”赵不凡不屑回骂。

乌利可安怒吼:“当初若没有林冲,你敢战我?”

刹那之间,赵不凡心中生出一计,大笑着道:“你乌利可安屠杀我大宋百姓倒是不手软,血债累累,可手上功夫真不行,你两次见我,哪次不是惨败而回?此地没有林冲,你不是也不敢出阵?你再怎么叫嚣,也不过就是壮壮胆气,你们刚才不是骂什么活王八吗?你不就是?”

乌利可安看看赵不凡身边几人,确实没见林冲,而索超刚才展现的武艺,他又确实不惧,为提振士气,他略一思量便策马出阵,怒声吼道:“你不要在那里逞口舌之利,我们手上见真章!”

索超闻言,立刻就要再度冲阵,赵不凡及时横枪拦住。

“索超,此战交给文恭,你暂且歇歇,留几分力!”

索超虽然很想战乌利可安,但却不敢违令,沉声喝道:“是!”

赵不凡随之看向沉静的史文恭,将弓箭都递还给他,压低声音道:“文恭,他的武艺很高,不要力敌,用点手段斩他,这乌利可安非常狡猾,激他出来一次不容易!”

史文恭诧异地看看赵不凡,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待接过弓箭,便按照自己的习惯挂在马背,沉静地点点头,随之拍马冲出阵去。

“你是何人!”乌利可安皱眉看向他。

“一个跟随赵大人抗辽的义士!”史文恭说得非常平静。

“哈哈哈!一个江湖闲人也敢与我相斗,找死!!”

乌利可安大声嘲笑,似乎再不担心,挺起纯钢银枣槊,毫无顾忌地杀向史文恭。

第0075章 回马箭

两军交战,杀气漫天!

赵不凡见乌利可安轻视史文恭,心知大局已定,沉着脸静观。(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本来乌利可安的武艺很高,如果谨慎些,谁要杀他都不太容易,这是个比起林冲也只弱少许的人,可他轻视史文恭就一定会付出代价,史文恭武艺高且不说,重要的是他在战斗中从不讲光明正大。

此时,场中的战斗非常激烈,乌利可安的武功刚猛凌厉,史文恭的枪法毒辣刁钻,他们两人内力浑厚,修为高深,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激战三十多合,仍旧难分难解,一时间劲气四溢,风尘飞扬。

可赵不凡看得出,史文恭已经开始留力。

战至四十合,史文恭果真露出破绽,乌利可安趁势紧逼,渐渐显露出压倒性优势,辽国兵将的助威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不多会儿,史文恭面露惊慌,抽着空子策马逃向本阵。

“赵大人,救我!!!”

索超大急,立刻就要冲出去,赵不凡及时横枪拦住,低声道:“不用担心,这是文恭的计策!”

旁边的苏定也没动,他很了解史文恭,看得出深浅。

远处的辽国兵将听到史文恭求救,更是群情振奋,真如打了鸡血那般,吼得声嘶力竭。

“宋奴哪里逃!!”

乌利可安高举纯钢枣阳槊,拔马猛追,他胯下的战马比史文恭明显要好些,距离越追越近,眼看就要将史文恭劈翻马下。

突然,史文恭猛然侧身,整个人都悬在战马左侧,他用左手持枪并抓紧马缰,左脚则死死勾住马镫,借以稳住身躯,然后他的身躯扭曲朝后,面向乌利可安,右脚灵巧地勾住战弓,以脚掌蹬着弓臂,右手则在电光火石间搭箭上弦,弓拉满月。

这动作太突然,太奇异!

史文恭悬空在马儿左侧,用左手和左脚驭马,以保证自己不滚落马下,身体也扭曲地朝向后方,还用右脚和右手协作,脚蹬弓臂,手拉弓弦,完成奇异地开弓搭箭。

如果说回马枪是出其不意,那么史文恭这“回马箭”就更是堪称一绝。

追击的乌利可安一怔,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利箭已是闪电般射出。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距离真是太近了,乌利可安尽管武功极高,可在这么近的距离,当他反应过来侧身躲避时,箭矢已经贯胸而过,虽然他还是避开了心脏部位,可右胸却被贯穿,连战甲都没能卡住这支利箭,甚至整个人都被利箭的惯性带得摔落马下。

史文恭沉静一笑,右脚的脚尖踢飞战弓,顺势在地上轻点,借力旋身,如同灵猴那般,敏捷地翻身坐回战马。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到辽兵甚至还在欢呼。

史文恭可没管那许多,坐正身形后,迅速拔马回身,从喘息咯血的乌利可安身旁疾驰而过,手中铁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彻底结果了乌利可安的性命。

直到此时,一千辽国精骑才反应过来,欢呼声瞬间停止,静得可怕。

“杀!!!”

赵不凡一声大吼,提枪杀出。

“杀!!!”

苏定和索超紧随其后,汇合前方的史文恭,四骑风驰电掣,并排飞奔,真有千军万马之势。

李邈在辕门处看得热血沸腾,惊叹连连:“此四人真有万夫不当之勇,风华绝代!!”

赞叹之后,他迅速应变,下令霸州都监周陶率五百骑兵火速出营相助……

一杆银枪敌外侮,四骑绝尘英雄路,横刀立马真丈夫,满腔热血洒征途!

这一刻,赵不凡心中没有美人,没有钱财,没有生死,只有为国而战!!

一杆铁枪,如龙出渊!

一骑绝尘,如风如电!

生死由命,心定志坚!

纵横千军,一往无前!

“杀!!!!”

滚滚的铁蹄在辽军阵中疯狂席卷,赵不凡、史文恭、苏定、索超虽仅仅四人,却将失去主将,军心涣散的千余辽军杀得心胆俱寒,四人携手并进,奋勇冲杀,进退如一,真犹如天将下凡,势不可当!

辽国兵将无人敢摄其锋,惊恐退避。

不多时,霸州兵马都监周陶也率五百骑兵接应而来,失去指挥的辽兵士气崩坏,迅速溃逃。

赵不凡带头掩杀,直冲至辽营外,这才徐徐退回。

回营时,宋兵欢呼雀跃,李邈亲自带人出营迎接,浓重得彷如盛典,直到赵不凡四人进入中军主帐,这种庆祝的喜悦仍旧没有消散,李邈麾下那些将官不停夸赞,恭维声不绝于耳。

平日里听到这种恭维,赵不凡虽不至于高兴,但也不至于反感,可此时正直两军交战,他实在没心去听恭维,简短应付过后,立刻转移话题:“李大人,不知辽军现在的部署如何?”

当问及战事,大帐内很快沉静,李邈脸上的笑容也不见,忧愁地叹道:“益津关和瓦桥关接连沦陷,北方最大的屏障彻底失去,辽国发兵十万南下,如今霸州这五万辽兵暂时被我挡在此地,而信安州那边还有五万则在攻打沧州和清州,宋兵连战连败,形势不容乐观,恐怕只能固守待援了。”

赵不凡想了想,抱拳道:“大人,末将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但说无妨!”李邈温和点头。

赵不凡道:“大人,如今辽国与金国的战事处于不利状态,按理说他们不该两线开战,可为何总是要南侵,如果大人知道,还望指点一二,兵者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连目的都弄不清楚,这仗实在不好打!”

李邈听得笑了,锊着胡须道:“赵不凡,你真是少有的良才,看来我以前对你有些误解,不说别的事,至少我们看到你是爱国的,这就是好事。说句心里话,整个北疆在想这个问题的将官,恐怕都不超过十个!”

这番话明着在褒奖赵不凡,却也在斥责帐内其它将官,让他们个个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邈目光扫过他们,这才又再度看向赵不凡,轻轻说道:“根据最新的情报,辽国是将我们大宋当作软柿子,他们现在打金国非常吃力,国土失去四中之一,因而辽国朝廷非常恐惧。近来,他们为扭转不利局面,有将朝廷南迁的想法,也就是说他们想通过侵占宋地来保证国力的强盛,金国打下他们一寸土,他们就想打我们大宋一寸土!”

赵不凡暗暗沉思。

虽说童贯阴谋坑害边郡军民,可伐辽这个举动本身确实没错,辽国日暮西山,正是收服幽云十六州的大好时机。

脑中这么想,赵不凡也不由说道:“看来此次只能等童贯发兵北伐,这对我大宋终究也是好事!”

“不能北伐,童贯若北伐,大宋必亡!”李邈声音猛然拔高,一口回绝。

“为什么?难道李大人也与那些朝臣一般想法?也在顾忌大宋那些顽疾?”赵不凡沉着脸看向李邈。

李邈的容颜沉下来:“不!我曾作为副使跟随童贯出使辽国,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有伐辽之心,当时我本不反对,但金国崛起后,我就强烈反对,辽国若亡,大宋必步其后尘!你根本不了解金兵铁骑的可怕,在辽国人口中有句话叫金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大宋内部若不先整治,绝对打不过!”

这番话还真是说出了本来的事实,可赵不凡现在却有不同意见。

“李大人,末将也知道金兵很强,可我们如果伐辽,占据幽云十六州,那时就有诸多险要作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被动,大宋的内部确实应当整治,可我们不能抱着回避的思想,我们缺乏攻击性,若回避,那就只能永远积弱,从战略上来说,收复幽云十六州绝对没错!”

“赵不凡,你确实很有本事,可年轻人不要太自大,不说抵御金国,单是收服幽云十六州就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以我们大宋内部存在的问题,难如登天!”李邈沉声喝斥。

“可不去冒这个险,我们大宋就只有永远被欺压!”赵不凡厉声反驳。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思想的差异,李邈也是为国着想,也是个爱国的忠臣,但他是保守派,而赵不凡崇尚进攻,性格中有冒险的因素,所以必然会发生意见上的争执,无关私人,仅是意见相左。

随着两人争执地越加厉害,李邈深吸口气,很快摆摆手:“行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但它未必正确,未必适合大宋的现状,总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目前来说,我们还是先齐心协力抗敌,挡住辽兵的进攻才是当务之急!”

赵不凡也没再争,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收服幽云十六州的宏愿,恐怕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那些奸臣和庸碌之人就不说了,怎么说服很多忠臣良将支持这个想法,恐怕也是大难题。

每个人的思想不同,方针也不同,怎么凝聚起来形成一股绳,恐怕比在战场上打胜仗还难。

如何聚拢涣散的人心,渐渐成为赵不凡心中一个天大的难题……

第0076章 勇者

白云稀稀,芳草萋萋!

赵不凡一身戎装,策马屹立在山岗,手持铁枪,战袍迎风飞舞!

在他身后,史文恭、苏定和索超三员猛将并排而立,更后方则是五百精锐骑兵,这些都是李邈的子弟兵,作战勇猛,武艺精熟,军纪严明,此刻奉命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多时,一员哨骑飞奔而来。

“报!!”

“讲!”赵不凡面色沉毅。

哨骑勒停战马,抱拳行礼:“回禀赵大人,辽兵送粮兵马有一千多精骑护送,步兵不下两千!”

“这么多?”索超有些吃惊。

赵不凡神色不变,轻轻摆手:“再探!”

“是!”哨骑应令而去。

苏定见赵不凡不吭声,迟疑着说:“赵大人,这辽国运粮队伍如此庞大,我们此次劫粮恐怕不易成功!”

赵不凡冷冷地回头看他一眼,厉声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兵不贵多,贵在上下一心,悍不畏死!我们绕道百余里来到这里,难道就因为对方人多,那就无功折返?”

索超本是急性子,可现在实力相差悬殊,他也有些拿捏不定,接过话道:“赵大人,辽国有精骑一千,更有步卒两千,我们这五百骑兵虽然精锐,可真厮杀起来,真就未必能成,还请大人三思!”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再有惑乱军心者,斩!”赵不凡在指挥军队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李邈派来的监军本在旁边默不吭声,可此刻也有些看不下去,黑着脸插话:“赵大人,你建议袭击辽国运粮队伍,李大人同意了,还派给你五百麾下精骑,这是对你的信任,可你不能这般莽撞行事,明知不可敌却偏要为之,这算什么?辽国精骑又不是纸糊的,若只有两千步卒押粮还好,可对方更有一千精骑策应,我们这样去岂非送死?”

赵不凡看向他,目射炯光:“曾监军,你身为监军,李大人派你来的作用是协助我约束兵士,而不是动摇将士的意志!”

曾监军有些恼怒:“可我更有挟制你的权利,你这是错误,你这是让大家送死!”

这话听得赵不凡深吸口气,心中非常愤怒,劫粮本就是生死一搏的选择,值此生死边缘,将士心中但有胆怯,那必败无疑。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更重要的是,现在将士们不但深入敌后,而且还已经暴露出来,如果退兵,必然遭到围追堵截,那时将士心中个个都想着逃出重围,个个都想着撤,还如何活着出去,所以唯有的出路就是向前,携带大胜之威,振奋士气,一路杀出重围。

“曾监军,我第二次重申,我才是此行主将,我的命令就是最终决定,你只负责协助我!”

“赵不凡!李大人看你年纪轻轻,爱惜你的才华,所以让大家敬你三分,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曾监军厉声痛斥,涨红着脸。

这话一出,索超、史文恭和苏定都怒了,他们虽然谏言,但不似曾监军这般恶劣,而且曾监军这番举动可说是大大折损主将威严,已经是真正的惑乱军心,在这危机关头,将士们接下来听谁的?

赵不凡的脸色也越来越沉,眼中寒光闪烁:“曾监军,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虽然你官阶比我高,但我才是此行主将,如今也是在敌后,不是在大营,你最好立刻收回自己的话!”

“我收回?”曾监军冷笑着道:“赵不凡,你少在我面前嚣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你不过就是个武夫,连进士都没考过的蛮人,也敢和我在这里争,你懂诗吗?你懂词吗?你懂治军之道?你懂治国之道?”

“我不懂!”赵不凡笑了,淡淡地笑了。

曾监军气势越加嚣张,厉声喝道:“不懂就低调点,大宋是文人的天下,你这样的武夫好好回家读几天书,等你考上进士才有资格与我争,不过看你这蛮横的模样,恐怕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真以为会射几支箭就了不起?众人都是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这才对你客气几句,不要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

赵不凡看着他,在不多言,一声高喝:“动摇军心,如何论处?”

“斩!”索超怒吼。

曾监军瞪大眼睛:“你敢……”

可他话还没说完,赵不凡快若闪电的一枪刺出,直将曾监军刺个透心凉。

曾监军至死也不敢相信,赵不凡竟然敢杀他,圆瞪着眼睛,直挺挺地摔落马下。

赵不凡拔出铁枪,杀气腾腾地看向远方五百将士。

“弟兄们,李大人授命我奇袭辽军粮道,此行虽然危险,但一切本在计划之中,我赵不凡自己尚在此地,岂会拿性命当儿戏,今日我对弟兄们就说一句,我赵不凡冲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死也是我先死,你们怕什么!”

说着,他取下挂在马鞍上的那壶酒。

“临行前,我让弟兄们每人都带上一碗酒,那就是我早知此行有危险,可你们都是李大人麾下最精锐的将士,不是那些杂牌军,我坚信你们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自己是为何而抗辽!我更坚信你们都是最勇敢的勇士,最勇敢的兵将!

你们问问自己,你们希望自己的女人被践踏?你们问问自己,你们希望自己的财富被掠夺?你们问问自己,你们希望眼睁睁看着老父老母被辽人肆意杀戮?这是我们的国家,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财富!

女人、财富、土地!

这都是我们的!

你们掏掏自己的裤裆,如果还有那玩意儿,那就跟我像个男人那样保家卫国,用铁血战刀守卫你们的妻儿,你们的人民,还有你们的财富和尊严!我们要告诉辽国人,什么是勇士,什么是铁血钢魂,让他们在我们战刀下哭泣,在我们的战刀下忏悔,在我们的铁蹄下请求宽恕!”

“嗖!”赵不凡猛然提枪指天,振声高呼:“华夏男儿,永世不屈!”

“华夏男儿,永世不屈!!”

震天的呼喊,五百精骑的斗志被点燃,那充满野性的嘶吼声,彷如来自洪荒的野兽。

赵不凡一把拍开酒壶,遥遥致敬:“弟兄们,我敬你们这杯酒,愿你们都活着!”

“愿将军活着!!”

几百人异口同声,满含热泪,即便是史文恭和苏定也是激动到身躯轻颤!

一壶酒,泪洒疆场!

一腔热血,留千古勇名!

赵不凡畅快大笑,翻身上马,挺枪高呼:“弟兄们,跟我来!!”

数百骑绝尘飞奔,杀气释放,如远古巨兽。

当辽国运粮兵马结阵等待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仿佛根本不是五百人,而是千军万马,而是惊天巨浪!

凄厉的号角声震响,辽国一千铁骑徐徐迈动步伐,越冲越快,可他们的手却在抖动,眼神中有种恐惧。

辽国精骑迅速与宋兵碰撞,那情形犹如碰到堤坝的海浪,瞬间翻卷一片。

赵不凡身先士卒,履行着他的承诺!

向前!向前!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他嘶吼着,咆哮着,手中铁枪快如闪电!

罗家枪法使出,犹如催命的判官,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他的枪下,不知有多少人被它贯穿!

“嗤!”

一柄弯刀砍到他的左肩,爆出一串火花,肩甲随之碎裂,弯刀割裂了他强健的胳膊。

“庄主!”

“赵大人!”

不远处的史文恭和索超等人心急万分,意欲过来救援。

赵不凡顺手一枪洞穿那偷袭自己的人,继续策马狂奔:“不用管我!向前!一路向前!!!”

这是惨烈的厮杀,赵不凡冲向哪里,宋兵便冲向哪里,他此刻就是宋军的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停!

辽将的铁矛刺到他胸口,护心镜碎裂,半边战甲被整个割下来,他仍旧奋勇之前。

辽兵临死的一击,在他背上留下重重的创伤,他仍旧面不改色。

不多时,他身上已有五处重创,他感觉此战不太顺,担心自己战死,高声对着索超嘶吼:“我死后,你顶上!记住,杀退辽兵,火烧粮草,一路往西!”

“啊!!”索超粗莽爆喝,战神斧绚丽挥舞,紧紧跟随。

主将悍不畏死,冲锋在前,兵士更加勇不可当。

不多时,赵不凡跨下战马承受不住他剧烈的搏杀,前腿一软,累得跌倒在地,巨大的惯性直将他甩出数丈,落入辽国步兵阵中。刹那间,几十把长枪利矛从四面八方袭来,逼得赵不凡时而纵跃,时而翻滚,险象环生。

史文恭和苏定等人意欲来救,却被辽兵层层堵截,心悸如焚。

“还有十米,只差十米!”赵不凡心中不断念叨,独自在辽兵围困中浴血奋战。

“嗤”长矛刺入他的右肩,赵不凡怒视辽将,右手抓住矛颈,猛力前冲,反将辽将逼得不断倒退。

趁这时机,他左手一枪刺出,彻底穿透辽将,直接将其挑飞到半空,狠狠砸向围拢过来的辽兵。

下一刻,他冲上辽军战车,一拳击断辽军的中军大旗,连同拿着令旗的掌旗官一并斩杀!

辽兵被他的悍勇彻底震慑,围在战车旁边不敢上前。

赵不凡迅速高举长枪,厉声大喝:“我在这里,华夏勇士何在!!!!”

“杀!!”

宋军精骑彻底沸腾,主将已斩将夺旗,这是何等鼓舞!

辽国因为兵多,全靠旗帜指挥,此刻中军大旗倒塌,掌旗官也死亡,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不但人人惊恐迷茫,军阵之间更是无法有效协调,在宋军冲击下互相践踏挤压,死伤无数……

第0077章 撤离

无垠的旷野中,辽兵四散奔逃,犹如无头苍蝇,彻底崩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伤势不轻,无力再率队追击,只能由索超接过指挥的重任,剿灭还在顽抗的小股辽兵,但这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小半个时辰后,战场平静下来,索超带着人马迅速烧毁粮车。

熊熊的火焰伴随着浓烟绽放,每个宋兵的脸上都带着骄傲,他们创造了辉煌的战绩。

虽然这只是一场小规模战役,可对于常年打败仗的宋兵来说,这样的胜利非常不易,何况辽军损毁这批粮草,至少在一月内将很难再凑集充足的补给到前线,这对于霸州战场的大局至关重要。

赵不凡躺在战车上,静静地看着,内心长舒口气,其实他心里从始至终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早前的预计中,辽兵最多派遣两千步卒押送粮草,可谁曾想会额外多出一千精骑,这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有句话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劫粮本就是风险极大的事,即便出了意外,在那种情况下,稍有犹豫,那就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迫于无奈,他杀了监军,鼓舞将士,亲身冲在最前,激励将士奋战。

现在,辽兵溃退,粮草尽毁,可说是大获全胜,可赵不凡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烧毁粮草只完成一半,还有一半是怎么从辽兵的围追堵截中冲出重围。这些将士是跟着他来到这里,是跟着他浴血奋战,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活着的人带回去。

不多时,辽兵的粮车尽皆燃起大火,虚弱的赵不凡立刻吩咐索超,命他带队往西,尽快脱离险境。

此时宋兵已经只剩三百多人,更有不少人带伤。

一个时辰后,辽兵三路兵马先后抵达粮车被毁的地方,气急败坏的他们哪有片刻迟疑,纷纷顺着地面痕迹追逐,只想将潜入辽军腹地的人马给碎尸万段。

宋兵火速西撤,随着奔逃的持续,不少伤兵渐渐掉队,跟不上大队的节奏,可大部队却没办法停下,这个时候停下,那就是全军覆没,绝没有幸存的可能。掉队的将士也都明白,他们没有抱怨,没有多话,只是默默地卸下战甲,三无成群地结伴而行,自寻去路,是生是死,全然听天由命。(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赵不凡的情况同样很不妙,他伤势过重,虽然伤口已经被苏定亲手处理过,但还是没办法独立骑马,只能坐在战车上跟随大队前进,极大地影响到大队兵马的行进速度。

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不凡默然唤来索超,轻声叮嘱:“你带人一路往西,不用再管我,带着兄弟们回去!”

“不行!我绝不能抛弃大人!”索超擦擦脸上的血污,坚定摇头,那双虎目带着浓浓的感伤。

“走吧!我与受伤的弟兄另寻生路,若能不死,我会回来的!”赵不凡叹口气,他实在不忍心拖累所有人,那么多伤兵都掉队,唯独他还在拖累大队撤离,若持续下去,早晚会一起死。

“请恕末将不能从命!”索超斩钉截铁,狠狠挥动马鞭,催促拉着战车的马儿加快速度。

可战马经过激战和奔逃,早已疲乏,载着沉重的战车又怎么能跑得快?

赵不凡有些激动,拉扯到伤口,不由自主地痛哼,他深吸好几口气,忍住身上的剧痛,惨白着脸道:“索超,你是领军之人,在战场上不能有妇人之仁,你这样做,不但救不了我,更害了所有弟兄!”

“可是……”索超声音有些颤抖。

赵不凡脸色苍白,舔舔干涩的嘴唇,摇头道:“没有可是,我们既然带着弟兄们出来,那就要对他们负责,我们的命是命,弟兄的命就不是命?任务已经完成,弟兄们已经履行自己的职责,没理由再无意义地送死,你如果抗命,休怪军法无情!”

“大人……”索超泣不成声。

赵不凡微微一笑,说不出是喜是悲:“生死由命,我们只能做正确的事,但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况且我独自走,未必会死,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生存的希望!可如果我再拖累大家,那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全部都死在回家的路上!”

索超紧咬着牙,闷了片刻,对着赵不凡重重一礼。

“末将遵命!”

他是个忠肝义胆的血性男儿,此时真想代替赵不凡,可事实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必须承担起责任,在加快马速离去的瞬间,那种无言的痛,让周遭将士都默默垂泪。

赵不凡目视着他远去,目视着大队兵马加快马速,这才转头看向仍旧跟在旁边的史文恭和苏定。

“文恭、苏定!你们虽有些轻伤,但不影响前行,也都走吧!以你们的本事,独自离开应当没有太多危险!”

两人一声不吭,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你们也要抗令?”赵不凡淡淡质问。

史文恭沉静道:“我不是兵士,只是聚贤庄的下属,护卫庄主是应尽的本分!”

“我亦是如此!”苏定淡定自若地说着,仍旧不紧不慢地跟在战车旁边。

他们都是话不多的人,可一旦出口,很难扭转他们的想法。

赵不凡苦劝几句,终究无可奈何。

“唉!既然你们执意不走,那也不能再这么沿着大路前行,不然我们三人都必死无疑,你们且扶我下战车,我们进树林,走小路,设法躲过这一劫!”

“是!”史文恭和苏定也明白情况,并没反驳。

两人很快下马,先将自己的战甲脱掉,又协助赵不凡脱掉甲胃,然后扶着他步行穿入密林之中。

因为赵不凡伤势很重,行走不便,所以三人在密林里走得也非常慢。

半日后,赵不凡突然软倒在地,嘴唇发青,浑身冒虚汗,手足无力,脑袋陷入半迷糊的状态。

苏定察觉到他这情况,立刻焦虑地说:“文恭,庄主重伤,现在又久久没有进食,看着情况肯定是扛不住了!”

史文恭点点头:“你守着庄主,我去抓点野味,必须补充庄主的体力,不然他挺不过去!”

“我们没有火种,怎么弄给庄主吃?”苏定皱眉道。

“生吃!多顶一刻算一刻!”史文恭说完,警惕地看看四周,随之提着铁枪如同猎豹般钻入远处的草丛。

不多久,他抓着两个鸟窝走来,匆匆忙忙地道:“我掏到两窝鸟蛋!”

苏定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迅速将赵不凡的头仰起来,将生鸟蛋倒入他嘴中。

废了好大劲,两人才将生鸟蛋灌到赵不凡嘴中,可赵不凡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苏定摸摸赵不凡的额头,感觉手掌发烫,瞬间苦涩地摇摇头:“文恭,庄主麻烦了,持续高热,若不赶紧寻找草药救急,恐怕撑不了太久!”

“那就赶紧找,你认得不少草药,你在前面找,我背着庄主跟在你身后!”

史文恭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意欲将赵不凡背起来,可没想还没将赵不凡拖起来,一阵大笑声突然响起。

“不用给赵不凡找草药了,你们都要死!”

史文恭和苏定瞬间屏气凝神,手持兵器护住地上的赵不凡。

“你是谁?”史文恭警惕质问。

“耶律庆哥!”来人微微一笑,从容走到近前,他瞥眼看看地上的赵不凡,畅快地说:“我此次南下,四处寻找赵不凡都不见踪影,没想却在顺手帮人追杀落伍宋兵的路上碰到,这可真是老天也帮我!”

史文恭听得眉毛一挑:“有我在,你一个人就想动赵庄主?”

“你算什么东西,滚!”耶律庆哥冷喝一声,阴沉地盯着史文恭。

“苏定,你先带着庄主去找草药,这人我来解决!”史文恭害怕耽误时间,独自上前拦住耶律庆哥。

“凭你?”

耶律庆哥冷笑,丝毫没有多话的意思,直接催动龙象般若功,挥掌便打。

********,立刻就能察觉底细,史文恭发现这耶律庆哥武功很高,当下也不答话,扔掉铁枪,挥拳相敌。这密林中树木草丛太多,他用枪不方便,所以选择了用拳。

“嘭!”

两人拳掌相交,生生硬碰。

耶律庆哥大意情敌,小瞧了史文恭的武艺,吃了大亏,连退十几步,直撞到大树才停下来,震得大树剧烈摇晃。

“怎么又是高手?”

史文恭根本不答话,没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抓住先机,频频出拳,逼得耶律庆哥极其狼狈。

旁边的苏定看史文恭比对方强,暂且放下心来,顾不得多管,迅速背起赵不凡朝另一边飞驰,眨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耶律庆哥意欲摆脱史文恭去追,可又敌不过史文恭的纠缠,气得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暗骂:“赵不凡这混蛋的运气怎么这么好,每次都有高手护着,若不将这混蛋碎尸万段,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第0078章 兵马都监

春风不时划过脸颊,昏昏沉沉的赵不凡感觉自己在快速移动!

虽然他处于迷糊状态,但仍旧能感知身边的事,他知道史文恭挡住了耶律庆哥,更知道苏定在背着他跑,可他却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现在的他太虚弱了,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股清凉的液体滴落在嘴里,很凉很凉,那汁液顺着喉咙流入体内,让滚烫的心和胃都有了凉意。

这让他舒服了很多。

凉风再度吹拂在脸颊,他感觉苏定再次背起自己前行,可无边的困意也紧接着袭来,他无力支撑,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沉寂,持久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当赵不凡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身体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滚烫,对周边环境的知觉也更清晰了些,可他还是无法张口说话,嘴巴彷如有千斤般沉重,始终无法张开。

走走停停,时昏时醒!

有时候赵不凡感觉苏定似乎在与人打斗,有时候他又感觉到冰凉的汁液流入嘴中,尽管弄不清具体的情况,但他却能感觉到身体在迅速好转,身体不再发烫,体温也渐渐降下来。

具体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到了人很多的地方,嘈杂的脚步声,士兵兴奋的呼喊声,不断涌入耳中,甚至还隐约听到李邈的关切询问。

这时候,他的心才彻底放下,精神一松,昏睡过去。

三日后,赵不凡醒来,精神已经好很多,甚至能开口说话。

守着他的卫兵见状,立刻冲出了营帐,没多久就带着李邈和苏定等人匆匆赶来。

李邈走在最前,神色非常紧张,待走到赵不凡床边,立刻关切地问道:“不凡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赵不凡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干涩。

“多谢李大人挂心,还算好!”

“这就好,这就好!!”李邈长舒口气。

赵不凡心忧战局,待缓口气,顾不得自己还很虚弱,立刻强撑着问道:“大人,宋辽战事怎么样了?”

李邈没有急着回答,亲自上前捡起滑落到床下的被子,细心地给赵不凡盖上。

“不凡,你安心养伤,战事很顺利,自你烧辽军的粮草后,他们军心浮动,我组织兵士发动了两次突袭,目前已经他们赶回益津关和瓦桥关内,虽然谈不上大胜,但战局还是占据优势,我目前已经命兵士在险要地带修筑北狼寨,打算今后便将此地作为抵御辽国的前沿,辽国若想从益津关和瓦桥关发兵南下,那就必然要打掉这里。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李大人选择的地点可是北狼坡?”赵不凡追问。

“正是!”李邈笑着点点头。

赵不凡轻轻喘息着道:“李大人果真精通慧眼如炬,益津关和瓦桥关失守后,这北狼坡确实是最适合的防御点,最好能兴建三寨,采取联防之策,彻底遏制辽军南下的道路!”

“正如你所说!”李邈注视着赵不凡的眼睛,两人目光相对,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片刻后,李邈笑着接道:“看到你没事,我这颗心也放下,比起破辽,你的安危更重要,你是大宋的栋梁之材,虽然你我的战略构想略有不同,但这不妨碍我对你的欣赏,希望你能尽快康复,更希望你今后能与我一同镇守霸州!”

“嗯?”赵不凡眼中微露疑惑。“大人这是……”

李邈含笑道:“你尚且不知道,根据最新情报显示,辽军内部缺粮非常严重,他们与金国在北方连年交战,府库非常空虚,你此次烧掉的粮草是辽军接下来一个多月的供应,而他们本来的设想是孤注一掷,以战养战,可失去最基本的粮草补给,他们的军队根本无法维持,所以这霸州之战,你奇袭粮草一举,可谓是阴差阳错地捅破命门。

如今辽兵退回益津关和瓦桥关,我们顺利挡住辽兵南下,你当属首功。我前些日子已经上奏陛下为你表功,陛下亲自下达诰命,拔升你为霸州兵马都监,协助我统御霸州兵马,并且还在霸州加设一支禁军编制,兵力为一个军,由你兼任军都指挥使,可自行从各地厢军抽调组建!”

“此话当真?”赵不凡瞬间激动地撑起身子,没想却扯动伤口,缠裹的白纱布瞬间就红了,痛得他倒抽冷气。

“你莫要激动!”李邈急忙扶着他躺下,微带笑容地责怪说:“你身上的伤远比看上去要重,要注意养伤,我可不想因为一句话而让大宋痛失良才,虽然我们意见不合,但自从那天听到劫粮时的前因后果,我便坚信,你一定是大宋的未来,以你身先士卒的勇气,痛惜部下的仁心,当断则断的魄力,慷慨赴死的决断,进退有序的理智,正是名将所应该具备的才能,而你还这么年轻,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我麾下的子弟兵向来心高气傲,看不起几个人,可跟着你劫粮归来的两百多人,每日都在谈论你,张口闭口全是敬仰,在你没回来的时候,他们每日都在期盼,当苏定背着你回来的时候,他们更是个个热泪盈眶,在你营外等了一天一夜,直到医官确定你没有性命之危,这才各自回去。将士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没有谁是傻子,你这个将军怎么做的,他们看得到,所以他们服你,爱戴你,整个大宋除去折家军这几支劲旅,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让兵士愿意跟着赴死?”

赵不凡被这番话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李大人,其实我不想死,没您夸得那么有勇气,劫粮的时候,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那么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是被逼无奈!说句心里话,真面对死亡的时候,心里也很恐惧!”

李邈听完这番话,瞬间大笑不止,轻轻锊着胡须道:“天下谁不怕死?谁无缘无故就想死?重要的不就是你关键时刻的选择?”

说着,他再次深深地看过赵不凡,高兴地转身离去。

“我便不打扰你了,好好养伤!”

“恭送大人!”

待李邈带着别的将官走出帐去,苏定这才走上前来,面色微有些激动。

赵不凡看着他,强撑着拱手谢道:“苏定,我是你和文恭从战场上背下来,从死人堆里拖出来,这份情义永在我心!”

苏定笑着摇摇头:“庄主,你待我们不薄,这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好兄弟,我赵不凡今生绝不负你!”

一席话,说出了赵不凡的心声,他是真的很感激苏定和史文恭,若非两人竭力相护,他必死无疑!

苏定没有再说,不善表达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赵不凡也不希望太尴尬,默默将这份情记到心里,很快问道:“对了,文恭现在怎么样?可否安全回来?还有我受伤至今究竟过了多久?怎么霸州之战结束得这么快?”

苏定默默盘算片刻,皱眉道:“文恭比我们早两日返回,那****拦住耶律庆哥,让我背着庄主先走,可没想更多的追兵接连赶来,他虽然比耶律庆哥武功高,可终究寡不敌众,为了不让辽兵追上我们,他就引着辽兵往另一方逃,虽然有些惊险,受了不轻的伤,但还是安全回来。

属下背着庄主本来应该先回来,可因为沿途要为庄主找草药退热,所以走得慢,再加上途中还遇到过辽国的高手,所以绕来绕去,就在山里耽搁了好些天,再加上李大人趁势进军,军队的行动飘忽不定,我一时半会儿跟不上大军,所以过了近二十日才找到这里,这时候庄主的伤情已经恶化,即便我沿途已经尽力处理伤口,但还是发炎感染。

幸好李大人及时召来所有医官,下达死令,这才逼得医官竭尽全力,但庄主的病情几度反复,花费十多天才真正稳定下来,所以前后总计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赵不凡瞪大眼睛,有些发懵。

听到史文恭没事,他心里很是松口气,可想到这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苍白的脸上瞬间又增添几分忧愁。

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营帐的顶端发呆,久久都没有说话。

苏定看出他似乎有心事,奇怪地问:“庄主,这辽兵已退,只要北狼寨尽快修建起框架,具备防御能力,迫使辽军不能轻进,此战就算结束了,庄主怎么还这般忧心忡忡?”

赵不凡苦涩一笑:“这个我明白,有李大人在,辽兵很难打过来,我现在并不担心,至于沧州和清州那边的战局,我鞭长莫及,担心也没用。我现在是在想钱,如果按你说的日子算,我最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弄不到足够的钱,那将面临很多很多的问题,不比打仗容易!”

“钱?”

苏定疑惑,想了想说道:“庄主,如果是聚贤庄的事,那我们大家省着些就是,暂时不发俸禄也行,弟兄们都不会说什么,以庄主您的能力,早晚会有办法解决,现在还是应该好好养伤!”

“唉!不是俸禄的事,是一百万贯,我需要凑齐一百万贯!”赵不凡无奈叹气。

苏定如遭重击,咋舌道:“一百万贯?”

“是啊!”赵不凡叹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英雄难过钱关,纵然赵不凡和苏定可以在战场上纵横来去,不皱眉头,却独独被这钱给弄的焦头烂额!

苏定闷了很久,最终很是无力地低声轻语:“庄主,这个我是帮不上忙了,别说一百万贯,没投奔庄主前,我每月能赚三、五贯钱就已经心满意足,实在无能为力!”

赵不凡看到他面对钱时的可怜模样,笑着出声安慰:“你不用多想,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你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很快就会好的,不要为难自己去想全然不懂的事!”

“唉!”一声叹息,苏定再没有吭声。

第0079章 部署

东京汴梁,枢密院!

“嘭!”

童贯怒气勃发,剑眉倒竖,一掌将桌案拍得粉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又是这个赵不凡!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大计,真是罪该万死!还有那些辽国人,更是愚不可及,一千精骑外加两千精锐步卒,竟然能被赵不凡带着五百人击破,全是些酒囊饭袋!”

沈韩杨站在堂下,静静等待童贯发泄怒火,待他骂得够了,这才轻轻说道:“大人息怒,霸州战局不可更改,莫要为这不可改变的事而气坏身体,况且辽国在沧州和清州那边节节胜利,早前的计划未必不能成!”

“没用!”童贯怒挥衣袖,阴沉着脸道:“北疆此番的战事,霸州才是核心,若辽国攻破霸州,可直接南下河间府,从而威胁北京大名府等中核之地,这才是迫使陛下同意北伐的关键,至于辽国攻打沧州和清州,仅仅只是战略上的辅助,他们现在看上去是节节胜利,可此番他们打不过来!”

“这是为何?”沈韩杨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童贯眼中怒火熊熊,冷哼道:“沧州和清州的将官多有依附蔡京的人,上次辽国入侵的计划被朱伯材等人破坏后,蔡京为护佑麾下的利益,早已上奏陛下,调任刘仲武和刘锜父子统帅五万禁军坐镇渤海沿岸。有他们二人在,辽国除非抽调核心精锐前来,不然难以真正取得突破性进展。可辽国核心主力如今都在抗衡金国,根本无力南征!”

“想不到刘仲武竟然在北疆!”沈韩杨沉默下来,他知道刘仲武的本事,所以不知该说什么。

厅中一时有些沉默。

童贯暂且压下心中怒火,愤恨地转过身去,紧盯着墙上的一张名单。

那上面写着很多名字,赵不凡和刘仲武都赫然在列。

许久后,童贯捡起毛笔,徐徐在赵不凡和刘仲武的名字上画了个叉。

“刘仲武当年曾助我大破西夏,能征善战,是个大将之才,可惜他不肯投效我,这么多年来,我竭力拉拢他,一再给他机会,可他却全然不领情,总是与我打太极,现在他已经挡住我的路,不除此人,北疆的事难以功成!至于赵不凡,更是必须尽快除去,他不但屡次坏我大计,还是那人的徒弟,不杀是祸患!”

沈韩杨听到这里,终于再度出声:“可现在很多人都在保赵不凡,该怎么杀?”

童贯默然片刻,狠狠扔掉手中的笔。[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你设法制定暗杀计划,只要不被拿到证据,什么手段都可以!记住,我要的是尽快!”

“属下明白!”沈韩杨应过,悄然退出了房去。

…………

此时,远在霸州的北狼坡,宋兵正热火朝天地修建着北狼寨。

如今益津关和瓦桥关失守,北狼寨就是抵挡辽国的重地,李邈趁着辽兵暂时无力进兵,下令兵士日夜赶工,短短时间就已经将三座小寨正面的土墙和木栅栏给堆砌起来,形成一定的防御力。

不过,李邈计划中的北狼寨,虽算不上雄关,但也是遏制险要的重地,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全建成,如今只是先打个框架出来,然后再由驻军慢慢完善和修补,若要全部完工,恐怕至少也要半年。

赵不凡作为新任霸州兵马都监,今后便全权负责这北狼寨和雁头寨的防御事务,可说是承担着霸州边塞的安危。当他伤势稍微好转,这便不得不被迫带伤办公,而他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麾下兵马的挑选和编组。

兵马都监是个副职,实际作用是辅助地方长官统管军队,霸州兵马都监,那就是霸州兵马的副总统领,也就是知州李邈在军事上的副手,这是大宋地方军的常态,通常情况下都是文人掌军,武人带兵。

可这个差遣却不是军队的编制差遣,按照大宋的军队编制,通常情况下是五百人为一个指挥,设正副指挥使,而五个指挥就是一军,合计两千五百多人,设军都指挥使,副职则是军都虞侯。

都监作为地方军事统领,有可能掌管着不到一个军,也有可能掌管着好几个军,所以是不同体系的差遣。

霸州作为北方战略要地,是防备辽国的前线,不算益津关和瓦桥关的守兵,这里的总兵力在编制上应有五万人,可因为各种腐化原因,实则只有不到两万人,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李邈亲手带出来的兵,大约一万人左右,这些兵是赵不凡指挥不动的。

余下的不到一万人,再加上益津关和瓦桥关被打散的那些人,总计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这些才是赵不凡有权利去指挥和整编的军队,李邈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重新整编这些将士,做出合理的部署。

这个任务看似容易,实则非常难,因为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李邈麾下的一万人常驻霸州城,那是李邈征战所用,赵不凡没法动,也指挥不动。

余下的一万五千人,霸州腹地的保定、文安、大城三县至少要保证每个县有一千人到两千人,然后各处狭小路口要设立哨岗,每个哨岗在一百人到两百人不等,而为谨慎起见,少不了三十多个,赵不凡仔细算下来,这又需要部署掉四千多人。

如此两项加起来,那么最多还剩下七千人,这七千人中还要扣去不少做后勤的老兵,实际的精壮战力只有三千多,可这点兵力却要负责驻守雁头寨和北狼寨两处战略要地。雁头寨还不用太忧心,那边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一千人勉强够。可北狼寨就不行,这边虽然也是建设在要地,可不够险峻,再加上这里直接面对着已经被辽国占据的益津关和瓦桥关,两千人怎么够?

这点兵力根本不用怀疑,绝对守不住!

好在赵不凡还有个兼任的差遣,陛下亲自下令在霸州增设一支留屯禁军,而他则是军都指挥使。

这样一来,他麾下就还可以增设两千五百人。

禁军不同于厢军,这是大宋的主力,同等数量下,朝廷给禁军发放的补给是厢军的几倍,兵器战甲也都是最精良的,更重要的是,禁军将领可以在各地厢军自由挑选精锐,所以禁军的地位很高,厢军完全无法比拟。厢军士兵升入禁军叫做升隶,而禁军士兵贬为厢军士兵则叫落厢。

焦头烂额的赵不凡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把主意打到这支禁军的头上来!

这日,他拖着病躯仔细看完北狼寨的规划图,随之去主营面见李邈。

“李大人,末将有一事相求!”

埋首桌案的李邈闻声抬头,笑着说:“你说说看!”

“末将希望李大人能再次上奏陛下,请求从东京调来一千五百班直!”赵不凡也没管那么多,直接狮子大开口。

李邈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看着他:“赵都监,你这也太高看本官,班直可是驻守皇城的禁军精锐,即便在整个禁军中也是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向来是由高俅掌管,很少离开京城,这个要求太难!”

赵不凡笑笑,不急着接话,反而说:“不仅仅如此,我还想请求调一个人过来!”

“调谁?”李邈神色很不自然。

“金枪班枪棒教头,徐宁!”赵不凡一口说道。

李邈这次想了想,迟疑着道:“一个小小的教头倒不难,虽然金枪班是皇室护卫,但你说这个人毕竟不是统兵将领,只是个教头,所以还是有让陛下恩准的可能,但调过来一千五百人绝不可能!”

“大人,我只是说出我的请求,而如果能达成这个请求,那我可以立下军令状,一年内以偷袭的方式收复信安州,甚至不会挑起辽宋两国的全面战事,到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让辽国有气也没处发!”

赵不凡平淡地说出这番话来,惊得李邈轰然起身。

“赵不凡,你此话当真?”

“当真,可立军令状!”赵不凡斩钉截铁。

李邈严肃地盯着他,急声道:“你可要想好,真到那个时候,若要保证辽国和大宋不全面开战,那么你夺取信安州的时间必须在半个月内,而且你能调动的兵力也很有限,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真的立下军令状,你限制很多,一旦你将来挑起辽国与我大宋全面大战,那陛下一定会斩你来平息战端,如果你收不回此地,陛下还是会斩你,你可要想好!”

赵不凡胸有成竹,果断道:“我有九层把握,但有个前提,那就是我一定要最精锐的禁军,而且骑兵至少要两个指挥,还有那个金枪班的教头徐宁也一定要调到我麾下来!”

“好!”李邈振奋地挥挥衣袖,高兴地走到赵不凡身前。“陛下颇为喜欢赌约,这等壮举定然能让陛下产生兴趣,而且收复信安州是陛下想做而又犹豫不决的事,你这个承诺,必能让龙心大悦。可我也再次提醒你,陛下不希望与辽国全面开战,群臣也不希望,你如果做不到闪袭信安州,做不到在辽国发兵前就收复全境,一旦惹得两国全面交锋,你必死无疑!”

赵不凡淡淡一笑,拱手道:“李大人放心,我绝不会用自己性命来玩闹,此次火烧辽军粮道成功,我就发现辽国打仗有致命的弱点,若给我充足的资源,待准备完毕,我突袭信安州只需十天时间就可完成,保证让辽国还没大举发兵,我就占据信安州全境和淤口关,让辽国找不到发兵的意义,我就不信,没有完全的把握,辽国敢强攻我占据的淤口关!”

“好!”李邈精神振奋,声如洪钟。“此事我即刻就上奏陛下,半个月内必成,我就看看你赵不凡怎么创造这个奇迹!”



第0080章 金枪手徐宁

赵不凡做出一年内奇袭收复信安州的承诺,李邈大为赞赏,当即写下奏书,命心腹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东京汴梁,同时附带着送去的,还有赵不凡亲手写下的军令状。[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事情的进展也正如李邈所说,非常顺利。

奏折抵达皇宫的两日后,皇帝赵佶一边让梁师成起草准奏文章,一方面也亲自召来殿前司的都指挥使高俅,让他挑选精锐的班直一千五百骑,严令这三个指挥的精兵务必在半个月内抵达霸州北疆。

这事儿可是惊动朝野,尽管皇帝赵佶什么都每队朝臣说,但群臣纷纷猜测这番举动的意图。

高俅更是不敢怠慢,他虽是个奸臣,可对皇帝赵佶却非常忠心,亲自花费两天时间对这批兵士逐一挑选,确保每个兵士都是精锐。金枪班教头徐宁也接到圣旨,皇帝赵佶令他在三日内收拾好行装,随同一千五百精兵共同北上。

徐宁的武艺很高,绰号金枪手,家传《金枪诀》和《钩镰枪法》被他练得炉火纯青,负责教授金枪班的武艺,从本质上说,与林冲曾经担任的禁军教头区别不大,不过他是负责金枪班,而金枪班则是护卫皇室和宫廷的精锐军队之一。

在大宋,禁军教头的官职品阶很低,说起来很威风,是因为他们的武艺往往都很高,但实际上与统兵将领不可比,只算是中下级军官,哪怕徐宁是金枪班教头,时常护佑皇帝的御驾,可在皇帝眼中也就是武功高点的侍卫。

他们有两个升迁途径,一个是依靠补位,填补统兵将领的空缺,这种情况比较不容易。

另一种就是依靠外派,比如突发战事,临时征调某个教头担任统兵的差遣,那基本上只要不犯错,升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有战功,更是很快就能引起枢密院或皇帝的注意,所以禁军教头都希望被外派。

徐宁同样也不例外,他尚且年轻,且大宋的武人想升迁非常难,所以他压根儿没想过机会来得这么快。

接到圣旨的当天晚上,徐娘子坐在烛火前为徐宁缝制战袍,徐宁则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家传的雁翎金甲,一会儿摸摸自己的金钩雷霆枪,难以平复心绪。[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徐娘子时不时温柔地抬起头来看看他,神色间微带着忧愁。

“夫君,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随军赶往北疆,不要累坏了身子!”

徐宁兴奋地摇摇头,俊脸上全是不以为然:“娘子不用担心,我这身铁骨打熬多年,不会有事,这一想到明日就将奔赴北疆率兵征战,我这颗心就按耐不住,我等这天实在太久了!”

“唉!”

一声轻轻叹息,徐娘子美丽的眼眸中更添几分哀忧,隐隐带着水雾。

“夫君,北方战事频繁,兵凶战危,你此番前去可要多加小心,莫要丢下我这孤零女流,我……”

徐宁听到她语气中的哽咽,情绪稍稍平静些,转身来到桌前桌下,轻轻抓起徐娘子那双灵巧纤细的手,温柔地道:“娘子,为夫确实对不起你,让你在家中担惊受怕,可为夫终究是武人,练这一身本事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吗?当年岳父大人肯将你许配于我,也正是因为欣赏我这几分本事,我们武人若离了军队,离了战场,与废人何异?”

“我明白,我也支持夫君,只是这心里始终担心你的安危!”徐娘子双肩抽动,隐有些哽咽。

徐宁很疼爱自己的娘子,温柔地承诺道:“娘子对我徐宁的情义,我铭记在心,我定然会在前线奋战,杀敌报国,待将来成就一番事业,也让娘子你过些舒坦日子!”

“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徐娘子低声细语,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伤感。

“嗯!我会多加小心!”徐宁有些心疼,轻轻伸手拭去徐娘子脸上的泪珠,自信地道:“我此去是在赵不凡将军麾下效力,这赵不凡将军虽然是近年才崛起,可他年纪轻轻却几度破辽,是个有本事的人,现在满朝文武都听说过他的名字,此去跟着他,我肯定能一展所长,不容易枉死!”

“这赵不凡将军的大名,我也有所耳闻,听坊间说他还不到二十岁?”徐娘子疑惑地道。

徐宁笑着点头,安慰道:“是啊!现在很多将士都将他说成是大宋的霍去病,我跟着这样的将军去打仗,怎么会有事呢?所以娘子不用太过担心,高高兴兴地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就好,待我立稳脚跟,将来便派人来接你!”

徐娘子心里略微好受了些,擦干眼角的泪痕,秀眉微皱。

“我现在就担心赵不凡将军会言过其实,他毕竟还那么年轻,若指挥不当,那可就是将士们的命!”

徐宁笑道:“不会的,你可不知道,军中刚刚传来消息,辽国此次入侵霸州,赵将军率五百人奇袭辽军粮道,直把辽军的粮草一把火给烧了,迫使辽国退兵,据说他此役身先士卒,深受十余创,仍旧斩将夺旗,正是我辈男儿的典范!我此去跟随他,必能创造辉煌,待将来凯旋荣归,娘子也能风风光光,为我骄傲不是!”

“我可不图什么风风光光,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徐娘子话是这么说,可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被说得很开心,顿了下,才露出丝丝微笑:“对了,听说这赵将军与蔡相交情甚厚,可是真的!”

“似乎确有此事,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管那些做什么,尽好自己的本分,杀敌建功才是正理,而且我告诉你,林教头如今也在赵将军麾下效力!”

“林教头?哪个林教头?”徐娘子奇怪道。

“诶!还能是谁,就是当初被高俅陷害充军的林冲,据殿前司的传闻说,霸州那边请命要再度提拔他回禁军,而且与我一样是做指挥使,今后我恐怕会再度与他成为同僚!”

“高俅难道不会从中作梗?”徐娘子道。

“没用!霸州连打胜仗,几度破坏辽国南侵大计,圣眷正隆,谁敢这时候捣乱,更何况蔡相和梁师成都竭力庇护赵将军,高俅也没办法。娘子还有所不知,赵将军此次请求陛下抽调一千五百班直都被许可,你想想陛下该是多么喜爱他,他点名要我过去,陛下也二话没说就给我下旨!”

徐娘子放下手中的针线。

“赵将军怎会知道你?”

“这个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林冲向他推荐,赵将军如今兼任霸州留屯禁军的军都指挥使,正要组建一支精锐禁军,点名要我过去担任指挥使。”说起这事,徐宁也显得有些疑惑。

“赵将军这么器重你,那你今后可得好好做,不要让人家看轻了!”

徐宁嗔怪地笑笑:“娘子还不知道我这身本事?若非在京城得不到机会,上阵杀敌有几人比得上我?此去赵将军麾下,我定然竭尽全力,待我用手上这杆枪杀得辽将闻风丧胆!”

徐娘子掩嘴轻笑:“行了,知道你行,天色也不早,明天你还要赶路,快去歇息吧!”

“谨遵娘子号令!”徐宁装模作样地拱拱手,倒是与妻子笑闹起来。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徐宁穿上家传的雁翎金甲,提着金钩雷霆枪,辞别含泪相送的徐娘子,徐徐踏上征途。

临别的那一刻,徐宁眼角流下一滴泪珠,但他义无反顾,跟随着大队兵马渐渐消失在东京城外,再没有回头,不是他不眷恋,而是他怕回头看到妻子模糊的泪眼……

因为都是骑兵,而且轻装便行,所以这一千五百多人北上的速度很快,十余天便抵达霸州北狼寨。

陌生的环境让这些禁军微有些不适,徐宁心里也很忐忑。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战甲,背批大红战袍的青年战将带着百余人出现在前方。

徐宁仔细观察,看到人群中的林冲,但目光并没有太过停留,反而率先看向那为首的青年战将。

这青年战将剑眉星目,容颜俊朗,举手投足间已有些大将之风。

不是别人,正是赵不凡!

此刻,赵不凡也很是期待,待行至军士前方,立刻大声询问:“金枪手徐宁何在?”

徐宁闻声,策马出列,迅速来到赵不凡身前,他灵巧地从马上跳下,单膝跪地行礼。

“末将徐宁,奉命随军前来赴任!”

“快快请起!”赵不凡亲自上前扶他,仔仔细细端详这个英俊不凡的金甲将军,非常喜爱。

林冲此时也跨步上前,微笑着拱手道:“徐教头,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林教头,多谢你此番向赵将军举荐!”徐宁也是个爽直人,当下诚恳道谢。

林冲一听,顿时笑着摇头:“徐教头,这可不是我推荐,是赵将军自己点的你!”

“嗯?”徐宁愣住,满脸愕然。

赵不凡爽朗一笑,上前拉着徐宁的胳膊,亲热地道:“谁举荐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大家都是一起并肩奋战的兄弟!走,北狼寨已经备下酒宴,就等着给众弟兄接风洗尘,今日大家刚来,暂无事务安排,大可开怀痛饮,酒肉管够!”

“多谢赵将军!”

一千五百多禁军将士齐声高呼,振奋异常!

第0081章 金枪营

徐宁的武艺很高,在他抵达北狼寨的第二天,赵不凡便让徐宁和林冲打了一场,两人策马激战七十余合,徐宁略见颓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按照黄裳发起的武学品级划分,徐宁的出手武力介于五品和六品之间,他与林冲情况相似,内力相对较差,枪法修为则很高,同样属于爆发型勇将,武力略次于林冲,但他具备独特优势,那就是他所善用的钩镰枪。

钩镰枪有别于普通铁枪,在枪头和枪杆的结合处有一大一小两个倒钩,形同弯月,而且锋利如刀。

赵不凡仔细观察过徐宁使用钩镰枪法,越加觉得自己点名让徐宁加入麾下是正确选择。

若说武艺高强的人单挑厮杀,那钩镰枪并不占据太多优势,可在大军交战中,赵不凡感觉到这种兵器的特殊性。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这种兵器如果用于步兵,可以大大加强对骑兵的杀伤力,但他现在不想用于步兵,而是用在骑兵队伍,他希望麾下出现一支使用钩镰枪非常厉害的金枪骑兵营。

产生这个想法是在他火烧辽营的时候,当时他突阵夺旗,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辽国骑兵的武器几乎都是利于劈砍的马刀、弯刀以及钝器,在近距离对抗中杀伤力极大,宋兵的骑兵习惯用枪矛,一旦被贴近厮杀,那就很吃亏。

对于这个问题,赵不凡仔细想过,如果将宋兵也仿造辽兵那么练,那等同于跟着对方的脚步走,先天上就处于弱势,再加上契丹人从小生长在马背上,条件不是宋兵能比,所以怎么练都处于弱势,总不能指望每个宋兵都是天才,都能超越契丹人。

可与此同时,如果用刀的辽兵遇到使用长兵器的高手,那基本无法靠近,赵不凡当时能顺利斩将夺旗,正是因为大多数辽兵对他的威胁很小,只要不让对方近身,对方的武器根本碰不到他。

自从清醒过来后,他的脑子里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普通士兵的武艺很难保证个个都比辽兵高,那么就无法保证每个人都阻止辽兵近身,长兵器的优势也就发挥不出来,再加上马术和体格上的先天差距,所以不算上士气等别的因素,那宋兵精骑的战斗力比起辽兵精骑,确实有一定差距。(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正是这个思考,让赵不凡逐渐想起徐宁,想起钩镰枪。

钩镰枪的枪颈处有两个锋利的月牙形倒刃,兵器本身的防守范围比纯粹的枪矛更宽阔,辽兵要近身劈砍,首先要顾忌地就是如何避开倒刃,而战阵之上,很多时候生死就在一瞬间,宋兵如果能灵活使用钩镰枪,那么即便武艺差些,同样可以利用兵器本身的优势,最大限度防止辽兵近身,充分抓住对方的弱点。

这个优势看上去很小,可在大军对抗之中,每个人都掌握这么点优势,那最后的结果就会呈现压倒性的情况!

此刻,赵不凡看过徐宁的钩镰枪法,亲眼见到他和林冲在对战中的特点,心中越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很正确,因为林冲在面对钩镰枪的时候,同样很棘手,那倒刃对他的限制很大。

经过再三确认后,赵不凡又要求索超用辽国人的战刀与徐宁一战,结果呈现压倒性的优势,十合都没顶住。

虽说索超的武艺比起徐宁要弱些,而且也不是用擅长的长柄战斧,可索超终究是高手,刀法也不错,不至于这么离谱。

待两人打完,赵不凡很快将几人召到点将台上。

“索超,你刚才用辽刀与徐宁激战,有什么感受?”

索超显得有些气闷,很不理解地说:“如果末将用战斧,绝不会输得这么莫名其妙。”

徐宁在旁有些尴尬,他初来乍到,不愿得罪索超,急忙出声解释说:“赵将军,末将与索指挥使这一战,确实胜之不武,其实我们二人的武艺应该在伯仲之间,不好说谁强谁弱!”

这番话说得很谦虚,可赵不凡却不太喜欢听,摇摇头道:“不,此战不是为了比武,我是想了解些事情!”

说着,他再度看向索超,郑重地说:“胜负不重要,我希望知道你刚才交战时的感受?”

“感受?”

索超皱起眉头,很是不服气地说:“他那钩镰枪法很厉害,我用这种辽刀很难威胁到他,特别是枪颈处的两支倒刃,总让人时刻提防,进又进不得,退又始终被他压制!”

“嗯!”赵不凡点点头,转而看向林冲:“林指挥使觉得如何?”

“依我个人看来,兵器上确实有很大克制!”林冲回道。

赵不凡几经验证,心中已有定计,立刻对着徐宁道:“你这钩镰枪在保证灵活性不大幅度减弱的情况下,可否再加长!”

徐宁面露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想了想回道:“若从我个人武艺来说,那现在的长短最为适合,但如果要加长也行,但不能超过四尺,不然对长枪的挥舞速度就会造成极大影响!”

“若是普通士兵用呢?”赵不凡急问。

“长期训练,那么可以加长两尺,影响不太大!”徐宁肯定回道。

“如果可以适当牺牲一些灵活性,保证对战辽刀的距离优势,可否再长一些!”

徐宁似乎有些听明白了,惊奇道:“将军可是想在骑兵内大范围使用?”

赵不凡也不藏着捏着,直言道:“不错!你这种武器很克制辽刀,我希望武艺寻常的士兵也能借助兵器的优势,在战场上尽可能限制辽兵近身劈砍,这样我们就能避开自身劣势,反让辽兵处处受制!”

林冲和索超瞬间听得眼睛一亮。

徐宁似乎也没面对过这个问题,闷头想了很久,这才不肯定地说:“将军,刚才我只是用我自己来做比方,可若想普通士兵全面克制辽刀,恐怕还是有困难,毕竟契丹人在骑术和体格上都有优势,他们武艺也不弱,现在的钩镰枪样式肯定做不到,哪怕加长些也做不到。”

赵不凡有些失望,遗憾地说:“难道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

“不!”徐宁眼中闪烁精光,肯定地说:“将军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将士兵用的钩镰枪进行改良,以我对这种兵刃的熟悉,只要通过不断试验,一定能弄出适合的兵器来!”

“三个月时间太长了,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你需要什么只管说,今后你带的那五百人就改名叫金枪营,什么都不用做,全都给我练这个,试验这个,我希望一个月后就见到初步成果!”

徐宁咬咬牙,狠下心道:“末将领命!”

“行,那你先去忙,金枪营的日常训练我也不管,你放开手脚做,按你自己的想法做!”赵不凡笑道。

“什么想法都可以?”徐宁愕然道。

“是!那些陈规旧律都不用管,只要你觉得合适,不会出事,那你就大胆做,我给你最大的支持,你给我一个结果!”

“多谢将军!”徐宁大喜过往,对着赵不凡重重一礼,激动地转身就走。

索超和林冲都羡慕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渴望。

赵不凡看看两人此刻那模样,顿时乐了:“怎么,你们也有想法?”

林冲没说话,索超闷了下,还是没忍住,委屈地说:“军队里允许传授的那些功夫,我自己都不怎么练,交给兵士又怎么能学好,今后我们麾下的将士肯定与金枪营没法比!”

“我说过你不能自己弄一套适合的功夫交给兵士?”赵不凡诧异地反问。

索超愣住。

“将领擅自传授士兵武艺,不是违背军法吗?若想教授自己的特色武功,需要上报枢密院核定!”

“上报核定是我的事,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只管练,责任我担!”赵不凡微微笑着,拍拍索超的肩。“你如今也调到禁军做指挥使了,今后你麾下的五百人,便叫做斧骑营,你如果肯弄一套斧法交给兵士,那么我就给你全部配备长柄战斧,不管你有什么装备需求,我尽量想办法。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教不教武艺是个人的事,我只要看到精兵就好!”

“愿意,我愿意!我又不教我师傅传的看家本事,教点精简实用的就好,况且就算我肯倾囊相授,弟兄们大多数也学不会,武功这东西,还是看缘分,捡着就会,那还不全天下都是高手!”

索超兴奋坏了,一边说着,一边急不可耐地转身离去,似乎特别怕赵不凡反悔。

“赵将军,你可说定了,我这就去教他们练习新的武艺!”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不去管他,回头看着面色尴尬的林冲。

“冲哥,这会儿他们都不在,我们两兄弟就不藏着捏着,有什么就直说吧!”

“那个我能不能也……”林冲因为性格原因,顾忌颇多,所以说话一向不是很直接。

“这当然是一视同仁,不过你这五百人名字要特殊些,就叫右军虎营吧!”说着,赵不凡按着腰间佩剑,甩开战袍便走下点将台,只留给林冲一个神秘的微笑。

林冲愕然怔立,不知为什么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但这对他来说不重要,很快就高兴地提着铁矛去了。

第0082章 征调

朝廷调来的一千五百精锐禁军被赵不凡分成三个指挥,分别是林冲的右军虎营,徐宁的金枪营,索超的斧骑营,而按照大宋军制,一个军的标配是五个指挥,所以赵不凡还有两个指挥的配额,也就是一千人。[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如果全部挑选新兵,没有两三年的训练,根本无法成为合格的精兵,所以赵不凡直接就排除掉这个选择,至于从厢军中挑选,那也很耽误时间,而且挑选也难,所以赵不凡没打算从厢军中选兵,可有几个人他却很想要。

离开校场后,他径自来到李邈的主营,再度将一张名单放到李邈的桌案上。

李邈如今是看到他就怕,因为赵不凡总是提些奇怪的要求,当那张名单放到他桌案上,他立刻就苦着脸摇头。

“赵不凡,你这份名单上如果还牵涉到京城,那我不看了!”

“大人,这些人与京城没关系!”赵不凡强忍着笑说,他也不想麻烦李邈,可有些人确实是需要。

李邈看看他,明显不太相信,迟疑着说:“那官职品阶超过指挥使的,我也不看,你别为难我!”

这次赵不凡沉默了下,径自拿起笔,轻轻在将呼延灼、秦明、花荣、董平等好几个人的名字划掉。

李邈一直盯着他的手,待看清名单上写着的这几个姓名和职务,顿时瞪大眼睛,气得胡须颤动。“赵不凡,你不是说与京城没关系?这秦明和花荣是谁?怎么是在兵部任职,虽然职务不高,可终究在蔡相麾下,还有这呼延灼和董平,一个是蔡州兵马都监,一个是郓州兵马都监,调任他们来怎么安置?顶替你?”

蔡州在民间俗称汝宁府,郓州俗称东平府,如今这个年代还没有正式更名,所以赵不凡在名单上写的是汝宁府和东平府,但李邈却念作蔡州和郓州,因为这才是朝廷官方的称呼。[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不凡知道李邈是个嘴上会说,但内心以国事为重的人,只要有益于国家,那他都会去尽力做,所以面对其斥骂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着抱拳行礼:“大人,我就随便写一写,成就成,不成也无妨!”

“你莫名其妙让别人贬官过来,别人会愿意?”李邈气得说不出话来,没好气地道:“你现在将这上面不合理的人全都给划了,全划掉我再看,省得让人看着生气!”

“行!”赵不凡也不罗嗦,很快又拿起笔圈了几个名字,当整张名单近乎划去一半,这才再度递到李邈眼前。

李邈生气地拿起名单,仔细查看,很快又皱起眉头。

“这郓城县都头朱仝和雷横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两个都头,何必跑那么远征调?”

赵不凡满脸微笑,耐心地解释:“回大人,这朱仝绰号美髯公,红面长须,酷似三国名将关羽,人称美髯公,武艺很高,仅次于索超等人,大人觉得这样的人才用不用?至于那雷横也还不错,绰号插翅虎,虽然武艺比朱仝差不少,但也善使朴刀,调过来操练朴刀步兵正好,虽然这人有点贪财,但也是有胆重义的人,乱世终究不比治世,打仗就要靠重义的人,至于那些小毛病,今后可以慢慢敲打!”

听到这话,李邈抬起头来,很不满地看着他:“既然你说这两人有真本事,那我也相信你的眼光,不过你可别指责这雷横贪财,我看你赵不凡才是最贪,还说什么敲打,我看你还是先管住自己。你是将相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别让满腔热血失落在金银上,毁了一世英名。”

这番训斥大出意料,赵不凡有些尴尬,讪讪地不知该怎么接话。

李邈叹口气,没再多说,继续拿着名单看下去。

“你为什么在这个张清名字上打个勾?”

“因为这人必须调过来!”赵不凡凝重道。

“怎么?他也很有本事?”李邈盯着他追问。

赵不凡回道:“此人绰号没羽箭,本事应该在朱仝之上,枪法还不好说,但他有个飞石绝技,可扔出石头砸伤敌军主将,恐怕就是徐宁等人若不凝神戒备,同样逃脱不过,总的说来,此人与徐宁等各有所长,恐怕在伯仲之间!他目前是博州,也就是东昌府的指挥使,虽然过来也是担任指挥使,可毕竟是从厢军升入禁军,形同提拔,他应该会很乐意!”

李邈显然对赵不凡的能力很信任,因而没有再多问,继续道:“那这个丁得孙和龚旺也堪比徐宁?怎么现在随便找个人都有徐宁那样的本事了?”

“那不会,这丁得孙因为面部多有彷如箭疮的伤疤,绰号中箭虎,龚旺则因为身上有虎斑的花绣,绰号花项虎,目前还是跟随张清的都头,人称二虎,本事比起张清要差得多,但也不是寻常将官能够相比,调过来也是好事!”

李邈点点头,指着最后两个名字说:“那这个浦东巡检关胜和井木犴郝思文本事如何?”

赵不凡解释道:“这关胜是三国时期关云长的后人,长得极像关羽,家传春秋刀法炉火纯青,武艺不比林冲差,而且熟读兵书,好好培养会是一员文武双全的将才,人送绰号大刀。至于郝思文,则是关胜的结拜兄弟,因其母亲在怀孕前曾梦到二十八星宿之一的井木犴投胎,从而自小就有井木犴的外号,他武艺高强,精通多种兵刃,同读兵书,也是个值得培养的将才。”

“这样的能人为什么不得重用?”李邈皱起眉头。

赵不凡叹口气,无奈地说:“大人,我们大宋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是有本事就能受到重用的,关胜总算还是巡检,掌管缉捕盗贼之事,可郝思文连个小吏都做不上,或许有性格方面的因素吧!”

听到这话,李邈也很是感慨:“我大宋藏龙卧虎,的确是埋没了很多有才之人,不过既然发现,那就要启用。我们有组建禁军编制的诰命,可以任意征调非禁军的各部将官,以他们的官阶品级,应该都没问题,不过你划去的那些人就确实不行,如果接连上奏提要求,陛下会认为我们携功逼迫!”

赵不凡笑了,拱手道:“大人,这个末将也明白,那些人也就是随便写写,末将心里有数!”

李邈闻言,顿时指着他笑骂:“你真是滑得溜手,年纪轻轻就这般,真不知你将来会怎样,但愿你能永远报着保家卫国的大志,不然大宋可就真要遭殃了,不说别的,你能发现这么多埋没的人才,这就太让我惊讶,真不明白你怎么知道的?”

“我少年时颠沛流离,行走江湖,听说过不少!”赵不凡随口搪塞。

李邈也没管他说真话还是假话,没再多问,很快接道:“行了,你先下去忙,我会立刻派遣快骑携带诰命去各地征调,快则一月,慢则两月,他们应该就可以来到霸州,你是军都指挥使,你看着安排,最后将结果报给我就好!”

“末将遵命!”赵不凡重重拱手,徐徐退出了营帐。

待行至帐外,一缕阳光照耀在赵不凡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心情很舒畅。

许久后,他才迎着阳光再度迈开脚步,心中默默自语。

“大刀关胜和没羽箭张清两人来后,让他们各自统领一个指挥的兵马,那我麾下这个军就算齐了,有这些人在,再准备大半年,我收复信安州的计划应该十拿九稳,只愿军队不要再生波折就好!”

第0083章 武道

北狼寨仍旧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建设,处处都能见到忙碌的兵士。[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不凡从李邈的营里出来,迎着阳光漫步前行,山风不时吹起他鲜红的战袍,猎猎作响!

曾经那青涩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不经意间,他的脸上多了一些风霜,他的步伐多了一些沉重!

执勤的传令兵在营中四处张望,陡然看到他的身影,立刻小跑着冲上前来。

“赵将军,有两个青年求见,说是从雁头寨赶来,还带着鲁指挥使的印信,我们已将他带往将军的营帐等候。”

“知道了!”赵不凡随意地挥挥手,显得淡定而从容。

待传令兵远去,他才不紧不慢地再度前行,不多会儿就回到自己的营帐前。

此刻,他的营门外站着不少人,全是执勤的卫兵,吕方和郭盛则被他们看守着,好奇地东张西望。那些卫兵看到赵不凡远远走来,立刻挺直身躯行礼,赵不凡温和回应,示意他们自行离去。

吕方和郭盛随之转过头来,面色很有些激动,赵不凡对他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进帐再说!”

进得帐内,赵不凡走到桌案后放坐下,摊开宣纸,一边拿起毛笔书写着什么,一边笑着说:“你们的伤势已经痊愈?”

“早就好了!”吕方抢着张嘴,激动地道:“赵将军,我们的伤早就好了,在雁头寨整天无所事事,也不见你回来,鲁指挥使就让我们过来找你,不知将军可有什么安排让我们做,什么苦活累活都行!”

“是吗?”赵不凡笑笑,仍旧埋头写着东西。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对了,你有没有捎信去找你那些对影山的弟兄?”

吕方似乎有些尴尬,挠着头道:“将军,我前段时间曾快马回过对影山一趟,可没想到已经物是人非,山寨破碎,一个人都没有,后来多方打听才得知,当初我受伤来霸州后,弟兄们都认为我死了,走的走,散的散,后来又有一个叫宋江的人路过对影山,几番花言巧语便说得余下弟兄也都跟着他上了梁山,现在一个人都没了。”

“原来是这样!”赵不凡释然地笑笑。

吕方感觉很羞愧,紧跟着解释:“赵将军,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我任打任罚!”

“我打你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说着这话,赵不凡也写完东西,顺手将毛笔放回笔架,俯身吹了下纸上的墨,这才轻轻将宣纸给折叠起来。

“吕方,我要送封信给麟州的折彦芝,你可愿去?”

“当然愿意!”吕方一口应下,大咧咧地走上前来接信。“是送给麟府折家的人吗?”

“对,你就说是我的信就好,但要亲手交给折月芝。”赵不凡迅速将信密封好,随后又取来印鉴在上面盖了个章,这才递到吕方手中。“记住,这封信越快送到越好,你也要快去快回!”

“将军放心,我绝不会误您的事!”吕方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到怀中,拍着胸脯承诺。

“那你赶快去安排好自己的事,然后再领一匹马,尽快启程!”

“我哪有什么事来安排,这就出发!”吕方说完,爽利地抱拳一礼,大步走出了营去。

郭盛见吕方都有事做,自己却没得到安排,着急地道:“将军,那我呢?”

“你去后勤司领一套甲胃,今后就暂且跟着我,负责护卫!”赵不凡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怎么安置,随口说了句。

“是!”郭盛兴高采烈,同样高高兴兴地去了。

帐内陷入沉寂,赵不凡躺倒床上,徐徐思考起那一百万贯的聘礼来。

如今距离三月之期已经不到十天,早前从林冲口中,他已经知道朱伯材的三十万贯早就送到雁头寨,可即便如此,那也还差着七十万贯的空缺。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他很可能会失约,具体会造成什么后果,他现在也说不清,可这也是无奈之举,前有辽国入侵,后有重伤昏迷,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什么安排都被打乱,如何去弄到七十万贯。

这件事可说即将成定局,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后的路总可以一步步走。可他现在的心里,并非对未来与朱家的合作介怀,而是对朱琏有可能嫁给太子赵桓感到介怀。

这也不是说他已经很在意朱琏,虽然确实有那么一些好感,但远没有到放不下的地步,只是作为心里那份情感,他很不希望朱琏嫁给太子赵桓,这桩婚事对朱琏来说,绝对是错误。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打定主意,决定将昏庸的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在他眼里,将来不可避免会与皇室兵戎相见,那么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对朱琏!

不知为何,这件事让赵不凡越想越觉得气闷,甚至体内的真气都有种沸腾的感觉,起初还没察觉到,可当他察觉真气剧烈异动的时候,九转金阳真气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在体内肆虐。

赵不凡神色一变,匆忙起身,盘腿坐在床上,运转九转金阳神功。

片刻后,他弄清体内情况,心中非常震惊。

“我的九转金阳神功竟然又要突破了?怎么早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赵不凡的内功停留在三转已经有些日子,按他的身体资质本不该这么快突破,可这些岁月中,他时常在生死之间徘徊,激烈的战斗和他在生死之间的感悟,大幅刺激了他内力的提升,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到了武道的精髓。

以前他的武学修为很低,因为他从来就不明白武道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武道是什么,他就像是一个凭着感觉在苦练的武人,虽然在闲暇时,他也会询问林冲和鲁智深等人,但他始终弄不明白。

彷如林冲曾对他说过,其武学修为是以忍字入武,即便在战斗时也体现的很明显,含而不放,忍而再忍,厚积薄发。对于林冲来说,除非是在悬殊太大的比斗,不然很难出现一击必杀这样的情况,这与他的武道有关。

鲁智深则完全不同,他的武道重在狂这一字,随心而为,纵情施展。

可赵不凡从来就没有,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词与武道有什么关系,这也是他的武学修为一直低下的原因。雪玲曾让他通过练习和体悟降龙十八掌来寻找修为感悟,可事实上效果不大,降龙十八掌的六招掌法,他已经练得滚瓜烂熟,只要有时间就在练,可会是会了,威力却始终不大,根本没练出精髓。

事实上,赵不凡并不知道,他的武道一直都在建立的过程中,只是因为很特殊,所以并没有被察觉。

他的武道是勇!

学武在道,道存于心!

赵不凡一直就保持着勇的态度,无论做人做事,无论练功还是带兵,他都带着勇!

可惜这个勇字一直没有真正融入到他的武学中去,直到率兵火烧辽国粮车的时候,他的勇与武艺结合到一起,在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带着一往无前的勇去施展武艺,去斩将夺旗。

他的武艺基础本已经足够,当再融入自己的风格和武道,一切就彷如水到渠成,早就应该突破,只是他那时候身受重伤,身体很虚弱,不具备突破的条件,因而并未有什么进步,可随着他伤势渐渐康复,这种内在的力量也在积蓄。

今天,他躺着思考朱琏的事,情感与内心剧烈变化,无不透露出他勇于担当的一股子气。

真气本就是由气所引动,早已压抑到极限的九转金阳神功,自然也就随着他这股气彻底爆发,无可阻挡……

第0084章 两个要求

寂静的营帐中,赵不凡盘腿坐在床上,头顶隐有热气蒸腾,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泛红,隐隐带着奇异的光泽。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他默默运行九转金阳神功,按照第四转的法诀催动内力,真气以远超平常好几倍的速度增长。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似乎因为练功时身体过热,在他盘坐的四周竟然出现灼焦的痕迹,有淡淡的焦糊味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赵不凡体内的真气迅速凝实,越来越稠密,越来越精纯。

起初他还感到很高兴,在如今的恶劣形势下,无论是面对朝廷奸臣,亦或者在战场厮杀,武功越高,总会有更多选择的余地,更容易活下去。可随着这种突破久久不停,他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当第四转的法诀也控制不住九转金阳真气,内力持续向着五转突破的时候,赵不凡终于慌了!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知道人的身体有承受的极限,还懂得走火入魔这个道理。这时候,他开始尝试压制,试图减缓真气的迅速增长,控制九转金阳神功的异常突破。

可他哪里知道,这都是他武学修为在瞬间突飞猛进带来的结果,若身边一直有高人教导,那么他们的修炼就是循序渐进,从内力到实战,从实战到修为,这都是相辅相存往前增长。可赵不凡就是个异类,彷如那些获得奇遇的人那般,是属于不平衡地增长,他练着最顶尖的内功,可却又没有相等同的修为,更没人教他该怎么去逐步提高修为。

与此同时,他还时常经历实战,时常在生死间徘徊,几度战到力竭,战到命悬一线,这种透支极大地促使他武艺进步,从而导致他实战武力节节攀升,内力也迅速提升,唯独修为完全跟不上,越来越失衡。

可谁曾想,无意间的一战,他抱着死志的一战,却让他在毫无所觉中,将自己的意志融入武学,形成属于自己的武道。瞬间跨越数个境界的修为,将他原来的武学平衡打破,这才有了莫名其妙的突破。

幸好赵不凡几经生死,习惯了面对死亡,所以能够保持冷静,强行压制突破,不贪也不乱,若换成普通人,恐怕稍有处理不当,那就是彻底失控,直至弄得走火入魔或者爆体而亡。

坚强的意志成为赵不凡最可靠的保障,他始终保持着冷静,保持着与内力的抗争。[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知过了多久,狂暴的真气终于败下阵来,徐徐被他压制,归于平静。

赵不凡长舒口气,疲惫地睁开眼睛,一道厉光瞬闪而过。

“好险!若是练功练死,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苦笑着摇摇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而且周身脏得不行,身下的床单和被子也都彻底毁了,生生烫出几个大窟窿,连木板床也都塌陷,连是什么时候跌坐到地上都浑然不知。

“九转金阳神功一举突破到五转,还真是够可以的,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实力品级究竟什么样!算了,这方面我也不太明白,今后有时间再慢慢研究,还是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真是把我折腾得够呛,这样也让我在死亡线走一遭,难道阎王爷看不惯我?”

赵不凡轻声自语,顺手抓起一件衣物裹着,这才唤人提水进来。

没多久,郭盛提着水桶进入营帐,赵不凡一边冲洗着身子,一边随口问道:“我练功多久了?”

“赵将军是昨天下午闭关,至今已有一天一夜。”郭盛在旁边铺着新的木板床,顺口回应。

赵不凡顿住,难以置信。

“一天一夜?你确定?”

“嗯!我几次进来都看见将军在练功,所以没敢打扰,也没让别人进来。”

“那这段时间可有大事发生?”

“没有,只是李大人来过一趟,但看到你在练功,便只吩咐我们守好营门,不准别人进来,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找你去喝酒!”

两人对话的功夫,郭盛也铺好木板床,回过身来接道:“将军,床已经铺好,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赵不凡迅速擦干净身子,点头道:“你也辛苦了,回营好好休息!”

“是!”

随着郭盛离开大帐,疲惫不堪的赵不凡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赵不凡从睡梦中醒来,草草吃了些干粮,直奔李邈营帐,远远就看见李邈在忙着收拾行装。

他快步走到近前行礼:“大人,你这是要返回霸州城?”

“嗯?”李邈回头,见是赵不凡,笑着拍拍手上的灰尘:“是啊,霸州城堆积的事务已经非常多,我需要回去处理,今后这北狼寨就交给你了,我麾下的一万人也都暂时留在这里修缮北狼寨,待协助你完成布防再撤回霸州城。对了,你武功练得怎么样?昨天正午本想找你小饮几杯,看你在练功,这就没有打扰!”

“还好!”赵不凡没有解释太多,微笑着回应。

此时李邈已经收拾地差不多,随着侍卫迁来战马,他翻身坐了上去。

“不凡,沧州和清州那边的战事结束了,虽然被辽国抢走很多金银钱粮,但刘仲武父子也给了辽国迎头痛击,短时间内,辽国恐怕不会再南下了,可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小心,有些人恐怕很想要你的命!”

“我明白!”赵不凡知道李邈在提醒什么,并不是很在意。

“好,那你多多保重,有事随时派人报我!”李邈没有再多说,只带着自己的少数亲兵和高手侍卫,疾驰而去。

李邈走了,北狼寨的重担直接压到了赵不凡的肩上,但这些事还不是让他烦躁的理由,随着与朱伯材约定的日期迅速靠近,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这件事。

这天,他待在自己的营帐内,意欲提笔给朱伯材写信,可总是不知该怎么写,提起笔又放下,提起笔又放下,眉头整个都皱成川型,他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郭盛洪亮的嗓音。

“将军,有个京城来的人求见!”

“京城?”赵不凡顿了下。“带他进来!”

“是!”

赵不凡没有登上太久,帐外很快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郭盛和几个兵士带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帐内。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赵不凡足足愣了有三秒钟。

待反应过来,他立刻挥退众兵士,然后才恭敬地迎上前去:“岳父大人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伯材。

今日的朱伯材一身寻常便衣,脸上略带着风尘,看着赵不凡片刻,突然笑道:“你武功大进?”

“岳父大人果真厉害,我的武艺确实有所精进!”

“你这可不是精进那么简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变化,气息内敛,若有若无,理当是内力大进,而且你的身躯给我的感觉也颇为锋利,莫非是武学修为大幅提高?”

赵不凡迟疑着道:“应该是,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朱伯材顿了下,没再多谈这个,摆手道:“行了,这个事情就不说了,此来北疆,我是想与你谈谈琏儿的婚事,你可知道你已经食言了!”

赵不凡苦笑。

“岳父大人,不是小婿有意食言,实在是……”

“实在是辽国进兵,你抽身不得,所以无可奈何?”朱伯材淡淡接道。

“唉!”赵不凡叹口气,没有多说。

朱伯材沉着脸:“钱,我已经帮你准备好,琏儿你也可以娶!”

“什么?”赵不凡不敢相信,直直地盯着朱伯材。

“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筹到一百万贯,之所以提出要求,是想看看你的诚意,但我们都没料到还是被童贯算计了,辽国成功入侵,掠夺走的财富难以计数,幸好你和刘仲武一西一东,纷纷将辽国击退,不然我大宋的损失更大,不过这些事就不说了,现在情况有变,我就只说一句,接下来的一百万贯聘礼加上早前送你的三十万贯,我都可以倒贴给你,琏儿也嫁给你,但我要你做两件事!”

“什么事?”

朱伯材严肃道:“第一件事,你亲手写一封承诺书,除非琏儿背叛你,朱家背弃你,不然你终身以琏儿为正妻,无论你是多么位高权重,也无论发生何事,你必须承诺厚待琏儿三代以内直系血亲!”

赵不凡搞不明白朱伯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一口答应:“立刻就写!”

“此外,我希望你立刻公开对付童贯!”朱伯材再度说出第二个要求。

这个问题,赵不凡更是想都没想,直接答应:“没问题!”

“行,那此事就定了!”朱伯材简短说道。

如此干脆的朱伯材,反而让赵不凡心理很没底,狐疑道:“岳父大人,你为何不选择将琏儿嫁给太子赵桓,反而愿意将她下嫁给我?甚至还这么帮我?这件事太不合常理!”

朱伯材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今年八月初七,黄辰吉日,你来娶琏儿,我已经在京城宣布你与琏儿订亲,陛下那里则是以琏儿有克夫命来搪塞,朱家从今往后,竭尽全力与你共进退!”

“多谢岳父大人!”赵不凡尽管什么都不明白,但还是很感激地躬身行礼。

“我只希望,将来的某天,你能记住我们朱家为这大宋,为你所付出的一切!”

伴随着话音,朱伯材飘然而去……

第0085章 借调兵马

“亢龙有悔!”

一声爆喝,赵不凡的右臂涌出强猛劲气,隐隐带着龙鸣声,呼啸着奔向前方的参天大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嘭!”

大树如遭重击,那几乎三人才能合抱的树杆剧烈震动,落叶唰唰往下掉落。

赵不凡任由落叶飘散在身上,看着树杆上浅浅的掌印,目露疑惑。

“威力还不错,可为什么总觉得在击打到树杆的时候,这招掌法却削弱了?记得秘籍上说要收住力道,蓄而不发,锋芒藏而不露,我已经尽力去做,可怎么打出去还是觉得少点什么?”

纷飞的落叶中,赵不凡低头苦思,怎么也想不通降龙十八掌的关键在哪里,虽说他如今武艺大进,使出降龙十八掌已经有很强的威力,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越发感觉到降龙十八掌的高深莫测。

在不停地思考和尝试中,半日时光迅速过去,随着日当正午,赵不凡收敛心神,暂且将练功的事放到一边。这武学之道,最忌讳急于求成,他从没奢望过能一举功成,所以当计划好的练功时间过去,他便及时停止,漫步走出树林。

这几天他通过不断尝试,已经渐渐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虽然未必准确,但大致确认自己的内力达到七品,武学修为也因为初步走出自己的武道,属于八品,实战武艺大概在六品。

事实上,赵不凡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武学修为从十六品跨越到八品,堪称无法理解,可惜他已经决定隐藏自己的实力,再不对外张扬,所以也没有将这事对别人说,但如果真让林冲等人知道,恐怕他们反而不觉得有什么。

黄裳发起并制定的武学修为品级中,八品就是个分水领,武学修为八品以下者,没有走出自己的武学之路,修为建立在前人的指引和教导中,而八品便是初步拥有武道的人。

赵不凡早前的武学修为,全是依赖过去跟随大师傅学到的东西,可因为学得少,所以只达到十六品,一直很低,虽然他后来又拜卢俊义为师,但根本没学几天便颠沛流离,卢俊义只是纠正了他认知上的错误,教了一套罗家枪法,至于武学理念和修为上的事,根本就没来得及教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正因为这些经历,赵不凡的武学修为才很低下,在武学理念和修为上形同白纸,只是不停修习功法内力,不停修习招式,不停战斗,最终导致内力和实战越来越强,而武学修为则成为拖累他进步的后腿。

过去,武道这两个字,他只学了武,没有学过道,可谓空中楼阁。

如今,在诸多磨砺中,他不经意间将自己的精神和意志融入武学,成为了自己的道,所以武学修为便跃升到八品,可惜这个八品尚且还很薄弱,他没有慢慢学习前人的武道,逐步提升,而是直接走出自己的武道,基础非常薄弱,所以武学修为仍旧是他的弱项。

赵不凡不是很明白这些,但也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问题,所以练武的时候,也从以前的苦练转向以参悟和探索为主,时间上分配地很均匀,想得通就想,想不通也不强求。

回到军营,赵不凡例行查看了北狼寨的修筑情况,正准备去徐宁的金枪营看看,一员哨兵快马奔至。

“启禀将军,西南方哨卡出现一千骑兵,对方回应是折家军,张都头派属下回来禀报,询问将军如何处置!”

赵不凡大喜过望,急忙追问:“对方可曾出示文书?”

“有!”哨兵抱拳回道。

“来人!备马!我要亲自迎接折家军!”

赵不凡非常高兴,当侍卫牵来战马,他纵身跃上,直接跟着哨兵飞奔出营。

西南的哨岗距离北狼寨并不远,不到两刻钟,赵不凡便来到哨卡所在的狭道,远远看见官道上静立的折家军,他心里顿时又有一颗石头落地。

“不凡弟弟!!”

熟悉而美丽的女声响起,仍旧是那么活泼,仍旧是那么悦耳。

“芝芝?”赵不凡愕然眺望,顿时见到折月芝从军阵中窜出。

许久不见,折月芝更美了,身材也更好,那火红的贴身战甲,白色的雕花战袍,不但让她英气逼人,更有种别样的动人。

这时他再无疑虑,立刻对身旁的哨兵道:“你去传令张都头放行!”

“是!”

哨兵应声而去,赵不凡回头看向策马飞奔过来的折月芝,满含微笑。

数个呼吸后,折月芝奔到近前,驾驭着马儿绕着赵不凡转上一圈,诧异地说:“不凡弟弟,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因为吃得多!”赵不凡顺口调笑。

比起两年前,赵不凡现在确实长高许多,以前他与折月芝差不多,但现在却比对方高出至少一个头。

“嗯!不错,人也长得更英俊,比以前还好看,不愧是我认的弟弟!”

折月芝彷如欣赏什么物品一样,品头论足,惹得赵不凡苦笑,两年时间,折月芝的变化不算小,可唯独这性格还真没怎么变。“芝芝,你怎么亲自来了?”

“什么芝芝?”折月芝美眸一瞪,嗔怪道:“我说过多少次,你要叫姐姐,怎么不长记性?”

赵不凡可不会与她在嘴上争,笑着问:“那你怎么会亲自过来?”

“怎么?两年没见,你难道不想看看我这个干姐姐?”折月芝挑着秀眉,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

“想,当然想,若不是没时间,我都亲自过来看望你!”

这话听得折月芝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算了吧!你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敷衍,有事的时候就想得起我,没事的时候恐怕早都把我忘到九霄云外!”

赵不凡尴尬地笑笑:“那怎么会,我不是时常给你捎信吗?”

折月芝顿时瞪着他:“两年你就写过三封信,其中一封还是这次借兵,这也叫时常?”

“唉!你应该也知道,这两年北方不安稳,我确实很忙!”

“算了,懒得说你!”折月芝回头看看正在通过哨卡的将士,迅速从马鞍旁边的包裹里取出一封文书,递给赵不凡。“这是调兵文书,你尽快签字,然后找个人送回麟州。你可要感谢我,这些兵士都是我亲自挑选,全是我们折家军训练两年以上的后备新兵,武艺不弱,直接上战场也没问题。”

赵不凡收好文书,策马与折月芝并骑而行。

“谢了,我现在缺兵少将,霸州兵力又严重不足,被逼无奈,这才向你们借调这一千骑兵,今后我练好新兵,也一定依约调还给你们,朝廷那边也由我去奏报!”

“你设法让朝廷批准就好,今后调还就不用了,这是我大哥说的,他说有你镇守霸州,我们折家军也能省心不少!”

闻言,赵不凡笑笑,没有再多说这个。

“芝芝,这次当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多了去,不说别的,当初那批宝藏,我可有三分之一,还不是被你吞了!”折月芝如今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随意翻个白眼,却也极具风情。

“以后一定加倍还你!”

“你不再找我借,我就很高兴了!”

“……”

两人虽然久未相见,可说说笑笑间还是有着极强的默契,彷如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心里就是有种熟络的感觉。赵不凡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折月芝在他心目中占据着很重的位置,平日里常常想念,有时候夜深人静时,他回想起折月芝对他的折磨,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不过,令赵不凡没想到的是,折月芝此次亲自过来,似乎没打算短时间就回去,按她那口气,明显是想玩上一段时间再说。虽然赵不凡也希望折月芝多住些时日,可他也知道,只要有折月芝在,今后的日子恐怕平静不了。

接下来几日,折月芝东游西逛,似乎在熟悉环境,赵不凡则仍旧按照原定安排,有条不紊地练功和处理事务,有时也在傍晚时分陪着折月芝四处走走,而他也渐渐发现折月芝身上的变化。

虽说性格还是没怎么变,同样爱玩爱闹,同样喜欢折腾人,可终究成长不少,没再像以前那样,总是逼着他做这做那。

这是段少有的清闲日子,赵不凡过得很开心,甚至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真正地放松过。

半个月后,大刀关胜和井木犴郝思文奉命赶到雁头寨。

赵不凡亲自设宴为两人接风,由于郝思文本身没有官职,所以暂时还不能直接任职军中,赵不凡便让他与郭盛一样,暂且做自己的亲卫,至于关胜则在当夜就做出安排,让他接手从折家军调来的人马,统领一个指挥,取名左军虎营!

忙完这些,赵不凡醉醺醺地返回营帐,可刚刚走进去,却见折月芝也在他营中,而且正扑在桌案上,似乎在睡觉。

赵不凡微微一笑,意欲唤她回去歇息,可刚走两步,他瞬间神色大变,风一般冲到折月芝身前,猛地抱住她的头。

待看清折月芝的情况,赵不凡发出愤怒的咆哮:“来人!!叫医官!快叫医官!!!!”

第0086章 暗杀

昏暗的军帐内,赵不凡惊慌大喊,不断呼唤着医官。(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此时的折月芝情况非常糟,不但脸色发黑,嘴角还有紫黑色的血迹,赵不凡抱着她的头用力摇了好几次,毫无动静,显然已经没有意识,直将赵不凡急得六神无主。

没多会儿,郭盛带着众多医官冲进帐内,为首的正是北狼寨留屯医官胡青。

胡青以为是他有不适,没等看清情况就直接问道:“赵将军,不知你哪里不适?”

“不是我,是折月芝,快给她看看!”赵不凡通红着双眼咆哮,这些年他征战沙场,早就不相信什么命运,深知人的生死往往就是一瞬间,脆弱到难以想象,所以他没办法不急。

胡青也是听到他的怒吼,这才抬起头来,待看到折月芝躺在赵不凡怀里,急忙扔掉药箱,小跑着冲到近前查看情况,他翻了翻折月芝的眼睛,又看了看她的舌头,最后抓住她的手腕把了片刻的脉,神色越来越凝重。

当弄完这一切,他顾不得与赵不凡多说,转身去拿自己的药箱,急声道:“将军,劳烦你将这姑娘抱到床上躺下,待我为她施针,先控制住毒素蔓延,别的人都先出去!”

赵不凡二话不说,直接抱起折月芝放到床上,郭盛等侍卫也都识趣地退出帐去。

帐内的医官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在胡青的指挥下,迅速对折月芝进行急救,一根根银针逐渐插满折月芝的娇躯,各种药丸也直往她嘴里咽,赵不凡就站在旁边看着,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严重。(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大约过了两刻钟,胡青擦擦额头的汗,长叹口气。

赵不凡见状,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她这是怎么了?”

面对他的质问,众多医官都摇头不语,胡青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边不住叹气。

这让赵不凡更加急迫,隐有些恼怒。

“你倒是说个话,她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有救吗?”

胡青闷了下,无奈看向他:“将军请息怒,折姑娘这是中毒!”

“中毒?”赵不凡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之前还推测是练功出了问题,亦或者突发疾病。

胡青接道:“不错,这姑娘不但中毒,而且中的还不是普通的毒,是种混合奇毒,若非这姑娘内力深厚,可以压制毒气攻心,恐怕早已毙命多时,属下此番也只是暂且压制毒性,保住折姑娘的命!”

赵不凡回过神来,心跳加速,慌张地问:“还有救吗?”

胡青也看出他的紧张,面露难色,回避地侧过头去:“将军,属下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最多也就能为其续命些时日,还望将军见谅。”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赵不凡难以相信,这感觉就像看到战死沙场的那些兵士一样,刚才还活蹦乱跳,转眼就没了。

“没有!”胡青叹息着摇摇头。

“你再试试,说不定还有希望?”赵不凡仍旧不肯放弃。

胡青似乎非常肯定:“没用,除非扁鹊再生,华佗再世,不然无人能救活她,至少属下不认为有这样的神医!”

刹那间,赵不凡感觉双眼一黑,头晕目眩,“蹬蹬”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芝芝怎么会中毒?她吃的都是军营里的东西,大家都在吃,真要是中毒,怎会只有她一人?”

胡青显然也弄不明白这个问题,想了想才说道:“将军,这种毒应该是单独争对某个人,不可能大范围使用,因为它混合了很多罕见的毒草,分量不可能大,将军如果要查,最好先弄清折姑娘单独吃过什么,依属下对折姑娘病情的检查和分析,毒药理当是从她口中进入!”

说完这些,胡青背起药箱,拱手道:“将军,属下还要去给折姑娘熬制续命的药,便先行一步!”

赵不凡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满脸悲痛。

胡青也很识趣,无声的行了一礼,带着其他医官安静离开。

待他们走后,赵不凡缓步走到床边,盯着折月芝那乌黑的面容,右手轻轻为她理了理额前的流海,内心非常痛苦。

“芝芝,为什么你才刚过来几天就出事?为什么偏偏是你中毒?”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郭盛在门外听到帐内的事,忍不住走了进来,眼见赵不凡这么痛苦,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将军,属下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属下一直就守在这营帐附近,是亲眼看到折姑娘进来的,她那时候非常精神,还问我将军你去了哪儿,我说将军去了中军大帐,正在设宴款待新调过来的将官,然后她就说要到这帐内等着。自此她就一直在帐内,而且也没有别的人再进来过,怎么会莫名其妙中毒?”

闻言,赵不凡强压下心中的沉痛,咬着牙道:“芝芝是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营帐?”

“至少有一个时辰以上,将军回来前不久,我还在疑惑帐内怎么许久都没动静,本来想进帐查看,可又想到折姑娘是女的,闯进来怕引起误会,所以就没有多想,然后没多久将军就回来了!”

这话说得赵不凡也疑惑起来:“如果是慢性毒药,芝芝不可能这般突然病发,可若是急性毒药,那芝芝是什么时候中的毒?既然她在我营帐内待了一个多时辰,又没有别的人进来过,胡青也确定她是从食物里中毒,那怎么会中毒?”

说着,赵不凡不由自主地扫视起营帐。

突然,桌案上的雪梨引起他的注意,这是帐内唯一可以吃的东西。

他猛然起身,快步走到桌案附近,略微查看,很快就发现地上还有小半个没吃完的梨。早前他因为心慌意乱,没有去注意四周的情况,此刻才发现这小半颗雪梨的存在。

“我从来没吃过水果,而且这小半颗雪梨明显还是新鲜的!”

郭盛眼睛一亮,走上前来。

“那这就一定是折姑娘吃剩下的!”

刹那间,赵不凡隐约想到些原因,急声道:“快,快去随便再叫个医官过来查验!”

“是!”

郭盛丝毫不耽搁,匆匆奔出帐去,没多会儿就带着一个医官回来。

那医官听赵不凡说过情况后,立刻拿出器具查验雪梨,赵不凡和郭盛的眼睛也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的手。

小半刻钟过去,那医官突然满脸愕然。

“将军,这雪梨全都有毒,而且与折姑娘中的毒一模一样,可这梨是将军帐内之物,那……”

医官没有说完,但赵不凡哪里会不明白,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浑身杀气近乎无法控制。

“下毒的人要杀的是我,芝芝这是替我遭了罪!”

医官和郭盛没说话,明显有些震骇。

“郭盛,这雪梨是今晨谁送来的?后勤司谁负责我帐内的事?”赵不凡厉声喝问,声音很冷。

“噗通!”

郭盛急得跪倒在地,慌忙解释道:“将军,雪梨是属下亲自端进来,但送过来的人是后勤司的一个承局,他也确实是后勤司的人,姓名、口令、腰牌等各种信息都对得上,不然属下也不敢接收他送来的水果,属下只是端着水果进帐,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将军的事!”

“立刻带我去找那个承局!”赵不凡没急着下定论,冷声说完这句话,直接就走出帐去。

郭盛担心坏了,心里恨得牙痒痒,只想将那个坑了他的承局给找出来,当下带着赵不凡直奔后勤司。

以赵不凡如今的身份,调查这些事情很容易,没多久就找出那个承局的资料,后勤司的负责人带着他们直扑那承局的营帐。可刚踏进营房,赵不凡看到的,却只有五具尸体和一地的血……

第0087章 暗流涌动

营帐的光线非常昏暗,桌案上只有一支摇曳的烛火,而且即将燃尽,噼噼啪啪作响。(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借着这烛火,赵不凡勉强看清营帐内部的情况,首先入目的就是五具尸体,他们形态各异,躺倒在地上,圆瞪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恐惧,显然临死前心里很害怕,而他们流出的血也很多,除去地上几滩血,床上、桌案上都溅着不少。

赵不凡铁青着脸,在后勤司管事和随行人员惨白的脸色中,亲自上前翻动尸体查看。

“谁是那个承局?”

后勤司的人都挤在营帐门口,没敢回答,郭盛闻声走进,仔细辨认过后,肯定地指着床边倒下的那具尸体。

“就是他!”

“周管司,是这个人给我送的梨吗?”赵不凡冷胜喝问。

周管司就是后勤司的负责人,面对质问,颤颤惊惊地走了过来,粗略一看,立刻普通跪倒在地:“赵将军,这确实是今日负责您营帐事务的那个承局,属下驭下不严,以致生此意外,请求将军恕罪!”

“先起来,别遇到事就跟个软脚虾一般,看着就烦!”赵不凡焦躁地训斥一句,没去管他,紧跟着道:“我要这几具尸体的所有记录,包括他们的来历、从军历程、家庭成员、平日接触和交好的人等等,尽量详细,我明晨就要看到!如果信息不够详细,亦或者你弄虚作假,那明天中午我在军法台上等你!”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周管司直将头嗑得砰砰作响。

赵不凡再没理会他,带着郭盛转身走出营帐。

回去的路上,郭盛心中很难受,感觉辜负了赵不凡的信任,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将军,都是属下失职,这才造成严重的后果,属下任由将军处置!”

“嗯?”

赵不凡从沉思中回神,回头看看他,平静地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对方送来雪梨时,各种身份证明都齐备,你就算看着也没办法,只不过你们以后要备些验毒的器具,做到有备无患!”

“将军难道没怀疑过属下?”郭盛是个憨厚的直性子人,显得有些口无遮拦。

“怀疑过,但很快就否定了!”赵不凡随口回上一句,皱起眉头接道:“刚才营帐内的情况你也看到,你觉得杀死几人的凶手是谁,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知道!”郭盛很干脆地摇摇头。(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凶手是个很善于用短刀的人,他的手法很稳,刀刀都是要害,更重要的是,他们死亡的时间绝不超过两刻钟,应该是在胡青给折月芝做出急救到我们赶往后勤司的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死前明明很害怕,却没有喊叫,也没有反抗,这说明什么?”赵不凡这番话既像是对郭盛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这说明凶手让他们死,他们也不敢不死!”郭盛接道。

“对,这件事很明显,对方让这几个人死,是要断去他们与后边人之间的联系,避免我们查下去,简单点说就是杀人灭口,那么这几人临死前不喊不叫,不反抗不挣扎,说明他们如果不是对方的死士,那就是被对方胁迫着赴死,而他们眼中的恐惧证明几人死前很害怕,那就可以排除是死士的可能,他们是被胁迫!”

听完这番话,郭盛凝神细想,突然道:“这事儿还是不对,那几个人死状各异,不像是挨个赴死的样子。”

赵不凡道:“这是伪装,帐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这一定是在伪装!”

“可为什么要这么伪装?”

“这就是我在思考的问题,对方如果要伪装得更像,那就需要对现场就行破坏,可那样一来,附近的兵士很可能立刻会听到,随时有可能进来查看,所以对方不敢冒这个险,只能在尸体上简单做些伪装,可我没想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么浅显的伪装,很快就会被发现,看上去作用不大!”

闻听这话,郭盛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猛然道:“将军,我幼年跟随师傅习武的时候,有个师弟曾特别贪玩,他每次被师傅发现,就会提个师傅很在意的问题,比如练武中的很多疑难,然后趁着师傅难以回答,他就一溜烟跑了,当师傅回过神来,总是找不到他。”

“你是说,凶手这么浅显的伪装,目的仅是拖延时间,转移我的注意力?”

“属下觉得还是有这个可能!”郭盛不肯定地回道。

赵不凡越加疑惑:“那他为什么要拖延我的时间,他害怕我想到什么?难道这个凶手已经与我有过交集?不然他为什么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也要拖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怕我发现什么,想拖延时间来慌着离开或设法应对!”

郭盛连连点头:“确实很有可能!”

“那我们忽略了什么?你还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哪里有疑点,亦或者让你感到奇怪的地方?你仔细想象,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赵不凡反问。

“奇怪的地方?”郭盛目露茫然,似乎在回忆这件事的前后。

好半晌后,他才摇摇头:“真没有,属下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若真要找点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胡医官,属下当时去找他的时候,因为人多,不敢泄露太多情况,只说让他立刻带着众医官去您的营帐,可他总显得有些慢条斯理,直到进帐后看到折姑娘倒地,他又突然急不可耐,前后变化很大。可这应该与他见到折姑娘的情况有关,也没什么不对!”

“等等!你说你去找胡青的时候,没有告诉他具体情况?”

郭盛摇头:“没有,什么都没说,我们做侍卫的,若没有将军的吩咐,通常只负责传达命令,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泄露任何细节,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原话是什么?”赵不凡急问。

郭盛想了想道:“我就说将军有事找你,让你带着众医官赶快去他的营帐!“

“可他进帐的时候,头也不抬,直接就问我是否感到身体不适?他为什么肯定我不是传他来商量后勤的事?还有他们的药箱,是你告诉他们带过来的吗?”赵不凡双目寒光闪烁,杀气一闪即逝。

“没有,我就说让他们赶快过来,事实上属下当时在帐外听到将军的吼声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初还以为是医官失职惹怒了将军,毕竟当时将军也就只是大喊着让我们带医官过来,而且将军本就刚刚回帐,喊出的声音也雄浑,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哪能往那边想!”

“你去叫医官的时候,他们的药箱可就带在身边,是顺手带过来?”

“不是,是胡青特意带着人去拿的药箱,我当时还奇怪他带药箱做什么,但没有多问!”

刹那间,赵不凡对胡青的怀疑无限上升,当即顿住脚步。

“走,去找胡青!”

两人快步前行,不多时就来到医官居住的营帐区,看到好些医官正在忙碌地熬着药,唯独没见胡青。

赵不凡随手抓住医官询问:“胡青在哪儿?”

“胡大人说要去营外找一味特殊的草药,刚走不久!”医官回道。

赵不凡瞬间神色大变,顾不得多讲,当即命令随行的侍卫立刻通传各方,全面封锁路口,缉拿胡青。他自己也带着郭盛沿途打听,很快发现胡青是从南边出营,而且临出发前还曾向后勤司申领马匹,可因为没有指挥使以上将官的批文,后勤司没有给他。

军营很快沸腾,数十支精骑飞奔而出,哨骑也火速赶往各处哨岗,传令封锁路口,合力缉拿胡青,连初来乍到的关胜和郝思文也都被惊动,各展本事协助追捕……

此刻,后勤司的周管司正跪伏在营帐中,颤颤惊惊地看着眼前一个小吏。

从这小吏的穿着看来,似乎只是后勤司的小小十将,可身为后勤司最高官员的周管司却明显很怕他。

“周管司,医署是归后勤司管,也就是归你管,可胡青意欲毒杀赵不凡,你却丝毫不知,你怎么交代?”

“白鬼大人,这件事真不能怪我,胡青是这霸州军中的老人,谁能想到他会杀赵不凡!”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重要的是胡青没能杀成赵不凡,反而让折月芝中了剧毒,直接打破我们所有的计划,这件事情报上去,你认为头鬼会饶你?”这名叫白鬼的小吏面容冷酷,身上总有种阴森的味道。

“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周管司吓得魂不附体,磕头求饶。

“行了!”白鬼厌烦地摆摆手。“这次计划还没开始行动就被迫放弃,头鬼对我们肯定会不满,我可以保你这一次,但绝没有下一次,你现在必须设法补救,重要的是必须让赵不凡死。此外,你必须设法尽快查出胡青的底细,他究竟是受辽人指使,还是别人?除去我们外,还有谁想要赵不凡命?这个很重要!”

“这个不用查,属下知道!”周管司突然道。

“你知道?”白鬼猛然看向他。

“我曾经偷偷调查过胡青,亲眼见到他频繁与几个白衣人接触,我能肯定那些人是太监,所以他的背景应该来自宫廷!”

“唰!”白鬼惊愕起身。“你确定?”

“属下哪里敢在白鬼大人面前说谎!”

“这么说,除了我们和辽国以外,宫中也有人想杀赵不凡?”

白鬼的目光游移不定,徐徐陷入沉思……

第0088章 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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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凡静静站在自己的营帐外,举头长望,他的内心因为折月芝生死难料,充斥着痛苦,。

刚才他已经唤了别的医官来重新把脉,结果确认折月芝是中了剧毒,基本与胡青早前的说法一致,这说明胡青本意是要让他赵不凡死,并没想过要折月芝死,所以当看到折月芝中了毒后,还是竭尽全力解救。

可惜这些原因对于现在的赵不凡来说,已经全然没有意义,他甚至对幕后主使都不那么在意,只想抓回胡青,弄清楚毒药的成分,然后设法营救,折月芝在他心里的位置太奇怪了,他弄不清自己是种什么感情,或许是朋友,或许是亲人,或许也有喜爱,可归根究底还是一句话,他无法接受折月芝死亡!

独自站立许久,赵不凡内心的痛苦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加严重,甚至还伴随着莫名的害怕。

沉重的脚步声徐徐传入耳中,林冲手持寒星冷月矛,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此刻没有外人,所以林冲与他之间显得很亲密。“不凡,胡青抓到了!”

赵不凡猛然转过头去,眼神在此刻就彷如野兽,散发着浓浓的凶光。

“谁抓到的?现在人在哪儿?”

“是新来的那个郝思文和徐宁一同抓到,可惜那胡青心知无法逃脱,所以这边还没出手擒拿,他就早早自尽!”林冲担心地望着赵不凡,他与赵不凡常年在一起,很了解他,看得出赵不凡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一次长长的深呼吸,赵不凡用吸气来缓解心中刹那的重压,强自让自己不失控,许久的沉默过后,他突然道:“冲哥,我如果想袭杀童贯,你支持我吗?”

林冲默默地盯着他,神色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待我先休妻,送他们远离,我们再同去,再加上智深也必然会答应,合我们三人之力,好好谋划未必没有机会!”

这话让赵不凡很感动,可看着林冲沉静的脸颊,他却很快冷静下来,苦涩地笑着。

“冲哥,当你真这么说,我反而泄了气,为了私事,我怎能将三兄弟都往绝境里带!”

林冲似乎下定决心,毅然接道:“我们三个是八拜之交,我林冲家人的命也是你救下,兄弟一场,这件事不会后悔!”

“算了!”赵不凡叹口气,整个人仿似瞬间失去了精神:“杀童贯很难,后果也很严重,我还是不能因一时冲动而拖累你和智深哥哥,我们的前路才刚刚起步,不能因为私事而将大家的心血和牺牲毁于一旦!”

这时,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徐宁和郝思文带着几十个兵士迅速走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不再与林冲交谈,静静看着他们过来。

“赵将军,请恕属下无能,没能来得及制止胡青自杀!”来到近前,徐宁抱拳行礼,显得有些自责。

旁边的郝思文也行了个礼,闷声不吭。

“这不是你们的错,追到他已经很不容易,他一心求死,怪不得你们!”赵不凡没有责怪他们,尽管胸中火气正旺,可他深知自己是主将,必须保持最基本的冷静,不然难以服众。

郝思文看了看他,眼神中隐有些钦佩,因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赵不凡脸色苍白,愤怒到手足都在颤抖,可却真是没有借机对任何人发一句火,反而理解属下的不易。这看上去简单,实则很难,控制情绪是一个人在与自己战斗,有句俗话说得好,战胜敌人或许还算容易,最难的就是战胜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郝思文突然上前一步。

“将军,如果方便的话,属下想看看折姑娘的情况。”

“你懂医术?”赵不凡诧异地望过去。

郝思文道:“回将军,属下不懂医术,但属下自幼所学驳杂,对各种奇毒也颇有涉猎,或许能分辨是什么毒!”

“那你赶快看看!”赵不凡看似平静,实则六神无主,心中早都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当下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抓着郝思文的手就冲进营帐,徐宁和林冲也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待冲到床前,郝思文礼节地对着昏迷的折月芝抱拳一礼:“姑娘,在下失礼了!”

说完他就不再避讳什么,径自上前查看折月芝的面部和颈脖。

“咦?”他似乎发现什么,突然面露惊奇,急不可耐地掀开折月芝的衣领,查看她脖子以下,胸脯以上的部位,徐宁和林冲虽然没说什么,但都瞬间主动背过了身去。

郝思文仿如未觉,仔细查看,神色越来越凝重。

赵不凡感觉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急声问道:“怎么?你真识得这种毒?”

郝思文轻轻将衣服重新给折月芝盖好,又拉来被子盖上,这才抬起头来。

“将军,这是蚀心散,是种通过腐坏血液,最终使得人心溃烂的奇毒,据属下所知,这种毒是五十多年前的河东某名医偶然配制而成,原本是想用作治疗某种毒疮,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那个名医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行走江湖的朋友,还将方子也给了那个朋友观看,后来他发现这个朋友竟然用这个方子去毒杀人,怒而与其决裂,这个药方便是这么流传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赵不凡疑惑追问。

郝思文尴尬地回道:“不瞒将军,那个名医的江湖朋友就是我的师祖,当时我师祖认为毒药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能用毒药来行侠仗义,那就是好事,可那个名医坚决不认可,后来师祖病逝,临死前就将这个药方传给他的儿子和两个徒弟。大徒弟就是属下的师傅,在当年朝廷清剿豪侠时隐居,做了个普通的药商。

师祖的儿子似乎死在当年的江湖大乱,据我师傅偶然提及,他似乎是被一个姓丁的逍遥派弃徒所杀,而且也没有徒弟和后人。至于武功最差的小徒弟则选择投效朝廷,年纪轻轻就入宫当了太监,但我师傅和他师弟向来不合,几十年来从不走动,形同陌路,也不曾对我讲太多。事实上,属下也感觉此事实乃缘分,真没想到折姑娘竟然是中了蚀心散。”

“这也就是说,这毒药只有你们这一脉和那个名医的传人能配制?”赵不凡眯着眼睛道。

郝思文摇摇头:“将军,属下不懂得配药,师父只教我武艺,没教我配药,他老人家说我自幼喜欢兵法战阵,根本不是学医的料,而且我师傅也从没将这种毒药的配制方法教给别人,不过我师傅绝对与这件事无关,他老人家自从隐居后,潜心学医,以治病救人为目标,不可能做这种事,这种剧毒的配方,我师傅更是从不轻易示人,连属下都只能了解症状,用以增长见识,但从没见过配制的方法和药材。”

赵不凡皱眉片刻,凝重问道:“你刚才说你师傅还有个小师弟入宫当了太监?”

“嗯,他就是如今深得陛下信任的大太监杨戬,不过我们这一脉与他没什么关系,属下更是连他模样都不清楚!”郝思文显然也知道杨戬的名声很差,所以顺口解释一句来撇清关系。

“杨戬?”赵不凡非常惊讶,没想到杨戬竟然是郝思文的小师叔。

可他没心情去想这些关系,心里反而疑惑起来,暗暗揣测:这件事如果真如郝思文所说,那么这种毒最大可能就是来源于杨戬,可按理说是童贯想杀我,怎么会牵涉到杨戬呢?童贯的势力在军方,杨戬的势力在宫廷,两人虽然同是太监,但明明不是一路人,平日里也时常互相攀比争宠,童贯若要杀我,怎么会让杨戬那边的人参与进来?非要落个把柄给对方?这根本没有必要,天下的毒药又不只一种,难道非要用这种?莫非童贯是想在我死后嫁祸给杨戬?亦或者这次根本就是杨戬要杀我?

想着想着,赵不凡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忧虑地望着郝思文,再度张口问道:“你确定这毒药的配制方法只有你师傅和杨戬才知道?”

“将军,还有那个名医的亲传弟子也知道!”郝思文补充道。

“名医的亲传弟子?谁?”

“神医杨介!”郝思文轻声回道。

杨介,字吉老,宋末神医,曾给当今皇帝看病,太医束手无策的病症在他手中却轻而易举地治愈,特别精于人体解剖和疑难杂症,在医术上有卓越的成就,闻名世间已经几十年,赵不凡在很小的时候就曾听乡里人说起。

那时候乡里闹瘟疫,很多人就说如果能去找来神医杨介就好了,以他济世救人的仁心,必会为大家治病,当时赵不凡的养父母也重病在身,那时候赵不凡就想去找杨介,可惜他年龄太小,家中又穷得叮当响,只能站在村口凝望着道路痛哭。

杨介是一代名医,必然不可能是害他的人,所以赵不凡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断,当下暂且抛开凶手的事,转而问道:“郝思文,你师傅可能治愈此毒!”

郝思文遗憾地摇摇头:“将军,当年那个名医只是给我师祖看了毒药的奇方,但没有传授解救的办法,所以师祖传下来的这一脉人都不懂得怎么解救,虽然我师傅这几十年也苦学医术,但他自称资质有限,应该也没有研究出解救之法。真说起来,我不知道这天下有没有别的神医能解这个毒,但至少杨介是最有可能知道解法的!”

第0089章 疑点

赵不凡从郝思文口中得到很多信息,当他发现折月芝还有救活的可能,整个人瞬间有了精神,虽然很想亲自去淮南盱眙找杨介,可当前他实在走不开,北狼寨还没有稳定,霸州兵马也没有整编完毕,所以当即下令林冲和郝思文率二十精骑南下,务必以最快速度找到神医杨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另一边,他也派人奔赴霸州城,向李邈上报折月芝的事,同时请求李邈召集霸州最好的大夫和郎中奔赴北狼寨,不惜一切代价先保住折月芝的命。至于朝廷和折家军那边,赵不凡倒是暂且先压了下来,一旦折家那帮武将得知消息,天知道会出现什么麻烦,折月芝这个小妹是整个折家的明珠,向来就宠爱惯了,而折家不知实情,真闹起来,最先承受压力的就是他。

如今胡青已死,这件事的调查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所有的怀疑都仅仅是猜测,根本拿不出证据,可一旦折家将和朝廷双重施压,赵不凡就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困局,朝廷哪会听那么多解释,只会限令李邈和他查出结果。

可赵不凡心里有底,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涉及手掌大权的童贯,甚至还隐约与杨戬也有些关系,在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情况的前提下,贸然惹出风波只会越来越被动,甚至踏入对方陷阱,所以从实际出发,稳住局势和营救折月芝才是当务之急。

待办完这些,赵不凡令军中医官日夜守护折月芝,自己则带着吕方和郭盛亲自搜集胡青的信息。

好在宋代军队的信息资料备案丰富,胡青的资料并不难找,赵不凡没多久就在后勤司拿到他的资料,陪同他的是周管司和一个负责的十将,名字叫做白二狗。

胡青的资料也很详细,可赵不凡看过后,却皱起了眉头。

“周管司,这胡青的资料上写着他年幼时在太医局针灸科旁听一年,但因为屡次违反太医局的规矩,因而没能获得候补学员的资格,然后这里空白了三年,紧接着就直接就成为太医局针灸科的正式学员,这三年的履历呢?还有,他在太医局的成绩名列前茅,却没有继续学习,谋取进入太医院的机会,反而突然辞学,空白一年后突然又返回太医局,并迅速派遣到霸州,这一年空白为什么又没有?”

周管司躬着身子,仔细查看片刻,摇头笑道:“赵将军,这是太医局调过来的医官,资料也都是太医局那边送过来,我们照实记录备案,至于为什么履历上有空缺,属下也就不明白了,这人的资料通常都会有空缺。(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可问题在于这资料太过奇怪,他只是东京汴梁一个普通小吏之子,为什么能在太医局两进两出,仿佛太医局就是他家开的,想进就进,想走就走,最古怪的就是他明明在太医局成绩优异,成为太医的几率极大,为何突然放弃?”赵不凡仿似自言自语地问道。

周管司一听这话,顿时苦着脸。

“将军,这个……属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赵不凡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你去将胡青平日里私交最好的医官都叫来!”

“好!属下这就去!”周管司点头哈腰,眨眼就冲出了营去。

没多久他便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这中年人仿佛也知道赵不凡找他是为什么,刚进帐就急声大喊:“赵将军,我与胡大人虽然有些私交,可这件事属下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事发后才听到消息!”

赵不凡没忙着问话,转而看向周管司。

“怎么就只有一个人?他只与一个人有私交?”

周管司陪笑着道:“将军有所不知,胡青虽然统管着医署,可不爱走动,话也不多,除去日常事务,几乎不与别的医官交流,只有这刘医官与他还算熟,真要说私交比较好的,也就只有这刘医官了!”

赵不凡转过头来凝视着刘医官。

“周管司说得可对?”

“句句属实,整个医署的人都知道,胡大人最不喜欢交际,平日里话很少,将军若不信,一问便知!”刘医官跪在地上,神色很慌张,似乎很怕被牵连。

“那你为什么与他关系较好?”赵不凡再问。

“因为他当年曾随军讨伐草寇,当时因撤退不够及时,后勤司遭到草寇突袭,他深受重伤,是属下救活了他,所以他对属下有感激之情,时常请我过去小饮几杯,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熟络,这才有了交情,可他与属下之间同样没有太多话,有时候叫我过去喝酒,也就是谈谈医术或者家中琐事!”

“那你可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异常?”

“异常?”刘医官皱眉细想许久,不肯定地说:“属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但胡大人近来确实容易长吁短叹,有时候喝酒时也隐隐透出一种后悔的意思,可我每次询问他,他都是直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后悔什么!”

“他年纪近四十,已经不小,可曾说过为什么不娶妻生子?”

见赵不凡问起这个,刘医官倒是想起不少事来,连连点头:“有,这个他有谈过,按他的说法是我们这些随军医官朝不保夕,所以他想着哪天辞官归乡,待安稳下来再谈论婚事,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上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他身边可还有亲近的女人?”赵不凡问。

“有,很早前有一个外妾,可惜死在赵将军抗辽的那场霸州攻防战中,是被辽军的流矢所杀,后来辽人退走,他才又纳了一个,仍旧养在霸州,可同样是外妾,不是正妻,他也就是每逢探亲之期才回去住些时日。不过胡大人对外妾都很好,不但将俸禄都给她们使用,死去的那个外妾也是他亲自立的衣冠冢,还为其设了灵位,定期祭拜!”

赵不凡凝视着刘医官,眼睛始终在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你再仔细回忆一番,将你印象中最深的东西讲出来!”

“真没有了,其他就是些日常琐事,若说还有些奇怪的,那就是胡青从来没往东京汴梁的老家寄过哪怕一文钱,而且多年来也从没有回过东京,可有时候听他话中的口气,明明又是很想念家中的老父老母和弟妹!”

“他的父母还健在?”赵不凡瞬间瞪大眼睛。

“应该都活着,有次他曾亲口谈起,说着说着还直言自己对不起家人,我当时还安慰他很久!”

刹那间,赵不凡看向手中的资料,却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父母已亡,无兄弟姐妹!

略微沉吟,他再度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刘医官:“胡青可曾告诉你,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父亲以前好像是东京城的一个小吏,母亲则做些布鞋贩卖,此外还有弟弟妹妹,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他父母的名字叫什么?”

“这个属下确实没问过!”刘医官紧张到浑身冒汗,隐有些虚脱。

“别的可还有信息?”

“将军,属下是真不知道了,胡青历来就是这样神神秘秘,我们原先都以为他有怪癖,敬而远之,根本不曾过多留意!”

再三逼问过后,赵不凡见刘医官这里确实问不出更多消息,这才让他暂且退下,但却严令不准他离营,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以前,赵不凡绝不会再轻易放走任何一个可能有关的人。

待刘医官走后,帐内静默了很长的时间,赵不凡正要说话,那名叫白二狗的十将却突然出声:“将军,其实小人倒觉得胡大人有些神神秘秘,时常与些不知身份的人接触。”

“噢?”赵不凡诧异地望了过去。

白二狗的下巴很尖,说话的时候带着市井小厮的那股子油滑之气。“将军,小人心里藏着一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迟疑了片刻,白二狗似乎鼓足勇气,咬着牙道:“将军,其实小人前段时间曾见到胡青和不知身份的人在营外接触!”

赵不凡瞬间皱起眉头:“你说说详情!“

“事情是这样的!”白二狗咽口唾沫,神秘兮兮地接道:“那日小人曾奉周管司的命令,去医署找胡大人过来商量药材不够的事,可四处都找遍了,就是寻不着胡大人,后来小人从巡逻哨兵口中打听到他去了北狼西寨那边,因此就去往西寨寻找,可没想却在半途偶然碰到胡大人,当时小人远远见到他与一些不明身份的白衣人同行,心中疑惑,就没走过去!”

“白衣人长什么模样?”赵不凡追问。

“那些白衣人是男的,但却不长胡子,声音也尖尖细细,说话的口音怪怪的,同时还穿着贵重的华服,看上去就有股子贵气,感觉像是……”白二狗欲言又止,似乎很顾忌的模样。

这个时代,成年男子若一点胡子都没有,绝对是很少见的事情,再加上白二狗的其它形容,那么答案也呼之欲出。

“像是太监?”

赵不凡一字一顿的接过了话去……

第0090章 破绽

赵不凡的目光炯炯有神,白二狗见状,立刻猛点头:“将军说得极是,那些白衣人就是像太监!”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周管司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可惜没有人能捕捉到这片刻的异样。[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赵不凡因为目光集中在白二狗身上,全无所觉,沉默了数个呼吸,他徐徐回头看向周管司。

“这白二狗可有虚言?”

周管司低头回想片刻,恍然醒悟:“噢,对了,前些时日我确实曾叫白二狗去寻找胡大人过来谈事!”

“是吗?”赵不凡笑了,很平淡的微笑。

可几乎只是眨眼,他脸上的笑容一收,猛然起身爆喝:“吕方、郭盛何在?”

“在!”侍立在他身后的吕方和郭盛各持方天画戟,一身身着红甲,一人身着银甲,威风凛凛地应声迈步。

赵不凡眼中寒光一闪:“立刻收押周管司和白二狗!”

“是!”吕方和郭盛根本不问为什么,快步走向两人。

“唰”,周管司和白二狗瞬间面色苍白,齐齐跪倒在地。

白二狗呼天喊地,大呼冤枉。

周管司则是苦着脸拜道:“将军,属下冤枉啊!属下真不知什么地方触怒了将军!!冤枉啊!!!”

吕方和郭盛上前压住两人,营外也很快冲进来数个兵士,各自拿着铁撩和绳索,直接便要将他们绑上,两人不敢抵抗,但却跪在地上磕头哀嚎,死活不肯起身,口中大呼冤枉。

赵不凡冷冷地看着两人,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心里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们应该很清楚才对!”

“将军冤枉我们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过!”周管司高声大呼,额头冷汗直冒。

白二狗更是耍起横来,犹如兵痞子般挣扎着在地上直打滚。

“小人忠心耿耿,将军这般对待小人,实在不公平,小人也是在册的兵士,无端下狱,总要弄个明白,不然小人不服!”

两人叫喊连天,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真是闹得帐内彻底沸腾,众多兵士虽然把他们绑上,但似乎也在等待赵不凡解释,显然他们心中也在疑惑,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眨眼就变成这样。[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事实上,赵不凡突然发令押下两人,正是为了出其不意将他们制住,避免横生意外,此时已经达成,他也没什么顾忌,不紧不慢地坐回椅子上,面带微笑:“你叫白二狗是吧?”

“是的,将军大人!”白二狗似乎认为事情还有转机,当即停止挣扎回话。

“你以前在哪部兵马效力?”赵不凡气定神闲地问道。

“小人刚参军不到三个月,临时分配过来在后勤司担任十将!”白二狗的回答非常顺溜,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赵不凡却不以为意,脸上笑意反而更浓了。

“好个刚参军不到三个月,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白二狗突然有些心神不定,看着赵不凡的微笑,越加觉得不太妙,可他左想右想,怎么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流露了破绽,当下还是暗暗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将军,这些事小人的资料上都有,以前是个跑堂的店小二!”

赵不凡没有急着回话。

“吕方,你去将白二狗的资料拿过来!”

“是!”吕方虽然也满头雾水,但还是很快去取资料,没多久就再度返回,呈递到赵不凡手中。

赵不凡徐徐翻开兵册,大致看了下白二狗的履历,笑着点点头:“真不错,很详细!”

白二狗有些摸不准情况了,着急道:“将军恐怕真是有什么误会,小人从没作奸犯科,若是哪里有得罪将军的地方,小人立刻就改,做牛做马都行,请求将军开恩!”

“你没有得罪我,你的问题在于,你做了件画蛇添足的事!”赵不凡随手将资料递给吕方拿着,平静地看向白二狗:“你做了件最错的事,那就是你没有真正当过普通的兵将,所以你不该演一个油滑的军吏,如果本本分分,今天什么事都没有!”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白二狗心中猛跳,但表面上仍旧装着糊涂。

“有一点你做得很好,那就是你扮演兵痞子的模样确实以假乱真,几乎完美无缺,可唯独有件事你不是很懂,那就是兵痞子除去他的说话和神态,最重要的是行为,知道兵痞子有个特征是什么吗?”

闻听这番话,白二狗瞬间怔怔地望着赵不凡。

赵不凡也正视着他,似笑非笑,嘴角隐隐挂着一丝冷意:“兵痞子的最大特征是懒,是躲避责任,是凡事往外推,你扮演得太好了,可你扮演得越好,越熟练,你刚才那个破绽就越大,你说你那日奉命去传信胡青,结果许久都找不到,便亲自跑去西寨找,你见过这么负责的兵痞子?

哼!哪怕是比较有责任心的兵士也不会,他会将命令传给医署,然后由医署那边派人去找,因为按你所说,周管司只是要你去找胡青商量药材的事,这是日常事务,不是紧急军令,你的责任是传递消息到医署就算完,而你却愿意将医署的事情也帮着做,我很难想象一个兵痞子会这么做。

更重要的一点,北狼三寨如今都在紧急建设,各部兵马都实行戒严,你一个后勤司的小小十将,没有手令,你怎么直接出营?亦或者你是偷偷潜出营去?那你可真是太尽职了,为了一件不该自己做的小事,竟然肯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我该请奏朝廷为你升官?对吗?”

说到这里,赵不凡一声冷笑,厉声斥喝:“白二狗,你伪装的技巧非常完美,可犯下这样的错误,只说明一件事,你根本就不懂军队底层的规则,根本就没人教过你军队日常事务的细节,按理说你从军已经三个月,那么周管司应该已经教会你很多细节的事物,可你仍旧不知,那就还说明另一个问题,你的职务比周管司高,他不敢!”

周管司刹那间脸色惨白,他已经绝望了。

白二狗仍旧不死心,大声吼道:“你这都是推测,没有证据,你不能定我们的罪!”

刹那间,在场的侍卫们都笑了,周管司的心更是沉到谷底。

这一刻不需要赵不凡再多说,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

郭盛更是立刻笑道:“白二狗,你难道不知道军中不同于地方官府,这件事根本不用定你别的罪,就按照你所说,定你一个私自出营的罪,已经够砍你的狗头,还要什么证据?至于周管司,刚才他不是为你打圆场?一个包庇罪也够了!”

白二狗愣住,他明显是真的对军队不熟悉。

赵不凡根本不多话,亲自走到他身前,挥手就打出几道暗劲,彻底封住两人的武功。

“好了,把这两人都压下去,严刑拷问,吕方亲自带人看守,给我围个水泄不通,除非我亲自到来,不准任何人进入,若出差错,我拿你是问!”

白二狗彻底绝望,刹那间原形毕露,目光阴毒。

“赵不凡,你不要得意,我什么都不会招的,我会在阎王爷那里等你!”

“行,慢慢等去吧!”赵不凡随口扔出一句,再不理会。

待众人散去,郭盛佩服地五体投地,心悦诚服道:“赵将军,你真是聪明,竟然这样也被你看出破绽!”

“若真的聪明,不至于这般被动,这些人只是些小角色,真正难对付的人还没出手。”话是这么说,可赵不凡明显也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逮到活的线索,过往吃了那么多亏,不断吸取教训,总算在今天有些收获。

郭盛笑道:“这下好了,只要顺藤摸瓜,总能揪出幕后黑手!”

赵不凡淡淡一笑:“哪有这么容易,别说能不能逼问出结果还很难料,就算逼问出来,恐怕也无法真正威胁到幕后黑手,对方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对付的人,况且这次事件很复杂,我现在隐隐觉得白二狗和胡青很可能是两拨人!”

“两拨人?不会吧?”郭盛惊疑不定。

“难说!”赵不凡摇着头,徐徐走出了营帐……

第0091章 没羽箭张清

北狼寨中军大营东南腹地有几座孤零零的营帐,在北狼寨的内部设施修建起来之前,这里就是临时的军法处,用于关押和处罚军中犯错的将士。[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总免不了有人犯下大大小小的过错,军法处也就是不可或缺的地方。

今日的军法处比起以往,守备明显森严很多,足足有一百精锐将士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不准任何人进入,因为这里如今关押着非常重要的两个囚犯,容不得任何差错。

赵不凡也是吸取了教训,以前他没见识过那些人的手段,所以吃了很多亏,在经历多次深刻教训后,现在的他也越加谨慎,安排在这里的士兵分别来自五营兵马,每营出二十人,合计一百人,每过三个时辰依次换防。除此以外,不论是谁,只要没有他的手令和口令,那就不能进入,而且口令还是每日一换,几乎杜绝了出意外的可能。

这次事件后,赵不凡也已经深刻地意识到,除去自己亲手提拔和带起来的人,原来的各部人马中,安插着不少心怀鬼胎之辈,要想在短时间内一一揪出来肯定不现实,那么就只能用体系和制度来限制和约束这些人,让他们在关键时候使不上力。

不得不说,他的做法很有效,此刻在军法处不远的地方,便有几个兵士在徘徊观察。

可许久之后,他们却想不到任何进入的办法,显得有些着急。

其中一人仿似领头的,很快就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明天轮到我们修筑北狼寨,这是出营的机会,你们设法给我打掩护,我要设法单独离开半个时辰,尽快将白鬼大人被捕的事传递出去,让上边想办法应对。”

矮小些的那个人有些担忧,出声问道:“大人,如果白鬼大人扛不住酷刑,招出我们怎么办?”

领头那人凝重道:“白鬼大人什么刑罚没有见识过,他招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是周管司很可能会招,但他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不用太担心,真正害怕的是他招出我们鬼卒在北方的秘密联络点和联络方式,若上头没有准备,被赵不凡突然给端了,甚至拿到名单,那后果不堪设想。(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到时候,头鬼定然会将我们这支鬼卒全都给斩去,大家的妻儿老小也都别想活!”

说起头鬼,几个人都是脸色一变,浑身打个冷颤,那人在他们心中就是噩梦。

几人很快散去,一切仿佛从来就没发生过那般。

…………

正在巡查北狼寨建设的赵不凡可不知道这些,他如今正站在中寨的城楼上,用步伐感受长度和尺寸,脑中还想着军队整编的事,那些人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他对军队的重视也越来越大,他深深地明白,军队的强盛才是硬道理,对方越来越忌惮自己,正是因为方向走对了。

一声急报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启禀赵将军,张清带着龚旺和丁得孙抵达,目前就在城下等着面见将军!”

赵不凡对着那哨兵随意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去吧!”

“是!”哨兵应令,急步走下城头。

跟随在身后的郭盛早就听赵不凡几番盛赞张清,陡然听到这人赶来,跃跃欲试。

“将军,属下可以找张指挥使切磋武艺吗?”

“你不是他对手,至少现在肯定不是,他不需要用飞石绝技,只用手中一杆枪就可败你!”赵不凡说得很直接,在有些问题上,他不希望给郭盛带来错觉,更希望激励郭盛不断提升武艺。

“可我就想找他们切磋一番!”郭盛显得有些不服气。

赵不凡回头看看他,轻松一笑:“切磋可以,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被打击到信心,你们的武艺确实有差距,不过你也很不错,并且你比他年轻,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不要什么都和别人比,你不断突破自己就很好!”

“将军说话总是很有道理,我虽然笨些,但我更勤奋!”郭盛憨厚地笑着说道。

“因此你将来的成就未必比他们差!”赵不凡说着,漫步走下了城头,郭盛也急忙小跑着跟上来。

不多时,两人来到城门口,很快看到静静等候的张清三人。

张清长得很白,虽说不是特别俊俏,但五官端正,再加上他扎起的长发和手中的凤尾梨花枪,倒也颇有些儒将之风。

在他身后左边一人脸上有很多箭疮模样的疤痕,看上去比较狰狞,身体也很强壮,手里拿着白虎飞叉,端是凶猛,应该就是外号中箭虎的丁得孙。右边的人相对矮瘦些,可胳膊很粗,衣领上裸露的脖子可以隐约看到小半个虎头花绣,手里提着一把厚背虎爪刀,背上还有五杆短标枪,正是花项虎龚旺。

随着赵不凡走近,众多执勤兵士纷纷站直身躯致敬,张清三人也看明白了,意识到他的身份,立刻迎上前来,单膝跪地。

“属下张清(丁得孙、龚旺),奉命向赵将军报到!”

“我日思夜想,总算是把三位盼来了!”赵不凡暂且抛开它事,高兴地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尽显器重之意。

受到这般礼待,三人明显有些激动,张清刚起身就连忙笑着回道:“将军今日的提携之恩,属下三人感激不尽,今后定然竭尽全力,辅助将军统兵杀敌!”

赵不凡摆摆手:“来日方长,杀敌之事不急,今日本该设宴为你们接风,可近来军中出了些事,设宴庆祝实在不妥,只能留待将来再痛饮几杯,你们便先到后勤司报到备案,接掌职务!”

张清三人纷纷称谢,显得有些客气,毕竟初来乍到,他们也不是很适应环境,而且对赵不凡也很不了解,说话很谨慎。

赵不凡也不想他们太局促,待接过他们的调任文书看完,简短说了几句,便让两个侍卫带着他们去后勤司备案。

随后,赵不凡继续查看寨子的建设,待例行走完一圈,这才徐徐返营,先是去看了下折月芝的情况,从医官那里得知其伤情暂时很稳定,便没有久留,直奔临时的军法处。

见到吕方的时候,他正满头大汗,骂骂咧咧地嘟哝着。

赵不凡看这样子就知道刑讯不是很顺利,神色有些阴沉。

“吕方,这两人还没招?”

吕方一边用毛巾擦着胳膊上的汗珠,一边摇头回道:“将军,那白二狗嘴巴真是紧得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一句话不说,感觉他以前受过很残酷的训练,是个真正的狠角色,若不是将军昨日突然将他拿下,让他措手不及,这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反倒是周管司没他那么硬,招了不少出来,但讯息还是显得有些少,感觉他还知道更多!”

“周管司招了些什么?”赵不凡皱眉问道。

“他招出了白二狗的身份,按他所说,那白二狗武功很高,只是昨天没来得及用就被制住,而他的真实身份是来自一个叫做鬼卒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最高首领叫做头鬼,下面有三个大鬼,三个大鬼下面又有十二小鬼,白鬼就是十二小鬼之一,每个小鬼之下的人是鬼卒,鬼卒之下还有鬼众,周管司就属于鬼卒。”

“这都是什么破东西?”赵不凡听得皱起眉头,这与他预料中差距太大,根本没有实际的意义。

“可周管司应该说得是实话!”吕方肯定地道。

赵不凡想了想,再度问说:“那周管司是怎么加入这个组织的?”

“威逼利诱!”吕方斩钉截铁地说:“十二小鬼以上才是鬼卒的核心,全都是经过训练的高手,他们通过搜集把柄,亦或者以重利疑惑,亦或者以武力威胁家人,亦或者以药物控制,总之用各种极端的办法来控制鬼卒和鬼众,在地方官府和军中安插着不少人,至于具体目的是什么,周管司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感觉这个组织背后有着朝廷权臣的影子!”

这下赵不凡有些明白了,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第0092章 判断

吕方逼问出的结果,本来让赵不凡感到疑惑,因为鬼卒这个组织明显与他的推想不沾边,可随着后面的解释,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这什么鬼卒说不定就是胡乱取的代号,实际上就是朝中权臣的爪牙,是个类似情报机构的存在,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可这些人究竟是不是童贯的手下呢?

赵不凡心中揣测着这个问题,早前他很确定,可现在却有些拿捏不定。自从郝思文谈起折月芝中的毒与杨戬可能有关系后,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在没有更多的讯息前,他很难做出正确判断。

“吕方,你可还问出别的信息?”

“有,按照周管司所说,死去胡青医官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虽然他们也确实谋划着刺杀将军,可却被胡青横地里杀出,结果是胡青没杀到将军不说,反而使得在这里做客的折姑娘中了剧毒,惹出天大的麻烦,坏了他们的原定计划。昨天伪装成白二狗的白鬼之所以编造一个故事,就是想推波助澜,尽快让将军把视线转到胡青那边,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

“你是说,昨天白鬼说的那番话是假的?”赵不凡追问。

吕方道:“按周管司的供词,那确实是假的,事实上是周管司早就发现胡青与太监有来往,察觉胡青的背后可能牵涉到宫廷里的人,可他和白鬼也无法确定胡青究竟听命于谁,所以想尽快让将军知道这点,让将军去追查胡青背后的人,从而忽略他们,让他们可以坐山观虎斗,不但能弄清楚胡青身后那些人的情况,还能在这过程中再度寻机刺杀将军。”

赵不凡乐了,好笑地说:“看来那白二狗,噢,不,是白鬼,他昨天本来是想编个故事引导我得知线索,让我尽快与胡青那边的人争斗起来,没想因为白鬼他不懂军队的事,反而把自己给暴露在我面前?”

“正是这个意思!”吕方同样笑出了声来。“按照周管司所说,白鬼虽然自幼经过严格训练,对阴谋诡计精通,但唯独对军队内部的细节流程全然不懂,周管司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层,大意疏忽,再加上他们事先比较轻视将军,这才弄巧成拙!”

“是啊!他们这是极度自信,明着没把我放在眼里!”

赵不凡有些感叹,说不上是该笑,还是该生气,顿了下,才又接着问道:“那胡青的情况,周管司究竟知道多少?”

“他就调查到胡青经常与太监接触,推测他与宫廷有关,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这话让赵不凡不经意间迈开脚步,陷入沉思:“如果胡青的背后真与宫廷有关,那这个信息与郝思文提供的信息刚好对得上,郝思文说芝芝中的毒是蚀心散,根据各种情况推测,出自大宦官杨戬的可能性最大,正好杨戬的势力是在宫中,那么前后就对得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在这些假设都成立的前提下,也就是说杨戬也要杀我?可为什么呢?我与杨戬属无瓜葛,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什么想杀我?没道理啊?

会不会是童贯故布疑阵呢?

不,应该不是,童贯虽然自己就是宦官,可全天下都知道他反而最不信任宦官,麾下从不重用任何一个太监,他既不懂蚀心散的制作,也不会用太监,那么胡青身后的人是他的可能性就真的很小,反而是这个叫什么鬼卒的组织,感觉很有些童贯的作风,再不然就一定是辽国潜伏在大宋的密探。

可不管怎么样,童贯和辽国都明面上的敌人,我总能明白他们为什么想杀我,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杨戬,究竟是真是假?他杀我的理由是什么?不行,这件事必须搞清楚,一个潜伏起来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想到这些,赵不凡很快抬起头来,回身盯着吕方道:“你继续审,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可能撬开周管司和白鬼的嘴,我要弄清他们的来历,这才能搞清楚胡青的来历,这两方的人都是极大威胁!”

“遵令!”吕方深吸口气,很快又钻入了营帐深处。

赵不凡也哪儿都没去,径自来到营外等着,还吩咐郭盛弄来桌案,沏上一壶茶,亲自在外坐镇。

时间一点点过去,营帐深处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嚎,可赵不凡不得不让自己的心硬起来,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落到对方手里,那结果只会更惨,在这个乱世,如果对待敌人仁慈,那就是愚蠢!

可令人意外的是,白鬼还真是个硬茬,死活没开口。

两天后的清晨,吕方无奈地上报,言白鬼已在精疲力竭中死亡!

赵不凡沉默了许久,颇为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他不知道白鬼为什么这样坚持,更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的精神和意志。

好在周管司承受不住,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但他那里的有用讯息并不多,赵不凡只是弄清楚,这个周管司之所以被拉入鬼卒,最初是因为对方以美女诱惑,导致他越陷越深,以至于无意间犯下叛国之罪,还被对方握着证据,这可是要诛三族的重罪,他不敢在违抗对方,从而彻底成为工具。

其加入这个组织后,也不太清楚高层的情况,只知道组织的结构,并渐渐怀疑这个组织的背后有朝中权臣的影子,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直接听从白鬼的命令,白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这些信息对于赵不凡来说,意义不大,唯独让他精神振奋的,是周管司招出的那个鬼卒联络点,周管司也正是用这个信息来向赵不凡交换一个条件,那就是他说出地点,赵不凡给他个痛快!

对于这个,赵不凡没有拒绝,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犯下累累暴行,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安定天下,所以他还有着底线,他答应了,也如实的履行了承诺!

周管司招出的具体地点就在霸州的大城县境内,准确的说更是距离聚贤庄不远。

赵不凡得到信息,哪里还能坐得住,当下将手中的事务暂且交给徐宁、索超和关胜诸将,同时向众医官下了死令,务必保住折月芝的命,然后就带着吕方和郭盛快马奔赴聚贤庄。事实上也不需要他下令,众多医官都明白,折月芝若死,很多人都要死,哪怕赵不凡不会找替罪羊,朝廷高层也会做,因为他们很难查明真相,却又必须给世代驻守边关的折家将一个交代。

折家将世世代代战死沙场,保家卫国从无怨言,可折月芝若是死在宋人的手里,若是死在权利争斗中,甚至是莫名其妙地代替赵不凡死去,那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他们不涉政治,但并不代表他们眼瞎。

赶回聚贤庄的时候,赵不凡很惊讶,养蚕作坊和纺织作坊都已经初步运行,庄子上下也有条不紊,看得出聚贤庄众人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当他的身影出现时,何大野顿时带着众人迎接,回来已经有些时日的史文恭和苏定也同样跟了出来。

因为急着去鬼卒的联络点,所以赵不凡只是简短地与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就叫上武松、杨志、史文恭和苏定四人,再度起行。此次他回来,目的就是叫上他们,一则是他们武艺足够高,二则是他们都是患难兄弟,暂时比起军中的人来说,彼此更贴心,执行此次任务更适合。

如此一来,他们一行总计有七人,除去吕方和郭盛稍微弱些,其他几人都是高手,倒真是哪儿都去得。

按照周管司死前的供词,鬼卒联络点就在大城县东南方四十多里外的月湖山庄。

赵不凡七人从聚贤庄出发,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来到这里,他们将马匹留到最近的驿站寄养,徒步向着山庄靠近。

临近山庄的时候,正巧是傍晚,赵不凡看看天色,很快对几人做出安排:“我们七人此次同进同退,郭盛和吕方在外接应,我们五个则一起进去,文恭负责清除对方的暗哨,注意陷阱,先尽量不被里面的人发现,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最后留几个领头的活口就好,不过要记住,如果发现山庄里边的人都不会武功,亦或者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那就不要急着动手,不能排除信息有误的可能,莫要枉杀无辜!”

“是!”几人严肃应声。

随后,赵不凡又带着他们在山庄附近绕了一圈,将这里的地形和各条出路都牢记在心,这才安静地躲在远处,等待夜色来临,苏定比较细心,还单独潜过去查看,选择最好的进出路线。

可惜没过多久,他就急冲冲地赶回,心急火燎地冲到赵不凡身前。

“庄主,事情不太对,这庄子有古怪!”

“怎么了?”赵不凡目光瞬间一凝。

苏定迟疑着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我们趁现在天色还没入夜,一起过去看看便知,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判断有误!”

“好,那就一起过去!”

赵不凡一声令下,几人纷纷起身,迅速向着庄子靠近……

第0093章 陷阱

青葱的树林中,粉白的院墙若隐若现,绵延不知尽头,借着迅速转暗的天色,还可模糊看到远处那美丽的湖泊,许多白鸟在水上悠闲漫步,脚掌荡起层层涟漪,闪现出粼粼波光。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等美景,实在令人心旷神怡,若有三五好友做伴,游玩湖上,浅饮两杯小酒,那可真是人生快事!

可惜,赵不凡的身旁虽然全是生死兄弟,却唯独没有赏景的心,几人皆是催动轻功,隐匿行迹,精神完全绷紧。

“庄主,你看这月湖山庄,是不是很诡异?说它冷清,可那边的庄门前竟然有暗哨,说它热闹,可庄子院墙上竟然有那么多鸟雀在盘旋,这样重要的联络点,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苏定指着前方的山庄,眉目间全是疑惑。

“是有些奇怪。”赵不凡凝神观察,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杨志接话道:“会不会是有埋伏?”

“应该不是埋伏,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武松轻轻拔出青龙白虎双刀,话音尤其凝重。

“那究竟还打不打?”吕方什么感觉都没有,所以他不太明白众人在说什么,弄得有些云里雾里。

“打!肯定要打,可我很想先弄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我们几个武功好的,全都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阴森味道,这说明必定是有原因。”赵不凡斩钉截铁。

“阴森?”史文恭似乎因为这两个字触动了心弦,瞬间怔住。

“怎么?文恭可是有什么领悟?”赵不凡回头追问。

史文恭径自道:“是了,就是阴森,是大战过后,死了不少人而出现的阴森感,我们几个武功好,对这种气息很敏感,所以能感觉到,应该不会错!”

他这么一说,赵不凡哪里还没想明白。

“我说怎么熟悉,文恭说得对,这正是清扫完战场后那种阴森感!”

“这么说来,这里早前曾发生过大战,死了不少人?”杨志显得很诧异,感觉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可这不是什么鬼卒的联络点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我们岂不是连这山庄内究竟是哪方势力的人都无法确定?”

“这下可麻烦了!”赵不凡的脸色阴晴不定,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出乎预料,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因为不管鬼卒这个组织是提前得知消息,紧急撤退也好,亦或者布局伏杀也好,问题都要简单得多,说白了还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赢的道理。可现在就不同,如果山庄里边的人已经不是鬼卒这个组织,那冲进去就意味着是稀里糊涂的一战,莫名其妙和某个势力打生打死。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是都想到这个问题。

“谁?”正当他们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时候,史文恭和武松几乎同时出声,猛然转身看向身后。

赵不凡的反应也很快,几乎只比他们慢上一个眨眼的时间。

一道婀娜的身影徐徐从密林中走出,她蒙着面纱,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相貌,那双美丽的眼睛带着嘲讽。

赵不凡一眼就认出她是谁,尽管看不到面容,可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步伐,始终记在他的心里。

这是他一直想见,可见着后又很无奈的女人,雪玲!

雪玲显然是不想让武松和杨志等人看到,所以特意蒙着面纱现身,面对他们警惕的质问,彷如未觉,只是平静地盯着赵不凡。“你单独过来!”

“好!”赵不凡应声。

史文恭和武松等人似乎也察觉到两人彼此认识,渐渐放松警惕。

“你们在这里先等着,我与这个姑娘谈谈!”赵不凡同样没有爆出雪玲的身份,随口对众人吩咐一句,迈开脚步跟着雪玲往远处的湖泊走去。

此刻的天色已经非常昏暗,天空也挂上稀疏的星星。

雪玲在前,赵不凡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缓步来到了湖边。

“小师妹,好久不见,自从当初在洛口镇寻三十万贯的时候见过你现身一次,可是有好几个月没见你现身了!”

“洛口镇那次,我夹在双重身份中,自顾不暇,没功夫管你!”雪玲凝视着美丽的湖泊,声音平静而冷淡。

赵不凡也通过这话明白了她处于什么状态,面对人格分裂的雪玲时,他不得不细心一些。

“小师妹,那你这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现身见我?”

“我就是你此次过来要袭杀的十二小鬼之一,红鬼!”雪玲轻柔地坐到了草地上,弯着膝盖,犹如邻家少女。

“鬼卒组织果真是童贯麾下的人!”赵不凡长舒口气,心中的疑惑完全解开。

“我就是红鬼,现在也来到你面前,你会杀我吗?”雪玲突然问道。

赵不凡苦笑,叹息着说:“我不想与你谈这个问题,我更希望你告诉我一些信息!”

“可我也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杀我?”

“不会!”

“为什么?”

“你有病,你的病来源于坑害你的人,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你才有病!”

“……”片刻的沉默,赵不凡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摇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那边的庄子里可还是鬼卒的人!”

“你冲进去会死!”雪玲回头看向他。

这突然跳跃的思维再次让赵不凡跟不上节奏。

“我知道里边很危险,可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真的会死,里边是蔡京麾下的高手,鬼卒重要的人和物都已经撤离,没用的棋子则已经被蔡京的人杀干净!”

赵不凡凌乱了,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明白雪玲在表达的意思。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说,蔡京麾下的人已经占领这里?”

“是,这是鬼卒组织特意对你设的陷阱,自从前日得到白鬼被你捉拿的消息后,鬼卒重要的人和物就火速撤离,然后抛弃那些低级的棋子,再有意放个重大消息给蔡京的人,让他们精英尽出,杀过来占据这里。这样一来,你过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蔡京麾下的情报组织,你若把他们当成鬼卒,那打输了是死,打赢了也会死,蔡京可无法容忍你愚蠢地杀掉他这支精锐,他麾下情报组织的高层至少有三分之一在这庄子里,若多年心血让你给一网打尽,那你让他怎么忍住杀你的念头?”

这番话让赵不凡瞬间冷汗直冒,暗呼好险,若不是感觉到庄子的诡异,若不是雪玲现身,那真的难保不中计。

事到如今,此次行动可以说是失败了。

赵不凡对与失败向来看得很开,所以并没有太剧烈的情绪波动,何况他现在更在乎雪玲身上的诸多疑问。

“小师妹,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效力谁,一会儿是童贯麾下的红鬼,一会儿是蔡京的义女,你究竟在帮谁?”

“无可奉告!”

“连我也不能说?”赵不凡仍旧不肯放弃。

雪玲的眼神渐渐变了,声音越来越冷:“你以为自己是谁?”

赵不凡沉默,担心继续刺激雪玲会让她又发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转开话题:“好,我不问你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最后一个信息,那就是此次北狼寨下毒的是哪个势力?”

“不知道!鬼卒组织现在也在查,只是怀疑宫廷里的人,但具体还没有结果!”

说完这番话,雪玲从草地上起身,径自沿着湖边远去。

“你最好注意自己的小命,想杀你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要帮你,可我也要告诉你,我的心情未必每次都一样,说不定哪天我就会亲手杀了你,记住我以前曾对你说过的那句话,你我之间,同样也会有个了断!”

第0094章 阴谋

雪玲如同来时那般无影,徐徐消失在密林深处。(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赵不凡目视着她远去,最终还是没有出手,他本来想过将雪玲留下,将其留在身边慢慢医治心理问题,可雪玲的身份实在太敏感,若强行留下,必定引起很大一个漩涡,牵涉到童贯和蔡京两方人马,别说留住,连应对都非常困难。

至于把雪玲当作纯粹的犯人那般对待,抓回去严刑拷问,那是赵不凡想都没想过的问题,所以只能任由雪玲离去。

此时的天色完全黑下来,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

赵不凡独自站在湖边凝望许久,这才返身回到武松和杨志等人藏身的地方。

武松早就等得心急,待他回来,立刻急道:“庄主,若要出手,时辰可差不多了!”

“不用了,你们回聚贤庄,我也要回北狼寨,这次任务结束了!”赵不凡说话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接二连三冒出的敌人,陷入深渊而难以自拔的小师妹雪玲,重伤垂死的折月芝,朝堂的权利争斗,众多弟兄的身家性命,内忧外患的局势,太多太多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种沉重,一种无处诉说,无话可言的孤独,仿佛背着万丈高山,独自前行。

英雄寂寞,虽然赵不凡从不认为自己是英雄,可此刻的他却明白了什么是寂寞。

这种寂寞有悲伤,有痛苦,有不甘,有孤独,同时也有着执着和不悔!

不知为何,他这时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前世听过的一首歌,虽然已经记不得是谁唱的,可那旋律却模糊地在他心中闪现。[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

一生有一种大海的气魄,岁月一页页无情翻过,把乾坤留在心中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不甘寂寞!

一心要一份生命的广阔,世界一遍遍风雨飘落。把江山扛在肩头的一刻,就已经决定男儿本色!

大男人不好做,再辛苦也不说,独自躺下把忧伤抚摸!

大男人不好做,风险中依然执著,儿女情长都藏在心窝,任它一路坎坷!

――

淡淡的旋律在脑中萦绕,赵不凡默默地闭上眼睛,他模糊记得上辈子的自己并不是如今这样的人,可不知道是记忆的迅速模糊,亦或者是岁月的改变,不知不觉就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不知道是历史造就了自己,亦或者是自己在造就历史,这些复杂而意义不大的问题,他还从未去想过,现在所深深体会到的,只有扛起江山的寂寞,那些苦不是不说,是无人能说。那些痛不是不言,是无人能言。

武松和杨志等人似乎也都看出他内心的沉重,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再多问,跟着那强健而厚重的背影,坚定前行。

回程的路上,赵不凡再没有说过话,直到叉路口,他才嘱咐武松和杨志等人。

“我就不回聚贤庄了,你们回去后,加紧招募和训练好手,尽快让山庄的人马强大起来,另外就是替我转达张教头,让他十天后与文恭一同来北狼寨,多带些高手,我有些事需要你们去做!”

“是!”

众人也没有多言,应声过后,徐徐转道往西,只有吕方和郭盛仍旧跟在赵不凡身边,连夜赶回北狼寨。

…………

东京汴梁,皇宫某座偏殿的书房。

屋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空气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四个身穿奢华服饰的人围坐在一个小火炉四周,他们脸上都缠着黑布,跪坐在精美的褥垫上,彼此沉默不语,可每个人身前却有纸和笔,似乎再用文字交流。

坐在正北方的那人似乎地位最高,此刻正在纸上写着:“赵不凡未死,计划失败,你们尽快拿个主意!”

他写完后,随之将纸竖着拿起来,展示给其余四人看,然后就迅速扔到中央的小火炉中,不多会儿就化作灰烬。

另外三人彼此对望片刻,坐在西边的人写道:“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什么?是否暴露?那个胡青的情况怎么样?可有招供的可能?需不需要及时除掉?”

看着纸条在小火炉中迅速燃尽,坐在北方的人也再度写起来:“胡青已及时自尽,我们应当没有暴露,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这赵不凡必须要杀,近来有不少人在调查当年的事,稍有差错,我们必死!”

坐在南边的人看过纸条,紧接着写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好多人都已经死去,查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会不会太过小心?我担心画蛇添足,反而让这件事泄露出风声!”

东边的人写道:“我赞同这个意见,赵不凡究竟是不是那个人都还不清楚,何必这么做,他如今有蔡京照看,朱伯材似乎也很帮他,若轻举妄动,恐将我们彻底卷进去!”

正北边的人看到这张纸条,显得有些不高兴,眼神隐隐带着怒色,快速写道:“不要质疑我的判断,他就是,我已经调查过赵不凡的身世,一切都吻合,而且还有至少八个证人活着!”

刹那间,另外三人身躯明显震动,显然非常惊讶。

南边的人急忙写道:“那还不赶快杀掉?”

“当年做那件事参与者,大多数都已经死去,但有八个高手还活着,其中一个化名骆魂,还兴建了一个小门派,我正是捉到他,因而确定了赵不凡的身世,但他并不知道其余七人的踪迹,连人都找不到,怎么杀?”北方的人写道。

西边那人很慌张,紧跟着写下的纸条充满抱怨的意思。

“当初我就说不能那么做,你们非不停,现在好了,若是这件事拆穿,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你现在说这话是何意?若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我们全都只是小太监,能有今日的风光?你升官发财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北方的人似乎对他很愤怒。

西边那人没管那么多,快速写道:“最得益的是你,是你将我拉下水来,当初主上待我不薄,若不是你唆使,我怎会帮你做那件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就很后悔!”

“做都做了,你还想在怎么样?我们现在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你最好收敛点,好好藏起你那颗胆小怕事的心,你死了没关系,可别拖累我们!”北方的人愤怒写道。

见两人争执起来,东边的人急忙写道:“行了,大家别吵,现在还是先想好怎么对付赵不凡,只有他死去,那才能死无对证,我们才能活,那些证人和证据今后再慢慢想办法一一除掉!”

南边的人紧跟着写道:“如今有不少人保他,以往的方法大多数都行不通,唯有暗杀。可他如今在边关,本身又是统军将领,我们鞭长莫及,怎么暗杀?好比这次,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布局,竟然也被他避过,还差点被他得知详情,幸好胡青很懂得做人,自己及时了断,也算是我们运气好,若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该当如何?随着他在边关站稳脚跟,心腹越来越多,他也必定会整顿麾下的军队,身边聚拢的高手也会越来越多,那时候岂不是更难杀!”

东边的人想了想,突然写道:“设法让他尽快回趟京城,那就可以在我们的地盘下手,甚至在路上也行!”

这个主意瞬间让其余三人眼睛一亮,北边的人似乎觉得极为可行,立刻写道:“什么理由?”

“在陛下那里说些好话,让陛下召他来相见,在他见到陛下前杀掉!”东边的人眼中露出笑意。

“这样的风险很大?”南边的人迟疑着写道。

“赵不凡若不死,当年那件事随时有可能穿帮,我们没有时间慢慢耗,必须赌一把!实不相瞒,我最近发现朱伯材和苏家等不少人都在调查当年的事,这才是我急着杀赵不凡的最主要原因!”北方的人思虑片刻,似乎同意了。

此话一处,其余三人瞬间目露惊慌。

片刻后,三人尽皆写下两个字:“附议!”



第0095章 隐患

北狼寨军营的规模在迅速缩减,因为北狼三寨的建设速度很快,所以每天都有几十个兵士搬出军营,转而进入寨子长期驻防。[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这样一天天积累下去,临时的军营也就迅速萎缩,如今只剩下四千多人还驻扎在营中。

不过北狼寨的指挥官邸还没有建成,由于率先建设的都是外部防御设施,内部的建设还在紧张进行,所以核心指挥结构如今都还留在营内,各大部司的将官也仍旧住在这里。

此刻,赵不凡的主帐里人声鼎沸,众多医官聚集在此等待着折月芝苏醒。

因为在今天黎明前夕,远赴淮南盱眙寻找神医的林冲和郝思文快马加鞭赶回,虽然没能带来神医杨介,却带来了杨介开出的解毒方子,而且杨介还曾告知林冲等人,让他们把这解毒的方子流传,他不希望更多的人死在这种奇毒下。在他眼中,这种奇毒配制出来本是用作救人,不该成为杀人的利器。

赵不凡很遗憾杨介没能赶来北疆,本来还想着拐骗他留下,哪想对方压根儿就不肯过来,但有些事强求不来,既然已经得到解毒的药方,他也就没再多想,迅速吩咐众多医官配制解药。

足足忙碌了一个多时辰,解毒丹总算配制出来,众多医官也都争相涌入赵不凡的营内,心惊胆颤地等待结果,毕竟折月芝的生死也干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谁也不想成为皇帝震怒之下的替罪羊。

如今,折月芝服下解毒丹已有半日,虽然明显看到其皮肤上的紫青色褪去,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她一刻没有醒来,在场每个人的心就都悬在半空。

赵不凡静静坐在床边,双眼就这么盯着折月芝已经有半天,整个额头都在冒汗。

这已经是折月芝生存的最后希望,如果杨介的药方不起作用,如果医官配制的解毒丹有偏差,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唔!不凡弟弟,你不要走,不要走!”

突然,床上的折月芝动了,双手死死抓住被子,青白色的嘴唇微张,彷如梦中呢喃。

赵不凡瞬间激动到难以控制,满脸都是紧张,一把抓住折月芝的手,轻声呼唤:“芝芝,我在这里,没有走!”

此刻的折月芝非常虚弱,连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清醒,可随着赵不凡的呼唤,她的嘴角又明显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尽管她的脸色非常差,可那笑容却很甜美,淡淡的,让赵不凡突然感到莫名的揪心。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快来看看,快看看她情况怎么样?”

他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盯着医官大喊。

刚刚松口气的医官瞬间再度紧张起来,刚刚继任胡青位置的风粹是目前军中医术最好的人,两步跨到床边,伸手替折月芝把脉。十多个呼吸后,他顾不得回话,急声道:“快,快准备急救,将我的续命丹拿来,烦请将军与其他人都暂且出营!”

刹那间,赵不凡的心再度悬起来,可他此刻也无能为力,只能先压下担忧,带着林冲和郝思文出帐等待。

帐外的阳光暖融融的,正直春末时节,本当是气息最舒适的时候,可赵不凡却感觉呼吸困难。

林冲和郝思文感受到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风粹从帐内蹿出,急声大喊:“将军,快,折姑娘需要强横的内力来续命,她中毒太久,我们早前虽然为她保住最后一丝气脉,但她的身体却遭到破坏,如今虽然解了毒,可她的身体已缺乏生机,再加上突然遭受解毒丹的烈性刺激,人体的阴阳二气已经不再循环往复,这不是药物可以解决的问题,需要你们用内力催动她的阴阳循环,激活她本身的内力自救,不然神仙也救不了,她最多还能挺住几十个呼吸!”

闻听这话,赵不凡神色大变,转身就往帐内走。

“冲哥,你来助我一臂之力!“

“好!”林冲也很着急,顺手将寒星冷月矛递给郝思文拿着,快步跟上。

两人进入帐内,先后盘腿坐到床上,医官也上前协助,将折月芝的身体撑起来,便于赵不凡和林冲输送内力。

赵不凡屏气凝神,《九转金阳神功》全力催发,头上青烟缭绕,他的手掌和脸上都闪现出剧烈的红色光泽,旁边的林冲动静反而没他那么大,劲气显得沉静厚重,看不出什么来。

这是赵不凡第一次当众展现出自己的内力,那些医官看到后都非常惊讶。

“赵将军的内力竟然这么强?”

“不仅很强,而且将军修炼的是神功秘技,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什么内功能让人浑身闪现红色光泽。”

“将军的阳气极为旺盛,应该是某种至阳的功法,今后恐怕是要妻妾成群了!”

“现在说这些作何,看来折姑娘的命是可以保住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阳气!”

随着他们窃窃私语,专心运功的赵不凡和林冲却是大汗淋漓,此时他们可都感受到折月芝体内的梗塞,怪不得风粹说药物没用,折月芝现在的情况是毒解掉,但内体衰竭,简单点说就是五脏六腑和筋脉想动一下就动一下,不想动就不动,随时濒临彻底停止的危险,这种情况正是她失去阴阳二气循环的结果,按照后世的说法,差不多就是新陈代谢即将停止。

如今赵不凡和林冲在做的,便是利用内力去刺激折月芝的生机,滋补其内体,帮助她的身体重新产生循环,这样做的代价很大,即便赵不凡和林冲内力深厚,可仍旧不是件容易事,人体本就是夺天地造化的产物,充满精妙和神奇。幸好折月芝自身的内力足够浑厚,在他们的刺激和引导下,很快自行运转,若是没有高深内力的人,还真就没得救了!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当赵不凡和林冲都快虚脱的时候,折月芝的体内终于焕发生机,虽然很虚弱,可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两人纷纷长舒口气,徐徐收功。

“风医官,芝芝就麻烦你们,千万不能出差错!”

赵不凡虚弱地说着,从床上下来,可双脚刚刚触地,“噗”一口鲜血喷出。

“将军!”

众人震惊难耐,林冲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

“将军怎么了?”

“快扶我去吕方和郭盛的营帐!”赵不凡咬着牙根儿喊道。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不凡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刚才他听到医官呼唤,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没想到是折月芝没事,他现在反而有事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问题完全出在九转金阳神功。

这九转金阳神功虽是顶尖武学,可最初习练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门功法练到高深境界,必须打通全身筋脉,不然一旦激烈运功,那就必然造成精气泄露,直至死亡。

当初在丐帮分舵碰到少林高僧了尘的时候,了尘就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中的两条,还曾再次提醒过他。

可打通筋脉是多么困难的事,赵不凡习武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功力却是突飞猛进,开拓筋脉的速度远远低于功力的增长,至今为止,十二正经都才打通比较容易的六条,奇经八脉除去了尘大师帮忙打通的两条,其余六条更是连碰都没碰过。

上次修为突破的时候,他在无意中走出属于自己的“勇”之武道,九转金阳神功便瞬间小成,步入五转境界,当时在高兴之余,也是有些小小的担心,可这种事毕竟没有见过,所以他也没法体会,更不是特别上心。

哪想今日竟然真的出事,刚才替折月芝疗伤的时候,他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倾尽全力,结果运功到半途,他发现自己体内开始出问题,这才猛然想起这事儿来,可这时候已经晚了,若是停下来,不但他自己的问题无法改变,折月芝很可能也活不过来,所以他才心中发狠,强行撑下去,打算等救活折月芝再说。

可仔细想来,即便早前想到这一点又能如何,折月芝受到解毒丹的烈性刺激,处于死亡的边缘,最多能坚持几十个呼吸,在场内力达到要求的也就林冲和他,若不是他亲自出手,换做郝思文顶上去,折月芝十有八九是救不活,至于去找其他人,那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折月芝恐怕已经断气很久。

很快,林冲背着赵不凡来到不远处的营帐,这里是吕方和郭盛居住的地方,一行人心急火燎,身后还跟着大批医官。

为首的风粹也在其中,待林冲将赵不凡放到床上,他立刻上前,准备给赵不凡把脉。

赵不凡急忙横手阻拦:“没用,这是我修炼的功法出了问题,药物没用,你们去帮我将关胜、徐宁、索超和张清找来,我需要他们的帮助,越快越好!”

一听说是功法问题,风粹也没辙了,苦笑着摇摇头,迅速带着众多医官离去,分头去传唤军中几个高手。

此时帐内只剩下林冲、郝思文和吕方、郭盛,他们看到赵不凡汗如雨下,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可真是着急坏了。

郝思文道:“将军,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

“我这次是任脉出了问题,我需要大家协助我打通任脉,可目前军中没人有那么精纯的内力,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不管如何,只能试一试!”

“什么?打通任脉?”

郝思文惊得瞠目结舌……

第0096章 险死还生

营帐内的气氛极为紧张,赵不凡盘坐在床上,全身皮肤一阵红,一阵青,澎湃的精气从每个毛孔泄露,状况很有些吓人。(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林冲、郝思文等人也帮不上忙,一个个面带忧色,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大约一刻钟后,赵不凡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皮肤明显开始干瘪,彷如失去了水分那般,众人的心也直往下沉。

这时,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关胜、徐宁、索超、张清四人风尘仆仆地窜入营帐。

林冲立刻急道:“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合力助将军一臂之力!”

“等等!”关胜的相貌与他的祖上真是一模一样,丹凤眼,大红脸,下颌的长髯飘到胸前,真有如关羽再生,若说少许不同,那就是他没有关羽那种举世无匹的傲气,少了些神韵。

他没有急着展开营救,而是伸手去触碰赵不凡的身躯。

刹那间,一股巨力传来,直将他震得“蹬蹬”倒退两步。

“不行,这打通筋脉不是依靠内力多就行,最重要的就是内力足够精纯,刚才我已经试过,精纯度尚且还差一点!若大家杂七杂八的内力都融进去,别说救不了将军,恐怕反而害了将军。”

在场众人中,关胜的内力品级最好,即便是林冲,单论内力也不如他,如果他都不行,那其他人就更没用。

“这可如何是好?”徐宁眉头紧皱,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本都是怀才不遇的人,受尽委屈和世道的压迫,只因为遇到赵不凡,这才逐渐展露头角,这才开始真正有机会去展现才华。在内心深处,他们都对赵不凡敬重有加,人世间有几种恩情最让人无法忘却,其中之一就是知遇之恩,而在场这些人都是重义的人,恩义更是他们的信仰,又如何能不着急?

赵不凡听到了这番话,心里也产生一个颇为冒险的想法:“刚才关胜催动内力在我体内试探,精纯度确实不足,可若是他们能将内力都输入我的丹田里,然后由我转化过后再去打通筋脉,那应该可行,尽管这样做有很大几率造成丹田破灭,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等死要好。”

可想是想到了,他却没办法说话,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一旦开口,气门瞬间就会守不住,那时就算天王老子也无法再阻拦精气泄露,待精气泄尽,那就不用再救了,节约时间交代后事还比较靠谱。

“该怎么办?”这是赵不凡脑中唯一的念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比起他内心的焦急,旁边的林冲和关胜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人互相争论,谁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

林冲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行了,大家都别争了,时间紧迫,不管怎么救,总归要赶快出手,不然将军同样性命不保!”

关胜轻抚下颌长髯:“既然确实没有别的好办法,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我们都直接将内力渡到将军丹田中,然后由将军转化我们的内力,瞬间增强后自行打通任脉!”

“不可!”张清眉毛一挑,脸上略带薄怒:“内力进入将军的丹田,杂乱不堪,别说以将军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全盛时也必然造成丹田爆碎,当场毙命!这是学武的常识,你这个意见岂非是要直接杀死将军?”

关胜也不见气,不紧不慢地说:“仅仅是内力确实不行,但我们都损伤些内力修为,把少许内力本源渡给将军,未必不可一试,内力本源更为柔和,形同传功,应该可以一试,现在的关键就是大家愿不愿意。”

这下张清的脸色缓和不少,沉凝片刻,犹豫着道:“损失少许内力本源倒是没什么,今后总能练回来,可我们这么多人的内力本源进入将军丹田,同样是个麻烦事,以将军现在的情况,仍旧有很大可能爆碎。”

林冲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道:“你们先渡给我,由我转化后再渡给将军,这样将军就只需转化一种!”

“林指挥使,这样一来你自己可是非常危险!”徐宁迟疑着道。

“赵将军不仅对我有知遇之恩,更救过我一家老少,理当报答,大家不用犹豫,赶快开始吧!”林冲面容坚决,全然没有半点犹豫之色。

“好!既然林指挥使承担了最大的风险,那我们还有什么犹豫,现在就开始!”关胜见众人意见一致,主动站出来做出决断,这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果断的声音,不然很难有好结果。

几人互视片刻,迅速开始向赵不凡体内渡入内力本源。

吕方和郭盛本来也想参与,但被关胜拒绝了,他认为两人的内力修为还比较弱,损失内力本源会导致武功大幅退步,而且还起不到太大作用,反而增大林冲转化内力的困难,所以只让他们去帐外把守,禁止任何人靠近。

事实上,几人此刻要做的,等同于合力借功给赵不凡,使得他内力修为迅速攀升,直至轻松打通任督二脉。这种做法对几人的的内力修为都有不小的损伤,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治愈,在彻底治愈前,内力几乎不会再有存进,所以并不像是说起来那么简单,需要下定很大的决心,毕竟练武不易。

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的风险很大。负责汇集和转化众人内力的林冲就承担着丹田破碎的风险,赵不凡也同样如此,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可能去用这种手段,强行拔升修为在武学上从来就是危险的禁忌!

赵不凡的心中很感动,他早前也没想过让他们渡内力本源给自己,只是想他们渡内力入体就好,内力用完只需要休息过后,自然就会慢慢恢复,可内里本源渡给别人,那损伤的就是内力修为,会造成退步。

可正如张清所说的那般,若是渡内力,那么成功几率小到忽略不计,纯粹就是临死一搏,而且内力本源则不一样,成功几率大得多,起码是五五分,可后果也很严重,那就是他们每个人的内力修为都会退步,渡得越多,退步也会越大,同时林冲作为转化者,同样会承担非常大的风险。

这种付出,赵不凡内心如何能不震动,他没想到众人会甘愿这般付出来救自己,对于武人来说,武功修为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自己就是武人,所以他非常明白这是多么艰难的选择。

随着一缕缕精纯的内力本源传入体内,赵不凡心中默默记下众人这份恩义,再不多想,全神贯注地运功冲击任脉。

赵不凡本身的内力修为不差,九转金阳神功练就的内力更是远超常人,此刻得到几大高手合力相助,内力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越来越精纯,越来越浑厚,增长极为迅猛,甚至丹田都开始隐隐作痛,有些承受不住这种突然暴涨。

可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去管丹田爆碎的风险,他心中发狠,不要命地催动功力打通任脉。

这种事,时间越长,众人的功力损耗越大,危险也更大,若害死林冲,害死众人,赵不凡恐怕会死不瞑目。

任脉上的穴位一个个被冲破,九转金阳神功也近乎是以极速提升,从原本的五转迅速突破六转,然后又从六转突破到七转,这已是九转金阳神功的极限。当初赵不凡得到秘籍的时候就曾得知,太祖皇帝因为自身的各种原因,没能将这门秘籍写全,虽说这门功法的极限应该是九转,可实际只写到七转的运功法门。

暴涨的内力让赵不凡的身体鼓胀起来,浑身青筋暴露,皮肤隐隐出现龟裂,彷如随时都可能被撑破,而他体内更是可怕,丹田气穴犹如千百根尖刺在戳动,痛得难以忍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裂。

与此同时,林冲的状况也不太妙,他作为众人内力本源的过度体,杂乱的内力本源全靠他梳理和转化,明显快撑不住了,双眼通红,嘴角和鼻子里都溢出鲜血。

在他身后的关胜、索超、徐宁、张清、郝思文同样脸色发白,损失的内力本源就彷如是抽他们的精气神,如何能不痛苦。

“快,快,还差一点!!”赵不凡急不可耐,耐心疯狂嘶喊。

“蹦儿!”

一声彷如水泡破裂的轻响,微不可察。

“成了!”

赵不凡心中的欣喜难以言语,简直无法形容,随着任脉整个打通,九转金阳真气瞬间犹如活过来那般,充斥全身,周身精气再度被牢牢锁住,更可怕的是暴涨的内力修为,甚至让他有种无所不能的错觉。

不过在恢复的瞬间,他没有贪婪地占有,迅速运功反哺,将入体的内力本源尽量渡还,尽管这样做已经无法改变众人修为在一定程度上跌落,但至少可以不造成那么大的损伤。内力本源的损伤不是外人可以补回去,哪怕赵不凡将所有内力本源全都送给众人,也改变不了他们内力本源受损的事实,这种伤只能靠本人耗费时间和精力来慢慢滋养。

何况他们内力本源受损后,在伤势恢复前,功力根本不可能再进步,赵不凡哪怕消耗自己的内力本源来弥补,那也是毫无意义的浪费,

两刻钟后,众人清醒过来,尽管个个都脸色惨白,但却掩饰不住兴奋。

赵不凡也徐徐睁开了眼睛。

“将军!”众人纷纷激动呼唤。

赵不凡惭愧地看着他们,很郑重地起身下床,深深鞠躬:“多谢你们耗费修为救我一命,这份情义,我必铭记在心!”

“将军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又哪能不竭尽全力,虽然损失些修为,但只要好好练功,过些年自然会好!”关胜爽朗一笑,代替众人回了话。

赵不凡笑笑,没有再多讲,这种事说太多反而显得生分,只是将这份私情记在心里。

因为大家的身体情况都不太好,很快就在侍卫的帮助下纷纷回营歇息,赵不凡送他们走后,再度盘坐下来查看自身情况,此次绝处逢生,内力修为突飞猛进,九转金阳神功迈入七转,可说是罕见的奇遇,排除过程中的危险和代价不说,那就是做梦都没想过的美事。

可事实上,除去林冲等人内力本源受损不说,赵不凡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尽管命是保住了,功力也大增,可丹田气海却因为承受不住激烈的劲气,已经裂开几条缝隙!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他的内力修为很可能终身没有寸进,比林冲等人的内力本源损伤还严重……



第0097章 梁山军

北狼寨军营东边的密林很幽暗,由于这里的树木过于高大,挡住绝大部分阳光,所以总显得有些阴森,平日里除去少数猎户会深入林子外,可说是人迹罕至,地上也是杂草丛生,连可供落脚的地方都不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可这时候的林子深处却有一道人影腾挪纵跃,仿佛正在练功,他时而用掌,时而用拳,时而用爪,强猛的劲气掀得草屑齐飞,若有武人在此,必然会大为惊异,这绝对是个一流高手,全天下都不多。

这正是刚刚伤势痊愈的赵不凡,自从半个月前死里逃生后,他安安静静养伤,直到今日才独自来到这密林,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查验现下的实力,特别是内力修为的情况。

“飞龙在天!”只听一声爆喝,赵不凡身形腾空而起,犹如飞龙从天而降,凌厉的掌劲直直打入泥土。

“嘭!”泥土四溅,碎石弹射而出,地上出现一个形同手掌的大坑。

看着降龙十八掌打出的杰作,赵不凡收功立定,嘴角流露笑意:“想不到九转金阳神功这才练到七转,内力却已经达到三品,若是真能达到九转,肯定达到一品,可惜我丹田已经产生裂缝,今生恐怕都无法在从内力修为上突破,太可惜了,也不知道今后有没有弥补的机会,真想看看九转时会有何等惊人的威力!”

自言自语地说着,赵不凡回头看了眼旁边断成两截的铁枪。

这是当初卢俊义送给他的铁枪,虽然也算精良,可却已经承受不起他如今身后的内力,早前他尝试练习罗家枪法时,不巧就把枪头给弄折了,随后又转而练太祖棍法,结果没多久又直接将其弄成两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看来我还应该寻找一件趁手的兵器才好!”

赵不凡没有去管已经彻底报废的铁枪,漫步返回军营,脑中思考着今后的武学之路该怎么走。

按照他目前所知,丹田气海的裂缝会导致内力再无寸进,若没有意外,那理当就是终身停留在三品,尽管这样的内力修为已经非常可怕,绝大多数人一生都难以企及,可赵不凡并不满意,甚至感到很沮丧。

按理说,三品的内力修为已是货真价实的高手,只要今后慢慢提高武学修为,那还是有成为绝顶高手的可能,毕竟内功高低并不代表一切,武学修为和招式也是影响实力的重要方面。

可他就是很不甘心,因为他非常年轻,目标本就定得非常高。

一部九转金阳神功,是他的大师傅用生命换来的绝学,本就是期望依仗它可以速成的优势,无敌天下。这几年时间里,赵不凡刻苦练武也是为了将来的无限可能,如今前路断了,他又怎不沮丧。

可惜事实无法改变,侥幸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无论再如何沮丧,总是要往前走,现在找不到弥补丹田裂缝的办法,那就只能专注于提高武学修为,他如今刚刚走出属于自己的武道,八品的武学修为远远无法完美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沉思着回到军营,赵不凡径自去往折月芝养伤的营帐。

“将军,可算是找到你了!”林冲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赵不凡顿住脚步,见四周无人,便亲近地招呼道:“冲哥,你找我什么事?”

林冲快步走到近前,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不凡,史文恭、苏定和我老丈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秘密带着高手从雁头寨押送二十万贯赶赴京城,十万贯给蔡京,十万贯给梁师成,余下十万贯则由武松和杨志带回了聚贤庄,智深早前曾亲自过来找你,可怎么也找不到,这才嘱咐我转达给你。”

“已经送过去就好,那智深哥哥此刻在哪儿?”赵不凡问道。

“他已经赶回雁头寨,如今那边缺兵少将,全靠他和郑明两个人支撑,不敢离开太久!”

赵不凡皱起眉头:“雁头寨如今人手不足,智深哥哥和郑明肩上的担子确实重了些,可我也实在没有得力的人派给他们,两千五百人的禁军刚刚成型,这是今后的主力,正处于磨合操练的紧要关头,你们五个谁都没法过去!”

听完这话,林冲突然道:“不凡,我觉得那个朱仝不错!”

“朱仝?他来了?”

林冲点头:“朱仝和雷横已经抵达半日,可当时你不在,所以我就出面安顿他们,还与他们说了半日的话,刚刚出来准备去看看兵士的操练情况,结果就碰到你了,总之今日我与朱仝谈论许久,感觉他也是个颇有才能的人。”

这个消息让赵不凡的心情好了起来,微笑着道:“两人来得可正是时候,待我回去看过折月芝,再去看看他们!”

“那行,我这会儿还去看下兵士的操练,便先告辞了!”林冲道。

“去吧!”赵不凡点点头,叮嘱道:“不过你可注意身体,你的内伤可没完全好,而且你很长时间没有回家去看望嫂嫂了,什么时候也抽个时间回聚贤庄看看,两三天还是耽搁得起!”

“我省得!”林冲笑着拱拱手,大步远去。

赵不凡也随之前行,不多会儿就走入折月芝的营帐,不过她现在仍旧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中,赵不凡挥退看守的医官,给她擦了身子,便没有过多打搅,兴致勃勃地去找朱仝和雷横。

朱仝的下颌也留着长髯,打理得很漂亮,比之关胜也不遑多让,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有美髯公的外号。赵不凡与他交谈许久,感觉朱仝除去武艺较高外,还具备一定的政务处理能力,心下也很高兴,当即安排他到雁头寨,暂时听从鲁智深调遣,暂时做个副指挥使。

至于插翅虎雷横,明显与朱仝有很大差距,说话略带着市井的油气,除去对查案还比较擅长,别的政务都是一窍不通,好在赵不凡知道他也比较重义气,不然还真不喜欢,最后还是安排他与朱仝一起去雁头寨。

因为不太放心雷横贪财易怒的性格,赵不凡在返回自己营帐后,思来想去,很快又另外派人送了封信给鲁智深和郑明,让他们平日里多敲打雷横,尽可能先调调他的性格。虽然在长远的计划中,所有将官都会在将来进行改造,但如今终究还不具备条件,所以也只能对个别比较典型的人看管严些。

随着朱仝和雷横的到达,赵不凡对军队的规划也基本成型,接下来几日,他迅速对麾下可以掌控的军队进行全面整编。

目前他手中可以指挥的军队是一万五千厢军,两千五百禁军。

两千五百禁军是由京城调来的一千五百班直和折家军培养的一千预备兵组成,全是骑兵,赵不凡懒得想名字,便随口为其定名梁山军,划分为五个指挥,分别是林冲的右军虎营,关胜的左军虎营,徐宁的金枪营、关胜的大刀营、索超的斧骑营。

这支精锐兵马驻扎在最关键的北狼中寨,也就是现在赵不凡军营所在的地方。

一万五千厢军也全部进行整编,老弱些的,全都分派到各县驻扎,大约为八千多人,剩下七千人精壮才算是主战之力,因为易守难攻的雁头寨有一千,所以实际上只剩下六千人,还有不少是后勤各部司的人员,这六千人则分别驻扎北狼寨的东、西、中三寨,仍然由各自原将官指挥。

除此以外,赵不凡还抽调各部精锐组建了一支近卫队,郝思文任都头,吕方、郭盛为副都头。

至于李邈留在北狼寨的一万多子弟兵,赵不凡没有管,也管不了,那些兵士都是李邈的亲信将领在安排,主要任务是负责协助修建北狼寨,同时也在赵不凡完成军队整编前,帮着分担防备辽国的任务。

四月末,霸州兵马整编顺利结束,朝廷也传来批准的文书,赵不凡终于真正掌握第一支军事力量。

以留屯禁军劲旅“梁山军”为核心,“霸州厢军”为外围的军队体系形成,因为赵不凡在霸州的威望很高,所以霸州百姓也都笑称他统辖的这些军队为赵家军……



第0098章 圣旨

北狼中寨的都监府比较简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大宅院,门口没有石狮子,院墙没有粉白,连大门都没有上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这都是一切从简的结果,北狼寨由于兴建匆忙,本身又是抗辽最前沿,所以绝大部分人力物力都用在防御设施的修筑,内部设施反而很简单,这里也是纯粹的军事要塞,不会安置百姓。

书房,实际上也是都监府的议事厅,平日里赵不凡便在这里办公,也是聚集将官商议事务的地方。

“不凡弟弟,你的巡防部署有问题!”折月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享受着灼热的阳光,手里还拿着一沓布防图,经过长时间的恢复,她的身体状况明显已经好了很多。

“噢?”赵不凡从物资记录上移开目光。“为什么?”

“你的巡防部署像是照本宣科,很正规,很严谨,可唯独不具备实用性!”阳光照耀到折月芝绝美的容颜,闪现着动人的光泽,她此刻的表情很严肃,只要是谈起与军队有关的事,她总是这样,仿佛所有的纯真和活泼都突然消失。

她徐徐起身,缓慢地走过来,轻轻将布防图放到桌案,或许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所以她的步伐有些虚浮。

“不凡弟弟,你的巡防部署看上去滴水不漏,但在实际执行当中绝对会有漏洞,比如这两片地区,一处是密林坡地,一处是空旷地带,可巡防探查的时间和人数竟然一样,这绝对是不合理的,空旷地带的巡防在实际执行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是靠远程观察,所以时间要短,人数要少,轮换要频繁,避免兵士过于悠闲而出现大意疏忽,亦或者彼此聊天玩闹。

至于密林坡地,因为环境的限制,是依靠细致搜索,近距离探查,需要长时间搜集线索,所以人数要多,时间要够长,轮换不能太密集,不然兵士刚刚探查到些许线索,结果被轮换了,还怎么巡查情况,特别是与敌人巡防队伍相遇的时候,很容易被抓到破绽,在蒙头蒙脑的时候就遭到袭击!总之你这份巡防部署有很多问题,我只是随便举了两个例子!”

赵不凡也不是初出茅庐,很快想明白折月芝的意思,诧异地看着她:“芝芝,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我六岁就跟着父亲或叔伯出去巡防,从小在军中长大,什么不知道?”折月芝翻着白眼,没好气地盯着他道:“不凡弟弟,你是将军,要对部下负责,这样的巡防部署会让很多人枉死,这件事交给我,我帮你重新部署巡防。(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赵不凡很心动,但想到折月芝的身体情况,又有些犹豫。“你身子还比较弱,这时候做事不太妥当!”

“什么妥当不妥当,我现在很好,你只要同意交给我就行了。”折月芝不耐烦地说着,脸上还有些担忧。“还有,我还发现你军中的几个重要将领都缺乏经验,比如那个什么关胜,兵法战阵倒是很精通,可他连怎么刨土坑来抵抗骑兵都不懂,别小看这些经验,关键时候可是能决定成败。至于徐宁、索超、林冲他们,才能倒是各有所长,但真的没有细节经验,若不赶紧学,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折月芝讲出的问题,赵不凡早就发现,只是一直没想到解决办法,毕竟经验也是依靠积累得来,他没办法让所有人都一蹴而就,毕竟他自己现在也很缺少经验。

“芝芝,你这话说得倒是容易,可他们没经历过,去哪儿积累,你们折家军这么多代人累积下来,肯定经验丰富,可我们没有那个条件!”

折月芝气得嘟起红唇,嗔怪道:“你真笨,你麾下老兵那么多,他们谁没有几手藏着,你想个办法让他们贡献出来,经过归纳整理后,让每个将士都学习不就好了?在我们折家军,每个老兵都是宝,每年都会将新得到的经验进行汇聚整理,用好的代替陈旧的,循环往复,所以才能保持强大的战力!”

赵不凡猛然一拍额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赶紧让他们学,把你的人员资料给我,我帮你做巡防部署!”折月芝说着,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在桌案上翻找起来。

赵不凡考虑了下折月芝的身体,最终还是从文书中抽出巡防将士的名单。

正在此时,郭盛突然窜了进来。

“将军,朝廷有人来!”

“哪方的人?”赵不凡瞬间心中一紧。

“是赵官家,皇……皇帝陛下派来的人!”郭盛喘着粗气道。

“圣旨?”

“嗯!好像是说有圣旨要宣读,来了好多太监!”郭盛似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情绪激动,看上去有些憨傻。

赵不凡可没功夫管他,略微沉吟,急声道:“芝芝,走,去接旨!”

圣旨驾临,府中主客都必须去接,不然会被视为大不敬,所以按照礼节,折月芝作为客人,同样要陪同着接旨。

不多会儿,他们来到空旷的前院,立刻见到十几个太监,大门内外更是出现不少宫廷禁军。

赵不凡和折月芝走到近前,略微整理衣冠,随之跪地行礼。

“臣赵不凡接旨!”

伴随着他的礼仪,除去太监和禁军侍卫外,在场所有人都齐齐跪地。

为首的太监并没有为难,甚至还很客气,对着赵不凡笑了笑,这才宣读起圣旨来。

前面的长篇废话,赵不凡一句都没听进去,真正让他震撼的是最后一句。

——特宣召霸州兵马都监,军都指挥使赵不凡回京觐见——

刹那间,赵不凡整个懵了,脑子里不断回荡这句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全然失控的感觉。

这也难怪,作为霸州都监,在边郡还算有权利,可在皇帝眼中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差遣,哪怕就是普通的知州,也很难得到皇帝亲自下诏宣见。李邈可以直接与皇帝通信,并得到皇帝一定程度的信任,那是因为他曾在朝中为官,只不过后来被贬,而且他是属于官阶很高,差遣比较低而已。

可赵不凡不同,他的官阶甚至还配不上差遣,他的官阶至今也不过就是保义郎,芝麻绿豆般的小官,按照九品制算的话,也就是个九品官阶,只不过担任着五六品的差遣,这也是大宋官制的特点,一个字,乱!

正因为如此,皇帝的突然下诏才让人感到惊讶,若说中间没有权臣在操作,打死都不信。

这种疑惑让赵不凡连圣旨都宣读完也没注意,直到那太监提醒,他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接圣旨。

此后,他将这些太监引到了屋里,待客套一番,照例拿出金银打赏。

好在这些太监似乎对于北狼寨的艰苦环境很不适应,尽管赵不凡假意挽留,但他们还是拿了金银就直接辞行,倒也省去不少麻烦,前前后后总计也不过大半个时辰,这些太监就纷纷乘坐马车离去。

待送走他们,赵不凡才带着折月芝回到书房,眉目间的疑惑浓到化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会突然召见我?”

“这不是好事吗?陛下看到你,肯定会很喜欢,今后你升迁肯定很快!”折月芝可没他那么多心思,高兴坏了。

“不对,这件事不正常,肯定有人夹在中间,而且这人不是在帮我,是要害我!”赵不凡焦急的说着,面对未知的敌人,总会让人莫名不安。

“为什么?”折月芝显得很不解,除去军队的事,她完全就是单纯到一根筋的女人。

“如果是帮我,何需让陛下现在就召见我,根本就还不到时候,可陛下绝不会无缘无故见我,一个小小都监,如何能入陛下的眼睛?况且你别忘了,我没有功名在身,在陛下眼中就是个纯粹的武人,位卑言轻,哪会特别看待?”

折月芝歪着头想了想,秀眉微皱:“这话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陛下确实不太在乎武人!”

赵不凡越想越气,眼睛射出寒光,一掌将桌案打成两段。

“哼!还真是够心急,上次下毒的事才过去多久,现在又要设计害我,真是欺人太盛,我赵不凡还真就不信邪,看你们究竟怎么杀我!”

第0099章 南行

朝廷突如其来的圣旨,打乱了赵不凡的原定计划,他本来的打算是先完成军队的改造,待军队走上正轨后,便着手发展聚贤庄,尽快设法赚钱,毕竟资金和物资始终是困扰他的难题,若没有雄厚的资本,什么谋划都是空谈。(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可随着皇帝传召,这些事情都不得不暂时延后,赵不凡花费半月时间,仔仔细细地将“梁山军”事务分别派给林冲和关胜等五个指挥使代理,至于其他厢军,则是由再度赶赴北狼寨的李邈接手,这也是圣旨传达的意思。

五月中旬,他安顿好一切,起行南下。

这次他没有多带闲人,麾下只有郝思文和吕方、郭盛三人随行,至于伤势大幅好转的折月芝,则是非要跟着去,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来北狼寨也是出于游玩目的,若赵不凡都走了,她哪里还在北狼寨待得住。

赵不凡原本想着南下比较危险,不同意折月芝同行,可几番劝说后,毫无作用,在军队以外的事情上,折月芝就是个一根筋的女人,单纯而执着,直嚷嚷着要保护他,即便争得面红耳赤也不妥协,真是让赵不凡气也不是,感动也不是,最后也只能任由她跟着!

一行五人轻装便行,除去金银细软和兵器,便只带了两套衣服用于更换,赵不凡和折月芝甚至连趁手的兵器都没带。

不过,他们南行的速度却并不算快,只是以寻常脚程前行,这也是赵不凡临时的安排。如今已是五月中旬,距离与朱伯材约定的婚期已不到三个月,既然始终是要到京城,他就想着不如一并把事情办了,也省去来回奔波的劳累。

况且此次回京必然会有很多事端,即便快马加鞭赶去,最终还是会耽搁很久,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京城是最危险的地方,待的时间越长,越是不利,因而不如慢慢走,虽然路上也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但至少比京城要安全很多。(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推迟从北狼寨出发的时间,则是为了避免有人诬告,若躲在北狼寨迟迟不起行,那就有阳奉阴违,忤逆圣旨的嫌疑,然而起身过后会在路上走多久,那就说不准了,反正圣旨也没有规定到达的时间,借口并不难找。

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足足七天后,赵不凡才带着折月芝等人抵达永静军地界。这永静军位于河间府以南,大名府和德州以北,是河北东路的交通枢纽之地,很是繁荣。

这日午后,他们经过安陵镇,跟着一支七八人的小商队徐徐走往吴桥。

因为繁荣,官道上也就不冷清,每走上一段,总能碰到三五赶路的行人或者商贩,还真有点太平盛世的味道,或许是见多了边关的冷清和苍凉,行走在这样的官道上,赵不凡还真是感觉心情大好,仿佛彻底卸下将军这个沉重的词汇,在与小商队结伴同行的路上,他与这些商人相谈甚欢,天南海北地闲聊着。

唯一让人比较难以忍受的是炽热的阳光,这五月的天气可甚是毒辣,走在空旷的官道上,汗水就没停过,胯下的马儿也同样很难熬,时不时就打个响鼻,显然不喜欢在这种天气赶路。

“赵公子,我们的驴累得走不动了,要去树荫下小歇半个时辰,你们是要继续走,还是也去歇歇?”

赵不凡擦擦额头地汗水,犹豫了下,问那商贩道:“这里距离吴桥镇还有多远?”

商贩爽朗地笑道:“其实也就三十多里,走不了多久,不过我们可不似你们骑着高头大马,这蠢驴发起倔来不走,那是拉都拉不动,没办法,只能依着它们先歇息片刻!”

赵不凡想了想,道:“那你们歇吧!我们还是尽快赶到吴桥镇比较好!”

萍水相逢,其实也就是个缘分,分分合合很正常,商贩很快就洒脱地抱拳道:“那就祝各位公子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保重!”赵不凡等人也纷纷还礼。

折月芝为了避免麻烦,穿着打扮都是男装,若没仔细分辨,普通人也看不出来,所以那些商贩一直认为他是男人。

“驾!”赵不凡轻声呵斥,轻轻拉住马缰,制止战马想跟着商贩去树下歇息的意图,催促它再度前行。

可刚刚掉转马头,耳中瞬间传来“嗖”的破风声,危机感极速升上心头。

赵不凡反应何其快速,猛然侧身避让。

一支快若闪电的弩矢顿时擦着他的脖子飞过。

可就在轻松躲开弩矢的瞬间,赵不凡心中一凉:“糟了!”

他刚才只想到自己,没去想别的,所以面对突然飞过来的弩矢,选择了最轻松的躲避方式,可躲开的同时,他的眼角却挂到刚刚转身走向树荫的商贩,按照弩矢的飞行角度,他此刻让开,那么商贩绝对无法幸免。

“兄台小心!”他想救已经来不及,条件发射地想提醒对方,可喊出话来的时候,那商贩早已发出一声惨叫,弩矢贯胸而过,当场扑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没动弹。

赵不凡看到弩矢穿透的位置,便知道没救了,当即愤怒地盯着弩矢射来的方向,而商贩那六个同伴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慌张地躲到大树后面,大呼小叫:“杀人了!强盗杀人了!!”

那些藏在远处草丛里的人可没有手软,很快又是两根弩矢向着赵不凡袭来!

“大胆!”郝思文见对方这么张狂,怒不可遏,迅捷地纵身一跃,裹着粗布的七星龙鳞枪如疾风席卷,瞬间将两支弩箭尽皆拍落,待落到赵不凡身侧,他横枪在手,怒声质问:“何方鼠辈敢在这里袭杀!”

吕方和郭盛紧随其后,纷纷从马上跳下,护到赵不凡身侧,凝神戒备。

赵不凡和折月芝倒是没什么举动,仍旧高坐在战马上,只是面容显得很愤怒,眼睛盯着草丛里那若隐若现的身影。

“上!”草丛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伴随着声音,十几个高手蹿出,武功都不弱,各持刀剑杀来。

“好大的狗胆!”吕方性子烈,爆吼一声,撕下包住方天画戟的粗布,率先迎了过去。

郝思文和郭盛担心他一人吃亏,连忙跟上。

眨眼见,两方便厮杀到一起,那些人武功虽然不错,可哪里是郝思文三人的对手,郝思文甚至连七星龙鳞枪都没露出来,只用粗布包裹着当棒子用,便打得那些刺客极为狼狈,吕方和郭盛的武功虽然比郝思文要差不少,可也远不是这些人能够匹敌,十几招过去,那边就倒下好几个人。

“留两个活口!”赵不凡连忙出声。

好在他喊得及时,郝思文及时反应,抢先拦下吕方和郭盛的方天画戟,险险保住最后一人的命,随后便如抓小鸡仔一般,将这个已经恐惧到面无人色的刺客捉到赵不凡马前。

折月芝还在为那个友善的商贩枉死感到愤怒,非常不客气地骂道:“你这狗贼是什么人?”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也是财迷心窍,冒犯尊颜,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请求将军饶我这一次!”刺客显然已经吓坏了,不住磕头求饶。

赵不凡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反而有些疑惑:这些人武功虽然还不错,可终究是些小货色,幕后主使怎么会派这种人来杀我?难道我在他们眼中,连这些人都不如?不,不可能,若他们自大到这种程度,根本就是愚蠢,今日这件事若不是有阴谋,那就定然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不凡伸手制止折月芝接连不断的训斥,抢过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杀我,而且你从哪里知道我的身份,若不想受苦,你就最好直言,军中逼供的手段有很多,我觉得你不会想尝试!”

那刺客瞬间哭求道:“我们十几个弟兄本来只是结伴走私贩盐,一个多月前听到江湖上传出风声,说神秘的万花阁出价十万贯买将军的人头,我们众弟兄鬼迷心窍,这才冒犯将军,请求将军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我家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可全靠我养活!”

“万花阁是什么?”赵不凡皱起眉头。

“一个神秘的组织,高手很多,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不过向来很低调,也不知这次为什么要拿将军的人头,可江湖上都有传言,说这万花阁似乎效力某个朝廷的权臣,但具体是谁却没人知道!”这刺客为了保命,也真是毫无保留。

赵不凡默默权衡片刻,感觉这刺客不像是说谎,因为他们实力太弱,不像是那些人的直属部下,如果说这个万花阁是意图收买更多人来赌一把,做为刺杀的手段之一,那倒确实有很大可能。

“唉!”赵不凡叹口气,看了看远处枉死的商贩,心中略带愧疚。“吕方,给他个痛快,然后你带着自己的官牌跑一趟,先快马去官府报案,将实情告知,让他们来处理这里的事!”

“将军,饶命啊!!饶命啊!!我……”

刺客还欲哀求,可话没说完,却被郝思文一掌拍在头顶,当场毙命。

赵不凡面色沉静,这些年的争斗,让他的性子有很大改变,对于意图不轨的敌人,决不手软……

第100章 金剑先生

吴桥镇,历史悠久,自古长存,远在大禹治水,划分九州的时候,它就逐渐兴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东周时期,齐国在这里设吴桥县,虽说后来被秦国废置,可它仍旧是河北重镇,历经几千年的风雨洗礼而屹立不倒。

悠久的历史也沉淀了这里的文化,吴桥号称天下杂技之乡,各种戏法层出不穷,曾有很多人借此扬名天下,甚至被皇帝专程派人请到宫中,在各种庆典和重大活动中献艺。

赵不凡一行五人将战马寄养在城外驿站,待进城后立刻感受到浓浓的演艺氛围,街边随时可以看到艺人在表演杂耍或戏法,那些南来北往的商旅过客受到吸引,纷纷围在旁边观看,当见到妙处时,更是拍案叫绝,当场慷慨解囊。

热闹的景象彻底扫去早前遭遇的阴霾,赵不凡和郝思文还好,两人性子沉稳,不至于活蹦乱跳,可折月芝就完全沉浸到快乐之中,东看看西瞧瞧,看到哪儿表演得精彩,立刻将巴掌拍得“啪啪”作响,欢呼雀跃,大把铜钱往外扔。

吕方和郭盛虽然没有她那么夸张,但兴致也很高,吕方爽直,郭盛敦厚,两人又都年轻,自然是跟在折月芝身后四处瞎跑,有时候看得激动了,也会掏些小钱出来,只是没有折月芝那么大方。

“不凡弟弟,快来看,那人竟然把大活人都给变没了!”折月芝激动地拉着赵不凡的胳膊,奋力往前拽。

“不用拉我,这里可以看到!”赵不凡笑着点点头,看到大家这么高兴,他的心情也不错。

折月芝却显得很不满意,翻着白眼说:“你真没劲,怎么跟大哥折彦质差不多,一点都不好玩!”

“你玩开心就好!”

赵不凡随口敷衍了一句,待折月芝再度将注意力放到那些戏法上,他悄悄回头对着郝思文低声说道:“东南边有两个人跟了我们许久,你去解决掉,我不想坏了芝芝的心情!”

郝思文愣了下,显然是没发现有人跟踪,但他顺着赵不凡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立刻就确定是谁,当下不动声色地点头:“需要杀掉吗?”

赵不凡摇摇头:“不用,先逼问出来历,然后就送给那边巡逻的捕快,这是市集,不要惹麻烦!”

“好!”郝思文轻应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闲逛着远去。

他混杂在人群里,绕了好大一圈,趁着那两个监视的人盯着赵不凡的时候,从另一头的巷子里走出,悄悄来到他们身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看够了吗?”

突然传来的冰冷话音让两个跟踪者汗毛倒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郝思文的双手已经分别挽住他们脖子,袖子里藏着的两把匕首冷意十足,直接就让他们放弃抵抗。

“走!”郝思文沉思喝令。

两个跟踪者脸色惨白,被他胁迫着走入了黑暗的小巷。

赵不凡一直用眼角注意着那边,瞥到这一幕才放下心来,再度将目光投向前方的精彩表演。

没过多久,前方那个艺人才演上两个节目,郝思文已是若无其事地返回,轻声在赵不凡耳旁低语。

“将军,那两个监视者是王庆麾下的人!”

“王庆?哪个王庆?”赵不凡皱眉询问。

郝思文回道:“按那两人的说法,这王庆好像是淮西近来崛起的一个大盗,目前占据着房山寨,麾下有近两万人,依靠抢掠附近州县和百姓来维持,势力很大,不过属下认为,应该也就是乌合之众。”

“王庆!”赵不凡默默念叨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无奈地叹口气:“乱世的序幕还是拉开了!”

“乱世的序幕?将军的意思是……”郝思文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赵不凡略微退后些,带着郝思文走到无人的地方,悠悠说道:“淮西王庆虽然称不是什么雄才,但也是很有手段的人,可以聚拢不少江湖义士或恶徒,虽然最终还是免不了被剿灭的命运,但以朝廷眼下的办事方式,恐怕没个三五年是别想了。”

“为什么?区区山匪,怎么会让将军这般忧心,只要朝廷肯下定决心出兵,哪会要三五年?”郝思文显得很不解。

赵不凡冷笑道:“朝廷掌权那些人是什么德性?他们有几个会在乎百姓死活?地方的官员为逃避镇压匪寇不利的责任,必定疯狂贿赂他们,所以天大的事也会被压下来,最终当作小事来处理,派些散兵游勇去清剿,可淮西王庆绝非散兵游勇就能随便剿灭,所以他们在这三五年内只会不断壮大,直到捅破天,谁也压不住的时候,朝廷才会真正下决心平叛!”

面对这番话,郝思文脸上有着浓浓的担忧,他是少数懂得大义和忧患意识的武人。

“将军,那这件事就该尽快让陛下知道,王庆若真是个有手段的人,今后必是一大祸害,如果真的拖上三五年让他壮大,即便最终剿灭,对于大宋的国力也会造成严重影响,我们大宋面对敌国已经很吃力,必须尽快拔除这些毒瘤!”

赵不凡听懂了这番话隐含的意思,这明显是在谏言,郝思文是希望他通过此次进京面圣的机会,将事情报给皇帝。

对于郝思文愿意进谏,赵不凡是很高兴的,没有人可以十全十美,能有下属忠诚进谏是上位者的幸运,可对于这番谏言本身,他却不敢认同。

“思文,我很高兴你能说出心里话,可如果我真的将此事上奏陛下,必会让淮西几个军州的上下官员都承担责任,朝中大臣也会有不少受到牵连,他们为求自保会怎么做?陛下深居宫廷,一直认为当今是太平盛世,又极为在乎脸面,我这样上表,揭露的东西又会涉及到什么?更重要的是,以我现在的职务,能做什么?”

接连三个反问,让郝思文彻底沉默。

赵不凡再没多话,拍拍他的肩,缓步回到了人群中,对于郝思文这样喜欢思考的人,一个提点就足够了。

入夜时分,街上渐渐冷清,几人寻了家酒楼饱饱吃上一顿,便各自回房,赵不凡还特意叮嘱众人,让他们哪儿都不准去,回房就立刻休息,至于为什么,他却没有解释,只说这个是军令。

回到房中,赵不凡花费了半个时辰打通筋脉,这是他如今每天都会做的事,上次的教训太过惨痛,再也承受不起第二回,所以他对于打通筋脉非常上心,每天都进行一点点,不急不躁,竭力避免身体再出问题。

以他如今高达三品的内力修为,打通绝大多数筋脉都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人体的承受能力有限,当感觉筋脉有轻微的疼痛感,他就立刻收功调息,一点不多练,安安静静地睡觉!

三个时辰后,大约在寅时二刻,沉睡中的赵不凡猛然睁开眼睛。

此时正直凌晨,距离天亮最少也还有一个多时辰,本该是睡得最香的时候,但他却翻身起床,迅速穿戴好衣衫,拿起包袱就跨出房门,随后还挨个将折月芝和郝思文等人都叫醒,找到值夜的店小二结了账,迅速离开酒楼。

行走在漆黑无人的大街上,折月芝揉搓着朦胧的睡眼,抱怨说:“不凡弟弟,这天都还没亮,我们这么早起来是要做什么,我的好梦可都被你给搅了!”

“我们出城!”

“出城?这城门都还没开吧!”折月芝奇怪地看着他。

赵不凡笑着解释道:“有人盯上我们了,虽然昨天下午郝思文已经解决掉两个跟踪者,但对方的高手必定还在城中,我们这会儿突然出城,可以将他们甩开,那他们短时间内就找不到我们,接下来可以安稳些日子!”

“昨天下午?我怎么不知道?”折月芝眨着美丽的眼睛,显得很疑惑。

“见你们玩得高兴,就没忍心打搅你们的兴致!”

闻言,折月芝脸上露出了笑容:“看不出来,不凡弟弟还挺有心的,不过几个毛贼怕什么,一并捉了交给官府便是!”

“这次可不是普通的毛贼!”赵不凡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从容地说:“这次是淮西大寇王庆的人,王庆麾下有不少高手,有个叫李助的,号称金剑先生,剑法超群,出手武力应该在三品上下,还是小心为妙!”

“三品的实战武力?”折月芝骇然地伸了伸舌头,模样甚是可爱,连忙加快脚步:“那要赶快走,若其突然冒出来,我们几个恐怕要合力才能抵挡,况且他未必没有帮手,确实有点危险!”

赵不凡倒也不是故意恐吓,在模糊的记忆中,金剑先生李助的武功非常高,近乎与卢俊义相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卢俊义遇到他时也有些抵敌不住,还是在公孙胜的帮助下,合力才能擒拿此人。

很快,一行五人赶到城门口,立刻遭到执勤士兵盘问。

赵不凡直接从包袱里拿出圣旨和印鉴,厉声喝道:“本将军乃是霸州兵马都监赵不凡,奉命回京面圣,还不快打开城门,若耽误我的行程,你们定然难逃严惩!”

城门守将和兵士上前查验过圣旨和印鉴,瞬间跪倒一片,不敢有半句怨言,立刻就打开城门。、

临出城的时候,赵不凡还故作凝重地回头喝斥道:“城中混进了淮西匪寇王庆麾下的山贼,最好全面封锁城池调查,若能捉到王庆,必是大功一件。”

“将军此话当真?”守将眼睛都瞪圆了,这种功劳可不容易遇到。

“我骗你做什么?只不过对方可能有高手,你们缉拿的时候多带兵士,务必小心些,最好能请求上面调派人手过来!”赵不凡说完这番话就不再管他,迅速带着众人远去。

那守将可是高兴坏了,连连对着他的背影行礼:“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第0101章 淮西王庆

淮西王庆这个称呼听起来,似乎是指王庆是淮西人,可这个淮西指的是淮河以西的意思,他原本是东京汴梁人。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他的父亲叫王砉,是东京的富户,为人心狠手辣,平日里做的事就是讨好官差衙役,结交讼师,以利用这些人来欺压良善,讹诈别人的财产,在街坊间可谓是臭名昭著。

这人更是没有底线,他听风水先生说有块地好,可以让家里出贵人,就图谋人家这块地。

这块地本来也是王砉的近亲用作丧葬的地,但王砉才不管什么近亲不近亲,直接勾结风水先生陷害,谋夺别人的田产,最后逼得那家人与他打官司,直弄得倾家荡产,最后见实在弄不过他,被迫远迁他乡。

王砉心狠手辣,手段颇为厉害,所以惹得好多街坊都怕他,基本上都让他三分。

可谁也没想到,恶人还需恶人治,他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亲儿子治得服服帖帖。因为王庆是他的独子,所以他对王庆极为宠溺,从小就惯着,再加上王砉本身做人做事的行为影响,导致王庆的性格从小就充满自私、奸猾和暴虐,除去舞枪弄棒算是比较正经外,整日花天酒地,挥霍家财,除去自己,天王老子都不管。

王砉夫妇这时候想管他,却因为年老力衰而管不住了,反被王庆辱骂殴打,王砉以前是什么处事风格,王庆也真是有样学样,反用来对付他这个父亲,只把老两口苦得滴出水来。

不过在大宋如今这个混乱的世道,王庆倒也混得不错,由于武功还可以,心思奸猾,所以加入了禁军,还当上副都头。可惜他向来缺乏管束,所以也就什么都不怕。偶然的机会,他碰到了童贯弟弟童贳的女儿童娇秀,结果凭借英俊的相貌,再加上油滑的心思,很快就取得她芳心,两人这便好上了。

可问题在于,这童娇秀的身份很不一般,她不但是童贯的侄女,更是杨戬的外孙女,杨戬虽然是太监,可净身入宫前,也曾有个独女,后来嫁给了童贯的弟弟童贳,童娇秀就是她生下的女儿。

如此身世,本就意味着童娇秀不是寻常人能碰,更为重要的是,早在童贯还没有崛起,尚在巴结蔡京的时候,童娇秀就已经公开许配给蔡攸那个有些先天痴傻的儿子,算是自幼订亲,只是还没来得及过门,哪想就被王庆给占了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这蔡攸是蔡京的长子,他的儿子就是蔡京的亲孙子,所以童娇秀也是蔡京的孙媳妇,即便蔡京这个孙子天生有些轻微痴呆,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童家和蔡家,甚至是杨戬的颜面。

王庆这个举动,可是把当朝好几个权贵家族都给羞辱了,他们都不是寻常人家,是当朝掌权的政治家族,王庆的行为哪里能用感情问题来处理,那根本就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和颜面,如何能容忍?

事情发生后,王庆也很快醒悟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充满恐惧!

他这也是风流任性惯了,在关键时刻只用了下半身来思考问题,从没有和大脑商量过,不然也不至于在童娇秀身上乱来。

不久,事情败露,童家和蔡家震怒。

可这种事,两家人都不愿意声张,全想着迅速压下。

他们合起来商量后发现,若真的杀掉王庆,那这件事反而变得更真,很难遮掩,所以就秘密给王庆弄了个“惑乱愚民,图谋不轨”的罪,将其打得劈开肉绽,悄无声息地发配边州,希望让其慢慢消失在人们视野,让事情淡化,从而减少流言蜚语的传播,待风声过去,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他们摆弄。

在几家人的合谋下,这次事件就此平息,他们对外宣称一切都是有人造谣,蔡家甚至迅速迎娶童娇秀过门,用实际行动证明一切都是流言,但实际上也就是些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们认为,蔡攸那个儿子左右也是痴傻的,娶谁都一样,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存几家人的颜面。

自此,王庆也从东京消失,发配到陕州劳城营做苦活。

在陕州的牢城营,王庆受到很多刁难,他自幼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罪,结果便依仗着一身好武艺和聪明的头脑,密谋杀掉了管营,狼狈潜逃,几经辗转后来到房州,投奔了段家堡,还娶了绰号大虫窝的段三娘。

这段三娘也不是什么善茬儿,长得肥壮凶恶,自幼就很风流,而且仗着好武艺,喜欢强迫那些良家少男,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她手段非常毒辣。

在她十五岁时,段家买了个老实憨厚的少年来当她的丈夫,结果这段三娘厌恶他太蠢笨,不到一年,就悄悄把人给杀了,官府虽然有所耳闻,但因为常年收受段家的钱财,再加上那少年是从外乡买来的,死了也没人管,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此事不了了之。

段三娘看上王庆的英俊聪明,王庆也走投无路,寄人篱下,再加上中间有金剑先生李助撮合,所以很快结了婚,拜了堂。

哪想结婚当夜,王庆的踪迹被人追查到,大批官兵跑来缉捕。

危机之中,金剑先生李助献计,让他去往房山落草,此时的王庆已经走投无路,哪里还有犹豫,立刻点头答应。段三娘和段家兄弟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彼此一商量,当即伙同起来共上房山,再加上一些新结识的江湖人和愿意跟着落草的庄丁,足有好几十人,各持刀剑,齐上房山。

可惜尚在半途,他们就碰到官府派来围剿的土兵,但官府哪里料到他们人多势众,还有那么多高手,所以带来的兵将不足,几个回合就被杀得狼狈逃窜,连带兵的都头和巡检都被他们给杀了。

一众人信心大震,赶在次日清晨就到了房山。

如今的大宋匪患成群,房山上也有一个山寨,寨主叫做廖立,麾下有好几百喽啰,本来也是横行一方的人物。

金剑先生李助与他是旧识,主动请求他收留,没想廖立担心王庆这伙人的武功太高,势力过大,所以不肯答应。走投无路的王庆心中怨恨,直接对廖力出手,段三娘也跟着相助,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几个回合就斩杀廖立。那些喽啰见头领被杀,无心反抗,王庆因而顺利入主山寨,自此占据了房山。

这伙强人上山,那可就是猛虎入林,房州的知州没多久就派兵清剿,但却被他们打得大败而归。

知州大人剿匪不利,损兵折将,为了自己考虑,既不敢上报,也不敢再去清剿,听之任之,这才让王庆在房州扎了根。

此后王庆招兵买马,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渐渐聚集起近两万人,招揽了不少高手。

当初赵不凡与折月芝到大名府向梁中书要粮的时候,便是淮西王庆刚刚占据房山不久,那时候他势力还很小,为谋得招兵买马的资本,因而扮作和尚,独自北上寻宝,还色心不死地迷晕折月芝,意图不轨,结果活活被吓得逃回房山。赵不凡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王庆,所以只在意折月芝的安危,没去管他,若是知道,恐怕拼命也要将他杀掉,减去这个祸患。

如今的王庆,自然是今非昔比,此开出十万贯的天价要赵不凡的人头,他就动心了,亲自带着麾下高手北上,对于他来说,这十万贯又可以招揽不少强人。他现在的发展遇到瓶颈,房山附近的县乡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发展需求,所以什么钱都想要!

此刻,王庆就躲在吴桥镇的某个巷子角落,神色阴沉。

“他娘的,我们这次被那个赵不凡耍了!”

站在他旁边的正是金剑先生李助,此时正拿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测算生辰八字,不准不收钱”,全然就是算命先生打扮,唯独腰间挂着一柄利剑。

他叹息着道:“这赵不凡作为小小边军将官,却能名扬天下,确实是有些算计,小可也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警觉,不但连夜离开,临走前还摆了我们一道!”

王庆烦躁地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我们得赶快想办法逃走,目前全城都在搜捕我们,官兵只会越来越多,待出去追到这人,本大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大王不用心急,这吴桥镇虽然比很多县城还繁荣,可毕竟是个小镇,官府人力不足,待弟兄们都过来汇合,我们要出去并不难,小可略施小计就能让大家安稳离开。”

“既然先生有办法就好!”王庆情绪显得很焦躁,仿似自语,又仿似在对李助说话:“先生,其实我早几日前见到赵不凡的容貌图,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可惜昨天下午赶到的时候,负责先一步跟踪的兄弟失踪了,不然昨天就能见到他们!”

“大王莫非是以前在东京的时候见过?”金剑先生李助问道。

“说不好,总之那种感觉很熟!”

王庆顺口回了一句,闷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0102章 枯树山

德州,位于永静军以南,因其治所安德县以前也叫陵县,所以人们有时称呼为陵州。(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赵不凡一行离开吴桥镇,有意加快马速,第二天就进入德州地界,哪想正午时分,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不多久就下起大雨,几人正巧行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雨具,不得不窜到路边的林子里避雨。

“这鬼天气,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却下起这么大的雨,真是要命!”吕方喋喋抱怨着躲到茂密的树冠下,双手拧着衣服上的水。

郝思文皱着眉头训斥:“少说两句,出门在外,这是常事!”

“我知道,这不就说说嘛!”吕方讪笑着回了一句,不再吭声。

正在这时,三个背着弓箭的猎户从林子里窜出,浑身都湿透了,奔跑时溅起的泥水让他们显得有些狼狈。偶然看到站在树下躲雨的赵不凡等人,见他们衣着华贵,其中一个瞬间大喊:“几位公子快走,不要在这里躲雨!”

赵不凡几人莫名其妙,折月芝忍不住大声回应:“为什么?”

那些猎户一边跑一边喊道:“这里是枯树山的地盘,有伙山贼端是厉害,大雨过后,他们一定会在这一带抢掠,趁这会儿还没被他们发现,赶快走吧!”

“枯树山?”赵不凡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这个地名似乎听说过。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猎户已经跑到近前,领头那人擦干净脸上的污泥,喘着粗气说:“相信我们,赶快走,每当大雨,这一代路过的商旅和行人就不得不在林子里躲雨,那些山贼也会趁着雨后出来收割,不但抢掠财物,还要赶尽杀绝。”

“什么山贼,竟然这么可恶?官府不管的吗?”折月芝疑惑道。

猎户苦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不是不管,是剿匪很困难,这枯树山地势险峻,山路狭窄,州府每次派兵前来,那些山贼就躲到山寨里,依靠存粮度日,直让官府徒呼奈何,官府带来的大批兵马根本耗不过那些贼,可若是带的人少了,那又根本打不过,所以就这么拖着,至今已有大半年了。”

“这群山贼的头领叫什么!”郝思文出声问道。

“那头领叫鲍旭,不是本地人,使一口阔剑,因为生平唯独喜好杀人,所以绰号丧门神,他在一年前带着十几个恶人路过这里,看上了枯树山的险峻,便在这里落草,打劫过往商旅和行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因为他武艺很好,所以能借着当今世道混乱之利,渐渐拉拢六七百号喽啰,又抢了一两百匹马,实力很强。本来枯树山附近以前也有两个富饶的村子,可自从他们来后,所有人都被迫搬走了,村子也已经彻底荒废!”

领头的猎户一口气说完这些,其身后的另外几个猎户却明显有些心急,催促他道:“大哥,快走吧!若是被枯树山的哨骑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好!”

领头的猎户回头对着赵不凡几人抱拳一礼,便带着身边弟兄极速跑走。

目视他们踏着泥泞远去,郝思文想了想,凝重地说:“将军,为了你与折姑娘的安全考虑,我们也赶快走吧!”

赵不凡随意地笑笑:“不用,一个小小的鲍旭只是不成气候的山贼,乌合之众而已,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人与王庆不可同日而语,无需太挂在心上。”

“将军这话说的是!”吕方连连点头。

郝思文犹豫了下,没有在反驳,只是明显警惕了很多。

俗话说,大雨三场,正是在形容五六月的大雨,这时候的雨水来得快,通常只要不是少见的暴雨,那就是停一会儿又下,停一会儿又下,落上几场后,才会彻底停止。当然,那种参杂着暴风的极端天气不在此列,这个三场也只是个虚词。

因此,即便大雨渐渐停下,赵不凡也没急着赶路,继续躲在林子里,因为他知道这雨停不了多久就还会下。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大雨下完三场后,天上的乌云渐渐消散。

赵不凡感觉差不多了,当即招呼众人道:“好了,走吧!这会儿距离入夜还有些时辰,我们争取尽快赶到最近的乡镇,设法找个地方落脚!”

众人闻言,随之牵上战马,慢慢走出林子。

可没想刚刚走上官道,前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七八个佩戴刀剑的人骑着马出现在百步之外,他们没有靠近,仔细端量了片刻,转身就走,那脸上明显有种阴森的冷意。

“这群人不怀好意!”憨厚的郭盛盯着那些迅速远去的人说道。

“应该就是枯树山的贼,这些人只是放哨的,负责打探情况,不久就必然有大队人杀来!”吕方跟着道。

郝思文出于对赵不凡的安全考虑,皱着眉头劝道:“将军,虽然我们不怕,但此行毕竟不是为山贼而来,最好还是尽快通过,以免出现意外!”

“也好!”赵不凡点点头,翻身上马。“那我们加快脚程!”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行五人略微加快马速,沿着官道继续前行。

大约走了两三里,几人刚进入一个大拐角,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凄厉的呼救声。

紧接着,女人刺耳的尖叫,孩童扯开嗓门的哭喊接连传来。

“糟了,有人遇害!”赵不凡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催马狂奔。“快去救人!”

这个世道很乱,赵不凡心里知道山贼杀人再正常不过,他也不坚持绝对的剿灭态度,毕竟山贼也有很多是走投无路,被逼而为,比如吕方,所以他就给其重新选择的机会。

如今遇到山贼正在杀人,他也无法坐视不管,想着能劝说就劝说,能阻止就阻止,只是对于鲍旭这个人,他确实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在模糊的记忆中,这鲍旭似乎也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平生只好杀人,可说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家伙。

虽然实际的经历已经显示,上辈子那模糊的记忆不是很靠得住,但鲍旭也让赵不凡着实提不起兴趣。

几人快马加鞭,急速冲过大转角。

可惜还是晚了,前方倒下二十几具尸体,有十几个的穿着看上去像是护卫,但全都死了,衣着华贵的男子应该是男主人,也死在马车旁边,临死还怒瞪着双眼,死死抓着一柄长剑,显然是力战而亡,此外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秀丽的女人,全都死在男主人身旁。

一个满脸横肉,手持阔剑的山贼正踩在男主人的身上,左手提着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右手握着一把阔剑,看到快马冲过来的赵不凡几人,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想不到刚杀完一拨,又来一拨,今天可是让我杀得过瘾!”

折月芝怒不可言,见那两个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急得娇声斥骂:“放开那两个孩子!”

“放?”鲍旭哈哈大笑,不屑地说:“你还是先想好自己等会儿怎么死!”

话音落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右手阔剑闪过一抹寒光。

“噗”鲜血四溅,两个孩子的哭喊戛然而止。

折月芝心中不忍,侧过了头去。

赵不凡冷冷地盯着鲍旭,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过太多,早就练出一颗大心脏,明白什么是乱世,明白什么是人命如草芥。“鲍旭,我本不欲杀你,可亲眼看到你今日以杀人取乐,实在难忍!”

吕方也是破口大骂:“你这莽汉,当贼就当贼,你劫了财就好,何必赶尽杀绝,连小孩都杀?”

“我就喜欢杀人,你能奈我何?”鲍旭丝毫没将几人放在眼里,抹掉眼角沾上的鲜血,纵身跳上马背,厉声喝道:“弟兄们,随我杀了这几个多嘴多舌的蠢人,晚上放到锅里炖了,供咱兄弟下酒!”

刹那间,八十多山贼骑兵闻声而动,打着呼哨,凶神恶煞地杀了过来,鲍旭更是抢着冲在最前,嗜血的眼睛红得发黑。

赵不凡心里也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有些山贼有吃人的习惯,但真正亲耳听到对方这么说,当场气得嘴唇颤动。

“一个不留!”

“是!”郝思文怒吼一声,奋力撕开粗布,七星龙鳞枪寒光闪闪,风一般杀出。

吕方和郭盛紧随其后,手中方天画戟威势惊人。

赵不凡和折月芝却没有动,山贼虽说人多势众,可真不被赵不凡放在眼里,比起精锐的辽兵,眼前这些山贼的武艺实在惨不忍睹,基本上就是刚学点武艺的普通百姓,别说辽兵精骑,随便抓出一个训练有素的边军骑兵,那也绝对可以轻松对抗四五个人。

眼看着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如入无人之境,左右冲杀,势不可挡,折月芝脸上全是不满,抱怨道:“这德州官府是怎么回事,这么弱的山贼都剿不了,这都不够我们折家军冲上一轮!”

折月芝生在边关,长在边关,很少回内地,即便回来也是来去匆匆,所以不是很明白内地的情况,但赵不凡可不同,他从小就是在大宋内地长大,所以对地方官府的情况很清楚。

此刻听到折月芝的抱怨,无奈地摇摇头:“边军常年面临危险,再差也可以一战,更何况你们折家军这样的精锐。可地方官府不同,厢军也好,土兵也好,很多都没有真本事,吃喝玩乐个个在行,但上阵杀敌还是免了。况且你看那鲍旭,武功确实不错,而且他麾下有数百人,怎么也有几十个武功还行的,他们只要应对得当,借助山寨的险要,这德州官府若没有几个能人,真就拿他们没辙。

可不要小看这些绿林草莽,他们有自己的手段,那些真正有能人坐镇的军州,他们哪会去立山头,个个都聪明得很。今日也就是偶遇,鲍旭带在身边的人手不多,若他真做好准备,纠集麾下高手,使出各种江湖招术,单是我们五个人,未必能轻易讨到好处,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那也要看是争对谁而论。”

第0103章 驿馆

赵不凡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淡然注视着前方的混战。(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短短几年时光,他已经发生很大改变,不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少年,战争和阴谋促使他迅速成长,尽管仍旧年轻,可那颗心却在迅速褪去青涩,心性甚至比上辈子还要稳,这都是恶劣环境对他带来的影响。

前方的战斗也越来越明朗,八十多山贼骑兵毫无组织纪律,各自为战,既没有足够强的武艺,也缺乏有序指挥,怎么禁得住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冲杀,眨眼间已倒下二三十人。

鲍旭亲自阻拦郝思文,却明显不是对手,眼见麾下弟兄迅速死伤,非常愤恨,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非常后悔没有将寨内武功好的精锐全都带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容易就被杀败,可现在什么都晚了,只能看着麾下山贼一个接一个倒下。

偶然间,他瞥眼看到远处的赵不凡和折月芝,发现两人衣着华贵,手上也没拿兵器,猜想应该是领头的贵公子,当下顿生一计,避开郝思文,趁其被别的山贼缠住,猛然策马冲向比较瘦小的折月芝,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

折月芝看到他冲过来,立刻就明白他的想法,俏脸含煞。

“哼,当我是软柿子,随便捏?”

赵不凡正要说话,折月芝却已是耐不住性子,猛然催马迎上去,待与鲍旭相距十余步时,突然从马上高高跃起,双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冰霜,急速拍向鲍旭。

“嘭!嘭!嘭!”

鲍旭匆忙挥舞阔剑抵挡,只觉得那掌力冰寒刺骨,让浑身内力都彷如要被冻结,正自惊骇,意欲抽身逃跑,折月芝抓住机会,突然窜起,右掌拍在阔剑的剑脊,将其荡开,左手快速突进,冰寒的掌力直接打在他胸口。

“噗!”

鲍旭当场喷血,直被击飞出去,可折月芝的身躯可没停,他对鲍旭屠杀两个孩子的举动非常愤恨,哪里肯罢休,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飞跃而出,追上鲍旭的身体,横空又是一掌拍打在他的胸口。

这一次,鲍旭可是直接飞出两丈多远,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胸膛,重重摔倒在地,眼看是没气了。

远处那些山贼看到这边的情况,吓得面无人色,嚎叫着拔马奔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郝思文和吕方、郭盛欲追,赵不凡连忙喝止:“行了,不要追,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收拾一下,赶路要紧,余下的事,地方官府自然会来处理!”

三人闻声,立刻勒住战马,待将兵刃擦干净,再次用粗布包好,便把现场的钱财收刮一空,跟着赵不凡再度启程。至于那三十几马匹,赵不凡也没放过,全都驱赶着南下。

如此一来,他们反倒很像是马商那般。

刚刚发生激战的官道再度平静下来,微风拂过,仿佛也在哀泣这乱世的无奈与悲伤。

突然,原本躺在地上死去多时的鲍旭咳嗽起来,本已经停止的呼吸再度恢复,他警惕地看看四周,确认已经没人,这才艰难地撑起身子,捂着胸口自言自语,声音充满怨毒。

“这群狗杂种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好生厉害,还好我练过闭气功,装死蒙混过去,可这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

说着,他回首看看四周的尸体,伸手擦掉嘴角血迹,咬着牙怒道:“这些人武功高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早晚也能查出是谁,可凭借我枯树山这些人马,实在很难报仇。罢了,早就听说梁山那边在招兵买马,多有英雄好汉,我便舍下这债主之位,带着弟兄们过去投奔,依靠梁山势力,应当有报仇的机会。”

鲍旭艰难地站起身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又溢出鲜血,虽然装死捡回一条命,但体内的伤势显然不轻。

“不行,我必须赶快设法治伤,别还没到梁山,命就丢了!”

一边说着,鲍旭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向着远处走去,连他那把阔剑都没有力气再拿。

…………

折月芝大伤初愈,出手力度拿捏的不是太稳,根本没想到会让鲍旭逃过一劫。

一行几人赶着战马,形如过路马商,徐徐南行。

入夜不久,他们便来到霸州西南方的药家镇,这里是德州、博州、恩州和大名府四个地区的交界处,往来的商旅和行人非常多,所以很繁荣,比起好些县城都还好得多。

可赵不凡没有选择单独找地方住宿,而是直接在驿站安顿下来,作为朝廷将领,他奉命回京,本就可以无条件享受驿站提供食宿,早前不愿意入驿站,也是因为不想朝廷的人知道他行踪。

此时愿意借宿到驿站,则是因为多了三十几匹骏马,他们又不是真正的马商,没有雇佣诸多护卫和随从,晚上要照看这么多战马会很麻烦,所以就来了驿站。这里的人员都受雇于朝廷,他不用花钱,还能保证安全,何乐而不为。

本来驿站的主要用途是为朝廷办事,传递公文,提供官差来往的食宿和车马,但在实际上也会额外做些副业,比如开办酒楼和旅店,这是对外营业,提供给过往的商旅和行人,主要目的当然是赚钱。

因为驿站本就属于朝廷,依赖其开办的旅店当然也就更安全,更有保障,杜绝碰到黑店的可能,很受商旅和过客的偏爱。

在驿站安顿下来,赵不凡却觉得有些冷清,这里此刻住的都是些送信的官差,个个沉默寡言,不吵不闹,当安排完自己的事,便各自回房休息,一句闲话都没有。那些在驿站工作的人员虽然态度极好,办事也麻利,可终究充满官府的做派,连笑容都是硬挤出来,很不讨喜。

赵不凡几人在大堂吃饭时,冷冷清清的,没咽上几口就觉得甚是没味。

由于他们是坐在靠窗的地方,所以透过窗户往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驿站在大路对面开设的旅店,那里是对外营业,收纳的是过往客商和行人,情况也就与这边的冷清大不相同,灯红酒绿,划拳吆喝,那股热闹劲直让无聊透顶的折月芝满眼放光。

赵不凡吃得也没什么味道,尽管菜品本身做得还好,可这边冷清到连鬼都不来,大堂里空空荡荡,小声说句话都能传遍每个角落,彼此大眼瞪小眼儿,如何能吃出滋味来。

他抬头看看郝思文等人,同样显得很无趣,吕方和郭盛更是一边吃,一边傻愣愣地盯着窗外。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碗筷,右手轻轻在桌上一拍,起身道:“走!这顿饭吃得鬼都能噎死,我们去对门,我请客!”

“早就等你说这句话了!”折月芝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来,扔下碗筷就走。

郝思文和吕方、郭盛也都快速起身,乐呵呵地跟着赵不凡走出了门去。

几人穿过官道,刚来到旅店门外,便感觉到人声鼎沸,迎客的店小二眼观六路,早就看到他们是从对面的驿馆过来,立刻小跑着迎上前,弓着身子小心招呼:“几位官人里边请,不知是要吃饭喝酒,还是要小赌几把?”

“你们这里还设有赌局?”折月芝奇道。

“有,什么都有,美酒美人,好菜好饭,赌局骰子纸牌全都有,只怕几位官人玩得不开心,而且我们这里还有最新的一种玩法,刚出现不久,叫做骨牌,大家也唤其牌九,热闹着呢!”店小二眉飞色舞,不停介绍着各种好来。

“行了,先别说那些,给我们弄一桌酒菜,待我们吃饱喝足再说!”赵不凡随手扔些碎银子给他,径自走进大门。“多的钱就算是给你的赏钱,不过菜品要给我弄好的,别想糊弄我!”

大宋的物价有些乱,各地差异很大,可银子却是硬通货,一两银子在各地区价值几百文到一两贯铜钱不等,赵不凡扔出的银子少说有好几两,在这种地方也真是出手很阔绰了。

店小二爽利地接过银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咬,立刻知道这是纯银,笑得脸都皱到一起,连连点头:“小的可是亲眼看到几位官人从驿馆出来,您是朝廷的大官人,给小的吃下熊心豹子胆,小的也不敢糊弄您不是,几位官人安心坐着,小的定给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九大碗上齐,特色菜全来,包您满意!”

“还要来几角好酒!”吕方大声补充道。

“是,是,是!官人放心,绝对是顶尖儿的好酒上来!”店小二弓着身子,热情地引领着他们走进了旅店。

此刻,大门旁边的黑暗处有个瘦弱的汉子,喝得醉醺醺的,一直盯着赵不凡几人看,当他们消失在视线,他猛然向嘴里灌了几口酒,直将酒壶喝个底朝天,然后顺手扔掉,抹了抹八字胡上的酒渍,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人长得也很有些奇异,除去身材瘦弱,双手和双腿都极长,嘴上还留着八字胡,眼睛很小但非常有神!

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似乎下定决心,狠狠一咬牙,左右看了下,迅速窜进了旅店……

第0104章 神偷

喧闹的氛围令人食欲大增,随着各种好酒好菜端上桌来,赵不凡一行人总算扫去早前的不快,尽情吃喝,大多数人终究不喜欢在压抑的氛围中吃东西,那会让人食欲减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不多会儿,折月芝填饱了肚子,遥遥眺望到远处的赌局,兴致颇高地说:“不凡弟弟,我们去那边玩几把,试试运气?”

“这有什么好玩的,去楼下听听小曲儿不是更好!”相比起玩赌具,赵不凡明显对看美女更有兴趣,即便身旁的折月芝就是个大美女,但有时候太熟了反而没什么看头,养眼度没那么高。

折月芝当即翻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骂道:“她们还没有我漂亮,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这次回东京,可就要给我娶弟妹回家,再风流也不至于这么急吧!你以后当了大将军,妻妾自然少不了,别小小年纪就弄成好色之徒!”

赵不凡眼睛一瞪:“谁跟你说看美女就是有想法,我就图个养眼,看个热闹!”

“那你看我就行,你姐我就是大美女,等会儿我玩的时候,让你在旁边看个够,现在先陪我过去!”折月芝连声催促,拉着他的胳膊就要走。

赵不凡额头青筋直冒,轻声抱怨:“你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这都腻了!”

“你再说一遍?”折月芝怒目而视。

“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这般模样,惹得吕方和郭盛暗暗偷笑,即便常年保持着清水脸的郝思文也有些忍不住。

赵不凡瞪他们一眼,无奈起身,可这手习惯性地摸摸包袱,瞬间心中一凉,失声道:“糟了,包袱掉了!”

“你别找借口,你感应力特别强,再加上你如今的内力修为,哪可能掉包袱!”折月芝狐疑地看向他,明显不太相信,因为赵不凡在她面前不是第一次这样。

赵不凡眉头紧皱,沉下脸道:“真掉了!”

折月芝左看右瞧,确定赵不凡没把包袱藏在衣服里,顿时急了。

“你的印鉴和圣旨可在包袱里?”

“印鉴在我身上,但圣旨确实在包袱里!”赵不凡脸色阴沉地回道。

折月芝也是真急了,俏脸上满是担忧。

“这可糟了,你此次回京面圣,还需要圣旨来证明身份,若让人知道圣旨丢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几人之间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吕方和郭盛放下酒碗,愕然发怔,有些不知所措!

郝思文的头脑要冷静很多,没急着抱怨,仔细回忆,突然插话说:“我们早前坐下的时候,属下还注意到将军尚且带着包袱,那就肯定是在我们刚才吃饭的时候被人窃取,可依照属下的回忆,刚才并没有几个人接近过我们这桌,只有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曾有个瘦弱的男子跟在他身后,从将军身后走过。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随着他的话,折月芝也很快想起来,立刻点头:“对,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人!”

事实上,赵不凡心中也想起那人,当时他就感觉那人的长相身材比较有特点,可确实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如果真是那个瘦弱的男子所偷,那他的轻功和盗窃技术真是非常可怕,以我的感应力,他却能让我毫无所觉,实在不可思议。”

“他应该是趁着店小二上菜,我们注意力被菜品吸引时下的手,当时店小二介绍菜品,将军曾与他专注对话。”郝思文接道。

“把店小二叫来,他应当看到过这个人,看他是否知道这人的底细!”赵不凡急声道。

吕方和郭盛也没发表意见,立刻起身,不多会儿就将店小二给带来。

那店小二神色匆匆,刚走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问:“大官人,听说您这是被盗了?”

“不错,你可认识一个瘦弱男子,他双手和双腿都比较长,眼睛虽小但很有神!”

赵不凡话音刚落,那店小二近乎毫不迟疑,压低声音大骂:“您说的可不就是时迁那个家伙吗?想不到他竟然敢在我们这里偷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早前是跟在你身后走过来,也当是趁着你上菜的时候动手!”郝思文沉声质问。

店小二瞬间就吓坏了,急忙摇头解释:“几位大官人,我是真不知道他就跟在我身后,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又回来过,早前他在那边的场子里输光了钱,买了壶酒就走了!”

赵不凡想起时迁这个名字,插话道:“这个时迁可是外号鼓上蚤?”

店小二连忙点头:“正是此人,他是南边的博州高唐县人,平日里常在周边几县活动,以偷盗为业,精通盗墓挖坟,善于飞檐走壁,懂一种叫做妙手空空的武功,自称劫富济贫的侠盗。”

吕方闻听这话,非常恼怒,抢着质问:“既然你们知道他是窃贼,怎么还让他进来?”

店小二苦着脸解释:“官人,这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人进的道理,况且我们这里是由驿馆出资开办,可说是官府名下的产业,那时迁向来不会在这种地方动手,哪想到今日却大反常规,竟然胆大包天地偷取几位官人的包袱!”

“官府为什么不捉拿这人?”郭盛疑惑地问道。

店小二摊着手说:“因为没有证据,大家都知道他技艺精湛,怀疑失窃与他有关,可这也就是怀疑,根本无法确定,官府也没办法,好比今日的事,若没有从他那里搜出证据,官府也没法定罪,何况这时迁也就是偷盗财物,从不伤人,有时还会帮助官府缉拿要犯,与官府的人也关系不错,久而久之,便也就没人管他,若被他偷了钱财,全当作行善了。因为他每次偷盗的钱财,一半会用于自己吃喝玩乐,一半会送给特别穷的人!”

郝思文明显对这些没兴趣,急声问道:“你可有办法找到他?”

店小二摇摇头:“他向来独来独往,也没个亲人,小的也无法确定。不过他特别自信,见几位官人是外乡人,恐怕会认为没法发现他,所以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今晚在这里手气差,输光了钱,最后连饭都没吃,只买了一壶酒,此刻偷到几位官人的包袱,那理当会去附近吃喝。”

“那他一般会去附近哪些地方?”赵不凡追问。

“城里他是不去的,城里的酒楼赌坊压根儿就不准他进去,这附近一代,除去我们这里,便只有三家野店敢接待,最近的一家就在东边十里外,店主唤作焦挺,是个游荡的江湖人,在官道旁边盖了间草屋,接客营业,因为他祖传的相扑之术不错,做人又还算本分,纳税从不拖延,所以官府也就任由他在那里落脚。”

听到这里,赵不凡再不犹豫,果断出声:“小二,你帮我留意,若时迁回到这里,你就悄悄去对面驿馆报信,务必将他拿住,这人偷走我的钱财还是小事,那包袱里有朝廷的绝密公文,绝不能让他走脱,若办好这事,重重有赏!”

店小二大为震惊,连连点头:“好,若是他回来,我一定照办!”

几人在角落说话,很注意压低声音,所以并未引起周围注意,嘈杂的旅店仍旧彷如什么都不曾发生。

辞别店小二,赵不凡迅速带着众人回到驿馆,各牵一匹战马,连夜飞奔焦挺的小店。

没用多久,他们远远看到官道旁边的林子里有亮光,猜想是到了,赵不凡担心马蹄声会打草惊蛇,当即下了马来,吩咐郭盛看住马匹,只带着折月芝、郝思文和吕方徒步走去。

待靠得近些,那排草屋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显得颇为热闹。

“这小店生意看上去似乎很不错。”吕方大咧咧地说道。

“不要出声!”郝思文急声喝斥。

赵不凡放缓脚步,待走得近些,顿时见那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屋角还点着一排灯笼和火把,直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略微观察,他迅速发现瘦弱的时迁,此时他一手抓着鸡腿啃食,单脚踩在长凳上,与众多汉子围在桌子旁边,大声高喊:“大,大,大,开大!”

庄家猛然掀开碗盖,随之大笑出声。

“哈哈哈!!诸位抱歉,是小!”

伴随着话音,庄家急不可耐地将桌上钱财尽皆揽到身前,笑得合不拢嘴,而再度输钱的时迁却显得极为恼怒,捶足顿胸,高呼再来,明显已经全神投入。

这热闹的场面可是吸引了不少人,周围其他客人即便没有参与,也不时会把眼神投过去。

赵不凡远远观察,发现只有角落处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人淡然自若,甚至还在微笑着望了过来,显然是发现他们这群人,不过其看上去没什么恶意,目光相对时,还笑着点头。

这人看上去很和善,赵不凡也笑着回应,但没有再管他,漫步走了过去,直接来到已经彻底入迷的时迁身后。

略微看了下桌面,拍拍时迁的肩,随口笑说:“兄弟,这把还是要押大!”

时迁烦躁地一把拍开,头也不回。

“你懂个屁,压大已经连输六把,你当我是冤大头不成?”

赵不凡微笑道:“你已经输了,庄家正走红,你越是乱压,他就越红,你押什么,他就不出什么,你如果要继续赌,那就要把他运气给打下去。你坚持压大,他绝不可能一直开小,捉住他几把,然后停上几手,再捉他几把,那他的运气自然就下来了,这才有翻盘的可能,即便输也不至于输太多,除非对方耍诈!”

这话一出,对面的庄家不乐意了,皱眉喝斥:“嘿嘿嘿!你这人怎么回事,要玩就腾个位置,别在旁边七嘴八舌!”

正要押钱的时迁则顿住了手,诧异道:“这位兄弟说得还有点道理,我听你的!”

说话的同时,他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当看到笑意盈盈的赵不凡,瞬间怔住。

片刻间,他那张脸惨白一片,转身就要跑。

赵不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衣领,彷如抓小鸡仔般提住,笑意盈盈地问:“兄弟跑什么?”

第0105章 震慑

时迁被抓个现形,心中非常慌乱,挥手便向赵不凡打来,意欲挣脱逃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赵不凡哪会给他机会,右手提着他的衣领,左手轻描淡写地几次格挡,便让时迁觉得浑身灼痛,彷如火烤那般,这都是九转金阳真气的威力,对于内力不高的人来说,这种伤害很剧烈。

周围的人急忙散开,全都远离两人,生怕被殃及。

时迁几番挣扎无果,心知打不过,很快放弃抵抗,讪笑着央求:“哥哥武功好生厉害,实在让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求哥哥放过小弟这一回,以后定然不敢再冒犯哥哥,若哥哥有什么用得上小弟的地方,也只管吩咐,小弟定然竭尽全力!”

这时迁还真是江湖习气甚为浓厚,面对强人,想着的是如何结交,说话也中听。

赵不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包袱里的东西呢?”

“全都在……”

时迁正要回话,远处安坐不动的算命先生却突然暴起,不知从何处抓出三尺青锋,流光一闪,直袭毫无准备的赵不凡。

“小心!”众人齐齐惊呼。

吕方离得最近,什么都没想,直接纵身跳起,猛然推开赵不凡,挥动方天画戟抵挡,可那算命先生的武功非常高,远不是吕方能比,再加上他为救赵不凡而先机尽失,招式还没到位,利剑却已经割到他的后背,他只来得及稍微躲闪。

“嗤!”

剑光划过,直接从吕方右肩划到腰部,割裂出长长的伤口,巨大的力道让他翻出去好几圈,重重摔落地上。

“吕方!”稍远些的折月芝和郝思文齐声惊呼。

那算命先生可没有半点停留,冷哼一声,长剑再度刺来,由于时迁这会儿是位于赵不凡身前,所以那剑光直刺他心窝,对方显然是想将他也顺手先杀死,避免被阻挡住剑招。

时迁已经被突然的变化弄懵,完全没反应过来,满脸惊恐地看着利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赵不凡可不想他死,一把将他推飞出去,催动周身内力,迎着剑光推出一掌。

“亢龙有悔!”

若隐若现的龙吼声响起,澎湃的九转金阳真气催动着降龙十八掌,带起劲风呼啸,威势孩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算命先生的脸色瞬间剧变:“你怎会丐帮的镇派绝学?”

伴随着话音,他极速变招,若此时不变招,那赵不凡的掌力会先一步打到他。

因为降龙十八掌的威慑,他摸不准赵不凡虚实,出于谨慎,便横剑在手抵挡,想着先拼上一记,待摸清底细再说。

“嘭!”

赵不凡的手掌拍到剑脊,九转金阳真气按照降龙十八掌的运行法门倾泄奔涌。

刹那间,两大高手硬碰硬,荡开的劲气极度可怕,直把周围的人都吓呆了。

这样的正面交锋,赵不凡明显略占优势,他的身体条件和纯内力修为都比对方要强上一些,两人一触即退,赵不凡连退九步就稳了下来,但算命先生却连退十几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内力修为?为什么还会降龙十八掌?”

“阁下倒也不差,出招时剑闪金芒,想必就是人称金剑先生的李助?”赵不凡泰然自若,显得极其从容,可事实上他体内非常翻腾,他的内力修为确实占据上风,可由于武学修为跟不上,很难完全驾驭一身功力,硬碰后内力翻腾不止,而且也幸好刚才是硬碰,若是李助施展剑招抢攻,那真就麻烦大了。

真要说实际出手武力,李助是货真价实的三品实力,但赵不凡内力在三品绝巅,武学修为却只有八品,实际出手武力在五六品徘徊,而且还很不稳定。这情况与鲁智深相似,可鲁智深的武学修为要更高,是踏踏实实练过来,适应程度不是他能比。

何况两人走的武道之路全然不同,鲁智深的武道重在一个狂字,适合这种内力修为高、武学修为低的情况,但赵不凡走的勇之武道却是追求间不容发时无所畏惧,置死地而后生,这就需要足够平衡扎实的基础和足够的掌控力。

赵不凡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若真刀真枪的对战,绝不是李助的对手,所以这会儿故作轻描淡写,借助早前的威势来震慑对方,期望把他逼走,避免再有人受伤。

李助摸不透他的底,被他深厚的内力和降龙十八掌所摄,不敢妄动,眼见折月芝和郝思文也冲上来,面色很难看。

“哼!你们仗着人多,今日不与你计较,隔日再来取你性命!”

话音落下,李助催动轻功,疾驰而去。

“不用隔日,今日就是时候!”赵不凡可不弱声势,纵身急追。

折月芝和郝思文也急忙跟上。

可事实上赵不凡有意放慢速度,眼见轻功特别好的折月芝要追出去,还顺手拉住她,待追了几步便冷笑道:“李助,今日要给麾下将士治伤,没功夫接待你,来日本将军定要登门拜访!”

“那我恭候赵将军大驾!”李助爽朗地笑声远远传来,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折月芝非常愤慨,一双美眸杀气腾腾。“我本来可以截住他的,合我们三人之力,完全有机会杀掉这人!”

“可李助临死反扑,无论想拖着谁去死,我们都抵抗不住!”赵不凡回头看着她。

这话说的是事实,折月芝略微细想便明白过来,瞬间泄了气。

三人随之匆匆赶回焦挺的小店,正好见到时迁和焦挺在给吕方止血包扎,此时郭盛也已经在这里,见到他们,立刻解释道:“将军,我刚才听到这边有打斗声,担心将军出事,便赶了过来,不过战马已经全都绑在树上,应该跑不了。”

“没事!”赵不凡挥挥手,没工夫管他,径自来到重伤昏迷的吕方身前。“他怎么样?”

时迁一边麻利地包扎伤口,一边回道:“哥哥放心,伤口已经处理,焦挺大哥也用自制的金创药给他止血,暂且包扎上就不会有性命之危,只是他伤势不轻,哥哥还是需要找大夫开药!”

这时迁倒真是油滑得紧,一口一个哥哥,还真是自来熟,仿佛早前的恩怨全然不存在那般。

不多时,他给吕方包扎好,拍了拍手,直起身来。

“好了,哥哥现在把他送到镇上找大夫吧!”

赵不凡也怕耽搁吕方治伤,当即吩咐道:“郝思文、郭盛,你们先背着吕方赶到镇上找大夫,我和芝芝稍后便来汇合!”

“是!”

郭盛与吕方感情最是要好,当即抢着将昏迷的吕方背起来,郝思文则拿着三人的兵器,迅速朝着早前放马的方向跑去。

刚才的事让好多人都吓坏了,居住在附近村子的人都已离去,只剩几个在此落脚的过客胆颤心惊,惶惶不安,甚至还有女眷和孩子,赵不凡担心李助找到帮手会去而复返,甚至迁怒于这些人,便让折月芝带着他们去镇里落脚,每户给了一两银子。

这些过客千恩万谢,喜笑颜开地跟着折月芝连夜上路。

送走他们,这里也彻底冷清下来,只剩下满院狼藉,赵不凡回过头来看向焦挺,微微笑道:“你莫要担心,今日损坏,我照价赔偿,可惜你独自待在这荒郊野外也不安全,刚刚离开那人是伙强寇,难保不会再来,到时候我已经离去,他们若发起横来,迁怒于你,你恐怕难以匹敌,我今日害你无家可归,不如你今后就跟着我,总比你在这荒郊野外开店营生要好!”

焦挺迟疑着抱拳问:“哥哥武功了得,小弟自然也愿意跟着哥哥,只是刚才听人唤哥哥为将军,还不知哥哥如何称呼!”

“我叫赵不凡,在霸州任职!”

一听这个名字,焦挺立刻顿住,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旁边的时迁明显比他反应更快,急声问道:“哥哥可是人称九尾神狐,几度打得辽国抱头鼠窜的赵将军?”

“确实有人给我乱取个九尾神狐的外号!”赵不凡笑着点头。

刹那间,焦挺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惊喜难当:“哥哥,噢!不,赵将军竟然愿意收留我?”

“怎么?你不愿意?”赵不凡笑着反问。

“不,不!我愿意,我愿意!”焦挺看上去有些老实,压根儿不懂得藏心事,心里想什么全都在脸上。

时迁赶紧说道:“焦老哥,那你还不快行礼,今后你可就是兵将了,赵将军亲自招纳的你,还怕没有好前程?”

焦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学着单膝跪地,行个军礼:“属下焦挺拜见将军!”

这军礼真是行得惨不忍睹,除去单膝跪地这点没错,其它全都是错,还不如行个江湖上的抱拳礼来得更让人舒服,直让赵不凡有些哭笑不得,上前扶起他道:“今后都是自家弟兄,若非在军中,便不用行此大礼!”

第0106章 时迁的过错

焦挺被扶起时,粗犷的脸上仍旧有种迟钝,明显还没从惊喜中清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他性子虽然比较蛮,但却是个老实人,看着赵不凡半晌,这个粗壮汉子的眼睛突然就湿了。

“将军,我焦挺祖传三代都擅长相扑,以前父亲在世时还算好,可世道越来越乱,我们家渐渐失去生计,父母死后,我东奔西走,四处投奔,从没人肯收留我,都嫌弃我蠢笨,河北山东一代的江湖人还给我取个外号叫没面目,将军是第一个看得起我的人,我焦挺将来鞍前马后,绝不说二话!”

没面目在这时候的意思就是没脸面、没有人际关系的意思,确实不算个什么好外号。

“诶!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今后大家就是兄弟,好好努力,自然会有锦绣前程,况且我可是有所耳闻,传言你相扑擒拿,徒手搏斗颇为厉害?”赵不凡微笑着说。

“我擅长家传的三十六路擒龙手,可惜是纯练外家功夫,虽然浑身钢筋铁骨,但却不曾习得内力,短处比较明显,若是徒手格斗,便是那些出手武力达到五六品的高手也未必敌得过我,可他们拿上兵器,我便难以招架。按现在盛行的说法,我没有内力修为,武学修为在四品,实际出手武力在九品。”焦挺老实地说道。

这时候的相扑包括摔跤、擒拿和击打,属于徒手博斗武功的一个分支,所以焦挺会说是外家功夫,可当他讲到出手武力达到九品时,武学修为高达四品时,着实让赵不凡吃惊,纯靠练习外家功夫达到这地步,那也真是够厉害的。

“焦挺,以后我给你找点内功心法,你也要学兵器,今后跟着我少不了要冲锋陷阵,不拿兵器很吃亏,擒拿功夫终究更适合单打独斗或少数人的对战,真到战场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刀枪剑戟全给你刺过来,你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危险性远大于用兵器。(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焦挺瞬间瞪起眼睛,激动道:“将军真愿意给我找内功心法?”

“那是当然!”赵不凡毫不犹豫地点头。

焦挺激动得脸都胀红了,磕头便拜:“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赵不凡一把就将他拽住,没让他跪下去,严肃地斥责:“不该跪的时候,不要瞎跪,男子汉大丈夫,整天跪来跪去成何体统,我这又不是山贼窝,你又不是小喽啰,我要的是有血气的军人!”

“遵令!”焦挺当即站直了身子,真是够老实。

赵不凡微微一笑,转而看向旁边满眼都是羡慕的时迁。

随着赵不凡的目光转过来,时迁尴尬地搓着手,腆着脸笑道:“哥哥,你是大英雄,真好汉,若早知道是哥哥,小弟今天绝不敢造次,还请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小弟也真心实意想跟着哥哥去杀敌,名扬天下!”

时迁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两方明显有恩怨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也实在是不容易。

可事实上,赵不凡早前知道他是时迁,亲自感受到他的本事后,便决意要将这人招揽到麾下,当然不是要他继续偷盗百姓,而是要让他这份本事放到收集信息,探听军情上来。

哪怕他武功不太好,可一身飞檐走壁的轻功,神出鬼没的身手,绝对是最好的探子,重要性一点不比领军大将差。若他逮到机会,偷走敌人的军力部署,偷走敌人的调兵文书或令符,这是多么可怕的本事?

如今赵不凡最头疼的就是没有情报来源,什么事都后知后觉,全是事情发生之后才设法应对,堪称睁眼瞎。可情报人才最为难找,有些素质是必须具备,找不到适合的人去做,他也无能为力。现在能碰到鼓上蚤时迁,赵不凡打心眼里高兴,若让他现在就排个先后,时迁这样的特殊人才,一定该排前几位。

虽然如今的时迁匪气还比较重,需要改造,但他本性明显不坏,拉到军中磨练,慢慢就会好起来,赵不凡也不怕耽误功夫,若能培养出成熟的情报高手,甚至于带出一批情报人员,那什么都值得。

此刻,面对油滑的时迁主动投效,他没有急着表露自己的心意,反而不以未然地说:“你的功夫,能杀几个强敌?”

时迁的脸瞬间就胀红了,急着道:“哥哥,我虽然武功不行,但我可以探听敌军的情报,我若下定决心潜入某地,一般的守备,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若哥哥肯带我走,将来探听辽营的事就交给我,绝对错不了!”

“是吗?”赵不凡满脸狐疑之色。

“那是当然!”时迁拍着胸脯保证,眼见赵不凡不信,立刻看向旁边的焦挺,急声道:“焦老哥,你是知道咱本事的,也帮弟弟说句话,你有了好前程,也别忘提携弟弟一把!”

焦挺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将军,这时迁确实有些特殊本事,机关陷阱也懂得不少!”

“可我要的是讲义气的兄弟,是能够生死相托的弟兄。”赵不凡再度开口。

时迁被这话激得面红耳赤。

“哥哥,我时迁虽然确实武功不咋样,但生平最讲义气,对兄弟没得说!”

“这倒是真的!”焦挺也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赵不凡故作思量,顿了下才又接道:“那好,你今后就跟着我,不过现在先把圣旨拿出来!”

“圣旨?”时迁眼露茫然。

“便是我包袱里的那卷黄布!”赵不凡皱起眉头。

“什么?那是圣旨?”时迁惊得跳了起来,眼神发怔。

赵不凡看他这模样,瞬间升起很不好的预感,猛然上前抓住的衣服。“怎么?难道你已经毁了?”

时迁苦着脸,避开赵不凡的眼神。

“那个……那个……”

事关身家性命,赵不凡无法不急,一把抓住时迁的衣领:“别吞吞吐吐,快说怎么了?”

“我卖了!”时迁弱弱地吐出两个字。

“卖了?”

赵不凡难以置信,甚至有点想不通,待回过神来,立刻逼问:“你卖给谁?对于别人来说,那就是一张写满字的黄布,谁会花钱买,这件事可不能开半点玩笑。”

时迁有些不敢面对赵不凡,苦着脸道:“哥哥先消消气,消消气!”

“你赶快说!”赵不凡心急如焚。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拿了哥哥的包袱,虽然做得非常隐秘,但其实还是有人看见,那人似乎一直就盯着哥哥。我拿着包袱走出旅店没多久,那人也迅速跟上来,还花五两银子要看包袱里的东西。我当时想着看就看呗,便把包袱里的碎银子都拿走,摊开来让他看,然后他一看到那黄布就笑了,直接扔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把黄布给他,我也答应了!”

时迁说完这番话,看着赵不凡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很不安。

“哥哥,这圣旨丢了会怎样?”

“丢了?若是真的丢失,那我的人头也就没了,你们的锦绣前程也没了!”赵不凡怒瞪着他。

焦挺见事情这么严重,也忍不住瞪向时迁,斥骂道:“看你做的这糟事,现在你想办法把圣旨找回来!”

时迁面对两人的责问,满脸都是苦涩。

“我当时哪想到会是圣旨?若早知道,哪会还有后边的事儿?”

现在责怪时迁已经于事无补,哪怕打他几十棍,仍旧毫无意义,赵不凡强压下心中的情绪,略一思量,急声道:“走,我们回去,争取找到线索,站在这里说再多也没用!”

焦挺立刻点头:“那我收拾下行装就走!”

“哎呀,还带什么破衣服,把你的钱财和重要物品带上,其它就都别要了,帮哥哥找圣旨要紧!”时迁其实也很急,祸是他闯出来的,他也很想补救。

“这倒是!”焦挺回上一句,快步冲回了屋去。

不多会儿,他背着个包袱出来,斜着往肩上一挂,最后看了眼身后的小店,眼神明显有着怀念和不舍。

可他最终还是咬咬牙,毅然离开了这个居住许久的家,再没回头……

第0107章 另类的手段

赵不凡带着时迁和焦挺匆匆前行,路上正巧碰到去而复返的折月芝,当下一同折回驿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时迁为了挽回自己造成的重大过失,带头进入旅店,随手就拉住一个店小二,趾高气扬地喊道:“二牛,管事的呢?”

“时迁,你还真敢回来?你知道今天偷的包袱是官爷的吗?还不快还回来,不然你这次吃不了兜着走,人家都知道是你做的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都不够朋友!”这个名叫二牛的伙计不是早前赵不凡曾问过话的那个,但他显然也已经知道事情。

这时正好赵不凡和折月芝也走过来,时迁回头一看,立刻笑着说:“你说的官爷现在是我家哥哥,已经原谅我了,不过我弄丢了点东西,现在要找一个人,这可是我家哥哥要找!”

二牛看看赵不凡,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回头看着很有些狗仗人势,骄傲自得的时迁。

“找谁?我们尽力帮忙!”

“早前坐在大堂西南角三十七桌的中年人,身高大约在八尺二寸,体形偏于瘦弱,面目和善,眉毛长得像是……”随着时迁事无巨细地描述出那人样貌,从头到脚丝毫不落,一个清晰的人物也浮现在众人脑中。

这也让赵不凡不由自主地再度瞥了眼时迁,仅仅是一次见面,时迁竟然能将对方观察到这么细致,这份观察力和记忆能力绝对是顶尖的,不做情报人员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结果时迁还没描述完,那二牛已经颇为不耐烦地打断:“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是东边于家庄的庄主,还与你们高唐州的统兵提辖于直是亲戚,平日里行善积德,名声好着呢!你弄丢了大官人的东西,找人家于庄主做什么?”

于直是高唐州的指挥使,百姓喜欢唤作提辖,时迁本就是高唐州人,哪会不知道于直,那脑袋瞬间就转动起来,片刻后他没记着问别的,反而追问说:“你确定那于庄主是好人?”

“当然是好人,这药家镇附近的百姓,谁不知道于庄主的名号?”二牛确定地回说。

“行了,你去忙吧!”时迁得意地挥挥手,全然是官差的气派。

二牛不忿地看着他,可碍于站在旁边的赵不凡,略微收敛语气,转身就走。

“若不是有几位官人在此,我都懒得理你!”

时迁可不在乎这些,迅速转过身来,拉着赵不凡就往店外走,一句话没说,等走到黑漆漆的官道远处,折月芝有些疑惑,忍不住主动问道:“你连去路都不问就急着走,出来又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

“嗯?”时迁似乎在想着什么,陡然听到问话,立刻笑着对着赵不凡和折月芝拱手:“哥哥、嫂嫂,这……”

折月芝急声打断:“什么嫂嫂,我是他姐,准确的说是义姐!”

时迁连忙腆着脸赔笑:“那是我弄错了,姐姐勿怪,勿怪!”

折月芝翻个白眼,没再理他。[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赵不凡心急圣旨的事,哪有心情听他们扯这个,急声打断:“行了,你赶快说说是什么打算?”

“哥哥,去于家庄的路我认识,没必要问!”时迁皱起眉头,一双小眼睛特别有神。“我刚才在想这事儿有古怪,于庄主买我的黄布做什么?哪怕他看出黄布是圣旨,那买走也没有意义,况且他一直盯着哥哥做什么?”

这个问题,赵不凡早就想到,但没有急着发表意见,淡笑着道:“我仇家确实比较多,你继续说说自己的想法!”

“如果哥哥仇家很多,那我就能确定,这于家庄肯定是某个势力的据点!”时迁斩钉截铁地回道。

赵不凡瞬间来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小弟进过于家庄!”时迁略带回忆地说道:“哥哥,小弟名声不好,在周围几县都混不下去,前几个月才来到这里,当时路过于家庄,见其富有,便想着摸进去顺点盘缠。可刚才二牛说于庄主是附近闻名的大善人,这说明他对待附近的百姓很好,可在我看来,他不可能是善人,什么善人会闲得没事,在庄子里弄那么多设着酷刑的密室?我当时摸进去的时候,那里面足有十几间密室,甚至还有个很大的地下室,可我没冒险下去,拿了些金银珠宝就走了!”

赵不凡思索起来,事情明显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偶然事件,正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变化。

“那现在该怎么做?”折月芝忧虑道。

“先去于家庄看看情况!”赵不凡果断做出决定,迈开脚步就走。

“别!”时迁急忙出声,摇头道:“哥哥这样做太危险了,那于庄主应该有所图谋,若是他设下圈套,那我们岂不是正好落到陷阱里,如果信得过小弟,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面对众人瞬间投来的目光,时迁贼笑着说:“有句话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哥哥当惯了阎王,没做过小鬼,今天就让他尝尝我们这些小鬼的手段,哥哥就看好了,我这次非要弄得他狗咬狗,只是需要哥哥花点小钱!”

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只是片刻的犹豫,便点头道:“钱不是问题,我要结果!”

“哥哥安安心心回驿馆歇息,给小弟三天时间,肯定能见到结果!”时迁拍着胸脯保证。

“好,那我拭目以待!”赵不凡也很信任时迁的本事,回驿馆的房间拿了两根金条给他,便歇息下来,不再多问。

时迁独自离开驿馆,迅速行动起来,连夜骑着马东奔西走,去的地方全是赌坊妓院等地方,他迅速找到相熟的赌友、泼皮、无赖、小贼等各种各样的人,然后给他们些钱,让他们散播消息,宣扬抗辽英雄,号称九尾神狐的赵不凡目前就在药家镇,而且就住在于家庄,得到大善人于庄主款待,顺道还将赵不凡给再度吹捧一番。

这些人吹牛的本事,那可是天花乱坠,而且他们熟悉个个角落,直将这事儿给捧上了天,闹得人尽皆知。

第二天早晨,赵不凡起床到城里看望吕方的时候,街头巷尾全在谈论他抵达药家镇的事,直让他狠狠吓了一跳,可这时候的时迁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也摸不清这究竟是想干什么,只是再度化名木青,尽量隐匿行迹,配合时迁行动。

下午的时候,整个药家镇沸腾了,时迁找的那些泼皮无赖,赌友小贼全都成了赵不凡的崇拜者,他们鼓动起老老少少,全都跑到于家庄去看大英雄,甚至连城里的官差都全部惊动,纷纷跑了过去。

平日里安静的于家庄瞬间围满了人,纷纷叫嚷着要看大英雄,再加上无数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声势越加浩大。

于家庄出面澄清也毫无意义。

大家直说这是于家庄要避免赵不凡行踪泄露,是在搪塞,引起极大不满,先入为主之后,无论于家庄怎么说,狂热的百姓都不相信,非要见大英雄赵不凡,再加上众多混在其中鼓噪的人,场面堪称壮观。

时迁此刻做出的行为,真是抓住了要害,他混迹在街头巷尾,深知百姓活得苦,对于清官和英雄有种非理性的渴望,所以借助赵不凡抗辽的名声大肆渲染,不断捧高,然后再抓住从众心理,让一些人带头鼓噪,瞬间达到超乎寻常的效果。

当然这也就是时迁去做,三教九流都给他几分薄面,再加上少量钱财利益的诱惑,这才能发动诸多人手做这事。不然那些地头蛇个个都聪明得很,哪会尽心尽力,甚至连找到人都很困难。

下午的时候,时迁到驿馆找到赵不凡,仍旧没有急着解释,还把焦挺也喊走了。

入夜后,围在于家庄外的大量百姓散去,可这并不算完,在诸多人的鼓噪下,纷纷扬言明天还要再来。

这时候,于家庄的人暂时能喘口气,但于庄主却面色阴沉,带着麾下心腹来到堂厅,大发雷霆。

“这是谁在跟我做对,完全破坏了伏杀赵不凡的计划!”

于庄主气愤地坐到太师椅上,满眼凶光:“以赵不凡的本事,发现圣旨被盗,应当能追查到那个偷盗者,那他也就会知道是我买走了圣旨,本想着趁他来庄上拿圣旨的机会,布下天罗地网杀掉,想不到却闹出这种事来。”

坐在他左手边的男子叹了口气,低声道:“青鬼大人,会不会是赵不凡看穿了我们的计划?”

于庄主便是青鬼,是童贯麾下鬼卒组织的十二小鬼之一,潜伏在这药家镇,负责周边各军州的情报打探,早前他就得知赵不凡已经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亲自到官道旁边的驿馆等着,没想还真让他给等到。

事实上,赵不凡无论走哪条路,都会被童贯麾下的人等到,只是这边的路恰巧就是他青鬼负责而已。

面对属下的疑问,于庄主显得非常恼怒。

“赵不凡确实有看穿的可能,可若是单靠他自己,即便看穿,又如何能造成这等声势,这必定是有本地的强人在帮他。事已至此,争执这些已经没用,现在的问题是,赵不凡究竟有什么意图?他为的是拿圣旨,难道可以指望这些百姓来拿?待过上几天,百姓的劲头始终会消退,他怎么得到圣旨?”

于庄主左手边的人再度接道:“青鬼大人,属下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要不然我们这次就放弃,反正赵不凡不可能再得到真的圣旨,安安稳稳地等待这件事过去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虽然真的圣旨已经送往京城,但直接杀死赵不凡的功劳远比送去圣旨要大,难道你一辈子就想做个鬼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再吭声,于庄主目光扫过,愤怒地起身离开。

“好了,立刻派人调查这次的事件是谁在捣鬼,重新制定袭杀赵不凡的计划,最重要的是绝不能暴露自己!”

“是!!”

第0108章 两虎相争

朝阳初升,驿馆后花园沐浴着柔和的晨光,花娇叶绿,景色宜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赵不凡早已完成每日的练功,此刻正坐在凉亭内独自沏茶,静心品味着芬芳。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女伴男装的折月芝英气逼人,眉目间略带着忧色:“不凡弟弟,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昨晚以前还没心情,但现在想通了!”赵不凡专注地注视着手中茶具,小心翼翼地晃动着紫砂壶。“我大师傅以前最喜欢茶道,他说可以静心凝神,现在想来,这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怎么样?想不想尝尝我亲手沏的茶?”

“时迁在外面奔波,设法为你夺回圣旨,你一定都不关心?”折月芝皱眉逼问。

赵不凡嘴角挂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现在已经不关心,昨晚睡觉前静下心想过,圣旨是夺不回来了,既然如此,那再着急也没用,或许是该静一静,好好想想圣旨丢失后,怎么向朝廷交差!”

“追不回来?为什么?”折月芝疑惑地坐了下来,似乎受到赵不凡的影响,她也显得平静许多。

“综合目前得知的信息,可以确定这于家庄是某个势力的据点,那个于庄主会买走圣旨,更是说明他知道我的身份,要利用圣旨来对付我,不然圣旨对他而言就是废布,甚至无端惹到麻烦,普通人根本不会那么做。可能通过圣旨来对付我的,那就只有朝臣。昨晚我已经将这件事想明白,那个于庄主不管是什么身份,总是与朝堂上那些想杀我的人有关,那他得到圣旨,不是毁掉,那就早都送往京城,哪还会留在这里。”

随着赵不凡说出这番话,折月芝脸上的愁容更重了几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该赶紧起行到京城,另想办法应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赵不凡的眼睛杀气顿现:“他们将我弄到这等绝境,我岂能罢休,这个据点不管是谁的,我都必须给他拔了,先让时迁做,顺便也能试试他的本事,更何况我现在必须知道圣旨是在谁手中,这样才有逆转局势的可能!”

折月芝想了想,不肯定地说:“那我们总该做些什么吧!”

“时迁做得很漂亮,我已经弄明白他的想法,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赵不凡淡淡地说完这番话,再不言语……

另一边的时迁也没闲着,继续让人鼓动百姓去于家庄守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半日后,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于家庄,他们三三两两地分散行动,始终观察着于家庄的情况,正是王庆和李助这伙强寇。李助前夜被吓退后,便去汇合分散寻找赵不凡的王庆等人,今晨刚到就得知赵不凡住在于家庄,所以就赶了过来。

这正是时迁散播消息的原因之一,他前夜就记住李助说得话,知道对方还会追杀赵不凡,所以才设下这个局,为的就是让他们迅速找过来,并且用这么大的声势来迫使他们坚信,赵不凡就是住在于家庄。

很快,时迁发现了这群人的到来,他虽然认不得王庆,但却在那晚见过金剑先生李助,当即若无其事地接近他们,彷如突然偶遇那般,惊奇道:“咦?这不是李先生吗?”

王庆一伙瞬间警惕地盯着他,面色不善。

李助略微打量,双目闪过寒光:“你是那晚被捉住的贼?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怀好意,必定是害怕暴露身份,打着怎么杀人灭口的算盘。

时迁察言观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彷如未觉,反而重重叹气,双目流露出恨意:“还不是那狗官赵不凡,小弟劫他些不义之财,本想着当作盘缠,找个英雄好汉投靠,没想却被他捉住,那晚李先生走后,他就把我们绑了,意欲押送到官府,还好我擅长开锁解绳,半途以排解为借口,解开绳子跑脱,不然现下恐怕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关在大牢!”

这话明显让那些人神色松缓不少。

李助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些本事!”|

时迁腆着脸笑道:“那是,小弟武功虽然不好,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若说探听情报,小弟那是手到擒来,只可惜一直没有门路,无人收留,不然早已闯出响当当的名头,这方圆几县,没人不知道我鼓上蚤时迁的名号。”

王庆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与李助对视一眼,突然伸手重重拍到时迁的肩:“你如果真想落草,那就到淮西来跟着我,今后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还怕被狗官欺负?”

“淮西?”时迁故作惊讶,脸上表情真是恰到好处。“你们可认识淮西第一条好汉,王庆哥哥?”

这话让王庆一行人听得笑了起来,站在王庆右后方的阔脸大汉粗着嗓子道:“你面前的人,不正是房山好汉王庆是谁?”

王庆此刻满心舒坦,绷着脸微笑点头,一派豪杰风范。

时迁故作震骇,“蹬蹬”连退两步,仿似彻底被惊住,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突然抱拳便拜:“小弟时迁,今日得见哥哥虎威,实在是小弟三生之幸,恳求哥哥收留!”

他口齿伶俐,这番马屁拍得王庆心情大好,当即笑着挥手:“你心思机灵,口齿灵活,今后便跟在我身边!”

李助本是精明人,可看到时迁身上那股子纯正的江湖气,也是察觉不到半点破绽,反而对着王庆拱手:“恭喜大王又收得一个小兄弟,这时迁今后定有大展所长之时!”

王庆特别高兴,随之指着旁边那位阔脸大汉道:“来,我给你介绍下杜壆,他目前在山寨坐第三把交椅,武功可是冠绝淮西,比起人们盛传的纪山五虎还要更胜一筹!”

时迁满脸仰慕之情,躬身作揖:“小弟见过杜壆哥哥!”

“诶!不用多礼,今后都是兄弟!”杜壆明显是个真性情的人,爽直不做作,直接给了时迁一个熊抱。

几人随后有聊了闲话,时迁彷如突然想起什么,奇怪地问道:“咦?那晚见李先生铲除赵不凡那个狗官,没想对方人多势众,难道哥哥此行就是要来报仇?”

“正是!”王庆点头回应。

时迁急道:“那可要赶紧下手,不然赵不凡那个狗官很快就要走了!”

“走?”李助瞬间皱起眉头。

时迁神秘地看看四周,假作着急地说:“几位哥哥有所不知,赵不凡那个狗官如今就在于家庄内,那晚他抓住我时,我就曾探听到口风,他本来打算今日起行,可我逃走后,泄露了他的风声,导致百姓争相过来见他,这才让他没能走成,如今还躲在于家庄内,但据说是要在明日凌晨时分偷偷上路!”

“你怎么知道他明日凌晨偷偷上路?”李助追问。

时迁颇为自得地拍拍胸脯:“哥哥也不想我是什么人,那于家庄里有个庄丁是我好友,早前亲口对我说的!”

“这于家庄的势力如何?”王庆皱眉询问,随着时迁一步步诱导,显然他已经打起袭击于家庄的主意来。

时迁随口回道:“没什么高手,也就是些武艺寻常的庄丁,哥哥若是要在这里瓮中捉鳖,那小弟愿意先潜入庄子探听情报!”

听完这番话,王庆看向李助,询问他的意见。

“先生怎么看?”

李助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说:“可以,如果让赵不凡再度潜走,我们追起来颇为费力,他躲在这于家庄内,我们深夜杀进去,必能让他插翅难逃,唯有的要求就是必须速战速决,避免引来大批官兵!”

“好!那就这么办!”王庆很信任李助,当场做出决定。

时迁心里长舒口气,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很快就七嘴八舌地给他们闲谈些江湖琐事。

傍晚时分,仍旧见不到赵不凡的众多民众再度散去,连续守了两日,他们热情消退,情绪明显已经降温,天色也很快暗下来,于家庄再度恢复沉静。

半夜子时,王庆集结起散落的人手,迅速来到于家庄外。

时迁自告奋勇,率先潜入庄子里查探,很快就找到比较好的袭击路线,随之翻出庄子的院墙,来到王庆身前。

“哥哥,我已经打探过,从东边杀进去是园林,巡视的庄丁最少,而且便于隐藏,最适合作为突破口。”

“好,做得不错,待杀掉赵不凡,记你头功!”王庆高兴地夸了一句,迅速带着众人杀向于家庄。

不多时,整个山庄都被惊动,青鬼从床上惊醒,顾不得多想,率众迎敌。

王庆麾下高手不少,于家庄这边也是鬼卒的重要据点,拥有青鬼和众多高手,两方这么打起来,死伤不小,迅速就杀红了眼,时迁则趁着混战之际,沿着院墙四处放火,大大减少众人逃走或撤退的选择。

守在庄子远处整整一天的焦挺眼见火起,立刻按照时迁早前的吩咐,快马奔赴城里的官府。

不久后,时迁完成预定计划,从混战厮杀中险险逃生,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没想尚且没跑出几步,迎面却奔来四骑,他略有些惊慌,喘息着仔细一看,原来是赵不凡、折月芝、郝思文和郭盛!

火光映照着赵不凡英俊的面容,脸上带着丝丝微笑,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那匹战马。

“干得漂亮,先上马再说!”

第0109章 青鬼

通红的火光照耀夜空,于家庄内的争斗越演越烈,王庆这伙强寇和鬼卒组织完全杀红了眼,打得昏天暗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金剑先生李助的武艺最高,手中三尺青锋绽放若隐若现的金芒,摧枯拉朽,无人能单独匹敌,可惜这里是鬼卒组织的十二大分部之一,庄子内藏着大量高手,这些人经过严格训练,擅长合击之术。十几个人围困李助,一时半会儿也让他动弹不得。

王庆此次带来的另外一个大高手便是杜壆,这杜壆是王庆麾下第一战将,手中丈八蛇矛所向披靡,绰号赛张飞,打遍淮西无敌手,武力应该还在林冲、关胜等人之上,虽然这次出行没有携带丈八蛇矛,但即便是拿着战刀,仍旧威猛无匹。

一声震吼,杜壆真犹如猛虎咆哮,那健壮的身躯隐藏着恐怖力量,战刀挥舞之间,劲风阵阵,直将众多围攻过来的鬼卒高手逼得连连后退,不敢轻易与其正面交手。

可惜为了保护王庆,他不敢尽情冲杀,见逼退众多高手,退守到王庆身边。“大王,这于家庄实力非常强,弟兄们死伤惨重,时迁兄弟的情报有误!”

王庆接连出刀,迅捷地砍翻身前敌人,大声喝问:“时迁呢?时迁在哪里?”

“时迁放火烧庄去了!”一个喽啰大声回道。

“不管了,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弟兄们随我杀进去,尽快把这庄子屠了!”王庆面露狠辣,挥着刀便再度杀向众多鬼卒高手,杜壆害怕他遭遇不测,连忙跟上,始终护卫在他身边。

与此同时,正在指挥鬼卒抗敌的青鬼更是咬牙切齿,愤怒咆哮:“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匪寇来袭击庄子?”

他身后站着的人面色惶急,急声回道:“青鬼大人,我们的精锐死伤过半,还是赶快撤离吧!”

“撤?怎么撤?往哪里撤?”青鬼怒目而视,气得嘴唇颤动:“我们毫无准备,庄子内很多秘密都来不及销毁,若是现在撤退,你认为头鬼会放过我们?我们只会比战死还惨!”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青鬼双目闪过毒辣,猛然拔出腰间利剑。“拼个你死我活,熬到官府兵马赶来就能活,你也给我顶上去!”

“是!”

青鬼身后的人朗声应命,提着剑就往外冲,可刚跨出一步,锋利的长剑便将他彻底穿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他愕然地瞪着双眼,强自转回头去看着青鬼。

“大人,你……”

“哼,没有什么青鬼大人,青鬼已经在这里战死!”于庄主阴险地笑着,一把抽出长剑,顺势蹬了对方一脚。

那人摔倒在地,挣扎两下,很快就断了气,临死还怒瞪着双眼,显然是死不瞑目。

青鬼拿着剑在他衣服上抹了几下,擦去剑上血迹,冷笑道:“兄弟,别怪我不念旧情,这伙强寇端是厉害,我们准备不足,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交战是死,撤退也是死,我只能选择彻底消失,更名换姓才有一线生机,你要怪就去怪赵不凡,若不是因为他走我们这里经过,我们也不会弄到今日的境地。”

这青鬼也真是够毒辣,杀了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仍旧毫无愧疚之心,左右看了下,见没有别人注意到,当下极速冲往后院,杀翻几个王庆麾下的喽啰,寻到还没有着火的院墙,纵身翻出,狼狈奔逃。

不多时,他逃至西边的小路,心中刚刚松口气,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却传入他的耳中。

“于庄主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伴随着话音,赵不凡策马从路边走出,拦住了去路。

青鬼骇然,二话没说,直接转身又往后边跑,没两步,却见折月芝骑着马堵在路口。

他此刻就如惊弓之鸟,吓得亡魂皆冒,转身向左,又见郝思文,转身往右,又见郭盛和时迁。

直到看见时迁的时候,他渐渐有些明白了,猛然指着他道:“是你,是你帮着赵不凡布下这个局!!”

时迁贼笑两声,并未答话。

赵不凡催马前行两步,笑着道:“不管怎样,你已经输了,圣旨呢?”

“你放我走,我给你圣旨!”于庄主灵机一动,开始讲起条件来,还假意将手放到怀里。“如果你不放我,那我现在就将圣旨撕碎,到时候你丢失圣旨,回京也是死路!”

“撕,尽管撕,你赶快拿出来撕,不看着你撕,我这心里还真不舒坦!”赵不凡微笑着说。

这番话可是大大出乎于庄主的预料,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赵不凡:“你不要命了?”

“当然要!”

于庄主脸色一沉:“那你认为我不敢?”

赵不凡摇头:“不,不是不敢,是你没有,圣旨若没有毁去,那就必然已经送往东京汴梁,你现在哪里来的圣旨,就算拿出来,那也是假的,你真有本事就撕给我看看!”

于庄主的脸色一变再变,见赵不凡真是看穿了一切,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突然扔掉长剑,跪到地上爬向赵不凡,哭丧着脸央求:“赵将军,你大人大谅,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只求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眼前这人的命,赵不凡还真不在乎,他现在更想确定圣旨在谁手中,当下点点头:“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说真话,我也只有两个问题,你是谁,你听命于谁,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试图蒙骗我,朝中哪些人想杀我,我明白!”

“赵将军,小人是童贯麾下鬼卒组织的青鬼!”于庄主一边说着,一边仍旧跪在地上爬向赵不凡。“我的任务是负责周边八个军州的情报搜集,这于家庄也是鬼卒组织的十二分部之一,至于将军的圣旨,目前已经送给童贯,小人确实拿不出来。”

这番话倒是很符合赵不凡的推测,正要出声,打算履行承诺,放他一回,哪想于庄主借着说话的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就跪着爬到马前。他脸上的哀求之色瞬间褪去,狰狞地从裤腿拔出一把匕首,纵身跃起,直刺赵不凡心窝。

“将军小心!”远处的郝思文等人齐齐惊呼。

“去死吧!”于庄主一声爆喝,满脸狠毒。

“哼!”赵不凡冷喝一声,当场使出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极大的震惊百里,双掌齐出,龙啸嘶鸣。

那猛烈的掌力后发先至,在于庄主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直直拍在他双肋。

“噗!”

鲜血狂喷,于庄主整个人被击飞数丈,摔落在地。

他捂着胸口,还想站起来,但浑身筋脉都已经全被震断,哪还能使出力来。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武功?”

说话的同时,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于庄主嘴里涌出,全然不受控制。

赵不凡怜悯地看着他:“我本想履行承诺,饶你一命,你这是自食恶果!”

于庄主笑了起来,目露绝望。

“笑话,少在这里做好人,你会真的放过我?不过就是骗我吐出实情罢了,这样的手段我常用!”

郝思文此时已催马来到近前,闻听这话,冷声喝道:“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你看什么都是恶的!”

“咳咳……”于庄主浑身筋脉尽断,显然非常痛苦,他喘息的时候,嘴里仍旧在涌血:“说那么多做什么,给我个痛快吧!你们想知道的,我刚才都说了,你们也不是第一次于鬼卒交手,应该能够分辨!”

他心知已经没有活路,此刻已是绝望,只想着少受些苦。

赵不凡看看他,冷漠地策马前行。

“郝思文!”

这一声轻唤,郝思文已是明白他的意思,手起枪落,干脆利落地取了于庄主性命。

赵不凡没有再回头去看,径自策马前行,再度来到于家庄外静候。

没过多久,远处的官道出现众多火把,大批官兵密密麻麻地涌来,厢兵、土兵和捕快纠集在一起,也有三百来人,当见到赵不凡,正为朝廷官兵引路的焦挺对着旁边将官耳语了几句,那将官便立刻催马跑来相见,言语非常客气。

待礼节性地打过招呼,那将官很快下令众兵士将于家庄团团围住。

赵不凡急忙劝止:“敌寇武艺高强,还是集中兵力追击比较好!”

那将官愣了下,但还是听从他的建议,将兵力集中在西边和南边,东边和北边则只留了少数弓箭手。

赵不凡之所以这么提议,完全是因为地方官兵战斗力太弱,这三百人全部分散开来,那就更是处处薄弱,以王庆和手下几个高手的实力,完全可以任意突围,反不如集中兵力追缴来得更有威胁,而且能减少死伤。

此刻,于家庄内部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微弱,房山众贼虽取得胜利,但却付出很大代价,死得只剩下三十几个人,这还包括王庆、杜壆和李助。可这时候,他们别说找到赵不凡,连时迁都找不到,李助早就醒悟到是中了计,拉着气急败坏的王庆迅速冲出庄子。

可刚刚出来,他们看到的却是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兵。

“放箭!”领兵将官沉声喝令,面无表情地站在军阵中。

王庆几人慌不择路地躲回庄内,几个退得慢的小头目,当场就被乱箭射杀……

第0110章 收获

王庆一伙慌忙退回庄内,朝廷官兵也没敢贸然冲进去,那领军将官很快跑到赵不凡身前,行礼问道:“赵将军,您经验丰富,不知我们现在应当是冲进去好,还是在外守着好?”

赵不凡几度败辽,在各地武官心中极有威望,即便他在这里并没有指挥权,但这个领兵将官却明显很尊重他的意见。(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面对询问,赵不凡很沉静,他心里清楚,凭借这些战力低下的杂兵,若没有提前进行周密的部署,很难留住王庆这伙人,至于亲自上阵冲杀,他很有些犹豫,主要是因为那杜壆和李助的武功太好,有万夫不当之勇,目前身边没有可以正面匹敌的人,冲上去阻拦的风险太大,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战死,根本不值得!

在场其他人不清楚,但他可是还隐约记得杜壆,在上辈子残存的模糊记忆中,这杜壆是王庆麾下仅次于李助的第一高手,梁山兵马奉命征讨王庆时,卢俊义曾与杜壆激战数十合,难解难分,直到一流猛将孙安拍马上前相助,以众欺寡,这才将杜壆斩于马下,可说是巅峰一战。

这等绝世猛人再加上李助,赵不凡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何况这两人还只是王庆给时迁介绍过的,可其中还有很多人,王庆不曾对时迁介绍,如果还有縻貹、酆泰,亦或者纪山五虎中某些人在场,那冲上去打头阵岂非找死!

今日在场的官兵若有边军士卒一半的武力和意志,那赵不凡都敢亲自上阵厮杀,可问题在于这些地方的官兵没有,实在让他不敢信任,若到时候被对方缠住,结果本方官兵轻而易举就被对方震慑,不听号令,畏惧不前,手脚发软,不合力结阵支援和围杀,那是要害死人的!

思来想去,赵不凡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尽管此刻是消灭王庆的大好时机,可他自认不是什么大无畏的英雄,也不想无意义地牺牲,这种形同送死的举动,确实做不出来,最终对那领军将官说道:“庄子里的人是淮西大寇王庆,麾下山贼的武力很高,你若主动冲进去,他们必定更容易突围,所以最好还是以伏杀为主,先将所有弓箭手埋伏到庄子东边和北方,他们发现那两边的兵力少,定然会向两方突围,到时候全力射击,能杀多少是多少,然后准备追击残寇就好。”

这将官似乎也听说过淮西大寇的名号,很是忌惮,闻听赵不凡这么说,感觉确实比较稳妥,当即便按照这方法去做。

果不其然,许久之后,王庆一行人再度现身,这次他们人人都骑着战马,看样子应该是从庄子里找出来的马,为了避免箭矢伤害到马儿,还将几层厚厚的牛皮挂在马儿两侧。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他们每个人都将厚厚的木板绑在左手臂上,如同盾牌,右手则握着兵器,突然从兵力相对薄弱的北边偏门冲出。

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瞬间起身射击,可惜这些弓箭手着实缺乏严格训练,射击频率慢,准头差,同一只队伍的发力也很不齐,整个威力随之剧减,尚且只来得及射出四轮箭矢,袭杀六七人,便被王庆一行人突入阵中。

看到这些弓箭手的射击频率和准头,赵不凡瞬间感到庆幸,若不是早前选择正确,后果真是不敢想象,指望这样的兵将协助自己斩杀强敌,无异于痴人说梦。在他眼中,大宋的边军弓手比起辽国精弓手尚有一定差距,向来就不是很满意,此刻看到这些地方杂兵的表现,刹那间觉得边军弓手其实真的很不错!

很快,远处的战斗形势剧变。

王庆这伙强寇虽然只剩下五六人,但个个都勇猛无匹,左冲右突,而那些官兵心中胆怯,阵势混乱,武艺又不过关,只是片刻功夫就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根本拦不住。

可这只是赵不凡看到的情况,在那些领兵将官的眼中,这就是对方寡不敌众,狼狈奔逃,当下兴高采烈地督促部下追缴。

不多时,于家庄外再度冷清下来。

郭盛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轻轻催马来到赵不凡身边。

“赵将军,我们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赵不凡无奈地叹口气:“如果此刻给我三百边军精锐,我能杀得王庆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可靠这些兵,怎么拦得住?我们几个本就很难挡住李助和杜壆,若是兵士再添乱,那我们全都有可能会死。随他们去,反正王庆那伙人硬拼是不敢的,只能突围逃跑,而他们执意要逃,这群官兵也拦不住,正好随他们闹!”

郭盛为人敦厚,但并不傻,听赵不凡这么一说,立刻就想明白了,抓着头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当然是进于家庄拿东西,虽然条件有限,但大家都尽可能多拿”折月芝翻着白眼斥骂,率先策马冲向庄子。

众人瞬间发出兴奋地欢呼,纷纷狂奔而去,特别是时迁,生怕去得晚了。

“小心点,注意别被大火给围住,小心有命拿,没命花!”赵不凡笑着大喊一声,徐徐行进在最后。

很快,几人开始了对于家庄的洗劫!

赵不凡也装了整整两大包袱的金银珠宝,但并没有再继续多拿,反正太多也装不走,在把包袱绑在身上后,他就迅速在于家庄内院搜寻起来,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一处书房。

恰巧时迁也在这儿,见到赵不凡也来这里,他连连招手:“哥哥,这是那个于庄主的书房,我还知道里边有个密室,里面可能藏着不少好东西,当初我偷偷潜进来的时候怕被发现,所以没冒险进去,今日正好去看看!”

“噢?你知道机关在哪儿?”赵不凡笑问。

“那是当然,这是小弟的看家本事!”时迁非常得意,正要自夸,折月芝和郝思文他们也看到两人,纷纷跑了过来。

当得知有密室,众人都纷纷催促时迁赶快打开。

时迁的这份本事也着实惊人,他先是跑到床角捣腾一阵,随后又到书柜捣腾一阵,那张大床很快就开始移动,渐渐露出藏在地下的密室,里边甚至灯火通明,明显是经年累月都点着烛灯。

郭盛大大咧咧地当即就要下去,时迁却一把抓住他。

“哥哥不要命了?”

在郭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时迁却率先前行,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每走一步,眼睛都四处观察,生怕遗漏半点。

很快,他接二连三地搬动了好些个机关,平平安安地带着众人走入密室,随后他又在密室里四处晃悠,直到再三确定后,这才高兴地道:“安全了,放心下来吧!”

书房里等待的众人闻声,这才纷纷走下阶梯。

当来到密室,赵不凡看清四周情况,瞬间怔住。

“这是兵器库?”

密室里四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兵器,堆积如山,全然就是武库的模样,只是在正前方的石壁前有几个书架和桌案。

“不,不仅仅是兵器库,还是收藏神兵利器的地方!”折月芝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站在左边的角落,手里拿着一把纤细而精美的长剑,爱不释手。“真是把好剑!”

当看到剑柄处的苍澜两字,更是喋喋自语:“沧澜剑吗?挺好,以后就归我了!”

说着,他看了看旁边兵器架上的各种长枪,连连喊道:“不凡弟弟,你不是在找称手的兵器吗?这边全都摆放着各种神兵利器,你快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众人其实已经往他这边走来,赵不凡兴致勃勃地找了一圈,将兵器架上的长枪全都看过,却感觉有些失望。

“算了,这里没有真正的好枪,那青鬼看上去喜欢收集神兵利器,但他不懂枪,这都是些凡品!”

折月芝也在帮他找,同样感觉这里的长兵器都不行,当下叹气道:“确实没看到好枪!”

这时,远处的郝思文和郭盛等人都有所收获,纷纷拿出来炫耀。

郝思文选了把佩刀,这刀也与他也是投缘,刀上刻着七星龙鳞四个字,这名字竟然与他祖传的那把枪一模一样,而郭盛则选了两把看上去比较华丽的剑,非常锋利,是少见的宝剑,虽然没有名字,但他很喜欢,打算自己用一把,另一把给仍旧在城里医馆养伤的吕方。

此外,时迁则选择了两把短刀,形同匕首,但又比较长,还略带着弧形,是种奇异兵刃。他比划了一番,灵活的双手用起来正是适合,出手的杀伤力明显提高不少。这让他很高兴,还给这一对弧形短刀取名叫月牙妖刀。

这时候,唯一没有收获的就只剩下焦挺和赵不凡。

赵不凡是没能找到适合的长枪,焦挺则是从没学过兵器,根本就不懂,干脆就站在旁边傻看。他心思憨直,眼见众人都有喜欢的兵刃,心中很是羡慕,脸上也就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

赵不凡偶然看到他这般表情,笑着摇摇头,径自走到刀架这边,略微观察,迅速抽出一把阔刃斩马刀递给他。

“拿着!这是把上等宝刀,这种斩马刀沉重,威力大,虽然没有长柄大刀那样的攻击距离,但单双可握,灵活多变,最适合你这样力气大,身手也灵活的人,而且即便不会刀法,你先学几招简单地劈砍,同样能有比较大的威力,以后遇到适合的刀法,再好好学!”

焦挺结果斩马刀握在手中,随意地劈砍几下,顿时听到破风之声,感觉到那刀刃的威力,立刻高兴起来:“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笑着摇摇头,赵不凡也没理会他,正准备招呼众人离去,却晃眼看到一把单手佩刀。

这把单刀外形霸气而不失华丽,刀刃也极为光滑,如有流水溢动,显然非常锋利,在刀旁边还有配套的刀鞘,上面镶嵌着纯金和诸多小宝石,刻着一个霸字,张扬而奢华。

他走上前去拿到手中,顿觉手上一沉。

“呵!还挺有份量!”

随意挥舞几下,他更是惊愕地感觉这刀挺称手,当即笑着道:“我正愁没有好的佩刀,虽说没有练过刀法,但这把霸刀平日里配在腰间倒也华丽醒目,此次回京正好可以用来抬抬身份,提高格调,便将就着用,也免得空手而归!”

第0111章 双龙弓

霸刀堪称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无论是刀鞘还是刀本身,都蕴含着铸造者对美的追求,更重要的是它还具备着很强的实用性,坚韧锋利,着实是佩刀的上上之选。[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赵不凡虽然没有认真练过刀,只会些军中普及的刀法,但作为将军,腰间总是需要佩戴具有象征性的兵刃,比起完全不会的长剑、铁鞭这类短兵,单刀反而是赵不凡最好的选择。

随着他将霸刀系到腰间,整个人的气场明显增大不少,引得郝思文和郭盛都不断打量。

在很多人看来,战将需要朴实,兵刃只要实用就好,可赵不凡不这么想,这个年代的风气和思想告诉他,战将的兵刃不但要实用,更要华丽美观,让士兵时时刻刻都羡慕,憧憬着立下战功,升将拜相,让这种追求成为将士们奋战的驱动力之一。

因而,他的行事风格是在行动上与将士同甘共苦,用以得到爱戴和敬服,但在门面上却要威风华丽,让将士们憧憬,从而拥有向上的动力。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士兵若是看到当上将军,仍旧是酸苦相,那如何还有上进之心,那可也是活生生的人,谁还没有七情六欲。

挂上霸刀后,赵不凡自己也感觉很满意,高兴地低头看了好几眼,这才笑着招呼众人道:“差不多了,走吧!”

可刚刚迈步,折月芝的声音却再度传来。

“等一下!”

“嗯?”

赵不凡回头望去,却见折月芝站在呈放弓箭的武器架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把弓,美丽的双眸光华闪动。

看到那把弓,赵不凡也有些难以移开目光,凝重道:“好神骏的弓!”

“这把弓上刻着双龙二字,它叫双龙弓!”折月芝兴奋地挥着手,示意赵不凡过去。

事实上不用她说,赵不凡已是被这弓给吸引住,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他幼年被逼着苦练箭术,更加上转世重生的原因,感应力远超常人,箭术天赋堪称冠绝天下,对弓的了解也不比任何人差。

这双龙弓看上去异常狰狞,上、下弓臂皆是龙形,形如双龙吐珠,通体呈现深沉的暗金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赵不凡抓到手中,感觉入手冰凉,整个人的精神都清明不少,轻轻尝试着拉开弓弦,没想却纹丝不动。[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真是绝世好弓,在爱弓之人心中,这把弓无价!”

赵不凡不由自主地感叹,双目猛然一凝,抬弓拉弦,直如满月。

这一刻的他,真有种说不出的风采,浑身精气神融为一体,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身姿轻灵而充满力量感,呈现出完美的力量曲线,整个人就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子,直将众人都看得呆了,即便是折月芝的目光也有些迷蒙。

片刻后,赵不凡放松下来,轻轻回弦,喜爱地把玩着双龙弓。

“这等神弓世间罕见,留在这里可惜了,你们谁要?”

郝思文和郭盛眼睛一亮,纷纷走上前来试弓。

可片刻后,两人接连摇头,郝思文苦笑道:“将军,这弓虽好,但真不适合我们!”

“为什么?”赵不凡奇怪地问。

郭盛接过话道:“将军,这把神弓的使用主要靠敏锐的感应力来掌控,可我们的弓术都是靠勤学苦练得来,感应力不那么强,没有足够的箭术天分,拿着这弓的准头还不如拿普通的弓,若给我们用,只能当收藏!”

折月芝刚才那复杂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听到两人这话,很快就抢着道:“不凡弟弟,我看你刚才的姿势,射术明显很高,不是短时间就能练出这般成果,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一直就会,小时候练弓比练武还多!”

“那怎么从来没有见你用过?”折月芝满脸诧异。

旁边的郝思文等人也极为好奇,他们也从没见赵不凡用过弓箭。

“我小时候喜欢练武,大师傅非要逼着我练弓,还因此不教我武艺,时常练得手脚肿胀,疼痛难忍,久而久之就越来越厌恶!”赵不凡随口回应,想着小时候练弓的艰难,他就不寒而栗,这在他心中有很深的阴影。

“你师傅是为了你好!”折月芝翻着白眼道。

“我没说我师傅不好,只是我个人不喜欢弓箭!”赵不凡摇头说。

“那我见你很喜欢这把弓?”

“这把弓是喜欢,可我不喜欢用!”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折月芝奇怪地看看他,水灵的眼睛迅速转动:“那你先拿着当收藏品不也是好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赵不凡确实很喜欢这把双龙弓,顺手抓了个系扣,这便背到了身后。

别说,他这么腰佩霸刀,后背双龙弓,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很大变化,颇有些飘逸出尘的游侠气质,几人随后又在这密室里查找了一番,但没有再找到比双龙弓更让人不舍的东西,至于那些书柜,全都是空的,时迁也早已亲自找过。

回到书房,赵不凡见已经耽误这么多时间,赶紧让时迁四处搜查鬼卒的情报,而他也没闲着,带上众人分头行动,凡是没有被火烧的地方,都要搜索一番。幸好于家庄还算大,时迁早前单独放火所能造成的破坏也很有限,火势从外墙烧到庄子外围的几处假山池塘就无法再蔓延。

一夜时间迅速过去,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大批官兵折返,迅速接管了于家庄。

赵不凡几人此时也已悄然离开。

行进在官道上,众人纷纷拿出自己找到的证据。赵不凡一一查看,很是满意,这些名单和作恶的记录,全都指向鬼卒这个组织,如哪些官员被他们控制,哪些人的罪证在他们手中,包括这支的成员姓名和身份都非常明确。

如果再加上于家庄内带不走的证据,那真是可以将童贯在这周边八个军州的情报势力彻底消除。

唯有的遗憾就是,一切证据都截至到青鬼这个级别,再之上就没有了,不过这也是情报组织的特点,可以从上找到下,但从下却很难找到上,所以赵不凡早就有所预料,并不觉得意外。

返回驿馆后,众人歇息了一日,赵不凡与前来拜访的大小官员会了个面,但却以身负皇命为借口,婉拒了宴请。

次日清晨,经过休息的众人精神焕发,赵不凡不欲再耽搁行程,在仔细了解过吕方的伤情后,见其很难承受旅途颠簸,当即决定将郭盛留在这里照顾他,顺便照看存放在驿馆的三十多匹马。

同时,郝思文也不再跟他走一路,秘密起行,携带着此次在于家庄找到的证据,快马加鞭走大名府南下,尽快把证据送往皇城司交给朱伯材,然后就在东京等待众人抵达。

为避免与郝思文同时出走,赵不凡起行的时间稍微晚些,午后才出发,身边除去折月芝,只跟着焦挺和时迁两人。

接下来的几日也很安稳,有时迁安排行程,众人南下博州,途径高唐县和聊城,一路上都非常顺畅,还去看了不少名胜古迹。这般走走停停,直至六月中旬,他们才进入郓州。

这日,一行人策马行进在官道上,时迁正天南海北地胡侃,折月芝却发现赵不凡独自走在前面,许久都没有吭声。

她心中好奇,当下追了上去。

“不凡弟弟!不凡弟弟?”

“嗯?啊,你叫我?”赵不凡转过头去,明显有些迟钝。

“你一个人在那里闷想什么?”折月芝问。

赵不凡深吸口气,抛开了纷飞的思绪:“走在这条路上,我想起了当年和智深哥哥北上的事!”

折月芝眨眨灵动的眼睛,她不但漂亮,脑子也很灵活,当即诧异地问道:“这次南下,你特意选择走这条路线,不会就想再来这郓州看看吧?难道当年在这里曾遇到什么?”

赵不凡微露笑意,言语间颇有些感慨:“是啊,在那个落叶的秋天,我曾在某个山坡上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可是挑起了折月芝的好奇心,只觉得心痒难耐,忙追问说:“怎么回事?是有仇家,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

这次赵不凡没急着回答,遥遥眺望远处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过了许久才轻轻摇头:“都不是,是因为一个少女,她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

“你与她已经私定终身?”折月芝双眼闪动着莫名的光芒,显然兴趣暴增。

赵不凡止不住一笑:“定什么终身,我只是与她有一面之缘,她不知道我对她心动!”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说?”折月芝紧跟着追问。

“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落魄到连个住处都找不到,下定决心北上从军,立下宏愿要出人头地,哪有功夫去谈情说爱。”

“你现在还喜欢她吗?你是喜欢她多一点,还是更喜欢即将要迎娶的朱琏?”折月芝眨着灵动的大眼,很八卦地问道。

“……”

赵不凡无语地看着折月芝,面对其再三追问,这才无奈地说:“芝芝,你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若说喜欢,她们两人我都喜欢,甚至我更加喜欢你,可要说到男女之爱,那我只能回答,到目前为止,我从没有时间去与任何女人深入地谈过感情,怎么爱?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或许天下安定的那天,会有吧!”

第0112章 故地重游

夏日的阴天,本该是最让人感到凉爽,可随着折月芝接连不断的追问,赵不凡心情变得有些郁闷,反而感觉燥热。[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男女间的感情,他根本就没去想太多,对于朱琏,他确实是很喜欢,可也就是喜欢,至于男女之爱这种复杂的问题,赵不凡已经无心去想,更不愿意花费精力去研究。在他心中,哪怕是最初见到扈三娘,那也就是当年情感的悸动,两人甚至都没有深入接触过,距离爱这个沉重的字差着十万八千里,实际上也就是简简单单地喜欢。

此次特意走郓州经过,也就是出于心愿和情怀,顺道而为。

时至如今,他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不再是当年那样,只想着出人头地就好。他如今已把这破碎的江山扛在肩头,把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扛在肩头。这时候的他觉得,如果真的深爱上某一个女人,那就有了致命的牵挂,做事就有了顾忌,那还如何放开手去搏斗,如何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事实上,换做别的任何人问他感情上的事,他恐怕都不会这么焦躁,可唯独折月芝问,最让他烦闷,因为他自己才清楚,若非要说出个心爱的女人,那恐怕就是被他死死摁在心里的折月芝!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遭受耶律庆哥追杀时,折月芝背着他不离不弃的身影,他忘不了折月芝那倔强的面容,更忘不了这个非要当他义姐的女人。从那时候起,折月芝就在他心中烙下最深的印记,这也是为什么直至今天,他从来叫不出一个姐字!

可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更加摁住这份情感,未来争霸天下的路上,还有太多无法预料地变故,他不想自己失去理智,所以毅然将这份感情斩在萌芽之中,何况在他眼里,折月芝也只是把他当义弟。

此刻,折月芝还在不停地问这问那,着实让赵不凡越加烦躁,眼看就要生气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引走众人的注意力,一行十二骑各持刀剑,极速从后方奔来。

“让开,让开!不要挡着我家公子的路!”

为首那人锦衣华服,面色微黄,虽然样貌不算英俊,但脸上棱角分明,身体也健壮,很有男子气度,在他的背上还挂着一把点钢枪,明显也是个习武之人,喊话的则是他身后随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焦挺可听不得这等颐气指使的话,反而策马横在路上中央。

“你说让就让?这官道是你家的不成?旁边那么宽,你过不去?”

这番斗嘴瞬间让两方都停下脚步,对面喊话的那个随从抢声道:“混账东西,敢挡我家公子的路,不要命了!”

焦挺怒目而视:“你大喊大叫惊着我家哥哥,我还不曾与你理论,你倒反而凶起来,我今日偏要挡了这路,你能怎样?”

“哼!”那随从眼露寒芒,突然加快马速,从拔出腰间的铁鞭,直向焦挺打去。

这人极善马战,出手很快,焦挺急忙闪躲,可他现在还完全不会马战,回避稍微晚了些,被那铁鞭击打到腹部,当场摔落马下。

“哈哈哈!这等武艺还敢与我叫嚣,真是愚蠢!”

那人大声笑骂,惹得对面那些人也纷纷耻笑出声,为首的年轻人也没说什么,迅速从焦挺两旁奔驰而过。

前面的赵不凡和折月芝隔得远,无法及时援手,眼见后方的焦挺摔落马下,赵不凡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正面拦在路当中。

“你这毛头小子也想尝尝我的铁鞭?”刚刚击倒焦挺的那个人很自信,挥舞着铁鞭又向赵不凡冲来,待到近前,他又如刚才那样顺手挥击,意欲以相同的招数把赵不凡也打下马去。

赵不凡沉着脸,一声不吭,陡然仰身避开铁鞭,反手揪住这人的衣领。

此时那人的战马正在前冲,衣领被人抓住,整个人瞬间就脱离马背,一屁股摔到地上,痛得直打滚。

对面那些人眼见此景,瞬间勒停战马,为首那青年更是厉声喝斥:“住手!”

赵不凡看了眼远处的焦挺,见他已经站起身来,看上去没有大碍,这才漠然注视前方的青年,径自催马前行。

“滚!!”

“你……”青年旁边的中年人眉头微皱,立刻就欲出手。

青年却伸手拦住:“算了,正事要紧,不与他计较,让他过去!”

这青年显然很有权威,那些随从全都不敢多言,纷纷让开条路,赵不凡催马从人群中间穿过,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

这场小插曲很快就散去,青年带着略微愤怒的随从离去,赵不凡则来到焦挺身边为其检查伤势。

好在刚才那人出手也是留有分寸,而焦挺本身也练就一身外加功夫,很抗击打,所以就是擦破点皮。

时迁气呼呼地说:“哥哥,这伙人忒是可气,我们走得好好的,他们一来就吆五喝六,实在太霸道了!”

“算了,焦挺没有大碍,我也已经给予小小的惩戒,没必要揪着不放!”赵不凡翻身上马,正准备再度起行,却见远处又是一队人马过来,同样身带兵器,走得也很急,不过这群人要礼节很多,没有喝骂,从旁边快速通过。

目视着他们远去,折月芝很有些疑惑,奇怪道:“这些武人究竟去哪儿?怎么一批又一批?”

赵不凡也有些疑惑了,这样的频率确实显得不太正常,略微想想,沉声说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一行四人跟着前方那群人的足迹赶路,没走多久,赵不凡却感到更加疑惑,因为他发现这些人越来越接近扈家庄,当年他曾来过这里,虽然如今有些变化,但大概位置还是能分辨出来。

直到抵达扈家庄的城门前,赵不凡终于亲眼看到那些人进去,心中瞬间来了兴趣。

这扈家庄与早前药家镇的于家庄不同,那于家庄是小庄子,所以也就是庭院楼阁,而扈家庄不同,它有自己的土木城墙和市集,情况与聚贤庄差不多,是属于大庄子,形同一个小城。

不知不觉,赵不凡就来到城门前,值守的庄丁立刻笑着迎上前来。

“几位公子不知来自哪里,还请出示请柬!”

“请柬?你们庄子在办什么大事吗?”时迁奇怪地问道。

那庄丁笑着回道:“我们庄子这几日举办比武大会,几位公子若是没有请柬,需要到那边去做个登记!”

赵不凡真是越听越疑惑了:“你们扈家庄为什么要举办比武大会?”

那庄丁再度打量他一番,见他腰间挂着华丽的佩刀,背上也挂着造型奇特的战弓,确实也是武人打扮,当下笑着说:“此次比武大会并非我们扈家庄发起,是由这京东西路众多庄子和武林门派联合发起,最后由我们扈家庄、祝家庄和李家庄合力举办,因为我们三庄在这京东西路颇有威望,又不牵涉纷争,所以大家都放心。”

“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举办比武大会?”时迁双手抱胸,奇怪地看着他。

“这是为了明年春的洛阳盛典!”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来人是个白面男子,虽是书生打扮,但腰间却有佩戴这利剑。

庄丁见到他,立刻恭敬地行礼:“少庄主!”

“你先下去吧!”来人挥挥手,举止很有风度,待庄丁远去,便对着赵不凡几人抱拳笑道:“在下飞天虎扈成,是这扈家庄的少庄主,今日负责在此接待各方来客,因为事务较多,多有怠慢,还望几位恕罪!”

这番话让赵不凡忍不住再度仔细看了眼扈成,这才拱手回道:“少庄主客气了,在下木青,北疆人士,此次南下京城,偶然看到众多武人往你们这里来,便跟着过来,没想却是举行这比武大会!”

扈成笑道:“这次比武大会是为了选出高手,代表我们京东西路的武人参加明年春天的洛阳盛会。这江湖上风平浪静好多年,此次黄大学士号召天下武人在洛阳以武会友,切磋交流,大家可都是摩拳擦掌,可正是由于人太多,大家才出了个主意,各路高手都先切磋一番,选出最好的人来,不然天下武人都在明年春比试,那不知要比多久。”

洛阳盛会,赵不凡是知道的,这个盛会的举办,最初还是由他想黄裳提议,当时折月芝也在场。他们常年在边关,对这些事的消息很不灵通,若非遇到今日的事,几乎都快给忘了。

扈成看看几人,很快也笑着邀请道:“如此武人的盛会,几十年不曾得见,几位远来是客,如果愿意,随时可进庄中,我们扈家庄必竭诚以待!”

“我们进去看看吧!”折月芝很喜欢这种场面,当即出声劝说。

赵不凡想了想,考虑到这样的盛会中,有可能会招揽到人才,当下也是点点头:“好,那在下就叨扰了!”

“哪里!几位兄台这边请!”

扈成也真是八面玲珑,应对非常得体,客气地将众人引走入庄内……

第0113章 睿智的飞天虎

扈家庄内人山人海,各路豪杰也好,下属喽啰也好,全都汇聚一堂。[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小城里仅有的两家小酒楼完全爆满,好多佃户还把房子都租给各路人马居住,真是少有的热闹,沿途不时就可看到有人在抱拳叙旧,亦或是介绍结交。扈成一边引路,一边介绍着扈家庄的情况,态度很热情。

赵不凡本以为对方会将自己这一群人带进扈家庄就好,没想竟然直接引向扈家大院,心中略感惊奇。

“少庄主,劳烦你送到这里,我们自行去找住宿就好!”

扈成笑意盈盈地转过头来,主动上前拉着他的手臂,突然压低声音道:“将军可莫要推辞,您亲自驾临扈家庄,鄙人焉能怠慢,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都住在扈家大院,将军身份尊贵,又岂能屈就?”

“你认识我?”赵不凡愕然相望,怎么也没想到扈成竟然叫出将军,初见面的时候,他可是以木青作为化名。

扈成看看四周,低声笑道:“赵将军,实不相瞒,家父与延安府的老种经略相公有些交情,去年老种经略相公回京述职,返程时特意来看望家父,当时曾谈论些时政的话题,而老种经略相公称赞最多的就是赵不凡将军,还让我向将军您学习。当时我受您的事迹震撼,请求他给我您的画像,后来他特意找到一张,专程派人从延安府送来,目前就在家妹的闺房中。”

“你妹妹的闺房?”折月芝美眸一闪,瞬间站出来插话。

这个问题似乎让扈成有些尴尬,他迟疑着看看赵不凡,讪笑着说:“家妹说这画像里的抗辽英雄她认识,便抢去了!”

折月芝心中有些明白了,立刻诡笑着盯着赵不凡:“弟弟,你就是为她特意走郓州这条路?”

扈成瞬间愣住。

赵不凡的脸面可有些挂不住了,这可还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当即皱眉喝斥:“胡说什么,走郓州是早就选好的行程!”

折月芝翻个白眼,不再说话了,焦挺和时迁忍俊不禁,可又不好笑出声来,在后面憋得非常难受。

扈成心思玲珑,哪会看不出其中的名堂来,心中暗想:“小妹时常盯着赵将军的画像发呆,莫非真是与赵将军有旧情?如果这样,那可是大大的好事,老种经略相公去年就曾说过,赵将军不但是抗辽英雄,更深明进退,受到很多人看好,早晚会成为大宋的脊梁,小妹若真能跟了她,倒真是件好事!”

心中有些想法,扈成却没再脸上表露分毫,见场面有些尴尬,很快打个哈哈,转开话题,引着众人继续走向扈家大院。[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待进入大院,他更是直接将赵不凡一行引到内院的客房居住,还吩咐了三个丫鬟过来侍奉,堪称是当作最尊贵的宾客。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扈成匆匆辞别赵不凡,不多时就在武院找到专心练功的扈三娘。

“小妹,别练了,哥问你些事!”

扈三娘一身戎装,身姿曼妙,手持日月双刀肆意挥舞,有种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即便听到扈成的呼喊也全然不当回事,径自练着自己的刀法。“大哥有什么事等我练完功再说!”

扈成急着了解情况,大声喊道:“赵将军来了!”

这话一出,扈三娘身形生生顿住,猛然转过头来,美丽的双眼闪过亮光。

“哪个赵将军?”

“就是画像上的赵不凡将军!”扈成直言道。

扈三娘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扈家庄?他不是在北疆霸州吗?”

“不知道,据他所说是要去东京汴梁,有可能是回京述职,而且他似乎是因你而特意走郓州经过!”扈成不肯定地说着,大步走到扈三娘身前,凝重问道:“小妹,难道你真的认识赵将军?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我早就说认识,可你们就是不信,当初那个少年就是赵不凡,一定是!”扈三娘的胸脯起伏得厉害,情绪明显很激动。

“你们究竟怎么认识的?”扈成追问。

“当年我骑马出去玩,可战马却因为踩到蛇而受惊,失控狂奔,正巧碰到他和一个胖和尚从庄东经过,当时他飞身跳上马背,坐到我身后,然后……”说到这里,扈三娘脸上突然有些羞红,跺跺脚道:“不跟你说了,他这会儿在哪儿,他真是因为我而特意走的郓州吗?”

扈成也很高兴,立刻点头道:“好像是!”

可他真这么说了以后,扈三娘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俏脸闪现红晕,紧张地揉搓着手。

看到她这幅模样,做哥哥的扈成也有些感慨。这些年他看着扈三娘慢慢长大,看着她从懵懂的少女长成大姑娘,看着她时常站在箭楼上眺望远处山坡,一站就是小半日,莫名奇妙地发呆。

以前扈成觉得疑惑,现在完全明白了。

他一直就很心疼这个妹妹,看她紧张到额头冒汗,当即上前安慰说:“小妹,若有缘分,跑也跑不掉,若没有缘分,强求也没用,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从他们那些人的言谈中感觉,赵将军心里应该还是有你,不过你恐怕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真的跟了他,也只能是偏房。”

扈三娘猛然抬头:“他已经娶妻了?”

扈成摇摇头,语气中颇有些无奈:“不是,你忘了我两月前曾去过一趟东京汴梁吗?京城早都传遍了,提点皇城司的朱大人已经与赵将军订亲,将长女许配给他,据说婚期就在今年,赵将军现在已经是抗辽英雄,朝廷未来的脊梁,以我们扈家庄的身份,即便你嫁给他成为正妻,那按大宋律例,是属于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将来你们夫妇二人都会被人耻笑,还很难受到陛下和朝中文武的认可。赵将军心怀抗辽大志,正是树立名望的时候,哪怕他心中真的有你,恐怕也不敢娶你做正妻!”

时代决定人的思想,在这个年代,正妻几乎都要求门当户对,扈成是个思虑很周全的人,他明白很多道理,扈家庄没有人在朝中效力,也没有人拥有功名,这与赵不凡如今的地位和名望是不匹配的,而在他看来,赵不凡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所以他不希望扈三娘去争正妻,更何况是与权势极大的朱伯材争,他觉得那会带来灾祸。

可他心中又确实希望扈三娘纳入赵家,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道,若不能进入撑得起门面的人家,那就要遭受颠沛流离之苦,上有欺压盘剥,下有山贼流寇,生存不易。虽然在他看来,以扈家庄的条件不至于那么悲惨,但扈三娘能跟着崛起的赵不凡,两人彼此又有情,那就能过得更好,对扈家上下也是很有益处,何况赵不凡还是他暗暗钦慕的抗辽英雄,正是适合人选。

扈三娘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只是陡然听到赵不凡已有正妻,心里很不好受,懊恼地说道:“如果当年我能懂事一些,我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那就把他留下了!”

扈成苦笑着摇头:“若真是那样,他不过就是扈家庄的一个庄丁,父亲岂会愿意将你下嫁,他又如何能成为抗辽英雄,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和风光,如何让你我钦慕?经历变了,人也会有差异,那时候你未必还有今日这般期待和爱慕他!”

“可……”扈三娘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因为她不知该说什么。

“小妹,这都是缘分,若你真是不愿,那就罢了,但若是彼此真有情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父亲有意将你许配给祝家庄的祝彪,你不愿做赵将军的偏房,那嫁到祝家庄做正妻也不错。这件事我暂时不给父亲说,不然他一定会百般撮合你与赵将军,所以你还有很多时间,好好想想吧!”

扈成也着实是心疼这个妹妹,并没有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她身上的意思,默默地看着她许久,悄悄转身。

“赵不凡真的已经有那么了不起吗?”扈三娘突然张口,仿似在问自己,又仿似在问扈成,那双眼睛隐隐冒出水雾,这时候的她仿似被击溃了自信,非常娇弱,非常想找个内心的依靠。

扈成无奈地叹口气,想了想说:“这么多年来,大宋与辽国时有小规模对抗,除去折家军能有胜有负,何曾还有人真正胜过,大宋也年年向辽国纳贡称臣,可自赵将军从军以来,短短几年,几度破辽,着实振奋人心,我确实很崇敬他,况且今日为兄与他交谈,感觉他与人相处时很温和,没有架子,让人如沐春风,人品应当不坏。

小妹,若是在太平年间,安稳和平,为兄会反对你做任何人的偏房,不求攀交权贵,只要对方疼你爱你,能得个富足平安就好,可在这个世道,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大宋已是内外交困,拳头和本事才决定一切,不管你进入哪家的门,总得先能好好活着。赵将军能保护你,又确实对你有念想,那就是不错的选择,当然这是为兄的看法,最终还是你自己决定!”

说完这番话,扈成一声叹息,径自迈步离开……

第0014章 争端

扈家大院有个很大的后花园,因为扈成早前曾说比武大会要从明天清晨才开始,晚饭过后闲着没事的赵不凡也就带着众人来这里散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郓州位于京东西路,实际上就是人们口中的山东西部,所以这里的庭院风格与聚贤庄有较大差异,无论是园林布局,还是花草树木的品种,亦或者假山池塘的排布结构,都有很大区别。

这里体现着山东工匠的智慧和审美,而聚贤庄则蕴含着浓厚的河北文化,这没有高低之分,都是智慧和艺术的精粹。走到鱼池上的拱桥,折月芝见池里有很多鱼,忍不住驻足观看,赵不凡则与时迁和焦挺讨论着武学心得。

“你们竟然也能住进扈家大院?这扈家庄是怎么安排的?”极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兴致。

赵不凡回头望去,顿见拱桥另一边走来四五个人,正是早前曾在路上有些瓜葛的家伙,此时叫嚣着出声的,仍旧还是那个被他亲手教训过的年轻人。

“你屁股又痒了是不是?还要我家哥哥给你开个花?”时迁猛然跳到前方,毫不示弱地回应。

焦挺下午那口气本就没能咽下去,这会儿不是在马上,全然避开了他的短处,哪会有半点犹豫,紧跟着冲到前方怒斥:“你这泼皮有本事就再来,我们单打独斗,谁不敢就是狗娘养的!”

那人看见只有焦挺冒出来,赵不凡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后边没动,气势瞬间增添三分:“你这个手下败将,连我一招都接不下,还敢向我挑战,果真是个长得粗壮的蠢货。”

这里是扈家庄,众人出来闲逛都不好带兵器,所以那个年轻人的铁鞭没带在身边,随着话音,他迅速摆开架势,挥起拳头就冲向焦挺,这次他出手很重,明显是想报复下午被赵不凡教训的怨气。

赵不凡本来都不想搭理,可看到他出手的模样,急得立刻出声:“焦挺,这是扈家庄,我们是客,下手不要太重!”

对面那些人齐齐一愣,显得很是惊愕,没明白他为什么说这话。

可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

焦挺站在地上的时候,很独特!

“嘭!嘭!嘭!”

对方接二连三地对着他胸膛出拳,可健壮的焦挺纹丝不动,那如同钢筋铁骨般的身躯,除非内力修为在十品以上,亦或者是同样具备深厚外家功夫的人,不然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根本就打不动。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那人吓坏了,不停挥拳,只觉得眼前这人的身体就彷如厚实的皮革,他使出浑身劲力击打,对方竟然跟没事儿人一般。

“用力打,别跟没吃饭一样!”焦挺冷声喝道。

那人心急如焚,全然被焦挺的强壮吓到了,但他很机灵,眼见实在打不动,突然拳路急变,直直打向焦挺的太阳穴。

焦挺不想再跟这人磨蹭,冷笑一声,突然使出家传的三十六路擒龙手。

霎时,那强壮的身躯竟然如猴般灵敏迅捷,只是几个眨眼间,伴随着好多声脆响,那人惨叫连连,直接被焦挺给扔了回去。

此时他手脚的关节基本上都被焦挺给卸脱臼了,连下巴都没放过,看上去颇为凄惨。

不过焦挺碍于赵不凡的吩咐,没有下重手,招招都恰到好处,使得这人看上去整个都变型,但只要把关节复位,也算不上大伤,只是没有两三个月,恐怕是无法痊愈了,而且很痛。

“小武!”对面的人这时才来得及喊出声来,一拥而上,查看伤势。

片刻后,那为首的青年愤怒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焦挺:“你敢这般重伤我曾头市的人?”

焦挺气不过,大声骂道:“伤了又如何?”

黄脸青年眼带厉色,直起身道:“这方圆几个军州,还没人敢这么欺我曾头市,我曾魁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他正要上前交战,旁边那个中年人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少庄主,这人的外家功夫非常强横,擒拿相扑是他的拿手绝技,你此刻没有带兵器,不是他对手,让我来!”

曾魁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也好,那就有劳宿教头出手教训此人!”

赵不凡这会儿也终于知道前方这群人的身份,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曾头市的人,而且为首那青年还是曾家五虎中文武双全的老四曾魁。

从那个什么宿教头说的话中,赵不凡更是听出些味道来,既然对方能在看穿焦挺后,仍旧自信满满地主动请战,那必定是有所依仗。

因为担心焦挺吃亏,赵不凡徐徐迈动了脚步。

“你们一再挑衅,我们念在这里是扈家庄,不想喧宾夺主,已经手下留情,可你们还是要不识好歹,对吗?”

他走得很慢,有种悠然自得的意味,仿佛从来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这种态度更是让曾头市那帮人来气,宿教头目光不善,冷冷地回应:“无知小儿,年纪轻轻就摆架子,那是愚蠢,你下午击败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不意味着你武功有多高!”

折月芝听到他言语中对赵不凡的讥讽,立刻就怒了,一张俏脸满含煞气,直接纵身跃起,两个飞转窜到最前。

“你对我弟弟说话客气点!”

她露出来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需要很强的轻功和内力作为支撑,宿教头感觉到她的厉害,眯起眼睛冷笑:“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个武功高强的姐姐护着。”

赵不凡可懒得管他怎么认为,转头看看生起气来的折月芝,无奈地笑笑,不与她争着说话。

“姓曾的,还有你这个姓宿的,本姑娘警告你们一次,不要再来惹我,近段时间本姑娘心情好,不想跟你计较,真把我惹恼了,信不信本姑娘把你们曾头市给拆了!”折月芝非常生气,下午她就忍住没吭声,对于她那本就爱闹的性子来说,已经属于不易,这会儿又被对方搅了兴致,还听到对方耻笑赵不凡,简直让她处于爆发的边缘。

“小姑娘,你以为你是……”

宿教头正欲回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扈成带着众多庄丁极速走来,远远就嗔怪地道:“曾公子,怎么在这里就打起来了,大家不是约定好了,在比武大会期间,所有私人恩怨都暂且放下,若有什么恩怨,可留到比武大会之后再解决,这可是众人一致认同的约定,莫要坏了规矩!”

随着扈成带着众多庄丁过来,这场架是打不下去了,曾魁也没敢正面违反约定,歉意地对着扈成解释几句,狠狠瞪了赵不凡一眼,带着麾下几人快步离去。

折月芝气得当场就要发飙,赵不凡急忙拦住:“芝芝,扈家庄以礼相待,我们终究是客,不要让人家主人难做!”

虽然折月芝的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有些爱闹,但并非听不进去道理,看旁边的扈成有些尴尬,不由压下心中怒气,抱怨着说:“真是什么心情都弄没了,这群人真是该狠狠教训!”

扈成劝慰道:“曾头市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不过他们也是不知道将军的身份,若是知道,肯定不敢这样冲突,姑娘念及在下这点薄面,暂且息怒!”

“若非看在你的面子,我刚才就把他们全都打得满地找牙!”折月芝气呼呼地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

时迁缩头缩脑地看看折月芝,探着头道:“折头领今天的火气确实有点大!”

赵不凡没有理会他,见天色已经擦黑,无心逗留,与扈成客套几句,也带着时迁和焦挺回房去了。

次日清晨,赵不凡例行完成筋脉的开拓,在扈家庄丫鬟的照顾下进行了简单的梳洗,享用了扈成安排的早点,这便带着折月芝和时迁、焦挺去往城外的比武会场。

他在扈家庄暂留,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再看一看扈三娘,另一个就是看能否有机会招揽些适合的人才,这比武会场自然是不得不去。

走了大约两刻钟,他们来到城西山岗,远远就看到岗上人头涌动,呼喊声震耳欲聋,显然是比武已经开始。

扈成早就留心着他们到来,当几人的身影出现,他立刻就离席来迎接,悄悄将赵不凡和折月芝安排到贵宾席落座,并且赵不凡的位置还刚好在扈三娘旁边。

两人目光相对,往昔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一幕幕画面也不由自主地在赵不凡脑中闪现。

他记得那个少女娇羞的面容,记得那甜美的微笑,记得那一刻的心动,记得自己站在山岗上,迎着落叶和秋风,斩钉截铁地说自己还会回来,更记得那个少女策马奔走,大声说:我叫扈三娘!

那飞舞的裙摆,仍旧那么清晰。

那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仍旧那么明亮。

那双颊的红晕,仍旧是那么娇艳欲滴。

那淡淡的少女体香,仍旧还在鼻尖萦绕。

彷如昨日!

那一年的秋天让赵不凡实在太过难忘!

落座后,赵不凡根本无心去看场中那些武艺平平的人对战,一直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有点淡淡的喜悦,有点淡淡的怀念,有点淡淡的激动,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亦真亦幻,彷如过去就是场梦,或者现在是场梦,说不清道不明!

“这些年过得好吗?”不知为何,赵不凡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谢你当初帮我制服马儿!”扈三娘近乎同时出声。

刹那间,两人目光再次相对!

这一刹那,仿似轮回,仿似时光倒流!

赵不凡心灵仿似经历着一场沐浴,那是种淡淡的,青涩的美好……



第0115章 怒火攻心

比武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激烈的喊声震动四野,十个擂台上的打斗从来就没有断过,一个接一个,一场接一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自从当年朝廷清剿江湖豪侠,民间的武人大多都选择隐忍,或是行商,或是参与农耕,或是经营田地,或是隐居山林,已经压抑了太久。如今在黄裳的努力下,朝廷适度放开对武人的压制,怎不让他们心潮澎拜。

赵不凡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扈三娘闲聊着场中的比斗,不时做些评论。

在闲聊时,赵不凡是很幽默的一个人,喜欢开些玩笑,倒是把扈三娘逗得咯咯直笑,坐在赵不凡右手边的折月芝见他们聊得起劲,很快也加入进来,她性格大大咧咧,喜欢玩闹,根本就不是安静坐得住的人。

三人一边欣赏比武,一边对各场比斗评头论足,不时调笑几句,倒是很快就熟络起来。

事实上,赵不凡嘴上说得风趣幽默,看上去就是在欣赏比斗,可内心却也想着更深层的东西。

如今的大宋,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的尚武之风,由于朝廷对武人的打压,绝大多数百姓在逆来顺受中磨去不屈的精神,比起契丹人的彪悍,差距非常大。类似这样的武斗,辽国境内多不胜数,可大宋却已经是多年未见。

此刻看着这些汇聚起来的武人,哪怕当下出场的人武功实在不怎么样,但赵不凡还是感受到宋人骨子里蕴含着的抗争和不屈,不管这些人比武是出于什么目的,为名也好,为利也好,这都不重要,他看到的只是这种敢于搏斗的精神。

越当乱世,越需要这种精神。

“不凡弟弟,你看那人,他为什么总是瞪着你?”折月芝突然说道。

赵不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看见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眉目间还颇有几分书卷气,此时脸带怒色地瞪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其人更是增添几分厉色,真像是要拼命那般。

折月芝看得莫名其妙,再度出声:“这人疯了吗?我们跟他又不认识,他瞪着你做什么?难道你和他有过节?”

“不,我没见过这人。”赵不凡摇头,略微打量,却发现那人身后有面旗子,上面写着祝家庄,显然是属于祝家庄的势力,而且看他坐在对面的贵宾席,显然地位也不低。(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这时候他有些明白了,瞥眼看了下扈三娘,笑着说道:“那个瞪着我的人可是叫祝彪?”

扈三娘心中有些慌乱,她感觉赵不凡似乎察觉了什么,又不想让他产生丝毫误会,当即急道:“正是祝家庄的祝彪,他们祝家庄和我们扈家庄相邻,所以交情比较好,为了应对匪寇,特别是近年在梁山崛起的那伙强寇,我们两庄和同样相邻的李家庄也结成联盟,同进同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也就相当于我半个哥哥!”

“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赵不凡似笑非笑地问道。

“应该是误会!”扈三娘目光躲闪地说着,她可是知道祝彪喜欢自己,如果没有赵不凡,她恐怕也会按遵照两家父母的意愿,最终嫁给对方,可少年时期,她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影子,所以对祝彪也就只有些纯粹的兄妹之情。

赵不凡不知道扈三娘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对方心中有自己,但他却知道祝彪应该是喜欢扈三娘,对方此刻的目光已经很明显,不然他找不到别的理由,毕竟他与祝彪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看样子他是不满我跟你在这里说太多话,这说明他很喜欢你,你们青梅竹马,感情应该很深吧!”赵不凡虽然对扈三娘有些念想,可那也就是份悸动,他如今更喜欢的是那份淡淡的青涩,那份回忆的甜美,但并没想过真要把扈三娘纳入家门,所以说话也就很随意。

扈三娘急了,鼓起勇气澄清:“没有,我心里真就把他当哥哥,没有男女之情,虽说父母有撮合的想法,但我自己根本不愿意,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折月芝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那双灵动的大眼不时眨动,侧身看看这个,然后又看看那个,最终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直接说道:“你心里喜欢的人,不会就是我这弟弟吧?”

赵不凡可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立刻想把这话给引开,没想还未曾张口,扈三娘却羞红着脸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是,这些年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提着铁棒的少年,一直都在想着哪天会不会再见,后来我看到你的画像,瞬间就知道你的身份。当知道你这些年的事迹,我越来越钦慕你,越来越想听到你的消息,不知不觉就让你的影子在我心里更加深刻。”

赵不凡和折月芝都愣住了。

完全没有想到,看上去很爱脸红的扈三娘,内心却是这般直爽,折月芝随口问一句,她竟然连扭捏都没有,直接就来得这般猛烈,可真是个敢爱敢恨的豪爽女子。

这反而把赵不凡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说什么好,折月芝更是眨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扈三娘。

坐在扈三娘另一边的扈成也听到这些话,嘴角露出笑意,感到非常很开心,今日他特意这么安排,就是希望赵不凡和扈三娘能交流,为此甚至还将这一带的座位和布局都调换,弄得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前后左右都用些装饰给挡住,不让别人听到。

正因为如此,随着扈三娘勇敢地说出心里话,这里也迅速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赵不凡默然片刻,突然彷如没事人那般笑道:“想不到当年憨憨傻傻的我,竟然能让你这么倾心,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那时候你拔马就走,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的失礼呢!”

“那怎么可能,当时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有些害羞罢了,不过你骑术真的好厉害,我现在也才勉强能赶上当年的你。”扈三娘思想比较单纯,没摸清楚赵不凡的套路,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那是当然,骑马射箭是我自幼就被逼着学的,只不过我很厌恶射箭!”赵不凡微笑着回应,只想把话题先给岔开。

旁边的折月芝瞬间翻个白眼,她可比扈三娘要聪明得多,对赵不凡也更加了解,哪会不知道他此刻是有意转开话题。扈成也同样皱起眉头,他见扈三娘沉浸到往日的回忆中,越谈越起劲,简直将赵不凡还没有正面回应的事给忽略掉,当即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听他们说话,全神去看远处的比武。

很快,赵不凡又将话题扯回当前的比武,妙语连珠,再度几人的气氛融洽起来。

中午休场一个时辰,比武会场仍旧没有散去,扈家庄可不会提供免费的酒宴,反而是让佃户和庄丁弄着饭菜过来卖,这恐怕也是他们愿意举办比武大会的原因,这样可以赚不少钱。至于各方贵宾,则有几个临时搭建的简易酒馆,他们可以到这里免费享用丰盛的午餐。

休场的时候,扈成忙着带人去招呼各方贵宾,把赵不凡和折月芝等人交给扈三娘陪同,几人倒是都不饿,说说笑笑,漫步前行,想着避开最拥挤的时段,待人稍微少些再吃不迟。虽说热闹能让人食欲上升,但过度拥挤却会造成反效果。

没想走着走着,祝彪突然从远处人群中冲了过来,提着一杆铁枪,气势汹汹地拦在路前。

“三娘,我在那边备下酒宴,一起过去吃吧!”

扈三娘看看赵不凡的脸色,笑着摇头:“祝二哥,今日我有贵客要接待,你们吃吧!”

祝彪早前看着赵不凡与扈三娘说了一上午的话,逗得扈三娘笑个不停,心中已经忍到极限,陡然听到这话,瞬间就压不住火气,凶狠地盯着赵不凡怒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拉着我家三娘说个不停,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随便聊……”赵不凡正要出声,扈三娘却气急败坏地抢声道:“祝三哥,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我都跟父亲说了,过几个月就上门提亲!”祝彪自顾地说道。

“祝三哥,你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提亲是你的意思,可我们扈家庄没答应啊?”扈三娘有些着急,她特别不希望赵不凡产生误会,怕对方认为自己是个感情不专一的女人,认为自己早前那番表白是在说谎。

祝彪也气得脸都红了,大声喊道:“三娘,我父亲也已经跟扈老太公说过,确实也愿意将你嫁给我,你我自幼青梅竹马,本就该走在一起,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边突然爆发的争执,惹得好多人都过来围观,祝彪的两个兄长祝龙、祝虎纷纷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个拿着铁棒的人。

“三弟,你在这里大喊大叫些什么,不要惹人笑话!”祝龙身为大哥,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立刻出声喝止。

祝彪这时候热血上头,哪还管那么多,愤恨地指着赵不凡道:“这小子想横刀夺爱,我忍不了!”

赵不凡此刻真是哭笑不得,看着急怒攻心的祝彪,笑着摇头:“祝彪,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不管我是否喜欢扈三娘,你这样做都只会起反效果,冷静点,这只是小事,坐下来好好说!”

“你少在旁边说风凉话,我跟你决一死战,谁输谁走!”祝彪哪能听得见去他的劝,怒得当场就提枪冲上来,祝龙和祝虎急忙死死拉住他,祝龙急道:“三弟,你这是要将祝家庄的脸都丢尽吗?”



第0116章 教训

祝彪那暴怒的吼声引来大批围观的人,各种异样的目光纷纷投来。(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赵不凡倒是无所谓,但他知道扈三娘现在肯定很难堪,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眉头也越皱越紧。

旁边的扈三娘更是又羞又怒,见祝彪情绪激动,仍旧在叫嚣着要跟赵不凡决一死战,祝龙和祝虎两人都拉不住,当下也真是被激怒了,不管不顾地站出来:“祝三哥,你既然这么不给妹妹留脸面,那也容妹妹今日失礼了。我们确实是青梅竹马,可我从小就把你当哥哥般看待,我和祝大哥、祝二哥也都是青梅竹马,那我是不是都该嫁?”

她被激怒后,也真是个暴脾气,顺手从背上拔出日月双刀,恼怒道:“祝三哥,你今日非要打,我这个妹妹就陪你打!”

这真是越闹越激烈,祝彪闻听这话,不敢与扈三娘正视,猛然挣脱祝龙和祝虎,死死盯着赵不凡:“你是条好汉就站出来,别跟个孬种一般躲在女人后面,拔出你腰间的刀,我们决一死战,咱们武斗场上去解决!”

折月芝听不下去了,猛然上前怒斥:“你疯了吗?张嘴就乱咬?你口口声声喜欢三娘,你顾忌三娘的感受了?她不喜欢你难道有错?不想嫁给你难道不行?难道你说让谁嫁给你,谁就必须嫁给你,你以为自己是谁?”

她女扮男装,若不是特别细致地观察,也不会知道她是女的,可此刻这一出声,又没有刻意修饰,那动听的嗓音立刻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的。

祝彪看她一眼,仍旧愤怒地瞪着赵不凡:“你难道就只会让女人为你出头,快拔出你的刀!”

“我不太会用刀,我腰间挂着霸刀,纯粹是为了好看!”赵不凡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着,转而看向扈三娘,突然问道:“祝彪的出手武力有几品?”

“大概在七品上下!”扈三娘愣愣地说。(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年纪轻轻就七品,武艺很高嘛!”赵不凡很有些诧异,这祝彪还非常年轻,可武功竟然已经有七品,让他颇有些意外,须知急先锋索超也不过就是六品,而且祝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比索超还要年轻好几岁。

赵不凡本是对祝彪来了兴趣,想了解对方的武艺,所以随口询问扈三娘,可没想这一问,却让人觉得他有种怕了的感觉,旁边围观的众多武人瞬间耻笑出声。

“这人还真配不上人家扈三娘,连出手试探都不敢!”

“是啊,祝彪武功高强,是条好汉!”

“看他长得挺俊,恐怕真就是个不学无术,全靠女人撑腰的家伙!”

“……”

一时间,各种低声私语直将赵不凡说得很不堪,折月芝可真是怒得火冒三丈,很想全都给打趴下,可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现在越是出声,赵不凡越会被人看不起,所以只是心急火燎地望着赵不凡,用眼神示意他赶快横扫现场。

可赵不凡全然没有搭理,对于周围的人说什么也全然不理会,因为他不需要再证明什么,对祝彪的情况有所了解后,他很快就张口说道:“我不会用刀,也不会为这事儿跟你打,你最好先冷静一下,晚些我会来找你!”

祝彪听到这话,瞬间气得暴跳如雷:“你是个懦夫,你根本不配跟三娘说话!”

赵不凡有些烦了,皱眉道:“你没经过挫折,鲁莽些没什么,冲动些也没什么,但你要顾忌三娘的感受,你既然喜欢她,那你更应该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三娘脸上更不好看!”

祝彪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他通红着双眼盯着扈三娘,大声怒吼:“这样的人,值得你爱慕吗?”

“值!”扈三娘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面对这么多围观的人,她的暴脾气也是上来了,咬着银牙道:“至少他顾忌我的感受,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他,这有什么不可以?祝三哥,你若是再这样,我们从小到大的兄妹情一刀两断!”

“祝老三,够了,今天是比武大会,你太冲动了!”凌厉的呵斥声传来,围观者纷纷让开条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领着扈成和众多人徐徐走进人群。

这男子拿着一根混铁点钢枪,衣衫华丽,正是李家庄的庄主,外号扑天雕的李应。

祝彪现在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圆瞪着眼喝道:“李庄主,这与你无关,这是私事,不碍着比武大会,你不要多管闲事!”

赵不凡看向李应的面色凝重了些,在上辈子的模糊记忆中,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除去枪法惊人,还背藏五把飞刀,可在百步之内取人性命,武艺极高,行事又非常低调,是梁山好汉中少数得到善终的人,其出手武力至少可比花荣和徐宁等人,与林冲、关胜的差距恐怕也不是特别大。

面对祝彪丝毫不给面子的行为,李应只是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才劝你一句,若实在不听,那便由得你去碰个灰头土脸。”

祝彪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他,径自上前,手中长枪平指赵不凡。

“今天你哪也去不了,公平与我一战,败的人离开扈三娘,不要躲在女人后边!”

“你有完没完?”折月芝脸色一变,明显已是忍无可忍。

“滚开!我没跟你说话!”祝彪破口大骂。

“唰!”

赵不凡猛然抬起头来,那在军阵中养出的杀气毫不掩饰地释放,双目如同猛虎般释放凶光。

“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这么喝斥芝芝,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伴随着话音,赵不凡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那懒散的游侠之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铁与血中练就的狠辣与无情。

“祝彪,我念在扈三娘面子不好看,念在你是为情所困,你的鲁莽和冲动,我都给予理解,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有追求任何人的权利,可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你要为你刚才那句话付出代价!你怎么骂我,我都可以不计较,因为我觉得你有股子勇劲,是个人才,但你骂折月芝,我不能忍!”

赵不凡迎着祝彪一步步前行,步伐缓慢而沉重,气势节节攀升。

跟在祝家三兄弟后面那个拿着铁棒的人脸色剧变,猛然大喊:“三公子快退!”

祝彪哪会听他的,眼见赵不凡出来,整个人瞬间纵身而起,狂声喊道:“你这个懦夫终于肯出一战,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付出代价!”

面对迎面而来的铁枪,赵不凡脸露狠辣的笑容:“这个时候还不知冷静,空有一身武艺,发挥不出七层,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战斗!”

“嗖!”

赵不凡如同利箭般窜身跃起,使出九阴真经中的绝学九阴神爪,双手红芒萦绕,犹如苍鹰扑击,瞬间就缠上祝彪,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一把就死死抓住枪杆,连续几次强力的震击。

祝彪握枪的手瞬间被强大的力道震得松动,虎口崩裂,鲜血长流。

“枪都拿不住,你用的什么枪?”赵不凡一声爆喝,飞起又是一脚,直接将铁枪给踢得飞出去。

电光火石间,祝彪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那些围观者更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的情景。

可赵不凡哪会停下,他非常愤怒祝彪喝骂折月芝,在将其手中长枪踢飞后,顺势抢入近身,九阴神爪凶厉无匹。心中震骇的祝彪慌不可言,拼尽全力抵挡,双拳劲气鼓荡,应接不暇。

“兄台手下留情!”祝龙和祝虎两个哥哥眼看情况不妙,急得挥掌上前相救。

“以多欺少?”折月芝俏脸含煞,纵身跃入,抢先截住二人。

祝龙和祝虎的武功都很高,可面对折月芝恐怖的寒冰真气,两人即便是联手也难以突破分毫,反而频频显露险情。

这短短时间,先机全失,完全被赵不凡压着打的祝彪顶不住了,突然被赵不凡一爪挖住肋骨。

九阴真经的武功都偏于阴性,虽然深含道学精髓,可招式本身确实显得略过毒辣,动辄伤筋断骨。赵不凡并不想杀祝彪,所以在即将对其造成破坏性伤害的前一刻,猛然变爪为拳,使出太祖拳法。

“嘭!嘭!嘭!”

一拳接一拳,赵不凡的拳头接连不断打在祝彪身上,直让祝彪连反抗之力都不再有,但他还是留了力,没有真下死手,不然以他高达三品内力修为,九转金阳内力会直接将祝彪格杀当场,再不济也会弄个经脉尽断,终身成为废人。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那个跟着祝龙和祝虎赶来,手持铁棒的人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妙,突然一掌袭向赵不凡,不过他这掌倒是光明正大,并未刻意掩盖气机,明显只是意图让赵不凡停手,没有要背后偷袭的意思。

“兄台,三公子已经得到教训,不能再打了!”

“什么时候停手,我自有分寸,不需你来说!”

赵不凡可是知道这个拿着铁棒的人很厉害,有心比较,当即一脚踢飞祝彪,借势旋身,全力迎着这人挥出一掌。

“亢龙有悔!”

第0117章 勇气

那个手持铁棒的人突然出手,赵不凡凝神应对,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威力,心中更是确定了他的身份。(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一个跟随在祝家庄,手持铁棒,武艺还非常出众的,那就只有号称铁棒的栾廷玉。

面对这样的高手,使用太祖拳法或是入门篇的九阴神爪都不太稳当,所以他直接使出威力极大的亢龙有悔。目前赵不凡只学到降龙十八掌中的六掌,而其中又以亢龙有悔最为熟练。

“嘭!”

两人凌空对掌,激烈的劲气呼啸而出,吹得地上尘土飞扬。

赵不凡长发飞扬,容颜冷峻,没有半分留手,体内的九转金阳内力极限催发。

激烈的对碰,瞬间震得栾廷玉倒飞而出,落地后连退几十个碎步,赵不凡也没能好过,但比栾廷玉要好些,少退了至少十步。这是气力的正面碰撞,三品的内力修为和绝学降龙十八掌让赵不凡占据优势,栾廷玉选择硬碰,确实比不上他。

片刻后,气散灰消!

赵不凡深呼口气,平息体内翻腾,面露微笑:“铁棒栾廷玉,果真名不虚传!”

“赵将军内功修为登峰造极,小人自愧不如,九尾神狐之名,名副其实!”栾廷玉也平息下来,微笑着抱拳回应。

赵不凡略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刚才将军打斗时,李庄主曾悄悄告知小人!”栾廷玉微笑回应,态度非常客气。

两人这番对话可是将众多围观者给惊呆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早前畏畏缩缩,百般避战的青年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抗辽英雄,嘈杂的惊呼声瞬间就响彻现场。

“赵将军?他竟然就是威震北疆的赵不凡将军?”

“太不可思议了,我竟然能亲眼看到赵将军!”

“难怪,难怪,难怪这么年轻就能有这般绝世武功,也只有单枪匹马就能杀退万千辽军的赵将军才有这等风采!”

“看来赵将军早前是胸怀宽广,不想与祝三公子计较!”

“嘿!你刚才可还在起哄,说人家赵将军不学无术,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确实也很了不起!”

“当时我又不知道他是赵将军,不然哪会说那种话,赵将军是抗辽英雄,是我最崇敬的人!”

“你脸皮真厚……”

随着众人的七嘴八舌传入耳中,躺在地上的祝彪五味杂陈,从听到栾廷玉叫出赵不凡身份的那刻,他就浑身一凉,脑袋也迅速冷静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身躯的剧痛没让他有半点呻吟,可巨大的差距却让他情绪低沉,满脸苦涩。

“诶!”

他紧咬着牙,重重一拳击打在地,任由鲜血溢出。

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痛苦,祝龙和祝虎也早已经与折月芝停手,默默地走向了他。

三兄弟感情向来很好,祝虎看到祝彪此刻的模样,知道他承受着怎样的打击,忧心不已。

“三弟,你……”

可话还没说完,身为大哥的祝龙却及时伸手示意,让祝虎不要再说下去

这时候,赵不凡的气也消了,祝彪已经为出言不逊付出代价,他也无心再过多计较。本来他早前就是顾忌到很多人的颜面,没想与他打,也不计较他的冲动和莽撞,只因为他斥骂折月芝,这才怒而出手。

此时看到祝彪的模样,他很清楚,对方最痛苦的不是被击败,而是围观者的目光,是沉重的情感打击,这也是赵不凡在听到他斥骂折月芝后,想给祝彪留下的深刻教训。

不过,他并不想祝彪这个年轻高手就此沉沦,更不想他走上为情所困的歧途。在赵不凡如今的心中,装着江山,装着天下,他的眼光放得更高,在这个内忧外患的乱世,他觉得这些武人都是大宋的财富,

沉重的步伐声响起,赵不凡一步步走到祝彪身前,沉默地看着他。

“你赢了,我兑现承诺,从此离开扈三娘!”祝彪低着头,彷如斗败的公鸡,头发散乱,跌坐在地,整个人都显得很颓唐,尽管可以看出他的内心非常不甘,但还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赵不凡静默半晌,看着他的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还想怎么样?”祝彪怒目而视,凶恶地瞪过来。

“不错,你还没有完全失去勇气!”赵不凡欣赏地点点头,轻声接道:“你能言而有信,愿赌服输,还算是条好汉,可我从始至终就没有跟你赌过,感情这种事也没办法用来赌,谁都难说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仍旧有追求三娘的权利,至于愿不愿意,那是她的事,而我想对你说的,不是这个!”

伴随着话音,赵不凡徐徐伸出自己的手。

“先勇敢地起来,你在这里跌倒,至少要先站起来!”

祝彪也不知道为何,看着此刻的赵不凡,看着他那从容的气度,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他鬼使神差地接了。

赵不凡微微露出笑意,一把将他拉起。

“祝彪,刚才你只是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感情的事我不多说,这是你的事,三娘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但你不要将目光全都放在今日,放在此刻,你应该看看远方!你是有本事的人,也是个有血性和勇气的男儿,正当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要不枉这七尺男儿身,不辜负这锦绣年华!

你早前向我挑战,我不肯出来,你骂我是懦夫,我没说什么,因为我确实是选择退避,我不敢与你交战,因为我有顾虑。可这不代表我真的是懦夫,在我看来,我的勇气和一身本事不是用来向任何人表演,更不是用来向你炫耀,那是用来杀敌报国,振兴国家,让我大宋雄威传遍四海,让我们的百姓安居乐业!

为此,我可以不惜这命!

为此,我可独走前路!

这就是我的勇气!你有吗?

丈夫处事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不论你最终要做什么,你得想想给自己,给身边的人,给大众带来的是什么!你是个人才,很好的人才,武艺出众,天赋惊人,有勇气,有劲头,确实很优秀!我此刻跟你说这么多,也只是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的前路是什么?

我个人很希望你跟我走,跟我去北疆,在战场上喷洒你的热血,将你的悍勇留在我们的敌人身上,或许你会死,或许我也会死,可我们终究不枉这具男儿身,这才受人敬仰,受人爱慕!

我还会在这里待几日,你可以好好想想!”

这一席话让祝彪愣住了,刚刚经受情感和屈辱的打击,他正是茫然的时刻,这番话对他有很大的冲击。

赵不凡伸手拍拍他的肩,悄悄地转身离去,待走到扈三娘旁边,他以微不可察的音量轻声说道:“三娘,不管你的想法如何,终究是要对他说清楚,本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伙伴,何必弄得深仇大恨,刀剑相向,不管你我之间将来会如何,但我不会介意,去吧!”

“嗯!”扈三娘的眼神有些迷蒙,重重点头。

赵不凡笑了笑,与折月芝一起缓步前行,焦挺和时迁也默默地跟着离开。

待走到僻静的地方,折月芝美滋滋地看着他,突然问道:“你刚才真是为了我才发怒,为了我才决定教训祝彪?”

“那是当然!”赵不凡平静地走着,随口回应。

“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姐姐,不枉我对你这么好!”

折月芝脸上的开心毫不掩饰,还大咧咧地伸手揽住赵不凡的肩:“还有,你今天说祝彪的时候很有气度,你没看三娘当时的眼神,整个都要化了,我看她整颗心都在你身上!”

“是吗?”赵不凡不置可否,也并没有为这个感到高兴,反而皱起眉头,眼中闪烁着精光:“不过,我今天说祝彪,可不是希望在三娘面前表现什么,我是要祝彪,要祝家三兄弟,要栾廷玉!当时祝彪正是茫然无措的时候,我希望能刺激他,让他选择军队,让他跟我去北疆,他们都是人才,理当上阵杀敌,建不世之功!”

跟在身后的时迁听到这话,顿时撇着嘴:“哥哥这心也太好,那祝彪就是莽人,天下好汉多得是,何必为他煞费苦心,没有他,哥哥不照样打胜仗?”

“可若是每个人才都用起来呢?那岂不是更好?”赵不凡笑着反问。

焦挺接话道:“就是,将军的想法哪是我们能明白,时迁你多什么嘴,你这样的小贼,若不是将军爱才,哪能收你!”

“嘿嘿!”时迁讪笑两声,不以为然地说:“我可是将军的心腹爱将,祝彪哪能跟我比!”

这话可把赵不凡给逗乐了,当场大笑:“是,你们都是我的心腹爱将,都是好兄弟!”

随着赵不凡走远,这边的人群也议论纷纷地散去,个个都洋溢着赞美之词,扈三娘和扈成则与祝家三兄弟离开,两家人确实有很多事需要交流。

可当众人都走远后,一双狠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赵不凡离去的方向。

“赵不凡必然会是大金国未来的心腹大患,不能留!”(未完待续。)

第0118章 招揽

比武大会仍旧按时开始,赵不凡为避免太多人围观,早前一直在附近游玩,直到这时候才到临时搭建的酒楼吃些东西。(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没想刚刚坐下,扈三娘就寻了过来。

“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赵不凡回头望去,笑着说:“怎么样,祝彪的情绪好些没有!”

扈三娘拿着日月双刀走到桌边坐下,叹息着摇头:“祝三哥今天受到很大打击,独自返回扈家大院了,不过他说晚上想单独与你一见,祝太公也听闻这事儿,现在已经赶过来,父子二人应该在单独说话!”

赵不凡大概了解到情况,心里已是有了想法,不再多问,随便又闲谈几句,一个庄丁便端着饭菜上来。

时迁早就有些饥饿,当即拿起筷子就开动,但赵不凡一把就夹住他的筷子。

“嗯?”时迁诧异地转过头,仿似突然明白什么,陡然笑道:“哥哥先请,哥哥先请!”

事实上,赵不凡平日里从没有那么多规矩,折月芝和焦挺都有些疑惑,按说他不是这么摆架子的人。扈三娘更是秀眉微皱,显然对于这个细微的举动有些不快,这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这样对待亲近随从显得有点过了。

赵不凡并不急着解释,旁若无人地夹起菜来,还每样都小尝一口。

片刻后,他一声长叹,轻轻放下了筷子。

“可惜了满桌的美味!”

“你今天怎么了?”折月芝很疑惑,看看满桌菜品,拿起筷子就夹,没想赵不凡却再次抢先拦住,在她愕然的目光中,突然声色俱厉地寒声道:“你是要我亲自捉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嘭!”厨房内突然传出破窗声响。

伴随而来的是庄丁们愤怒地吼声:“这小贼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跑?”赵不凡眼睛一寒,身形迅速闪动,几个窜步就跳出窗户,他全力催动轻功,只是几个眨眼就在酒楼外截住正在逃离的男子,可惜这人黑衣蒙面,看不清样貌,只知他皮肤白皙,眼神很淡漠。

这时,折月芝等人先后赶至,除去时迁不得不躲在后边,众人都挺身上前,将这蒙面人围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在饭菜里下毒?”赵不凡厉声喝问。

黑衣人一句话不说,警惕地左顾右看,突然挺剑杀向焦挺,他可能是感觉焦挺最弱,想从他这里突出去。[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惜他明显挑错了人,若真说起来,在地面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扈三娘才是最弱的,而焦挺家传的三十六路擒龙手正是最能发挥威力的时候,谁都不是那么容易将他拿下。

霎时间,焦挺那健壮的身躯犹如灵猿跃动,一双长臂蜿蜒盘挪,死死控制住黑衣人的手腕,使得黑衣人根本就无法用剑刃来面对他。这也是黑衣人大意,完全没想到焦挺的三十六路擒龙手这般厉害,让他轻易近了身,以至完全被缠住。

几招之间,折月芝及时冲到,挥起一掌拍向黑衣人的后背。

“啊!!”

一声惨叫,黑衣人被打出两丈开外。

折月芝的寒冰真气很可怕,会使被击中的人很痛苦,这种内力寒气逼人,痛感直入骨髓,比之酷刑也不遑多让。辽国大将兀颜光武力强横,可唯独最怕折月芝,正是因为寒冰真气不但刚好克制他,而且会让他痛不欲生。

眼见黑衣人倒地,折月芝这才拔出沧澜剑,直指他的头:“说!你是什么人?”

“芝芝快收剑!”赵不凡急声大喊,飞驰赶来。

可声音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黑衣人猛地迎着剑撞去,脖子就势一抹。

折月芝根本没想到对方这么悍不畏死,意欲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对方借助他的手自刎当场。

扈三娘看得非常惊讶,难以置信地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看得多就习惯了!”赵不凡缓步走到尸体前,语气颇有些无奈,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

折月芝很是自责。

“我听说这人在饭菜里下毒,心太急了,没想到他有可能自杀!”

“算了,没什么!”赵不凡摇摇头。

此刻时迁已经抢着过去察看尸体,左右翻腾许久,突然出声道:“哥哥,他不是宋人!”

“不是宋人?你确定?”赵不凡猛然回头。

“确定,虽然他扮得与宋人差不多,可我确定他不是宋人,我对人的身体特征分辨得很清楚!”时迁肯定回道。

“那他是不是契丹人?”赵不凡追问。

时迁摇头:“这个倒不能确定,有可能是辽人,也有可能是金人,两国以前是一家,有相似之处!”

人已经死了,此刻无法验证,赵不凡见时迁也分辨不出具体来历,当即摇了摇头:“算了,既然不是宋人,那应该是敌国的细作,这种情况很常见,等地方官府来处理吧!”

折月芝和扈三娘可不关心对方是什么人,随着赵不凡的话音落下,他们几乎同时想起下毒的事,异口同声。

“你自己怎么样?”

“我没事!”赵不凡随意地摆手,自顾说道:“今天中午暴露了身份,刚才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儿,没想还真有人下毒!”

“真是多亏哥哥,不然我已经死了!”时迁咋舌,想起当时若真的抢先去吃,那真是不堪设想。

折月芝皱着眉头没说话,他知道赵不凡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所以没有急着多问,只是眼神中有些疑惑,但扈三娘却不太了解,当即急着问道:“可我明明看到你吃了东西,怎么会没中毒,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我刚才只是耍了个小戏法,没有真的吞咽!”

赵不凡拦住扈三娘,随口蒙混了一句,但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这也是他的秘密,在经历诸多诡诈之后,他学会了藏上几手,不管会不会传出去,有些东西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事实上他没有中毒的原因不是什么戏法,而是他修炼的九转金阳神功已经达到七转,步入大成境界,根本就是百毒不侵!

早在当年看到神功秘籍的时候,上面就已经写得清清楚楚,而且上次折月芝偶然代替他中毒的事件后,他机缘巧合地突破七转,为了验证百毒不侵的真假,他还特意到医署去找医官配制毒药,然后将毒药和解药一同拿回营帐尝试。从一般的毒到厉害的毒都试过很多,可不论什么毒,只要运转功法,九阳内力总是能将毒素排出体外,根本不需要解药。

此刻,他并不想过多解释,径自带着众人走回酒楼,重新吃了顿饭,这便漫步走往比武会场。

经过大半日的比斗,绝大部分武功差的人都退出了竞争,比武者的水准有所提高,算是有了些看头,但真正称得上高手的人还是没急着上去,只有祝龙和祝虎除外,或许是祝家庄在中午丢了脸面,所以两人都走上比武台,为祝家庄挽回些名誉。

整个下午,赵不凡也在两人身上投注了最多的目光,在上辈子的模糊记忆中,祝龙与林冲曾打上三四十合,虽然林冲很可能没有全力出手,有诈的嫌疑,可再怎么伪装,那也得装得像才行,总是使出了好几分本事,而祝龙能挡住这么多招,也说明他武艺确实不弱。

此番实际观察,赵不凡也深为满意,悄悄对着扈三娘道:“祝龙和祝虎武艺不错,我想把他们都招揽到北疆,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扈三娘笑着点头:“他们自己肯定会同意,祝大哥和祝二哥都是耿直人,早就有心出去闯荡,但祝太公那里就不好说了,他老人家曾说过,三兄弟只能出去一个闯荡,另外两个要留守家业!”

“如果我能直接让他们当上副指挥使,甚至是指挥使呢?这样从军就是官,只要他们努力奋战,以后还会有极大几率再升,这个条件是否能促使祝太公答应?”赵不凡皱眉问道。

这话让扈三娘感到难以置信:“你愿意这样直接提拔他们?他们可是刚刚从军,你能让兵部或是枢密院准许?”

“只要他们愿意,其他由我来办,你等会儿帮我个忙,先去转达下我的意思如何?”

“行!”扈三娘满口答应下来。

“另外,你与铁棒栾廷玉熟不熟?”

“当然熟了,他是祝家庄聘请的枪棒教头,武艺很高,我有时候也会过去请教武艺。”扈三娘诧异地看着赵不凡,突然奇道:“你不会连栾教头也想带走吧!”

“我不但想带走他,我还要带走你的哥哥扈成!”赵不凡似笑非笑地说着。

“这不可能!”扈三娘连连摇头,激动道:“我哥是独子,父亲还指望着他继承家业,如果他都跟你走了,我们扈家庄怎么办?我父亲怎么办?我哥确实早就想从军,甚至一直想去延安府投奔经略相公,可他确实不能走!”

赵不凡不为所动。

“这个好办,你们全家都跟我走,这扈家庄也卖了,去北方重新谋些产业,你哥扈成军政全才,我暂时先设法让他做雁头寨的副知寨,而且我还承诺,在我返回霸州完成步兵的整编后,至少让他做知寨,这个条件怎么样?令尊可会答应?”

事实上这些话看似说得小声,但仍旧能让旁边的扈成听到,根本就是说给扈成听。

扈三娘瞠目结舌,失声惊呼:“你哪来这么大权利?”

“行!”扈成激动地当场站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0119章 一网打尽

扈成也是太激动,这才当场失态,但他反应很迅速,立刻就坐了回去,没有引起远处人群的注目。[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将军,您这话可是当真?”

“那是当然,不过你也别高兴,位置你可以先坐,但军功簿上你却欠着,将来要靠你的本事和功劳来抵,若有过失,该罚仍旧会罚,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这点谁都无法改变!”赵不凡说得轻描淡写,但态度表达得很清楚。

扈成年纪尚轻,自幼文武兼习,哪会没有自己的渴望和想法,只是碍于是家中独子,必须守着偌大的家业,不敢抛开一切去搏,这才不得不隐忍下来,此刻赵不凡可说是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还是先上位,后补功,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赵将军如此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今生绝对唯将军马首是瞻,我今晚就说服家父答应此事!”扈成当场就做出承诺,虽然这会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行大礼,但那股诚意还是能让赵不凡感受得到。

“大哥,你不跟父亲商量就答应下来,你疯了吗?”扈三娘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稳重的扈成竟然会这般按捺不住,而且看他此刻流露出的兴奋,那已经完全是什么都不想再管的模样。

“小妹,赵将军厚爱于我,给我这样的机会,你知道是多么难得吗?”扈成脸上有着感慨,正视着自己的妹妹,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天赐良机,若我眼睁睁地错过,今后若还想再来,那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十倍百倍,可我还背着扈家庄,哪里敢去放手一搏,现在赵将军给我这样的机会,若不珍惜,为兄必会后悔一生!”

“哥,你……”扈三娘茫然地看着精神振奋的扈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了解这个兄长,以前那种稳重,那种和气生财的性子仿佛只是虚假的面具。

赵不凡轻轻将手放在扈三娘的香肩,在其转过头来时,微笑着看向她的眼睛。

“不要阻挡一个男人奔向他的理想,更不要阻挡一个武人奔向战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你的亲哥哥!”

扈三娘很茫然,在扈成的眼中,她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神采,在赵不凡眼中,她看到的是平静中隐含的巨浪,两人的眼神就彷如山川那般巍峨,彷如大海那般深邃……

首日的比武大会顺利结束,祝龙和祝虎独占鳌头,毫发无伤地分别成为擂主,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他八个擂主的武功,完全与他们不在一个层次。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在比武结束前悄然离席,带着众人返回扈家大院,还婉拒了所有的宴请和拜访,简单地与众人吃了顿便饭。随后,他让折月芝跟着扈三娘去拜访栾廷玉,表露招揽之意,而他则搬了张桌案到院子里,摆上了两壶酒!

柔和的月光洒落,仿佛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披上一层薄薄的银裳,在不经意中让人浮想联翩。

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夜的沉寂,也让赵不凡从无尽的遐思中醒转,他没有看向来人,只是轻轻拿起桌上的酒壶,徐徐向着两个精致的酒杯中倾洒,那清凉的酒液散发出迷人的芬芳,还没喝下去,却已令人升起醉意。

“来了?”赵不凡轻轻张口,彷如相交多年的老友,平静而自然。“坐吧!这是扈家庄的陈酿,我感觉味道应该不错!”

“扈家庄的酒,味道当然不错!”祝彪头发散乱,面容憔悴,显得还没完全从打击中走出来,说话的声音也很嘶哑。

“是啊,你应该经常喝才对,真有口福!”赵不凡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受着酒液的芬芳在嘴中萦绕不绝,他由衷感叹:“好酒,真是好酒!”

“我们祝家庄有窖藏上百年的酒,比这味道还要好!”祝彪突然说道。

“是吗?那真是令人艳羡,可惜你恐怕是不愿意请我去喝!”赵不凡微笑着放下酒杯,徐徐抬起头来正视祝彪,这也是两人的目光首次相对。“你找我?”

祝彪沉默片刻。

“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民间关于你的传言可都是真的?”祝彪仿似非常想知道答案,眼睛死死盯着赵不凡。

“你是指一枪败退万千辽军?”

“是!”

“你信?”赵不凡笑着反问。

祝彪木然地摇头:“不太信!”

“不信就对了,我也不信!”赵不凡再度给自己斟满酒,端起酒杯示意:“不管是敌是友,既然都坐下来了,那就喝上一杯,我敬你!”

说完,他再度一饮而尽。

祝彪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是一把拿起来,仰头就倒入嘴中。

“可为什么你能受到大家崇敬,连我大哥和二哥也崇敬你!”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们!”赵不凡淡淡地说道。

“我今天输了,不只是输了扈三娘,输了武艺,更输了我们祝家庄的脸面!”祝彪咬着牙,死死盯着赵不凡接道:“但你记住,我绝不会罢休,我总有一天要超越你,我会再度向你挑战,证明我不比你差!”

赵不凡轻轻一叹。

“那你已经输了!”

“你看不起我?”祝彪眼露狠色。

“没有,我从没有看不起你,相反我很欣赏你,因为你身上有股子悍勇,有出色的武艺!”赵不凡平静地面对着他,一字一顿接道:“可你确实已经输了,我的征途是辽阔的大地和无尽的海洋,可你的征途却是我,你怎么赢我?我的心中装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是收复山河,你心中装着的却只有区区脸面,你怎么赢我?我的一身武艺是用来锄奸杀敌,驰骋疆场,扬我国威,你的武艺是用来好勇斗狠,争个蝇头小利,你怎么赢我?”

祝彪如遭重击,整个人有些发懵,看着眼前的赵不凡,想着民间传颂的事迹,突然说不出话来。

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跟我走吧!跟我去边关,去收复河山,去征服大地和海洋,不要再留在祝家庄,去更广阔的天地。当有一天,我们收复幽云十六州,我们站在辽国上京的城头,我们看着百姓歌舞升平,那时候你想怎么打,我都奉陪!”

这一刻的他,身上有种难言的魅力,是种充满力量和冲击力的魅力。

祝彪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内心很矛盾,他有种愿意跟随的冲动,但又不甘心这样认输。

“你真的毫不介意今日的纷争?”

“扈三娘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她愿意嫁给谁,那是她自己的意愿,男女感情与我们现在谈论的事完全无关,今日你我的纷争,是你认为的纷争,我教训你是希望你明白,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我的纷争从来就不在这里。”

说完这番话,赵不凡徐徐端起酒杯,温和笑道:“言尽于此,这是最后一杯酒,请!”

“将军!我们跟你走!我们跟你去北疆!”祝龙和祝虎突然从远处窜出,激动地走到近前。

“大哥、二哥!”祝彪愕然地看着他们。

祝龙看向他,凝重地说:“三弟,赵将军不计前嫌,胸襟广大,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单是这份气度便值得我们跟随。我们三兄弟不能再这样了,应该跟着将军去抗辽,杀敌报国,建功立业。赵将军说的很对,男女之情与志向抱负不是一件事。”

听到这话,祝彪神色复杂地看着赵不凡,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比武大会结束的第二天上午,我会在官道上等着你给我答案!”赵不凡没有逼迫他立刻做出选择,淡淡地留下这句话,漫步回房。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入眠,祝家三兄弟,扈成,甚至是栾廷玉,全都失眠了……

接下来两天,比武大会仍旧在热闹中进行,越来越多的高手上阵,为明年春的洛阳盛典而激烈搏斗,只是赵不凡偶然发现,曾头市的那波人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去。

这离奇的举动让他有些警惕,感觉曾头市恐怕与那个下毒的黑衣人有关,毕竟曾家本就是金国人。可这终究只是怀疑,两者无法找到明确的联系,况且赵不凡如今也没有精力去曾头市找麻烦,便暂且将这个疑惑放到心中。

与此同时,在众多武人都沉浸在比武角逐的时候,祝家庄和扈家庄的核心成员却经历着艰难的抉择,年轻一代执意要走出去,两位老太公心里很支持,但又着实舍不得故土,有些骑虎难下。

赵不凡同样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怎样,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对方自己选择。

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整个比斗选出了前三十位的高手,这些高手将去参加明年春的洛阳盛会,成为可以上台比武的代表。此时祝家三兄弟和扈成都已经退出,所以他们并不在名单中,而铁棒栾廷玉和扑天雕李应则最有可能夺魁,但在最后一场,栾廷玉却突然表示退出。

李应轻松夺得第一,正自高兴,哪曾想扈家庄和祝家庄的两位太公突然上台,先后向众人表示,即将变卖两庄所有的土地,希望有意者尽快与两家商谈。

这可是惊呆了刚刚夺魁的李应,绕是他向来沉稳多智,此刻也是全然震得说不出话来!

全场沉默的那刻,赵不凡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0120章 遇伏

清晨的官道,人烟稀少,空气弥漫着清新,不少农夫在远处的田野中辛勤劳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策马伫立在碧绿的山岗,腰配霸刀,背挂弓箭,脸色很沉静。旁边的折月芝也恢复了女装打扮,一袭劲装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青白色相间的搭配让她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

“不凡弟弟,你这次为什么独独不找扑天雕李应,按理说他的能力恐怕更强!”

“他能力确实强,可现在的他不会跟我走,他不似祝龙他们年轻,内心相对要复杂得多,而且在祝家庄和扈家庄变卖土地和产业的时候,他将很快成为最大的受益人,这种时候他会在跟随我的风险和坐取利益中权衡,所以几乎没有跟着我走的可能,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摸不透这个人,不敢用!”

赵不凡这也是实话实说,从最初开始他就没考虑过李应,或许他确实是个人才,还是个已经成熟的人才,可正因为够成熟,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赵不凡不敢乱用,如今是在崛起之初,形势比较复杂,用人需要单纯些更好。

折月芝对这种权谋不是太明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莫非这就是大哥说的用人要分时机?”

“大概是吧!”赵不凡随口说了句,没有多做解释。

很快,六道身影渐渐出现在远方,他们骑乘战马,身着铠甲,还真像是即将上阵杀敌的战将。

看到祝家三兄弟,看到栾廷玉,赵不凡终于笑了,静静目视着他们来到近前。

“报将军!祝龙(祝虎、祝彪)前来报到!”祝家三兄弟当仁不让,首先下马行礼。

紧接着,扈成越步而出:“扈成前来报到!”

“栾廷玉前来报到!”最后下马走来的是栾廷玉,他年岁要大些,没有去抢年轻人的风头。扈三娘则没有吭声,只是笑着站在旁边观看。

“好!”赵不凡高兴地跳下马来,一一将他们扶起。“从今往后,你们就是霸州留屯禁军的人,是大宋的军人,我们也将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希望诸位在今后面对敌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也能肝胆相照,互相扶持。我们在战场上,那就是将命交给了身边的兄弟,万望诸位莫要忘却!”

“谨记将军教诲!”五人声音洪亮,精神显得尤其振奋,连祝彪都已摆脱颓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好!”赵不凡笑着点头:“那我现在向你们下第一道命令,祝彪,扈成!”

“在!”两人上前一步。

“命你们持我书信,协同焦挺快马北上,奔赴北狼寨找林冲,扈成暂时去雁头寨接掌副知寨一职,协助鲁智深镇守雁头寨。祝彪暂时担任金枪营副指挥使,协助徐宁尽快加强金枪营战力,这可是很快就要打硬仗的一支军队,如果祝彪你没有做好准备,将来可向我申请调任!”

祝彪听得眼睛一亮:“金枪营真的很快就要打仗?是主要战力?”

赵不凡微笑点头:“是!虽然他们只有五百人,但全都曾是守卫宫廷的班直,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武艺出众,别说未来,哪怕就是现在,你们祝家庄所有人马加在一起,也不够这五百人冲几个来回!”

“真有这么厉害?我们祝家庄的庄丁可是训练得比地方官兵还强!”祝彪心高气傲,显得有些不信。

赵不凡淡淡一笑:“你去了就知道,我们大宋在边关抗敌的将士与你们平日见的官兵不能混为一谈,你只要努力,你能赢得你想要的所有荣誉,不过你也要铭记,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违犯,没有情面可讲。”

“将军放心,属下明白!”祝彪抱拳回应,明显铆着一股劲,他现在最渴望证明自己。

赵不凡将祝彪安排到徐宁麾下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徐宁为人本分,精于正统的战阵对敌,做事勤勉,治军严厉,最是适合打磨和影响祝彪,可以尽快让祝彪完成从少公子到军人的转变。

“栾廷玉、祝虎!”

“在!”两人应声上前。

“你们两人先跟着我回京面圣,等将来返回北疆后,我亲自给你们安排!”

“是!”

“祝龙,你暂时留下!”

“留下?”祝龙愣住,有些着急了。“赵将军,我想……”

赵不凡伸手打断:“祝龙,你个性比起祝虎和祝彪要沉稳,必须暂时留下,协助两位老太公变卖土地和产业,而且两位老太公带着那么多财物和家眷北上,哪怕有心腹庄丁在身边保护,总比不上你留下更好,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你应该留下,跟着两位老太公北上,待安顿下来,你再到北狼寨找林冲。”

祝龙略微沉吟,倒也心甘情愿地领命:“那属下便先留下安顿家务!”

“好,若没有异议,那大家就按计划行事,祝彪、焦挺和扈成先北上,祝龙留下,时迁、栾廷玉和祝虎随我赴京!”赵不凡翻身上马,最后看向了扈三娘。

“暂时别过,保重!”

“你也保重!”扈三娘微笑着点点头。

众人相互道别过后,赵不凡带着折月芝、栾廷玉、时迁、祝虎转道西南,再度起行。

此后的路程也颇为顺畅,虽然出现几波想取赵不凡人头的绿林豪强,但仅仅是栾廷玉和祝虎两人出手,便已经足以应付。

栾廷玉的出手武力在五品上下,最善长使用枪棒,还会一项飞锤绝技,突然使出的时候杀伤力非常可怕,虽然赵不凡感觉他恐怕要略弱于关胜、林冲等人,但大致还是在伯仲之间,真打起来还得看临场发挥的情况。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也是个智勇双全的人,武功高不说,还不会蛮斗,兵法战阵也学过不少。

祝虎武功要差得多,比祝龙和祝彪都要弱,但出手武力也有强八品的实力,性格比较粗莽,经过多日观察之后,赵不凡给他的定位是步兵将官,适合陷阵厮杀,有韧劲,能适应恶战,但缺乏应变能力和冲击力。

这日,几人徐徐抵达潘镇地界,距离东京汴梁已是不远,途径一条狭道,正说说笑笑的时候,两旁高坡上突然出现上百个带着面具的人,他们个个都拿着劲弩,杀气腾腾。

这太可怕了,上百张劲弩齐射,在这狭窄的地方将会非常恐怖。

赵不凡只是片刻的惊愕,随即想都没想,直接弃马大喊:“用马做掩护躲到崖壁下,快!”

折月芝和栾廷玉他们的反应也很快,眨眼就跳下马来,全都蹲到马后,用马儿的身体来掩藏,迅速朝崖壁移动。

坡崖上的这些人都带着凶恶的面具,很有些摄人,特别是为首那人的面具尤其狰狞,黑面獠牙,彷如幽灵恶鬼。

此刻,他那双冰冷的眼神略微扫过,顿时抬起了手:“杀!”

“嗖!嗖!嗖!”

威力极大的弩矢离弦而出,威力极大,少数弩矢甚至连马身都能贯穿,马儿连痛嘶都发不出,瞬间毙命。

赵不凡心疼万分,这可是跟着他许久的战马,虽说不是宝马,但相处久了也有很深的感情,眼睁睁看着它暴毙当场,这心里如何能不痛,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是朝廷才能制作的强弩,这势力怎么能搞到这么多?”栾廷玉失声惊呼,满腹都是疑惑。

大宋对最先进的弩有很强的管制,严禁流落到民间,而眼前这些人使用的劲弩威力非常大,绝对是当前最强的弩,那么显而易见,这群带着面具的袭杀者必然与朝廷有关,而且他们训练有素,射得非常准。

战马死了,几人只能拖着马儿的尸体作为掩护,卷缩着躲到崖下,暂时背靠崖壁喘口气。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待时间一长,对方不断调整射击的方位,绝对难逃一死。

“将军,我们不如冲出去拼了!”祝虎怒声喊道。

“不,再忍一下,让他们射上几轮,射击的速度肯定会变慢,到时候我们趁着他们填装弩矢的间隙,一举沿着崖壁冲上去,争取搏条生路!”赵不凡冷静地回应,虽然成功几率不大,可现在也是唯一的选择,不然就是活靶子,早晚会被射杀。

突然,一支箭矢从狭小的角度射来,直奔赵不凡的头颅,幸好他躲得快。

时迁吓出一声冷汗,慌张道:“哥哥,他们在不断调换射击的方位,很快就能射到我们!”

眼见形势越来越危急,赵不凡也没辙了,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地探头观察。

“听我口令,一、二……上!”

刹那间,几人纵身跃起,催动轻功,沿着崖壁上的凸起飞速蹬踏,借力往崖壁上腾跃。

“小心!”

本来对方正在填装,赵不凡的计算没有半点偏差,可哪想对方还隐藏着二十几个人,或许是料到他们有此举动,早前一直趴在地上藏着,此刻猛然冒起来发动射击,真是要命!

栾廷玉和折月芝还好,以两人的本事尚且可以凌空转动身躯,避过这少数箭矢还不成问题。

可时迁和祝虎就不行了,眼见箭矢飞向两人,赵不凡急得爆吼一声,一手抓住一个,猛然反向下坠。

弩矢贴着他们的头发飞出去,直将三人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栾廷玉和折月芝已经登上左边的崖壁,直接与那些面具人近战搏斗,可赵不凡却带着时迁和祝虎掉落原地,还没站稳,右边崖壁上的数十张劲弩就瞄向了他们!

“完了!”

这是赵不凡心中唯一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0121章 厢都指挥使

左边的崖壁上,折月芝和栾廷玉疯狂出手,劲气狂飙,正与众多面具人激烈搏杀。(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右边的崖壁上,六七十张劲弩却迅速对准刚刚落地的赵不凡和时迁、祝虎。

这刹那间,赵不凡已经没有选择,猛然将时迁和祝虎一左一右扔出数丈开外,狂猛的九转金阳内力喷涌而出,双手快速挥动画圆,浑厚的真气结成肉眼可见的圆形坚壁,把全身都笼罩在内。

“嗖嗖嗖!”

数十支弩矢****而出,密密麻麻地如同雨滴般扑面而来,由远及近,眨眼就已是近在咫尺。

“啊!!!!”

赵不凡仰天长啸,将功力催动到极限,长发倒飞直立,猛烈的九转金阳真气瞬间引爆。

“见龙在田!!”

在赵不凡仅会的六招降龙十八掌中,这是最强的防御招数,他倾尽一切使出这招,肉眼可见的真气壁障横空闪现,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些弩矢碰到这层薄薄的真气壁障,几乎尽数被弹开。

可惜他的内力修为虽然高达三品,但武学修为却只有八品,这样施展防御招式已经超越掌控的极限,根本无法面面俱到,更无法持久支撑,偶然漏掉的两支弩矢穿透了壁障。

好在防御的时候,他尤其注意保护自己的要害,这穿透壁障的弩矢仅仅是射到右肩和左腿。

这等武功也惊呆了崖壁上的面具人,他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想象。

“站着做什么!快射!他绝对撑不住下一轮!”带着恶鬼面具的首领沉声喝斥,惊醒众多手下,他们再度抬起强弩,瞄向正在剧烈喘息的赵不凡。

“不凡弟弟!”折月芝惊恐大喝,沧澜剑奋力横扫,不管不顾地从崖壁上纵身跳下。

“别过来!”赵不凡怒瞪着双眼喝斥。

刚刚他已是拼尽全力,再来一次是实在不可能了,折月芝下来的结果只会是一起死。

可折月芝根本没听他的,几个闪身跳跃到他身边,横剑护在了前方。

刚刚被扔出很远的祝虎和时迁也回过神来,知道刚才是赵不凡救了他们,心中一狠,返身跑回,崖壁上的栾廷玉无奈地摇摇头,尽管神色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从崖壁跳下,回到众人身边。

赵不凡既感动又无奈,可现在说什么没用,面对两边寒光闪闪的弩矢,这已是绝境。(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带着恶鬼面具的头领非常冷酷,漠然地看着几人,再度抬起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尚且还没能喊出“射”字,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在他心中升起,逼得他就地一滚。

他仗着高强的武艺躲过,可他那些属下可没这么强的武功,纷纷惨叫着倒下,密集的弩矢从他们身后射来,造成极大杀伤。这太突然了,他们哪里想到会遭到伏击,由于是背对敌人,全然没有准备,所以全都成为活靶子,死伤惨重。

片刻后,一个恼怒地喝骂声传遍四野:“万花楼,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从霸州开始就沿路伏杀我女婿,今天还出动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伏杀,真是欺人太盛!”

“朱伯材!!!”带着鬼脸面具的头领咬牙切齿,似乎是被逼疯了,愤怒咆哮:“你他娘的疯了吗?自赵不凡从霸州出发,你就暗中派人跟我们拼命,这一路走下来,双方死多少人?现在还亲自带人来,他是你亲儿子吗?你要这么保他?你女儿谁不能嫁,非要嫁给赵不凡?今天你自投罗网,别怪我们万花楼不客气,你以为这次我们没有准备?”

这时,一辆精美的轿子出现在左边的崖壁上,大批高手在前开路,杀得面具人节节败退,十几个气势雄浑的高手则护卫在轿子两侧,显得极为气派。

随着仆人躬身掀开娇子的帷幔,一个满是皱纹的老人徐徐走出,白眉白须,气场非常强。

“阁下威胁朱提点,不怕他发起火来什么都不做,天天想着剿灭你万花楼?若是那样,你们能撑多久?”

这个老人身上有种很可怕的气度,很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会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说完他甚至都没去管那些面具人,转而看向崖壁下的赵不凡,目光稍有停留,随之又看向折月芝。

“呵呵!”老人笑了,在折月芝疑惑的目光中,他再度将目光投向那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万花楼头领。“我看你们楼主是真不要命了,折月芝在这里都敢乱放箭,你们真当折家那帮人是摆设?这也就是没出事,若真的出事,不说折家找你们拼命,陛下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带着鬼脸面具的人不屑地冷哼道:“折家很了不起吗?不过就是边关的小小领军家族,杀了就杀了!”

“哈哈哈!!!”老人笑了,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他看上去很老迈,但声音却很洪亮。“老夫尚且不敢说这话,你们倒是够有胆色,这大宋开国多少年,折家军就存在多少年,如此世袭罔替的家族,你们倒是可以动来试试看!我奉劝你回去告诉你们万花楼那个真正的主人,在陛下心中,整个大宋只有一个武将家族谁都不能动,那就是折家!”

带着鬼脸面具的头领心中一惊,蔡京话里有话,仿佛知道他们万花楼的一切底细,这让他有些拿捏不定。

“你究竟是谁?”

“老夫蔡京!”

“蔡相!!”万花楼的人齐齐惊呼。

此时,打斗已经停下,万花楼残存的高手正分别与蔡京和朱伯材的手下对峙。

蔡京波澜不惊,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平淡地说:“行了,你们万花楼的其它埋伏就别亮出来,赶紧撤了吧!你们真当朱提点那么容易被算计?你们的人只要出来,下一刻就会有三路兵马围剿过来,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你们全军覆没!”

伴随着他的话音,朱伯材漫步出现在视野,爽朗笑道:“蔡相今日专程赶来,究竟是帮赵不凡,还是要帮万花楼?”

“朱提点,万花楼还不是灭亡的时候,既然赵不凡安然无恙,那目的就算是完成,至于这小小的万花楼,朱提点便给老夫一点薄面,放任他们自去如何?”蔡京微笑着说。

朱伯材眼中精光闪烁。

“看来这万花楼真正的主人可不简单,竟然让蔡相舍得给他一个人情?”

“不是为了人情,如果你调查到结果,你也会这么做!”蔡京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但又并没有详细解释。

朱伯材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转头看向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

“还不快滚?”

因为带着面具,没人能看到鬼面人的表情,但肯定很差。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同时面对朱伯材和蔡京,让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正仿佛蔡京说的那句话,后招最好都别露出来,不然就是全军覆没。

“撤!”他的喝令声很压抑,话一出口,自己也立刻催动轻功离开。

蔡京目视着他们走远,这才再度将目光转向崖壁下的赵不凡。

“你即将成为朱伯材的女婿,老夫便在这里先恭喜你,而我前两日也已经奏请陛下恩准,允许霸州留屯禁军扩充为一厢,由你担任厢都指挥使,肩负霸州和沧州两地边关防务,至于你此次能获封什么官阶,那就看是否能得到陛下欣赏了。现在你我也算是两清,新婚贺礼我也算是送了,一路走好!”

突然说出这番话,蔡京径自转身,徐徐走进了华丽的轿子,他的那些护卫也很懂事,立刻起轿,不多时就消失在视线中。

赵不凡静静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蔡京,心里非常清楚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显然,那是蔡京在宣告放弃对他的栽培,是在彻底撇清关系,而原因则是他即将迎娶朱伯材的女儿,只是由于前段时间曾收到他送的十万贯,所以给了一个厢都指挥使,算是对过去的了结,同时涵盖着贺礼。

至于更深层的意思则是蔡京在表达不满,因为十万贯远远买不到厢都指挥使这样的差遣,蔡京是用这种方式在告诉赵不凡,曾经是多么想招揽他,随便就能给出个厢都指挥使,但他却选择迎娶朱伯材的女儿,没有全心全意留在他蔡京的阵营,让他蔡京很失望。

潜台词就是:我们彻底两清,我给了你这么多,我对得起你,但你对不起我,从今往后你与我无关,不要再得罪我!

这“厢”也是大宋军队的最高常规编制,一厢辖十军,一军辖五个指挥,一个指挥辖五都,每都百人,实际就是两万五千人,在武人来说,这真是权利很大的差遣了,蔡京这么大方,本就有示威的意思。

最可怕的是,霸州和沧州的边防都移交到赵不凡头上,可两万五千兵马却没有。蔡京说的是扩充,不是转调,这也就是说这个编制只能是赵不凡自己想办法,可若从新兵开始练,那再快也要两三年苦训才能称得上精锐,而且毫无作战经验,但在这个时候,他却要承担两地边防,这不是要命吗?

蔡京从此不管了,若是将来稍有过失,赵不凡就少不了面对很多麻烦,更何况他还与枢密使童贯水火不容。最重要的是,兵部在蔡京手中,枢密院在童贯手中,两个最高军事机构若都不管,那今后的钱粮兵甲分拨下来,究竟能有多少送到霸州?

这可真是既给了赵不凡甜头,抹清过往一切,同时又生生给朱伯材和赵不凡一个下马威……(未完待续。)

第0122章 尘封的隐秘

蔡京走了,朱伯材也汇合赵不凡共同返京,在大批皇城司高手同行的情况下,再也无人敢来捣乱。(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沿途,找不凡也从朱伯材口中得知,万花楼除去买凶刺杀外,本身也派出很多高手沿路截杀,从他离开霸州那刻起,对方就没停过,但这万花楼的举动也早就在皇城司的监控中,是皇城司潜伏在各地的人替他挡下了万花楼的杀手。

最后的伏杀也是万花楼精心策划,朱伯材在得知消息后,亲自与万花楼进行一番斗智斗勇,本来是想趁这次机会把万花楼势力一网打尽,可因为蔡京的出面,万花楼埋伏在暗中的后招没敢出来,朱伯材也失去最好的机会。

赵不凡早就怀疑,朝中除去童贯外,大宦官杨戬也要杀他,因而就把自己的想法与朱伯材说了,怀疑这万花楼是杨戬麾下的势力,对此朱伯材只是淡淡一笑,表示他在蔡京保下万花楼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万花楼最上面的主人正是杨戬。

正因为确定了这个,所以他才答应放过万花楼。

赵不凡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出口追问,朱伯材却笑而不语,只言在朝中没有形成新的权利格局前,不能逼急了杨戬,因为杨戬牵涉到宫廷,若是真的消灭万花楼,那必定会得到杨戬惑乱朝纲的证据,而杨戬也就必然拼个鱼死网破,牵连出一大波朝臣,甚至是宫廷内的人。那么整个朝廷会瞬间失衡,各方势力的矛盾因此而激化,引发剧烈动荡,要死很多很多人!

朱伯材也好,蔡京也好,童贯也好,朝中掌权势力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在大乱中挺住,所以蔡京不想看到那个局面,还特意提醒朱伯材不要下狠手,失控的结果谁都承受不起。

赵不凡慢慢得知这些情况,心中逐渐对朝堂形势有了更清晰的脉络。

回到东京汴梁,朱伯材也没让他去驿馆,而是带到朱家的外宅住下,因为他的圣旨被劫走,现在不能公开已经进京的消息,不然皇帝召见时要求验明正身,那就麻烦大了。

为了应对圣旨丢失的事,朱伯材心生一计,悄然放出风声,把万花楼刺杀赵不凡的事公开,让几大权臣全都得知。

枢密府书房!

童贯气得在房内来回渡步,背负双手不断喝骂:“这个杨戬究竟哪根筋不对,非要横插一脚,鬼卒损失整整一个分部才得到赵不凡的圣旨,眼看就能置他于死地,现在给我闹出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愚蠢至极,愚蠢……”

作为童贯的心腹之一,沈韩杨很懂得童贯的性格,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始终站在旁边不吭声,直到童贯骂够了,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他才面无表情地接话道:“大人,属下以为应该尽快去找梁师成,现在只有他能救赵不凡,朱伯材也肯定会去找他帮忙,我们应该抢在他们的前面!”

“没用!”童贯脸色铁青,恼怒地说:“杨戬如果不加入进来,我去找梁师成说几句,他便不会帮赵不凡,可现在杨戬加入进来,梁师成一定会帮,以他的性子,最多也就是再让朱伯材和赵不凡出些钱!”

沈韩杨听出了些味道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大人,难道梁师成与杨戬不和?”

童贯悠悠一叹:“岂止是不和,那是水火不容,杨戬早年不过是皇宫后花园的小太监,根本无法与梁师成相提并论,可自从元符三年开始,他突然受到王皇后宠信,在崇宁年间更是逐渐得到陛下恩泽,后来王皇后驾薨,陛下册封郑氏为皇后,但杨戬的地位却并没有降低,反而越加得到陛下恩宠,为了争宠,杨戬可没少给梁师成下套,两人堪称有深仇大恨!”

听完这番话,沈韩杨眉头微皱,心中感觉有些奇怪。

“大人,属下有些不解,杨戬当初在崛起的时候,梁师成难道没有设法控制?眼睁睁看着他上位?”

童贯停下脚步,面露沉思。

“这也是我多年的疑惑,当初杨戬默默无闻,却在元符三年突然得到已逝的王皇后恩宠,无论他犯下大错小错,王皇后都保他,甚至不断在陛下面前说好话,当年可是让我羡慕得紧。那八年也是杨戬最顺风顺水的八年,直到王皇后驾薨,郑皇后上位,这一切才有所改变,可那时候的他已经成势,深得陛下信任,不再需要皇后支持了。”

沈韩杨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他似乎发现什么,突然接道:“童大人可还记得元符三年发生的一件大事!”

“大事?”童贯面露疑惑,或许是时间太久,他确实不太记得了。

沈韩杨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元符二年夏,已故王皇后与当时还是贵妃的郑皇后先后怀孕,陛下初得龙子,心怀大畅,在皇子还在腹中时就曾为两人取名,王皇后之子取名赵桓,便是当今太子,而郑皇后之子取名赵柽,然而到了元符三年初,赵桓出生一切顺利,而赵柽出生后没多久却因怪病夭折,而陛下最喜爱的本就是郑皇后,对赵柽也尤其偏爱,当时可是把陛下气得杀了好些人,震动朝野!”

“确有此事,可你想表达什么?”童贯疑惑地点点头,静静等待他继续说。

沈韩杨没有迟疑,继续道:“童大人,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属下再提赵不凡那个大师傅,当初童大人千方百计从宫中藏经阁取出九转金阳神功,没想却被他给截住,虽然童大人最终与风师兄合力将他打成重伤,但秘籍却被他夺走,而且这件事还惊动了郑皇后,一面放话警告大人,一面派遣高手四处寻找那个人,似乎是想询问过去的密事。”

“这有什么奇怪,你应该清楚赵不凡的大师傅是什么人,他不但是陛下的知交,更是当今郑皇后的爱慕者,可惜在陛下登基之前,向太后将郑皇后赐给了陛下,他这才无奈退出。可不管如何,郑皇后和陛下都对他有很深的感情,郑皇后要找他谈谈过去的事也是常理!“童贯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沈韩杨面露微笑,略微停顿,待童贯想了会儿才再度接话:“大人可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与陛下决裂?当年他可是深得陛下器重,两人堪称至交,即便他双腿负伤,后来也还提举皇城司,权势极大,大人仔细想想他与陛下决裂是什么时候?”

“元符三年?”童贯颇为好奇,对于沈韩杨的话也越来越有兴趣。

“不错,正好是元符三年,而且还刚好是郑皇后之子赵柽夭折后不到一个月,他那时候进宫面圣,结果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陛下大怒,不但将他革职贬官,还将他彻底从史料上抹除,禁止任何人谈论他的名字。”沈韩杨眼神中流露出罕有的兴奋,彷如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

“你这是想证明什么?”童贯皱眉。

“大人,这些信息综合起来,再联系起当年杨戬莫名其妙的崛起,难道不让人产生怀疑?”沈韩杨反问道。

童贯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笑着摆摆手:“你想说赵不凡有可能是夭折的皇子赵柽?”

“是!”沈韩杨直接承认。

“韩杨,这个问题我连想都没想过,因为根本就不可能,赵柽夭折的时候,我也在宫中,我是全程参与葬礼,看着那孩子下葬,这怎么可能,你多想了!”

沈韩杨不为所动,坚持道:“大人,您这是先入为主,抛开您亲眼看到不说,这件事综合起来就很值得怀疑,赵不凡为什么刚好是那段时间出现在小山村?为什么后来又恰好被那个人收为徒弟?那人为什么要为赵不凡抢夺九转金阳神功?为什么赵不凡刚好姓赵?为什么他要取名叫不凡,而且据我们在那个山村的调查也可以确定,这个名字是赵不凡本就有的,他养父母捡到他的时候,襁褓里便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虽然生辰八字已经没办法证实,但这名字本就有古怪!”

“你这么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值得怀疑!”童贯皱起眉头,似乎也在考虑可能性。

沈韩杨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问道:“大人,属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时负责把皇子赵柽入棺的谁?”

“就是那个人!”童贯随口回应,可话刚出口就愣住了,整个人突然从头凉到脚。

沈韩杨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杨戬是在那个时候崛起,突然得到王皇后恩宠,王皇后的儿子赵桓也成为当年出生的唯一皇长子,而当时还是贵妃的郑皇后,生个儿子赵柽却不幸夭折,然后那个人刚好负责把赵柽入棺。与此同时,距离汴梁不远的小山村出现一个弃婴赵不凡,然后那个人又将赵不凡收为徒弟,隐居在山林之中,然后那个人又为赵不凡夺取九转金阳神功,再加上那个人与陛下和郑皇后之间的感情纠葛,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让人怀疑?

现在,杨戬在毫无利益冲突和仇恨的情况下,不顾麾下万花楼的损失,不惜一切代价要杀赵不凡,而朱伯材却以赵不凡是英才为理由,非要将长女朱琏嫁给他,倾尽全力保他,这中间究竟哪些是巧合?哪些是阴谋?不是属下多想,是这件事在属下看来,确实有些巧得过头了!”

童贯仿佛突然醒悟到什么,整个人惊得无以复加。

“你说得很有道理,当年赵柽夭折后立刻就进入冰棺冷封,是那个人亲自操作,别的人都没有看到,由于当时根本就没有准备赵柽的陵墓,所以他的实际下葬日期被迫拖延,直到元符四年九月才修建好陵墓用以下葬,同时也把那天定为他的忌日,我只看到入土时的死婴,根本没看到入棺时的模样,那么小的孩子,根本就无法分辨是不是赵柽!”

说完这番话,童贯心急火燎地走来走去,深吸口气,急声道:“沈韩杨,你明日给你一个名单,你去找上面的人,如果能找到,那务必弄明白当年的事,如果他们已经意外死亡亦或者彻底失踪,那及时回报!”(未完待续。)

第0123章 胜局

东京汴梁不但是大宋都城,更是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按照户部登记的户籍,全国共有两千多万户,人口总数不过一亿多人,但这里就占据一百五十多万人口,堪称天下最大最繁荣的城池,是最耀眼的明珠。(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如此庞大的城池,布局也非常清晰,它总共由外城、内城和皇城三个区域组成,由于东京汴梁的地价和房价贵得离谱,内城基本就是权贵和富绅居住的区域,哪怕是品阶低些的官都没办法住进去。

朱家虽然深得陛下信任,权势极大,可在内城也只有一座大宅,赵不凡暂时安顿下来的朱家外宅仍旧是在外城东区,尽管还算是靠近内城,可终究不能与内城相提并论,可就这样一座大宅院,单是地价就高达十万贯,即便面积不算小,但这样的价格也确实略过可怕。

从宅里的仆人口中,他更是得知好多普通官吏都只能租房住,除去在民间承租外,还可以向朝廷租房,因为朝廷在东京城中修建了很多房屋,由“店宅务”这个衙门专门负责,价格低廉,有补贴的性质,对所有人开放。

此外,这东京还有免费赡养孤寡老人的“居养院”,用于扶救贫困百姓医疗的“施药局、安济坊”等等,朝廷各种各样的福利措施让东京完全就是太平盛世的景象,经济繁荣,百姓安定。

这样的景象也给赵不凡再次带来剧烈冲击,在这黑暗的年代,汴梁城与外面格格不入,这里比起外面,那就是天堂!

可随着最初的好奇心褪去,当赵不凡再度回想时,却觉得这东京汴梁就彷如囚笼,囚禁的就是皇帝,是那些皇子,他们深居宫中,执掌权柄,对权利严加掌控,可眼睛却被完全蒙蔽,最多也就看到东京城的繁荣,然后便觉得这就是盛世。

这也让他顿时失去游玩的心思,安心在朱家外宅养伤。

折月芝可不一样,她活泼好动,哪里是在宅子里待得住的人,整天往外跑,每次都买很多毫无用处的东西,然后还拿给赵不凡看。时迁跟她也差不多,每天都在出去,这里本该是他的天堂,可惜赵不凡现在严厉禁止他偷盗百姓,所以他也就只能东游西逛,主要目的是到内城收集些零散的消息。[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栾廷玉和祝虎也没什么事,除去偶尔出门逛逛,大多时候还是留在宅子内,通过练武来打发时间。

数日后,赵不凡试图去找梁师成,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事,圣旨丢失,找梁师成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原因则是梁师成常年代替陛下起草圣旨,而且他手中还有许多已经盖好玺印的空圣旨,所以他完全能够马上重新起草一封。

他之所以被众人称为“隐相”,正是因为他太受皇帝信任了,什么实权都没有,可就因为他能做到这些,哪怕连蔡京也真不敢明着得罪他,而且梁师成也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他不会乱写些会惊动皇帝的圣旨,平日里只用来卖些官爵,卖些人情,因而也不影响大局。

如今圣旨丢失,按大点说就是杀头的罪,可只要找到梁师成,让他拿张盖了印的空圣旨出来,重新把内容给填上,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因为那本就是盖了大印的真圣旨,只不过原本没写内容,现在填上去就行了。

因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打动他,而对于这个,赵不凡也早就做好准备。

可不曾想,在命人去告知朱伯材这事儿后,朱伯材竟然亲自赶过来阻止,让他现在不要见梁师成,只让他等!

略微思量后,赵不凡听从了建议,继续在朱家外宅安静养伤。

直到七月底,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心中升起疑虑的时候,朱伯材终于在夜里来到外宅,将他单独带到了内院书房。

进得书房,朱伯材点亮屋子里的烛灯,在赵不凡疑惑的目光中,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卷黄布。

“不凡,圣旨已经拿到,你可以面圣了!”

赵不凡满脸惊愕,不敢相信地接过圣旨仔细辨认。

朱伯材好笑地看着他:“放心,这是从梁师成手里拿到!”

“岳父大人,我这都还没有去见梁师成,什么代价都没有付,他就愿意给我圣旨,怎么如此大方?童贯难道没有作梗?”赵不凡略感惊奇。

朱伯材淡淡摇头:“杨戬出手袭杀你导致这件事变得复杂,梁师成原本就与杨戬水火不容,杨戬要杀你,而你却向来对梁师成颇为礼敬,早前你不还送了十万贯给他吗?当我把杨戬意欲杀你的消息放出去,再做些流言蜚语出来,让梁师成怀疑这件事是杨戬在争对他,要打压他的威望,如此他自然就会竭力保你!”

随着朱伯材这番解释,赵不凡立刻就懂了,面露笑意:“这么说来,那童贯现在都不敢去找梁师成,因为他若请求梁师成不帮我,那么梁师成会认为他与杨戬是一路的,不但讨不到好,反而惹得梁师成嫉恨!”

“对!”朱伯材笑道:“我让梁师成知道了万花楼是杨戬的势力,更让他知道万花楼非要致你于死地,然后略微传些流言蜚语出去,他查不到杨戬杀你的理由,自然便会相信那些流言,认为杨戬是看不惯你亲近他,因而要除掉你。

这种情况,梁师成绝对无法接受,杨戬这么做等同于在断他的财路,断他的根基。若他不保住你,那这种事传出去,将来大家都会认为他梁师成斗不过杨戬,今后就不敢再给他送钱,不敢再亲近他,转而都去亲近杨戬,他梁师成还怎么做?何况我还泄露出圣旨是万花楼抢去的,你说他梁师成气不气?”

赵不凡笑了,这可真是四两拨千斤的妙棋,虽然步骤很简单,可刚好打在各方势力的敏感处。

如今,杨戬是莫名其妙背了黑锅,在各方权臣眼中,他就是抢走赵不凡圣旨的人,百口莫辩,而真正拿着圣旨的童贯又不敢泄露半点消息,怕梁师成误会他跟杨戬是一路人,并且也没办法再威胁到赵不凡,可谓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一场本该掀起来的风浪,显然会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

这一刻,赵不凡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高层间的争斗,这次是朱伯材借势而为,算是胜了一局,可这种势力间的争斗却常年发生,什么时候胜,什么时候负,根本就说不清!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谁在谁的圈套,谁成为棋子更是很难说的准,每个人都像是在走钢丝一样,实在让人感到可怕!

朱伯材或许是看穿他心中所想,面带微笑地再度开口:“不凡,朝堂的事,你现在不用过多去考虑,只需要努力带兵,努力提升威望,努力掌控权利,解决好边关的事,当你做好足够的准备,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那时才是你考虑朝堂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再顶上十年八年也没问题,做大事千万不能心急!”

“多谢岳父大人,这句话小婿铭记在心!”

赵不凡认真地拱手一礼,顿了片刻,这才再度问说:“小婿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我与杨戬从无恩怨,自认也没有得罪过他,为什么他揪住我不放,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杀我?”

面对这话,朱伯材笑而不语,眼中有种光芒在闪动。

“这件事,我也是刚有些推测,但当年的事没查出具体详情,那么我就不敢确定,所以这个问题暂时不能回答你,而且你现在最好不要知道,那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需要相信我,我将自己爱女朱琏嫁给你,那我就不会害你!”

赵不凡认真地与朱伯材对视许久,静静点头:“这个我信!”

朱伯材笑着起身:“好了,不说这些让人沉重的事,明后天你准备进宫面圣,我也要去准备你与琏儿的婚礼,这个朱家外宅送你了,地契和房契都在这书房的夹层里,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至于一百万贯聘礼,明晚会暗中送到这里,迎娶朱琏过门的当天,你记得要大张旗鼓地送还给我!”

赵不凡很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说谢,那真是显得有些奇怪,若不说话,那又显得更奇怪!

朱伯材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上前拍拍他的肩,笑着摇头:“行了,不要多想,你记住曾经答应我的两个承诺就好!”

事实上,赵不凡也不是什么猜测都没有,朱伯材的行为让他也有很多隐约的感觉,何况那两个承诺更是非常奇怪。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不凡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岳父大人,你是想扶持我起来造反吗?”

朱伯材前进的脚步瞬间一顿,沉默了好久,他才笑着摇头:“我不想,我们朱家也不想,我们朱家世代蒙受皇恩,忠诚于赵家天下,无论是谁意欲作乱,我朱家必拼死镇压!”

赵不凡沉默,他确实搞不懂朱伯材了,不明白他究竟是图什么,又为什么要他许下那两个承诺,但无论如何,当迎娶朱琏之后,他与朱家就绑在一条船上,若是翻船,夷灭三族,那他和朱家都是一起死!

朱伯材也再度回头看着他,脸上有种古怪的笑意,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漫步离去……(未完待续。)

第0124章 冰冷的宴请

拿到圣旨的第二天,赵不凡回京的消息彻底对外公开,蔡京虽然早就知道,但这时候才让礼部的人正式出面,浩浩荡荡地来到朱家外宅,验明正身,赐予朝服,授予冠冕,转达圣谕,让赵不凡在两日后的清晨上朝面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与此同时,朱伯材也在黎明前就派人来将朱府的牌匾换掉,彻底把朱家外宅赠给赵不凡,当作他在京城的住地。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街头巷尾都逐渐谈论抗辽英雄回京述职的事,好些人还在赵府门外徘徊观看。

如此过了一天,京城大小官吏和百姓几乎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可惜本该很热闹的赵府大门却极为冷清。

按照这时候的规矩,外臣入京,特别是地位高的外臣入京,亦或者有功之臣入京,那么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官吏来拜访,而礼部在安排面圣日期的时候,同样会特意流出一到两天的时间,这个时间就是用来让外臣处理关系。

这些外臣更是会在面圣的前一日设宴,哪怕是住在朝廷的驿馆,那么也会有驿馆出面为入京的外臣张罗。

赵不凡如今已在京城拥有大宅,自然不用由驿馆出面安排,可赵府大门敞开却没有人来,这就是更加丢脸的事!

本来很多与朱伯材交厚的朝臣来了,可看到这里门可罗雀,立刻就走,其中甚至包括黄裳等人,原因不是同样要让赵不凡难堪,而是他们与朱伯材交厚,如果在这种时候进来,那必然会有朱伯材拉人给女婿撑门面的流言,这对于赵不凡更不利。

大宋以文人治国掌权,武人地位本就偏低,如果再让满朝文武轻视,那赵不凡今后的仕途将非常艰难。

此刻,府中的赵不凡和折月芝也很生气,他们按照朱伯材早前的吩咐,特意备下三十多桌酒宴,本来还在商量是否会不够坐,哪想到了中午的时候,三十桌美味佳淆都快凉了,却一个人都没有,整个院子除去赵不凡这几个人,就只剩下朱伯材和他的两个儿子,除此之外便是府中的仆人。

凡是地位高的外臣入京面圣,哪怕是在驿馆设宴,通常都会有很多官员捧场,因为外臣能进京面圣,本就有不同寻常的意味,而且赵不凡还是首次面圣,有多少朝臣和官员来拜访和恭贺,意味着众人对这个人是否看好,是否给些薄面。

可现在,赵不凡在自家宅院设宴还遭遇这般冷清,堪称是几百年来绝无仅有的事。(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朱伯材大清早就过来了,还帮着张罗许久,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的脸色很难看,当到午后还没有见到任何人进来恭贺,他再也控制不住,怒拍桌案走人,只留下一句话。

“这些人会后悔的!”

朱伯材的两个儿子朱孝孙和朱孝章也在场,他们比朱伯材更吃惊,因为这样的情况完全超乎想象,连个小吏都不肯来,这说明所有人在无视赵不凡,如果没有这个例行恭贺的规矩还好,既然有这个规矩,那现在的情况那可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可他们也很无奈,若说他们出面去拉人,那当然是没问题,别说三十桌,一百桌都不够坐,可那样的后果只会更糟,让赵不凡受到更多耻笑,所以也就只能各自敬了赵不凡一杯酒,只劝他不要生气,安慰了一番就走了。

整个院子随之冷清得可怕,赵不凡面对眼前这空荡荡的院子,面对着摆满三十桌的酒宴,面无表情。

坐在他身旁的折月芝气得直往嘴里塞东西,她可是知道折家将每次回京是什么场面,更不要说每代折家将首次面圣的盛况,那与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初他们这代折家将首次面圣时,驿馆挤得水泄不通,一定品级以下的官员根本没法上桌,礼部亲自出面张罗,不停喊着让大家不用来,可前来拜访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

今日大清早,她想着当年的场面,还迫不及待地跟着赵不凡一起张罗,哪想辛辛苦苦弄到最后却是这种局面,如何不气。

“吃!我们自己吃!”她气呼呼地说着,不停往嘴里塞着东西。

时迁闷闷地低着头,苦笑着道:“这三十桌怎么吃得完,我……”

话音还未落,栾廷玉和祝虎都是瞪他一眼,拿起碗筷闷头不吭声。

院子里还站着很多仆人,同样没敢发出丝毫声响,负责后厨的管事李三缇悄悄走到赵不凡身边,压低着声音问说:“赵将军,还有很多菜品没上,需要继续做吗?”

赵不凡抬起头,目光扫过满院的仆人和丫鬟,看到他们惨淡的脸色,默默闭上了眼睛。

“抱歉,让大家今后都跟着我受人嘲笑,你们都坐下吃,今日既然没有外客来,那我们就自家人吃!”

“谢将军赐宴!”仆人和丫鬟们配合地纷纷答谢,可面色确实显得愁云惨淡。

这个年代,仆人和丫鬟往往是因主人而得到尊重,今天这种场面传出去,以后他们在亲朋好友间也会受到嘲笑,走出去也同样会被人看不起,这与他们早前效力朱家时完全不同,心里很不是滋味。

随着他们坐下来,满院子好几十人竟然都没发出丝毫声响,个个都闷着头。

祝虎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怒而起身:“大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能把赵将军的场子给丢了,来,喝!”

说完,他一把拍开旁边的酒坛,主动开始给众人倒酒。

众人都明白赵不凡此刻的心情,尽管心中很压抑,但还是纷纷附和,强自打起精神来为赵不凡撑场面。

看到这一幕,赵不凡有些感动,但实际上很不是滋味,满桌的美味佳肴,空荡荡的宴席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讽刺,那种心情让他食不知味,默然坐在主人位上,冷漠地看着菜品渐渐变凉!

尽管祝虎、栾廷玉和时迁他们都竭尽全力活跃气氛,可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没有意义,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可以想见,今天这件事很快会传遍整个京城,甚至慢慢传遍整个大宋,成为笑柄。

甚至于有一天,史书上会这样写:厢都指挥使赵不凡首次回京述职,设酒宴客,无人赴约,备受冷落。

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奇怪,怪得可怕,赵不凡将来的成就越高,那么今日的事也越会被记载,甚至在千年之后,后人看到这一段,仍旧会将它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不凡无论再怎么有气度,终究也是有个底线,这样的羞辱真是让他无法接受!

这件事或许会让他再度名传大宋,会永留史册,成为笑柄奇谈!

折月芝担心地看着他:“算了,何必别不开心,我们吃我们的!”

“确实吃不下!”赵不凡苦笑,他已经尽力在平息内心,可心里这个坎确实过不了。“你们吃吧!我回书房安静会儿!”

这一刻,他的身影很落寞,他在北疆浴血奋战,却得到这样的对待,成为千古笑柄,如何忍受!

奸臣不来也就罢了,忠臣也没人来,连个小吏都不来打个照面,这让他真的很痛心,那落寞前行的身影,看得折月芝隐隐有种想哭的感觉,因为她清楚赵不凡为大宋付出了多少!

满院沉寂……

突然,负责迎宾的仆从猛地冲进来,激动呼喊:“来客!侍卫亲军步兵司副都指挥使,刘仲武携子刘锜前来贺喜!”

紧跟着,另一个仆从冲了进来,急声大喊:“来客!侍卫亲军马兵司副都指挥使,刘延庆携子刘光世前来贺喜!”

刹那间,赵不凡顿住脚步,猛地转过头来。

“刘仲武和刘延庆?”折月芝眼睛大亮,情绪瞬间亢奋。

殿前司和侍卫亲军马、步两司合称三衙,是禁军的最高统兵机构,刘延庆和刘仲武分别是两司的副都指挥使,形同兵马副元帅,身份非同反响,更是赵不凡目前的直属上级。

赵不凡更是愕然,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会来。

片刻后,两对父子说说笑笑地走进大院,赵不凡随之上前行礼:“末将赵不凡,拜见两位将军!”

刘仲武爽朗大笑,摆手道:“今天我们恭贺你初见圣上,这里也是你家,我们是客,你是主,何须这般大礼!”

刘延庆接过话道:“这话不错,有好酒好菜就行!”

赵不凡心中的感动真是难以对外人表达,不管这些名将以前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地位,可至少从这刻起,他将这几人都记住了,记得非常深刻。

“两位将军这边上坐!”赵不凡招呼着他们到主桌,顺口吩咐仆从:“快将凉了的菜品全部更换!”

这两对父子其实看到了院子里冷清的景象,但仿佛就是没看见那般,高高兴兴地坐下来,年轻的刘锜更是很快就豪爽地插话:“赵不凡,我可是早就想见你了,父亲整天就在我面前念你好,将来我若能单独领军,一定要和你比战功!”

这话说得很直率,并没有什么奇怪地语气,所以让人听着很舒服,因为这是军人的味道。

同样年轻的刘光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笑着打岔:“你就知道比,今天先比喝酒!”

“喝酒也比你强!”刘锜大声回道。

刘仲南和刘延庆看着两人斗嘴,乐呵呵地笑着,刘仲南更是说道:“你们三个今后都少不了并肩作战,多亲近亲近!”

他们的到来,终于让赵不凡略微扫去阴霾,几人彷如根本就没看见那些空荡荡的宴席,径自活跃着气氛!

赵不凡也亲自拍开酒坛,很感激地给几人斟酒。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高亢的喊声突然响彻几人耳边,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快又是接连两声高喊,由远及近。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未完待续。)

第0125章 皇后的心思

太监高亢的喊声惊得刘延庆和刘仲武也变了脸色,整个院子立刻安静下来。[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不凡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都懵了。皇后亲自驾临实在太不可思议,外臣首次面圣受封是很浓重的事,可若是在面圣之前,皇帝或皇后便亲自光临,那已经不能用浓重来解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道:“我是否听错了什么?”

刘延庆最先反应过来,惊得窜身而起:“不管什么原因,快接驾!!”

几人心急火燎地起身离席,正要去迎接,大批武功高强的禁军班直却已经小跑着进入院内,紧跟着是好几个躬身引路的太监,而雍容华贵的郑皇后则在宫女的簇拥中盛装行来,她头戴凤冕,长裙飘飞,四个美丽的宫女则在后边为她牵着裙摆,真是气度恢宏。

众人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跪地行礼,三叩拜见。

郑皇后面带微笑,轻轻挥手,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

“都起来吧!”

“谢皇后!”

赵不凡徐徐起身,心中非常忐忑,早前他因为没人来贺喜而感到痛心,可现在皇后亲临也同样让他暗暗叫苦,这实在太离奇了,这样的恩宠几百年来也屈指可数。

郑皇后缓步来到他身前,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激动,但她掩饰地很好,只是静静地打量,静静地观察。

满院子的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不凡更是被看得心里发慌,心里暗暗奇怪:“皇后为什么盯着我看?为什么我看到皇后就觉得很亲近?”

当他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时候,郑皇后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胸膛很起伏,可没人敢盯着她的胸口看,所以就没人发现这点,而她也很快平静下来,徐徐出声:“赵不凡,本宫早就听闻你年纪轻轻却战功彪炳,众人都夸你是大宋的霍去病,早前本宫也不太信,此番过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很好!”

“臣何德何能,竟得皇后如此盛赞!”赵不凡躬身一拜。

“你不邀请本宫坐坐?”郑皇后非常随和,彷如闲聊家常那般。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皇后请上座!”赵不凡连忙为其引路,将她带到主人位坐下。

刘仲南和刘延庆面面相觑,很惊讶郑皇后对待赵不凡的态度,在疑惑中悄悄走到桌边作陪。

郑皇后落座后,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四周,看着空空荡荡的宴席,眼中怒色一闪而过,但随之就微笑着问赵不凡说:“今天是你首次面圣的前一日,怎么没有人来为你贺喜?”

“这……”赵不凡很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

郑皇后看看他,笑着接道:“看来你是不太受欢迎,可你是大宋的功臣,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说着,她转头看向远处的太监,轻描淡写地唤道:“骆公公,本宫闲来无事,偶然来看看人们口中夸赞的少年英雄,想着凑个热闹,没想这里却是这般冷清,实在让本宫失望,这午宴着实难以下咽,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大家来聚聚!”

骆公公心领神会,当即出声:“老奴这就去办!”

在场的人是真的震惊了,谁也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做,现场安静到落针可闻。郑皇后也随意地与赵不凡开始闲聊,问的基本都是他的经历,从小到大都在问,当听到赵不凡几度在战场面临绝境时,脸色更是很难看。

可这时候的气氛很压抑,没人敢盯着她看,即便赵不凡也是略微埋着头回话,所以没人注意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再度传来太监急促的喊声,接连不断。

“皇上驾到!!!”

刹那间,院子里再度惊动,除去皇后很淡定,众人都慌忙起身迎接。

这也是赵不凡首次看到皇帝赵佶,两人目光有片刻的相对,但赵不凡很快就回避了,没敢仔细打量,忙着请他上座。

可皇帝赵佶却没动,反而是满脸诧异地站在原地,他久居上位,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势,现在收起笑容,这种威势变得更加具有压迫感。“不急着坐,你先抬起头来,朕要仔细看看你!”

赵不凡略感奇怪,有些摸不准皇帝赵佶在想什么,但抗命是不敢的,当即抬起头与其对视。

皇帝赵佶是个很随性的人,没有那么多顾忌,当场左看右看,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直把赵不凡看得很不安。好半天后,他才疑惑道:“朕看着你,怎么觉得很有眼缘,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赵不凡莫名其妙,今天对他的冲击真是太大,脑子都弄得不太清醒,先是郑皇后问些莫名其妙的私事,然后又是皇帝赵佶看他眼熟,这让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着说:“卑职从未有幸见到龙颜,今日还是首次瞻仰!”

“不对,不对!!一定在哪里见过!”皇帝赵佶不肯罢休,皱着眉头努力思索。

这让赵不凡有些举棋不定,因为实在摸不准皇帝赵佶是什么情况,若是自己长得像他某个嫉恨的人,那岂不是飞来横祸,当即笑着打岔:“陛下不如先坐下来再慢慢想,也免得累着!”

“不!朕一定见过你,待朕想起来再坐不迟!”皇帝赵佶死不松口,直让刘延庆和刘仲武他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会儿也被弄得云里雾里,完全糊涂了。

这时,郑皇后轻轻走上前,微笑地看向皇帝赵佶。

“陛下不用想了,臣妾已经问过这赵不凡的经历,陛下应该不曾见过他如今这张容颜,此番陛下觉得熟悉,恐怕是因为这赵不凡与陛下年轻的时候很像,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赵佶微微怔住,眼睛直直盯着赵不凡,越看越觉得郑皇后说得是,当即奇怪地问说:“你哪年出生,父母是谁?”

赵不凡正感到惊异,见皇帝再度问话,暂时收起了心思。

“回陛下,卑职是孤儿,是在东京汴梁几十里外的小河村由养父母抚育,具体生辰不知,但应该是在元符三年春,名字也是养父母捡到我时就已经写在襁褓中!”

“元符三年春?”皇帝赵佶喋喋自语,仿佛想起什么,情绪突然低沉下来,伤感地看向郑皇后:“柽儿也是在元符三年春出生,若是他没有夭折,恐怕也跟这赵不凡一般大小,当年他出生时眼睛就很像我!”

郑皇后嘴唇颤动,差点就把心中暗藏的真相说出来,可她还是及时忍住了,心中一动,突然悠悠感叹:“是啊!臣妾看到这赵不凡也觉得很亲近,不知是不是柽儿转世投胎!”

这话潜移默化地影响到皇帝赵佶,他是信道的人,虽说早期的道家学说中没有轮回这个概念,但发展到如今已经有轮回这个说法,所以郑皇后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当下再次盯着赵不凡看,心中越发喜爱。

“赵不凡,你可曾读过书?为何没有考科举?”

“回禀陛下,臣幼年曾跟随师傅读过几年书,可因为自小颠沛流离,所以没能到书院去读,也就没有参考资格,卑职的师傅过世时,臣尚且只有十四岁,几经辗转后无处可去,便走到北疆从了军,一直持续到现在!”

皇帝赵佶满意地点点头:“那你此刻默写几首诗词给朕看看!”

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赵不凡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当下便吩咐仆从拿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地默写了十几首赏景的唐诗宋词,还额外写上自己的赏析。

皇帝赵佶看过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字写得还不错,赏析也很全面,你可还有别的喜欢之物?”

“回陛下,臣还喜欢书画和奇石!”赵不凡这句话也是顺着皇帝赵佶的喜好说,他这些年偶尔也抽出时间学这些东西,本来是为了履行当年对黄裳的承诺,哪想现在就用上。

“你也爱奇石?”皇帝赵佶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多了。

赵不凡笑着回道:“臣略有涉猎,但因年纪太轻,学识有限,仍旧不是特别懂,只是心中喜爱!”

“看你喜欢诗词歌赋,也喜欢书画奇石,这哪像是武人!”皇帝赵佶本已经对他有所偏爱,见他的喜好也符合自己心意,更是非常高兴。“你现在是什么官阶?”

“回陛下,卑职目前的官阶是保义郎!”

“保义郎?”皇帝赵佶微微皱眉,略微想了片刻,突然看向郑皇后:“皇后让骆公公特意请朕过来看这赵不凡,可是已经有什么想法?”

郑皇后默然片刻,仍旧没有说出已经知道的部分真相,反而轻声说道:“陛下,臣妾今日出宫游景,因久闻赵不凡名声,便顺道来看看,没想见到这赵不凡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夭折的柽儿,这才示意骆公公回宫,请陛下也来看看,既然陛下现在也喜爱于他,不如收他做名义上的义子,不入皇室族谱,只为弥补臣妾与陛下心中的遗憾!”

皇帝赵佶似乎没想到郑皇后会这么说,神色非常惊讶,虽然确实很喜爱赵不凡,但若是收为义子却让他有些犹豫,尽管只是名义上的义子,不入皇室族谱,可他仍旧在权衡是否该开这个先例……(未完待续。)

第0126章 加官进爵

郑皇后提议要收赵不凡为义子,着实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哪怕赵不凡自己也是惊愕难言。(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皇帝赵佶举棋不定,既有些心动,但也有很多顾忌,眼睛在赵不凡身上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温和地说道:“皇后,这个名分不能草率,不如等回宫之后,朕再与你仔细商议此事!”

“任凭陛下安排!”郑皇后并未过多逼迫,她知道皇帝赵佶已经有这个心意,只是还顾忌着很多复杂的问题。

皇帝赵佶笑了笑,话音一转:“这名分暂时是定不下来,但朕喜爱赵不凡却是真,他年纪轻轻便屡有战功,更颇通文采,理当加封。朕记得前些日子蔡京刚保奏他担任厢都指挥使的差遣,那么朕现在就再加封他的官阶,擢升为霸州防御使,这样他担任厢都指挥使也算是名正言顺,另外朕再赐他爵位,封为霸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赵不凡彻底怔住,官阶从保义郎跳到防御使,那就是连升十几级,实属罕见,何况还另外恩赐了爵位,尽管开国男只是最低等的爵位,但皇帝赵佶表现出的态度已经说明很多,能够得到这种恩遇的朝臣是少之又少。

旁边的刘延庆见他愣着没吭声,连忙压低声音:“还不快谢恩?”

“嗯?”

赵不凡缓过劲来,连忙行大礼参拜:“叩谢陛下隆恩!”

皇帝赵佶此刻心情大好,笑着摆摆手,径自拉着郑皇后走向主位。

“既然已经来了,朕与皇后今日便在你这里凑个热闹,歌舞酒菜都速速安排上来!”

“这……”赵不凡满脸无奈,他现在去哪儿找舞女和歌姬。

“陛下,小凡初到京城,哪里能安排这些,便不要为难他了!”郑皇后笑着出声解围。

皇帝赵佶拉着郑皇后坐下,转头一看,发现不但歌舞没有,连朝臣官员都只有刘仲武和刘延庆两家,院子里的人看起来不少,但全都是仆从和禁卫,当下眉头紧皱。

“这怎么回事?怎么空荡荡的?”

众人都没回话,郑皇后轻轻附耳给他解释一番,皇帝赵佶脸上顿时有些不快,大手一挥道:“朕和皇后今日好不容易抽空来朝臣家里窜个门,凑个热闹,结果连人都没有,真是扫兴!梁师成!”

“老奴在!!”梁师成迈着碎步,躬身来到近前。(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朕只等半个时辰!”

皇帝赵佶说得很简单,可梁师成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连连应声,急急带着众多太监和禁军班直往外跑。

这下,京城的权贵可就完全被轰动!

皇后和皇帝先后派人暗示,本在等着看赵不凡笑话的他们,全都惊得无以复加,上至蔡京、童贯、高俅,下至各部司官员,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赵府赶,哪怕有要事在身,也立刻吩咐随从携带礼品上门。

短短时间内,赵府的门槛都被踩塌。

各种娇子和车架停满赵府,甚至连府外的大街都堵得水泄不通,各种恭贺声让赵不凡应接不暇,不管这其中有几句话是真,但既然设宴待客,作为主人总是需要接待。

院子里设下的三十桌酒宴也完全不够坐,大多数都只能站在旁边作陪,整个院子挤满了人。

很快,朱伯材也再度赶来,顺道还带来一批舞女和歌姬,整个宴席随之变得热闹非凡,真犹如一场盛会,本来的午宴也由于各种原因推迟到下午才开席,成为了晚宴。

席间,皇帝赵佶和郑皇后都毫不掩饰对赵不凡的喜爱,直让众多朝臣在内心直打鼓,而到场的人中,最为不安的便是童贯,不经意见就可看到有厉色从他眼中闪过。

入夜之后,喧哗渐褪,皇帝和皇后起驾回宫,众朝臣也迅速散去。

郑皇后临走时还单独召见赵不凡,悄悄问说:“小凡,你是想继续留在边关,亦或者想调回京城任职?”

面对这个问题,赵不凡的态度非常坚定。

“臣愿镇守边关,以报皇恩!”

郑皇后沉默了很久,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柔声点头:“既然这是你自己的意愿,那本宫也不再多说,只是兵凶战危,你今后上阵杀敌要多加小心,不要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几番叮嘱后,郑皇后与皇帝赵佶起驾回宫,赵不凡送走各方客人,看着冷清下来的院子,心中突然升起疑惑,他觉得今日的事太反常,有很多疑惑在心中萦绕,久久都挥之不去。

折月芝没有他想得多,高兴地拉着他说:“不凡弟弟,这下可好了,陛下和皇后都那么喜欢你,今后必能有番大作为!”

淡淡一笑,赵不凡没有回话,他总感觉冥冥中有根线在操控着今日的事,他突然开始怀疑郑皇后的态度,怀疑朱伯材为什么如此扶持自己,疑惑自己为什么与皇帝赵佶年轻时长得像。

更重要的是,由于残存着上辈子的记忆,他出生时尽管睁不开眼睛,尽管大脑发育还不成熟,尽管听不懂周围人的话,但终究有少许思考和记忆的能力,他隐约记得出生后不久,似乎就被人喂食过什么东西,然后睡了很久很久,再度苏醒时便已经被遗弃在养父母的家门口。

此外,他也曾听雪玲透露过不少信息,知道大师傅年轻时与皇帝赵佶和郑皇后都有很多纠葛,与他这个徒弟之间也不仅仅是碰巧遇见那么简单。这些零零散散,看似毫不相关的情况汇集起来,渐渐将他引向一个最终的疑问。

“难道我与皇室有关?”

当产生这个惊人的想法后,赵不凡越想越不对,当下快马去追朱伯材的车架,拦住他寻问:“岳父大人,您是否知道我的身世?我的身世是否有什么秘密?”

朱伯材听后,很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不会因为郑皇后说你长得像陛下年轻的时候,便认为自己跟皇室有关?你可别想多了,这都是凑巧,我也没想到皇后会偶然驾临,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你,这也着实是你的运气。至于皇子这种美梦还是别做了,好好靠自己本事去搏个未来。我欣赏你这身本事,但你可别走上歧途,回去好好歇着,明早记得上朝!”

这样直白的回答让赵不凡有些脸红,尴尬地告罪返回,只是在他转身离去时,朱伯材脸上却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与此同时,刚刚返宫的郑皇后正激动到难以自制,那种喜悦谁都能看得出来,可惜她身边就只有一个慈祥的老嬷嬷,也只有这个老嬷嬷才能分享她此刻的喜悦。

“奶娘!朱伯材真的没有骗我,赵不凡真的是我孩儿,他就是柽儿,他当年真的没死!”

老嬷嬷面露慈祥的笑容,她是皇后幼年的奶娘,两人相伴多年,看着皇后就彷如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皇后今日为什么不直接相认?”

郑皇后摇摇头:“不行,朱伯材说得对,凡儿是在民间长大,他文武双全,忧国忧民,如今正是快速成长的时候,我现在不能与他相认。大宋皇室早有铁律,皇子虽然可以受封官职爵位,身份尊贵,但不允许掌握实权,陛下虽然会宠他,可却会把他限制在京城,限制在这里,他终究还是不能高飞!”

“可这件事总是要公开!”老嬷嬷担忧地道。

“朱伯材说等凡儿成长起来,等他得到满朝文武支持,那才是我与凡儿相认之时,而那时他也将是太子!”

老嬷嬷看看她,略带着忧虑:“可太子赵桓也是由皇后带了十余年,皇后虽然恨他的母亲,但对赵桓向来视若己出,赵桓也对皇后很孝顺,皇后舍得看着他被废去太子位吗!”

“这件事我也有过犹豫,可朱伯材却说服了我,他午后秘密来拜见我时便曾询问,言大宋将来是拥有千古一帝好,还是拥有勉强能守成的皇帝更好,我因而轻松做出了选择!”

老嬷嬷高兴地笑了:“朱伯材竟然这般看重二皇子?”

“不只是朱伯材,还有很多人都暗中在帮凡儿,他们下定决心要促使凡儿成为千古一帝。他们认为凡儿崛起于微末,有雄心壮志,上马能战,下马能书,堪比太祖皇帝,而桓儿的心思却在山水书画之间,所以他们都觉得应该是凡儿做太子,继承江山,桓儿则只需安享富贵荣华,纵情书画,那样或许能更有成就,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老嬷嬷笑着说:“若真是如此,那二皇子确实该做太子!”

郑皇后的脸上洋溢着望子成龙的期许,可她的心又很忐忑,想到边关兵凶战危,神情又瞬间变得落寞。

“可惜我不知何时才能与凡儿相认,不知何时才能听他唤我一声母后,我这辈子都没能听到过,况且他在边关征战也实为不易,我这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皇后不要忧虑,二皇子这么多年都独自走过来,还打出响当当的名号,这说明他确实有本事,况且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当年都没能取走他的命,如今也肯定没那么容易取走,老身觉得他真正面临的困难,恐怕是朝臣!”老嬷嬷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一边安慰,也一边提醒。

郑皇后闻听这话,双眼瞬间一寒:“当年本宫尚且还躺在床榻之上修养,便听闻凡儿夭折的噩耗,那种痛苦今生难忘,如今老天将凡儿带回来,谁要取他的性命,本宫就跟谁拼个鱼死网破!”(未完待续。)



第0127章 轰动京城

一场充满波折的宴请,让多年前的隐秘轻轻掀开那神秘的面纱,暗流在不经意间涌动。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深处风暴中心的赵不凡有所察觉,可他知道的信息太少,权势也还太小,无法去把控全局,只能选择在浪潮中做一叶扁舟,顶着狂风暴雨,坚定而缓慢地飘向彼岸。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礼部就派人来到赵府,安排他首次上朝的事宜。

这本来很正常,可令赵不凡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陪同礼部官吏过来的还有个谏官,他的名字叫秦桧!

最初赵不凡还认为是同名同姓的人,直到几度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后,这才最终确定下来,这个秦桧正是政和五年考上进士,上半生颇有胆识,下半生却遗臭万年的那个人。

秦桧的父亲曾做过县令,自己则做过教书先生,那时他的理想很简单,只期望不再做教书先生,可以拥有诸多良田,保证富足就好,直到在政和五年考上进士,这才被分派到太学担任学正,如今刚刚转任为谏官。

当赵不凡摸清这些底细,确定了秦桧的身份,整个就沉默下来,一句话都没有再和他说。

虽然如今的秦桧还没有那些祸国殃民的想法,为人也谦虚乐观,但先入为主的因素实在让赵不凡难以接受。他也知道秦桧在早期是个坚持大义的人,曾是少数反对割地求和,甚至在与金国的谈判中据理力争的人,明白其真正的转变是发生在靖康事变之后,也就是他被金国掳走的那段岁月。

这段岁月中,秦桧也不知是因为看到大宋皇室的软弱,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整个人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当他被金国放归南宋,自此就慢慢成了祸国殃民的奸臣,卖国求荣、坑害忠良这些词语都不足以描绘其万一。

正因为秦桧后期的作为实在让人太过痛恨,在赵不凡上辈子的模糊记忆里印象深刻,所以即便此时的他并不令人讨厌,但赵不凡还是潜意识地就有种恶感,特别排斥。

一路上,秦桧毫不掩饰自己对赵不凡的钦慕,很尊敬他这个抗辽英雄,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可渐渐的,他似乎发现赵不凡对他颇为反感,慢慢就不说话了,只是目光显得很疑惑。

当抵达皇宫大殿之外,赵不凡更是直接与他分开,默默站到群臣中静候,再不与他有任何交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多时,梁师成高呼上朝,群臣随之登上巍峨的阶梯,有序地步入大殿之中。

今日的朝议也多是谈论南方的问题,赵不凡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只是默默地站着听,熬了近一个时辰,各项事宜总算讨论完毕,皇帝赵佶也将话题引到他身上来,例行询问边关的情况。

赵不凡早已准备妥当,当下就挑着形势好的说,把一些不能说的,牵连广的都回避掉,主要讲些军队的训练和边关建设,讲述边关将士的不容易,描绘辽国军力在衰退的实情。

皇帝赵佶听得很高兴,当场将昨日随口做出的册封正式宣布,并授予官印和官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待完成册封,赵不凡没打算多话,正要退回百官队列,皇帝赵佶却突然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急。

“赵不凡,朕与皇后都甚是喜爱你,本欲将你调回京中任职,可你却更想戎守边关以报皇恩,既然你有此志向,朕也不多阻拦,但昨夜回宫后,皇后念在你上阵厮杀多有危险,特意到皇家武库为你挑选了宝甲一副,今日朕便赐给你!”

伴随着他的话音,梁师成也暗暗招呼禁卫班直把那战甲给呈了上来。

赵不凡的心里本来不是太在意,想着皇帝赐的战甲,恐怕就是好看不中用,象征性大过实用性。可当那战甲真正挂在木柱上推到大殿,他的眼睛却再也无法移开,瞳孔渐渐放大。

在军中这么久,他对各种战甲的优劣可是非常熟悉,一眼就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宝甲。

这套战甲的造型很威武,头盔如同张开大嘴的虎头,栩栩如生,真在战场上短兵相接时,多少能起到些慑敌的作用,而那肩甲也同样做成白虎造型,一左一右,威风凛凛,而最为重要的铠甲上躯,则制作成猛虎仰天长啸的兽型。

难能可贵的是,这战甲除去威猛绝伦,更蕴含着极其巧妙的构思,它不但拼构出精美的造型,还利用这种结构进一步加强了防护力,比如胸前的虎头,不但造型流畅精美,更大大加厚了心口处的防护。

赵不凡越看越喜爱,忍不住上前伸手触碰。

皇帝赵佶似乎也看出他很喜欢,笑着说:“这副铠甲唤作白虎吞云甲,即便在皇室武库收藏的宝甲中,这也是最好的战甲之一,不仅造型精美,防护力也出类拔萃,而且它的材质、结构和重量都经过再三推敲,正适合穿戴着上阵杀敌。朕与皇后赐你这套铠甲,便是希望你今后能依仗它驰骋沙场,更希望此物能保你每次都平安归来!”

“微臣叩谢陛下和皇后恩泽,今后定当竭尽全力护我大宋北疆!”赵不凡这次真是有些感动,对于常年在边关面对辽军的他来说,这样一副战甲的价值根本无法衡量,它在很多时候就是命,多少钱都不换。

皇帝赵佶也真是打心眼里偏爱他,突然兴致勃勃地说:“不如你现在便将战甲换上,也让朕看看你上阵的模样!”

“谨遵圣旨!”赵不凡朗声应过,颇为兴奋地跟着梁师成去往偏殿换甲。

不多时,他返身回到大殿,在白虎吞云甲的衬托下,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剧变,英气逼人,真犹如神兵天将那般,直将皇帝赵佶和群臣都看得眼睛一亮。

“好!好!好!”

皇帝赵佶连说三个好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来仔细端量,越看越喜欢。

可片刻后,他又皱起了眉头:“朕多看几眼,怎么觉得又少了点什么?”

朱伯材反应极快,出列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还少了件战袍!”

“朱爱卿此话有理!”皇帝赵佶深以为然,立刻对着梁师成招手道:“去将朕穿过的那件战袍取来!”

“遵旨!”

梁师成不敢怠慢,立刻就带着人去取战袍,不多时便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返回。

皇帝赵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越是细看赵不凡,越是觉得顺眼,心念一动,竟然走下龙台,从梁师成手中接过战袍,意欲亲手替赵不凡系上。

“臣何德何能,不敢劳烦陛下!”赵不凡连声推辞,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他看来,鬼才知道皇帝在事后会不会后悔。

“无妨!”皇帝赵佶没有管他,执意将战袍亲手给他披上。

御赐龙纹战袍,这在开国初年还有不少武将得到这样的恩宠,可现如今已属罕见,只有前两代的折家将和种家将曾因功而得到过,对于当今的皇帝赵佶来说,这更是首次。

赵不凡受到的恩宠让百官都看在眼里,很多人都开始重新盘算,思考如何应对迅速崛起的他,各种目光开始聚焦到他身上。蔡京、梁师成等人在暗暗权衡,蔡攸、高俅等诸多次一级的权臣也在暗暗权衡,而急速除掉他的人更是在苦思对策……

散朝后,赵不凡独自回府,心里隐隐明白皇帝和皇后的恩宠会带来什么,对于肃清朝纲也有了更多的底气,可现如今立足未稳,手中还没有掌控足够的资本,任何行动都显得草率,思绪许久后,他最终还是暗暗做下决定:“不行,我现在还是不能操之过急,我要尽快回北疆,回到军队中把两万五千兵马带起来,招揽更多的心腹,建立起属于我自己的情报势力,不然眼前的一切终究是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

此后两日,赵府彻底热闹起来,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赵不凡在朱伯材的协助下巧妙应对,慢慢认识朝中的人,慢慢梳理各方势力的脉络,只可惜时间太过仓促,尚且还没能记住多少人,八月初七却已经到来,这也是迎娶朱琏的日子。

朱伯材趁热打铁,借着赵不凡圣眷正隆的时候扩大声势,把这场婚礼搞得尤其浓重,不但整个赵府张灯结彩,还将府外的那条大街都尽数扑上红毯,真是丝毫不惜本钱!

皇帝赵佶也在郑皇后的劝说下再度亲临,携带皇室仪仗队伍公开参加婚宴,直让赵不凡彻底轰动京城……

可事实上,赵不凡全程都处于云里雾里,由于时间的仓促,一切都是朱伯材早就暗中安排好,他只是在按照要求做,所以从大清早到朱家接走朱琏开始,他就始终处于发懵的状态,直到拜过堂以后,他才瞬间惊悟。

“我竟然成婚了?我这就已经娶妻成家?”

这时候的他只觉得头脑发晕,感觉好似做梦那般,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仓促的时间和大幅分散的精力让他根本没能做好心理准备,几度当众走神,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惹来满堂大笑,宾客都笑着调侃,说他是被美丽的新妻给迷晕了。

这种迷糊的状态让他几乎没能注意到别的事,他没看到郑皇后眼中的欣慰,没看到折月芝快乐中隐含的失落,也没看到童贯和杨戬等人阴沉的脸色,没看到的太多太多!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他在朱伯材有意的安排下被彻底灌醉,晕晕沉沉地被送入洞房,晕晕沉沉地睡上了朱琏的床榻……(未完待续。)

第0128章 满载而归

黎明前夕,赵不凡悠悠醒来,转头看看仍在酣睡的朱琏,终于从彷如梦游的状态中清醒,呆呆地看着屋顶出神。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许久后,他悄悄起身,甚至还用上轻功把自己的动静弄到最小,然后安安静静地穿戴收拾,再把朱琏的衣裙也整整齐齐地放到她床边,这才悄然走出了房门。

此时的院子里尚且漆黑一片,但空气却异常清新,赵不凡简短地洗漱过后,直奔练功房,开始了新一天的习练。

如今的他已经打通十二正经中的十条,只要坚持勤学苦练,以九转金阳神功的奇妙和他浑厚的内力,把十二正经全部打通也只是时间问题。真正困难的是今后对奇经八脉的开拓,那需要漫长的积累。

好在极为关键的任脉已经打通,虽然极限催发功力后还是会导致精气泄漏,但只要时间不是特别长,终归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围,至于想彻底根除这个隐患,那就只有将周身筋脉尽数打通,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从练功房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朱琏也早已安排好早点,正与折月芝说说笑笑地等着他。

今日的朱琏尤其美丽,肌肤焕发着光泽,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可面对赵不凡时,她却没有什么笑容,表面上温柔体贴,实际却让赵不凡感受到遥远的距离,她只有在与折月芝说话时才显得自然真诚。

赵不凡没有吭声,他想起了朱琏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会做个好妻子,做得比所有人都好,但我心里恨你!”

这种滋味让赵不凡很不好受,想说什么,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或许只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还朱琏一片太平江山,那才能让朱琏相信,他不是为个人的平步青云而娶她,是为了江山,为了两人都共有的那个宏愿而娶她!

“朱琏!”赵不凡看着正与折月芝说说笑笑的朱琏,轻轻呼唤。

朱琏慢慢回眸,平静如水:“夫君有何吩咐?”

这看似柔顺,实则冷漠的表情和语气,把赵不凡本来想说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张了张嘴,却是起身离席。

“我去书房写奏折,你们慢慢吃!”

目视着他远去,折月芝眼露疑惑:“这刚刚大婚,你们两怎么回事?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没什么,可能是夫君心情不好,姐姐莫要多想,妹妹等会儿陪你去挑头饰,我知道内城有家店的工艺特别好,肯定能选到姐姐满意的,还有一家衣坊也做得不错!”朱琏很聪明地转移话题,而且直击折月芝的软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折月芝性格活泼好动,玩心也比较重,立刻就被她引开注意力,两个美人的话题很快就扯到各种收拾打扮上去了……

独自回到书房的赵不凡静静坐了会儿,渐渐甩开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专心书写奏折。

半个时辰后,他直奔皇城,请求面圣。

如今他圣眷正隆,根本没人敢在中间作梗,经过小太监禀报,没等上多久就获得宣召,顺利进入延福宫。

这延福宫也是最富有诗意的宫殿群,亭台楼阁和各种园林都非常多,是皇帝赵佶最喜欢的宫殿,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赵不凡简短地拜见过后,便直接呈上自己的奏折。

事实上奏折的内容也很简单,赵不凡以麾下缺兵少将为借口,请旨抽调些优秀将领到北疆,甚至还请求将他们麾下的兵马也同时调过去。

这份名单包括效力于厢军的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百胜将韩韬、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廷圭、神火将魏定国,还有目前在兵部衙门里任职的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和秦明的徒弟黄信。

此外最后两人则分别是在甲仗库当小吏的轰天雷凌振,以及侍卫亲军步兵司衙门里郁郁不得志的丑郡马宣赞。

在赵不凡心中,不管这些人本事高低,但终究相对比较了解,最适合用来组成初期的班底,当初他向李邈要人的时候,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官职偏低而没能成功,但现在已经不是问题。

皇帝赵佶接过奏折草草一观,很快就笑着说:“你点出的这些人中,除去蔡州都监呼延灼和郓州都监董平,其他人都是些闲差和后备将官,几乎都是不得重用的人,怎么会选择他们,朕不如传令高俅,让他从主力禁军中给你调些将领过来。”

赵不凡拱手道:“谢陛下恩泽,但臣以为这些人拿着俸禄却没能为陛下做些实事,理当启用才好,不管多多少少,总能为朝廷节省开支,不用再额外贴补更多的粮饷和俸禄。”

这番话说得也是实情,大宋官职体系复杂混乱,有太多候补官员和将领,这笔开支向来就是国库的沉重负担,历经多次改革也没能解决,所以他这话也算是说到皇帝赵佶的心坎里,尽管区区几个人改变不了大局,但总能让皇帝感到高兴。

“不错、不错!你果真是为朝廷着想,如果每个朝臣都能如你这般,尽量在候补中选贤用能,少添些麻烦,那朕也真是省心不少,便依你所言,这些人连同他们麾下将士都调任到霸州,除此以外你可还有别的什么请求?”

“臣再恳请陛下应允,让霸州留屯禁军可以拥有七千五百骑兵的配额!”赵不凡再度开口。

骑兵的各种供需补给与步兵是全然不同的,兵甲粮饷的日常开支是步兵的数倍,所以这个还真让皇帝赵佶略有些犹豫,主要是现在大宋编制上的禁军已经多达八十多万,这还不算厢军、土兵、蕃兵这类编制的数量,军费负担已是非常沉重。

尽管这些编制大多数都是空的,钱粮军饷都落入上下官员将领的腰包,实际数量能有三十万就算顶天,可皇帝赵佶并不知道,而且国库每年终究是把这些钱粮物资都拨了下去,所以他非常犹豫。

赵不凡也知道这点,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接道:“陛下,其实也不用额外增添,不如就裁撤些腹地的留屯禁军,把这个配额给边军就好,腹地的留屯禁军太多也无用,而边关承担着正面防务,更需要兵力支撑。”

“那不如直接抽调些禁军到霸州?”皇帝赵佶疑问道。

赵不凡等得就是这句话,当即笑着回说:“臣以为这样确实最好,大宋军力已经足够,确实不必额外增添!”

皇帝赵佶皱起眉头,想了许久接道:“朕对你寄予厚望,便允了你这请求,让各地分别抽调些兵力给你,但你今后莫要让朕失望,朕和皇后虽然还没有考虑好是否给你义子的名分,但确实已将你当作义子般看待!”

“臣感恩不尽,必竭力护卫疆土!”赵不凡朗声拜谢。

随后,皇帝赵佶又拉着他谈了些风花雪月的事,赵不凡也都顺着他的心意说,折腾了半日才得以离宫回府。

完成这件事,他也彻底放松下来,暗暗计划返回北疆。

此次回京的收获已经远超他的预料,不但完全弄清敌人的面目,更是先后对童贯和杨戬造成沉重打击,同时还得到皇帝和皇后的信任和喜爱,堪称顺风顺水。

可现如今留在京城已经没用,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前,他没有扳倒童贯的把握,最想做的是回北疆打好根基,建立起足够的力量,至于京城这边有朱伯材就够了。不过他已经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回京的次数恐怕会越来越多。

十五日后,八月二十三,赵不凡上书辞行。

皇帝赵佶和郑皇后都希望他再留些日子,但赵不凡却以辽国近年时常有异动为借口,很快就得到皇帝赵佶的批准。

比起赴京时的轻装便行,此番回程堪称人数众多,朱琏、折月芝、栾廷玉,祝虎、时迁、秦明、花荣、宣赞、黄信、凌振全都同行,再加上花荣的妹妹,秦明的家眷,以及亲信随从等等,全部加起来有近八十人,车架都是七辆,声势着实不小。

为了赶时间,赵不凡也没再去绕路,直接选择走大名府这边北上,即便路过大名县时,也不曾到卢俊义家中逗留,而童贯和杨戬的人马也没敢再在路上作乱,如今的赵不凡圣眷正隆,袭击他是愚蠢地找死行为,在没有绝对保密的把握之前,他们根本不敢再出手。

没多久,众人顺利抵达霸州北狼寨。

林冲、关胜等留守诸将纷纷出营二十里迎接,赵不凡逐一打过招呼,却发现没见到郭盛、吕方,按理说时隔这么久,早前留在药家镇养伤的两人早都该回来,当即奇怪地问道:“怎么没见吕方和郭盛?他们可是去执勤了?”

张清这会儿距离赵不凡最近,诧异地看看四周,随之惊道:“吕方、郭盛不是跟随将军一同回京面圣了吗?”

刹那间,赵不凡的心里一突,急声再问:“那郝思文呢?”

早前破除童贯麾下的青鬼分部后,郝思文就率先带着证据快马返京找朱伯材,按照预先的计划,他应该是把证据交出后就先行返回北狼寨。赵不凡刚抵达京城时也随口问过朱伯材这事儿,而朱伯材也说的是郝思文早就离京。

可面对赵不凡此刻的询问,众将却显得很茫然,关胜摇头道:“可郝思文也没见回来!”(未完待续。)

第0129章 崛起

吕方、郭盛和郝思文没有返回北狼寨,了无音讯!

赵不凡本来的好心情也破坏殆尽,回到都监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精锐斥候,分别去往药家镇和京城,让他们沿路调查打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为此还以厢都指挥使的名义写下两份公文,让这些精锐斥候带在身上,必要时可凭借这个来寻求地方官府协助。

可此番调查终究不是三五几天可以完成,而麾下将领的差遣却是必须进行重新划分,尽管赵不凡忧心忡忡,但还是很快就着手准备麾下人的分配和任命,这件事关乎军队的安定和团结,可谓重中之重。

首先让他为难的就是旧部的提拔,他自己因为各种原因而升得太快,但麾下将领却绝不可能跟着升,比如关胜、林冲等人,在没有充足的理由下,无论如何保奏,绝没有办法瞬间大面积提拔,指挥使以下还好办,可指挥使以上就必定面临极大阻碍,所以这些人的差遣必须是暂代。

与此同时,即将到来的呼延灼和董平等人原本就有较高的地位,那么现在不说提拔一级半级,至少也必须是平调,不然谁还能没有怨气,若是什么错都没犯,调过来就莫名其妙地降低地位,恐怕没人能忍受。

最后则是服众,这也是最重要的,若任命的将领无法得到认同,那很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原本赵不凡是考虑把聚贤庄那边的人全都拉出来,可慎重考虑过后,他觉得这样会让将领心中不易接受,打算循序渐进,今后一个一个地单独推上去,而不是突然冒出来一群。

几日后,赵不凡召集众将议事,公布了五个骑军的编制安排。

西虎军,军都指挥使关胜暂代,左军都虞侯索超,右军都虞侯空缺,现实际军力一千人。

东虎军,军都指挥使林冲暂代,左军都虞侯张清,右由祝彪暂代,现实际军力一千人。

北虎军,军都指挥使呼延灼,左军都虞侯苏定暂代,右由朱仝暂代,现实际军力一千呼延连环铁骑。

南虎军,军都指挥使秦明,左军都虞侯空缺,右由祝龙暂代,现实际军力无。

翼虎军,军都指挥使董平,左军都虞侯栾廷玉暂代,右空缺,现实际军力五百骑兵。(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由于骑兵带来的负担太大,以现在的条件来说,根本不可能达成每军两千五百人的标准,所以赵不凡略微更改,缩减为每军一千五百人,如此就刚好是七千五百人,这也与报给皇帝赵佶的骑兵编制数量相同。

此外,金枪手徐宁和小李广花荣也担任军都虞侯,但独立于五虎军外,号为金枪骑营和银甲弓骑,直属中军。虽然报给朝廷的文书上写的是步兵编制,但赵不凡还是打算自己掏腰包补贴,务求把这两营人马打造成骑兵,而且是每营一千人。

这张名单公布后没多久,董平和呼延灼就先后率兵抵达,对于各自的任命都感到很高兴。因为从地位上说,禁军的军都指挥使要比纯粹的军州都监高,而且厢军的将领本就以调入禁军编制为荣,所以他们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至于单廷圭和魏定国等其他人,赵不凡则全部划入步兵编制,同时也温言安抚,只让他们暂且先安顿下来,静待整编。

这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就只有呼延灼和董平带来了一千五百训练有素的骑兵,加上原来的两千五百精锐,那总共也就只有四千人,如今连骑兵的基本人数都补不齐,他哪儿有能力再整编步兵。

很快,赵不凡派人携带文书四处发布征兵榜文,风风火火地展开征兵事宜。

至于皇帝赵佶答应地从各地留屯禁军抽调,他根本就没指望过,现如今各地留屯禁军能裁撤的都已经裁撤,多是些空营,兵甲粮饷全都进入上下官员将领的腰包,他们从哪儿去调人?

那些留存下来的禁军则全都驻守在关键地区,比如兵力最多的京城,比如战力最强的西疆,比如防备吐蕃和大理的巴蜀,这些根本就不能乱动,除此以外就只有刘仲武等名将手中还保着不少禁军,但他们也是大宋所必须具备的机动力量,同样动不得,那么可以想见,皇帝赵佶首先想到的,必然是从那些不太重要的地区抽调。

可这些地方压根儿就没兵了,全是空营,拿什么来调?

因此赵不凡根本就没奢望过真能调来训练有素的精锐,之所以向皇帝提出这个要求,完全是为了讹诈。

当圣旨下达,那些接到调令的地方必然焦头烂额,他们没有兵来调,可又不敢违抗圣旨,这时候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找赵不凡,只要他在交接文书上签字盖印,承认接收到兵员,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一切也不出所料,短短时间里,二十几封密信先后送到北狼寨。

这些信上的内容都很简单,那就是希望赵不凡在交接文书上签字,同时还都在信中附带一张白纸。

白纸的意思非常明显,那些人是在用这个方式表达态度,简单点说就是一句话:我给你一张白纸,有什么条件尽管开!

赵不凡没有丝毫客气,每张白纸都一一写上回复,要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有三种。

钱粮、兵甲、战马!

人可以不要,但这些必须要,而且是成倍的要!

他这也是无可奈何,如今他无法改变大宋的现状,那就只能靠这种方式来强大。对方既然裁撤掉军队,鲸吞了海量的钱粮军饷,那现在就用同样的暗箱操作来逼对方又吐出来,再度用于军队的发展和强盛,而且还顺道卖给对方一个人情。

虽然这样一次性吸收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弥补整个大宋在经年累月中被吞噬掉的国力,但总比没有要好,而且对于现在来说,这次讹诈能带来的收益,将使得“梁山军”迅速强大,为这支铁军的打造提供起步的条件。

经过与各方势力多次讨价还价,这场黑暗的交易迅速敲定。

一批又一批的物资从各方源源不断地送到北狼寨,钱粮军饷、战马兵甲,很快在这里堆积如山。

十月下旬,赵不凡签下了最后一份交接文书,这场收割也终于落下帷幕。

最终清点的时候,赵不凡笑了,一万三千多匹战马,价值过百万贯的钱粮兵甲,彻底让梁山军变得富有,而另一边的征兵事务也急速推进,因为是禁军编制征兵,而且还是名满北疆的赵不凡在征兵,这对边郡的军民实在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再加上如今世道混乱,生存不易,所以整个征兵进行得非常快。

赵不凡更是对新兵做出严格要求,若是三十五岁以上来从军的人,必须具备一定水准的武艺或者特长,三十到三十五岁可酌情降低标准,三十岁以下不做要求,这也是考虑到将来进行武艺训练所面临的问题。

十二月上旬,历时三个多月的征兵顺利结束,全军合计补充至三万一千余人,其中大多数来自北疆各地,但也有从南方千里迢迢过来的人,至于成份就更是五花八门,流民、普通民众、绿林好汉、门派弟子、厢军将士、地方的官吏、土兵、捕快等等都有!

赵不凡从其中划分出两千五百人到后勤司,彻底把梁山军的后勤独立出来,同时还弄出六千预备役,平日里与主力同样训练,也承担部分防务和运输修筑等事宜,待遇比主力要低很多,但只要表现好就随时可以进入主力。

至于两万两千五百人的主力,则是由中军、五虎军和五军步兵组成。

五虎军是骑兵,每军一千五百人,合计七千五百人。五军步兵是标准的每军两千五百人,合计一万两千五百人。此外中军由金枪骑营、银甲弓骑和近卫营组成,金枪骑营和银甲弓骑各一千人,近卫营则是五百人,合计两千五百人。

这近卫营也是赵不凡今后的贴身护卫,个个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不仅仅要求武艺够好,更要求弓马骑射和徒步作战都可兼顾,人品也经过诸多考核,是整个梁山军最精锐的一支兵马。

可惜随着近卫营编制的出现,赵不凡心里认定的三个统兵将官却迟迟没有消息,斥候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但始终没查到有用的线索,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就彷如凭空消失,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郝思文后来曾返回过药家镇,在驿馆与吕方郭盛汇合,可以确定三人应该是在一起。

这天,赵不凡亲自操练完兵士,刚返回将军府书房,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折月芝便带着时迁冲了进来。

赵不凡看到时迁,瞬间挺身而起:“怎么样?查到郝思文他们的消息了吗?”

时迁满身风尘,显然是刚刚赶回,喘了几口粗气才点头道:“查,查到了!他们被什么一品堂的高手抓走了!”

“一品堂?”赵不凡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

折月芝见他没明白,迅速接道:“这一品堂是西夏皇室招揽高手的衙门,你不知道的吗?”

“西夏一品堂?”赵不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0130章 大海之滨

赵不凡满脸愕然,怎么也没想到郝思文和吕方郭盛的失踪竟然会与西夏一品堂有关,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诸多念头。(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时迁,你还打听到什么,具体情况了解多少?”

时迁咽口唾沫,深吸口气道:“哥哥,这件事太复杂了,事情的起因是宋人与东瀛的暗中交易!”

“宋人和东瀛交易?交易什么?”赵不凡听得稀里糊涂,完全没有明白怎么又扯到东瀛的头上去了。

时迁连吸好几口气,迅速将呼吸平复下来,徐徐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自抵达药家镇,直接就去找到常在黄河边贩卖私盐的李艄公,这人也是那一带鼎鼎有名的贼头子,可没想他却已经死去多时,后来通过好些江湖朋友,辗转找到他四处躲藏的儿子,这才得知前因后果。

原来药家镇地界内,曾有宋人在那里与东瀛商人进行过交易,交易的物品是受到严格管制的军用战甲和劲弩的锻造方法。李艄公父子偶然发现这事儿,当即遭到凶猛追杀,后来侥幸碰到郝思文和吕方郭盛,承蒙他们仗义出手,这才保得性命。

李艄公父子随后便将事情告知郝思文他们,而郝思文感觉事关重大,便想把父子二人带到北狼寨,等哥哥回来后再处理,哪想没走多久,却遭到高手袭杀,他们在激战中得知,对方是西夏一品堂潜伏到宋境的高手,李艄公很快战死,郝思文等人也相继被捉走,那三十几匹战马也被对方夺走了。”

随着时迁一口气讲出这么多,赵不凡略微沉吟,在心中把内容捋了一遍,皱眉问道:“那李艄公的儿子是怎么逃脱的?”

“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在遭遇袭击的时候刚好去找野味,所以便逃过一劫,是在远处的山坡上遥遥看到!”

“这人现在何处?”赵不凡追问。

“死了!”时迁叹气道。

“怎么又死了?”

时迁摇摇头,接过了话去:“我找到他后,虽然得知很多消息,但还是不知道郝思文等人的生死下落,便想着继续查,结果顺着线索走下来,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沧州盐山县东部的海边,并追查到一个叫做云海的门派。我那天偷偷潜进去打探,结果返回露宿点的途中却发现不对,察觉到有埋伏。(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那时感觉李艄公的儿子应该是被发现了,当即装作寻常过路人离开,然后就一路逃回了北狼寨!”

“那你进云海门打探到什么?”赵不凡再问。

“这个门派对外不显山不露水,信誉也挺好,以在海上捕鱼和运货为业,但实则有很多高手,而且门派内还藏着很多东瀛武士,我去的时候还有不少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也在那里,可惜那里的防备着实太过森严,纵然是我也无法深入到核心的地方,没能探听到太多消息。”时迁说话时,脸都挤成了一团。

赵不凡的眉头越皱越紧:“那综合你看到的情况,郝思文等人是否还有活着的可能?”

“肯定还活着,我曾亲耳听到云海派的人在谈论三个军官!”时迁说得斩钉截铁。

诸多信息让赵不凡沉默下来,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来回渡步。

折月芝虽然是美女,但从小在军中长大,为人很讲义气,看赵不凡没回话,急着说道:“不凡弟弟,我们要赶紧救人!”

“我知道,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救,如果依靠地方官府,难保其中没人与对方勾结,那么就会导致打草惊蛇,若是带兵杀过去,那就更加难以保证郝思文等人的安全,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赵不凡眉头紧皱,感觉此事确实很棘手。

“这件事的顺序是先救人,所以必须先与云海派接触!”

朱琏柔美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大方地走入厅中,徐徐来到赵不凡身前,面色非常平静。“琏儿认为,我们应该扮作商人去拜访云海派,以商谈合作为借口摸清他们的情况,同时为时迁创造探查的机会,这事儿也只能是琏儿与夫君同去!”

从行为上来说,朱琏真是让赵不凡无法挑剔,她把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地妥妥当当,对外也知书达理,偶尔还会给赵不凡提些意见,真可谓是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堪称良妻的典范,连军中将官都赞口不绝,常言她是个好夫人,是赵不凡的贤内助,对她甚是尊重。

这些赵不凡都体会得到,心里也很高兴娶到这样了不起的妻子,可唯独感情上有太多问题。现在的朱琏总让他感觉到遥远,当初那种默契和亲密无间完全消失,曾经那种毫无保留的交流也再难见到。

此刻朱琏的提议,让赵不凡瞬间就回想起当初消灭丐帮分舵的时候,想起曾经那段难以复制的美好。

不知是想重新拾回过去的默契,亦或者想化解两人心里的矛盾,赵不凡没有拒绝朱琏的提议,最终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好!”

很快,粗略的营救计划便商议出来,赵不凡迅速召集众将,把军队事务交给关胜、林冲和呼延灼三人共同负责,而跟随他同行的除去朱琏、折月芝和时迁,还有秦明、董平、花荣、栾廷玉、张清和朱仝六位高手,可谓是实力强劲。

一行十人快马加鞭,不几日就赶到沧州盐山县地界。

云海派在盐山县颇有名气,赵不凡以运送大批丝绸和布匹到南方为名,假意在县城打听可靠的出海船只,结果不出一日,云海派驻守在县城的联络人就主动找上门来,在简短了解过情况后,当即便要引他们去滨临海边的东仙镇。

赵不凡做出还要再仔细考虑的模样,对方却百般劝说,直说在这盐山县就只有他们云海派最为可靠,还说他们云海派在地方官府有备案,市舶司那边也有通行文书,可以保证货物安全之类。

这当然是赵不凡故意磨蹭给对方看的,主要目的是让身份更逼真,毕竟任何商人都会将货物安全放在第一位,若毫不犹豫就跟着走,那也显得太过轻浮,很容易露出破绽。

如此耽搁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赵不凡如同终于被说动那般,点头表示可以去看看。

云海派的联络人大喜过望,因为按赵不凡讲出的货物数量,这可是桩大生意,所以他们的态度也极为热情,当即就安排着众人去往东仙镇,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可哪想刚离开城门口不多几百丈,十几骑突然从后方疾驰赶来,领头那人远远就大声喊道:“木青大官人请留步!”

木青是赵不凡的化名,当他闻听这声呼唤,瞬间就勒住战马回望,待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更是明显看到云海派的联络人范如昊脸色很难看,而且抢先策马而出,迎着对面的人喊道:“马如龙,木青大官人已经选择去东仙镇,你不要坏了规矩!”

马如龙显然是对面那群人的头领,大笑着奔到近前:“范如昊,木大官人可还没有进入朱仙镇,那我这就不算是坏规矩,现在是公平竞取!”

“哼!”范如昊显得非常生气。

赵不凡略有些不解,出面问道:“范兄,这人是谁?”

范如昊正要回答,对面的马如龙却抢先接过话道:“木大官人,在下是惊涛帮的堂主,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云海派有的,我们惊涛帮也有,此番前来就是希望木大官人能考虑下我们惊涛帮。”

“惊涛帮?”赵不凡对这个帮派还真有些耳熟,想了想说:“可是海州惊涛帮?”

“噢?原来木大官人对我们惊涛帮也有所耳闻,那可真是我们惊涛帮的荣幸!”这马如龙说话也颇为得体,让人听着很舒服。

“可惊涛帮不是海州的吗?怎么到这沧州来了?”赵不凡微有些好奇。

马如龙礼貌地回道:“不瞒大官人,我们惊涛帮的总坛确实是在海州,可在沧州也有个分堂,在下不才,暂且当这沧州分堂的堂主,而且我们惊涛帮不只是在沧州有分堂,还在南边的泉州、广州、福州等众多口岸都有分堂,所以论起海上运输,我们惊涛帮在整个大宋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们最大的海船可以远洋到拂林国!”

“拂林国?”赵不凡很是疑惑,他并没听说过这个用语。

“Romanum!”一个奇怪的口音突然响起,只见对面的人群中很快走出个非常高大的人,蓝眼睛、白皮肤、高鼻梁,他似乎看出赵不凡眼里的迷惑,微笑着说:“用你们的话来说,其实也可以翻译为罗马,不过你们以前似乎称我们为大秦,有时候也叫我们是拂林。”

这人的宋话说得还不错,但却带着非常奇怪的口音,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不凡整个都震惊了,因为这个蓝眼睛的人刺激到他脑中很多模糊的记忆,那是属于上辈子的记忆,早已经忘却的记忆。

他虽然保留着上辈子那模糊的记忆,可只会因为接触过的人,接触过的事而慢慢延伸,那就彷如一个失忆的人在回想。他是由于接触过的事物而想起水浒,想起了梁山英雄,也是因为大宋的各种情况而想起靖康之耻,想起那么多人和事。

现在,他也因为眼前这个蓝眼睛的罗马人,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一点,脚下的世界是圆的!

尽管这个记忆很模糊,比他对大宋的记忆要模糊得多,但却对他造成极其可怕的冲击……(未完待续。)

第0131章 震撼

赵不凡受到很大冲击,以前他也听到过大秦这种词,可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触,那种感觉就与听书差不多,但此刻亲眼见到眼前这个人说出那些名字,那种刺激就非常大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马如龙见他怔怔出身,以为是不知道这个国度,当下笑着说:“大官人难道不知海上丝绸之路吗?”

“知道,我都知道!”赵不凡回过神来,神色迅速平静,眼神中有种奇异的波动。“你们的海船真的能到罗马?”

马如龙见他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笑着说道:“可以,我们惊涛帮的海船可以北到金、辽,也可以越海到东瀛,甚至还有东南方的海上诸国,最远便能沿着海岸到拂林国,不过由于路途太远,每年只会走一次。本来以前也是一年两次,可大宋近些年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商贸萎缩得厉害,一年一次就够了!”

“你们惊涛帮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船队?”赵不凡目露疑惑地说。

“不,如果要走海上丝绸之路到拂林国,那可不只是我们惊涛帮,是由我们大宋最大的几个海运帮派合力同行,每年出发的时候,那至少也有二十艘以上的巨大海船扬帆起航,不管平日里有什么恩怨,只要到了海上,那大家就是同心协力,乘风破浪,历时大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完成一次航行。大官人若有兴趣,明年也可到泉州来观看起航炮礼,那可是六千六百六十六条炮竹齐响,风帆一起,震撼人心!!”

随着马如龙的讲述,赵不凡脑中闪现出数十艘巨大的海船,风帆飘扬,迎风而行,无数水手振臂高呼,在朝阳初升的时候慢慢驶出海港,迎向碧蓝的大海深处……

范如昊脸色铁青,见赵不凡似乎被对方给吸引,当下急声打断:“大官人,马如龙说得是远航,这点他们惊涛帮确实还行,可他们只是这沧州分堂的人,远航根本与他们无关。此次官人运送丝绸和布匹去南方,终究需要更实在的,惊涛帮沧州分堂的运送能力确实比不上我们云海派,这是事实!”

“不,不,不!”那个蓝眼睛的罗马人似乎听不得这话,连连摆手,以奇怪的语调接口道:“我是乘坐惊涛帮的船来到你们繁荣的宋国,也是在他们的护送下从泉州来到沧州,他们很讲信誉,很忠诚,也很有实力!”

说着,他用深邃的眼睛看向赵不凡,温和地以奇怪语调说道:“木官人,也许你应该考虑考虑惊涛帮,这是我第三次来到你们宋国,每次都是与他们合作,他们值得你信任!”

这罗马人的口音着实很怪,当他叫出木官人的时候,现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赵不凡这时已经升起与惊涛帮深入接触的念头,他对海船和罗马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可现当下是为了营救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再如何渴望,那也只能暂且压下。

故作犹豫地想了很久,他略带歉意地说道:“马堂主,你们惊涛帮让我很心动,可正如你们所说,互相合作需要讲信誉,我现在已经答应了云海派,在他们没有做出伤害感情的事以前,我不能违背信义,待有下次,我再与你们深入了解如何?”

马如龙豪爽一笑:“大官人这么讲诚信,实在让鄙人钦佩,既然如此,那鄙人也就不再多劝,但惊涛帮永远欢迎大官人的到来,我们分堂就在东仙镇临近的东海镇,随时恭候大官人大驾光临,告辞!”

“告辞!”赵不凡微笑抱拳。

这惊涛帮的马如龙还真是不错的人才,应对得体,不急不躁,给赵不凡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随着马如龙带着惊涛帮的人离开,范如昊非常高兴,当即又招呼着众人往东仙镇行去,沿途不断夸耀着云海派的优势,可此时的赵不凡已经在想着海上贸易的事,仅仅是随口应付着。

今日惊涛帮提供的信息,也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多设想,甚至让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做出尝试,这种状态直到抵达东仙镇以后,才因为过于震惊而强行压下。

这个繁荣的沿海城镇,根本不像朝廷控制的地方,反而像是云海派的私有产物,象征着朝廷的衙门位于镇西僻静的角落,门外只有两个打着哈欠的差役,无精打采,连衣服都没穿齐整。

市集非常繁荣,可维持秩序的却是云海派的弟子,虽然他们将庞大的市集管理地井井有条,可这实在太过奇怪,民间实力逾越了朝廷,在这里形成管理权,这基本就是土皇帝了。

不过这些都无法让赵不凡彻底怔住,最震撼他的是码头上的海船,不说难以计数的渔船和小型海船,只是那两艘巨型海船便把他给弄得发懵,狰狞的巨弩,可供投掷的火药包,投石机,火石炮,一应俱全。

赵不凡从军后,多少学过些大宋水军的知识,按照书面描述的标准配备,恐怕还比不上这云海派。这也是由于大宋没有面临海上的威胁,所以对水师的建设很不重视。

亲眼目睹这两艘巨型海船,赵不凡受到很大刺激,不只是他,同行的朱琏、折月芝和秦明等人全都很震撼。

引路的范如昊见到他们这番表情,面露自豪地说:“大官人,我们大宋的航海和造船技术都位列诸国之巅,不管是任何国度都不如我们,朝廷也鼓励我们对外贸易,可惜也就是鼓励,但实际行动上不予支持。比如在我们目前已知的航线上,各地都有不少海贼,可朝廷从来不管,所以我们这些依靠大海生存的人就只能靠自己,而我们云海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们共有四艘巨型海船,目前有一艘在外,这里有两艘,真论起海上的战力,说点不敬的话,朝廷两艘战船才能赶上我们一艘!”

赵不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转头眺望海湾对面,更是看到那边也有成片的船只:“那边就是惊涛帮分堂的船吗?”

范如昊听他问起这个,脸色瞬间就沉下来,口气略带着不服:“那边就是东海镇,惊涛帮的分堂就在那里,他们也就是仗着惊涛帮的名号,单是这分堂的综合实力其实比不上我们!”

“你们为什么不合作,反而弄得剑拔弩张?”赵不凡奇怪地问。

“唉!”范如昊叹口气,很无奈地摇摇头:“若是二十几年前还行,可近些年不可能,我们大宋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这沧州又是北方边州,实在是没办法供足两只船队,以前这沧州除了我们云海派,还有些小帮派,但现在都没有了,不是被我们两家合并,便是解散而各谋生路,惊涛帮在这里开设分堂,也是明着要挤掉****碗。不过官人大可放心,只要我们接了你的祸,那就绝对会保证平安送到,若有损失也照价赔偿,云海派做了几十年这个,从来没让顾客吃过亏!”

从范如昊的这番话中,赵不凡感觉有些疑惑,云海派的势力虽说大了些,有逾越官府的行为,但这样讲信誉的老门派为什么会搅合到西夏和东瀛中间去,当下仔细思考半晌,谨慎地问说:“看到你们这里的情况,我相信你们有那样的实力,在县城的时候,也已经从众多同行口中对你们的信誉有所了解,这些都不是问题,可我最近也听到暗中流传一些风声,说看到有东瀛武士和神秘高手在你们这里出没?”

范如昊闻言,脸色瞬间有些变化。

赵不凡平淡地盯着他,轻声说道:“这些事本不该打听,可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个商人,货物的安全是我必须考虑的,若非现在世道混乱,山贼众多,走陆路的风险太大,家父和我也不会尝试从海上运送,毕竟我们从没走过海路,不得不小心!”

“不知大官人是从哪里得知消息?”范如昊试探着说。

“是从走私盐铁的江湖人那里得知,我们与他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前段时间曾向他们打听过海运的事!”赵不凡说话从容不迫,目光也很平静。

范如昊显得很谨慎,皱眉片刻,陪笑着问说:“大官人,既然您也与绿林中人打交道,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可否冒个行话?毕竟您也知道,现在世道混乱,为求生存,我们也同样不得沾些不干净的勾当,不得不防备着些!”

“行嘞,五方财神当道,三把义刀悬头,哥哥在这里放下话来,小弟今儿个接着!”时迁猛然跳出来,直接插话。

“八方朋友开路,两肋肝胆相照,哥哥在这里立下誓来,小弟今儿个听着!”范如昊大笑一声回应。

“盐铁走水不走陆!”时迁道。

“油米走陆不走水!”范如昊朗声回应,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哥弟不以年岁论,名望当前唤声兄!”

“官兵来处喊一嗓,有利尊驾莫独占!”

“……”

随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眨眼就对上好几十句贼话,范如昊终于也慢慢相信他们与绿林中人相交深厚,彻底放下心来,很快就笑着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既然兄台都是明白人,那小弟也就开门见山,实不相瞒,即便兄台是纯善商人,只要找了我们,我们也安安稳稳地替您将货给送到,这是我们的规矩,违背就是个死。若您也是绿林中人,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做的是生意,交的是朋友,我们云海派最近确实与西夏和东瀛有交易!”

赵不凡目光一凝:“噢?那你可否让我安个心?”(未完待续。)

第0132章 出兵

咸湿的海风吹打得衣衫咧咧作响,赵不凡站在码头边,目光平静。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旁边的范如昊回避了他的目光,转而眺望着远方的海船,满布风霜的脸上略带着无奈。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云海派其实是被骗了,早年我们虽然与东瀛商人有贸易往来,但也仅止于此,直到惊涛帮在此开设分堂,一切才都变了。我们是地头蛇,他们是强龙,为了在这每况日下的大宋争口饭吃,两家竞争越来越激烈,甚至一度刀剑相向。当时刘仲武将军正好率部坐镇沧州,眼见我们矛盾越加计划,他便出面调停,促使我们两派签下协议,制定了规矩!”

“那云海派为何还与东瀛人越走越近?”赵不凡疑问。

“为了生计!”

范如昊苦涩地摇着头:“惊涛帮对我们的冲击太大了,他们是大宋排名前列的海运帮派,声名远扬,资财雄厚,自从在这沧州开设分舵,曾疯狂压价,挤得我们云海派揭不开锅,可我们有两、三千号人要养活,实在被逼得没办法。当时门派里愁云惨淡,一片萧条,哪想东瀛商人却找上门来合作,条件也简单,那就是允许他们通过我们云海派作为掩护,私自进出大宋!”

“你们这就答应了?”赵不凡皱眉。

范如昊摇头:“没有,魏掌门起初也没有答应,可东瀛人随之便彻底断绝与我们云海派合作,甚至不允许我们进入其国境。当时南下的海路生意基本都被惊涛帮抢走,而魏掌门又不肯做北边辽国和金国的生意,我们全靠跑东瀛那边来勉强维持,眼看着这最后的生路也要断掉,魏掌门迫于无奈,想着大宋与东瀛反正也是交好的两国,这便勉强同意了,可谁曾想……”

眼见范如昊欲言又止,赵不凡不由追问:“怎么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范如昊神情沮丧,不断摇头:“合作达成后,东瀛人果真信守承诺,全方位给予我们支持,使我们云海派顶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此后在魏掌门的努力下,我们很快拉回诸多生意,慢慢形成两强对立的局面,而东瀛人也依靠我们,暗中从大宋交易到很多不被允许的物资,他们国内现在也很乱,摄关大臣与皇室争权很厉害,各自都在储备实力,所以与我们的合作很愉快,可慢慢的,我们发现不对……”

“怎么不对?”赵不凡微微皱眉。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范如昊脸露苦色,叹息连连:“他们不只利用我们与宋国交易,还利用我们的掩护作为台阶,慢慢接触到潜伏在我们宋国的夏人和辽人,甚至还做起无本生意。他们暗中组织流浪武士成为海贼,四处打劫船只,然后又利用我们提供的掩护,暗中把货物在大宋换成他们需要的东西,甚至还与潜入我们大宋的敌国细作也紧密联系。”

“这可是叛国,哪怕绿林好汉也不耻你这种勾当!”时迁陡然站了出来,大声斥责。

范如昊没有反驳,径自说道:“官人与绿林好汉交流密切,与其你们自己去打听,倒不如由鄙人主动解释,这也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但我们内部的问题绝不会影响到官人的货,我们合作过的所有商贾都可作证!”

“可你们这种情况确实让我心里不安,而且我也不想与通敌叛国之人合作,若早知道这些情况,绝不会来这里耽误时间!”赵不凡面露厌恶之色,转身便要走。

范如昊急忙拉住他,慌张地解释道:“大官人,这真不会影响到你,而且我们魏掌门自从知道东瀛人那些暗地里的举动后,早就下定决心与他们斩除关系,现在已经在交涉,只是始终没能把他们撵走!”

朱琏满脸不屑,毫不客气地接话回应:“你这不是满嘴谎言?若有心解除关系,还等到现在?”

范如昊真的有些无奈了,眼前这笔生意金额巨大,佣金高达两万多贯,对于困境中的云海派来说非常重要,而且若是办得好,更关联到长久合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这样的生意。

眼看着赵不凡转身就走,他狠狠一咬牙,冲上来阻拦道:“大官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是真要与东瀛人决裂,只是他们曾利用我们提供的掩护,暗中与辽国和西夏做了很多交易,这使得我们莫名其妙地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现在他们以这个过失来威胁我们,这才让我们一时半会儿左右为难,但这件事迟早会有个了断,官人也是江湖上行走的人,多的在下就不说了,您应该能明白!”

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容我再考虑几日,我也需要仔细调查你们云海派的情况,验证你说得是否属实,这批货物价值二十万贯,我确实没法轻易允诺你什么!”

范如昊严肃道:“官人是江湖中人,那在下也就不多废话,随您细查,您甚至可以到惊涛帮去询问,但在下也说句实诚话,如果您最终选择惊涛帮分堂,那您对他们而言只是众多合作人选之一,可对于我们来说,您却是上宾,而我们的实力也确实比惊涛帮分堂要雄厚,况且在下更是可以承诺,只要您选择与我们合作,可永久减免三层的佣金!”

“好,我调查过后再给你答复,你先找个地方给我们暂时安顿,而在我们调查期间,我希望你们不会从中作梗,若是那样,不如现在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没问题!”范如昊满口承诺。

很快,众人便在东仙镇南边的一处宅院安顿下来,这是云海派的外宅,专用来提供给客商居住。

在宅院的堂厅,赵不凡与众人进行了简短的商议,随后便派张清和朱仝去往惊涛帮,让她们从那边探听些情况,而时迁则去寻找本地的绿林好汉,通过他们来侧面了解云海派。

与此同时,他还修书一封,让栾廷玉带去找小旋风柴进。

柴进在沧州是谁都要敬重三分的人物,这些年彼此书信来往频繁,交情很好,所以赵不凡才想到找他帮忙。

次日,张清和朱仝返回,带回的消息验证了不少情况,只不过惊涛帮明显还想着说服他们到东海镇去,所以透露的信息难免有些添油加醋,有诋毁云海派的嫌疑,总的来说只能确认两点。

一点是云海派从没有失信的行为,是信誉良好的老门派,作为竞争对手的惊涛帮完全挑不出刺来,很回避这个问题。

第二点是云海派确实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与东瀛人合作,但惊涛帮只是知道有这回事,具体证据却没有,说得模棱两可。

如此又过了三天!

这段时间里,范如昊也天天造访,但每次都是嘘寒问暖,谈些琐碎之事,除此以外便不啰嗦别的,似乎对云海派的声誉极度自信,一点都不怕赵不凡调查。

第四天中午,时迁风尘仆仆地赶回,待见到赵不凡,立刻就很确定地说:“哥哥,我各种招都使尽了,云海派的情况与范如昊说的大概相同,不但在外名誉极好,而且在绿林好汉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他们被东瀛人坑了。惊涛帮最近也在查这事儿,想收集到足够明确的证据来告到京城,彻底将其剿灭!”

赵不凡听得皱起眉头:“既然事情闹这么大?难道朝廷那边没有人出面调查?”

时迁略微压低声音:“没有,据说东瀛人本就是与官府的人在秘密交易,好多事都被压下!”

“行了,先坐吧!”

赵不凡挥挥手,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人,目光渐渐凝重。

“看来原定计划要做些改变,我们这次的对手很多,不仅仅是争对东瀛人和西夏一品堂高手,而是要打掉这整个利益群体,不管牵连到谁,一律除掉!”

“全部打掉?”折月芝失声惊呼,有些摸不透此刻的赵不凡。“你只是镇守北疆的将军,管这么远的事合适吗?”

“芝芝姐,夫君不是要管闲事,是要动手打造稳固的北疆防线!”此刻当着众多将军的面,朱琏面带微笑,显得很温和。

她这么一说,众人眼睛瞬间齐亮。

赵不凡也略感诧异,他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竟然还是朱琏,彼此间仿佛又有了些当初的默契。

“夫人说得对,这沧州北部是我们今后的驻防地之一,如果有这个可怕的利益群体在身后,诸位兄弟在前方杀敌必然有很多顾忌,为了弟兄们不白白牺牲,为了杜绝今后出现任何意外,这个利益群体必须打掉,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控制海岸。”

此话一出,众将面面相觑,显得很惊讶。

董平面带疑惑道:“听将军之意,今后可是要与云海派和惊涛帮合作?”

“合作?”

赵不凡笑了,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北疆防线关乎重大,我决不允许任何成编制的力量出现在身后,云海派和惊涛帮分堂的实力加起来,近乎相当于一支水师,他们存在一天,我就一天难安!”

“时迁!”

“在!”

赵不凡掏出怀里的印鉴,挥手扔给他:“传我将令,命呼延灼率领北虎军一千连环铁骑,林冲率东虎军一千枪骑,单廷圭和魏定国率三千弓弩手共赴沧州,限十日内抵达临山县城驻扎,若有延误,斩!”(未完待续。)

第0133 足够的筹码

时迁领命而去,他甚至都没能歇息几刻,这便又匆匆踏上行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赵不凡吩咐众人在近两天做好战斗准备,然后便让他们各自退下,只让心思灵活的张清去通知范如昊过来,而他则沏上茶,静静坐在堂厅等待,由于朱琏和折月芝扮演着他的侍女,所以只能静静侍立在旁。

没过多久,范如昊就跟着张清匆匆进来,他似乎感觉到生意要成了,所以心情非常好。

“官人唤鄙人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先坐吧!”赵不凡淡淡一笑,伸手示意。

待范如昊安坐下来,他才不疾不徐地说:“范长老,你们云海派诚不欺我,果真在外有极好的声誉,而且确实表达出足够的诚意,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现在可以谈谈条件了,我希望你们能再做出让步!”

范如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愕然道:“官人还想我们降低佣金?我们可是已经永久降低三层,这已是掏心窝子的价!”

“在商言商,我承担了风险,自然就要取得更大的利益!”

“大官人,您既然已经打听到我们云海派的情况,那也应当明白,我们目前的困境确实不影响到你的货,这有什么风险?”范如昊显得有些激动。

赵不凡不为所动,平淡道:“你们现在受东瀛人胁迫,这会带来额外风险,若没有足够的利益,我何不去选择惊涛帮?”

“惊涛帮绝对开不出永久减免三层佣金的条件!”范如昊激动回道。

“可人家没有受到东瀛人胁迫,我也不会面临潜在的危险,或许你们有能力保证我的货物安全,可若是你们在帮我送货期间就遭到朝廷查处呢?那我的损失谁来赔偿?”赵不凡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范如昊。

“大官人,走海运是要到地方官府和市舶司备案的,朝廷即便查处了我们,你的货仍旧是你的货,那根本没有影响,何况我们还要先行抵押价值你货物一半的资财!”

“这个我知道,可若是你们在被查处时就带着货物跑路,亦或者耽误我的货物按时抵达,那这损失同样很大!”赵不凡说着,见范如昊意欲抢话,不由伸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你也别急着反驳,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什么信誉都靠不住,你也不用再装着很激动的样子,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以现在的条件,我确实不会答应,不如直接说个底线,省得浪费彼此的时辰,你觉得呢?”

范如昊与他对视片刻,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消退,很快流露苦笑:“官人还真是做生意的行家,一点余地都不留,把我们给抓得死死的。可官人也该体谅下我们,毕竟我们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也不容易,官人总要给我们留条活路!”

赵不凡微笑不语,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我只出这么多!”

“三层?”范如昊瞪大了眼睛。

“对,还是永久降低到三层的佣金,不管行情如何,我永久只付三成!”赵不凡微笑回应。

范如昊脸上的笑容更苦了:“大官人,您原来是懂行的,我们出趟海的基础成本都要这么多,你卡在这里,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弟兄们都不用养家糊口了吗?况且我们也承担着风险,大海虽然给了我们生存的路,可它也是不认人的,我们弟兄可都是用命来换口饭吃!”

赵不凡不急着回答,轻轻端起泡好的茶饮上一口。

眼见双方的合作已经没有可能,他却突然笑道:“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东瀛的问题!”

“唰!”范如昊猛地抬头,眼睛发直。

“你有办法帮我们解决?”

“简单,干净利落地除掉!”赵不凡微笑着说。

听到这话,范如昊顿时泄了气:“官人说笑了,这办法谁能想不到,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防止他们鱼死网破,他们手中有太多证据,若设法找人告到京城,那我们云海派就完了!”

“你们本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叛国,京城那边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你们只需要尽快除掉东瀛人,斩除关系,把能销毁的证据尽量销毁,最好再能立点功,那就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赵不凡继续扔出足够的筹码。

“此话当真?”范如昊震惊异常。

“这当然是实话,我需要一个稳定而低廉的合作伙伴,而我获得的利益,其中有大半最终是要落入蔡相和梁师成手中,你觉得他们两人是否能压住这点事?我也已经派人去惊涛帮谈过,可他们无所求,不可能给我带来最大的利益,而你们可以,这才是关键!”

赵不凡这番话震得范如昊心神大乱,脸色一变再变,踌躇许久,紧张地说:“这件事干系太大,在下不敢妄自决断,需要回去禀报掌门定夺,不知官人可有办法证明您说的话属实?”

“那当然是可以,你回去与魏掌门好好商量,我在这里随时恭候你们大驾!”

“那鄙人暂且告辞!”范如昊拱手一礼,整个人明显失去方寸。

赵不凡目视着他离开,嘴角也渐渐挂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凡弟弟,你越来越狡猾了,怪不得人家给你取个九尾神狐的外号!”折月芝翻着白眼,语气略带着嗔怪的意思。她刚才装了半天侍女,早快稳不住了,她是那种难以安静待上太长时间的人。

另一边的朱琏微笑不语,不经意间瞥了眼赵不凡的脸颊,温柔一闪而逝。

…………

范如昊回到云海派,步伐匆匆,直奔掌门内室。

魏乘风这几日正为东瀛人绞尽脑汁,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作为云海派的掌门,整个门派的生死存亡都压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那脸上就彷如苦瓜煮黄莲,苦得都能滴出水来!

眼见范如昊进来,他脸上终于有少许笑容,急声问道:“怎么样?那大官人是否同意与我们合作?”

“同意了,可他要求永久只付三层佣金!”

“只付三层?”魏乘风的脸瞬间又绿了,气得胡须颤动:“这都是什么人,心也忒黑了些,三层的佣金刚够我们的基础成本,若是在海上不顺,遇到点意外,我们还得赔本,这生意不做也罢!”

范如昊凝重解释:“可他说能帮我们解决东瀛的事,而依我看来,他是想通过帮我们解决这件事,从而获得最低廉的运货渠道,长期稳定地赚取巨额利润!”

魏乘风惊住了,饶是他久经风雨,此刻也略显失态。

“他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大能力?”

“木青和他父亲是霸州那边的巨商,手中还有霸州官府开的商贸允诺书和边关通行文书,身份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他言谈举止间都围绕着商贸利益,也确实像是个商人该有的样子。”范如昊回道。

“那他打算怎么帮我们?”魏乘风疑问。

“他似乎与蔡京和梁师成有很深的利益关系,按他所说,他赚取的利润有大半都要交到那两人手中,所以他有办法让蔡京和梁师成把事情压下,而我们只需要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些东瀛人就行,最好能再多立些功劳,便于上面好说话,有点将功补过的意思!”范如昊如实回道。

魏乘风想了想,点头说:“如果能免去叛国的罪名,立功倒是容易事,我们也知道不少秘密,说出来就是功,而且东瀛人还关押着好些官吏在我们的门派里,只要把他们都救出去也算是功,可这个木青是否值得信任,他真有这么大能力?这可关系到我们整个门派弟兄的生死存亡,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叛国可是要夷灭三族!”

“魏掌门,这个我也不敢肯定,但他说可以提供让人信服的证明,也正是由于这件事干系重大,我才急着赶回来告知,他让我们自行考虑。”范如昊忧心忡忡地说着,显然他的心里也没什么底。

魏乘风陷入犹豫,沉默地在屋子里来回渡步,难以下定决心。

良久后,范如昊见他仍旧举棋不定,不由出声道:“魏掌门,不管怎么样,我们云海派是不能再被东瀛人牵着鼻子走,他们越来越过分,甚至与西夏和辽人接触,现在连西夏一品堂的高手都住进门派里来,若是再这么屈服下去,云海派就彻底沦为敌国细作的傀儡,我们不能真当卖国贼啊!”

“绝不可能,我魏乘风宁可死,也不做那厚颜无耻之事,我们云海派的弟兄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谈好人或许说不上,但卖国贼绝对不当!”魏乘风说得字字铿锵,斩钉截铁。

“那现在总要想办法,我觉得这次是个机会,可以先去探探木青的底,摸清楚情况再说!”范如昊劝道。

魏乘风顿了下,果断道:“好,三四天后陈长老就出海归来,那时我们一同去拜访,看看这木青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他能解除我们云海派的危难,三层佣金就三层佣金,我们云海派倒贴也给他送!”(未完待续。)

第0134章 柴进的建议

“柴大官人,公子就是住在这里!”栾廷玉大步走在前面,径自给柴进引路。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柴进也很客气地伸手示意:“栾教头请!”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十随从,但没有跟着进入宅院,而是在门外就停了下来,栾廷玉和柴进并肩走入院落,顿时看到正在练武的赵不凡。栾廷玉意欲上前叫停,柴进却是轻轻伸手阻拦,默默站在旁边观看。

此时的赵不凡与折月芝激烈对战,刚猛的九转金阳真气和刺骨的寒冰真气各不相让,直看得秦明等人叫好声不断。

“芝芝,柴大官人来了,改日再跟你打!”赵不凡双拳劲风凌厉,嘴上却在喊着停。

折月芝倔强地咬着红润的下唇,气呼呼地说:“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揍到你!”

赵不凡颇有些无奈。

折月芝今日是铆上劲了,不能接受武艺已经比他差很多的事实,非要争个输赢,发誓说至少要打到他一下。

事实上,从时机出手的武艺来说,折月芝如今也已经介于五品到六品之间,真的进行生死对战,赵不凡并没有绝对把握稳赢,武学修为过低是他目前最大的拖累。可若是在寻常切磋,大家都是收着打,那么他三品的内力修为就很突出,折月芝打到他的可能性真不大。

眼见柴进来了,赵不凡无心再打下去,故意露个破绽,狠狠捱了折月芝一拳,足足倒退六七步才能稳住。

“哼!我就说一定能揍你!”折月芝非常开心,心满意足地笑着。

“咳咳!芝芝果然厉害!”赵不凡揉搓着被击中的腹部,微笑着道:“行了,不打了,别让柴大官人久等!”

“算了,今天看着客人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下次再跟你打!”折月芝擦干额头的汗水,很快拉着旁边微笑不语的朱琏离开。“琏儿妹妹,陪我去换衣服!”

“嗯!”朱琏对折月芝是极好的,笑着跟她走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赵不凡摇摇头,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迎向柴进,哪想还没出声,柴进却率先大步行来,抱拳笑道:“短短几年不见,赵将军的武功竟然厉害如斯,实在令人叹服!”

“诶!柴大官人说笑了,这刚才不还输了吗?”赵不凡随口调笑,带着柴进往堂厅走去。

“赵将军有心谦让佳人,那当然会输!”柴进满含深意地压低了声音。

闻听这话,赵不凡诧异地看看他,心中更觉惊异,刚才有意露出破绽这事儿,别说对战中的折月芝没发现,连董平和秦明等人恐怕也没发现,这柴进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两人目光相视,心意相通地笑了笑,齐齐走进堂厅。

“柴大官人,请!”

“赵将军请!”

待分宾主落座,赵不凡吩咐众将守住宅院四周,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才微笑着说:“柴大官人,此次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将军要云海派的消息?”柴进笑问。

“正是!”赵不凡点头。

柴进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饮上一口,看着缭绕的水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叹道:“将军打探到什么,其实就是什么,云海派确实是被逼的,我唯一多知道的信息,恐怕就是那群东瀛人的身份!”

“什么身份?”

柴进叹道:“近年东瀛的摄关大臣与皇室争斗厉害,国家动荡,比我们大宋有过之而无不及,隐隐有内乱的趋势,这支威胁云海派的东瀛武士,其实就是来自于东瀛现任关白大臣藤武家,他们势力渐微,受到皇室压迫得厉害,不得不依靠到大宋交易来支撑起他们的实力!”

“摄关和关白究竟是什么?”赵不凡疑惑询问。

“东瀛的摄政大臣在皇帝未亲政前唤作摄政,皇帝勤政后就叫做关白,摄关就是个统称!”

“柴大官人对东瀛很了解?”赵不凡奇道。

“我年少时曾跟随亡父去过东瀛,此后对他们就一直比较了解,况且这沧州之内,在下不知道的事确实不多!”柴进自信地说着,再度饮了口茶,徐徐放下了茶碗。“听说赵将军此次是要来救人?”

“对,我的三个部下被东瀛人和西夏一品堂高手掳走,现在急欲将他们救出,而我打算拉拢云海派一起对付东瀛和西夏一品堂的人马!”赵不凡并没有掩藏什么,这么多年的书信往来,让他很明白柴进的性格。

“若将军有这个想法,那需考虑两个人!”柴进很干脆地道。

“哪两人?”赵不凡皱眉。

柴进想了想,凝重地说:“一人是外号秃鹫的藤武大熊,一人是外号炎夜叉的藤武甚平,这两人有勇有谋,武艺登峰造极,确实不好对付。按我所知,藤武家有八大武臣,这两人便是其中之二!”

“按我们大宋现在的武学品级制,他们出手武力在几品?”

“这个……在下虽然耳闻他们厉害,但确实不清楚具体如何!”柴进摇了摇头,接着笑说:“不过有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刘仲武将军早前镇守沧州那段时间,曾设法围捕过这群东瀛人,秘密出动几千将士,但最终却失败了!”

刘仲武是大宋几度破西夏的功臣,是有真本事的人,闻听他曾失败,赵不凡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刘仲武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这伙东瀛人在海上有不少人手,平日里扮作海贼,实力强劲,当初刘仲武将军就是没料到这点,眼看就要在海边将对方一网打尽的时候,敌方战船突然濒临海岸,投石机和火石炮齐射,导致被动挨打。刘仲武将军迫不得已撤退,从而让陷入绝境的东瀛人安稳离开,所以赵将军若想消灭这群人,需要做出周密部署!”

这还真是个很棘手的问题,赵不凡思索片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转眼看到柴进脸上从容自若,感觉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当即出声询问:“柴大官人莫非有对策?”

“确实有个不太成熟的设想!”

赵不凡心中一喜:“恳请柴大官人赐教,若能助我破敌,小弟感恩不尽!”

“诶!将军这话可就见外了,当年有缘结识将军,是柴进今生的荣幸,如今相交多年,何谈谢字!”

略带责怪地说完这番话,柴进略微沉吟,接道:“将军有三位部下落到对方手中,因投鼠忌器而不敢强攻,那就只能智取,而我们有句古话叫擒贼先擒王,若要破除这伙东瀛人,我们要先引他们的头目到埋伏点,一举击杀。”

“可怎么才能引他们到埋伏点?”赵不凡问道。

柴进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承诺道:“这点便交给我,赵将军到时候只管埋伏好就是,但实现这点还有个前提,那就是云海派全力配合,若他们在中间捣乱,特别是云海派的掌门魏乘风若不保持沉默,那这件事就难以成功!”

“云海派这边由我来解决!”赵不凡肯定地给予了回应。

…………

柴进提供了好几个重要的信息,让赵不凡对于此次行动更加有了把握,事实上他已经隐约猜到柴进要做什么,但没有揭穿,让对方保留着那份神秘感,而柴进也没有久留,很快就告辞离去,还约定五日内必定把他那边的事情准备妥当。

两日后,范如昊带着魏乘风和陈长老亲自来访!

当朱仝进来禀报的时候,赵不凡脸上迅速露出了笑意。

“朱仝,告诉大家按原计划行事!”

“是!”朱仝应声而去。

赵不凡略微收拾仪表,安坐在堂厅,再度沏起了茶……(未完待续。)

第0135章 镇压

“哈哈哈!早闻木公子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超凡绝伦!”魏乘风大笑着走进堂厅,气宇轩昂,隔着老远便抱拳打招呼,范如昊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则随行左右。[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不凡略微打量,微笑着伸手示意。

“请坐!”

太师椅早就已经安置好,三人应声坐下,引他们进来的朱仝悄悄与赵不凡对个眼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赵不凡也没有急着说什么,跪坐在褥垫上,专注地摆弄着茶具。

沉默的气氛让魏乘风三人有些摸不透情况,彼此互视片刻,范如昊迟疑着出声:“木官人,今日魏掌门前来叨扰,便是想与你谈谈减除东瀛祸患的事,只要官人能证明蔡相和梁师成会帮我们压下这件无心之错,我们云海派必定立刻动手,而且您之前提出的条件也全都答应!”

赵不凡淡淡一笑,仍旧摆弄着桌案上的茶具,语气也很平静。

“我叫赵不凡,霸州留屯禁军的厢都指挥使!”

魏乘风三人齐齐一愣,待反应过来,瞬间脸色大变,轰然起身。

范如昊急道:“赵将军,为何要这么戏耍我们?”

“若不这样,魏掌门如何会亲临,我不留下几位,又怎么让云海派彻底下定决心铲除东瀛人呢?”赵不凡微笑着抬起头。

“赵将军,你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范如昊痛心疾首地怒斥。

“置之死地才能后生!”赵不凡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着茶,看着那绿油油的茶水进入闻香杯,他轻轻端起来放到鼻尖。“嗯!不错,不错,这壶茶没有被我糟蹋,你们也试试?”

范如昊哪里有心情跟他说这个,急得大喊:“赵将军,您是抗辽英雄,我们都很崇敬你,可我们这两三千弟兄总要生存,你现在这么威逼我们,让我们怎么活?若我们现在与东瀛人决裂,他们发起报复,赵将军是否能保住我们云海派?”

“不能!我保不住云海派,也不会保!”赵不凡淡淡笑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叛国之罪,夷灭三族,赵将军明知我们是被蒙骗,还要让我们弟兄满门被灭?这是要逼我们造反吗?”陈长老压不住火气,猛然拔出腰间战刀,怒目而视。

“大胆!”秦明爆吼一声,提着烽火狼牙棒率先闯了进来。

紧随其后,双枪将董平,铁棒栾廷玉,小李广花荣,没羽箭张清,美髯公朱仝,各持兵器,杀气腾腾地将云海派三人围在中间,折月芝和朱琏也从后堂走出,徐徐站到赵不凡两旁。

“九尾神狐赵不凡,果真是名不虚传!”沉默许久的魏乘风终于出声,慨然一叹,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神色悲呛:“赵将军,难道你真的就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吗?”

“我现在就是在给你们生路!”赵不凡端起品茗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束手就擒,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可我们不信!”魏乘风苦涩地摇着头。

范如昊此刻几乎都快哭出声来,悲痛地喊道:“魏掌门,这都怪我,是我害了弟兄们!”

“这不怪你,你也是为弟兄们好,已经尽力了,这是我们云海派的劫数!”魏乘风拍拍范如昊的肩,默然闭上了眼睛,两个呼吸后,他猛然张开双眼,目露决然。“赵将军,我们这些人为讨口饭吃而在海上搏命,不巧被东瀛人蒙骗,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这都是命,我们不怪你,但叛国之罪我们也承担不起,更不能让亲人受我们连累,今日也只能得罪了!”

赵不凡并不会让这些人死,可有些东西是解释不通的,说了别人也不会信,所以他只能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但能避免刀剑相向,他还是想尽可能避免。“魏掌门,你可要想清楚,今日即便你们冲出去,叛国之罪也落实了,这不是好选择,只要你们束手就寝,我确实保不住云海派,但我能保住你们的命!”

“赵将军,恕在下难以从命,我们必须冲出去,带着妻儿亲人远赴海外,争取找到一条生路,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选择。我实在不敢拿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来赌,叛国之罪若压不下来,我们三千多弟兄,外加弟兄们的三族亲人,最少要有两万多人头落地,怎么赌?”魏乘风临危不乱,神色果决,颇有大将之风。

赵不凡看得暗暗点头,很欣赏魏乘风这份果断,但也知道再劝已经没用。眼下彼此站在不同的角度,考虑的方向自然就不一样,若换做他是此刻的魏乘风,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做出的选择也会相同。

既然说不清,那就不说!

赵不凡毅然做出自己的决断,猛地一挥手,沉声喝道:“拿下!”

“嗖!”

魏乘风、陈长老和范如昊率先出手,三人显然有相当的默契,齐齐扑向赵不凡,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

赵不凡微笑伫立,动也没动。

“双龙戏水!!”距离最近的董平爆喝一声,剑眉倒竖,背上双枪飞转而出,急身抢进,后发先至,凌空拦住云海派三大高手。

“狼牙裂空!”脾气火爆的秦明紧跟着扑至,满是铁钉的狼牙棒劈出一条劲气波纹,范如昊不敢正面匹敌,仓促旋身飞退,双掌连推,以掌风阻碍秦明连击杀来。

栾廷玉、花荣和朱仝都没动,守在战圈外围,避免对方侥幸突出去,而张清则绕着中间的战团飞奔,那双眼睛犹如捕猎的野狼,凶狠敏锐。

突然,他似乎找到合适的机会,顺手从腰间摸出几颗石子。

“嗖!嗖!嗖!”

张清的手快若闪电,单凭肉眼近乎看不到他手上的动作,但那三枚石子却已脱手而出。

“啊!!!”

云海派三大高手近乎同时发出痛呼,三枚石子直接打到他们的膝弯处,整个人瞬间失衡。

正与他们激战的秦明和董平趁势出手,或拳或脚,顷刻间便将他们打飞在地。

因为赵不凡事前有严令,禁止将他们杀伤,所以秦明和董平最后都选择用拳或用脚,不然刚才那瞬间就可取走三人性命。

跌落地上的云海派三大高手急欲起身,可身体刚刚一动,花荣、朱仝和栾廷玉的兵刃却已经架住他们的脖子。

董平将双枪收回后背挂着,略带不满地看向张清:“你怎么又抢攻,不是说好了我和秦明上吗?”

张清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怕你们打得兴起,一时失手把他们给打死了吗?”

魏乘风颓然地躺在地上,回头看向张清:“你刚才用的什么功夫,好生厉害?”

“没什么,就这东西!”张清随意地摸出两颗石子在手上把玩,那手灵巧到可以让石头围着打转而不落地。

“这小石子能打出这么强的威力?”范如昊难以置信。

“要不然你再试试?”张清笑着反问。

范如昊嘴唇颤动,没吭声了。

栾廷玉上前封住这三大高手的武功,笑着说道:“张将军的飞石绝技很可怕,若没有做足准备,他突然出手的情况下,天下能反应过来的人真不多。”

魏乘风看看董平和秦明,又看看张清和栾廷玉等人,悲伤地叹口气:“赵将军,您麾下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我们败得无话可说,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求赵将军能放我们的亲人离开,让他们远走海外,他们真不该因为我们的愚蠢而受到牵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范如昊双眼通红,抹着眼泪说:“将军,我小儿子才一岁啊,他不该被我牵连,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上了东瀛人的当,真不是要叛国,刚才我们即便动手,也没想过要伤害将军,只是想为亲人谋得一条生路!”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断磕头,直磕得血流满面。

“赵将军,求求你,我求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范如昊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魏乘风也紧跟着屈膝跪地:“赵将军,我魏乘风一生光明磊落,唯独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选择和藤武家合作,是我害了弟兄们,纵然千刀万剐,我魏乘风绝无怨言,只求将军念在我们真是无心之过,放我们的亲人一条活路!”

看到两人这模样,旁边的陈长老默然闭上了眼睛,那常年被海风吹刮而满是沟壑的脸上,有种难言的无奈和悲呛。

那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仿佛就述说着这些海上男儿的悲苦!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勇敢地迎向大海,不得不勇敢地面对各种危险。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以至最终受人利用和摆布。

为了生存,他们最终只能无言地望向碧蓝的天空,无言地倾诉着心中的悲歌!

赵不凡很受触动,他早已挑起这破碎的江山,站得更高,看得也就更透彻。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宋的积弱,是因为大宋衰败而混乱的世道。

许久的静默后,他咬着牙,冷酷地说:“国强,民则强!国富,民则富!若我大宋经济能迅猛发展,何至于此!若我大宋有支强大的海军,何至于此!若我大宋有严明的海关制度,何至于此!为了这一切,云海派不能存在!

你们若记得此刻的苦,记得此刻的恨,那就助我驱除匪患!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那么我就说你们现在想要的,只要云海派听我安排,我放你们亲人一条生路,这是我赵不凡的承诺!”

魏乘风三人抬起头来,互视片刻,毅然点头:“只要将军允许我们将亲人先秘密送出海,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三人也安心留在这里做人质!”

“成交!”赵不凡一口允诺……(未完待续。)

第0136章 激战

冬日的夜晚冷得刺骨,那寒风就像是把冷冽的刀,浸得人骨髓都隐隐发痛。(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赵不凡匍匐在茂密的草丛深处,犹如潜伏的猎豹,特别是那锐利的眼神尤其可怕,若是寻常百姓看到,肯定会吓得心慌。

旁边的折月芝和朱琏也紧闭着红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

“怎么还不来?”秦明压低着声音抱怨,他绰号霹雳火,正是来源于那火爆的性格,众人在这里已经埋伏超过一个时辰,确实让他有些耐不住性子。

赵不凡瞬间回头瞪他一眼。

这饱含杀气的目光把秦明吓得脖子一缩,什么话都给咽了回去。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众人先后感觉到两拨人在迅速接近,顿时将气息收敛得更为彻底。

不多会儿,密集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左边走来的是群宋人,大约有二十多个,用驴车装载着货物,为首的正是小旋风柴进,而右边则是东瀛人,他们身着东瀛的商人服饰,同样带着许多驴车,上面放着两个大箱子,队伍也很整齐。

两方人马很快碰头。

为首的那个东瀛人对着柴进深深一个鞠躬,以流利的宋语说道:“柴大官人,阁下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在下与藤武大熊商议后决定,在原定的货款之外,再额外付给阁下两层的资财,请阁下笑纳,更希望我们今后能有更好的合作!”

柴进举止从容,轻轻拍拍貂裘领子上的风尘,很平淡地说:“藤武甚平,你们应该知道,我并不缺钱,也从不想参与这样的交易,此次愿意答应,完全是看在卫都头的面子上,以后是否继续交易看清况再定吧!”

“不论如何,感谢柴大官人,我们也真诚地希望未来能进一步合作!”藤武甚平再度一躬。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尽快完成此次交易再论!”柴进轻描淡写地说完,轻轻招手,身后的随从便将驴车赶了过来。

两方迅速清点物资,交易很顺利地完成。

藤武甚平似乎极为满意,笑着说道:“柴大官人,那在下便暂且别过,改日再登门拜访,感谢阁下的友谊!”

柴进淡淡一笑,很有风度地紧了紧身上的貂裘,招呼着众多随从离去。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隐藏在草丛中的赵不凡静静看着两方分开,待他们相距五十步外时,身形暴起,犹如潜龙出渊,长枪在夜色中划过一抹火红的流光,震声大喝:“杀!”

折月芝、朱琏、秦明、董平、花荣、张清紧跟着飞纵而出。

虽然此时人数不多,可他们个个都是少有的高手,劲风呼啸,那声势也是相当吓人。

霹雳火秦明爆喝连连,招式大开大合,烽火狼牙棒掀起狂暴的劲力,连续震死两个措手不及的东瀛高手,真犹如一头冲入阵中的犀牛,横冲直撞,旁边的董平虽然没有他那般强硬,但双枪飞舞轮转,出手灵巧狠辣,犹如两条毒蛇,极端可怕。

携手对敌的折月芝和朱琏也不遑多让,她们一个从小在军中长大,一个经历过皇城司的磨练,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一旦对敌,那就是夺命的夜叉!

美艳!可却要命!

俊秀的花荣始终跟随在赵不凡身边,一杆银枪护着他的后方,让赵不凡可以毫无顾忌地与藤武甚平激斗,而张清并没有正面交战,他始终在混战中腾挪纵跃,避开正面纠缠,不时从手中弹射出石子,协助众人杀敌。

远处的柴进此时也已经回转身来,略微观察形势,急声对着众随从喝斥:“围住战场四周,不准任何东瀛人跑掉!”

“是!”

柴进带来的这些随从武艺都不错,很快就将激战的双方围起来。

藤武甚平哪还不知中了柴进的圈套,气得破口大骂,可惜他唧唧歪歪地吼了一大通东瀛语,没人能听懂。

“嘭!”藤武甚平的武士刀与赵不凡手中铁枪发生激烈碰撞。

奔涌的劲力四散,两人的内力都阳刚似火,越打越是凶猛,出手速度也越来越快,直让人眼花缭乱。

“咔!”

赵不凡手中的铁枪突然发出清脆声响,激战中的他脸色剧变。

糟了,铁枪裂了!

可此时哪有时间去细想,眼看着藤武甚平的武士刀狂斩而下,他条件反射地就是横枪甩刺。

“铛!”

剧烈的撞击,铁枪当场断成两截,藤武甚平的武士刀带着炎热的气息,斜地里劈来。

“见龙在田!”赵不凡仓促中爆喝一声,挥出降龙十八掌,以强横的掌力减缓那刀的速度,趁势飞退。

藤武甚平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大好机会,哪有半分犹豫,力量再度爆发,武士刀闪现若有若无的红芒,刀锋连续剧烈震动,速度暴增,眨眼就突破赵不凡挥出的掌力,直斩向他的脖子。

“炎烈斩!!!”

“将军!”众将齐齐惊呼。

“不凡!”折月芝和朱琏花容失色。

赵不凡全然没听到旁边的任何声音,在这电光火石间,他的感觉中只有那柄无坚不摧的炎刀,眼见刀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快若闪电地连续挥出见龙在田,可防御力极强的这招掌法却失效了。

藤武甚平的炎烈斩看似直来直去,可整个刀身其实有非常细微的剧烈震动,这种震动对见龙在田形成的掌力造成剧烈破坏,根本难以阻挡。这时候赵不凡在武学修为上的弱势被完全放大,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也无法在临战中迅速用自己的方式化解。

赵不凡最终选择了最蠢,也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那就是强行避开要害,能躲就躲。

可藤武甚平不是傻子,是个真正的高手,或许习练的武艺有别于大宋,但他找到了赵不凡的弱点,哪能让他有机会轻易躲开。这时候众人已是援救不急,藤武甚平的炎刀犹如跗骨之蛆,缠着赵不凡躲避的轨迹,仍旧砍向他的脖子左侧。

“铛!铛!”

接连两声脆响,藤武甚平感觉刀身先后传来两股巨力,强行改变了他这招式的轨迹,炎刀在差之毫厘间贴着赵不凡的左臂斩下,“嗤”地一声砍到地上。

激战中的众人长舒口气,暂且放下心来,手上更添三分狠辣。

纵跃躲闪中的张清更是长喘一口气,刚才他用飞石绝技荡开藤武甚平的刀时,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幸好是成功了。

左臂传来彷如火烧的灼痛,赵不凡连续几个腾跃旋身,退避开来,惊魂未定地凝望着藤武甚平的刀。

距离他最近的花荣逼退身前的东瀛武士,持枪跳到身前,死死护住。

“将军没事吧!”

“没事!”赵不凡喘口气,脑中极速思考应对之法。

藤武甚平此时已收刀护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再度逼进,他的武艺与大宋很不相同,出招前步伐小,但频率又很快,不争先手,但一旦出招,瞬间会爆发出可怕的速度和力量,而且战斗节奏非常古怪,会让人打得很难受。最重要的是,他的招式杀伤力非常大,要嘛打不到,若是打到,一刀就能让人致命,再不济也能让人重伤,彻底失去再战之力!

花荣挺枪便要杀上去,赵不凡一把将他抓住。

“你单凭枪法不是他对手,而且步战中用枪对付他会很吃亏,他的武功特别克制长枪,每次撞击几乎都能打在最薄弱的部位,让人很难受!”

“我来!”略带着不服的喊声传来,董平刚才在赵不凡危难时暴起发威,连杀三四个东瀛高手,此时摆脱纠缠,立刻就纵身扑向了藤武甚平。

别看董平长相俊美,心思灵巧,喜好音律,有风流双枪将的美誉,可实际却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脾气比秦明好不到哪里去,军中众人与他相处久了,现在都额外给他又取了个外号,董一撞!

赵不凡意欲阻拦时已经晚了,眼见董平和藤武甚平激战到一起,想着董平不像自己这样短处明显,未必不可一战,当即喊道:“先迅速杀掉别的东瀛高手,最后再去帮董平!”

“好!”花荣简短应声,直接挺枪杀入了战团。

相比起非常棘手的藤武甚平,其它的东瀛武士就陷入苦战,本来的三十几人已经死得只剩十多个,仅仅只有招架之力。

那藤武甚平满脸愤怒,本是打算擒杀赵不凡这个领头人,从而逆转战局,哪想赵不凡却跑了。他意欲追过来,又被董平死死拦住,气得以宋语大声喝问:“阁下难道连勇士对决的勇气都没有?随便派个喽啰来当替死鬼?”

董平听到这话,那可是气得整张脸都绿了,从话里的意思来看,藤武甚平明显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以董平心高气傲的秉性,如何能受得了。

“你这个藤武……藤武什么东西,本将军今天必取你首级!”

“我叫藤武甚平,不是藤武什么东西!”

“好!藤武甚平,在你死前也好好记住本将军的名字,本将军叫董平!!”(未完待续。)

第0137章 围杀

董平善用一双短枪,舞动起来可做到滴水不漏,胜在灵动狠辣二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他没有林冲那样偶尔爆发恐怖威力的本事,也没有鲁智深那种发起狂来实力飙升的能力,更没有像关胜那样勇不可挡的本钱,哪怕比起秦明也缺乏足够的强硬,可他足够敏捷灵巧,巧到别人很难打到他,而当他抓住机会的时候,那就非常可怕。

如今霸州军中猛将汇聚,董平稳坐翼虎军的军都指挥使,被将士们笑称为梁山军的五虎将之一,那也真是有他的本钱。须知张清的飞石绝技很无解,军中任何人都颇为忌惮,可唯独董平可以完全不当回事,因为张清的飞石打不到他。

这也真是一物降一物,张清的飞石绝技很无解,但董平却堪称是他的克星,不过两人的私交倒是非常好。

赵不凡协助众人围杀东瀛武士的时候,心里很担心董平,始终挂个眼睛在那边,因为按他实际交手后的感觉,藤武甚平的武功应该是在董平之上,霸州军中的将领,除去关胜、鲁智深和林冲在巅峰状态下可正面力压此人,别的将领都说不准。

可没想到的是,藤武甚平在碰上董平后,竟然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他那种独特的战斗节奏对董平完全没用。他追求一击必杀,步子小,频率快,杀伤力强,出手的节奏时快时慢,可董平滑溜地像条蛇,轻描淡写地就让他转来转去,没转上几圈,他的轻功步伐和战斗节奏就乱了,越来越笨拙,就像追着蜜蜂的蛮熊一样。

董平的武学修为高,很快就发现自己刚好克制藤武甚平,随着对方的出手节奏越来越乱,他迅速寻找机会,不时探出几枪,刁钻狠辣,迫使藤武甚平狼狈避退。

两人眨眼交手数十招,董平突然瞅到机会,使出一招很隐蔽的子母突刺,前枪逼得藤武甚平被迫侧身,后枪却在旋身之后,急速刺向他头颅躲避的轨迹。

“还不受死!!!”

情急之下,藤武甚平依仗超快的反应,违反常理地强行运功使身体下沉。

可怕的枪尖擦着他的头顶刺过,枪气卷带着凌厉劲风,瞬间掀飞他头上的小辫,一缕血丝从头皮流下。

董平趁势抢攻,一对短枪犹如不断扑击的毒蛇,十几条枪影逼得藤武甚平险象环生。

眼见敌不过眼前这人,藤武甚平爆吼一声,也不知道说得什么,残存的东瀛高手便往右边林子里冲。

“他们要逃,快截住!”赵不凡察觉形势不对,急声大喝。

董平本以为藤武甚平要出什么狠招,正凝神戒备,待赵不凡喊出声才反应过来,手上也慢了一拍。藤武甚平趁机脱身,喝骂着飞速奔逃,围在四周的柴进随从出手阻拦,他直接纵跃而起,爆喝一声,连劈十几刀。

“炎武斩!!”

那强力的刀劲直接将四个柴庄高手震得倒飞而出,藤武甚平毫不迟疑,震怒地又吼了一声,大致应该是催促东瀛武士撤退,然后他便趁着空档,强行冲出重围,亡命奔逃。[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董平气得破口大骂:“藤武甚平,你说什么鸟语来吓人,快回来与我决一死战!”

眼见他意欲追着藤武甚平进入密林,赵不凡担心他不了解对方的手段而吃亏,急忙喝止:“董平,不准追!”

“诶!”

董平愤然停下,满脸懊悔。“若早前没管这藤武甚平在喊什么,不至于让他逃走!”

这股怨气让他心里很不畅快,眼睛盯着还没突出去的东瀛武士,很快又愤怒地提着双枪杀入战团。

尽管这些东瀛武士的武功都很好,可面对这么多高手围杀,没撑上多久便被尽数剿灭。

赵不凡没去管逃走的藤武甚平,简短与柴进说了几句,劳烦他带着随从收拾货物和清扫战场,其他人则火速赶回云海派。

此时,云海派内也正进行着激烈搏杀,趁着大多数东瀛高手被引出去,东瀛人防备极度薄弱的时候,范如昊秘密带着门中高手突袭地牢,救下了很多被关押起来的宋人,其中也包括遍体鳞伤的郝思文和吕方郭盛,栾廷玉和朱仝也在这边协助。

东瀛人把云海派作为重要据点,常驻着几十个核心高手,其他人则分散在外面。此次柴进以交易为陷阱,引走东瀛三十多个核心高手,其在云海派内的据点因而空虚下来,地牢缺乏足够的高手警戒,所以才有突袭营救的可能。

若不然,东瀛若是以人质为要挟,会造成骑虎难下的结果。

当人质救出后,云海派也再没有顾忌,虽然他们这个门派没有顶尖高手,但整体实力非常强,此刻放开手脚反扑,东瀛和西夏一品堂这点人根本挡不住。

他们连续发射信号箭,紧急召集隐藏在镇子附近的人手,可这些人即便很快驰援过来,终究也是杯水车薪,他们且战且退,不多时就被迫逃到沙滩上。

范如昊也率领云海派高手穷追不舍,当他身处战斗的时候,身上有种悍不畏死的蛮勇,完全与早前为了家人下跪的模样截然不同,那种商人的气息也全然不见,根本就像是两个人。

这时候的他,是最纯粹的战士,是最勇敢的海上战士,赤膊上阵,无惧风浪,无惧生死!

栾廷玉和朱仝紧紧跟着他,心中也是止不住地赞叹,发自内心地认同了这个铁汉!

他流泪下跪,是为家人的生存而流!

他流血不屈,是为男儿的尊严而流!

东瀛和西夏的高手被云海派这群海上男儿杀得胆颤心惊,慌张地逃窜到海边的绝壁。

这里地势狭窄,云海派人数上的优势顿失,东瀛和西夏一品堂的最强者堵在前方,利用地形减少了接战面积,拼死抵抗。

栾廷玉和朱仝依靠个人武力,连冲强冲三次,但全都被东瀛和西夏高手所阻,朱仝甚至还被藤武大熊的拳力击伤,从绝壁上被强行轰下来,连咳数口鲜血,若非栾廷玉援救及时,他已阵亡当场。

范如昊见这样强攻不利,迅速命人去抬火石炮过来,打算用密集的火石炮把绝壁上的人给炸死。

两方因而陷入紧张的对峙,东瀛人在绝壁上连续向海面射出数枚信号箭,显然是在向海上求援。

栾廷玉非常担心,拉着范如昊问:“东瀛在海上有多少人?”

范如昊面色坚毅,迎着寒冷刺骨的海风咬牙说:“非常强,不过现在能赶过来救援的,只有日落号和日升号两艘中型战船,这两艘船在我们的掩护下伪装成大宋商船,一直在附近的海面徘徊,是他们真正的据点,但我已经让弟兄们登船,只要他们靠近,立刻会在海上将其阻截,我们这些人横竖是个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杀个痛快!”

“谁跟你说横竖都是死?”赵不凡的声音突然传来。

在众多云海派高手注目中,他带着众将大步走来,摇曳的火把照耀着他那张沉着的脸,彷如能让所有人安心。

“赵将军!”范如昊回头望来。

赵不凡登上高台,遥望绝壁上隐隐绰绰的东瀛高手:“情况怎么样?”

“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打不上去,东瀛和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武功非常厉害,他们利用狭窄的地形让我们没办法围攻,可若是单打独斗,连栾廷玉将军也冲不上去,朱仝将军还受了不轻的伤!”范如昊回道。

赵不凡点点头:“刚才我在后面听你说,东瀛有两艘中型战船在附近的海面,上面有多少人?”

范如昊回道:“两艘战船各自的标配是一百余人,合计两百多人,除此以外,他们还在附近小岛有个陆上据点,那里屯住着三百多人,总数大约在五六百人,虽然不说每个都是高手,但确实是常年在海上搏斗的武士,武艺都不弱。若同时杀来,我们云海派目前的实力挡不住,哪怕惊涛帮赶来相救,那也挡不住!”

“大宋在沧州这边,一支海上力量也没有?”赵不凡皱眉追问。

“没有,市舶司授权我们和惊涛帮护卫沧州海防,距离最近的大宋水师也在登州海域,遥不可及!”范如昊说着,尴尬地叹口气:“这也确实怪我们引狼入室,若不是早前为其提供掩护,他们没办法在沧州海域大张旗鼓地进行活动,更没办法在这里落脚。外来船只原本就不允许靠近沧州,最近也要到登州靠岸,这都是我们犯下的错。”

赵不凡摆摆手:“现在说这些没用,你们云海派如今停靠在岸边的两艘大船与对方差距有多大?”

“很大,同等数量下,我们只是略强于大宋水师,但比起东瀛战船的战力要差些!”

这番话让赵不凡听得很不解,奇怪地说:“我们有最好的造船技术,有最好的航海技术,为什么比东瀛差?”

“东瀛是由精锐海军转变成海贼和商人,我们只是个门派,在平日的训练上天差地别,若比谁能跑得快还成,硬拼作战能力,那真是没办法跟他们比,况且……”

范如昊略微停顿,垂头丧气接道:“况且东瀛的日升号和日落号都是我们大宋的船,用的也是我们大宋最好的武器和配给,这些就是他们在大宋活动的成果,我们现在没有一点优势!”

“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可以交易这么关键的东西?”折月芝感到无法忍受,眼睁睁看到别人用自己的武器来跟自己打,着实让出自折家军的她难以理解。

范如昊连连摆手,澄清道:“交易与我们无关,我们云海派只是为他们最初进入时提供过掩护,后来虽然被他们胁迫,但也没有提供这些,而他们也没有在这上面逼迫过,只让我们为其提供好掩护,实际的交易是他们和官府的人在做。再说我们就算想做也做不了,毕竟大型船只和武器的核心资料都掌控在官府手中,我们的船也不过是出钱向官府订购,若没有那些具体的结构和尺寸方面的数目,做出来也要翻船!”

“谁?谁竟然为了钱能做到这种地步?什么都能卖?”朱琏气得胀红了脸。

“这就太多了,周围各个军州都有,魏掌门手里就掌握着好多人的证据!”范如昊道。

“行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赵不凡沉着脸,眼中光华闪烁。“范如昊,你赶紧让麾下的弟兄把船只都开走,避开这一战,既然打不过,那就撤,你们的船绝不能白白折损!”

“大人,我们若是撤,他们可就能无所忌惮地冲上岸来,虽说不敢深入内地,可在这一代抢掠却是敢的。他们名义上是由东瀛流浪武士组成的海贼,不会影响到东瀛和我们大宋的关系,所以根本就毫无顾忌!”范如昊急声劝说,似乎很害怕沿海地区的父老乡亲受到荼毒。

“你们难道连这支东瀛海贼的身份证据都没有?”赵不凡质问道。

范如昊摇头:“真没有,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受到藤武家控制,是藤武家积聚实力的工具,可这本就是暗中操作,藤武家根本就不会承任,而且在东瀛的朝廷中,这些人同样被认定为贼,甚至东瀛的皇室还时常派军队出海清剿,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根本就无所顾忌!”

“好,我知道了,但还是按我说的做!”赵不凡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

范如昊心中急切,仍旧不肯放弃劝说:“赵将军,现在我们与这伙东瀛人撕破脸,这条商路对他们来说就没用了,若我们再撤离,他们肯定会登岸抢掠一番再走。将军恐怕不太了解他们,这些人发起狂来很可怕,必须给予迎头痛击,只有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们才会退去,不然周边的乡亲会很惨!”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想再重复一次命令!”

赵不凡神情淡漠,遥遥看着远方的大海,话中隐含着冰凉的冷意:“现在我没办法在海上跟他们打,所以我不怕东瀛人上岸,就怕他们不上岸!”(未完待续。)



第0138章 东仙镇伏击

范如昊不敢违抗命令,眼下赵不凡掌控着云海派太多人的生死,连魏乘风和陈长老都被挟制着,所以他没有选择,无论心里有多么不理解,可最终还是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很快,云海派的两艘主力海船驶离港湾,向着黑暗的大海深处行去。

赵不凡注视半晌,冰冷的目光随之转向绝壁上的东瀛和西夏高手,沉声道:“撤!”

“撤?”范如昊瞠目结舌,胸膛起伏,情绪逐渐有些激动:“赵将军,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赶到绝壁,火石炮也即将搬过来,现在撤退算什么?这些高手若不剿灭,待海上的东瀛人支援过来,他们合兵一处,我们会更难抵挡!”

“我会带着你们都活着,但前提是不要抗命!”赵不凡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杀气,让范如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旁边的栾廷玉见状,顿时上前劝道:“范兄安心,赵将军不会让大家枉死!”

范如昊脸上阴晴不定,气闷地看着赵不凡说:“我们总归是要死的人,怎么死都无所谓了,只希望赵将军能心系沧州的父老乡亲,请您一定记住,战场上的东瀛人跟平日里是两个模样,平日里他们严谨而识礼数,可战场上就是一群野兽!”

赵不凡没有解释,淡淡出声:“请执行命令!”

范如昊深深地看他一眼,重重抱拳,再不多说,径自招呼着云海派高手撤退。

赵不凡没有动,带着众将留在原地,直到云海派的人撤走,他才徐徐跟着退去,这也是要为云海派那些人殿后,避免对方趁着撤退的时候突然杀下来导致较大死伤。

…………

绝壁之上,藤武大熊看着宋人退走,内心微微松口气,转身看向旁边的西夏人,略带歉意地鞠躬道:“李云宗阁下,很抱歉将你们拖入这场纷争,使你们蒙受重大损失,将来我们定然会做出足够的补偿,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合作!”

李云宗冷哼一声:“你们曾向我们保证这个据点绝对安全,但现在我们却死伤六个高手,这件事你们要负全责,而且你们现在最好赶快安排撤走的办法,若我们死在这里,今后大夏国绝不会再信任你们。”

“阁下放心,我们的武士很快就会到,云海派绝不是对手,那时抢掠的财物全都无偿赠予大夏国一半,以弥补我们为阁下带来的损失!”藤武大熊再度鞠躬道。

“希望你们有这个实力!”李云宗语气缓和不少,但也没有再说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绝壁上陷入短暂的沉默,藤武大熊的内心也全不如表现出来那么冷静,他不时回头看向漆黑的海面,不时又看看海滩远方的宋人,内心非常焦急。

突然,若隐若现的火光出现在远处的海面,彷如两盏明亮的灯塔。

紧跟着,几支信号箭高高升空,炸裂后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这种信号箭其实就是种喷射力很强的烟花,通过绑在箭矢上射向空中,然后烟花爆炸时会再度猛烈窜升,直至射入高空,只要没有遮挡物,隔着很远都能看到,这也是宋人的发明创造,是当今最先进的喷射火器,也是火箭最原始的雏形。

远远看到这些信号箭,藤武大熊喜笑颜开,连续吐出一连串东瀛语。

众多东瀛高手精神大振,个个目露凶光,叫嚣着挥舞起武士刀,死死盯着远方的东仙镇。

“你们在说什么?”李云宗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能以宋语发问。

“屠城!我们要屠城,屠灭方圆所有的村庄,用以慰藉我们死去的勇士!!”藤武大熊一改早前的礼貌和温和,面容整个扭曲,狰狞可怖,即便是李云宗也觉得很是意外,眉头微皱。

在东瀛高手的欢呼声中,两艘战船迅速靠近,最终停在了深水区的边缘。

诸多救生小船也随之落水,东瀛武士争先恐后地跳上去,挥舞船桨,嘶吼着冲向海岸,他们行动迅捷,显然是经受过很严格的训练,没用太长时间就纷纷登陆。

藤武大熊带着东瀛高手从绝壁上冲下,迅速接管指挥权,在经过简短地排兵布阵后,沿着海滩密密麻麻地涌向东仙镇。

当远远看到云海派高手整齐的队列,藤武大熊发出犹如野兽的嘶喊,他凶厉的的眼睛直直盯着中央那个俊朗青年,只想冲过去将其砍成肉酱,特别是那双在火光照耀下仍旧很淡定的眼神,更是让他恨到极致。

他想看到的,正是此刻云海派门人眼中的那种绝望的死志。

可那个站在最前的青年却眼神淡然,面色从容,彷如当他们不存在那般,还有他身旁并排站立的那几个人,个个容颜冷峻,那眼神中沸腾的战意,彷如比照耀他们的火光还要炙热。

这让藤武大熊有种发狂的冲动,特别是连那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没有半点惧色,手握战刃,英气勃发,与他想象中的嚎叫求饶,哭喊顺从全然不同,直让他想将对方碾成碎末,尽情蹂躏。

这种眼神也从他的目光中赤裸裸地表露出来!

赵不凡看到了!

他看到藤武大熊彷如野兽般的眼神,也看到他盯着折月芝和朱琏时,那种兽性的渴望!

森冷的寒意从赵不凡身上散发,他猛然抬起手上的战枪。

云海派门人脸带绝望,他们这些海上男儿虽然悍勇,打斗时不畏生死,可面对东瀛人时,心理上终究有些弱势,只有必死的信念,却没有必胜的信念,眼见赵不凡就要下令迎战,每个人都在喘着粗气。

“唰!”

赵不凡的长枪猛然挥下,震吼出声:“射!!”

云海派门人全都齐齐一动,可瞬间就反应到他喊出的命令不对!

这不是冲锋的号令!

云海派众人正自疑惑,海滩左侧的密林内却突然发出可怕的弓弦震响,密密麻麻的箭矢喷涌而出,彷如一片乌云,瞬间席卷向快速冲锋的东瀛人。

惨叫声瞬间响彻海滩!

在还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么密集的箭雨,那就是灾难!

何况这里还是毫无遮掩物的空旷海滩!

冲锋中的东瀛人成片倒下,近乎毫无反抗之力,而密林中的箭雨却是一波接一波,似乎永无止尽。

藤武大熊暴怒嚎叫,可面对这种局面,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着部下死伤惨重,他在急速闪避箭矢的同时,惶急喊道:“往海里撤!往海里撤!”

危急时刻体现出这伙东瀛人的训练有素,他们以同伴的尸体当作盾牌,迅速分散开来,蜂拥扑向海里。

这种情况下,弓弩的有效杀伤已经不足,赵不凡见机而动,提枪震吼。

“云海派入海劫船,众将随我杀敌!”

整个海滩彻底沸腾了,范如昊终于明白赵不凡的意图,在短暂的愣神后,带着云海派的门人迅速奔向海边的渔船,以最快的速度向远处的两艘东瀛战船,此时那里非常空虚,连开船的人手都不够,正是夺船的好时机。

这边的赵不凡则带着众将杀入四散奔逃的东瀛人中,沿着海岸追杀。

圣水将单廷圭、神火将魏定国担心他有危险,紧跟着率兵从密林里冲出,三千多弓弩手犹如钻出丛林的蚂蚁,铺天盖地般涌向海岸,那激昂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吓得东瀛人疯狂扑向大海深处。

藤武大熊看到这一幕,整张脸都变得惨白,疯狂咆哮。

这时候的他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尽可能带着更多的人逃离。

赵不凡一直就盯着他,身影快速闪动,踏着冰凉的海水奋起直追,折月芝和朱琏跟在他身后,护卫着他的两翼。秦明、花荣和张清等诸将则在更后方,他们负责狙杀来不及逃入大海的东瀛武士。

藤武大熊正掩护手下撤退,陡见赵不凡提枪杀来,爆吼一声,劲力暴涨,整个人都有种壮了一圈的感觉。

“噗哧!”

赵不凡重重一踏,飞身跃起,溅得水花四射。

他毫无保留,出手便是罗家枪法的绝技,势如雷霆,荡出层层枪影,彻底将藤武大熊笼罩。

那澎湃的内力极端可怕,掀起惊人的劲风,震得海水扑腾飞溅,形同水幕。

藤武大熊感受到他的厉害,面目狰狞,连续挥动刚猛无匹的铁拳,他也没有携带别的攻击性兵器,只是带着一双钢铁拳套,从前臂开始蔓延到手掌,做工非常巧妙。

两人在电光火石间正面硬碰十几招,竟然难分高下。

赵不凡越打越心惊,他的内力修为已经高达三品,虽然还无法完全驾驭,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但至今为止,还从没见过能正面硬碰他的人,哪怕是金剑先生李助也略逊半分。

可眼前这个藤武大熊却非常强硬,甚至比起藤武甚平也大不一样,他就是实打实地硬碰,以力破巧,走得是跟秦明相同的路子,可比起秦明来说,他明显要更强上三分。

突然间,赵不凡升起一种感觉,总觉得罗家枪法不顺手,不是特别适合自己,有力也没处使,越打越觉得别扭!

两人久战不下,折月芝和朱琏担心又出现早前面对藤武甚平时的情况,急忙上前相助。

折月芝的沧澜剑,朱琏的火凤刀,再加上赵不凡的铁枪,三人全力出手,终于压制住藤武大熊,逼得他怒声喝骂。

“嗤!”

轻灵冰寒的沧澜剑划破藤武大熊的后背,带出长长的血口。

藤武大熊身法大乱,眼见不敌三人,暴起冲向最弱的朱琏,右拳带着无敌之势轰开火凤刀,抓住短暂的间隙,如同飓风般冲出重围,头也不回地向着深水处跑去,他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别的东瀛武士,亡命奔逃!

因为对大海中战斗不够熟悉,赵不凡没敢深入海里去追,只是阴沉地盯着那迅速游走的身影。

“不凡,这些东瀛人好厉害,武功这么高?”折月芝喘着粗气,显得很不可思议。

赵不凡的目光非常凝重:“他们应该是东瀛最强的一批人,你们若是遇到,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未完待续。)



第0139章 云海军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海滩,东瀛人死伤过半,只剩不到两百高手划着救生船逃向大海深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云海派也以绝对优势的力量夺取了他们的日升号和日落号,可在这种漆黑的夜里,驾驶战船在海上四处堵截敌人是种愚蠢的选择,毕竟现在的航海技术和条件有限,夜间的大海危险性成倍提升,所以出于慎重考虑,赵不凡下令云海派放弃追击,并且将日升号和日落号停靠到海湾内。

这时候的他心情也很好,带着众将站在海边,脸上还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没人能看懂他究竟在高兴什么,甚至连最懂他的朱琏都弄不明白,只知道他现在的眼睛一直就盯着那两艘战船。

朱琏很疑惑,想出声询问,可顾虑到要疏远赵不凡的计划,她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折月芝没她那么多顾忌,看了远处的战船许久,又看看赵不凡的眼神,终是止不住好奇。

“我说不凡弟弟,你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你今晚究竟要做什么?”

海水拍打着沙滩,发出闷闷的呼啸声,赵不凡安静地伫立在原地,感受着咸湿的海风,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身后的海滩上,单廷圭和魏定国正带着将士们清扫战场,他们也因为轻松取得大捷而洋溢着笑容。

“这海水涨潮了,我们都回东仙镇吧!”赵不凡再度出声,可话语里的意思却与问题毫不相干,而且也不管别的什么,径自转身迈步,沿着海岸悠然前行。

众将有些莫名其妙,可都没多问,沉默地跟着他,只有折月芝在旁边拉着他追问,可惜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来到东仙镇的时候,林冲和呼延灼已经率领骑兵将东仙镇各条出口堵住,大量火把照得镇子犹如白昼。

在惊吓中度过了大半夜的东仙镇居民都挤在镇口,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他们看着面容冷漠的骑兵,看着那森冷的兵甲,眼睛里充斥着恐惧、疑惑、茫然!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云海派门人的家眷,若不然也是沾亲带故,毕竟东仙镇基本就是云海派门人的聚居地!

赵不凡来到开阔的镇口,见这里气氛非常压抑,顿时笑着对众兵士说:“我只是让大家封锁东仙镇,没让你们把对方当敌人看,不要搞得杀气腾腾,这里还有孩子,别吓着他们!”

“是!”众将士齐声应命,杀气略有收敛,可那股严格训练下的铁血气息仍旧很摄人。

赵不凡回头看向东仙镇百姓,见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恐惧地靠在母亲怀里,当下微笑着缓步走过去。[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不要害怕,我是大宋的将军,是好人!”

他伸手意欲去摸那女孩的头,可对方却瞬间吓得发抖,整个人都缩到母亲怀里,她的母亲也恐惧地退后一步,将孩子的头紧紧抱在怀里,虽然她也明显很害怕,但却勇敢地护着自己的女儿。

赵不凡自认为态度已经非常温和,不知为什么她们这么害怕,感觉有些疑惑。

“你们为什么怕我?”

“刘爷爷说你要把我们灭族,而且我们早前都看到你屠杀了好多好多人!”那小女孩突然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凝望着赵不凡。

“胡说什么!”孩子的娘亲吓坏了,急忙捂住她的嘴,慌张地解释道:“将军大人大量,别与孩子一般见识!”

赵不凡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那单纯的小女孩儿:“我杀的都是坏人!”

“可你现在也很像是坏人,你脸上、手上、浑身都沾满人血,都发黑了!”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手掌,口无遮拦地说着。

不知为何,赵不凡突然不敢与小女孩对视,他害怕看到那纯洁的眼神,害怕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经意间避开了目光。“你还小,将来会明白的!”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范如昊带着大批云海派门人赶至,手持刀剑,杀气腾腾。

林冲和呼延灼顿时喝令将士们拦住,不让他们靠近,两边陷入紧张地对峙。

范如昊急得大喊大叫:“赵将军,你不能不守承诺,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已经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将东仙镇围起来是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放走他们的!”

“放范如昊过来!”赵不凡淡淡吩咐道。

呼延灼点点头,随即让开一个位置,让范如昊通过,但却禁止别的云海派门人靠近。

范如昊冲到赵不凡身前,转头看看面如土色的东仙镇人,急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将军,你答应过我们的,你不能骗我们啊!”

“你先起来,等你们魏掌门到了再说!”赵不凡上前将范如昊拽起,正欲解释,魏乘风和陈长老却已被兵士们带了进来。

魏乘风的脸色比范如昊还难看,满脸都是愤怒:“赵将军,你骗我们?”

“我封锁东仙镇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们先别急!”赵不凡淡然道。

陈长老气得双目圆瞪:“赵将军,你还想骗我们?你暗地里调过来这么多兵马,现在又将整个东仙镇都封锁,这明摆着是要将我们灭族,还解释什么,你这心也太狠了!!”

魏乘风深吸口气,双目闪过刻骨铭心地仇恨:“赵将军,我向来敬重你是抗辽英雄,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们云海派比不上你兵强马壮,可今天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大胆!”众将齐声震吼。

范如昊猛然抽出战刀,痛苦到脸都已经扭曲:“赵将军,你这般背信弃义,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刹那间,云海派门人全都拔出刀剑,彻底躁动,眼看就要打起来。

“你们瞎闹什么,全都跟我听着!”

赵不凡厉声大喝,威势惊人,及时止住混乱的局面,趁着对方还能保持克制,急声道:“沧州留屯禁军指挥使魏乘风,副指挥使范如昊、陈应龙听令!”

此话一出,魏乘风、范如昊和陈长老都愣住了。

众将也愣住了!

没人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现场这么多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赵不凡目光扫过他们,径自念道:“魏乘风今夜率部助我清剿东瀛海贼,并斩杀私通敌国的云海派门人合计两千八百五十三口,按大宋律例,叛国罪者夷灭三族,现命你率部屠灭东仙镇中所有叛国者亲眷,相关财物一律充军。”

“这……”魏乘风整个呆住了,他不知道赵不凡在说些什么。

赵不凡笑了,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耸耸肩道:“如果魏乘风接受这个命令,那么你现在就率领麾下的所有人赶快完成任务,我不知道哪些人是你麾下的兵将,你说是就是!”

云海派门人还是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栾廷玉急得上前拍拍范如昊的肩,低声道:“快做啊!快带着麾下将士去抄家,然后把东仙镇和云海派给毁了!”

“弟兄们怎么可能对自己家人动手?”范如昊还在犯糊涂。

“真他娘的笨!”董平顺口骂了句:“赵将军不是说得很清楚,让你带着麾下将士去杀叛贼,谁让你对自己人动手?”

“带着自己人去杀叛贼?”范如昊茫然地望了望赵不凡,指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东仙镇居民道:“可他们都是自己人!”

“兄弟,既然他们都是自己人,那你就带着他们去杀叛贼呗!”张清实在看不过去了,止不住地摇头,他们都是官场中混过的人,在赵不凡最先解释过后,立刻就明白了,但云海派的人没接触过这个,所以反应比较慢。

此时,身为掌门的魏乘风已经明白了,激动地说不出来,可范如昊和陈应龙却明显还比较茫然。

范如昊木然道:“我带着乡亲们去哪儿杀叛贼?”

“……”众将尽皆无语。

折月芝看不下去了,翻个白眼,娇声骂道:“你真个木头似的,你带着自己人进去抄家,杀叛贼,我们在外面压阵,至于叛贼是鸡,是鸭,是猪,是什么,我们又没进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杀完后,挖个坑埋了就好,然后把家抄了,所有东西都带走充公,明白了吗?”

魏乘风眼见范如昊和陈应龙还在发懵,顿时站出来,大声喊道:“弟兄们,随我杀叛贼!”

说着,他拉着范如昊和陈应龙,急声喝斥众多云海派门人和百姓冲进了镇去。

赵不凡看他们明白了,脸上露出笑容:“声势弄大点,要拿出气势来,别落了威风!”

“遵令!”魏乘风大喊一声,很快就带着人冲进镇内。

众多云海派人和百姓都茫然地跟着他,魏乘风不好解释什么,身先士卒地对着木头砍一剑,厉声大喝:“贼将受死!”

然后,他也不管身后人愕然的目光,径自又对着空气在刺一剑:“杀死你这狗贼!”

这时,他才回过头来大声道:“弟兄们看到了吗?我已经杀了两个叛贼,大家齐心协力迅速将叛贼清理完毕,然后抄他们的家,把财物各自带走,懂了吗?”

事情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众人哪还不懂,全都明白过来。

花了大半夜时间,魏乘风带着门人和东仙镇居民剿灭了“叛贼”,弄得处处残破,喊杀声震天。

黎明前夕,魏乘风带着两万多百姓走出镇子,看着已经高坐在战马上的赵不凡,“噗通”一声跪下,眼泪横流:“回禀赵将军,末将已率部斩尽叛贼,抄得家财,诛杀叛贼首领魏乘风!”

赵不凡微笑点头,看着海平面上冒出的红日,悠悠地说:“恭喜魏指挥使,你做得不错,只是没想到那叛贼头领竟然跟你同名,实在是很巧,那些抄到的家财,你就用来犒赏麾下将士吧!懂我的意思吗?”

“末将明白!多谢将军!!”魏乘风含泪叩拜。

两万多百姓和云海派门人也都齐齐跪到地上,含泪大喊:“多谢将军!!”

赵不凡策马前行几步,微笑着看向魏乘风:“魏指挥使,叛贼已除,东仙镇今后更名东仙港,你们这支军队今后就驻扎在这里,暂归我调度,你们可愿意?”

“唯将军马首是瞻!”魏乘风、范如昊和陈应龙尽皆响应,他们明白赵不凡的意思。

赵不凡也同样明白了他们的意愿,笑得很开心:“好,明日开始,我将对你们这支军队进行整编,你们的三艘战船和此次缴获的两艘战船通通改名为云海,以一到五作为区分,旗舰便是云海一号,你们今后就叫做云海军!”(未完待续。)

第0140章 密谋

云海军成立的第二天,赵不凡率两千铁骑和三千弓弩手进军相邻的东海镇,以整顿沧州海防为名,限令惊涛帮分堂即刻撤离沧州。惊涛帮堂主马如龙慌忙寻求交涉,可当他来到军阵之中,见到一身戎装的赵不凡后,整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木官人?”

“不得无礼,这是禁军厢都指挥使赵将军!”神火将魏定国上前喝斥。

“九尾神狐赵不凡!”马如龙骇然地吸口气,脸色急变,慌着抱拳解释:“赵将军,我们惊涛帮与云海派从无瓜葛,也与外敌不曾有半点勾结,不知赵将军此番率兵前来所谓何事?”

赵不凡高坐在马上,微笑着看向他。

“马如龙,自从那日相见后,我心里就很欣赏你,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小人何德何能,不配将军这般厚爱!”马如龙急忙抱拳,脸色更加忐忑。

“这是实话!”赵不凡的语气平静而缓慢,但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权威。“但也正因为你聪明,所以我希望今天不要引起不必要的冲突,现在正式通知你,沧州从今往后不允许有任何民间大势力存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沧州!”

“赵将军,您这是……”马如龙愕然瞪大眼睛。

“沧州今后将有一支水师承担海防,它的名字叫云海,现在懂了吗?”赵不凡微笑着反问。

马如龙瞬间面如土色,他已经明白赵不凡的意思,知道这是要独吞沧州海岸。

“赵将军,您这胃口也太大了!”

若是沧州海岸这块大饼用作私利,那这番举动确实堪称大手笔,可赵不凡实际是要用这笔利益来兴国强兵,是要巩固海防,从内心来说,他还觉得这块饼小了。

“很大吗?我并不那么觉得,但如果你认为很大,那就算是大吧!”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在马如龙看来,这完全就是权臣做派,可正是这种蛮横和不讲理,反而让本来复杂的问题变得简单,沉默片刻后,马如龙似乎想通了,微笑着再度抱拳:“那就恭喜赵将军了,希望今后能在海上有很好的合作!”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远见,云海军与你们惊涛帮必然会有更多的合作,今后你也会为眼下的选择而感到庆幸!”赵不凡深深地凝望着马如龙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强烈的自信。

马如龙笑了笑,深深一礼。

他这时候看到高坐在战马上的赵不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总觉得这人要嘛是个疯子,要嘛就是个用手中马鞭震动天地的人,那一眸一笑都让他感到压力,感到难以揣度。

马如龙撤了,他用了一天时间便将惊涛帮的主力人马全数撤走,只留下二十几个高手善后!

这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赵不凡得到禀报时,极为错愕,他很难想象对方如何在一天内完成撤离,更对马如龙如此果断的做出选择感到惊异,忍不住迎着寒风赶到海边查看。

当亲眼目睹惊涛帮的所有船只有序地驶离港口,他沉默伫立,任由战袍被海风掀得高高飞扬。

“谁能招揽到马如龙,我让他做军都指挥使!”

说出这番话,赵不凡猛然一挥战袍,转身就走,只留下愕然呆立的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

惊涛帮撤离的第二天,东海镇直接被纳入军事管制,赵不凡强势将其从地方官府剥离,下令云海军上下暂停一切事务,召集乡亲着手将东仙镇和东海镇进行合并,打造为一座成规模的中型港口,换名东仙港。

原来云海派的门人则进行全面整编,由魏乘风挑选出最精锐善战的五百人成为主战编制,专职驾驭五艘云海号,其余人则归入后勤司,负责港口和船只的维护,以及其它后勤杂事。

因为云海派原本的底蕴就很浑厚,再加上魏乘风等人经验丰富,东仙港的军事化改造推进得异常顺利,半个月就基本完成初期构架,至于整个布局设计则耗时长久,按魏乘风的预计,至少也要三年才能全部完成。

一个多月后,政和八年二月初,东仙港基本完成军事化重组,云海军打着聚贤庄的名号,大张旗鼓地开始营业,仍旧以海上的运输和商贸为主,成为沧州地界唯一经营海运事务的势力。

随后,赵不凡命圣水将单廷圭和神火将魏定国率一千弓弩手留屯东仙港,自己则带兵返回霸州。此时的北疆也已经完成换防,除去梁山军主力,霸州和沧州北疆的两万多边军都已经陆续完成报备,正式归属他节制。

回到北狼寨的当天,赵不凡简短审阅过梁山军的训练情况,随后便返回将军府写了四封信。

一封信给朱伯材,希望他派遣皇城司高手赶赴沧州,通过魏乘风等人协助,把原来参与勾结东瀛人的利益群体一网打尽。

一封信则是给皇帝赵佶,直言出兵东仙镇是为了剿灭东瀛海贼,并陈述利害,请求将东仙镇和东海镇划入沧州边防。

最后两封信则是给蔡京和梁师成,每封信里有两张纸,一张是白纸,一张只写了短短七个字:沧州禁军和海运。

这几封信中,前两封的问题不大,真正关键的是最后两封,因为这关系着出兵沧州这件事能否彻底压下来。

事实上,朝堂也在这两个月时间内炸开了锅。

沧州和附近几州的官吏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连续二十几次弹劾赵不凡,指认他擅自调兵、图谋不轨等十几件大罪。

皇帝赵佶雷霆震怒,严令兵部、皇城司和枢密院各自派人调查。

以童贯和杨戬为首的权臣认为赵不凡应当立刻斩首示众,但在朱伯材的运作下,朝中很大一部分老臣和良将又竭力争辩,双方争执不下,而蔡京和蔡攸等人则保持着中立。

这种局势让皇帝赵佶拿不定主意,再加上郑皇后坚定地站在赵不凡这边,事件的处理因而一拖再拖。

正是这个时候,赵不凡的信送到京城。

…………

蔡京这几日很清闲,因为朝中目前的激烈争斗与他无关,正好可以修身养性,好好放松些日子,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沧州的情况,对赵不凡暗中操作的猫腻了如指掌,甚至有些官吏上书弹劾还是经过他的授意。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等,他在等赵不凡会怎么应对。

“蔡相,北疆赵不凡密信!”一个撕裂般的声音出现在蔡京身后,来人是个老者,满脸皱纹挤成一堆,鼻梁很高,眼睛犹如鹰那般锐利,精气内敛,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呵!赵不凡,你选择朱伯材,现在不还是要来求我?”蔡京淡淡一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老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闭上眼睛在摇椅上荡悠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密信。

可当他展开密信,看到上面简短的七个字,瞬间就惊得直起身来,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哼!赵不凡,你以为有朱伯材撑腰,便能与老夫平起平坐?短短七个字就要老夫的帮助?”

说完后,他怒气冲冲地直接将信扔出去。

“云震,白纸上填个一千万贯送回霸州,让赵不凡明白该怎么做人!”

一千万贯的要价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蔡京此举明显是不满赵不凡以交易的口吻写信,他对赵不凡迎娶朱琏的事至今还耿耿于怀,此番是希望赵不凡能求他。

利益是根本,如果蔡京真的想回绝赵不凡,此刻根本就不会回信,而开出完全不靠谱的天价就是表明这份利益他要,但他很生气,不满意赵不凡的态度,要逼他重新写信来相求。

云震跟随蔡京多年,是蔡京的心腹,哪会看不明白他的心思,轻轻伸手凌空接过信来,正要去回信,可晃眼看到信上的内容,他的脸色微有些变化,沉默着没有离开。

蔡京诧异地转过头来:“怎么还不去?”

“恩公,这封信不能那么回!”云震轻轻摇头。

“怎么了?”蔡京奇怪问道。

“恩公恐怕是忘了,沧州留屯禁军是空营,而且那些军饷都在……”云震没有说下去,只是抬起头来看着蔡京。

“在我府中!”蔡京猛然想透其中关键,神色阴晴不定。

云震看他一眼,低声接道:“赵不凡写的这七个字中,沧州禁军这四个字根本就是威胁,白纸则是糖饼,他这是在软硬兼施。此次他擅自出兵沧州,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扯上沧州禁军,明显是有预谋。圣上若真的严查这件事,那就必然要扯出沧州禁军,而这支禁军真被翻出来,根本就是空营,恩公那时要脱身就难了!”

蔡京皱纹颤动,冷着脸道:“那时候圣上就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将赵不凡和老夫都赦免,一种则是将赵不凡和老夫都治罪,不管结果会怎样,赵不凡这是把老夫给绑到船上去了!”

云震想了想,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些许疑惑,迟疑着道:“恩公,其实我更疑惑的是赵不凡收编云海派一事,他换着花样的把云海派那些人给弄成沧州禁军,究竟是想干什么?这批人他怎么养?养来做什么?若是养来靠海运捞钱,他明明可以有更多更轻松的方式,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他还年轻,这会儿的想法应该是要振兴海防!”蔡京很快接过话去,摇头道:“这个我不管,他愿意做是好事,但老夫现在觉得,他这七个字还暗藏着另一个玄机!”

“什么玄机?”云震疑惑。

蔡京早前因为生气而没有细想,此刻静下来一想,很快就弄明白很多事,他从云震手中又拿回信仔细观摩,片刻后便斩钉截铁地说:“他沧州禁军这四个字不仅仅是威胁我,同时也是个条件,他这是要拿走沧州禁军的全编制,但不要钱粮军饷,也就是说,沧州禁军的编制归他,钱粮军饷归我,他帮我填这个空营!”(未完待续。)

第0141章 猜忌

皇宫,东阁小花园!

“好个赵不凡,做事还真有一套,这次可算是让蔡京那个老匹夫难受了!”老迈的梁师成站在花园的鹅石小道边,手里拿着边关传来的密信,乐得合不拢嘴。

身后的小太监“啧啧”干笑,附和着说:“蔡相这会儿恐怕正在大发雷霆!”

梁师成瞥眼看了看他,自得地摇摇头:“大发雷霆倒还不至于,沧州留屯禁军是空营,每年的俸禄和补给全都被蔡京一党瓜分,赵不凡现在写这七个字过来,明显就是打算要走沧州禁军的编制,把这个大窟窿填上,蔡京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是一万个高兴,真正让他生气的只是赵不凡的态度,这个小子骨头太硬了些!”

“粱公公说得是!”小太监躬身附和,满脸都是笑容。“那梁公公打算怎么回复赵不凡?这小子骨头虽然硬了些,但对公公似乎还是挺尊敬!”

梁师成眉毛一挑,若有若无地笑了。

“你这滑头还探起杂家的口风来了,不过看在你平日孝顺,今儿也就指点指点你。”

“恭听梁公公教诲!”小太监腆着脸鞠躬,只把身子都快弯到膝盖了。

梁师成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显得有些奸诈,却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沧桑:“我们这些宦官都没有实权,所有的权势都是官家给的,无论多么不可一世,终究是要依仗官家,所以我们只是官家的奴仆,也就是说只有陛下的江山坐得稳,我们才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太监听得云里雾里,皱眉半晌也没弄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看梁师成。

“梁……公公,这个道理小人自然明白,可实在悟不透与刚才的事有什么联系,还望公公赐教!”

梁师成回头看他一眼,闷了半晌,突然尖着声音道:“赵不凡要做的事牵涉到谋夺军权,难道不该让陛下知道?”

“唰!”小太监瞬间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梁师成:“这……”

“怎么?不敢相信?觉得这种牵连甚广的事怎么敢让陛下知道?”梁师成反问。

小太监沉默,看着梁师成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曾了解这个已经跟随多年的主人。

梁师成似乎看穿他的所思所想,轻轻拍拍他的肩:“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会信任我,为什么会给予我们这些宦官那么多恩宠吗?这是因为我们足够忠诚,而且也只有忠诚才能保住我们现有的一切!从入宫那天起,我们就是陛下的奴仆,没有任何实权,一切都靠陛下赐予,任何变革都会让我们这种内侍宦官成为牺牲品,所以我们是最想陛下安稳的人。这点陛下明白,而我们也必须明白!”

说到最后,梁师成的面容非常复杂,隔了许久才慢慢平息,再度接口:“因此,但凡关系江山危亡的重大事件,只要我们知道,那么陛下就一定知道,大量军队吃空饷的问题,陛下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明了,至少在大范围出现后是很清楚的!”

“什么?”

小太监瞠目结舌,简直被今日听到的消息给震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既然陛下知道,为什么不治罪?”

“治罪?你以为那么容易?”梁师成冷笑,“如果是早期出现个别情况的时候还好办,可当陛下得知这种情况的时候已经是大面积出现,这时候治罪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会把各方都牵连进去,那么该用谁去治谁?这件事根本就是谁冒头谁死,陛下在暗中控制罢了!”

“提拔启用新人不行吗?”小太监奇道。

“新人?”梁师成不屑一笑,“当新人进入陛下眼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旧人,就拿这赵不凡来说,他如果真是一尘不染,岂能活到今天?这根本就是制度的根基有问题,当年王安石变法,范仲淹改制是为什么,不就是想从根本上解决诸多难题?结果呢?不都失败了吗?而且谁能证明他们的方向就一定对?如果错了呢?你让陛下怎么分辨?相信谁?”

一声长叹,梁师成的声音中透露着感慨,也透露着无奈:“罢了,罢了,那些事是陛下和文武大臣该去想的,我们这些俗人只要尽好自己本分,多为自己争取些就好了!”

“可小人还是不明白,陛下若这么继续放任,难道不怕朝堂失控?”小太监仍旧难以按捺心中疑惑。

“朝堂怎么会失控,大多数文武对陛下和赵家江山还是忠诚的,只不过是贪恋些钱财和权势罢了,如果谁妄图动摇皇权,那就是与所有人为敌!陛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文武享尽荣华富贵,可前提是要稳住这江山,要让这巍峨的江山保持平衡,任谁逾越这一点,那就要死,而我们这些宦官要分辨的就是自己什么必须说,什么不必说,什么不可以说!”

梁师成说完这句话,径自转身离去。

小太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都无法平静……

不多时,梁师成来到延福宫的玉英阁,正巧遇到赵佶在阁中写字,当即躬身走上去。

皇帝赵佶显然知道他进了阁中,但并没有因此停笔,反而更为全神贯注,梁师成悄悄走到他身旁一看,顿时大惊,只因赵佶虽然在写,但却没有真的在纸上落笔,只是虚写,而更重要是那笔画不是别的,是一个大大的“杀”字!

这样重复了好几遍,梁师成越看越心惊,他深切感受到赵佶胸中掩藏的杀意。

片刻后,梁师成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压力,额头布满汗珠,心脏犹如重锤在敲动,就在他即将忍不住要跪倒在地的那一刻,赵佶突然停住虚划的笔锋,淡然自若地把毛笔放到砚台边,整个气氛也为之一松。

“师成,你以为朕待赵不凡如何?”

“陛下对赵将军是恩宠有加!”

“是啊!”赵佶淡然一笑,长叹道:“朕自己也是这么认为,自从见到他,朕对他便甚为喜爱,可他为什么骗朕?”

“这……”梁师成不知该如何作答,汗如雨下。

赵佶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他告诉朕,此次他私自进兵沧州是为了驱逐外寇,这点朕也愿意相信,可他为什么要向你和蔡京索要沧州的禁军编制?他私底下掌控兵马究竟意欲何为?”

“陛下,您已经……”感受到赵佶的怒意,梁师成愕然睁大眼睛。

赵佶深吸口气,让自己显得更平静些。

“朕和皇后都甚为喜爱赵不凡,因此对他多有留心,他私自进军沧州一事使得朝堂上争锋相对,朕不想他受委屈,所以亲自派人暗中调查,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截获了他送往京城的数封密信,包括送给你的,这两年你应该没有少收他的好处吧!”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梁师成吓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直磕头。

“行了!”赵佶厌烦地摆摆手,“些许钱财懒得与你计较,我只想知道你对赵不凡是什么意见,如果真要追究过往,怎么还会让密信按时送到你手中?”

“回禀陛下,此等大事老奴怎敢擅自做主,此番正是前来禀报!”梁师成惶急说道。

“朕当然知道你那点心思,如果你今日没有过来,那你的人头明早就会落地,你不是蔡京,他虽然有些事瞒着朕,但他能替朕平衡朝堂,所以朕容忍他。可你是朕的亲随,朕待你也极为恩宠,你如果也不告诉朕,那留你何用?”赵佶深深凝望着跪伏在地的梁师成,直把梁师成吓得瑟瑟发抖。

“老奴明白!老奴跟随陛下多年,深受皇恩,焉能分不清轻重,这等大事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赵佶默然片刻,很快又露出一丝微笑:“罢了,既然你来了,证明朕没有信错你,那些便无需计较,现在说说你的看法,你以为赵不凡意欲何为?朕该不该杀赵不凡?”

梁师成长舒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心中揣摩着赵佶的想法。

许久,他看了看桌案上的白纸和放在砚台边的毛笔,心中有了定计,爽快地说:“老奴以为暂时不要杀,赵不凡是个良将,陛下与皇后又对他甚为喜爱,能不杀最好。况且他私自索要沧州留屯禁军的原因也不清楚,如果真是为了巩固边防,那就杀错了人,现在一切都没有脱离控制,也难说赵不凡是否有异心,所以老奴以为这事还是要缓一缓,但这只是老奴个人的愚见,一切还是由陛下定夺!”

赵佶闻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忠奸难辨,朕也是为此而犹豫不决,边关形势一年不如一年,赵不凡善战,他若是忠,那他镇守的北疆便能让朕安心不少,可他若是奸,那就必须灭杀在萌芽之中!”

梁师成很清楚此刻的每句话都必须小心谨慎,静默片刻才试探着接道:“陛下,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起源于北疆混乱的局势,那边缺兵少将,本就是一大隐患,赵不凡如果是忠臣,那他要想守好北疆还真是需要扩充兵力才行!”

“朕明白!”

赵佶将双手负于背后,徐徐转过身去眺望着窗外的宫宇楼阁。

“蔡京虽然可以替朕平衡朝堂,可他在某些方面却实在不如童贯,至少童贯可以使得西疆高枕无忧,可蔡京暗中控制的北疆却让朕越来越忧心,本指望着赵不凡能承担起北疆的事务,让朕高枕无忧,没想到现在又难辨其心性。看来蔡京真的是老了,也贪得太过了,需要有人接替他来为朕掌控朝堂之事,你觉得他的儿子蔡攸怎么样?”

梁师成低着头静静听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陛下,老奴以为蔡攸虽然年轻有为,近年来深得陛下喜爱,也具备代替蔡京制衡朝中势力的能力,但他同样太过于贪恋权势,为此甚至可以与其父蔡京决裂,还曾几度向陛下陈述他的亲弟弟蔡绦之罪,想要致其亲兄弟于死地,因而老奴以为他虽然有才,但不可执掌大权,身为蔡家长子却连家都治不好,何以治国,毕竟除去要制衡朝堂,他还需要协助圣上治理天下!”

赵佶想了想,“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那你以为谁比较适合!”

梁师成心中早有定计,但此刻却故作思虑,犹豫许久才出声回道:“老奴以为王黼正是恰当人选!”

“王黼?何以见得?”

“此人……”

梁师成话刚出口,殿外突然传来近卫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高亢的呼喊。

“启禀陛下,北疆传来八百里加急,赵不凡将军于两天前收复信安州全境,歼灭辽军三千余人,俘虏万余人,前后只用了五日,辽军主力目前尚且还未来得及有任何行动!!”

“什么?”赵佶惊骇异常,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赵不凡竟然这么快就做到了?”

旁边的梁师成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报捷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听到,让他很有些发懵。

半晌后,赵佶反应过来,喜笑颜开,急声对着殿外唤道:“立刻宣信使觐见!”

伴随着众多急促的脚步声,北疆来的信使被带入殿内,不是别人,正是深受赵不凡信任的林冲!

他踏进殿内便行大礼参拜,非常得体。

赵佶这会儿心情大好,顾不得许多,连连摆手:“免了,免了!快将边关情况速速报来!”

林冲不敢迟疑,迅速奏道:“回禀陛下,赵将军自当初立下军令状后便暗中谋划,先请霸州知州李邈以兴修水利为掩护,开河引流,引易水等支流入界河,实则是为了修筑堤坝断水,直到前些时日北方的冰雪融化,大量河水淤积,刚从沧州返回的赵将军突然命兵士挖开河堤,使得多条河水齐流,从而导致界河水位在短时间内猛然上涨。赵将军亲率精锐将士连夜乘坐小船顺流直下,直抵淤口关后方城外,借助敌军被突然暴涨的大水困住时,奇袭夺取淤口关,截断了信安州辽军主力的后路。

随后,赵将军派遣军都虞侯徐宁率领金枪骑营从淤口关南下,从身后突袭驻扎在信安县西南的辽军主力骑兵,两军在旷野激战了半日时间。专为此战训练许久的金枪骑营正好克制辽军铁骑,成功以劣势兵力拖住对方,从而为正面突进的我方主力大军争取到时间,最终合力把辽军围困在燕儿山,斩杀辽军十一曜星将之紫气星将耶律得忠、辽国二十八宿将军之井木犴童里合、鬼金羊王景等战将。

此役共歼灭辽兵三千余人,俘虏万余,信安州全境收复,自末将离开时,赵将军亲自镇守在淤口关,同时派遣末将前来请命,希望陛下准许继续进军,如果能在后天午时前出兵,他能趁辽国主力在北方之际,争取收复燕京!”

林冲说完,立刻抬起头来满怀希望地看着赵佶,激动接道:“陛下,如果能收复燕京,进可攻,退可守,可使其作为桥头堡,这对将来收复幽云十六州绝对是天大的优势,辽国主力如今大部都抽调到北方抗金,这正是天赐良机!”

第0142章 身不由己

北疆大捷,赵佶自然是非常高兴,脸都涨得潮红,可听到林冲的提议却是想都不想就摆摆手。

“继续进军一事莫要再提,辽国强盛,虽然眼下吃了亏,可如果再加逼迫,必定使其急调大军南下。我大宋国力虽盛,但兵士却不及辽兵骁勇,若真的全面开战,恐怕难以匹敌,此次赵不凡实现对朕的承诺,巧妙收复信安州已是足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好故土,迫使辽国和谈,至于收复幽云十六州,那还要从长计议!”

“陛下,此次真的是……”

林冲急欲劝说,但赵佶却是毫不客气地打断,脸色微有不快:“好了,你跟随赵不凡收复故土有功,远来又劳顿,暂且去歇息下来,稍后定有封赏,下去吧!”

“陛……”

林冲张了张嘴,可看到赵佶已是背过身去,无奈地叹口气,低下头去行礼拜退,待走出殿外,他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巍峨的金殿,喟然长叹。

不多久,处于兴奋中的赵佶便召集重臣前来议事,由于赵不凡这次是先把消息上报到宫廷,所以哪怕是枢密使童贯也是在抵达皇宫后才得知北疆大捷的消息。

当赵佶高兴地说完北疆战况,童贯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出列急奏:“启禀陛下,赵不凡大破辽军,收复信安州,必定使得举国振奋,军中士气高昂,因而正是北伐的大好时机,望陛下即刻令其北进燕京,刘仲武则率领麾下精锐禁军火速驰援,用以接应!同时折家将出兵攻打辽国朔州,逼进大同府,用以在西边牵制辽军,而臣则火速召集主力大军,筹措粮草,势必在两个月内发动全面北伐,如此必能收复幽云十六州,完成历代先帝遗愿!”

“不可!”童贯话音刚落,蔡京便紧跟着出列,轻描淡写地瞥了童贯一眼,奏道:“启禀陛下,童贯这番说辞实在是误国误民,当前辽国虽然衰弱,可根基仍在,而我大宋境内如今多有匪患,天灾连年,此时北伐无异于带着疾病出战,如何能够取胜?臣以为目前应当借着这大好良机及时与辽国和谈,趁辽国正与金国鏖战,无心大举南下之际休养生息,而且也借赵不凡此次大胜为筹码,为大宋多争取些利益,这正是坐看辽金两虎相争,我大宋坐收渔利,有何不可?”

蔡京这话一出,到场的重臣几乎有一半都出声附和,还有小半没有吭声,只有一小半面露不屑。

很明显,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宋这些朝堂重臣绝大部分都反对北伐,亦或者说不支持北伐,只有少部分童贯的死党坚定支持北伐的策略。

童贯面色阴晴不定,他是最坚定的北伐拥护者,虽然出发点不是为国为民,只是为了能立功,为自己争取更大的权势,但意图却非常明确,而且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明白,战功才是他获得今日权势的主要原因。

“哼!”

一声冷哼,童贯怒视着殿内的众多大臣,怒气冲冲地质问:“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辽国日暮西山,正是我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天赐良机,你们扪心自问,北伐究竟有何错?”

他的怒火让众臣暂时安静下来,静默不语。

蔡京皮笑肉不笑,老脸皱纹叠起,眼中精光闪动,盯着童贯看了许久,缓缓出声:“童大人,阁下作为枢密使,渴望杀敌建功确实是好事,可你也不能把大宋江山往火坑里推,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大宋何曾不想收复幽云十六州,可什么时候成功过?契丹人骁勇善战,若北伐失败,损兵折将,那时辽国大举南侵,我们用何抵挡?”

“蔡相身为大宋堂堂相国,这般长敌国之气,岂非有失我大宋颜面?”童贯不肯示弱,争锋相对。

“颜面事小,国家百姓事大,我大宋现在是否真的具备北伐的实力,童枢密是否应该清楚?如果是为了争功而贸然出兵,一旦惹出事端,谁能担待得起?”蔡京意有所指,深深与童贯对视。

两人的争论让端坐的赵佶不胜其烦,事实上他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心动,也有些想北伐,可是他有太多的顾虑,正如蔡京所说,他害怕战败,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想保住这大宋江山,保住现下的繁荣。

“够了!”

赵佶猛然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厉声斥道:“你们这样在朝堂上争来争去成何体统,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等有了万全之策再议不迟!散了吧!”

“陛下!臣……”童贯焦急高呼,还想继续劝说,他明白北疆现在的形势是多么有利,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往往是稍纵即逝,甚至有可能是错过了就永远错过。

赵佶非常烦躁,没等童贯说出口就抢先打断:“你执意北伐,那你敢不敢立下军令状?除非你有必胜的把握,有万全之策,不然北伐一事暂且缓缓,等今后有更好的时机再议!”

这话可堵得童贯不敢再做声,整个沉默下来!

他不敢,也不愿意立军令状。

赵佶最后看了在场的文臣武将一眼,猛然一挥衣袖,径自离开。

群臣互视片刻,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叹息,有的遗憾,有的得意,但最终却都是默默地离开。

行出殿外的童贯仍旧非常不甘,有意识地走到蔡京身旁,与其并肩而行。

老迈的蔡京似乎明白他所想,等待着他先开口。

数十步过后,童贯无奈地叹口气,抬头望着远方的天际。

“恩相,你应该知道北伐是正确的选择,抛开私人恩怨不论,这对整个大宋是好事!”

“我知道!”蔡京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睛眯着,彷如老友交谈那般轻松。“策略是好策略,时机也是好时机,可最终的结果却很难说,人心不齐,出兵只会遭来灾祸,别弄得辽国没打下来,我们自己内部倒先死得血流成河,不是吗?”

“如果恩相这次能支持我,我能控制住局势!”童贯的声音很轻,但话语间有很明显的不甘心。

蔡京笑了笑,说不出他是在笑什么,但他仍旧迈动着脚步,走得很慢,却丝毫没有看身旁的童贯。

这般静默地走了许久,他再度张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更带着嘲讽。

“你如果敢抛下一切立军令状,我就会抛下一切支持你,可是你不会!”

这话让童贯脸上微带薄怒,冷声回应:“恩相,如果你敢抛弃一切全力支持,我就敢立军令状,可是你也不会!”

蔡京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微微笑了笑:“是啊!江湖上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不也是一样?我们都不敢,我们都不会,所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不会支持你北伐,因为我输不起,陛下也不会支持你北伐,因为陛下也不敢赌!”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并肩前行!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巍峨的宫殿,仿佛想用最后的光芒来照亮这即将黑暗的繁华,而远处的另一处宫殿中,雍容华贵的皇后正听着北疆的战报,喜极而泣!

………………

淤口关,大宋北疆三关之一,夹在两片山脉之间,北有界河,易守难攻。

赵不凡从沧州返回霸州后,见冰雪融化,水量激增,当机立断地实行了准备许久的计划,水漫淤口关,完成夺关合围,成功收复信安州全境。他本意还想乘胜北伐燕京,可因为皇帝赵佶在得到战报的两天后就传来八百里加急,严令不得进军,北伐的事情也就无法成行。

尽管这消息让赵不凡深感遗憾,但终究是在意料之中,所以很快就放下心中不甘,在霸州、信安州和沧州的北疆调兵遣将,部署了他心中的北疆防线,同时把将军府搬到淤口关,把淤口关当作北疆防线的核心。梁山军的五虎骑兵也全都驻扎在淤口关南边的大营里,作为主要的机动力量,五军步兵则只有中军驻扎在这里,其余四军分别调往沧州和霸州,统领当地边军共同执行守备任务。

相比起过往固守险关的防御方式,赵不凡进行了全面改变,要求各部把前沿防线推进到界河南岸,设立营寨和哨卡,遏制主要道路,从而让辽军无法直接威胁各大主要关塞,形成紧密相连的防御体系和战略纵深。

这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除去避免各大主要关塞直接面临威胁,同时也让辽军再难以派遣小股部队从山林小路潜入大宋腹地烧杀抢掠,百姓生活会安稳得多,但弊端是军队的压力迅速增大,各部彼此的支援和配合要足够默契和及时,而且宋辽两国的巡逻哨骑在平日里的碰撞和摩擦也是大幅增加。

不久后,沧州留屯禁军的编制也被赵不凡拿到,蔡京和梁师成分别派人快马加鞭地传信表示认可,虽说他需要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但总算是在接受范围内。

经过慎重考虑,赵不凡把这支两万人的编制交给了最信任的鲁智深,让他即刻发布征兵榜文,完全重组这支军队。按照秘密达成的协议,今后朝廷调拨给这支留屯禁军的军需补给,仍旧要如以前那样流入蔡京等人的腰包,而且赵不凡每年要额外分别提供十万贯给蔡京和梁师成。

安排好各项重大事宜后,心情大好的赵不凡不再多管那些琐事,成天待在将军府后院的演武厅里苦练武艺。

沧州东仙镇一战差点死在藤武甚平手中,这让他很受打击,对自己的武艺也产生非常多的疑问。

这天,演武厅内枪气纵横,赵不凡迅捷地演练着罗家枪法,脑中则回想着藤武甚平当日使出的招式,可无论他怎么变化,总觉得如果再次面对藤武甚平,仍旧会是束手无策的结果。

“嘭!”

赵不凡狠狠扔出手中铁枪,那携带着他惊人内力的铁枪深深插入坚硬的岩石地面,枪身震颤不停,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坐在角落的折月芝眨眨美丽的大眼,用手托着下巴,手肘撑着膝盖,似乎很为他担心。

“不凡弟弟别太着急,慢慢来吧!练武这种事儿急也没用!”

赵不凡叹口气,轻轻摇头:“罗家枪法真的不适合我,它无法发挥出我真正的力量,我也无法发挥它十层的威力,上次面对藤武甚平我侥幸脱身,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现在想杀我的人太多,我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武技。”

“我觉得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神爪都挺适合你,既然枪法暂时没法突破,先练另外两样吧!”折月芝劝说道。

“降龙十八掌最适合我,可我却只会六掌,能练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如果想修炼到精深,还是必须得到剩下的十二掌和总纲,但这东西是丐帮独传的秘籍,想要弄齐又谈何容易,至于九阴神爪,我更是只得到个入门篇,以前用起来还挺好,现在看起来也就那样,根本没起到太多作用!”

赵不凡一边说着,一边擦拭额头的汗珠,眼神充满坚决,“我必须尽快提高武艺,宋辽在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争,但我现在需要巨量的钱财物资,天天守在这淤口关是养不活那么多人的,所以只能走出去,而走出去就一定会遇到那些高手,我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你堂堂将军,吩咐大家去做不行吗?何况你也可以多带高手在身边吧!”折月芝显得很不解,疑惑地盯着他看。

赵不凡摇了摇头:“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做,也只有我能办得到!”

话音落下,他径自走向了演武厅的大门,“对了,我明天就启程去洛阳,你是打算跟我一路,还是与扈三娘她们一起?”

“大家一起走不好吗?为什么要分开走?”折月芝抱怨道。

“人越多,越惹人注目!”李洛顺口丢下一句,径自走出了演武厅……

第143章 洛阳之行

洛阳之行始于当年的约定,黄裳为了帮朝廷审阅天下武人实力,更为了武学的交流和切磋,发起论剑大会,首届大会的时间正好就定在今年。当年赵不凡、折月芝和燕青都在场,曾亲口答应黄裳回去参加,如今他有时间,自然不会失约。

此次南下,军中的将领都没有跟着去,北疆军队现在正是休养生息、整编操练的时候,他们没有必要去参加这样的论剑大会,所以最终只有几个闲人要去看看,除去赵不凡就只有朱琏、扈三娘、折月芝和聚贤庄的那帮子人。

聚贤庄经过许久的发展,如今在江湖上也是打出了名气,这样的盛会自然是要派出代表参加。因为苏定已经被赵不凡编入梁山军,武松和杨志又还是戴罪之身,所以他们三人都去不成,只由林冲的老丈人张教头、穿云箭史文恭和操刀鬼曹正带二三十武艺高强的庄客前往,由于扈家庄当初北迁后就安置在聚贤庄不远处,所以扈三娘也同样跟他们走一路。

赵不凡本来希望折月芝和朱琏都跟他们一路,直接往西,走河北西路和河东路那边,但折月芝不肯,硬要跟着他南下大名府去会和燕青与卢俊义,赵不凡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她跟着,朱琏也就因而同路。

这届洛阳大会总计会持续三个月,如今已经开始一月有余,差不多也快到了真正开始比武论剑的时候,所以时间上有点赶,赵不凡三人沿途没有耽搁,四天后就到达了大名府与燕青汇合。

许久不见,几人自然有些激动,一番问候之后,燕青才有些不满地埋怨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洛阳大会都开始一个多月,如果不是等你,我早就到了洛阳,若再晚些时日,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赵不凡满不在乎,摆手说:“你那么急干什么,洛阳大会持续三月,前两月必然就是给各方豪杰结交和叙旧的时间,真正的重头戏肯定是在最后,我才不信人人都能那么准时,天知道路上会不会耽搁,早去也没用,我可没有那么多工夫凑热闹。”

“你是忙,但我可是大闲人一个,此去本就是为了看热闹,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回信答应你同路!”燕青没好气地说。

赵不凡也不管他,转眼间发现没有卢俊义的踪影,奇怪问到:“师傅呢?”

“师傅要去会会老友,看你迟迟不来,早就已经先行去往洛阳!”燕青生性好动,八面玲珑,最喜欢热闹,如今因为等赵不凡而耽搁了时间,明显还有些抱怨情绪。

两人感情深厚,自然是坦诚相对,赵不凡见他确实不高兴了,当即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争取早些赶到!”

燕青点头,当下招呼身后背着一把剑的文士:“许老哥,你可还有要带走的物件?如果没有,我们现在就上路!”

“我就这一把剑,一套换洗衣物,些许碎银,哪儿还有多余的物件,随时可动身!”文士笑着说。

赵不凡早前以为他是卢府的家丁,没太在意,见燕青叫对方许老哥,当即出声道:“小乙哥,这位是?”

“哎呀,你瞧我!”燕青自责地拍拍额头,语带歉意:“许久不见你,我这心里太过欢喜,没想竟然忘了介绍!”

说着,他退开两步,让赵不凡和那文士正面相对,介绍说:“许老哥可不是寻常人,虽然声名不显,但确实是我们大名府的高人,他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言,堪称文武全才。最难得的是深晓天下地理,曾遍游名山大川,堪称活地图,早些年还曾考中武状元,可惜因为不愿贿赂上官,所以不得重用,后来辞官归家,隐居在这大名府,我与他性子投缘,时常来往。”

那文士听燕青这么夸赞,当即笑着抱拳行礼:“赵将军,你可不要听小乙这浪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下许贯中,不过就是个不得志的武人而已,读过些书,这会儿以教书为生!因为常听将军大名,心中很是仰慕,恰巧前些日子听闻燕小乙说将军也要参加洛阳大会,所以就厚着脸皮同行,谋求一见!”

赵不凡听闻这人是许贯中,心中非常惊异,当即抱拳回礼:“小乙哥虽然玲珑了些,但眼光可非常毒辣,性子也高傲,阁下能得到他真心敬服,必定是当世人杰!”

“将军过赞了!”许贯中似乎不想再彼此吹捧下去,谦虚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燕青着急上路,当下也是主动出声,招呼众人起行。

从大名府出发赶往洛阳有好多条路,可以先过黄河,也可以先往西行,由于赵不凡早前与聚贤庄那路人约好在隆德府的上党汇合,所以就带着众人往西。

一路上,只要歇息下来,赵不凡总会主动找许贯中交谈,两人一会儿谈论兵法战阵,一会儿谈论文章策略,真是越聊越投机,彼此都在对方那儿学到不少东西。特别是在一次武艺切磋过后,许贯中对赵不凡极为拜服,而赵不凡也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许贯中给招揽到麾下效力。

“论武艺,这许贯中的武力倒是略次于关胜、林冲和鲁智深等有限几人,可论起智谋,林冲他们几个拍马也赶不上这个许贯中。识进退,明义理,懂权谋,知兵法,有文采,善于政务,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还没有复杂的背景,便于统御和指挥,这样的人正是现在急缺!”

此后两日,赵不凡便不时旁敲侧击地探口风,招揽之意尽露无疑。

许贯中也没有拒绝,想来他主动想见赵不凡,应该也是有心为国效力,只不过或许是看多了大宋的腐朽,因而想亲自与赵不凡结交一番,算是种试探。可面对招揽,他又没有明确表态,一时半会儿让赵不凡还真有些摸不着他的底。

这天,几人经过壶关,眼见不久就要抵达上党,思虑许久的许贯中突然策马赶至赵不凡身旁,并骑而行。

“赵将军,承蒙阁下抬爱,多次盛邀鄙人前往北疆,在下并非不愿,也不是故作矜持来谋取高位,实在是心有顾虑!”

“噢?什么顾虑?”赵不凡微笑着回应。

“以小人这几日对将军的了解,深感将军文武双全,志向高远,必定能成不世之伟业,可大宋的情况,将军恐怕比在下更清楚,假如将军在外统军御敌,连战连克,某天却被那些奸臣在后谋害,甚至遭到陛下的反对,将军会如何自处!”许贯中眼中精光闪烁,非常期待赵不凡的答案,这正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

这话出口,赵不凡心中就明白了,暗暗感叹:“许贯中有才,才智出众,可为人也真是谨慎而惜身,事事要为自己考虑好退路,这是个将才,可以委以重任,但不能在危机时刻指望他不顾一切,在这点上着实比不得鲁智深等人!”

虽然心中略有些失望,但赵不凡知道人非完人这个道理,何况惜身也是人之常情,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有鲁智深那种舍己为人的义气,当下也不以为意,笑着回说:“奸臣可以做到,良臣为什么不能做,既然要与奸臣斗,那自然要比奸臣更奸,我又不傻,你陷害我,我还不能陷害你吗?”

这话听得许贯中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言论。

可略一细想,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猛然抬起头,放声大笑。

远处的朱琏、折月芝和燕青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笑声落下,许贯中再无疑虑,斩钉截铁地在马背上对着赵不凡重重抱拳:“赵将军,贯中今后愿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绝无怨言,只望用这一身本事协助将军收复故土,振兴大宋,建不世之功!”

“好!你本是朝廷武状元,提拔任用不难,待你随我返回北疆,我便保奏你暂代沧州留屯禁军的厢都指挥使!”赵不凡爽朗大笑,直接作出这样的承诺。

“将军知遇之恩,小人永生不忘!”许贯中激动不已,禁军的厢都指挥使已经是一方领军大将,即便是他有个武状元的名头,但仍旧是极为不易,他心里明白赵不凡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多年的怀才不遇,多年对大宋腐朽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

不久,几人赶至上党驿馆,顺利与等候多时的史文恭等人汇合。

五天后,一行人行至孟州岔路口,赵不凡突然勒停战马,出声道:“你们都先行赶赴洛阳,我要去一趟西边的华州!”

众人愕然。

折月芝转头看看朱琏,见她完全没有发问的意思,不由率先张口:“不凡弟弟,你去华州做什么?”

“我要去少华山见一个人!”赵不凡也没有隐瞒,解释说:“离开北疆前,我曾对军中诸将交代事务,智深听说我要到洛阳,随之向我举荐了一个故人,说此人武艺不错,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在少华山落草,但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是江湖上少有的侠士,又因身上刺着九条龙形花绣,人称九纹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理当招安他,这里离华州不远,我拿着智深的亲笔信跑上一趟,过几日便来洛阳与你们汇合!”

“这怎么行?”林冲的老丈人张教头当场忍不住出声,连连劝说:“这九纹龙史进虽然是鲁智深的故旧,可终究多年没有再联系,如今对方也在少华山落草为寇,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将军孤身前去难保没有危险!”

“张教头说的是,既然那个九纹龙史进已经落草,那就终究是匪寇,天长日久,难免没有升起歹心,庄主身份尊贵,哪能亲自涉险,即便真要去,那也由我去,庄主大可把鲁智深兄弟的信交给我。”史文恭沉声出言,策马来到了前方。

曹正也跟着接话:“这话说的是,不如就我和文恭哥哥一起去,我时常与这些绿林好汉打交道,真有个意外也能说上几句话,到时候寻个脱身之策不难!”

“不!这次我必须要亲自去。”赵不凡摆摆手,语气坚决:“少华山上不只有史进,另外还有三人,分别是白花蛇杨春,跳涧虎陈达和神机军师朱武,这三人虽然也是被逼无奈而落草,但却已经落草多年,特别是其中那个神机军师朱武,深通谋略,懂得兵法战阵,你们去难以慑服他们!”

“既然这样,那你更不能去了!”折月芝担心道。

赵不凡摇摇头:“我不同,鲁智深与史进是患难之交,他的信应该可以保我安全,而要让这几人从良,你们都办不到,有些事你们也做不了决定!”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既然是去招安,那自然要视情况来许诺,在场的人除了赵不凡,还真是谁都做不了主。

“那不如一起去?”始终保持沉默的朱琏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看行!”扈三娘接话说。

“不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去,不但见不到人,甚至连山都进不了!”赵不凡干脆地拒绝。

扈三娘没怎么懂,奇怪地问:“为什么?”

折月芝本来也没明白,但她非常聪明,而且终究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混的人,脑袋很灵活,很快就想明白原因,当即笑着回说:“三娘,我们几个加上聚贤庄的兄弟们可是好几十号人,这么过去会让对方升起疑心,害怕我们有诈,这些绿林好汉都贼得很,哪里会轻易让我们进山去,说不定还没碰到面就先打起来,连信都不看,那时候升起戒备心,反而不利于招安!”

“行了,你们就按我说的做,这次只能是我去,不准违抗我的命令!”赵不凡扔下这句话,调转马头,挥动马鞭就走。

“诶!我总可以跟着你去吧!”折月芝急声道。

“你太漂亮,他们现在终究还是匪,缺乏约束,内心放纵,如果勾起他们的盗心会更麻烦!”赵不凡这话倒是发自内心,虽说史进这人他相信,可另外三个没见过,难说折月芝这样美丽的女人去了会不会惹出麻烦。

赵不凡年少时饱经坎坷,受过欺负,当过乞丐,尝尽人情冷暖,所以他很明白,人在匪窝里终究是放纵的,什么都不用顾虑,好人也同样变成坏人,很多事往往都在一念之间,善恶的界限也会变得很模糊。

第0144章 偶遇

潼关,始建于东汉末年,曹操与马腾、韩遂最早在此激战,从而确定了这里的重要战略地位,经过上千年的历史变迁,几经扩建,如今的这里更是一座绵延在长安与洛阳之间的巨大雄关,地势险峻,民户众多。

赵不凡自孟州与众人分开,沿着黄河北岸官道急行,不过两日便从河中府永乐镇南渡黄河,来到潼关境内。距离潼关城池还有三四十里的时候,天色已是深夜,本想再加快些马速,等赶到潼关再寻个客栈住宿,没想走着走着却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直把他给淋成了落汤鸡。

“这老天爷真是说变脸就变脸,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到哪儿避雨?”赵不凡喋喋抱怨,此刻头上顶着瓢泼大雨,手里牵着战马,脚下是泥泞的官道,真是让赶路人苦不堪言。

走着走着,当赵不凡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发现左前方有一条小路,蜿蜒通向山上,半山腰处似乎还隐约有些火光,可没等看清,那火光又转瞬即逝,再度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这荒山野岭的还有人家?难道是猎户?可为什么火光亮一下又熄灭了?”赵不凡心中升起诸多疑惑,站在路边思索。

瓢泼大雨早就把他的头发完全打湿,雨水顺着散乱的发丝往脸上流,近乎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大风吹来,浑身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不断飘飞,偶尔掀起的污泥也弄得他浑身都是。

“算了,不管是什么地方,先上去看看,必须躲过这场雨!”赵不凡也是艺高人胆大,顾不得那里是贼还是猎户,当即牵着战马走上小路,顶着风雨去往半山腰处。

不多时,他走近刚才火光闪现的地方,借着天空闪电的光芒,发现原来是座破庙。

“原来是座衰败的关圣庙,想来刚才那火光应该也是躲雨的路人点燃,可为什么火又灭了?”

赵不凡没有急着走进去,狐疑地打量着这座残破的关圣庙,这里终究是荒郊野外,不得不小心些。

片刻后,他把战马留在庙外,放轻脚步,轻轻走向庙门。

“怎么会没人?”

感觉到关圣庙里边没有人的气息,赵不凡内心陡然警觉,身体在瞬间绷紧,轻轻推开了庙门。

“呲!!”厚重而破旧的庙门发出刺耳声响,即便在这雷雨交加的时候也非常清晰。

“亢龙有悔!!!”一声暴喝,庙门内的黑暗深处猛地传来雄壮嘶吼,伴随而来的是雄浑掌力和迅猛的黑影。

赵不凡早有准备,飞身纵起,反手就是同样一招。

“砰!!”

两道若隐若现的龙影激烈碰撞,片刻即散,赵不凡只觉得巨力传来,在空中倒翻数圈方才落地,踉跄退了两步。黑暗中那人更不好受,直接被击飞出去,虽然看不到怎样,但庙内却传来桌案碎裂的震响,显然是因为那人飞出去砸碎了桌案。

赵不凡没有犹豫,提气急纵,猛然追进了破庙,但没有急着再出手。

“噗!!!”黑暗中那人喷出一口血,站起身来,虽说破庙里太过黑暗,彼此看不到样貌,但两人都是高手,可以互相感觉到对方。那人此刻明显有些惊疑不定,震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还会我丐帮的降龙十八掌?”

这本来也是赵不凡的疑问,可随着对方爆出家门,当下就明白过来,想着降龙十八掌是丐帮帮主的独门秘技,当下迟疑着问:“你是当代丐帮帮主?”

“明知顾问,你们阴谋策反我丐帮多个分舵,如今又追杀我到如此境地,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黑暗中那人声色俱厉,话音中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赵不凡心中有些明白了,略一细想,随之张口道:“阁下误会了,我不是追杀你的人,更与你丐帮素无瓜葛,今天只是碰巧路过这里,因为天公不作美,下起瓢泼大雨,这才寻地方避雨,刚才看这里隐约间有火光,以为是猎户,这才过来,如果不是你先出手,我也不会与你对上一掌!”

黑暗中的人有些沉默,见赵不凡这边迟迟没有再出手,当即点燃了火折子,等看清前方是个湿透了的俊秀青年,心里略微放松少许,很快又拿起旁边的干草点燃,引燃了早前他堆起来的火堆。

赵不凡此刻也终于看清这人的容貌,看上去三十多岁,头发散乱,一身粗布麻衣上有不少补丁,上半身裸出半边,右胸有两道长长的刀伤和一道刺伤,不过伤口处已经处理过,应该是用的烫烙法,也就是在简单止血后,用火来烧红铁器烫伤口,从而避免伤口感染。

小火堆旁边有一把泛红的铁刀、一个空荡荡的酒葫芦和一个散落的药瓶,正好印证了赵不凡的观察。

“兄台,你的伤势很重,必须尽快得到有效治疗!”

丐帮帮主见他果真没有动手的意思,咳嗽了几声,擦干嘴角的血迹,疲惫地坐到了小火堆旁,无神的眼睛盯着赵不凡许久,淡淡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降龙十八掌?”

赵不凡想了想,感觉降龙十八掌本就是丐帮的武艺,自己受益良多,确实也该给别人个解释,当下坦诚地说:“我会降龙十八掌完全是机缘巧合,具体说来话长,但得到秘籍的地点是在丐帮的霸州分舵,并从飞龙堡的堡主燕震南手中缴获,总共就只有亢龙有悔、飞龙在天、见龙在田、潜龙勿用、震惊百里、或跃在渊这六掌秘籍,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们丐帮的不传之秘怎么会遗失在外?”

这番话让丐帮帮主的神色明显更好了些,但眼睛却看向房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隔了好久才叹气道:“我们丐帮这些年没落得厉害,内部纷争不断,我这个第十一代帮主也难及九代帮主风华绝代,实在无力重振丐帮。当年我深陷危局,担心自己死后丐帮会断去传承,便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描绘到纸上,藏在洛阳总舵的四处密室,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密室的钥匙和开启方法分别交给四大长老保管。

谁曾想传功长老反出丐帮,取了降龙十八掌的六掌秘籍离开,不知所踪。你说这六掌秘籍是从燕震南手里取得,我倒是信,因为传功长老与他相交莫逆。事实上我在传功长老失踪后也找过燕震南,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直到霸州分舵遭到朝廷围剿。当时我得知此事,火速赶往霸州分舵,抓住了几个逃过朝廷追捕的帮众,这才得知霸州分舵早已被燕震南策反,甚至勾结辽人,我愤怒至极,心中怀疑传功长老也是与燕震南勾结,失落的六掌秘境应该在他手中,所以紧跟着就赶往青州飞龙堡,可惜我去的时候飞龙堡已经是满地死人,朝廷官兵正在收敛尸体。

我怀疑燕震南身后还有幕后主使,这些年就一直在江湖上追查这件事,慢慢才发现我们丐帮不只是衰落,更可怕的是已经逐步成为别人的工具。因为我们的帮众遍布天下,那些人看上我们帮众收集情报和提供据点的能力,所以好多地区的分舵都被人家掌控和利用,成为棋子。”

赵不凡听到这些,哪里会不清楚,当年正是他和朱琏去当卧底才打掉霸州分舵,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眼前这个落寞的丐帮帮主明显也不知道,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他也无心继续深究丐帮的分崩离析,想着谈了这么久还不知对方姓名,当下出于礼貌询问:“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丐帮帮主瞬间苦笑,回头望着他许久,一声长叹。

“我陈应云真是无能,堂堂丐帮帮主混到头来,却是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

赵不凡有些尴尬。“阁下多想了,我很少在江湖走动,江湖上的事都不太了解!”

丐帮帮主陈应云苦涩地笑了笑,神色间更添几分落寞,望着他的眼神升起些许羡慕。“你年纪轻轻,内力修为却深不可测,如果不是有奇遇,必定是练就奇功,如果勤奋专研,未来必定有机会成为一代宗师,只不知你是怎么从燕震南处得到降龙十八掌?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丐帮霸州分舵就是因为我亲自去卧底而被打掉,燕震南的死也是我亲自见证!”赵不凡坦诚相告。

“你是朝廷的人?”陈应云眼神微凝。

“在下赵不凡,现为大宋北疆的守将!”赵不凡抱拳道。

“嘶!咳咳咳……”陈应云大惊失色,不经意间扯动伤口,不由自主地咳嗽。“你……你就是人称九尾神狐,统帅赵家军打得辽军闻风丧胆的赵不凡将军?”

赵不凡微微一笑,调侃说:“是有人以九尾神狐叫我,也确实有人称呼我们北疆战士为赵家军,但打得辽军闻风丧胆的肯定不是我,他们看到我只会想着怎么把我干掉!”

得到肯定的回复,陈应云激动万分,顾不得身上的伤,猛然坐起身子。

“赵将军,枢密使童贯与辽人有勾结,我们丐帮好些分舵就是被童贯麾下的人控制和收买,我这次正是因为在长安分舵截获童贯是幕后主使的铁证而遭到追杀,他们手下网罗的高手太多了!”

“你有童贯卖国的证据?在哪儿?你是怎么拿到证据的?”赵不凡瞬间心跳加剧,别的事或许不在乎,可事关童贯罪恶的铁证却是他志在必得。

陈应云无奈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想弄清究竟是什么人在秘密策反我们丐帮的帮众,可总是查不到真正的幕后主使,只隐隐接触到一个叫做鬼卒的神秘组织。前些时日,长安分舵的一些帮众行动诡秘,我们丐帮的心腹部众察觉到情况不对,当即秘密告诉了我,刚巧洛阳大会正在举行,我就打算趁帮内所有人都以为我在洛阳的时候突查长安分舵,没想还真被我逮个正着。

这鬼卒组织的幕后掌控者正是童贯,鬼卒组织也是他多年来暗暗网罗高手组建,由所谓的头鬼率领,其下有三大鬼,十二小鬼,然后就是外围的鬼卒和鬼众。控制和渗透进我们丐帮长安分舵的人正是三大鬼之一的罗刹鬼,他恐怕没有想到,我们丐帮虽然没落,但有些重要分舵却有很多老人,不是那么容易控制,所以我的突查让他措手不及,留驻的十二小鬼之一橙鬼和鬼众都被我联合帮众击杀,不仅拿到鬼卒组织很多周边成员的名单,还得到了童贯是幕后主使的铁证!

可惜我过于大意,没料到鬼卒组织有那么多高手,在拿到名单和证据后没有及时撤退,反而集合起长安的帮众,按照名单追去鬼卒在长安城外的隐秘据点,哪想这一去就是全军覆没!”

说到这里,陈应云眼角含泪,咬牙闭上了眼睛。“我们丐帮没落多年,高手太少,我带去的人只在半个时辰内就被屠杀殆尽,那个罗刹鬼更是武功奇高,出手武力至少也达到四品。我难以匹敌,只能带着残存的帮众拼尽全力突围逃跑,本想逃回长安城去找官府求救,可对方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布下天罗地网堵截,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辗转逃往洛阳。

我为了引开对方那几个高手,只能以名单和证据作为诱饵,迫使他们来追我,从而让其余帮众可以走脱。可惜我今晨被那个罗刹鬼追上,无奈之下只能把名单和通信证据都扔下一处悬崖,迫使对方去找,从而得到时间走脱,好在也只有罗刹鬼能跟上我的脚程,若是多有两个人追上来,我今天早晨恐怕就已经死了!”

赵不凡非常失望,没想到证据最终还是没了,至于其它信息,他也早就知道,根本不具备太大意义。

沉默片刻,他暂且抛开这些事,看向深受重伤的陈应云。

“陈帮主,不如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不用劳烦将军了,我已经是必死之人!”陈应云摆摆手,神色间再度弥漫着那种落寞。“罗刹鬼的剑穿透了我的身体要害,这两天又没能及时医治,我已经坚持不了几天,全是靠着一身内力在勉强支持!”

说着,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严肃地看向了赵不凡。

“赵将军,有件事要麻烦你,望您务必帮忙!”

赵不凡点头允诺:“你是为铲奸除恶而落到这等境地,是条真正的好汉,如果我能做到,必定倾尽全力帮你!”

第0145章 受人之托

赵不凡何等聪明,陈应云虽然还没有讲出请求,但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些推测,只是没有把话给说死而已。

陈应云见他答应下来,紧跟着接道:“赵将军,我也说不好这身体还能撑几天,之所以这么苟延残喘,全是因为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没有传下去。自从传功长老偷偷拿走降龙十八掌的六掌秘籍,我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当时就把剩下的秘籍全都毁掉,所以这两门武功现在就只有我才会!”

这话里的意思正好与赵不凡推想的情况差不多,当即让他叹了口气:“陈帮主,你这可是很考验我,如果你现在把秘籍写下来让我带回丐帮,我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看,这是肺腑之言!”

陈应云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释然一笑:“想看秘籍是人之常情,换作我是将军,恐怕也同样难说真就不翻开来看,赵将军眼下肯直接表明心意,反而证明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赵不凡默然片刻,内心也有些挣扎,隔了许久才轻轻一叹。“我不是圣人,自然也有私心,但我不会乘人之危,如果你能坚持,我可以送你回洛阳,你不给我机会,我自然不会强求!”

这番话真是说得坦坦荡荡,陈应云凝视着他,落寞的眼神中流露出钦佩。“赵将军为人做事有套自己的准则,真不愧是能威震天下的人物,但在下早前也想过,这样做不可行!”

“为什么?”赵不凡疑惑。

陈应云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借以服众的重要武功,特别是打狗棒法,决不能轻易传给帮众,不然必定生乱,而眼下丐帮分崩离析,帮内龙蛇混杂,那就更加需要谨慎小心,所以这两门功法只能传给我早就定下的弟子尚昆阳,他是丐帮最好的接班人,可他目前也在被追杀中,虽然我引走了绝大部分高手,但他和其余帮众能不能及时逃脱还很难说,如果将军带我回到洛阳,他们却还没到,那该如何是好?甚至是我还没到洛阳就死了呢?”

“那你的意思?”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赵将军,早前我是没有办法,只能撑着赶回洛阳再说,可既然碰到了你,那不如把这两门功法都直接传给你,然后由你代传给我的弟子!”

“直接传给我?”赵不凡愕然,没想到对方会做这样的决定,虽说内心确实很想要降龙十八掌剩下的十二掌秘籍,但从没想过对方会这么干脆地直接传授。

“不错,如果写成秘籍,将军必然也要看,如果不写成秘籍,在下又无法肯定能撑到把武功传下去,那不如直接传授给将军,但鄙人也有几个条件,希望将军务必立下誓言。我相信以赵将军的地位、胸襟和气度,必定不会对我失信!”陈应云目光炯炯,深深地凝望着赵不凡的眼睛。

“你先说!”赵不凡没敢明确答应,他小时候跟随大师傅耳闻目染,极重信义,从不轻易起誓。

陈应云没有迟疑,坚定道:“第一,将军不能将这两门武功传给自己的后人或别人,这终究是我们丐帮的传承,只能传承给丐帮中人。第二,将军必须尽快把武功转传给我的徒弟。第三,将军需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护佑我们丐帮!”

“不行!”赵不凡丝毫没有犹豫,拒绝得斩钉截铁。

陈应云微微愕然,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拒绝,颓然地沉下脸来,长叹口气。

“想不到丐帮两大绝学竟然会在我手中断了传承,实在是愧对恩师,愧对支持我的弟兄!”

赵不凡默然片刻,内心非常挣扎,一边是对降龙十八掌的渴望,一边是坚守的原则,可最终他还是选择坚持心中的原则,因为他忘不了年幼时大师傅的谆谆教诲,不过他也着实不想放弃得到降龙十八掌的机会,当即主动开口解释道:“陈帮主,你提出三个条件,前两个我都能答应,唯独第三个不能答应!“

“第三个?”陈应云更加惊愕,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看上去最容易的第三个条件。

“不错!正是第三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丐帮本是由天下乞丐聚集而来,可我的志向是富国强兵,希望天下不再有乞丐,希望丐帮有天能因为招不到人而解散,你让我护佑丐帮,我怎么护佑?虽然我知道让天下不再有乞丐很难,我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做到,但这是我的目标,所以我不可能护佑丐帮!”

赵不凡语带坚决,把陈应云都说得愣住。

相视半晌,陈应云突然奇道:“赵将军心系天下百姓,自然可敬,可将军为此不惜一切究竟图个什么?”

“图什么?”赵不凡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问,有些难以回答。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脑中也在寻找着答案。

不知不觉,幼年的回忆渐渐浮现!

小山村里悲苦一生的养父母,东京城里无助的小乞丐,深山里长衫飘飞、胸怀天下的大师傅!

一幕幕画面仿似那么遥远,又仿似发生在昨日!

许久之后,赵不凡回过神来,正视着陈应云,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

“因为我幼年就当过一个小乞丐,甚至是个连丐帮都没资格入的小乞丐,是个连乞丐都要欺负我的小乞丐,我永远忘不掉仅有的半个馒头也被别的乞丐抢走时,我绝望而无助的双眼!”

“我可以变本加厉,用我今日的本事,今日的权势来报复所有人,报复这个冰冷的世界!”

“我可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权倾天下不惜一切,把别人都踩在脚下!”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可敬的师傅!”

“他用自己的精神指引我明白了什么叫做顶天立地,明白了什么是大丈夫,明白了什么叫做把江山扛在肩头!”

“人心散,我就聚这人心!天下乱,我就平这天下!世恶道险,我就翻了这片天,掀了这片地,再塑乾坤!”

“不求青史留名,不求权倾天下,只为自己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赵不凡声色俱厉,面对将死之人,他无所顾忌,说出了自己深藏的内心,道出了心中的寂寞!

陈应云仿似突然间遭到重锤猛击,双眼呆怔,茫然无措。

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我陈应云为振兴没落的丐帮而拼尽所有,为了做个大侠而不顾一切,可没想到直至临死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大侠,才发现自己一生的奋斗连点意义都没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将军才是这世间真正的大侠!如果我能早些遇到将军,我也愿意跟随将军去纵横沙场,为天下,为百姓,何等快意!纵是死,那也死得其所,死得洒脱,不枉这七尺男儿身!”

赵不凡沉默不语。

片刻后,陈应云挣扎着起身,重重对赵不凡拱手:“赵将军是真豪杰,在下也不再苛求,趁着还有几日可活,这就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都传给将军,希望这两门武功能帮将军实现心中宏愿!”

“多谢!”赵不凡重重回礼,深吸口气说:“不管如何,我今天也向你承诺,只要丐帮还存在,我就绝不将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外传。如果丐帮存在,但是这两门武功却断了传承,那我也代你在丐帮之内物色人选,代为传授!”

………………

这一夜,两人促膝而谈。

一个是将死之人,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迷惑,太多的不甘,太多未完成的心愿!

一个是背着江山沉重前行的人,心中藏着太多的苦,太多的难,太多的寂寞!

短短三天的时光,赵不凡深深记住了陈应云,记住了这个在短暂的生命中追求成为大侠,但实则茫然没有方向的男人!

陈应云也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倾囊相授,他在最后的日子里终于找到心中原本渴望的方向,可却再也没有时间去实现,这种遗憾让他仿佛把两门武功当成是自己,觉得赵不凡今后带着这两门武功杀敌就是带着他去杀敌!

最后的几日时光,陈应云是快乐的,他扔下了丐帮这个既培养了他,同时也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

他对赵不凡说:“如果有天你真能实现宏愿,可否带上一壶酒来我墓前给我说一声?如果有天你让丐帮自然解散,让天下的乞丐再也不够形成帮派,可否再多带上一壶酒?如果你能名留青史,可否把我这个过客也记上草草一笔,可否再多带一壶酒来给我说一声?”

赵不凡点头答应:“我一定来!”

生命的最后一刻,陈应云紧紧拉着赵不凡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眼神中的不甘浓到化不开。

赵不凡对着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他。

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陈应云瞪着眼睛死去,最后的眼泪徐徐从眼角滑落……

赵不凡在山上挖了个土坑把陈应云埋了。

临走前,他久久凝望!

他在庆幸自己幼年遇到了大师傅,遇到了那个指引他方向的男人!

让他如今回望过往,无怨无悔!

…………

离开这座山头,赵不凡没有急着赶赴少华山,转而回返洛阳!

陈应云的弟子叫尚昆阳,陈应云已死,那么他就是丐帮的新任帮主,如果不尽快把陈应云的临终嘱托和两门武功转交,那么丐帮必定生乱,即便打狗棒在尚昆阳手中,可单凭一根棒子也不可能镇住局势。虽说赵不凡并没有答应护佑丐帮,可尚昆阳是陈应云唯一记挂的徒弟,念在传授功法这份情谊,他不可能不尽心竭力。

赵不凡急速赶至洛阳,却不知道丐帮总舵的具体位置,好在洛阳大会正在举行,附近的江湖人士多不胜数,去丐帮总舵的路还是很好问到,几经周折后,终于来到洛阳城西二十多里外的一处大庄园。

这丐帮终究曾是天下第一大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子还是很厚,总舵所在的庄子不但位于易守难攻的山坡密林中,而且防御设施齐备,形同一座小型军寨,守备也极为严密。

赵不凡尚且还没有走到庄园大门,已经感受到很多暗哨在监视。

不多时,一个九袋长老带着数个八代弟子飞纵而来。

“阁下何人?来我丐帮总舵所为何事?”

赵不凡端坐马上,抱拳行礼:“各位丐帮兄弟,在下受贵帮帮主陈应云临终所托,特来寻找新任帮主尚昆阳,转授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返回丐帮总舵?”

“陈帮主已经死了?”丐帮众人惊愕难当,犹自不敢相信。

赵不凡肯定道:“我亲手安葬的他!”

刹那间,丐帮弟子痛哭流涕,哀嚎声不断,稍后赶来的大量丐帮弟子闻讯,同样是伤痛欲绝。

赵不凡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止不住暗暗叹息。

“看来陈应云在丐帮核心弟子中还是很有威望,如果不是遇到朝廷打压江湖的年代,如果不是英年早逝,如果能给他足够的时间,说不定还真的能振兴没落的丐帮。”

没过多久,一个手里拿着根碧绿色棒子的俊秀青年在众多高手簇拥下赶来。

他双眼通红,眼角含泪,瞪大眼睛盯着赵不凡,难以置信地问说:“阁下真是亲眼看到我师父死去?你怎么证明?”

赵不凡也不想废话,看眼前这青年的模样与陈应云的描述没有差异,当下直接从马上飞身跃起,顺手从旁边折下一根树枝,在空地上使出丐帮的打狗棒法来。

因为不愿暴露太多实力,所以他没有催动内力,只是简单展示了几招精妙的棒法。

在场的丐帮高手不少,看上没几招,当即就议论纷纷。

“这人用的确实是打狗棒法!”

“陈帮主把打狗棒法教给这人,看来是真的仙逝了!”

“……”

丐帮众弟子沉痛私语,全场一片悲伤弥漫。

尚昆阳的国字脸上更是写满悲意,泪水横流,痛不欲生。

“师傅!我尚昆阳发誓,一定手刃罗刹鬼,为你报仇雪恨!!”

第0146章 意料之外

赵不凡知道丐帮帮众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陈帮主已死事实,没有太急迫,静静等待他们发泄情绪。

许久后,丐帮众弟子终于平静些,赵不凡这才再度张口:“尚昆阳,你跟我走一段时间,我要转授你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这是你师父的意思!”

“好!我没什么可带的东西,这就跟你走!”尚昆阳年纪轻轻却很有些气魄,很快从悲伤中打起精神,目露坚毅之色。

哪想话音刚落,一个九袋长老中却陡然站了出来。

“慢!”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这个九袋长老体态壮硕,看上去大约五十来岁,在众人注目中大大咧咧地走到了最前方来。“各位丐帮弟兄,按照我丐帮的规矩,历代帮主向来是通过召开大会来选出,哪有内定的道理?现在陈帮主仙逝,理当立刻召集核心帮众召开大会,选择新的帮主!”

“徐长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尚昆阳是陈帮主的关门弟子,天赋出众,早就确定是丐帮的继承人,丐帮弟子谁人不知?”最早来接待赵不凡的九袋长老怒声质问,他的年纪明显还要大些,头上有不少白发,身材也比较消瘦。

徐长老笑了笑,把手中九环大刀重重往地上一插,接话说:“章长老,尚昆阳确实天赋惊人,今后必成大器,当时大家都认同他是下任帮主的上上之选,可谁会想到陈帮主英年早逝?现在的尚昆阳终究太过年轻,无论是武艺还是资历都难以服众,在帮内也没有重大贡献,怎么当帮主?”

章长老显然很支持尚昆阳,本身又是个急性子,气得脸都绿了,破口大骂:“徐天峥,我们丐帮现在人才凋零,年青一代就只有尚昆阳是个绝顶的好苗子,难道你不清楚?你身为长辈,不设法辅助他成长起来,在这儿卖什么老资格?难不成你还想当帮主?”

“有什么不可以?”徐长老大笑着反问一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朗声接道:“论资历,我在丐帮已有二十多年,论武功,除去陈帮主强于我,丐帮之内有谁能稳压我。论资格,我是九袋长老,当然有竞争帮主的权利,怎么就不行?”

“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章长老气极反笑,冷冷地说:“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尚昆阳必须当帮主!”

“……”

一时间,两个丐帮九袋长老竟然就这么吵了起来,渐渐引得丐帮弟子也分成好几派,有的支持这个,有的支持那个,有的默不吭声,有的出声相劝,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的这个丐帮真是乌合之众!”

赵不凡心中暗骂一句,没工夫陪着这群江湖人你争我夺,猛然翻身上马,抢声道:“行了,不要吵了!”

等众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他看都不看,直接望着始终保持沉默的尚昆阳。

“谁当帮主是你们丐帮自己的事,我只答应陈帮主转授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给尚昆阳,我答应的是什么就怎么做,你们回去慢慢争,尚昆阳现在先跟我走,等他学会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我自然放他回你们丐帮!”

“好大的口气!”徐长老冷哼一声,猛然抓起插在地上的九环大刀,丝毫不客气地说:“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只有本帮帮主才有资格学,在我们没有定下谁当帮主前,你怎么可以离开?况且你学会了本帮的不传之秘,理当写下秘籍,自废武功后再走!”

赵不凡真是气坏了,感觉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目光迅速转冷。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让我自废武功?”

“大胆小子竟然口出狂言,丐帮弟子何在,还不快拿下这个盗取我们丐帮神功秘技的奸贼,待用酷刑逼问出我们丐帮的神功秘技再做定夺!”徐长老厉声呵斥。

赵不凡真是气笑了,声音夹带着雄浑的内力回荡在现场每个人耳中。

“我赵不凡自从在北疆站稳脚跟以来,除去那些辽国人,从没有谁当着我的面说要用酷刑来对付我,今天还真是尝了鲜,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要用什么酷刑来对付我?”

“北疆?赵不凡?”尚昆阳最先反应过来,目光炯炯。“你是九尾神狐赵不凡将军?”

赵不凡没工夫跟这些丐帮的人做无意义的争斗,因而没有隐藏身份,打算直接威慑对方。

“我就是赵不凡,我倒是想看看丐帮要用什么酷刑来对付我?”

刹那间,丐帮弟子全都哗然。

“这人竟然是抗辽英雄赵不凡将军?”

“今天得罪了赵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如果公然扣留赵将军,且不说被天下人耻笑,朝廷也必然派兵来清剿!

“……”

嘈杂的议论声让徐长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可他愣是没敢再说半个字。

赵不凡冷哼一声,无心与他们磨蹭,调转马头,径自策马前行。

“尚昆阳跟我走,等你学会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再回来,这是你师父的意思,听不听随你!”

尚昆阳没有片刻迟疑,越众而出,紧紧跟在他的马后。

“章长老,我过些日子便回!”

章长老也被赵不凡的身份惊到了,此刻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

在众多丐帮弟子的注视中,赵不凡带着尚昆阳渐行渐远!

………………

西京洛阳本就是大宋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如今因为洛阳大会的举行更是显得热闹非凡,街头巷尾无不是人声鼎沸,各方商贾名流、达官贵人、江湖豪杰、贩夫走卒比比皆是,走在街上,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尚昆阳还是少年心性,看到这等热闹景象,很快就暂时忘却了内心那些不高兴的事。

“赵大哥,东京开封有这么热闹吗?”

“差不多吧!”赵不凡随口应付了一句。

早前他带着尚昆阳赶去城东的驿馆寻找朱琏等人,但没有找到,从那个驿馆管事的回复来看,他们确实去过,可当时的驿馆已经住满,他们也就自行离开去另找落脚点,所以赵不凡眼下急于找人,无心多说。

尚昆阳看看他的脸色,见他情绪不是太好,当下紧紧跟着,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偷偷张望。

两人在各处客栈酒楼打听了一阵,也没有打探到消息。

眨眼间,天色已是擦黑。

“不行,洛阳这么大,现在人又这么多,这么问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看来我还是只能自露身份去找黄裳和官府的人才行!”心里打定主意,赵不凡也不再磨蹭,当即就直奔洛阳的府衙。

早前他并不打算过早暴露身份,虽然洛阳大会是以官方的名义举办,各方匪寇肯定不敢来参加,但难说有没有人暗中潜伏过来看热闹,而淮西王庆和麾下几个高手可是在去年被他摆了一道,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难保不引出无意义的争端。何况过早出现在洛阳会更容易被人算计,童贯和杨戬可都是想他早死早超生!

府衙位于城西,其旁边的巨大校场也正是本届洛阳大会的主会场,赵不凡和尚昆阳赶到的时候,今日的比斗已经结束,旌旗招展的会场显得有些冷清,远远就能看到哪些空荡荡的擂台。

尚昆阳凝望着贵宾席那边飘扬的横幅,目露憧憬,那横幅上写得正是“天下第一”四个大字。

赵不凡偶然注意到他的眼神,脸带笑意:“怎么?你想做天下第一?”

“嗯!那正是我的愿望,只是恐怕难以做到!”尚昆阳重重点头,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

赵不凡不置可否,笑着摇摇头:“有愿望就是好事,不管能不能实现,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行不行,你只要……”

话还没说完已是被一声呼喊打断。

“赵庄主!!”

“史文恭?”赵不凡听到声音便知是谁,猛然转头望去,正好看到史文恭大步流星地走来,当即高兴地喊说:“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你们这是躲哪儿去了?”

史文恭匆匆走到近前,心急火燎地行了一礼:“庄主,我们就安顿在不远处的万宝楼,刚才我们正在吃饭,正打算吃完饭就赶赴华州,曹正却见你从楼下的街道走过,我便单独追了上来!”

赵不凡笑了笑:“你们赶去华州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们就在洛阳等我吗?幸好你们没动身,不然我岂不是与你们错过?”

“不是!”史文恭脸上微带着愧疚,低下头去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去华州是因为庄主夫人出事了!”

“琏儿?她出了什么事?”赵不凡心中一紧。

“哎!都是属下等无能,没能保护好庄主夫人!”史文恭自责地低着头,拱手道:“庄主独自去往少华山,我们也随之赶赴洛阳,可仅仅只待了一天,折月芝姑娘就按奈不住,非要去接应你,幸好庄主夫人强硬地把她拦住。本以为这事儿就过了,我们也没有太留意,哪知当天晚上折月芝姑娘就悄悄离开了洛阳,我们都是第二天早晨才发现。

庄主夫人当时急了,担心她们偷偷跑去华州会坏事,当下就吩咐属下和张教头继续留在这里参加洛阳大会,自己则带着扈三娘和五个庄中兄弟跑去追,我本来也要跟着去,可夫人不准。她说我和张教头已经代表聚贤庄在洛阳大会出战,如果突然离开,那就会让人以为是避战,从而影响到聚贤庄在武人心中的名誉,甚至影响到今后的生意!”

赵不凡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得犹如一个川字。

“那琏儿后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史文恭苦笑:“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前来报信的人正是扈三娘和少华山上的绿林好汉,我们吃饭也是因为她们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这才打算等吃了东西再走,不然早就赶过去了!”

“你越说,我越糊涂,怎么会有少华山的人跟着来报信?”赵不凡盯着史文恭的眼睛质问。

史文恭不敢迟疑,拱手道:“按照扈三娘所说,庄主夫人一路追到潼关附近却没见到折月芝的踪影,反而在路上碰到一个不知名的高手。那个高手至少有四品的出手武力,本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可在看到庄主夫人后,突然就对她们出手,庄主夫人和扈三娘联手也打不过他,幸好五个庄中兄弟以死拖延,这才让她们寻到机会逃走。

庄主夫人和扈三娘随后赶到华阴县境内的敷水镇,这才在敷水镇唯一的客栈碰到折月芝姑娘。原来折月芝姑娘赶到华州后迷了路,没有搞清楚少华山和太华山,所以早前去了太华山,发现走错地方才又改道经过敷水镇。因为当时庄主夫人和扈三娘都受了些轻伤,所以她们就暂且留在敷水镇治伤,谁曾想这么耽搁了两天就出了大事。”

赵不凡神色一凝:“那个高手追来了?”

“不错!”史文恭点头接道:“扈三娘说,当时她们本以为那个高手是绿林好汉,因为看到庄主夫人的绝世美貌而见色起意,所以自从逃走后就不曾多注意,可没想那个高手竟然追了过来,而且还带着二三十个高手围追堵截,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虽说折月芝姑娘可以挡住那个高手,但庄主夫人和扈三娘却挡不住那么多人,三人血战突围,一路奔逃!

因为她们发现那些人主要就是针对庄主夫人,折姑娘便在逃到一处密林时,趁对方还没追上来,强迫庄主夫人互换了衣装,然后让庄主夫人火速赶往郑县向官府求援,她和扈三娘则引开高手往少华山方向逃去。”

赵不凡听得额头冒汗,心中越来越紧张,不自然地握紧了拳头。

“后来呢?官府救到人没有?”

“官府?”史文恭怒哼一声,压抑着怒火道:“按扈三娘所说,庄主夫人成功逃脱后,折姑娘和扈三娘少去负担,虽说不能与那些追杀的人力敌,但对方也很难奈何他们,等那些人发现庄主夫人已经不在的时候就放弃了追杀,而真正出事,就出在官府,出在那个华州知府贺之州身上!”

第0147章 险境

“怎么回事?贺之州做了什么?”赵不凡脸色铁青,声音中饱含着杀意。

史文恭徐徐道:“按照少华山的三寨主陈达所说,庄主夫人碰到了带人下山借粮的他和大寨主史进。这史进还真不枉庄主那么看重,确实是绿林好汉中少有的真豪杰,当时他见夫人浑身是血,因而主动询问,得知是被歹人追杀,当下就想带人去救折姑娘和扈三娘。不过庄主夫人看他们出来的人少,大多数的武功也差,不愿意他们去送死,执意要去找官府派兵救人。

史进和陈达当时还不知道夫人的身份,但史进见夫人身上伤势不轻,还是不顾陈达阻拦,决定护送庄主夫人前往郑县,陈达不太放心,也就跟着去了。当史进和陈达乔装打扮着把庄主夫人送到府衙门外后,两人由于腹中饥饿,便跑到旁边不远的酒楼吃酒,没想饭菜还没吃完,却看到夫人又惊慌地从府衙中杀出来。史进觉得情况不对,当即让陈达先返回少华山报信,而他自己则冲出去救夫人。

此后据陈达的描述,他抢了匹马飞奔少华山,神机军师朱武和白花蛇阳春两位寨主闻讯,立刻带着寨内武功比较好的百十个弟兄下山营救,行至飞云坡,正巧碰到被官兵围追堵截的夫人。他们救下深受重伤的夫人后得知,史进为了掩护夫人突围,力敌官兵,生死不知。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官府竟然派出大量官兵追剿,少华山去的人较少,寡不敌众,且战且逃,最后被围困在距离飞云坡不远的孤山山顶,他们借助峭壁的险要,暂时倒也让官兵无可奈何。

按陈达所说,当时少华山有弟兄埋怨是夫人害了史进和他们,意欲把夫人杀了,是他出面制止,但夫人也被迫说出自己身份,还讲出了庄主招安少华山的意思以及鲁智深与史进的交情。二寨主朱武得知后当机立断,让众人脱下麻衣缠裹成绳子,然后让陈达绑上绳子借着夜色掩护从后方悬崖逃走,从而赶来洛阳找我们想办法营救。

此后陈达在山路上碰到已经脱险的折姑娘和扈三娘,险些被两人误杀,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折姑娘也从陈达口中得知夫人深陷险境,随后她让扈三娘与陈达同回洛阳,避免陈达找不出我们,自己则赶去救夫人!”

史文恭知道赵不凡做事细致,因而把知道的信息都汇集整理,描述地非常详细。

得知前因后果的赵不凡也真是怒火滔天,满身都是浓烈的杀意。

“那个陈达知不知道贺之州为什么要追杀琏儿?”

这次史文恭有些迟疑,支吾道:“这个属下不太好说!”

“不好说?”赵不凡眉毛一挑,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说!”

“这……”史文恭无奈,看了看浑身杀气的赵不凡,低沉道:“按陈达所说,夫人给他讲的原因是见色起意!”

赵不凡愕然:“见色起意?”

“据陈达所说,这贺之州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色,时常逼迫姿色出众的女子做妾,华州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夫人国色天香,堪称人间绝色,这贺之州见夫人孤身一人就起了歹心,夫人警觉形势不对,当场就要走,但贺之州势在必得,所以夫人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真是色胆包天,琏儿没有表露身份?”赵不凡气得说话都有些颤抖。

史文恭接道:“按陈达转述夫人带来的话,好像正是因为夫人冲出重围时表露了身份,贺之州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捕到她,一则是贺之州色迷心窍,不得到夫人就不肯罢休,更重要的是怕夫人逃走后告知庄主,导致庄主和朱家事后追究,因而决定无论如何要抓住夫人,似乎打算把她永远囚禁,如果不是贺之州不知道夫人身怀不错的武功,恐怕当时就让他得逞了,如果陈达没能冒死突围来报信,我们也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杀贺之州,我誓不为人!”赵不凡咬着牙说出这么一句,转身就走。“文恭,我们立刻奔赴华州,你再派个弟兄去找我岳父朱伯材,他现在必定也在这里参加洛阳大会。贺之州虽然没有得逞,但现在也是走上绝路,我们如果过去,他同样不会让我们轻易走脱,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他现在手掌华州的军政大权,我们人太少,很难抗衡,上奏朝廷又赶不及,只能尽可能向各方人士求助。”

“尊令!”史文恭沉着应命。

赵不凡心急火燎地赶到万宝楼汇合聚贤庄众人,顾不得多废话,直接让张教头和扈三娘带着聚贤庄弟兄再去买些马,而他则带着史文恭和陈达各自牵上三匹马,换乘着先行飞奔华州,尚昆阳也被留下与张教头等人同行。

…………

深夜,朱伯材正与黄裳在风月楼的雅间吃酒,谈论着洛阳大会上表现出众的武人,本来谈兴正欢,没想聚贤庄派来报信的弟兄却突然闯入,急急告知朱琏被困华州的事。

朱伯材得知前因后果,急怒交加,猛地一掌拍碎了酒桌。

黄裳急忙出声相劝:“伯材莫要心急,赵不凡既然已经率先赶去,以他的机智和武功定然可以略微拖延,我们这就赶去相救,应该赶得及!”

听到这话,朱伯材眼中精光闪过,突然神色巨变:“不好,赵不凡也要出事!“

“怎么说?”黄裳疑惑。

朱伯材爱女心切,罕有地失了方寸:“完了,完了!这件事太突然,赵不凡救不到琏儿,说不定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黄裳可从没有见朱伯材这么急过,不经意间也忧心起来:“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个明白!”

朱伯材眼露恨意,沉声道:“贺之州既然已经孤注一掷,肯定不敢让琏儿逃走,赵不凡此去,他同样不敢让赵不凡走,现在的局面在贺之州看来,只有把知情人都杀掉,这才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命,这是场死局。眼下我们都调不动兵马,贺之州却能以剿匪为名义调动整个华州的土兵、留守厢军和巡检司人马,少说也是几千将士,单凭我们这几个人怎么抵挡得住?”

“这……”黄裳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思虑片刻,皱眉道:“我们能不能请周边几个知府出兵?”

“我是皇城司提点,你是大学士,谁有调兵权?周边几个知府没有得到出兵命令,谁敢轻易带兵攻打别的州府?即便我以性命担保贺之州图谋不轨,付出足够代价请动他们冒险出兵,可等他们集结好将士再赶过去都什么时候了?”朱伯材真是有些急了,体会到多年都不曾有过的苦涩感。

黄裳与他相交多年,感情深厚,同样很替他着急。

正当两个朝廷中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前来报信的聚贤庄兄弟倒是有些憋不住了,猛地出声插话:“两位大人,我家庄主率军抗辽,可是名扬天下的大英雄,洛阳现在有这么多隐匿江湖多年的豪杰,两位大人威望也高,只要你们登高一呼,必定有人愿意去营救。”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黄裳猛拍额头,老脸露出喜色:“伯材,这个办法可行,别忘了还有不少军中高手也在!”

朱伯材想都不想,当机立断:“好!黄兄你去联系威望高的豪杰帮忙,我去找张知府,虽然他不敢出兵帮忙,但让他发动洛阳城的将士帮忙传消息还是会尽心竭力,争取尽快把众豪杰都召集起来!”

“好!”黄裳应了一声,当即就分头行动起来。

这一夜,洛阳可是炸了锅,朱伯材发动自己带来的所有皇城司人手,再加上黄裳和张知府的相助,很快就把洛阳的豪杰都从睡梦中惊醒,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义士也纷纷帮着传播消息。

洛阳的大街小巷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灯火的光芒,众多江湖豪杰议论纷纷,奔走相告。

“兄弟,不好了,抗辽英雄赵不凡将军被叛贼困在华州,黄大学士正召集大家去营救!”

“赵将军?这还了得?我们大宋这么多年总共就几个好官?怎么能让他被叛贼给杀去,我这就去召集弟兄!”

“快!快!快!大家先到大会的主会场汇合!”

“他娘的,什么叛贼胆子这么大?”

“阿弥陀佛!赵将军是我大宋少见的好官,此番遇难,我们少林僧人既然碰上,那就不能不管!”

“…………”

凌晨时分,洛阳大会的会场已是人声鼎沸,黄裳飞身登上高台,振臂高呼!

“各位英雄好汉,赵不凡将军镇守北疆,是我大宋的抗辽英雄,此番来参加洛阳大会却被叛贼困于华州,我等已然上报朝廷,可时辰已是赶不及,四方州府没有调令也不敢私自出兵攻打州郡,现在只能劳烦各位义士帮忙,共赴华州救急!”

“营救赵将军,诛杀叛贼!!”

人群中不知谁人先喊出这个口号,刹那间群雄激愤,纷纷震吼相应。

这等声势,真是惊天动地!

突然,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纵跃而起,跳上高台。

“他娘的,我们这些军士在边关浴血奋战,回到大宋境内还要被叛贼欺负,老子韩世忠虽然是西军的人,可就是看不过眼,在场的西军将士是条汉子就跟老子去救人!”

人群中顿时有人回应:“韩大哥说得好,我上官剑南自幼在西疆征战,好不容易来趟大宋腹地竟然遇到这种事,这些叛贼难道是欺负我们这些在边关杀敌的将士好欺负不成?今天不让叛贼尝尝我这双铁掌的厉害,从今往后我就是狗娘样的!”

顷刻间,许多西军高手都纷纷出言附和。

这等局面让黄裳喜出望外,当即不再迟疑,厉声道:“形势危急,愿意相助的豪杰现在就随我们赶赴华州,各位也自带干粮,等救出赵将军之后,朝廷必有重谢!”

说着,他身形闪动,轻飘飘地凌空飞跃,已是率先出发。

或是出于道义,或是出于仰慕,或是出于感同身受,或是出于从众心理,或是有别的想法,总之在场的豪杰很多都跟着黄裳和朱伯材起行,浩浩荡荡地赶赴华州。

…………

另一边,赵不凡、史文恭和陈达快马加鞭,活活跑死两匹马,终于在第二天午后赶到了孤山。

远远看到华州兵马还是团团围困在孤山附近,似乎没能攻上险要的山顶,他们终于松了口气,放了马儿在附近自行活动,徐徐潜伏到后山的密林中,这个位置也正好可以看到孤山那边的所有情况。

三人观察了会儿,这才坐下吃起干粮来。

突然,一个虚弱的呼喊传来。

“不凡弟弟?”

“芝芝?”赵不凡听出是折月芝的声音,瞬间转头望去,却见折月芝从树上跳下,浑身是血,身负重伤。

“你怎么了?”他顺手扔掉干粮跑了过去。

“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伤!”折月芝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疲惫,一头青丝散乱地披着,脸上全是着污泥和干涸的血迹,把那张美丽的容颜都给遮住了,看到赵不凡跑过来,心神一松,软倒在了地上。

赵不凡赶忙上前把她的头给抱在怀里,略微观察,立刻急道:“文恭,把金疮药给我!”

后一步跟过来的史文恭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瓷瓶递上,拉着陈达背转了身去。

赵不凡把折月芝那些伤口附近的衣服都撕开了些,轻轻撒上金疮药,听见折月芝痛苦的闷哼,顿时心疼至极。“让你好好待在洛阳,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搞成这样!!”

“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我也实在是担心你呀!”折月芝眨了眨疲惫的大眼,勉强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赵不凡没有再责怪,眼中闪过凶光,咬牙道:“这个仇不能不报!”

“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救琏儿妹妹吧!”折月芝自责地抿着嘴,或许是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恶劣,几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我之前赶到这里时就想冲上山去,可没有成功,险些被乱箭射杀,此后他们分出一些兵马来追我,幸好高手不多,我借着密林把他们甩掉,然后又悄悄潜回这个可以观察到孤山全部情况的地方,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史文恭跑到悬崖边去看了下,心急如焚。

“庄主,那些官兵又在攻山了!”

第0148章 闯山

赵不凡轻轻放折月芝躺下,弓着身子跑过去,略微查看,心里也是有些焦急。

旁边的跳涧虎陈达安慰说:“赵将军也不用太过担心,朱武哥哥聪明得很,他找的这处地方非常陡峭,而且还利用了山顶的石头和碎木作为防御,官军暂时应该攻不上去!”

赵不凡摇摇头:“这个我看到了,但官军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眼下他们困守山顶,水还好说,前两天雨下得厉害,应该不至于太过缺水,可他们随身带的干粮能管多久?他们没吃饭,能撑几时?”

陈达似乎这才想到粮食的问题,瞬间苦着一张脸。“那可怎么办,我们现在也救不了啊!”

旁边的史文恭想到粮食,眼睛一亮,急声道:“庄主,官军追来这么多人马,临时运过来的粮食必然也不多,我今晚趁着夜色摸过去烧了他的粮,他们人多,更怕缺粮,派人去运又需要更长时间,我们就趁着对方新粮食没有运到,士兵饥饿无力的时候冲上山去救夫人和少华山好汉脱困,折姑娘则自行先往洛阳方向走,尽快寻地治伤!”

赵不凡听他这么一说,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好办法,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招,想着死马当做活马医,当即答应下来。

史文恭的武功还在林冲、鲁智深之上,轻功也很好,借着夜色潜入军营倒也不算是太难,何况这些将士终究是地方兵马,夜晚守备的习惯远不如边军严密。当夜色降临之后,史文恭悄悄潜到军营附近,放倒了例行巡逻的哨兵,换上他们的衣服就混进了营内。

赵不凡与陈达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接应,约莫等了半个时辰,“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东北边的军营燃起熊熊大火,照得夜空通红一片,滚滚黑烟随之涌起,遮天蔽日。

整个军营瞬间沸腾,嘈杂不堪。

那惊人的炸响和熊熊火势惊得赵不凡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怎么会炸?史文恭怎么可能点燃这么大的火?”

趴在旁边草丛里的陈达也是茫然无措,呆呆望着远方的大火。

不一会儿,一身官军打扮的史文恭施展轻功飞遁而来,没等赵不凡和陈达张口,他已是急急扔出抱在手里的两套宋兵甲胄。“庄主快穿上甲胄,我们今夜就趁乱上山,错过就难了!”

“怎么回事?”赵不凡一边询问,一边急速穿戴。

史文恭蹲下身子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这才迅急回说:“属下刚才在大营内发现官兵的粮草都是分散保管,土兵、厢军和巡检司都是各管各,所以根本就烧不掉他们的粮草。属下没有办法,只能先离开,没想却偶然发现宋军正在往营里送火油。我偷听官兵对话,得知他们打算放火烧山,想把困守山顶的人都给活活烧死,当下就顾不得多想,悄悄杀了几个人,抢了火把后一把火将对方囤积的火油给点燃。因为宋军囤积的火油很多,顷刻间就炸了,火势也非常凶猛,我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正好可以趁乱上山!”

得知始末,赵不凡大喜过望,等穿戴好甲胄,立刻就率先潜往军营。

“文恭,今天多亏了你机敏,等救回琏儿,我必有重谢!”

“庄主待我不薄,这是我应该做的!”史文恭顺口回了一句,催动轻功紧紧跟随。

陈达倒是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咬咬牙,跟在两人身后。

猛火油引燃的大火很难扑灭,官军乱成一团,三人穿着宋军甲胄倒也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大营,成功进入孤山。

临近山顶,黑暗中突然射来几支利箭,如果不是赵不凡武功够好,恐怕就被射个对穿。

跟在后面的陈达吓了一跳,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弟兄们不要放箭,这是赵不凡将军来了!”

山顶的人听到这呼喊,随之爆发狂喜。

“这是三寨主,是三寨主回来了,弟兄们快过来!”

片刻后,山顶点燃了火把,陈达带着史文恭和赵不凡迅速跳上陡峭的崖槛,登上了山顶。

火光映照中,少华山的好汉全都是蓬头垢面、精神萎靡,每个人都带着伤。

赵不凡也无暇多打量,见陈达去招呼少华山的弟兄,目光一扫,顿时发现半躺在巨石旁边的朱琏,当即飞奔过去。

“琏儿!”

此时的朱琏满脸血污,头发散乱,早已看不出那绝世容颜,唯独眼睛仍旧明亮。她借着摇曳的火光看清赵不凡的脸,顿时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还撇过头去不看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较什么劲,你就算心里再怎么恨我,我终究是你的丈夫!”赵不凡心疼地伸出手去拨开朱琏额头几缕青丝,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没事了,一切有我!”

“呜!!”朱琏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

赵不凡拍拍她的背,正要安慰,史文恭却快步走来。“庄主,军营的大火还没扑灭,现在正是突围的大好机会,有什么话还是等以后再说,保命要紧!”

“好!”赵不凡果断点头,随之又温柔地对着朱琏说:“琏儿,你还能不能走?”

朱琏苦涩地摇了摇头。

赵不凡二话不说,直接撤下身上的甲胄,把绳子和腰带全都扯下,径自把朱琏绑到自己后背。“文恭,你带着还比较能打的少华山弟兄冲前头,让受伤较重的弟兄走中间,我和陈达殿后!”

“好!”史文恭应声,转头看了眼少华山众人,急声道:“谁会用刀?我用这把宝刀换一把铁枪!”

白花蛇杨春站了出来,顺手扔出手里的铁枪。

史文恭反手就把手里的刀给扔了过去,接过铁枪略微掂量,没说什么,拿着就走。

“大家都深陷绝境,今天要嘛杀出一条血路,要嘛死在这里,万望团结一心,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神机军师朱武猛然拔出腰间的风雷剑,急声回应:“好,今日弟兄们就拼死一搏,谁生谁死全凭天意!”

一声号令,众好汉瞬时打起精神,借着夜色掩护杀下了山去。

官军营地的大火仍旧在蔓延,猛火油引燃的大火显然极其难以扑灭,事实上这猛火油也就是后人称作石油的东西,如果油没有燃尽就用水来灭火,那火势只会越来越大。猛火油是大宋常备的稀有战略物资,官兵当然也都知道猛火油的厉害,因而都是铲土灭火,这也使得整个军营都混乱不堪。

史文恭带着众人下山,寻着官兵最薄弱的空子,挺枪而上,直接便往外冲,一杆长枪在他手中就彷如活了那般飞舞盘旋,谁上来谁死,这等超凡绝伦的勇武也鼓舞了少华山的好汉,个个发出野蛮的嘶吼,左劈右砍,着实杀红了眼。

官兵本就因为突然的大火混乱不堪,他们又是选着薄弱处突围,再加上史文恭和赵不凡武艺高强,不多久就成功冲出官兵大营,在东边的旷野外急速奔逃。

正指挥灭火的贺之州得知他们杀出重围,心胆俱寒,顾不得大火,急切地对着身旁亲信大吼:“快追,快派人去追!”

他想到这些人逃走的后果,瞬间忧急攻心,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另一边,顺利逃出升天的几十个少华山好汉兴高采烈,全然扫去阴霾,等甩脱官兵后,赵不凡让大家坐下休息片刻,把他和史文恭、陈达随身携带的干面饼全都拿出来,分给多日未曾进食的少华山众人,让他们有点气力好继续赶路。

他们这些天全靠吃草根和树皮度日,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下午计划突进孤山营救的时候,史文恭就快马跑到最近的村子买了大量干粮,分别用三个布袋缠裹着系在赵不凡三人的腰间,不然还真不够这些人狼吞虎咽。

“琏儿,你也先吃一点垫着肚子,等回去再给你炖汤补身子!”赵不凡温柔地把干饼子撕成小块,一点点喂给虚弱的朱琏,见她咽得困难,又匆忙拿来水袋递了过去。

“咳……咳咳……”朱琏也是又饿又渴,猛地灌了几口,一时呛着喉咙,咳嗽起来。

赵不凡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温言道:“慢点喝,小心呛着!”

或许是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的惊吓和委屈,朱琏看着赵不凡此刻那少有的温柔,眼泪“唰”地又流了下来,闷头不吭声。

突然,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正欲出声安慰朱琏的赵不凡暗运内力到耳中,顿时听到微不可查的细碎声响。

“弟兄们小心!!”他猛地惊呼出声。

数十个黑影或从树上、或从茂密的草丛中钻出,眨眼的工夫就袭杀而至,坐在边缘处的七八个少华山好汉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毙命。史文恭行动最快,飞身纵跃到赵不凡身旁,把他们紧紧护住。

“庄主快带着夫人走!”

这些黑衣人武功奇高,训练有素,暗杀技巧超凡脱俗,明显是专业杀手,威胁比官军大得多。少华山活着的好汉武功也都不弱,可除去朱武、杨春和陈达三人能勉强抵抗,别的人都是险象环生。

赵不凡也已经无暇去管他们,足足有四个杀手向他这边袭来,为首的那人更是武功奇高,剑术超凡。史文恭力战四人,感受到他们的厉害,心慌意乱,焦急大喊:“朱武、杨春、陈达,你们护着我家庄主走,我来挡住这些杀手!”

“好!”少华山三雄毅然答应,且战且退,隐隐将赵不凡护在中间。

此时赵不凡已经把朱琏再次绑到后背,看着少华山那些好汉逐个倒下,想着虚弱的朱琏,当下没有逞强,急声道:“文恭,你一定要设法逃走,我尽快找人来救你!”

“庄主,照顾好我家小,知遇之恩来生再报!”史文恭认为自己很难从这群高手的围攻中走脱,怒吼一声,抱着死志拼命拦截。他发起怒来,铁枪飞舞,内力鼓荡,转瞬间击杀两人,倒是让那些杀手也有些胆寒。

为首的杀手似乎没有预料到他的武艺这么高,寒声道:“这厮好生厉害,先围杀掉他,不然今天杀不了赵不凡!”

这话一出,赵不凡后背上的朱琏顿时瞪大眼睛,惊怒交加。

“是你!”

正施展轻功飞身奔逃的赵不凡心中一凛:“琏儿认识他?”

“咳咳……他的声音我记得,正是在潼关附近追杀我的那个高手!”

听到这话,赵不凡更添几分杀意,若非顾及朱琏安危,必定转身与史文恭合力击杀那人。

旁边跟着他们且战且退的神机军师朱武非常机敏,发现赵不凡听到话后步伐变慢,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当即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庄主要报仇也不急于现在,文恭哥哥以死断后,我们不能让他白白付出!”

赵不凡沉默,没有说话,只是猛然加快了步伐,急速纵跃而去!

他的轻功自幼就很好,虽说背着朱琏会大大减慢,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有少华山三雄掩护,他很快就摆脱了战场。

不久,他们来到邻近官道的林子里,朱琏拍拍赵不凡的肩,虚弱地说:“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你独自去找救援会快得多,不能让忠义之人轻易死去!”

“那你怎么办?”赵不凡反问,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朱琏艰难地再度张口:“我自己去找个村子先躲起来,等养好了伤就会自行回家!”

赵不凡立刻拒绝:“你现在说话都困难,浑身发烫,怎么能扔下你?”

朱琏心里很温暖,目光温柔,可嘴上却仍是懊恼地责备:“我不过就是个心里恨你的女人,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史文恭对你忠心耿耿,而你身为一方统帅,现在弃袍泽而不顾,管一个恨你的女人做什么?”

赵不凡咬了咬牙:“你再怎么恨我,你也是我的结发妻子,好好做你的女人,兄弟间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话太过蛮横霸道!”朱琏不满地争论。

赵不凡不再管她,倾尽全力催动轻功前行。

“哈哈哈!!!”灌注着雄浑内力的笑声突然响彻林子,震得鸟雀纷飞,四面八方的林子里冒出几十个黑衣人。“赵不凡,我们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你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

“怎么还有一批人!”赵不凡愕然四望,发现这批人虽然与刚才的杀手打扮一样,但身无血迹,明显是另一批人,心在刹那间绷紧……

第0149章 风雨华州

看着迅速围拢过来的黑衣杀手,赵不凡已经没有时间犹豫,深吸口气,选择东边作为突破口,凶猛地冲了过去,他双手成掌,手印变换,强劲的内力在手中震荡,飞跃之中,两掌突然往前推出。

“龙战于野!!”

一声暴喝从赵不凡口中发出,若有若无的龙吟声响起,雄浑的掌力带着气流彷如形成数条飞龙,似有似无。

东边正面冲过来的三个杀手躲闪不及,瞬间被打得吐血倒飞。

旁边协同的其他杀手个个竭力躲闪,避开了骇人的掌力,赵不凡趁着空挡,急速冲出重围。

“好刚猛的降龙十八掌,比丐帮帮主陈应云还强得多!”为首的杀手目露惊骇,他从西边冲来,没能与赵不凡正面接招,眼见赵不凡突出包围圈,心急火燎地大吼:“快,结阵围杀,今天必须杀了赵不凡!”

说着,他脚尖在树枝上连续借力,几个起纵就加快速度追了上来,手中单刀带着凌厉刀气瞬袭而至。

“好厉害的刀法,怎么这么多顶尖高手!”赵不凡暗暗惊异,害怕背上的朱琏被刀气所伤,当即凌空旋身,一掌神龙摆尾打出,荡开了对方的刀劲,随即接上一招突如其来,也不管对方接没接住,转身就再度飞驰。

此时别的杀手也缠了上来,赵不凡挥动还不是特别熟练的降龙十八掌,一掌接一掌,逼得他们不敢近身,一边打一边逃,不多时已是被逼到官道上来,那个用刀的杀手头领死死挡住东边的去路,迫使他只能反身往西走。

渐渐的,天色已是亮了,可阳光并没有出来,浓浓的乌云在天空聚集,大风掀得尘土飞扬。

不久,暴雨洒落,赵不凡疲惫不堪,体力已经严重不支。

他从洛阳快马加鞭赶到华州,没怎么休息又激战一夜,眼下还背着朱琏被这些杀手围追堵截,纵然他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了,何况降龙十八掌对内力的消耗极大,内力已是濒临枯竭。

“呜!!快把我放下,我不要你管,求求你了,放下我!!”泪水混合着雨水浸湿了朱琏的脸,她已经喊了不知多少次,可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仍旧被死死绑在赵不凡的背上。

大雨让两人都湿透了,可再多的雨水也冲不掉赵不凡脸上的绝然。

他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紧闭着嘴唇,喘着沉重的粗气,一声不吭地奋力奔驰,飞溅的泥浆把他染得半身乌黑。

不知过了多久,赵不凡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双腿酸软无力,有些难以坚持,但身后的黑衣杀手仍旧没有放弃,紧紧追在后边,那拿着单刀的杀手首领更是杀气沸腾。

突然,耳中传来密集的步伐声,那是很多人在快速前进的声音。

赵不凡抬起头来,隐隐绰绰地看到远处官道上有无数人影,少说有数百人,为首几十骑更是快速接近。

片刻后,他略微看清那支队伍,瞳孔瞬间放大,面如死灰。

背上的朱琏更是惊恐喊道:“不凡快走,那是贺之州,是贺之州带人追来了!”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赵不凡明白,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再跑也没有了意义。

他猛然停了下来。

紧紧追在后面的那些杀手也跟着停了下来,伫立在雨中,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杀手头领也看到远处的官兵,当即大笑出声:“赵不凡,你今天死定了,真没想到贺之州这个色鬼竟然帮了我们大忙,这次要不是他色胆包天地困住朱琏,你也就不会被迫赶来营救,我们又哪来机会杀你!”

赵不凡慨然一叹,徐徐解开绳子,把朱琏放到了地上。

“这么多高手,这么大费周章,你们是童贯的走狗?亦或是杨戬的爪牙?”

杀手头领不为所动,看官兵还隔得远,无法听到这边谈话,当即徐徐收刀回鞘,冷冷地说:“是谁都不重要,等贺之州那个蠢货过来,我们就把你让给他,你大可以安心去死,别的就不用再操心了,你的后事也会有人操办,肯定风风光光厚葬,若你还有什么遗言,只要我能做到,那我一定办!”

赵不凡默然,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得意,但已经无能为力。

眼见华州官兵迅速靠近,他终于再度出声:“你们这次是有意设的局?”

杀人头领摇了摇头:“不!我的同伴碰到朱琏是偶然,贺之州因为朱琏的绝色而升起色心也是偶然,朱琏能突围而出被少华山匪寇救下仍旧是偶然,我们得知朱琏被贺之州困在孤山更是偶然,唯独贺之州要杀人灭口是必然,你会来救朱琏更是在我们意料中,所以这是天意,天要杀你,怪不得我们!

随着交流渐多,赵不凡隐隐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杀手头领,尽管对方蒙着脸,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样貌,可那种高手的直觉很难有错,但无论他怎么想,始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脑中也找不到对应的人。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华州官兵快速接近,贺之州骑着马来到近前,当看清赵不凡身旁的朱琏,顿时厉声大喝:“妖女,你不但假扮朱大人之女,还伙同少华山群贼图谋不轨,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朱琏猛然抬起头,狠厉地盯着他:“贺之州!!你知法犯法,还意图想羞辱于我,等我父亲知道,你必定不得好死!”

“你这妖女还敢骗我,众将士听令,立刻给我拿下!”贺之州厉声大喝。

朱琏也是真聪明,猛然指着那些黑衣杀手:“贺之州,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灭口?这些人现在都知道我的身份,更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你杀得完吗?”

贺之州脸色一变,急不可耐地下令:“把在场所有人都拿下!”

杀手头领不屑一笑,气定神闲地说:“贺太守,我看你还是先杀这两个冒充赵不凡和朱琏的人比较好,我们为你挡住他们退路,等你的兵将把他们杀了再来抓我们也不迟,对吧?”

朱琏气急,狠狠盯着那个杀手头领:“你这人肯定不得好死!”

杀手头领冷笑了一声,没有再理她。

赵不凡轻轻拍了拍朱琏的头,制止她继续发怒!

因为赵不凡明白,这群杀手武功极高,官兵要想在旷野中围杀他们很难,对方最多付出几条命就可以杀出重围,而几条命对于杀手头领来说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眼下不肯先出手,明显是想借助贺之州的手来杀人,从而也能更好地避免将来被追查,面对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无意义的发怒和喝骂都只会让对方更得意而已。

“罢了!罢了!天命如此,我赵不凡也栽得无话可说,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赵不凡仰天长叹,任由雨水击打身躯,直到回头看向朱琏,这才流露出温柔的目光,轻轻为她理了理垂在脸颊的长发。“琏儿,我失信了,当年对你的承诺完不成了,只希望你能不要恨我,其实我也不全是因为朱家的权势才娶你,我的心里是真有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朱琏猛地扑到赵不凡怀里,紧紧抱住那宽阔的胸膛,哽咽着喊道:“我其实早就不恨你了!”

贺之州不敢让他们再多说,猛然喝斥华州将士:“你们不赶快杀掉这两个匪寇,还在等什么?”

军令如山,华州将士不敢违逆,立刻蜂拥冲了过来。

“我赵不凡纵然是死,也要你们付出代价!”赵不凡狂吼一声,单手抱起朱琏,使出飞龙在天,突然杀向那些黑衣杀手。他没有选择与官兵硬碰,多年来的从军生涯让他很疼惜兵将,知道官兵都是听令行事,所以选择与黑衣杀手拼个你死我活。

杀手头领还真没想到他会不去杀更弱的官兵,反而向他们这些高手冲来,匆忙拔刀迎战。

赵不凡无所保留,拼尽残存的所有力量使出降龙十八掌。

“杀两个够本,杀三个有赚,我们夫妻纵然是走上黄泉路,你们也要派人做陪,哈哈哈!!!!”

他没有与武功最高的杀手头领硬碰,处处回避,只捡着其他的杀手猛打。

绝境之中,放下一切,他的降龙十八掌反而更添三分凶悍,眨眼已是击毙三个杀手,可惜身上也是多了两处刀伤,这都是为了护住左手抱住的朱琏而闪避不及。

朱琏紧紧抱着他的腰,憔悴的脸上带着微笑,彷如已经看开一切!

“噗!!”赵不凡吃了杀手头领灌注内力的一拳,口喷鲜血,倒飞出数丈,摔落在地,挣扎了一下,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夫君!!”朱琏心疼地呼唤,把那绝美的容颜轻轻贴到赵不凡胸膛,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短刀。

那些杀手和官兵都知道他们不行了,但又担心赵不凡的垂死反击,没敢急着冲上来,只是站在远处戒备。

朱琏没有管那些人,一双白皙的手温柔地摩挲着赵不凡的脸颊,泪水伴随着她的笑容不断滴落。

“来世,我还要嫁给你,我们好好过日子!”

赵不凡目光温柔,流露出仿似解脱般的笑意。“来世,希望我们生活在一个盛世,我可以读书上学,可以挥洒青春,你可以受尽百般宠爱,再不经受这腥风血雨,再不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朱琏目露憧憬,静静趴在赵不凡的胸膛凝听他的心跳。

“夫君,你累了吗?”

“累了!”赵不凡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暴雨拍打着他的脸颊,眼神好远好远!

“睡吧,琏儿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朱琏轻轻吻过赵不凡的额头,猛然挥起了短刀……

“琏儿,不要!!!”

浑厚而充满霸气的嗓音猛然响起,声震长空,一道身影犹如大鹏扑击,闪电般飞驰而来。

“贺之州,你再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让你碎尸万段,死无全尸!!”

“爹爹!!”朱琏惊喜大喊。

杀手头领猛然反应,顾不得许多,焦急大喊:“快动手!”

众杀手瞬间动了,急速杀向无力反抗的赵不凡,可惜有道身影的速度更快,几个眨眼就纵跃而至,快若闪电地连出十几招,瞬间把他们全都逼退,即便是杀手头领也没能挡上几招就被打得连退数十步,正是从道经中参悟出九阴真经的黄裳。

“好深厚的内力!”杀手头领捂着胸口,惊骇难当。

朱伯材紧跟着赶到,急速把赵不凡扶起来坐着,仔细查看他的伤势,远处更有数十骑飞驰而来。

另一边的贺之州神色巨变,眼见朱伯材已经赶来,又惊又怕,转眼间想到现在已是死路一条,当即猛然下令:“哪里来的贼人竟然还敢冒充朝廷大员,本官何曾没有见过朱大人,他哪里是你这副模样,真是气煞我也!全军听令,立刻把这群悍匪就地正法!”

华州兵马都监有些迟疑,没敢急着带兵往前冲。

贺之州当即大怒,厉声道:“你们是要抗命吗?这群恶贼明显是有意诈我们,用以扰乱我们军心,还不快出手?不管是那些黑衣蒙面的歹人还是这群匪寇,全部就地正法!”

他终究是华州最高军政统帅,众将士虽然被闹得有些迷惑,但仍旧不敢抗命,当即摆开阵势冲杀而来,那个杀手头领望了眼黄裳,恨得咬牙切齿,猛然下令:“撤!”

黄裳和朱伯材为了护住赵不凡和朱琏,力挡华州官兵,此时也没法再去管他们。

不多会儿,跟着黄裳和朱伯材率先赶到的几十骑人马冲入军阵,很快就把赵不凡和朱琏保护起来,正是张教头、许贯中、扈三娘和曹正等人率领的聚贤庄弟兄,尚昆阳、卢俊义和燕青也在其中,唯独有个青年英雄不知姓名。

这个青年长得英武出众,双手仿佛有神力,一杆铁枪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而且不仅是马战功夫很厉害,他还能敏感地找到军阵弱点,带着聚贤庄众人把阵势冲得七零八落,甚至让刚刚脱险的赵不凡都瞬间升起爱才之心。

“那个青年是谁,好生了得!”

“你还有精神观察这些?”守在他身旁的朱伯材语带责备。

赵不凡眼中精光闪烁,越看越是震惊,急声到:“岳父大人,这青年虽然没有出声,可他总能敏锐捕捉到官军阵势的弱点,我聚贤庄的弟兄现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行动,这是个天生的将才!”

朱伯材回头看了下,笑着回说:“他叫岳飞,御拳馆周侗的关门弟子,这次也跟着周侗来参加洛阳大会,虽说人还年轻,武艺有待提升,但他天生神力,武学天资也很不错,未来确实不可限量,而且他有颗侠义之心,路上嫌群雄走得慢,借了两匹马非要跟着我们冲最前!”

“咳咳咳咳!!”赵不凡因为太过激动而牵动伤势,嘴角溢出血迹,可他却不管不顾,张口大喊:“张教头,务必护住岳飞,别让他战死了!!”

第0150章 人心

年轻的岳飞正自激战,陡然听到赵不凡的喊声,想着仰慕许久的赵不凡将军竟然这么看重自己,瞬间热血上涌,更添几分精神。“赵将军不用担心我,暂且先突围!”

官军人数众多,甚至还有更多援兵在迅速赶来,朱伯材运功稳住赵不凡的内伤,很快就与黄裳一人一个,夹带着赵不凡和朱琏往东边突围,众人以许贯中、卢俊义和年轻的岳飞为首,紧紧相护,迅速冲破密集的军阵,突围而出。

“放箭!放箭!”贺之州急得跳脚,他知道让这些人逃走的后果。

大宋的劲弩极其厉害,谁都不敢轻视,朱伯材和黄裳顺手把赵不凡和朱琏分别扔给张教头和扈三娘,让他们共乘战马先行,自己则反身落在最后,卢俊义和许贯中也略微放慢马速,护着众人前行。

“唰!”密集的弩箭袭来,几大高手内力喷涌,快速出手拍落箭矢,前方众人也同样各展所能,或是躲闪,或是挥舞兵器抵挡,竭尽全力保命。这宋军劲弩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们没有用于防护的甲胄,人数也少,陡然遭到这种争对性的密集射击,当真是险象环生。

两轮射击过后,卢俊义和许贯中的马已是被射死,两人只能与朱伯材和黄裳一样施展轻功步行飞逃,尚昆阳的左臂也被箭矢穿掉一小块肉,扈三娘、岳飞和燕青被箭头挂到,受了些轻伤,另外还有两个聚贤庄弟兄被弩箭穿透,眼看是不活了。

幸好他们速度极快,官兵的弓弩手尚且来不及射出第三轮,他们已经逃出射程,不然还真说不准会死多少人。

众人此刻的心里也非常憋屈,他们个个都身怀高强武功,哪想今天却被武艺稀松平常的官兵追得亡命奔逃,实在是大丢颜面,可个人的武力再高,那也不可能正面对抗千军万马,该逃还是得逃,纵然隐隐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黄裳也无法例外,若他能独自打得过千军万马,恐怕早就单枪匹马去帮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

一行人逃出几里地,官兵仍然穷追不舍,更有百余铁骑紧紧跟在身后,让众人有些难以脱身。

黄裳见形势不对,大声喊道:“你们先走,我和伯材及卢员外协力断后,等你们先脱身,我们再设法突围会更容易些!”

这也是实话,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武功最好,如果没有几十骑的拖累,不用去管别人,那他们完全可以向着远处密林逃走,只要没有被重重围困,官兵不可能追上他们。

前方众人没有多说,当下猛挥马鞭,加快速度奔逃。

正当危急时刻,东边远处的斜坡上却突然冒出人影。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坡顶,有身穿袈裟的僧人,有粗布麻衣的豪杰,有锦衣玉饰的军官,有的骑着战马,有的施展轻功飞跃,五花八门,浩浩荡荡,不知多少人马。

众人目睹这一幕,纷纷长舒口气,明显放松下来。

“援军总算来了!”

听到旁边聚贤庄弟兄的感叹,赵不凡额头微皱,见大家都喜出望外,不由问说:“怎么这么多人马?”

张教头与他共乘一马,见他有些迷惑,立刻笑道:“这些全是此次参加洛阳大会的豪杰,自从听到黄大学士说你深陷华州而赶来相救,有退出江湖多年的各大门派弟子,有军中高手,也有些豪门大族的俊杰!”

“这……”

赵不凡非常震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汇聚洛阳的天下豪杰,看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蜂拥赶来,心里很受感动。“天下终究还是有义士,我拼尽全力去做,终究能让天下人也尊重于我,终究也有人愿意为我而战!”

人心,很冷!

人心,也可以很暖!

“杀!!!!”群雄的嘶吼声在这一刻惊天动地,无数身影争先恐后,或许没有整齐的军阵,或许没有统一的调度,可其中又有多少身怀绝技的高手,那等气势完全堪比十万铁骑!

不经意间,赵不凡眼角有些许湿润。

早前他疲惫地仰望天空,在绝境中听着朱琏在耳边的呢喃,他的心很痛!

他也在想值不值!

他也在想自己有没有走错!

他也在想这千疮百孔的黑暗时代究竟有没有救!

他甚至在想若再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该不该当个只手遮天的权臣!

人,终究是人,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其实也在动摇!

可这一刻,他逐渐冰冷的心又被暖透了,大师傅那淡去的身影彷如再度清晰……

“不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要扛起江山,你的心胸就要比江山还要辽阔!”

温和而有遥远的话音回荡在赵不凡的脑海,大师傅伫立在山顶、迎风而立的身影也再度清晰!

…………

当赵不凡心绪万千的时候,两边人马也迅速汇合,心中有怒的黄裳和朱伯材迅速号召群雄,调转身就扑向华州官军,就连张教头和扈三娘在把他和朱琏放到远离战场的山坡后,同样也调转马头杀了回去。

一时间,战场上奇功神技争奇斗艳,少林神僧袈裟飞扬,隐士豪杰剑歌嘹亮,各种绝学层出不穷,着实令人惊叹。

隐没二十多年的江湖,压抑二十多年的江湖也彷如在这一刻重新绽放!

暴雨渐渐停息,一缕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乌云,徐徐照耀在激烈的战场,华州官军节节败退,实在难以抵挡天下豪杰,而引起这场风波的贺之州也惊慌失措地躲在军阵里边,心胆俱寒。

赵不凡默然凝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粗布麻衣的高僧慢慢走来,一根木杖,一个钵盂,身上再无它物。

他走得很慢,可每一次跨步却能前行两三丈之远。

赵不凡轻轻回头,当看清这个平凡僧人的刹那,他眼神变得凝重,充满尊敬。

“了尘大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当年在霸州丐帮分舵帮他打通阳维脉和阴维脉的了尘大师,是个潜心修佛,真正不问世事的少林高僧,同时他更是个辽人,是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的丐帮帮主的亲生父亲。

“施主,一别经年,可好?”

“运气比较差,不太好!”赵不凡苦笑着摸了摸胸口处的拳伤,但很快转移了话题:“了尘大师今日怎么也到了这里!”

了尘大师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了些。

“黄施主发起洛阳大会,天下武人多有赶来参加,贫僧只是想悄悄看看这风云再起的江湖,尚且还没有别人知道!”

“既然是这样,大师为何又现身来见我?”赵不凡奇怪地问。

“因为将军与佛有缘!”

“大师,虽然我内心很敬仰佛学,但从来不曾修佛,也没有读过佛经,怎么会与佛有缘,大师恐怕是搞错了!”赵不凡连连摇头,真是有些怕见到了尘,上次也是这般。

了尘轻轻摇头,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施主濒临绝境时为何不杀官兵,反而与武功不错的杀手拼个你死我活?”

“您早就看到一切?”赵不凡愕然。

了尘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应该是最早来到这里,一直就跟着你,只不过你们都沉浸在厮杀,不曾注意到远处独自前行的苦和尚罢了!”说着,他没等赵不凡说话,再度接道:“施主今日经历生生死死,是否已看透凡尘俗世?可愿与贫僧一道参悟佛理?”

赵不凡心里一突,赶紧摇头:“承蒙大师高看,可我着实是个俗人,确实没想过要出家!”

“一双血手,一颗佛心,施主确实与佛有缘,阿弥陀佛!”了尘说完这句话,没管他怎么想,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转身就慢慢走了,正如来时一样慢慢迈步,看上去犹如普通的苦行僧,可那每一步却是二三丈远。

“怎么了尘大师总是说我与佛有缘?将来不会真的出家吧?”赵不凡想到自己剃了光头,打上戒疤,从此不吃肉、不喝酒、不碰女色,瞬间打了个寒颤。“不!我怎么可能出家!”

正想着,一本经书轻飘飘地飞了过来,刚好落在他的手边。

他低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易筋经?”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尘大师远去的方向,却听得对方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响。

“施主,这本经书是贫僧整理挑选的佛经至理和一些感悟,而易筋经这门武功也隐藏在书中,如果苦心研读,自然就会习得易筋经。你早前练了一门并不完善的至阳内功,现在又学了至刚至猛的降龙十八掌,如果不以佛学调和,早晚要筋脉寸断而死,当年我的情况也与你相似。如若不信,你今后再用降龙十八掌的时候可以细微感受,筋脉必定有疼痛之感,易筋经这门武功可助你调气,佛经可助你调神,万望好好研读!”

这番话顿时让赵不凡暗暗苦笑,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了尘大师,你这还真是非要渡化我不可,明着要教我易筋经,实则让我读经万遍,这般让我天天去理解研究佛理,那……”

刹那间,赵不凡再度打了个寒颤,看着手边的易筋经真是有些毛骨悚然,可如果不读,那还真如了尘大师所说,他的身体很有问题。当初为了救中毒的折月芝,他的丹田内府便有破损,内力修为终身难以寸进,每逢阴雨时节都感到隐隐作痛,而且前些日子跟随陈应云学降龙十八掌时也确实感到筋脉疼痛,但当时只以为是正常现象。

“哎!”赵不凡无奈地叹口气,捡起易筋经放入怀中。

朱琏一直就躺在旁边不远处,从始至终都没吭声,眼看赵不凡捡起了易筋经,顿时急道:“夫君,你可不能看这佛经,你要是出家做了和尚,那我怎么办?你岂不是要让我守活寡?”

赵不凡瞬间瞪她一眼:“当什么和尚,守什么活寡,你这是要咒我吗?”

“那你还把经书捡起来?什么易筋经,咱不稀罕,快扔了吧!”朱琏忧心忡忡,光洁的额头皱成一团。

经历这次生死,她也想开了,不再去管朱伯材的嘱咐,什么都不再去管,只想好好和赵不凡过日子。这个男人在风雨里的背影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她现在只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家而活。

赵不凡也感受到她的变化,有心把她带出早前的阴影,微微笑着反问说:“你不是打心眼儿里恨我吗?既然是这样,那我当和尚你还不开心,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改嫁,正好合你的心意!”

朱琏被他这话给堵得俏脸通红,啐骂出声:“我嫁也嫁了,洞房也跟你入了,你让我嫁给谁,谁还要我?”

看着此刻的朱琏,赵不凡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心中暗暗感叹:“好久没有看到琏儿这么率真过了,这次死里逃生也算是因祸得福,今后总算不用再天天面对一张冷漠的脸,不用相处得那么累!”

心里这么想着,他微微一笑,当下就还嘴道:“怎么会没有人要?以你的美貌走出去喊一声,那还不是排着队过来,你看那个贺之州不就被迷得鬼迷心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就是说你这种人,红颜祸水啊!”

“你…你…你……”朱琏涨红着脸,顺手抓起一把野草就扔了过来。“什么叫走出去喊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什么是祸水,你才是祸水,有你这么说自己妻子的吗?”

“你还不是祸水?想我堂堂北疆守将,大宋朝的栋梁,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差点为了你个女人栽在贺之州那个蠢货手里,这不是祸水是什么?”赵不凡做作地睁大眼睛,继续逗弄着她。

朱琏气急,两手同时抓上一把野草扔来。

“什么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你身边有哪怕一个像样点的谋士吗?我又没有让你来救,谁让你管我?”

眼见朱琏气得两眼泛起雾气,赵不凡笑了笑,温柔地看着她。“好啦!都说你是祸水了,我又哪能例外?你美得连国都能倾覆,何况我这个俗人?这次不就是被你迷得命都不要了吗?”

“你就会说好听的来哄人!”朱琏被他的目光看得羞涩不已,低下头去拨弄着身旁的小草。

赵不凡见她已经彻底从早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当下也不再管他,转而看向远方的战场。

许久后,朱琏突然抬起头来。

“在你的心里,我真的有那么美吗?”

“嗯?啊?什么美?美什么?”赵不凡木然回头,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哪知道刚才朱琏说了些什么。

“你……哼!!我就知道你骗我,你混蛋!!!”朱琏气得狠狠拍打着草地,不经意间扯动伤口,发出痛哼。

“别乱动,小心你的伤!”

“哼!谁要你管!”朱琏撇过了头去不理他,但也不再乱激动。

赵不凡陪着她闹腾本就是为了让她摆脱生死之间走一遭的阴影,眼下既然已经没事,自然无心再闹,收敛起心绪,回头再看远方的战场。此时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群雄正与官兵对峙,朱伯材也提着贺之州的首级在震慑华州官兵……

第0151章 权势

华州这场天大的风波渐渐平息。

朱伯材一面稳住华州兵将,一面派人火速西去长安通知刘光国。

刘光国是现任“侍卫亲军马兵司都指挥使”刘延庆的长子,刘光世的大哥,同时他也是这永兴军路的经略安抚使,掌管着一路的军政事务,而永兴军路的治所就在长安,辖境有二府十五州,华州正是归其管辖的十五州之一,同时华州也位于长安所在的京兆府东边,两地相邻,所以路程并不远。

事实上刘光国也早就听说华州这几天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还曾派人来询问过,但贺之州只回复说是剿灭少华山匪寇,所以刘光国就没有过多关注,当朱伯材派去的人告知他始末,可是把他吓得够呛,亲自快马加鞭奔赴华州!

大半日后的傍晚时分,刘光国匆匆赶到现场,立刻下令华州兵将全部返营,焦急地控制着局面。

简单处理过伤势的赵不凡也赶紧出面招呼各方豪杰,协同朱伯材和黄裳把他们安顿到最近的敷水镇,而且还自掏腰包,好酒好肉地款待,同时请求刘光国派人到华阴县城请了大夫过来医治受伤的人。

因为还有少数义士不幸阵亡,所以他也特意吩咐张教头作为代表全权处理,无论是丧葬安排或是家属抚恤全都按聚贤庄弟兄的待遇来对待,甚至还当众叮嘱张教头,说只要这些阵亡义士的家属愿意,那么全都直接安置到聚贤庄。

这样的态度也让众豪杰没有怨言,很快就安下心来。

第二天,赵不凡本想与众多豪杰多接触下,可刚刚洗漱完毕,刘光国就拉着朱伯材和黄裳找了过来。

“呵!刘大人这么早!”赵不凡面带微笑,随意地打着招呼。

“早?我一夜都没睡!”刘光国语气中充斥着抱怨,没好气地看着他说:“昨天我协助你稳住这边,连夜又去稳住华州兵将,他们因为贺之州这个蠢货的私欲而莫名其妙地死伤惨重,昨晚闹腾得可是非常厉害,如果不是我接连做出些承诺,恐怕要集体哗变!现在那边稳住了,我立刻又赶到敷水镇来找你们!”

赵不凡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尴尬地笑道:“刘大人受累了,怎么不先休息片刻?”

“休息?”刘光国眼珠子一瞪,胡须都气得歪了。“怎么休息?华州闹出这么大事,稍微处理不好,大家都要遭难,贺之州的罪责自不用说,他恐怕就算是死了,圣上也会责令鞭尸,但死人的事就不说了,重要的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赵不凡擅离职守,身为北疆边关守将却莫名其妙跑到千里之外的华州,还险些死在这里,甚至与少华山匪寇搅得一团乱麻,这奏折我该怎么写?”

说着,他有怒气冲冲地看向朱伯材和黄裳,急道:“还有朱大人和黄大学士,你们私自鼓动民众与官兵对抗,声势浩大,周边官府和百姓现在人人都在乱传,官兵也因此而出现无意义的死伤,这份奏折我又该怎么写?现在你们把事情搞成这样,我刘光国身为永兴军路的经略安抚使,又该承担几分责任?

华州兵将的死伤抚恤还算好办,贺之州迟早要被圣上下令抄家,到时候抄到的资财拿出一部分应该也够填补这个窟窿,可贺之州是蔡相的门生,这件事肯定要详细报知圣上,但我也不得不先给蔡相打个招呼吧!你们告诉我,这件事我究竟该怎么处理?奏折该怎么写?”

一口气质问这么多,刘光国不等朱伯材和赵不凡接话,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空折子。“行了,大家同朝为官,我们刘家两代人与你们几位也都是交好多年,那就明人不说暗话,这奏折我没法写,我也不敢卷入你们的争斗中去,奏折我现在就给你们,你们看着写,我负责送给圣上!”

赵不凡、朱伯材和黄裳都明白了刘光国的意思,明显就是表达他不想蹚这摊子浑水,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在场几人都是在朝廷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拿得稳分寸,也不会在意对方的推脱。

彼此对望许久,朱伯材主动伸手接过奏折笑道:“朝中的事我来处理,只是华州兵将那边就劳烦刘大人费心安抚了,而赵不凡擅离职守跑到华州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平日里谁还不探个亲访个友,边关将士也时常有特许的探亲假,谁说主将就绝对不能耽搁,就算是令尊镇守在外的时候,不也时常走亲访友嘛!这也就是现在出事了才比较麻烦,说白了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只期望刘大人在关键时候说上一句,证实赵不凡来华州就是购买一副汉末钟繇的字画,本意是想献给圣上便好!”

“朱大人倒是聪明地紧!”刘光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心知肚明地伸出手道:“那字画呢?你总得先给我,我才好去找个人当这个卖家吧!”

“三日!”朱伯材伸出三根手指,笑着说:“三日内必定送到,另外配上我珍藏多年的龙泉剑。当初你到我家里做客,可是想它想得紧,这次就当做谢礼了,你这个猛将正好也配得上!”

刘光国听到龙泉剑,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当初我可是开价一万惯都没让你答应!”

朱伯材顿时没好气地望了过去:“我还骗你不成?我什么时候失信过?”

得到肯定的答复,刘光国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当即就接过话去:“好,那少华山匪寇这边呢?你想怎么上奏?我心里总要有个底!”

朱伯材故作糊涂地摊着手,疑问道:“少华山匪寇,什么少华山匪寇?在哪儿?史进、朱武、杨春和陈达等人不是赵不凡的随行侍卫吗?”

“是吗?”刘光国好整以暇地瞥了他一眼。

朱伯材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我与你父亲和你兄弟二人都相交多年,不至于这么狠吧!”

“豹头铠和烈焰驹!”刘光国若有若无地笑着,根本没管那么多。

朱伯材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心痛地说:“只有豹头铠!”

刘光国看了看他,迅速接道:“对了,我查了一下少华山的几个匪首,那个史进好像原来是史家庄的长子……”

“行了!行了!别给我来这套,就依你,豹头铠和烈焰驹都给你,不要再给我提那几个名字,我现在很烦!”朱伯材少有地露出纠结之色,明显这几样东西都是他心爱之物。

刘光国似乎也非常乐意看到朱伯材心痛的样子,略带得意地说:“你可别怪我,这都是我爹昨晚让我拿到的东西,上次你拿走了他心爱的字画,这次他老人家是志在必得!”

“你爹?他怎么在这里?”朱伯材大为吃惊。

刘光国神秘一笑,转眼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次黄大学士主持操办洛阳大会,这么多武人聚集在一起,你以为圣上完全放心?明面上维持秩序的是河南府的兵马,实际上我爹早就奉命率领两万五千多精锐禁军遏制住各处要地,但凡发生点风吹草动,随时可以镇压,若不是我爹得知您是要带人救赵不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放行,那么多武人怎么可能群起来华州,恐怕根本走不出河南府!”

听到这话,朱伯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恼怒道:“你爹当时既然已经知道赵不凡身陷险境,为什么不帮我,还让我瞎折腾,甚至差点丢了命?”

刘光国立刻辩解道:“这可怪不得我爹,朱大人发动群雄来华州的时候,他也是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他赶过来救人与你们赶过来有什么区别?哪怕是轻骑奔袭不也需要差不多的时辰?既然是这样,还不如让您自己带人来!”

这番解释显然无法让朱伯材信服,仍旧不满意地质问说:“他如果出兵来华州,事情会变得像今天这样麻烦吗?”

“这两万五千人马不是我父亲麾下直属的将士,反而都是殿前司高俅的嫡系,圣上这么安排的原因你不懂?此外,高俅有多么护短谁不知道?他的嫡系如果因为华州这件事儿出现伤亡,你不觉得这件事更难办?”刘光国意有所指,眼睛深深地看着朱伯材。

这话也让朱伯材沉默下来,当他听到那些禁军是高俅的嫡系,立刻就明白了刘延庆的用意,想那高俅本是圣上的亲信,生平又最是护短,他的嫡系部队如果是因为营救赵不凡而造成损失,那高俅绝对会狮子大开口,事情只会更复杂,眼下这种情况,高俅反而更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至于搅合进去,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也是可大可小的事,牵涉的势力又多,以高俅的奸猾,绝对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刘光国见他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默不吭声的赵不凡接道:“刚刚得知华州这场风波时,我也真是被吓到了,这事儿往大了闹,连我都要被牵连进去,但我爹昨晚秘密来见我也说得很清楚,他这次打算力保赵指挥使!”

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略带着无奈:“我大宋如今的形式极其复杂,天下愿意或者说敢于兴国强兵的人都不多了,我爹觉得赵指挥使为大宋做了这么多,也该得到些回报,所以他也想略尽绵薄之力,这次华州的事件没有什么少华山匪寇,没有什么群雄闹华州,全过程就是赵指挥使和朱琏来了华州,结果被胆大妄为的贺之州谋害,赵指挥使的侍卫拼命抵抗,同时派人突围到洛阳找了你,而我父亲暗中听说后,果断出兵平定华州动乱,重大过失全部不上报,直接压下来!”

朱伯材明显放松下来,神情缓和。“你爹愿意帮这么大忙,那么这件事就容易了,贺之州是蔡京的门生,是他一手提拔,贺之州犯下这么大的事,蔡京肯定也不愿意事情真相被圣上知道,所以他会接受这个方案,而高俅没有受到损失,我随便送它两件字画,他肯定也不想胡乱得罪人,童贯等人也都不会管,那么一切也算是顺理成章!”

赵不凡听到这里,心下有些疑惑,奇怪插话问道:“童贯一直与我水火不容,他为什么不会插手呢?”

这话一出,刘光国、朱伯材和黄裳都是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就笑了,直把赵不凡弄得有些糊涂。

黄裳见他不明白,低声笑道:“不凡,你终究还年轻,朝廷上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直来直去,不管是童贯还是其他与你不和的人,他们能借助华州这场风波真正扳倒朱家,扳倒你吗?”

赵不凡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行,这件事贺之州才是死罪!”

黄裳接道:“这不对了,朱家可是陛下的亲信,你也深得陛下喜爱,陛下会因为这点错误就让你们翻不了身?具体怎么惩戒很难说,但至少无法动摇你们的根本,而现在按照刘延庆将军这个方案去做,那么高俅算是默许,蔡京是被绑在船上,更有刘延庆将军等人也都参与,牵连有多大?那些想害你的人既不能给你们致命一击,自己又得不到什么利益,还要费尽心力去惹出天大的事端,得罪这么多人,你当他们都做事不过脑子吗?如果这样,那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等高位上来?”

赵不凡恍然大悟,渐渐有些明白了朝廷,明白了什么是权利的互相倾轧。

朱伯材伸手拍拍他的肩,温和笑道:“你要好好领悟黄大学士这番话,不要做个只会打仗的武将,在如今的大宋只懂得打仗的话,你再怎么厉害,早晚要被逼到死路上去,当年天波府杨家就是前车之鉴!”

“我明白了!”赵不凡点点头,接受了他们的训诫,这些权利的斗争没有亲身经历过,还真是很难懂,暗暗想了想,感觉在场都算是大宋的忠臣,当下忍不住虚心请教:“既然华州这场风波不至于让我伤筋动骨,那照实上报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不通力合作,把大宋这混乱的风气改一改?”

朱伯材、刘光国和黄裳相视一眼,突然齐齐大笑出声。

刘光国更是深深看着赵不凡,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寒了你的心,都想力所能及地去帮你,连我那个多年不管闲事的爹也喜欢你,明言要出面保你!你那颗富国强兵的诚心可是大宋的无价之宝,有你那颗心的往往没有你打仗的本事,有你打仗本事的往往没有你那颗心!”

一番盛赞让赵不凡有些尴尬,好在刘光国很快就收起心绪,语重心长地再度接话。

“不凡,你按实上报确实不至于伤筋动骨,你也确实可以坦坦荡荡做人,可你北疆的兵马不要了?你如果照实禀报,别人哪还对你有顾忌,肯定落井下石,今天在朝堂上当众公布,明天就只能贬你的官,收你的权,哪怕陛下也喜欢你,等风头过去又提拔你,可长此以往,你不是让陛下烦不胜烦,觉得你就是个只会添麻烦的庸人,只懂得打仗的莽夫?

你刚才的话很对,如果要富国强兵就必须先澄清吏治,不能以权力互相倾轧和勾结,可澄清吏治哪里是那么简单,你刚才那些话也就是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说说还可以,从今往再也不要说,如果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澄清吏治?当你没了兵,没了权,你想怎么死都可以被满足,懂了吗?”

第0152章 离别

经过简短商议,刘光国与朱伯材很快达成了最终协定,各自行动起来。

刘光国返回了华州治所郑县,负责善后事宜,黄裳则负责号召敷水镇的群雄分批返回洛阳,负责让洛阳大会继续有序进行,而朱伯材则快马加鞭去了东京开封,赶着去找提举皇城司的贤王。

这贤王也就是燕王赵俣,本是皇帝赵佶的异母弟弟,因为与皇帝赵佶感情不错而被任命为皇城司提举,算是皇城司名义上的最高首领。他自幼喜欢骑马射猎,武功很高,常常以祖上八贤王自比,喜欢人们叫他贤王,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贤王的称号。

事实上皇城司的实权在朱伯材和曾夤这两个皇城司提点手中,赵俣的实际权利很有限,但他却是赵佶用来管控朱伯材和曾夤的人。此番洛阳大会天下皆知,朱伯材不敢确定赵俣和曾夤是否安插人手过来,因而要抢先请他们把情报给压下来。

临走的时候,朱伯材安排皇城司的高手把受伤的朱琏也带走了,只说是朱琏的母亲很想念她,要带她回娘家住些时日,顺便也回京疗养,同时还悄悄叮嘱赵不凡,言刘延庆和刘光国父子虽然在帮忙,但终究与朱家不在一条船上,让赵不凡今后与他们接触还是要注意言行,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要指望他们不顾一切帮忙。

这些叮嘱,赵不凡全都暗暗记到了心里,对于朱琏回京养伤和看望母亲也没有意见,等送走朱琏后,他就全身心投到寻找史文恭、折月芝和少华山几个寨主的事情上去。事实上早在朱伯材稳住华州形势的时候起,相继赶来的皇城司高手就被派出去寻找他们的踪迹,时至现在已经是不短的时间。

午后时分,赵不凡刚刚吃过午饭,两个皇城司高手就把身受重伤的史进给带到了敷水镇。

这史进也是命大,当日掩护朱琏逃离后,他因为寡不敌众而被华州官兵活捉,幸好贺之州担心少华山有秘密藏身处,害怕找不到朱琏的踪迹,所以没有急着杀他,只是命心腹随从把他押回郑县大牢拷问,从而捡回了一条命。

没过多久,朱武、杨春和陈达也自行寻到了敷水镇,他们在掩护赵不凡逃走后,凭借着对那一带山岭的熟悉与杀手苦苦周旋,后来那些杀手见赵不凡已经走远便无心恋战,因而让三人得以走脱。他们随后辗转逃到少华镇歇息了一夜,今晨听人谈论起群雄闹华州的事,当下就寻了过来。

此后又是一天过去,史文恭和折月芝还是迟迟没有消息,赵不凡的心不断下沉,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直到入夜时分,皇城司高手才在一处山村找到重伤的折月芝,她早前独自离开时昏倒在山路上,幸好被路过采药的山中农妇碰见,因而得救。

当皇城司的高手把折月芝带回敷水镇,赵不凡终于算是松了半口气,一面派皇城司高手带着银两去感谢救了折月芝的农妇,一面也写信给边关的麟府折家,告知折月芝身受重伤的事。折月芝的身份毕竟很尊贵,原本就是麟府折家百般宠爱的小妹,现在如果不及时跟折家说一声,将来必定要起争端,他可不想惹得折家那群猛人记恨。

三天后,敷水镇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大多数豪杰都已经分批返回洛阳,镇上百姓的生活也再度变得千篇一律。中午的时候,赵不凡正在房间里等着大夫过来给伤口换药,七个身着战甲的男男女女却是猛地冲进屋来,正是折家年轻一代的折彦适、折彦若、折彦颜、折彦文、折月秀、折月茹、折月美七人,也就是折月芝的几个哥哥和姐姐!

赵不凡在当年的霸州防御战中见过其中几人,因而立刻认出他们就是折家将。

此时闯进来的折家人明显面色不善,为首的折月秀打量片刻,确定他就是赵不凡,当即怒气冲冲地质问:“赵不凡,我家小妹在哪儿?你怎么照看她的?她怎么会受重伤?”

赵不凡赶紧起身,迅速给他们解释前因后果,只是把不能说的事情都省略掉了,仅挑着重点说,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总算让折家这群猛人的情绪稳下来,随后便急急带着他们赶去了折月芝的房间。

折月芝跑到他这儿的时间也已经很长,折家早就三番五次地催她回去,但她始终不肯,此刻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这群兄弟姐妹自然是非常思念,只是看到折月芝现在的憔悴模样后,折家兄妹个个都是心疼地咬着牙根儿,折月秀、折月茹和折月美这三个姐姐更是眼中含泪,偶尔把目光投向赵不凡时,无不是凶光隐现。

许久后,折月秀任由其他几人陪着折月芝说话,暗暗给赵不凡使了个颜色。

赵不凡心领神会,当即就悄悄跟着她来到了院子里。

“赵不凡,你究竟想把我家小妹怎么样?”折月秀那双美眸饱含着愤怒,语气也非常凶恶。

赵不凡看她气得厉害,急忙摆手解释:“折大姐,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芝芝受伤,我心里也不比你们好受!”

“难受?”折月秀冷哼一声,俏脸闪过一抹气怒的红霞。“我指什么你听不明白?你如果难受,你还娶了朱琏?你如果难受,你还让我家小妹无名无分地成天跟着你,连家都不肯回?你如果难受,你不清不楚地抓着我小妹不放?”

“这……”赵不凡满脸尴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迟疑许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是把芝芝当成至交好友,而她则是把我当成了弟弟!”

“朋友?弟弟?你当我还是小孩子?”折月秀对于他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厉声接道:“当年小妹刚认识你的时候还少不更事,看你身上有些英武之气,身上又有死去的小弟折彦亢的影子,这才非要认你做干弟弟,我们也没说什么,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家人看待,你在北疆立足未稳,缺兵少将,我们就把训练很久的后备精兵调给你,你要借用些兵器铠甲,我们也都省下来送给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家小妹的?”

“我……”

赵不凡意欲解释,但折月秀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急声打断:“不要给我讲什么理由,我家小妹心里有你,难道你看不出来?谁家的大姑娘闲得没事,非要跟着别的大男人东奔西走,甚至连命都不要?既然你已经娶了朱琏,难道还想让我家小妹给你当侧室不成?你少给我做这个打算,我们麟府折家不惹事,可不代表怕事,你要怎样,我们折家都接着!”

“哎!”赵不凡叹了口气,见对方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当即苦笑着摇头:“我真没有这个打算!”

“没有这个打算就好,我们折家为大宋驻守边关近两百年,好几代人抛头颅洒热血,祖宗祠堂里的灵牌都堆积成山,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哪怕是皇子要娶我们折家人,那也应该做明媒正娶的正室。你如果对我家小妹放手,那我们就还是荣辱与共的袍泽,我们折家也敬你英勇善战,今后仍旧互相支援扶持,如果你逮着我家小妹不放,今后折家与你势不两立,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们折家长辈和我大哥折彦质的意思!”

说完这番话,折月秀深吸口气,转身就走。

“这次我们会把小妹带走,你如果还顾念她对你一片深情,如果还顾念我们折家对你有过帮助,如果还怜惜我家小妹,那请永远不要再来找她,不准与她写信,我们也会禁止她与你相见,言尽于此,你自己抉择!”

折月秀的话堵得赵不凡无言以对!

他怔怔伫立在院子里,久久都无法挪动仿似有千斤般沉重的脚步!

静默许久,他仿佛做出了决断,深深地看了一眼折月芝的房门,无声地离开。

傍晚时分,折家人把折月芝强行带走了,甚至连挥手告别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们。

赵不凡没有选择,只能悄悄地来到北边的官道,站在远处的高岗上静静凝望,沉默地注视着装载折月芝的马车渐行渐远!

这一夜,他独自站在山岗,始终眺望着北方!

…………

清晨,红日初升,映得天边一片通红!

整整站了一夜的赵不凡终于收回目光,因为失踪的史文恭仍旧没有找到,他没有时间去慢慢感伤,等回到敷水镇的时候,他已经压下心中的儿女私情,完全像是没事人一般迅速派人传信给刘光国,请对方帮忙派人寻找。

很快,刘光国做出了回应,不但立刻派出人手帮忙,还在整个华州发布了榜文,悬赏三千贯寻人。

这么大的动作也迅速带来成效,很快就有百姓提供线索,说曾经远远看到过有一批黑衣人追着提枪的大汉往太华山方向去。赵不凡得到消息后,顾不得身上严重的伤势,亲自率领大量人手沿着线索去找。

如此一路追查,再加上不时有猎户或百姓提供线索,他们终于查到了太华山,最终在华山玉女峰找到了史文恭。

原来当初史文恭见赵不凡顺利突围,自己也就随之往相反方向跑,那个用剑的杀手头领认为史文恭武功太高,有他在赵不凡身边会很难杀到赵不凡,因此非要杀他不可。

这么一路追杀,史文恭不知不觉就逃到了太华山,最后被逼到了华山玉女峰的悬崖边,当时他身受重伤,实在是无力再突围,心知已是穷途末路,当场就准备跳下悬崖。

哪想这一幕却被隐居在华山的三位老道发现,他们见那些杀手心肠歹毒,当即出手相救。

这三位老道是隐居世外的绝顶高人,很快就击退众多杀手,不但救了史文恭,还把他带到三人隐居的小道观里治伤疗养。

赵不凡从史文恭口得知这一切,内心对三位老道非常感激,当即命随从拿出所有携带的金银作为谢礼,起初三位老道不肯收,但他以捐赠资财来扩修道观为理由,总算是让他们笑纳。

这三位道人的名号也甚是奇怪,长得最高的叫做剑道人,长得最瘦的叫做气道人,年龄最大的则叫酒道人,三人个性强烈,喜好各不相同,但彼此又感情深厚,真可谓是一方怪杰。

因为史文恭伤势很重,经不起颠簸,所以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山,赵不凡有心等他,再加上见到这里山清水秀,气道人又精通医术,当下便决定让其他人都先行返回敷水镇,他与史文恭则留在这里养伤。

这一住就是一月有余!

这天,伤势已经痊愈的赵不凡闲得无聊,有心想活动下筋骨,便去取了跟木棍当做长枪在山顶练习罗家枪法,没想剑道人却突然提着酒壶从旁边的巨石后边钻了出来。

“木脑壳,木脑壳!你怎么练了一门完全不适合你的枪法,耍起来真是难看至极!”

剑道人这话说中了赵不凡的痛处,当场让他泄了气,顺手扔掉木棍,颇为无奈地迎着剑道人走了过去。“我目前只会这套枪法,只能先凑合着用!”

剑道人一听,立刻犹如学堂的教书先生那般晃悠起脑袋来。“木脑壳,当真是木脑壳!你内力修为很高,武功底子也很扎实,怎么不晓得变通?没学过适合的枪法难道就不能自创吗?”

“自创?”赵不凡微微愕然,他可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仔细思索片刻,忍不住问道:“自创的武功当然最适合自己,可我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怎么自创?”

“木脑壳,木脑壳!你刚才练了套不适合你的枪法,那是因为你的武道与它不和,现在你且按照自己的风格来使一次,不要去追求那套枪法的意境和要诀,你就把招式按照自己的喜好先使出来!”

赵不凡被剑道人给弄得云里雾里,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剑道人的武学修为很高,是少有的世外高人,当下也没有多问,重新捡起木棍,按照剑道人说的方式练起了罗家枪法。

这不练不知道,一练可就有大问题,不但体内真气不顺,枪法用起来更是别扭,甚至会把自己给弄得失去平衡,歪歪扭扭地非常搞笑,直把剑道人乐得前仰后合。

赵不凡气得猛然把木棍扔了出去,没好气地责怪道:“剑道人,你今天又闲得没事来寻我开心是吧?”

第0153章 双喜临门

剑道人毫不在意赵不凡的责骂,翻身跳到旁边的巨石上躺了下来,摇头晃脑地念叨:“木脑壳!木脑壳!我为什么要戏弄你?你现在重新再使一次,还是按照刚才的办法,不过若是觉得什么地方别扭,那你就调整什么地方,调整招式也好,调整运气方法也好,总之直到你不觉得别扭为止,怎么顺手怎么来,然后一招一招的挨个去试!”

赵不凡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回话,直接捡起木棍开始调整。

真别说,这么一弄还真是有了很大改观,身体动作和内力运行都协调了很多!

躺在巨石上的剑道人瞥了一眼,很快又接道:“木脑壳!你继续试,继续调整,试到你完全得心应手为止!”

赵不凡有些兴奋,点点头,再次把木棍挥舞起来……

不知不觉,太阳已是逐渐西斜,绚丽的晚霞让山顶彷如披上一层光芒四射的彩衣,美得犹如人间仙境,可惜赵不凡却彷如未觉,身心彻底沉浸到武学的感悟之中,忘却了一切。

此时他用出来的枪法也已经完全不像是罗家枪,既没有罗家枪蕴含的快枪意境,也没有罗家枪暗含的变化,唯独招式是从罗家枪演变和改良而来,但运气的方法同样有了很大不同。

巨石上的剑道人从酣睡中醒来,看看天色,又看了看仍在练武的赵不凡,微微笑道:“木脑壳,别练了,差不多就得了,练武又不是三五几天能成,你已经摸索到窍门,等你把招式和运气方式全都调整成自己习惯的那样,那么你的自创枪法也就算是初步成型,今后只需要多去学习和借鉴好的枪法妙招,逐步改良,再到实战中磨炼,慢慢就会成为一套成熟的枪法!”

“多谢前辈今日的提点!”赵不凡高兴地拱手称谢,他明白这是剑道人再给他指出武学修为上的瓶颈。

“木脑壳!木脑壳!谢什么谢,前什么辈,我叫剑道人!”话音落下,剑道人大笑着闪身飞跃,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山顶,赵不凡微微一笑,紧跟着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此后的半个月,赵不凡就天天研究着新枪法,从早练到晚,再加上旁边有剑道人、气道人和酒道人不时提点,进境非常快,逐渐蜕变出一套属于他的枪法雏形,武学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大幅精进,无论是对身体招式的掌控还是内力的使用发挥都已经取得极大突破,按照史文恭的说法,他的武学修为已经跃升到五品。

这当然也不仅仅是依靠三个老道的引导,更重要的是他长时间的积累,平日里他从不间断武艺的习练,实战厮杀也非常多,早就已经达到自己武学修为的瓶颈,先前在陈应云指导下学会降龙十八掌时就隐隐有突破迹象,现在经过三位老道的提点,外加他自创枪法过程中的感悟和实践,一切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在这美如仙境的华山之巅,时光就好像不存在那般,赵不凡不用去想那些家国天下,不用去想善恶忠奸,只是平平静静地练武和生活,什么都不用顾忌,什么都不用多想,在三个老道的引导下就彷如是个孩童那般自由地释放,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哪怕是一棵树,一根草,一朵花,一片叶好像都有着无穷的乐趣,直让赵不凡都舍不得离开。

“不凡,你们该走了!”这天清晨,气道人突然把他叫到道观门外,指着远方的山路轻声劝说。

赵不凡也早有心理准备,眺望着远处那险峻的山川,微微叹了口气。

“这里山好水好,真是舍不得!”

“木脑壳,木脑壳!待你将来了无牵挂,你再来找我们玩便是,你与我们道门无缘,不是修道的材料,留在这里也只是荒废光阴!”剑道人生性洒脱,即便是谈起离别,他也仍旧是乐呵呵的。

酒道人擦了擦嘴角的酒液,晃晃悠悠,迷迷糊糊,歪歪倒倒,狠狠打了个酒嗝。“嗯!走!赶紧走,待你实现宏愿,安定天下,再来找我喝酒,再来一起去掏鸟蛋吃!”

史文恭伫立在旁,微笑着看了看三个老道,轻轻拉了下赵不凡的衣服:“庄主走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是该离开了,家人和弟兄们都还在等着我们,边关将士也在等着你!”

赵不凡默然!

片刻之后,他轻轻取下了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我与琏儿大婚当日的纪念之物,将来你们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让你们那几个弟子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我,我必定尽力帮忙!”

“好,这块玉佩我们就收下,当是做个纪念!”气道人点点头,顺手接过了玉佩。

“后会有期!”赵不凡重重拱手,再也没有多话,转身就向着下山的小路走去,史文恭对着三位老道深深鞠了个躬,也紧跟着踏上了归程,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

…………

赵不凡和史文恭离开了堪称世外桃源的道观,等行至山脚,他们仿佛已经褪去早前的洒脱,精神和思想都再度回归俗世,心急火燎地往敷水镇赶。他们在山中待了两个多月,外界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也是真的有些着急。

一天后,他们就抵达了敷水镇,走进了早前租下的别院。

“赵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许贯中正在院内与一个陌生的文士在谈论着什么,陡然看到他和史文恭,当即激动地迎上前来。

赵不凡略微打量,发现整个别院都很安静,感觉没住着多少人,当下奇怪地问:“人呢?大家都去哪儿了?”

“赵将军,您师傅卢员外和燕小乙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先行返回大名府了,好像是因为卢员外有趟早就定好的生意要做,见你久久都没有回来,所以只能先走一步。张教头和曹正则是按你的吩咐,带着聚贤庄弟兄去安置那些阵亡义士的家属,至今未归,恐怕即便是做完,他也会直接返回北方。少华山的史进和朱武等人则是回了山寨,他们说先回去安排寨子的弟兄,等你回来后,那就能直接跟着你北上,目前这里就只剩下我、扈三娘和尚昆阳在等着,此外皇城司高手也还在,他们说朱大人下了令,让他们务必把您送回北疆,不过他们目前住在别处,没有与我们同住。”

“嗯!”赵不凡点点头,本想问问朝中的情况,眼睛却注意到旁边的石桌边还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文士,当即不由问说:“贯中,这位是……”

许贯中回头一看,瞬间笑道:“差点忘了给将军引荐,这位是属下在当初群雄汇聚时结交的一位义士,姓萧,名佳穗,乃是南北朝时大梁高祖武皇帝之弟萧嶦的后人,他深通兵法,明于政理,文治武功都还在属下之上。属下与他非常投缘,所以引为知己好友,后来得知他如今隐居在荆南,觉得他这身本事着实可惜,因而百般劝说,把他留了下来,准备引荐给将军!”

“萧嘉穗!”赵不凡深吸口气,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萧嘉穗似乎被看得有些尴尬,拱手笑道:“赵将军休要听许贯中胡言乱语,在下哪有他说得那般厉害,实在有吹嘘之嫌,赵将军才是真的英雄了得,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在下虽然有几分本事,但也不过只当得将军的马前卒罢了!”

许贯中文武双全,心气也高,能让他盛赞的人绝对非同寻常,何况萧嘉穗这个名字本身就已经足够让赵不凡心动,当下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厢都副指挥使,我保你做沧州留屯禁军的厢都副指挥使,以后你就是贯中的副手,希望你们同心协力,务必把两万人的沧州留屯禁军操练成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

萧嘉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纵然他胸藏十万甲兵,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才,却怎么也没想到赵不凡会来得这么直接,来得这么毫不犹豫,甚至还没有验证什么就给予了绝对的信任。

他本来还想着,即便先当个马前卒也没什么,以他的本事,只要赵不凡真是个值得跟随的人,那么早晚也有冒头的时候,他萧嘉惠是个聪明人,如果赵不凡值得跟随,那他当然不遗余力,如果不值得跟随,那时抽身而退便是了。

可现在的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直接就把他给震懵了!

“怎么?嫌这个差遣太差?可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赵不凡面带微笑,深深凝望着萧嘉惠的眼睛。

“唰!”萧嘉穗猛然单膝跪地,激动地抱拳行了个军礼。“不瞒赵将军,鄙人早年也曾效力官府,可世道混乱,那些恶官只知道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打压贤良,在下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展,最后实在是不堪忍受他们的打压和欺辱,这才一怒之下才辞去了差遣,后来辗转流落到荆南,因为当地百姓还记得我祖上萧嶦治理荆南时的仁德,所以都帮助于我,从而得以安定下来,本来打算就此安稳度日,了此残生,哪知今天却能得到赵将军这般信任和看重,此等知遇之恩犹如再造,在下今后必以死相报!”

“诶!快快请起!”赵不凡亲自上前扶起了萧嘉穗,重重抓着他的手。“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做,再没有人可以迫害你,你只要尽心竭力地操练兵马,在战场上狠狠杀敌就好!”

“赵将军,萧嘉穗绝对不让您失望!”萧嘉穗此刻的眼神异常坚定,文士打扮的他却浑身都洋溢着过人的英气。

事实上赵不凡也非常高兴,沧州留屯禁军原本是空营,编制一直都在,但实际上没有兵马,朝廷按照编制配发的粮饷军资则被蔡京一党给私吞,后来他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才从蔡京和梁师成手中把编制要过来,虽说朝廷配发的粮饷军资还是被蔡京一党私吞,但他却可以自由安排和掌控这支编制,只是需要他自己掏腰包来养活。

如今这支编制已经招满两万人,一直是鲁智深暂时负责操练,既没有整编过,也没有安排适合的将领,可以说就是支全新的军队,而在赵不凡的心中,鲁智深是他最嫡系的心腹将领,本身又不太适合独挡一面,所以并不是这支军队最理想的统帅,早晚也是要调回他身边。

眼下有了许贯中和萧嘉穗这两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将才,沧州留屯禁军总算是有人可以交托,而鲁智深自然就能调回霸州留屯禁军,当然这霸州留屯禁军只是官方的称呼,私底下则是被大家唤做梁山军。

梁山军是赵不凡费尽心力打造的嫡系部队,由五虎骑兵、五军步兵和中军三大部分构成,可以说是被他全方位掌控,而鲁智深作为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早就被内定为分管五军步兵的人选,只是因为沧州留屯禁军必须要有人负责日常管理和操练,所以才把这事儿给一推再推,眼下有了许贯中和萧嘉穗,那么鲁智深这事也就能成行。

这也是赵不凡果断决定直接启用许贯中和萧嘉穗的核心原因。

此刻萧嘉穗正式加入他的麾下,他也没有把对方当外人,当即拉着他和许贯中一起去吃酒,庆祝又一员虎将的加入。

不久,外出散心的扈三娘和尚昆阳也赶了回来,几人吃饱喝足,当即就起行去往少华山,但赵不凡没有让那些皇城司高手继续跟着,虽然朱伯材给这些人下了命令,让他们务必把赵不凡送到北疆才能离开,但赵不凡还是以身边人手足够为理由,强硬地让皇城司高手自去。

这也是因为他不想什么事都让朱伯材知道,尽管彼此是一家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的性子却非常讨厌被人束缚住手脚,更厌恶自己做什么事都完全在别人的监视和掌控中。

这些皇城司高手都是朱伯材的亲信,哪敢正面跟他硬碰,见他态度强硬,当下也就纷纷告辞而去……

第0154章 尘埃落定

烈日的阳光照耀在少华山的山寨,赵不凡伫立在高高的箭楼上,彷如一尊雕像那般静静眺望着远方波澜起伏的群山,强劲的山风掀起他的发丝和衣角,自由地舞动。山寨里边则是正在忙碌的少华山好汉,他们收拾着行礼,清点着物资,处处都可以听见嘈杂的呼喊声。

赵不凡来到少华山已经两天,早前也从许贯中嘴里得知东京开封那边传来的消息,知道华州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所以心中悬着的大石便落了下来,现在正急于返回北疆。

朱伯材在京城的走动很顺利,他找到贤王赵俣和曾夤两人后,很快就说服他们帮忙隐瞒。毕竟两人能在皇城司坐镇这么多年而没有被人害死,自然也是心中有分寸,很清楚什么事必须说,什么事不必说,什么事可以管,什么事不能管,眼见这件事牵连很广,牵涉到各方权臣,他们自然不想蹚浑水,当下乐得给朱伯材一个顺水人情,帮着把事情压了下来。

皇城司是皇帝直属的谍报机构,这里保持了沉默,那最大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朱伯材随即便大大方方地去找了蔡京。

蔡京是在朝廷厮混几十年的老狐狸,当然明白华州这场风波牵连出的问题越多,皇帝就会越震怒,从而使得贺之州的罪责更重,那他这个亲手提拔贺之州的人也脱不了干系。谁都知道贺之州一直都是他的人,真闹得不可收拾,那他蔡京也难保被人抓到把柄借机发难,所以立刻就与朱伯材达成协议,不但亲自在朝堂上出面协助,痛说自己看错了人,斥责贺之州该死,还把群雄私自进兵华州,少华山匪寇与赵不凡关系不明这种敏感的事情也通通给压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刘延庆和刘光国父子也把奏章写得很漂亮,他们把赵不凡不远千里来华州为皇帝买字画的心渲染得可歌可泣,把贺之州在华州横征暴敛、欺压良善的恶行全部揭露,其它事情则通通是该省掉的省掉,该略过的略过,让事情看起来局限在贺之州的身上。

几方势力的通力合作让事情变得简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加上以赵不凡的名义献上的钟繇字画深得皇帝赵佶喜爱,这场本身会牵连出很多问题的事件被淡化,少数知情的大臣畏惧几方势力而不敢乱说,其他如童贯和杨戬等人虽然不惧,但顾忌到多方势力的态度,本身又见不到有获利的机会,同样是默不发声。

事情因而尘埃落定,皇帝赵佶在朝会上当场颁下圣旨,以贺之州擅自调兵谋害朝廷大员及家眷未遂、横征暴敛、强抢民女和知法犯法等多条重罪定刑,责令抄家、开棺鞭尸、家属发配充军。蔡京则以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但幸得没有引起重大过错为由罚俸半年。

另外还以赵不凡揭露贺之州罪行有功,敬献钟繇字画有功,累积构筑北疆边防和抗辽之功,合并迁升官阶为郓州观察使,仍旧担任霸州留屯禁军厢都指挥使和沧、霸二州边军兵马总管的差遣。

自从赵不凡得知这个结果,他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升官当然是好事,可他也被权利的力量给深深震撼,如果早期没有投靠蔡京,随后又没有跟朱家绑在一条船上,那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今天他站在少华山的箭楼上久久不肯挪动半步,正是想看看这秀丽的山河,想安安静静地独处片刻。

一席红裙的扈三娘轻轻走了上来,目光痴迷地看着那迎风而立的背影。

隔了好久,她摇摇头,收起了杂乱的思绪,朱唇微张:“不凡大哥,少华山的弟兄们都收拾好了,愿意跟着去北疆的都等在寨门外,不愿意去的也都分发散伙费,任由他们自去!”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一声令下,少华山众人浩浩荡荡地起行北上,除去几个寨主,还有两百多人愿意去北边从军,再加上他们的家眷和携带的财产,整个队伍的规模还真是不小。

九纹龙史进踏出寨门的时候,久久凝望着山寨,仿似有些不舍,跟在旁边的杨春看出他的心思,笑着出声安慰:“史进哥哥,我们跟着赵将军去北方是好事,这穷山寨不要也罢!”

“我知道!”史进长得很俊朗,笑起来更是棱角分明,他看了看情绪亢奋的杨春,摇头说:“我本是出身富贵人家,当年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又哪里会落草为寇,现在能跟着赵将军有个好去处,当然很高兴,只是这里终究是我的家乡,这一别不知什么年月才能回来,心里有些舍不得罢了。“

想起当年的事,杨春也是颇为感慨,略带歉意地说:“当初确实是我们几个拖累你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与官府打起来,可能现在都还是史家庄的大财主,生活无忧!”

“诶!这是什么话!”史进眼睛一瞪,责怪道:“当初我与你们结交是看你们都是重义气的好汉,是被官府逼迫而落草,我史进可是讲义气的人,你们来我庄上做客,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抓?这种拖累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而且现在何尝不好,鲁智深哥哥跟着赵将军在北疆都当上了军都指挥使,我此番跟着赵将军去北疆,自然也能有出息!”

听史进提起鲁智深,杨春顿时面露好奇之色,想了会儿才出声问说:“史进哥哥,听说赵不凡将军这次来华州找我们正是因为鲁智深哥哥推荐,可弟弟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可就话长咯!”史进微微一笑,徐徐陷入了回忆。

“我师父叫王进,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因为得罪了高俅而被迫逃离京城,准备去投靠老种经略相公,当时他路过我们史家庄时住了许久,我就趁机拜他为师,成了他的徒弟。后来我因为帮你们抵抗官府而获罪,便想去老种经略相公那里找我师父,争取从军抵罪,哪想不但没有找到,反而碰上了在渭州当差的鲁智深哥哥,他是个爽直人,我们很是投缘,因而结交。

后来他为了一对可怜的父女而当街打死恶霸郑屠,遭到小种经略相公追捕,我因为参与其中也被牵连,不得不逃走,随后东游西荡,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北京大名府,当时我也花光了盘缠,走投无路之际便想着去抢些银子先把命保住,没想又遇到已经在五台山出家的鲁智深哥哥,当时他因为在五台山处不下去,正准备去东京投奔大相国寺。

因缘际会下,我们碰到了强占瓦罐寺的两个恶人,一个是外号生铁佛的崔道成,一个是外号飞天夜叉的丘小乙,他们霸占瓦罐寺,手段忒是狠毒,我和智深哥哥就合力把他们两个杀了,可惜那时候瓦罐寺的和尚与被抢去的妇人都已经自杀,所以我们没能救到他们,后来我们把瓦罐寺给一把火烧掉,取了两个恶徒的财物就走了。

当时智深哥哥仍旧要去投靠大相国寺,他有五台山主持的推荐信,因而可以去那里落脚,但我不曾出家,更没有推荐信,所以没个去处,再加上官府又在通缉我,迫于无奈就只能返回了华州,然后就到了少华山来找你们入伙,承蒙你们义气深重,这才当了这里的大寨主,有了落脚的地方!”

这番波折的经历也听得白花蛇杨春不胜唏嘘,感慨地摇了摇头:“想不到哥哥与智深哥哥还有这等交情,此去北疆有个照应也是好事!”

“你们别说了!”神机军师朱武突然从两人身旁经过,背着风雷剑,眉头紧皱。“我们现在是官军,很多履历都是被悄悄篡改,过去的事最好少提,越少人知道越好,当心将来被歹人利用!”

“朱武哥哥这话说得是!”杨春出声附和,转身拉着史进的胳膊往前走。“走吧!别看了!越看越不舍!”

秋风瑟瑟,空荡荡的寨门外落叶飞舞,飘摇不知去往何方。

史进眼神复杂,一步三回头,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但他仍旧迈动着脚步,跟随着最前方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渐渐离开了熟悉的家乡,远离了生他养他的地方!

正如那些飘零的落叶,无奈地随风摆动,永远不知会飘到何方!

…………

北上的行程很顺利,只是因为少华山的人都是拖儿带母,携带的资财也非常多,所以才走得极慢,直到十月初才抵达北疆的淤口关,这里如今也是驻扎梁山军的大本营。

军中众将早前已经得到他返回的消息,纷纷出来迎接,但赵不凡谢绝了众将为他接风洗尘的提议,当场就把安置少华山好汉的事务交给林冲,自己则赶回了将军府。

数月不在,积压的事务已经堆积如山,他是一点聚会的心情都没有。

如此又忙忙碌碌地过了十几天,他把很多重大事项处理完毕,随之便把细碎的琐事扔给众将,这才得到些空闲。

这天,他正埋头审阅各处哨卡的例行汇报,林冲和扈三娘却是齐齐走了进来。

赵不凡听到脚步声,当即抬起头来,看到他们两人同来,顿时略感诧异,放下了手中的信笺。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林冲身着战甲,明显是刚从军中回来,听见他这询问,当即拱手一礼,笑着摇头道:“我是有些事要禀报,碰巧在将军府门外碰到徘徊的扈三娘,这就把她带了进来。”

赵不凡转头看向神色犹豫的扈三娘,奇怪地问:“你有事找我怎么不直接进来,在门口徘徊做什么?”

扈三娘低着头闷闷地想了片刻,秀丽的脸庞上略带着纠结,隔了好一会儿才握了握拳头,猛然抬头道:“不凡大哥,我来这里确实是有事相求,只是走到将军府门外又有些迟疑不决,所以徘徊着没有进来!”

“你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犹豫的,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一起看看能不能解决!”

这话听得扈三娘心里暗暗高兴,盯着赵不凡看了看,不再顾忌什么,当即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凡大哥有所不知,因为我自幼喜爱练武,本身又是女子,所以早在我们扈家没有跟随你来到北疆之前,我就经常收留那些落难的孤苦女子或女孩,甚至还教她们练习武功,想着既能让她们学些立足的本事,也能为我们扈家装的安全尽一份力,天长日久,我这批姐妹的人数也是不少。

此后我们扈家跟随你来了北疆,我也改不掉这个习惯,有时候看到可怜女子也就收留到庄子里,可没想到这北方边地的孤苦女子更多,尽管我后来已经尽力控制,只收留些我确实特别喜欢或者有武学天分的女子,但人数也是迅速增多。

以前我父亲见人数不多,不怎么管我,可现在人数大幅增加,她们的衣食住行就成为家里的巨大负担,而我们扈家庄主要是靠收取田租为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护卫,所以我这次从华州回来后,父亲就暗暗逼我把她们都送出去,可这些姐妹与我感情深厚,我又怎么舍得呢?”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扈三娘秀丽的脸庞上满布着担忧,眉头皱成一团,整个人都彷如泄了气那般。

赵不凡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隐隐叫苦,但还是没有推脱,直言道:“她们有多少人?你的意思是想我做什么?”

“目前有五百多人!”吐出这个数字,扈三娘似乎很不好意思,尴尬地低下了头去。

赵不凡心中略微盘算,随即便开口道:“如果想长久地养活五百多人可不是一笔小负担,现今的大宋物价涨幅很大,即便每人每月给个较低的两贯俸禄,那加上衣粮的贴补,怎么也要三贯钱,那么每月最少要支出一千五百多贯,一年就接近两万贯,你是想找我借钱?亦或者是希望我养她们?”

“你愿意借给我?”扈三娘愣愣地看着他。

赵不凡听到这话,瞬间苦笑起来:“林冲哥哥,你给扈三娘说说我的俸禄是多少!”

第0155章 激将

林冲见赵不凡哭丧着脸,也是经不住笑了起来,接过话道:“赵将军如今的官阶是郓州观察使,每月俸禄就是200千钱,另外还贴补些布匹和棉麻,但这些都是直接发放物资,所以不能算成钱,而差遣是厢都指挥使,那么贴职俸禄是10千钱,又因为兼任沧、霸二州边军兵马总管这个临时差遣,所以还有额外的贴职俸禄25千钱,那么实际可以领到235千钱,也就是235贯。

此外将军还拥有霸县开国男的爵位,食邑300户,按照大宋惯例,实际只食200户,这笔收入说不好,需要看那两百户人家的收成情况,而且这笔收入是按年发放,去年也仅有300多贯罢了,分摊下来每月不到30贯,那么总算下来,将军每月收入大概有265贯上下。”

随着林冲算完这笔账,赵不凡也是苦着脸摊摊手。

“扈三娘,不是我不借,是我个人真没有那么多钱,聚贤庄和军队的钱从来都是用在弟兄们身上,除去公用开支,我私人从没有动过哪怕一文钱,所以你即便要借,也只能从聚贤庄的账上借,可关键在于怎么还?”

扈三娘听到赵不凡从来不动用聚贤庄的钱,秀丽的脸上满布着惊讶:“聚贤庄是你私人的产业,人们都说聚贤庄的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囤积的财富堆积如山,你竟然从来没有动用过?”

旁边的林冲见她不信,当即笑着接过了话去:“扈三娘,我一直代替将军掌管财务,这件事完全可以作证,将军确实从没有因为私人原因动用过聚贤庄的钱,除去聚贤庄本身的开支外,所有的纯利都贴补了军队,实际上将军每月的俸禄也只拿走超出两百贯的零头,剩下的两百贯也都贴补给了军中的弟兄,不是将军大方,实在是军队也真缺钱,何况将军从不向百姓伸手拿钱,他过得应该比你穷!”

话音落下,赵不凡随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地道:“我和琏儿身上的衣物全都是朝廷贴补的布匹来做的,平日里吃的饭菜也是朝廷配给的粮食,而且我大多数时候出行都是为了公事,也不用自己掏钱,所以每月即便只拿几十贯钱,仍旧是绰绰有余,如果你向我私人借,那么我就只能说几百贯还是有的,你拿去就是,不用还了!“

扈三娘瞬间翻了个白眼:“我每月光是打赏下属都要花上几十两银子,这点钱哪够养活那么多人,况且我那些姐妹都是我精挑细选,武艺天分都还算不错,比你那些精兵的武功还要好,她们一个月怎么也要领五六贯钱!”

听到这话,赵不凡更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么大的数目必须找何大野商量,聚贤庄那边的事情都是他在管,我不敢轻易答应你,如果影响到聚贤庄的生意和贴补军队的钱,那就肯定不行!”

“我根本就没打算借钱,因为我借了也还不上!”扈三娘急声回道。

“不是借钱?”赵不凡疑惑地看看她,随之就镇定下来,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来借钱就早点解释行不行,搞得我和林冲哥哥在这里解释这么多,你也别支支吾吾了,究竟是什么想法,直说!”

扈三娘这会儿似乎也放开了,大着胆子道:“我是想带着她们加入边军!”

“噗!!”

赵不凡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弄得满桌子都是,把桌案上的机密文件都给弄湿了。

“咳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迅速把桌案上的水给擦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扈三娘。

“你刚才说什么?你想带着她们加入边军?”

扈三娘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怎么?不可以吗?早前我听折月芝姐姐说过,他们折家军里就有女兵部曲。因为折家将中有不少是女将,为了避免被男兵看到隐私,所以她们的近卫部曲就是女兵,还有前朝女将樊梨花和当年跟随杨老令公南征北战的折太君这些人麾下不都有女兵吗?你麾下虽然没有女将军,但我难道不可以从军吗?军中有几人打得过我?”

听到这番话,赵不凡深深地看着扈三娘,久久不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许久后,他突然出声道:“我不是说绝对不可以,但这可不是件小事,女兵的存在确实是有,可终究属于特例,而带领她们的往往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无论是前朝的樊梨花,亦或者是当朝的折家女将、杨家女将,她们付出的东西远不是你能想象。我不说别的,就算给了你们编制,那必然就有流言蜚语,我怎么证明你们是真的可以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而不是巧立名目来用于取乐的玩偶?

你们如果没有令人震惊的表现,那怎么让将士们心服?甚至说你那些姐妹如果做不到军人的样子,岂不是要把我麾下将士带得心猿意马?如果把军队搞得乌烟瘴气,我怎么收拾?不管男兵女兵,在军队就要有军队的样子,这与她们在你扈家庄讨生活是两回事,甚至正因为是女兵,我反而会更加严厉,她们能承受得起?”

这番严厉地质问让扈三娘咬紧了嘴唇,俏脸上满是憋屈,待赵不凡说完,她更是忍不住大声顶撞道:“你们男人能做到,我们女人也能做到,凭什么我们就没资格上战场?我那些姐妹都是苦命女子,个个都是硬骨头,你不看看就下定论?”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折家将,在这个时代,你如果想做个女将军,付出要比男人更多,何况你的那些姐妹同意吗?如果只是你个人的想法,那请不要再提此事!”赵不凡语带严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即便扈三娘是在少年时期就进入他心里的女子,心底深处还是比较想迁就她,但原则性的问题他从不会退让。

“我来之前就跟姐妹们说过,她们也都答应,眼下离开了扈家庄,她们又能去哪儿?”扈三娘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赵不凡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斥:“这就更不行,她们如果只是为了找条活路来从军,我怎么保证她们能面对血腥的战场?我招了一群女兵,结果她们在战场上逃了,你认为将士们会怎么想,我那时候拿什么服众?我怎么让将士信任我?那种局面会比男兵逃跑还要严重,因为无论我怎么解释,大家都不会信,会认为我纯粹就是好色,打仗也要带群女人在身边,这一切都因为你们是千娇百媚的女人,都是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你懂吗?”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证明自己,我的姐妹们不能证明自己?你这是自以为是!”扈三娘激动大骂,她发起火来也真是什么都不管。

“你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总之就是不行!”

“不凡大哥,我心里一向非常敬重你,可你这次太让小妹失望了!”

“失望就失望,别的事情都还可以商量,这件事绝对不行,你没能说服我!”

眼见两人已经吵到伤了感情,旁边的林冲急忙站了出来劝说扈三娘:“妹子,你也别跟不凡争了,他身为统军将领,也有自己的难处,女兵确实是个很敏感的事情,他不能不慎重!”

扈三娘气恼地盯着赵不凡,一双美眸全是怒火,猛然出声道:“你不过就是瞧不起我,不同意就算了,我就不信靠我自己养不活她们!”

说完这番话,她气得转身就走。

眼看她就要跨出房门,赵不凡却突然再度出声:“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我让关胜过来协助你操练她们,如果她们能在一个月内练熟军阵,我便选同等数量的兵马与她们打上一场,只要能让全军将士都认同,那么我就答应你!”

扈三娘猛然停住脚步,回转身来。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你就擦干净眼睛等着!”扈三娘怒气冲冲地扔下一个字,转身就走。

等她走得远了,林冲这才叹了口气,奇怪地看着赵不凡道:“你向来疼惜扈三娘,怎么今天仿佛是存心要气她,即便不同意,支吾着应付过去也就得了,怎么与她吵成这样?”

赵不凡紧绷的脸瞬间消散,露出了笑容。

“如果扈三娘连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这点决心都没有,那她还真不适合带兵打仗,安心在家比较好!”

听到这番话,林冲狐疑地看向他,两人可是八拜之交,彼此当然非常了解,隐约间似乎看懂了赵不凡的心思。

“不凡,你这是……”

“不错,我就是有心要激她,让她卯着劲地做出点成绩来,扈三娘那个性子,越激越能带来惊喜!”

赵不凡缓缓坐回了太师椅上,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略带得意地接着说:“事实上她刚提出来的时候,我就非常心动,我可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在我心里,女兵自然也有女兵的好,带得好了,关键时刻能鼓舞广大将士的士气,女子都能悍不畏死,刻苦训练,他们好意思给我掉链子?

这些女子越优秀,军中将士也会越渴望在她们面前有所表现,到时候就是良性竞争,何况不少优秀的将士都没有婚配,只要我们严明纪律,把控好尺度,那么让他们多联络感情又能怎样,即便真有彼此合适的人,那只要他们提交申请,我们便让女方退役就好,甚至还可以由我们军队出面为他们举行嫁娶仪式,这样不仅可以为军队带来活力,还可以增加我们这支军队的凝聚力和归属感!

总之,这件事如果控制好了,那么就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如果控制不好,我早前对扈三娘说的那些问题也必然会出现,所以怎么管,怎么带,什么人去带就变得很重要。总的来说,女兵肯定是由我直属,不然放到谁的麾下都会引起争议,可我也不可能管得太细致,所以就需要一个合格的女子来当直属将领,这个人显然就是扈三娘。

今天我有意激她,正是希望她那性子能给我憋出些惊喜来,只要在一个月后的考核中立了威,服了众,那么这支女兵的存在就能被军中将士认同,而且这也是对扈三娘的一次考验,她有没有决心,是不是带兵的料,那些学过武艺的女子究竟能不能适应军队,全都可以从这短短一个月的高压训练中看出苗头来!如果确实不适合,那么这件事就此作罢,如果适合,那就要把她们带好,为军队战力的提升带来助益。”

这一番解释可是听得林冲心悦诚服,感慨地摇摇头:“不凡,你这些年真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什么都考虑得那么细致,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跟不上你的想法,可等知道原因后,内心又着实感到钦佩!”

“林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溜须拍马这一套?”赵不凡调侃着笑问。

“这……”

林冲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赵不凡摇摇头,适时挥了挥手:“好啦!我们两兄弟就不要那么客套了,你今天不是有事来找我吗?”

“啊,对了!”林冲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是有急事要禀报,当即收敛心绪,急声回说:“军中没钱了,将士们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发放足额的俸禄,军粮储备也即将告竭,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将士们要闹起来!”

“怎么又是缺钱?”赵不凡的脸瞬间就成了苦瓜相,最怕的就是这个。

“聚贤庄那边每月发放过来的纯利呢?前段时间还听张教头和史文恭说聚贤庄的生意急速扩展,怎么就没钱了?还有东仙港那边最近收益也不好吗?按理说近来北方局势还算平稳,往来商贸应该不少,东仙港垄断了沧州沿海的海路运输,怎么也该有大笔钱财进账才对!”

林冲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两边送来的钱少,是我们的开支越来越大,他们已经负担不起!“

第0156章 抱怨

“负担不起?情况真有这么严重?”赵不凡眉头紧皱,眼睛直直地盯着林冲。

林冲闷了下,脑中把军队的账务情况给过了一遍,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账本放到赵不凡身前的桌案上,轻声说道:“这是我抄录下来的总账,你可以亲自看看,具体细账则存放在后勤司那边,所有明细都可以查到,真不是我危言耸听,实际情况恐怕比我说的还要严重。你想想,大宋一厢禁军的正常编制是十个军,总计二万五千人,这还包括后勤人员在内。

可按照你的要求,梁山军私底下扩充到什么程度,五虎骑兵七千五百人,五军步兵一万两千五百人,中军的近卫营、金枪骑营、银甲弓骑合计两千五百人,单是主战兵力就高达两万两千五百人,后勤司被你单独划出来,军医处、军马处、伙房、钱粮库、甲仗库、文书档案处、军法处等等官署合计两千五百多人,再加上你要求的预备役兵员六千人,全军合计三万一千人。

朝廷是按照满编两万五千人的禁军配给来给我们分拨粮饷,可经过枢密院、兵部和转运司等上下官员照例抽层过后,实际送到北疆的粮饷只有一半,简单点说就只有一万两千五百人是朝廷在养,剩下的全部只能依靠我们自行贴补。

此外,沧州留屯禁军虽说不是常规满编的一个厢,属于特殊定额编制,仅有两万人,可按照你与蔡京的协议,那边的所有粮饷可全都被蔡京私吞,所有人马完全是我们在养,整整两万人又是何等巨大的开支?再加上你有打造精兵的要求,铠甲兵器都是经过甲仗库的工匠重新熔炼后再行打造,战马和草料也都是采买最好的,那么这些额外开支又是多么巨大?

幸好那些边军是属于厢兵编制,粮草俸禄的发放是由地方州府的官员统管,不然我真怕你说要把他们的编制也补齐或者说足额发放,那你就算是斩了我,我也不敢再代你管账了。总之今天我也就明说吧,你也知道,指挥使及以上拥有官阶的人员俸禄都是朝廷另外发放,从不与下层士卒混在一起,因此也不会被上下官员层层盘剥,向来都是足额,可在我们军中,弟兄们没有谁是足额领取,基本上所有拥有官阶的人都只拿走很少一点,其它全都贴补给下面的将士了,但这也仍旧是杯水车薪。

如果不是你选调过来的人都敬重你,都比较重义气,都竭力稳住军心,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呼延灼、关胜等诸多将领的妻子是天天跟他们吵,整天抱怨家里快要揭不开锅,连他们的孩子也是两天吃一顿肉,这日子可怎么过?眼下大家心里不好受,弄得连家都不敢回,即便是例行假日也是在军营里泡着,想一起吃顿酒还要凑钱,你说该怎么办?”

林冲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深吸口气,苦涩地接道:“不凡,弟兄们虽然都敬重你,都讲义气,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大家出来奔个前程,风里来雨里去,脖子上这颗头随时都悬着,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可现在却连家儿老小都养不活,实在不是办法!那天我去徐宁家里走动,看到他娘子一手啃着干馍馍,一手拿着米汤喂食不满周岁的小儿,连点荤腥都没有,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些话字字都击打在赵不凡的心坎,让他心里阵阵发酸,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林冲看着他许久,心知他也没有办法弄更多的钱,终究只能长长一叹。

“不凡,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裁军吧!随着梁山军逐渐组织成型,沧州留屯禁军也在慢慢组建,今后开支还会更大,我做过详细推算,如果两支军队彻底成型和完善,那么合计开支最少还要翻上一倍,甚至可能会接近两倍,朝廷那边配给的粮饷实际到手只够一万两千五百人,剩下这三万多四万人就像个无底洞,再多钱都可以填进去!”

这番话让赵不凡的心里也是犹豫起来,早前做那么多事完全是出于北疆的安稳,是为了抵抗北方的辽国,但他从来没有进行过详细的计算,身边也没有这种对财务极度敏感的人,所以什么事情都是先做了再说。现在把场面铺得这么大,各种问题也是层出不穷,让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悔意。

“看来我当初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不该这么急于求成,现在拆东墙补西墙,真是弄得一团乱麻!”

一番感叹,赵不凡仔细权衡裁军的利弊,最后却发现已经没有退路,不由摇头叹道:“算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已经征募的将士肯定不能裁撤,不然会寒了他们的报国之心,我也会成为反复无常、眼高手低的庸才,如果失去将士们的支持,失去天下良才义士对我的敬重,那我这个光杆儿将军什么都不是,早晚只能被逼到与蔡京他们一样!这是条不归路,我如果走出第一步,今后再遇到困难,我肯定也会扛不住,那你我跟蔡京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只能是在大宋这个腐朽的怪圈里越陷越深,慢慢身不由己地成为新一代奸臣,再没有了回头路!”

林冲跟着赵不凡这么久,看到这么多,如今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有句古话说得好,一文钱就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眼下这么庞大的数字,当下他也是叹了口气,咬紧牙关狠声道:“如果不是怕陛下怪罪,我都想带兵去辽国去抢了他的府库,不管成不成,至少不这么窝囊!”

“等等?你说抢什么?”赵不凡猛然来了精神,眼中精光闪烁。

“我说想抢了辽国的府库!”林冲看了看他,猛然反应过来,惊骇地说:“不凡,我这也就是心里憋屈,说说而已,你可别当真,如果没有朝廷支持,擅自北进可不仅仅会造成弟兄们伤亡,恐怕还要为边关百姓引来灾祸!”

“我怎么会草率地进兵辽国?”赵不凡摆摆手,心思百转,已是有了些想法,但他没有对林冲过多解释,反而吩咐说:“林冲哥哥,你现在就去军机情报营找时迁,让他亲自跑一趟郓州,那里有群悍匪驻扎在水泊梁山,让时迁务必给我把他们近期的动向探问个清楚,越详细越好。对了,你让他在南下之前先去聚贤庄找武松和杨志,让他们三人一起去,同时还要给武松和杨志下个死命令,让他们此行务必以时迁为主,坚决不许逞匹夫之勇!”

“好!”林冲点了点头,满口应了下来。

“那这个月的军饷又怎么办?”

“你先稳住军心,我马上就赶赴东仙港,必定尽快凑钱过来,你只需要安心做好分内之事就行!”赵不凡说完这番话,人已是迅速起身,收拾起桌案上的机密文书。

“尊令!”林冲没有多话,应命而去。

等他走后,赵不凡也没多耽搁,收拾好机密文书就跑去后院找到尚昆阳,叮嘱他要好好练功,不准四处乱跑,然后他就招来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又随身带了些干粮和清水,这便匆匆起行奔赴沧州。

…………

东仙港位于沧州盐山县东部的海岸,濒临庞大的渤海湾,目前已是大宋登州以北最具规模的小港口,尽管与大宋繁荣的登州港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终究已是成气候的海港。

自从赵不凡收编了以海运为生的云海派过后,原来的掌门魏乘风便成了云海军的指挥使,长老范如昊和陈应龙则成为副指挥使,这支人马名义上挂在沧州留屯禁军的编制内,实际上却长期以聚贤庄的名号进行海运,垄断了沧州海岸线的海上运输生意,财务上也是完全独立。

赵不凡快马赶到这里时正值清晨,远远看到处处都在搞建设的东仙港,内心非常感慨。

比起大半年前,这里的变化非常大,原本隔着小海湾对望的东海镇和东仙镇已经沿着海岸修筑起一条大道,显然正处于合并修建的时期,道路两旁也稀稀落落地修筑起房屋,炊烟缭绕,不时可以隐约看到小孩子在屋外奔跑疯玩,一派祥和景象。

旁边并骑而行的郝思文很是惊讶,笑着出声说:“赵将军,魏乘风他们还真是有几分本事,这东仙港被他们管理得井井有条,我看不出三年,这里定然能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小型港口!”

“那当然是最好!”

赵不凡随口应了一句,心中有事的他也顾不得多停留,很快又催动战马奔向云海军的府衙。

行至府衙门外,守门的卫兵略微打量,却是认出了他来,当即单膝跪地行礼。

“参见赵将军!”

“起来吧!”赵不凡挥了挥拿着马鞭的手,随口问说:“魏乘风和范如昊可是在府衙里办公?”

“回禀将军,魏指挥使和范副指挥使从昨晚深夜开始就在码头指挥卸货,现在应该也还在那里!”

“深夜就去卸货?什么货物这么重要?”赵不凡疑惑地问。

卫兵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解释道:“回禀将军,这批货物非常重要,说是来至遥远的拂林国,全是那边的珍奇异物和特产,本是拂林国商人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运到南方的广州,我们大宋的商人们在广州向他们采买过后,其中一批就打算销往我们北方。魏指挥使当时正巧送货到广州,因而费尽心力谈下这桩生意,由我们的云海一号负责运输,昨晚深夜才刚刚抵达。”

听到卫兵说是来自拂林国的货物,赵不凡颇有些兴奋,他知道拂林国也叫作东罗马帝国,是一个他也只曾听说过,却从没有亲眼看到过的强大国度,因而立刻就调转方向奔去了码头。

“走,我们去码头找他们!”

郝思文和吕方、郭盛笑了笑,也是跟着策马赶了上去。

不多会儿,他们来到了喧闹的码头边!

正在忙碌的魏乘风眼尖,陡然看到他的身影,当即顾不得手上事务,拉着范如昊就跑了过来。

“赵将军要过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属下也好去接您啊!”

赵不凡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翻身下马过后,拿着马鞭就指向远处堆积的箱子。

“听说来了一批罗马国的货?”

魏乘风回头看了看,笑着点头:“将军的消息真是灵通,这正是来自拂林的珍奇异物,是个来自广州的商人向拂林国的船队采买,因为那个广州商人在我们北方的太原府、河间府等地都有合作的大商,所以又打算转卖给他们,目前我们已经快要卸完货,等那些大商过来交接,这趟生意就算成了,因为货物价值很大,所以能赚不少钱!”

赵不凡一边听他说,一边走近那些箱子查看,等他说完时已经有些按奈不住好奇,伸手就要去打开箱子。

魏乘风吓了一跳,抢先拦住。

“将军,不能开箱!”

“怎么了?”赵不凡愕然相望。

范如昊紧跟着跨步上前,躬身解释道:“赵将军,不是属下不让您看,但这是海运的规矩。我们本身只负责运输,货物在广州交接的时候就当着卖家清点完毕,全部贴上封条,现在顺利到岸,那么也要等买家到了以后才能开箱清点,最后完成这笔生意,而私自开箱在海运这一行是大忌,惩罚非常严格。”

“这话怎么说?”赵不凡没有出过海,因而不是很了解这个忌讳从何而来。

范如昊看看他,很快就接道:“将军,大海上如果有弟兄私自开了箱,那他被里边贵重的物品诱惑了该怎么办?海上不比内陆,那是完全没有约束的地方,绝对不能犯错,所以但凡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弟兄都以这条铁律约束自己,因为一旦开箱,我们就是对自己和生死相伴的弟兄不负责,没有人敢肯定自己不受诱惑,恶念一生,那就是整条船上人的命,生死兄弟也白搭,因此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听事情这么严重,本来就只是有些好奇的赵不凡当即打消念头,笑着出声道:“那就不开了,看来这箱子可是比货物还珍贵,他是你们海上儿郎的兄弟情,谁开了箱就等同于接受诱惑,背叛了弟兄!”

见他打消了念头,魏乘风长舒口气,笑着接过话:“将军还真是形容得贴切,实不相瞒,若您真的打开这批货,恐怕您也很难忍得住,这里面的东西价值……”

赵不凡立刻出声打断:“别说了!我现在可是正缺钱,等你说出里面的价值,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私吞,那云海军今后的生意就不用做了,我让你们费尽心血打造的东仙港也会全部付之东流!”

第0157章 燃眉之急

赵不凡的明理让魏乘风和范如昊深感高兴,两人随即就带着他参观正在进行改造的码头,不时还指指点点,把未来的规划都全部告知,让他切身感受到东仙港未来的模样。

一番走动,赵不凡迎着咸湿的海风,心旷神怡。

“乘风,你们放手去做,希望不远的将来,我就能看到你们嘴中描绘的东仙港,那时我一定亲自为你们庆功!”

“属下必然倾尽全力!”魏乘风和范如昊齐声行礼,语气带着海上男儿那种果决。

赵不凡抖了抖手里的马鞭,回头看向那碧蓝的大海。

“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们这边是否还能每月多送一些钱给军队?”

这话一出,魏乘风和范如昊的脸色瞬间有些发苦,彼此对视一眼,魏乘风才为难地说:“回禀将军,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每月纯利仅留下百分之二十作为扩展的经费,百分之八十都给了军队,再多的话就只能暂时停止云海军的发展!”

赵不凡沉默片刻。

“现在的云海军已经垄断沧州海岸线的海运生意,北方近来也没有战事,商贸往来很多,你们的海运生意应该也很好,怎么会凑不出钱来了呢?”

“将军,生意确实越来越好,可我们这行的成本也不低啊!”魏乘风叹口气,面色有些无奈。“按照惯例,这海运抽取的佣金确实不低,但首先就要除去弟兄们的收益,海上儿郎都不容易,收入自然很高,不然谁还肯做下去,其次就是船只的维护和后勤人员的费用,这也不是笔小钱,再次就是必须上交市舶司的赋税,这笔钱也没法省。

此外还必须按照惯例孝敬市舶司的上下官员,他们掌控海路,不先打点好他们,那可是谁的帐都不买,直接可以让我们无法登岸,哪怕当做海盗给灭了也行,那些人背后也有朝中权臣的影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同样不能惹,而且这笔开支的数额足足占据我们毛利的十分之一,好在沧州如今的的知州是刘仲武的长子刘锡,算是半个好官,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也不横征暴敛,只征收朝廷定下的小额交易税,不然这笔开支也省不了。

总之,这些里里外外的开支细算下来,最后剩下的纯利就大幅减少,但我们这边随着发展,每月供给军中的资财其实也是越来越多,可还是经常听林冲将军说远远不够,我们若是有办法,肯定不会推脱,可实在是没辙,这东仙港终究不比登州港,它只是个刚刚兴起的微型港口罢了,再怎么发展也需要时间,大小账本和记录都在,证人也遍地都是,林冲将军如果要查,我们随时都欢迎!”

赵不凡静静听完魏乘风的抱怨,见他似乎认为是林冲在背后告状,当即解释道:“我这次过来不关林冲的事,确实是军中没钱了,我来这里之前,他也曾说过你们已经尽力,不是他在怀疑什么!”

这话让魏乘风和范如昊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没有再吭声。

赵不凡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再度出声问道:“那你们的运作储备金能挤出来多少?”

魏乘风和范如昊对望一眼,负责管账的范如昊立刻就闭着眼睛计算起来。

好一会儿过后,他缓缓张开眼睛,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道:“我们把储备的事故应急金和运作储备金全都抽一部分出来,那么最多可以一次性拿出十八万贯,这是极限,如果再多,那么生意就肯定没法运行,而且还要指望接下来的一年不出大事,如果出现船只被劫或者沉船事故,那就没法善后!”

赵不凡也是被钱给逼急了,想了想,果断地道:“好,那你们每月供给军中的钱仍旧保持早前的计划不变,这额外的十八万贯就当是借出来,如果真的出事了就来找我,等我缓口气,一定把这笔钱还给账上!”

“尊令!”魏乘风和范如昊没有多话,朗声应命。

此后赵不凡也无心多停留,婉拒了两人要私底下请吃饭的盛情邀约,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再度启程。

虽然说公是公,私是私,可赵不凡还真有些不敢面对魏乘风和范如昊两人,他们辛辛苦苦地在海上漂泊,为的也是云海军的壮大,为的是东仙港的发展,为的是共同的梦想,可眼下却把人家用老命拼出来的底本都给掏走,他这心里怎么会好受,现在面对两人的时候,他的脸皮都在发烫。

一日后,他带着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又赶到了位于大城县的聚贤庄。

何大野听说他回来,高兴地扔下锄头就跑来迎接,结果没说上几句,便听他提起钱的事,当下就整个脸都垮了,苦得都能滴出水来。“我的个小祖宗,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抱怨一声后,他也不急着解释,直接拉着赵不凡赶回杏园,等来到存放账簿和档案的库房,他立刻就扑倒柜子边好一阵折腾,随后拿出一叠厚厚的账簿直接扔到桌上。

“庄主,这是聚贤庄近期的账簿,你自己看!”

赵不凡轻轻翻开满是褶皱的账本,一边看一边问说:“大野,这聚贤庄的绸缎现在已经销往大江南北,纺织作坊里也是流水线生产,效率应该不低,真的不能多给军中一些钱?”

何大野深吸口气,老脸上的皱纹挤得层层叠叠。

“庄主,你也别嫌我这个老家伙话多,实在是这人还是需要量力而行,当年跟你一起当兵的时候就觉得你性子过激,总是急于求成,现在好了吧,你弄出个烂摊子,这可怎么收场?”

赵不凡放下了账本,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也知道军中的窘境?”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好歹我也是当了几十年的兵,你养那么多人需要花费多少,我这心里多少有个数,不缺钱才是怪事。实话说吧,我们聚贤庄的生意确实红火,整个大城县的百姓都在养蚕是为什么,正是因为我们聚贤庄自己养的蚕已经完全不够,需要对外大量收购,虽然这样会导致蚕丝品质高低不一,但我们也把织出来的绸缎都分了品级,价格有高有低,出货量也从来不愁,纺织作坊现在可是有上千人在里面做工!”

何大野骄傲地说到这里,随即又面色激动地盯着赵不凡,噼里啪啦地说道:“可即便这聚贤庄赚的钱是堆积如山,但你要养的人是多少?那是几万禁军,甚至还要添置武器铠甲和战马,这是何等庞大的金额?我们赚的钱虽然多,可是要给作坊里的人发工钱不?买蚕养蚕要本钱不?运输护卫要花钱不?各地官府要征税不?

好吧,这些我都不说了,我就说庄子赚取的纯利,这些纯利除去扩展生意的部分,还要预留些用于流动的钱财,然后还要为你储备每年送给梁师成那些奸臣的供奉钱,还有做生意过程中肯定要对各地官员上下打点,有时候还会遇到正常的货物折损,这是多大的开支?

总的来说,我们每月支取给军队的钱已经是极限,没办法再多,你如果真要长久地养活那么多兵马,那就必须另外再找赚钱的路子。现在你麾下那两支兵马还没有完全成型,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但等到真正成型的时候,你恐怕才知道究竟要花多少,养军队最可怕的不是俸禄,是后勤保障,是兵甲武器的储备和维护,那时候别说我们聚贤庄,就算两个聚贤庄也养不起!”

何大野在赵不凡心中如同长辈,所以他这么直来直去地斥责,赵不凡也没有升起反感,反而是为他说的话给伤透了脑筋,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赵不凡更是少有地表露出真正的内心,表露出他的疲惫和无能为力。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裁军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话一出,何大野更是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骂道:“裁军?怎么裁?裁了以后,你的名声也就毁了,老百姓管你有多难?将士们管你有多难?他们只看到你四处敛财,然后就开始裁军,然后就各种推测你是个奸臣,人言可畏,你说破嘴皮也没用,那时候你就越来越没有退路,不是奸臣也被逼成奸臣,再加上那些真的奸臣适时过来拉你一把,这个坑就算是进去了,你从今往后也就是奸臣的一员!

想退?可以,那你将来的妻儿老小就跟着你一起陪葬!你以为每个人天生就是坏人?蔡京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富国强兵,结果不还是慢慢走上奸臣之路?变得比谁都坏?人是会变的,今天你没有守住,明天你想守都守不了,整个大宋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人心沦丧,你立志要改变,那你就必须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

赵不凡听得焦头烂额,抱怨道:“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关键是怎么解决问题?”

何大野平静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我们先把聚贤庄储备的流动资财和发展资财都抽出来一部分,再发动聚贤庄的所有佃户凑个三五万贯,应该能有二十多万贯,你先拿去救急,然后再另谋财路!”

“佃户们愿意吗?千万别弄得后院又起火,我现在是真的烦透了!”赵不凡叹气道。

何大野似笑非笑,仿似嘲讽,又仿似感慨,总之声音中充斥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这世道虽然都是各人管各人,人心已经沦丧,可它终究还是肉长的,大家这些年跟着庄主都富裕起来,你待他们不薄,他们对你自然也就非常敬重,只要说是你有难处,让他们每户捐上几贯钱也不难,即便不是每家都愿意,但大部分还是愿意,只要大部分认可,那剩下的小部分人就会担心你针对他们,自然也就会选择从众,无所谓了!”

赵不凡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点头认同。

“那好,一切就按你说的办,可今后又该怎么办?”

这次何大野久久都没有说话,反而坐到了书柜旁边的椅子上,闭目不语。

赵不凡认识他多年,知道这是他在面对难题时的习惯,所以没有急着问,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

大约一刻钟过后,何大野睁开了眼睛,认真地看着赵不凡许久,叹气道:“路子倒是有一条,但我担心你走上这条路会慢慢改变初心,直到再也回不了头!”

“什么路?”赵不凡急问。

“贩卖私盐!”何大野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贩私盐?”赵不凡倒抽口凉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当何大野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瞬间就明白这确实是当前最快的来钱办法,盐的生产周期相对比较短,只要人力足够,很快就能弄出来,而这也是当前技术条件所能实现的最暴利产业之一,历朝历代都是由朝廷直接运营,私人贩盐是重罪,但凡是贩卖私盐的人,不是匪寇就是横行一方的恶霸,但凡被朝廷抓住定罪,那么不是碎尸万段就是抄家灭族。

走上这条路就等于是告诉广大百姓,我就是个恶徒,什么解释都没有意义,因为全大宋的百姓都知道,私盐从制造到贩卖到市场的过程中无不是沾满了血腥,争夺、勾结、杀人掠货都是必然,正如一句古老的名言:凡是超出常识的暴利,那么就一定蕴含着罪恶。

此时的房间里就是一片沉寂,许久过后,赵不凡才张开干涩的嗓子,沙哑地问:“真的要走这条路?”

“短时间内没有别的办法!”何大野回答得很肯定,盯着赵不凡看了许久,再度接道:“大宋那么多奸臣,没有人敢直接贩卖私盐,最多就是从官盐的利润里捞钱,但私盐这块真就没人敢做,但凡有人报至朝堂,无论是谁,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我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个,你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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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8章 天魔殿

何大野的询问真是让赵不凡骑虎难下!

不做,那他就没有足够的钱来养活军队!如果做,那么就是在刀尖上练武,稍微不慎就是被划得千疮百孔!真要是被人逮住把柄,别说是他,即便是朱家也兜不住,那会死很多很多人!

大宋贩卖私盐的人很多,但多数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绿林好汉,要不然就是被逼活不下去的人,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自然是毫无顾虑,可他并不是,他背负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他掌控着几万人的军队,他的身边可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这可能是赵不凡这辈子头一次这么难以下决定。

何大野看出他的犹豫,但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而继续强调贩卖私盐的严重性。“不凡,你最好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古人就曾经说过,盐税占据国库收入的三分有一,虽然这句话太过夸张,实际不至于这么离谱,但你身为朝廷重臣却妄自撼动国库的重要收入来源,等同于公然与朝廷抢钱,是与皇帝抢钱,你动了国库来源的根基,但凡被发现,怎么可能不杀你?”

“做!”何大野的话音刚落,赵不凡却坚定地吐出了这个字。

何大野的瞳孔迅速放大,直直地盯着他。

“你确定?”

“确定!”赵不凡深吸口气,坚决地道:“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的办法,我大师傅在我小时候就对我说过,要斗奸臣,只能比奸臣更奸,瞻前顾后就什么也做不了!”

何大野深深地望着他。

“你这么走下去让我感觉到可怕,我怕你走上不归路,怕你成为比蔡京、梁师成他们更可怕的奸贼!”

事实上,赵不凡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可他没有选择,为了稳住何大野的心,只能坚决地道:“只要最终目的是为国为民,那么短时间的恶行都不是问题!”

何大野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明白他的心,可许久之后,他什么也看不出来,闭目思考半晌,终于悠悠地说:“好吧,我相信你还是曾经那个赵不凡,过几天就去给你招揽不要命的绿林好汉,但我也有几个条件!”

“您说!”赵不凡立刻回应。

何大野想了想,轻声道:“第一,我会休妻,她和我的儿女从此不能再待在聚贤庄,你要负责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即便事发,也只死我一个!第二,私盐不得往大宋境内贩卖,不但风险过大,而且动摇大宋经济的事咱不能做!第三,位于沧州和霸州夹缝中的清州和你从辽国手中收复回来的信安州必须设法裁撤!第四,设法把沧州的知州刘锡换了!”

“前两个我都认同,可为什么要设法裁撤两个无关痛痒的小州?为什么要换掉刘锡?”赵不凡奇怪地问。

何大野目光灼灼,言辞肯定地道:“如果你想依靠贩卖私盐来赚大钱,不像那些绿林好汉般小打小闹,那么首先就要有庞大的产盐地,我之所以提出这个主意,正是因为沧州自古就是海盐的重要产地,要想大量贩卖私盐,那么就必须控制沧州,不然你偷偷摸摸地做,何年何月才能赚到大钱?

其次,当你在沧州弄出大量的盐田,产量巨大的时候,必然就需要大批量交易,那么若是不销往大宋境内,显然就只能销给辽国、金国和东瀛的商人,用以去赚他们的钱,清州和信安州如果不控制住,我们北上贸易的道路就随时面临被审查的威胁,量小可以躲,但在数量巨大且需要持续稳定运输的情况下,那就只能把这两个地方也控制在手里。

可如果让你同时设法控制住三个州,那就意味着你需要三个信得过的知州人选,你去哪儿找这样的人?你找出的人又凭什么有资格被陛下任命为知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奏陛下,以信安州和清州太过狭小,同时又不利于北疆在战时统一协调为理由,把这两个小州合入沧州,那么你就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沧州知州就行!”

赵不凡明白了,心中暗自权衡片刻,当机立断。

“好,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就只需要负责招揽绿林好汉,然后就到沧州北部的偏僻海岸立个据点,迫使那里的居民开辟盐田来晒盐,行动越快越好,另外你不要以真面目来面对那些绿林好汉或民众,弄些可怕点的面具,在处理那边事务时都必须带着面具,另外也给我一个,这个组织就叫做……嗯……就叫做天魔殿!

同时,这天魔殿必须按照曾经那些江湖邪恶帮派的做法来进行管理,什么恶毒手段都给我用上,我是魔主,你是左魔尊,稍后还会让魏乘风当个护法,你武功不是很高,但凡去那边时都与魏乘风同时出现,避免出现意外,如果需要我来震慑,那么也可以提前通知我,必要时也可以暗中告诉史文恭,让他戴上你的面具去压制他们!”

何大野年轻的时候终究也是帮派出身,很清楚赵不凡是什么意思,明白这样做的风险最小,关键时刻还可以设法断掉联系,当下就点点头:“好,我就信你一回,我这把老骨头也当一次恶人!”

大家都是明白人,赵不凡也就没有再废话,当即起身。

“那我们接下来就尽快把这事给做好!记住,暂时不要让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即便是武松和杨志也不行,武松太耿直,重义气,与那边的人相处久了就会动感情,容易露馅儿,杨志太过瞻前顾后,做事不果断,也容易出事儿,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贩卖私盐的事,唯独史文恭既是值得信任,同时又有勇有谋,不拘小节,做事也够狠辣!

不过你还是要找个真正武功够高,同时也极度可靠的人来协助你做这事,毕竟史文恭迟早要被我调到军队,而且我还打算让他担任梁山军的厢都副指挥使,只是因为暂时没有找到借口和理由才没执行下去,所以他不可能长久地帮着做这件事!”

何大野眯着眼睛听完,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庄主,比起当年,你真是成熟太多了,我还记得跟你第一次去苦寒哨卡送物资的时候,你武功一般,口气倒是不小,做事也不慎重考虑,今天听你说这么多,倒真是发现你什么事都看得很清楚!”

想起当年那纯粹的满腔热血和冲动,赵不凡也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也都是被这世道给逼的,如果还那么冲动,我恐怕早就已经成为大树下面的养料!”

说着,他又深深地看向何大野,悠悠接道:“大野叔,我很庆幸当年能碰到你,一路走来,你教会了我很多,也给我讲了很多,在我心里是把你当亲的叔伯长辈来看待,让你去组建天魔殿,危险肯定不小,可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现在除了你,我还能依靠谁去做这种事呢?

这次聚贤庄里一次性抽出来的钱,你个人就独拿五万贯,让大娘带着孩子们去南京应天府周边买些土地,弄个庄子,更名换姓,好好过点舒坦日子,如果碍于大宋的保甲制度而无法轻易落户,那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你今后如果思念她们,那就悄悄去看看,别拖累了家人!”

“我省得!”何大野没有拒绝,他深深地明白大批量制作和贩卖私盐的严重后果,随之出声道:“落户的事情,庄主就不用操心了,大宋官府办什么事都是各种困难,唯独有钱就什么都好办,落个户还不是小事,我会安排好一切,反倒是协助我的人倒是比较重要,你最好尽快决定,而我也确实有个理想的人选!”

赵不凡顿时来了兴趣:“谁?武功怎么样?能不能信任?这个人主要任务是帮你慑服众人,武功可是要足够好!”

“他的武功不在梁山军的五虎骑将之下,应该是在伯仲之间,不论谁强谁弱,彼此差距肯定不大!”何大野自己的武功虽说算不上高强,但见识很广,眼光非常毒辣,那人能得到他这么盛赞,也是让赵不凡非常惊奇。

“大野叔,这人是谁?如今在什么地方高就?怎么肯定他值得信任?”

何大野笑道:“这人就是我们聚贤庄巳蛇堂的堂主!”

“巳蛇堂?什么东西?”赵不凡非常疑惑,他已经很久没有心思管过聚贤庄的事务,这边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交给何大野,平日里脑中也就只记得武松、杨志、曹正、张教头和史文恭等早期的聚贤庄班底,根本不知道聚贤庄现在究竟什么样。

何大野见他连这些都没有关心过,顿时责怪地说:“你好歹也经常让聚贤庄的人马出去办事,怎么都不说过问一下,我们聚贤庄原本的佃户已经不再承担护卫任务,只负责生产劳作,所以庄子的护卫人员全是四处招揽过来的武功好手,而且早在去年底就已经把编制改为六个堂口,每堂一百多人,他们除去护卫庄子外,平日里也负责押送货物、开办店铺或酒楼等事务,我为了省事,便以十二生肖来命名,打算慢慢发展为十二个堂口,但目前还只有六个堂口,那就是子鼠堂、丑牛堂、寅虎堂、卯兔堂、辰龙堂和巳蛇堂,各有分工!”

“原来如此!”赵不凡释然,可想到这些堂口的名字,心里又是有些别扭,忍不住笑说:“这样划分当然好,可这名字能不能多斟酌下?以后岂不是还有戌狗堂、亥猪堂?这些名字听起来实在是不雅!”

听到这话,何大野顿时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现在说起闲话来倒是轻巧,我哪有闲心去想名字,怎么方便怎么弄就得了,这聚贤庄又不是真要称霸的帮派,不过就是掩人耳目来赚钱的生意罢了,赚钱才是正事!”

“好吧!随你们喜欢!”

赵不凡无所谓地摊摊手,把话题及时给拉了回来:“那你说的巳蛇堂堂主究竟是谁?”

何大野回道:“他就是绰号拔山力士的唐斌,原是浦东军官,更是你麾下西虎将关胜和近卫营指挥使郝思文的好友,江湖上也是颇有义名,可是据关胜所描述,唐斌以前的性格刚强正直,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其祖上又给他积累下不少良田和资财,因而被当地豪强嫉恨。关胜和郝思文被征调过来后,心高气傲的唐斌更是没有了贴心人帮衬,最终被歹人勾结上官陷害,不但占了他的家财,还把他妻儿都给整死了。

他一怒之下就杀死了仇家,亡命逃离家乡,走到这北疆来投靠关胜和郝思文,当时关胜担心你不肯接受他这个罪人,所以就悄悄来找我,让我给他谋个差事,给条活路。我在得知他的遭遇后很同情他,再加上看他也是重义气的人,又碍于关胜和郝思文的面子,因而就给留在了庄子里帮忙。这人经过那一遭变故,虽说还是很重义气,心里也向善,但终究是沉默寡言,做事非常谨慎,正好适合协助我去沧州打理私盐生意!”

听完这番话,赵不凡不胜唏嘘,慨然叹说:“浦东三杰的名号我也曾听说过,只是没想我把关胜和郝思文都给调了过来,却把浦东三杰之一的唐斌给忘了,如果当初能想起这人,把他们三个一并征调,也不至于让他受这么多苦!”

何大野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人生在世,命运怎么说得清楚,你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受难?哪怕你就是天上的神明,知道谁什么时候受难,可天下这么大,你管得过来吗?有句诗就形容得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大宋天下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谁能管得过来?阎王爷每天都还忙不过来,何况是你我这样的凡人!”

赵不凡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径自走向了房门,直到即将走出去的刹那,他才再度回头看向紧跟在身后的何大野。

“大野叔,你到沧州之后,一定要善待那些被我们逼迫而开辟盐田的民户,给他们最好的待遇,如果哪天真的出了意外,竭尽全力保他们,甚至可以秘密让魏乘风派遣船只送他们逃到海外!”

这话一出,何大野顿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你说出这句话,我这心里还真是舒坦多了!”

第0159章 飞凤(上)

赵不凡在聚贤庄的杏园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启程赶回淤口关。

等回到将军府,他经过深思熟虑后,亲手写了两封奏折,第一封是陈述信安州和清州这两个小州的存在不利于北疆边防的协调运作,更不利于经济发展,找出的原因多达二十几条,奏请批准把信安州归入霸州,清州并入沧州。

虽说这封奏折的最终目的是方便今后的私盐贩卖,为的是他能真正暗中掌控各处交通要道,但他指出的问题确实也是真实存在,两州夹在沧州和霸州之间,管理的辖境很小不说,还让沧州和霸州的军事和贸易往来都多出两道关卡,甚至从沧州繁荣的南部到人烟稀少的北部还必须经过清州境内,虽说沧南也有小路通往沧北,可官道大路终究是要从清州境内经过。

同时这两个州的知州也都形同虚设,基本上所有政令都要先跟沧州和霸州两地协商,不然就会严重影响到两个大州,真到了与辽国打仗的时候,两地那点厢兵更是起不到作用,只能是紧急向霸州或沧州集结,既没有效率,还严重影响到厢兵的统一指挥和训练。

赵不凡在北疆也好几年,可至今也只是与两州的知州碰过几次面,除此以外根本没见他们起过作用,大事小事若不是霸州知州李邈做决定,那就是沧州这边做决定,总之是有当于无,然而两个州却还有完整的官署,官吏机构也与别的州没什么不同,实际全是在吃闲饭。

特别是信安州最为严重,好多官员早前还曾经在辽国占领这里时效过力,随着赵不凡夺回淤口关和信安州,把主力也驻扎到这里,治安和防备当然是由他全面接管,再加上这里的政令又全部都效仿霸州,从而使得整个信安州的上下官吏除去例行征税,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管,也不敢管!

本来按照何大野的意思,信安州也最好划入沧州,这样就能开辟出两条通往辽国的私盐贩卖路线,但赵不凡回来仔细研究过后发现,如果从信安州这条路出关,那么必然就要通过淤口关,两边如果维持长久的贸易,难保淤口关会变得龙蛇混杂,而这里的战略位置至关重要,容不得差错,所以他决定放弃这条路,只不过想着既然已经要奏请合并州治,那还不如一道把这个隐患给解决掉,因而便在奏折上也奏请皇帝把信安州并入霸州,从而让李邈来治理这里,这样也会让他省心很多。

赵不凡写完奏折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心知这封奏折必然会被批准,所以也没怎么担心,当下把奏折给封存好,然后徐徐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思考怎么才能换掉沧州的知州刘锡。

“合并州治的事情八九不离十,利弊一目了然,赵佶和朝中大臣应该都不会持反对意见,可我该怎么换掉刘锡呢?这人是侍卫亲军步兵司都指挥使刘仲武的长子,刘锜的大哥,身后的关系网也是非常广,如果我挑些过错来弹劾他,那就必然得罪刘家,当初我首次进京面圣,百官都不来参加我的宴席,只有刘仲武和刘锜父子与刘延庆和刘光世父子是自发赶来,可谓是明确表态支持我,这份情尚且没还,怎么还能陷害刘锡呢?

何况刘锡的弟弟刘锜文武双全,忠义善战,不用多久就必然是大宋名将,是我将来可以信赖的友军,我如果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害他哥哥,那我岂不是跟蔡京一样?虽说这个刘锡不如其弟刘锜,不怎么管事,是个明哲保身之辈,但他终究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如果害了他,良心又怎么过得去?”

想到这里,赵不凡有些烦躁,起身走到窗户旁边,轻轻把窗户推开,任由外面的阳光照耀到身上。

飘飞的落叶印入他的眼帘,他迎着初冬的寒风,久久伫立。

“如果不能贬,那就只能升,虽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也算是还了刘仲武的情!”

自言自语着说了一句,他返身回到太师椅上坐下,埋头在桌案上写了起来。

待写完之后,他拿起来看了看,这才满意地自语道:“刘锡,你什么都不管,却让我今天把你吹得比天还高,甚至把我整顿沧州边防的很多功劳都给了你,算是让你白捡了个便宜,你们刘家当初的情义就算是还了!”

说完这番话,他自嘲地摇摇头,随即便走出门去唤了吕方进来,让他立刻派人把奏折以快马送往东京开封,然后又分别写了两封信给朱伯材,一封是请朱伯材在朝中走动,务必设法把朱孝章调任为沧州知州。另一封则是让朱伯材转交给梁师成,当然是按照惯例什么都没写,反正梁师成在收到白纸后,很快就会听说他上奏的事,然后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到时候对方自然会把索要的金额填上去,写太多废话毫无意义。

此后的日子,赵不凡也安下心来,他很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既然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那么再担心也没有用,当东仙港和聚贤庄的巨额资财先后运到军中,解决了军饷上的燃眉之急,他就把大量精力投入到研习自创的无名枪法上来,每天也循序渐进地开拓经脉,巩固九转金阳神功的内力修为。

趁着这段时间,他还开始认真教导尚昆阳练习打狗棒法,可惜尚昆阳虽然悟性天资都是绝佳,但练的却是丐帮的普通内功心法,虽说天下的内功心法只要肯下苦功就必然能有所成就,可成长速度也真是太慢,所以他的内力修为也是偏低,练起打狗棒法来总是后力不济,身体跟不上悟性,怎么也学不全运气方法,因而只能暂时先照着葫芦画瓢,纯练招式。

这种事心急也没用,赵不凡也只能由得他慢慢来。

非常意外的是,正因为要指导尚昆阳练习纯粹的招式,他就不得不想方设法把打狗棒法给分解开,同时还要把尚昆阳无法完成的真气运行方法也都省掉,如此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过后,他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重大发现。

那就是打狗棒法的招式或奇妙变招完全可以进行适度改变,转用到枪法上来,特别是有几招相对霸道的招数经过整改后让他非常喜欢,这也让他来了更多兴趣,反复进行尝试和试验,整天都在琢磨怎么吸收其中精华来融进自创的无名枪法。

有时候尚昆阳都对他很无语,因为他经常在演示招式时突然就停了,莫名其妙地陷入沉思,刚开始尚昆阳还叫他,后来干脆不管了,一旦看到他陷入沉思,直接就跑旁边去自己练自己的!

…………

眨眼间,赵不凡躲在将军府里过了整整一个月,他与扈三娘约定的考核日子也逐渐到来。

这次比斗的影响很大,全军上下都已经传遍,各种风言风语在不停流传。

军中众将早前得到赵不凡授意,因而也非常关注,特意在淤口关北门外的旷野布下比斗场,到了约定好的比斗日子,五虎骑兵、五军步兵和中军各营都有很多将士奉命来此观看,那整齐的队列和森冷的战甲无不彰显出梁山军的铁血风采,尽管人数上万,但全场却是鸦雀无声,有的只是萧瑟的冷意。

赵不凡也早早就来到高台端坐,静静等待着比斗开始,此次他选择了平均武艺最高的五百近卫营出战,尽管明知道扈三娘带的女子不可能打得过,但他还是很期待看到她们的表现。

巳时三刻,扈三娘的五百女兵与郝思文率领的五百近卫徐徐从淤口关内走出,整齐的步伐声让赵不凡非常满意,当即侧头询问右边的关胜:“这一个月让你帮着扈三娘训练军阵,也没见你泄漏点消息出来,怎么样?先给我透个底?”

“末将已尽力而为,将军还是自己看她们表现吧!”关胜锊着下颌长长的美髯,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

他说话的时候,周边将领全都竖着耳朵在听,哪知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性子急的秦明当即出声抱怨:“你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打不打得过你心里还没谱?那你这个月不是白干了?”

“废话!还用问吗?近卫营这五百人全是军中高手,你霹雳火都不敢孤身冲进去,一群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董平当即翻着白眼出声,语气中充满蔑视。

秦明可就不高兴了,猛地站起身来,身上战甲碰得“啪啪”震响。

“谁跟你说过我不敢?”

“行,你敢,你有胆气行了吧?可你冲进去还不是送死,敢不敢有什么区别?”董平双手抱胸,把双枪都夹在怀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明显是有意逗弄秦明。

年龄较长的呼延灼见两人争锋相对的模样也是乐了,忍不住出声道:“我说董一撞,你整天挑事儿,不累吗?”

“不要叫我董一撞,我的绰号是风流双枪将,你再给我乱起外号,我今天就与你打个够!!”董平仿似被人踩到了尾巴,瞬间就气得跳脚,他每逢战斗,不管是演练还是切磋,总喜欢争着打头阵,所以军中给他暗地里取个外号就叫董一撞,可他自己却烦透了这个外号。

众将见他那气急的模样,全都大笑起来。

后排的没羽箭张清最是喜欢调笑,平日里跟董平的关系也很好,当即就忍不住跟着出口:“嘿!董一撞,趁着大家今天都有兴致,不如你和呼延灼真就打一场给我们看看新鲜!”

“你少在那里起哄,把你那蹩脚的枪法练好了再说!”董平没好气地回骂。

“你说我的枪法蹩脚?”张清瞬间瞪大了眼睛,起身道:“来来来!我们下去打上三百回合!”

董平不屑地撇撇嘴,得意地笑了:“有本事就把你那些破石头扔了,还三百回合,我二十回合内就能拿下你!”

“扔石头也是本事,你扔给我看看?”张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声音倒是小了下来,显然他对单用枪法与董平切磋确实没什么信心。

赵不凡见众将关系融洽,彼此开玩笑也不真的伤和气,心里很是欣慰,当下出声打断:“行了,都别闹了,那边比斗也快开始,大家都好好看看,不过话说回来,张清的枪法确实该好好设法提升,你明明有那个资本,为什么不充分发挥?大家都知道你的飞石绝技能百步穿杨,可如果没有飞石了怎么办?来不及使用飞石怎么办?你好好把你那枪法给练练,一年后如果不能单凭枪法与关胜马战五十回合,你就给我到前线哨卡里当都头去!”

“啊!”张清瞬间张大了嘴巴,苦笑道:“将军这可是有些强人所难,我学的枪法本身就不怎么样,哪怕武学修为还可以,但也都是在研习飞石绝技上,怎么可能一年内枪术进步那么多?”

赵不凡可没管那些理由,端坐在前排正中的太师椅上,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隔日我就把罗家枪法教给你,你的武功是追求快、准、巧,罗家枪法应该适合你,但一年后不出成果,你这个都头当定了!”

听到赵不凡愿意传授罗家枪,张清瞬间喜笑颜开。

“赵将军,你今天这话可是当着大家说的,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来的水,不能收回!”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等你有空了就来府上找我!”赵不凡扔了一句回去,头也不回地抬抬手:“好了,大家都安静,好好看两军的比斗!”

此时,扈三娘率领的女兵已经与近卫营在远处摆开阵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们全都拿着用粗布缠裹的木制兵器,尽管少了些冷冽的杀意,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两方人马熊熊燃烧的战意。

战鼓声渐渐响起,震耳欲聋。

“结阵!!”

一声清脆的高喝,身着暗红色战甲的扈三娘手持令旗迅速挥舞,那些女兵随之跑动起来,渐渐结成凹字形。

“前进!!”

整齐如一的队列,充满力量的步伐,这些身着戎装的女子丝毫看不出娇弱。

另一边的郝思文和吕方、郭盛也渐渐收起原本的笑意,脸色渐渐严肃,凝重地指挥近卫营战士变阵。

两方人马在阵型变动中迅速接近,当彼此已经只剩下二十步的时候,扈三娘手中令旗猛挥,发出刺耳的嘶喊。

“左军突进,杀!!!”

“杀!!”

数百女子震耳的嘶喊非常尖锐,或许没有男子那种浑厚和雄壮,但却有种撕裂般的刺耳,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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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0章 飞凤(下)

伴随着扈三娘手中的令旗挥动,五百女兵的左翼方阵发起冲锋,迅速与近卫营的右翼将士接战。

激烈的搏斗爆发,军士们彼此协作,闷吼着正面交锋,饱经训练的近卫营将士没有任何手软,拳拳到肉,招招狠辣,他们全都是梁山军中精挑细选的高手,深知战场上对敌人留情,那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时候没有男人还是女人,只有实打实的拳头和力量。

将士们预想中那种一边倒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这些练武多年的女子确实不弱,如今又经过关胜悉心指导一个月,学到些军阵合击之术,集体作战能力非常可观。

高台上的赵不凡看得轻轻点头,侧目瞥了眼四周,发现林冲、呼延灼等人也是面色严肃,当即笑着出声问说:“栾廷玉,扈三娘教导出来的这些女子可是有你的功劳?”

栾廷玉此刻的手心全是汗水,那是他在为场上激战的女子紧张,当初他在祝家庄任教头,平日里也经常到扈家庄指点扈三娘武艺,更曾经常帮着操练这些女子,因而多少也有些感情,此刻当然是希望她们能有非凡的表现。

当听到赵不凡的询问,他这才猛然回神,深吸口气说:“回将军的话,以前确实指点过她们武艺,那时候她们也与祝家庄的侍卫经常切磋,个人实力并不是很弱!”

“确实很不错!”赵不凡轻笑了一声,没再多说,栾廷玉也随之把目光再度投向远方的比斗场。

随着时间推移,正在激战的两方人马中,女兵已经开始呈现弱势,论实际的正面战斗力,她们明显要比近卫营弱不少,而且她们那强硬的喊杀声似乎也激起近卫营将士的怒火,进攻得非常猛烈。

扈三娘俏丽的容颜上没有半点笑意,紧紧咬着红润的下唇,交战这么久,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近卫营的强大,甚至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支梁山军最强的近卫营来跟她们打,心里被赵不凡气得半死。“赵不凡,你越是要让我们难堪,我们越是要证明自己,我不会让你把我看扁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咬紧牙关,猛然再度挥舞令旗。

霎时间,尚且还没有与近卫营接战的女兵右翼阵列迅速向中间靠拢,挡在了原来的中军前方,似乎把她们的整个右翼都给放弃。

郝思文发现这点,心中不屑一笑:“好个扈三娘,本想与你正面打上一场,差不多就行了,没想你反而要集中优势兵力抢攻一侧,真是异想天开,今天如果被你们这群女子拿下,那我这近卫营弟兄的脸往哪里搁?”

伴随着他手中令旗挥舞,近卫营中军将士立刻发动了正面强袭,左翼将士则持续往前突进,慢慢占据女兵已经空出来的右翼位置,整个阵势形成月牙般的包围圈,让扈三娘率领的女兵同时受到正面和右侧的攻击。

战阵之中,侧翼非常重要,当侧面受到突袭,那就很容易被冲垮阵势,一旦阵脚乱了,那么就是溃散。

扈三娘率领的女兵在个人武艺上本来就明显弱于近卫营将士,眼看着侧面也遭到猛烈进攻,立刻变得更加狼狈,整个阵型被不断挤压,不再厚重而坚韧,反而慢慢变得前后狭长,承受突阵的能力大幅减弱。

郝思文看到这幅景象,当即挥动令旗,让左翼突进的兵马迅速组成密集的冲击阵型,意图将女兵阵列拦腰截断,从而与正面冲阵的将士前后夹击,迅速打垮女兵的前部,再围歼其后部。

高台上的众将远远看到这里,都是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美髯公朱仝感叹地出声道:“如果扈三娘没有准备应急策略,那么大局已定!”

众将心里也有些意兴阑珊,早前看到女兵的惊艳表现,谁都有些期待,可指挥上的失误却让形势急转直下,一切近乎成为定局,唯独关胜笑而不语。

徐宁心肠比较软,有些疼惜那些奋战的女子,忍不住出声道:“这些女子武功不差,且又敢于搏斗,能正面与近卫营鏖战这么久也算是不可小视,我觉得完全可以给她们一个编制!”

赵不凡心里也有些失望,虽然女兵的表现足以让她们得到认同,已经展示出她们的武艺和悍勇,但本来完全是可以表现得更好,撑得更久,因而也让他不能不失望。

眼看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低头思虑片刻,正准备起身叫停,呼延灼却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指着远处激斗的战场道:“不对,你们看!!”

众人随之望去,却见战场形势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巨变。

此时,近卫营突进到女兵右翼的兵马确实已经组成冲击阵型,甚至把女兵堆积在中路的兵马前后都拦腰截断,可他们并没能完成对女兵前部的合围,因为女兵前部突然分成了两部分,原来从右翼左移的前部迅速张开成一字长蛇阵,死死把近卫营正面冲击的主力人马全都挡住,原来的左翼兵马则趁机脱战后撤。

这局面可就变得诡异了。

从侧面将女兵拦腰截断的近卫营将士完全被女兵夹在中间,他们的右侧是摆出一字长蛇阵的女兵前部,前方是刚刚后撤的女兵左翼兵马,左侧是被截断的女兵后部,如同被反包围,而且还是彻底与主力脱节了的反包围。

“杀!!!”五百女兵突然一扫颓势,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喊。

霎时间,她们发起了疯狂反扑,遭到包围的三分之一近卫营将士狼狈不堪,面对优势兵力的合围,纵然个体的武功更好,但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身在阵中,视线被阻挡,根本看不到全局的情况,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越打越是心慌,阵型也变得混乱不堪。

此时位于正面主力中的郝思文也急了,因为大量尘土掀起,再加上摆出一字长蛇阵的前部女兵有意阻挡视线,他已经看不清冲进敌后的那些人马,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遭到反包围,心中大急:“糟了,我太小瞧这群女人,不该这么冒进,现在必须尽快冲破前面的一字长蛇阵,不然恐怕要阴沟里翻船!”

这么想着,他也是顾不得许多,当即大声震吼:“全军成攻击阵型,突进!!!”

正面厮杀的近卫营将士有些慌了,个个面露凶相,发力猛突。

这次他们却遭到顽强抵抗,女兵尽管单兵战斗力明显不如,但却展现出极为强大的韧劲,纵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一次次被打倒也彷如未觉,本来只是一场比斗,却被她们打出死志来,打不过也死死把对方抱着,甚至逼急了还用嘴来撕咬,乱棍打过去也不放手,那眼神里根本就是死志。

短兵相接,尤重气势!

这等彪悍,哪是柔弱女子,这等悍勇,哪里不值得钦佩!

全军将士都看得有些心惊。

近卫营将士也被逼出了真火,即便木制兵刃都包裹了粗布,可往死里弄也肯定会死人,平日里比斗,还从没有哪支部队能把近卫营给逼成这样!

这场比斗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高台上看到这一幕的赵不凡顾不得多想,猛然起身,急声喊道:“鸣金,快鸣金!!!”

众多将军也跟着齐齐起身,呼延灼、秦明、关胜、林冲、栾廷玉、徐宁等等二十几位将军都在扯着嗓子大喊,不是他们沉不住气,实在是这场比斗太要命,这么发展下去,两边可就是一点都收不住手,肯定要死不少人!

刺耳的铜锣敲得“铛铛”震响,负责敲锣的几十个将士也看得很明白,心知要打出人命来,哪里敢有片刻迟疑。

近卫营战士终究是常年训练,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比斗已经结束,立刻收手。

可那些女子却是打疯了,仍旧不要命的扑上来,逼得他们只能东逃西窜,拼命躲避。

一时间四处都是惊恐的嘶喊。

“姑奶奶,松口,快松口,他娘的,比斗都结束了,你还咬着我不放?”

“大姐!!够了,够了,别追了!!”

“哎呀!谁来把这女的拉走,她娘的有病吗?”

“…………”

急速赶过去的赵不凡震吼出声,匆匆召唤所有观战的指挥使以上军官进入战场,把仍旧没有冷静下来的女子都给制住。

很快,战场平静下来,四处都是躺倒在地上喘息的人,那些女子和近卫营战士混杂在一起,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是那些女子的眼中却不是畏惧,纵然鼻青脸肿,纵然嘴角溢血,纵然脸都肿胀到变形,但个个咬紧了牙关,全场没有人发出一声呻吟。

一场比斗,如今却让人感受到惨烈的氛围。

扈三娘心痛急了,这些都是跟随她多年的姐妹,都是受尽欺辱的女子!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躺倒在地上的姐妹,缓步走到赵不凡身前,咬着牙问:“够了吗?”

此刻虽有上万人在现场,但却丝毫没有发出声响,这声询问回荡在旷野,震撼人心。

赵不凡满脸严肃,与扈三娘对视良久,但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望向了郝思文。

“郝指挥使,今天如果是面对同等战力的敌人,你已经败了,甚至败得很惨,你们拥有绝对优势的战力,但实际打出来的结果却有点让人无法接受,甚至鏖战到比斗都失控!”

郝思文没有找理由,单膝跪地拜道:“末将应变不及,指挥失当,大意轻敌,甘愿领罚!”

郭盛和吕方也随之跪地行礼,齐声道:“末将甘愿领罚!”

“行了!自己回去多想想原因,以后不要在真正的战场上犯下同样错误!”赵不凡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等着医官们跑过来着手治疗伤员,这才又将目光投向远处静立观战的梁山军将士。

“将士们,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因为有一群巾帼英雄正式加入我们,加入我们这支精锐的霸州留屯禁军,她们都是受过欺辱和磨难的孤苦女子,但在今天,她们却用自己的血和汗水来维护了她们的尊严!

我原来也不看好她们,可现在的内心却很受触动,相信你们也看清楚她们的表现,扪心自问,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能保证自己有她们这样的战斗意志,所以她们有资格加入我们,有资格成为我们的袍泽!从今开始,她们这支队伍就叫飞凤营,大家务必将她们视作我们的袍泽,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姐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本是诗经里的一句话,我知道在场很多人都把它当做男女之情的承诺,可事实上这句话讲得是袍泽之情,是战友间的承诺,是告诉身边共同奋战的弟兄要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我希望你们今后每个人都能真正去理解这句话,理解什么是袍泽,不管是弟兄,亦或者是姐妹,当我们穿上同一身战袍,那就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赵不凡的话音传遍沉寂的旷野,回荡在每个军士的耳边,触动了每个人的心!

没有在战场厮杀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一个战士的内心是多么希望身边的战友能不离不弃!

秦明性情耿直,此时已是热泪盈眶!

他经不住内心的情绪,猛然拔出腰间配刀,扯着嗓子振臂高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唰!”齐整整地兵器出鞘之声。

林冲、关胜、呼延灼、董平、张清、徐宁、花荣、苏定……

每个将领都拔出了自己的兵器,犹如誓言般激动高呼:“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承诺,这是他们对袍泽弟兄的承诺!!

紧跟着,上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长空,惊得淤口关里的百姓茫然失措!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他们却能听到那上万人的呐喊,听清楚了那句话!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赵不凡的脑海,也印在了每个在场将士的心中,让他们一辈子都没能忘记……

第0161章 倒了八辈子霉

初春的淤口关仍旧很冷,前几天的大雪让院落里的大树全都披上厚厚的积雪,水池里冰面也仍旧坚如铁石。

这样的天气,本该是坐在暖暖的火炉旁边看看书、聊聊天,用以撑过这最后的严寒,可尚昆阳的身影却在飘飞的雪花里飞跃跳动,拿着打狗棒专心致志地练功,他不但天资悟性奇高,更是个非常刻苦的人。

赵不凡披着雪白色的貂裘,静静伫立在远处的大树之下,眼睛注视着跃动的尚昆阳,耳中却听着鼓上蚤时迁的汇报。

“将军哥哥,总之朝廷那边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蔡京与儿子蔡攸因为争权及家事而决裂,彼此争得非常厉害,而蔡攸又因为懂得逢迎圣意,不但时时敬献各种文书字画和珍奇异宝,还带着皇帝出宫私会一个叫李师师的名妓,鼓动陛下风流享乐,现在是圣眷正隆,此外以太宰郑居中为首的官员也在与蔡京争权,斗得满城风雨,朝中人人自危,杨戬、梁师成等人则借机大肆敛财,凡是想明哲保身的人都要去孝敬他们,更有王黼、王安中等奸臣趁乱上位。”

“哎!”赵不凡一声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童贯和高俅这些军方势力有什么动静?”

时迁拨弄了下八字胡上的积雪,喘了口气,贼兮兮地压低声音道:“金国不断派遣使臣来联系,意图与我们大宋结成联盟共同伐辽,还承诺把幽云十六州归我大宋,圣上似乎心动了,童贯本来就主张北伐,自然是大力促成,现在全权负责与金国之间进行磋商,彼此互派使臣都跑了好几趟,所以他近来也是分身乏术,而且我还听到曾夤麾下的皇城司探事说,结盟的事很复杂,暗地里动静不小,有人阴谋破坏,厮杀了好几场,童贯麾下的高手还吃了两次亏,死掉不少人!”

“你什么时候与曾夤的人也搭上关系?”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时迁搓了搓冻僵了的手,讪笑着道:“这还不是跟着将军哥哥混出来的模样吗?近年来得到将军哥哥的岳父大人暗中帮助,我除去回这北疆的时候,别的日子都是在东京厮混,眼下在东京也是有身份的人,接触到不少大人物,将军哥哥也知道我这性子最是讨喜,曾夤这个驸马算什么,我还在妓院里帮蔡攸和圣上把过风,当时圣上还高兴地说以后要赐个功名给我!”

看时迁那一脸骄傲自得的模样,赵不凡也是乐了,所有亲信中,还真只有与时迁相处时最令人轻松愉快。“你倒是机灵得紧,不过玩归玩,办事可千万要小心,做情报这差事不比其它,千万不能让人把你给摸透了!”

“那怎么可能,这些事将军哥哥大可放心,脖子上这颗脑袋我可是看得紧!”时迁拍着胸脯说完,很快就接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南下还真遇到过危险,不过那是在查探梁山的时候!”

提起梁山,赵不凡也是醒转过来,猛地出声:“嘿!你这厮倒是机灵,把我都给带偏了,我早前不是让你带着武松和杨志去查探梁山吗?怎么你又跑到东京开封去了?给我带回来的也全是朝廷的消息?”

这话一出,时迁瞬时变了脸,苦声道:“将军哥哥有所不知,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当初跟武松哥哥和杨志哥哥奉命赶到梁山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们下山攻打博州的高唐县,我一番偷听,这才得知他们是为了营救柴进大官人。原来在洛阳大会期间,博州知州高廉的妻弟殷天锡仗着姐夫的权势,强占了柴皇城在高唐县的大宅院,还把他殴打出门,没想柴皇城老迈不经打,又受了气,结果就被活活气死了。

这柴皇城是柴大官人的亲叔父,柴大官人哪能不管,当时他正在去参加洛阳大会的路上,因庄客赶来禀报柴皇城出事的消息,这便又赶回高唐县,等看到自己的叔父被活活整死,他就气得命人去沧州的家里取丹书铁券,扬言要赴京告御状。将军哥哥也知道,柴大官人本是大周皇室之后,因为祖上禅让皇位给太祖皇帝有功,所以被赐予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

这件事闹大了,很快被知州高廉知道,他本是殿前司高俅的兄弟,权势自然不小,但当知道妻弟殷天锡是强占了柴皇城的宅院,甚至逼死了柴皇城,恐怕也是有些害怕柴进真的去告御状,当下便让殷天锡去道歉,还说把宅院还给柴家,但柴大官人自觉有丹书铁券在手,没给高廉情面,直接把殷天锡和其随从赶打出门。

高廉那厮恐怕是气到了,因而想了条毒计,把白日里跟着殷天锡一起去柴家的随从给活活打死,然后硬说是由于白日里被柴大官人殴打而伤重不治,控告柴大官人草菅人命。因为柴大官人确实曾让庄客赶打这个随从,所以他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因为受伤过重而死,当即要求开棺验尸,可高廉哪给他辩驳的机会,直接把他抓到牢里屈打成招,迫使他认了罪。”

一口气说到这里,时迁咽了口唾沫,这才又看着赵不凡接道:“将军哥哥,其实柴大官人在出事后派出了两路人,一路北上来找你,一路南下找梁山匪寇,将军哥哥应该知道,柴大官人乐善好施,广交朋友,自然少不了人帮衬,但这件事闹得太大了,他也只能指望你和梁山悍匪,可惜当时将军哥哥在华州,北上的人自然找不到你,此后便有了梁山匪寇发兵攻打高唐,营救柴大官人这件事,梁山上的好多头目都曾受过柴进的恩惠,此番自然是要报恩!”

听完前因后果,赵不凡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我就告诉柴进丹书铁券未必管用,他将信将疑,此番出事又赶在我去了华州的时候,真是他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劫!”

说着,赵不凡也不过多感慨,很快收敛起心绪,再度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可是我回了北疆才派你南下!”

时迁压低声音道:“我经过高唐县的时候,梁山匪寇正与高廉鏖战,我让武松哥哥和杨志哥哥寻个地方等我,然后凭着我飞檐走壁的本事摸到大牢里去见过柴大官人,还给他解释了将军哥哥你为什么没去救他,他当时就很后悔,说不该不听你的劝说,不然不至于走到那一步,那时候我就让他想办法拖延,打算折返北疆来求救,可没想高唐县在第二天就被梁山匪寇攻破,柴大官人也被他们给救走,跟着他们落草为寇!

我想着这时候返回已经没有意义,当下就尾随他们去了梁山,因为将军哥哥你早前嘱咐我打听他们虚实,我就在那周围徘徊了几天,找到了他们在外探听情报的四家酒店,还跟那个外号旱地忽律的朱贵结识,得知不少情况。当时朱贵劝我入伙,我就说要去做笔大买卖来当投身的资本,这才脱身。此后我见情报也收集得差不多,便准备返回北疆,没想这时候朝廷派来征缴的兵马又到了,原来是高俅在得知兄弟高廉死后非常愤怒,调遣韩存保、周昂和丘岳三将率一万禁军来讨伐,以韩存保为主将,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周昂和丘岳为副!”

赵不凡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满心都是疑惑,忍不住出声插话:“怎么会是韩存保和周昂、丘岳这三人?”

“这……”时迁被问得有些发愣,片刻后便干脆地摇摇头:“将军哥哥,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赵不凡也是无意识地出声,心里明白他肯定也不知道,当即又挥了挥手。

“算了,你继续说!”

“嗯,此后……咦?我刚说到哪儿了?”

“你说韩存保和周昂、丘岳率一万禁军赶到梁山!”赵不凡没好气地道。

“噢,对了,当时他们打过来,哨骑碰巧探查到我和武松、杨志两位哥哥在梁山附近转悠,认为我们是梁山的探子,追着我们打,我们三个不欲交战,好不容易才脱身,但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在附近的镇子里住下来,打算等看到结果再走,毕竟梁山如果被攻破,我那些情报就算拿给将军哥哥也没用不是!”

时迁笑着看了看赵不凡,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又接着说:“结果这一等,可就等到精彩的了,梁山那些头目的手段忒是狠毒!他们与韩存保和周昂打了一场,没人是对手,吓得龟缩到旱寨里,凭借险峻的地势防守,朝廷兵马也因为来得仓促,没有携带太多攻城器械,因而久攻不下。

当时我为了探听情报,便让武松和杨志两位哥哥先行返回北疆,自己则带着禁军的动向去找朱贵,假意投靠,由于我这个哥哥、那个哥哥地喊得他们非常舒坦,再加上这身飞檐走壁的偷盗本事,所以他们也不疑有它,让我跟着上了梁山,从而让我探知梁山并非坐以待毙,反而干了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赵不凡听得入了迷,急声询问。

眼见吊起了赵不凡的胃口,时迁颇有些得意,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梁山匪寇在发现打不过朝廷禁军后苦思对策,军师吴用思来想去,偶然想起朝廷早已闲置多年的风流神枪王焕。按照吴用的说法,这个王焕的父亲早死,跟着他叔父在洛阳长大,武艺虽然高强,但年轻的时候却是个风流浪子,爱上了一个叫贺怜怜的名妓,还为她花光了钱。

当时妓院的老鸨见王焕的钱财已经被榨干,身上已经没有油水,同时又畏惧他高强的武艺,因而便把贺怜怜卖给一个西军将领做妾。王焕无可奈何,钱财又已经花光,为了接近贺怜怜便也去西疆当了兵,投到狄青大将军的儿子狄咏麾下,贺怜怜也与他时常暗中相会。

因为王焕武功高强,西疆战事又频繁,所以很快就立功升迁,后来狄咏被调回朝中任职,他就转到了种师道的麾下。此后不久,那个纳了贺怜怜当小妾的西军将领犯了军法,被种师道斩首,王焕便与贺怜怜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后来也积功升至节度使,但却没了差遣,可谓是明升暗降,闲置在家恐有一二十年。”

赵不凡当然也知道王焕,但却不知道王焕的过去,更不知道王焕究竟在何处,此刻听时迁说出这些风流韵事,也是很有些滋味,忍不住笑道:“没想到王焕这个老将还是颗痴情种子,但既然被梁山那个吴用给盯上,恐怕没什么好结果!”

“将军哥哥还真是说对了!”时迁说得兴起,八字胡不断抖动,脸都挤成一团。“吴用当时说,他年少时多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没考上,便打算到南京应天府拜求名师,而王焕闲置后正是在南京应天府安家,所以他才得知了王焕的事。吴用觉得王焕有致命的弱点可以利用,便向宋江献了一条毒计。

随后,吴用与宋江、李逵、刘唐等人去了应天府,趁着那贺怜怜到城隍庙祈福的时候,突下狠手,让赤发鬼刘唐把她给绑回了梁山,当时我也奉命与朱贵去接应吴用和刘唐上山,但宋江和李逵却带着剩下的梁山好汉继续留在应天府,还写了封信放到王焕家门口,逼得王焕只能单枪匹马奔梁山救人,等王焕赶到梁山脚下,朱贵就按照吴用的吩咐,假扮成义士去接近他,还带他去酒店里歇脚,趁他心慌意乱地吃饭之时,偷偷用蒙汗药把他给麻晕,直接给绑上了梁山!

与此同时,宋江和李逵等人则在应天府要挟王焕的家眷,骗他们说王焕已经落草,软硬兼施,迫使他们全都跟着两人返回了梁山,等安稳送到之后,宋江又吩咐李逵带着王焕的独子去了附近的村子,不管男女老幼,乱杀一通,王焕的独子虽然没有动手,但因为是同去,自然也犯下滔天大罪。

王焕醒来后,眼见事已至此,实在没了选择,他一家老小的生死也与梁山彻底绑到了一块儿,如果梁山被攻破,他全家老小也必定被就地正法,再加上宋江又对他百般迁就,敬重有加,所以他最后只能选择在梁山落草,跟着宋江等人率兵出战。”

听到这里,纵然是历经风雨的赵不凡也有些变色,忍不住出声笑骂:“这宋江和吴用的心还真是有些毒,弄不到那个就弄这个,看上谁就整谁,真是两个灾星,谁遇到谁就倒了八辈子霉,枉自被人叫声好汉!”

时迁一听,瞬间笑出声来。

“这可还没完,后面还有呢!”

第0162章 倒霉的不只一个

“还有?”赵不凡心中升起怒火,有些难以忍受宋江和吴用的作为。

时迁看出他的愤怒,笑着说:“将军哥哥也不要太在意,你是为国为民的真好汉,他们是绿林的好汉,哪里值得你生气,说点掏心窝子的话,我没有遇见将军哥哥前也是混迹江湖,干些偷盗的勾当,虽说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但看到的恶事多了去,大家口中的所谓好汉,不就是指杀人不眨眼的人嘛,这个好汉又不是什么好称呼!”

“行了,你继续说你的!”赵不凡心情不太好,因而没有与时迁多说。

时迁笑了笑,清清嗓子,再度张口。

“因为王焕投靠了梁山,梁山人马信心大振,当下就主动出寨迎战,韩存保和周昂、丘岳先后与王焕激斗,但都没能分出胜负,从而没办法再以武勇来震慑梁山人马。当他们失去梁山匪寇对他们的畏惧,形势也就急速逆转,朝廷兵马的人数总计也只有一万,排开后勤人员不说,实际只有七八千主战精锐,面对士气高涨的三万梁山群匪自然就占不到便宜。

鏖战几日后,宋江当众说他很喜爱猛将周昂,吴用便苦思出一计,当夜就让阮小二和阮小五率领水军绕到朝廷兵马后方登岸,假意偷袭,实则诈败。韩存保中了计,派遣周昂和丘岳带兵追杀,等两人带兵追杀到岔路口,又见梁山水军分开逃窜,两人或许是艺高人胆大,竟然真的分别追击。

他们哪里知道,梁山八百里水泊蜿蜒曲折,很多路根本不能乱走,丘岳追出几里路,见前方芦苇和水草非常茂密,渐渐看不清路,似乎心有顾忌,意图撤退,可这时候已经晚了,梁山的穆弘和刘唐带着伏兵从右后方杀来,让他进退两难,因为当时我也在现场,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那丘岳似乎害怕被梁山匪寇尾随追击,这便下令将士往左边结阵,用意恐怕是想击溃这支梁山人马再撤,可他哪里知道,他当时的左边看上去是平地,实则是长着很高水草的水泊,外号混江龙的李俊早就带着梁山水兵埋伏在哪里,眼看官兵全都转过身与穆弘和刘唐等人厮杀,当即从其中窜出来,利用熟悉地形的便利从后方袭杀。

当时天色很黑,再加上水草的遮掩,梁山匪寇自然是犹如神助,好多官兵根本连人都看不到就被杀死,如此两面夹击之下,官兵有力也没处使,越来越混乱,渐渐被打散了,丘岳也遭到很多人围杀,亡命奔逃,可他不熟悉路,在施展轻功逃跑的时候一脚踩到乱水草里,当即被水草给勾住了脚,气息一泄,滚到了水里。

梁山好汉可是有好些水中高手,那外号浪里白条的张顺能在水中潜伏七天七夜,早就等着他了,当丘岳落水,张顺瞬间带着水兵扑上去,在水里就把他给捆了,迅速押回山寨。

至于周昂那边的情况,我倒是没有亲眼看到,但他也是中计了,想来也是差不多情况,不过那边埋伏的梁山人马要少得多,所以周昂突围而出,但他意欲返营的时候被王焕带着众多梁山好汉阻截,被逼得只能往远离大营的方向逃。不过周昂也没有能逃多久,他也是因为不了解梁山千回百转的路,瞎转了几圈后,遭到王焕、公孙胜、李逵、李应等十多个高手合围,当时那个扑天雕李应借着月色暗施飞刀绝技,伤了他的脚,梁山众人一拥而上,三五几招就把他给绑了!

吴用的这个计划除去周昂险些突围以外,其它倒是都很顺利,随着周昂和丘岳被捉住,朝廷被打散的兵马也纷纷逃回大营,使得朝廷大营有些混乱,外号神行太保的戴宗则趁机伪装成败兵混了进去,还向坐镇大营的韩存保哭诉周昂兵败投敌,等韩存保将信将疑后,他又凭借极好的轻功趁乱离开。

此后,吴用按照原来的计划,引诱周昂在梁山大牢里写了首绝笔诗,然后又让圣手书生萧让模仿他的笔迹写了封家书,大意是说他已经落草,让家人赶快来梁山汇合,不然要被朝廷治罪。这圣手书生萧让临摹文书的本事极其厉害,完全能以假乱真,宋江看过后很满意,立刻让神行太保戴宗带着这封家书作为凭证,火速南下去了周昂的家。

这戴宗学得绝顶轻功,号称能日行八百里,虽然实际没那么厉害,但赶路的速度确实非常快,此后平静了两日,那韩存保见周昂和丘岳迟迟没有归营,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总之是准备撤军。吴用看到朝廷军营流露出撤兵迹象,当晚便让梁山匪寇发起进攻,两边打得非常激烈。

可正面攻打并不是吴用的本意,当双方激战的时候,吴用一直都在寻找时机,两边打了大约半个时辰,吴用寻到一个良机,立刻就授意我和孙新把深受重伤的丘岳给放了。走脱的丘岳尽管摸不着头脑,但刚好能看见奋勇厮杀的韩存保,当即就挣扎着冲向官军,大声呼喊韩存保救他。

韩存保在战场中听到呼喊,立刻就亲自带人寻着声音杀过来,意欲营救丘岳,这韩存保和他那些贴身侍卫的武功都非常高,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眼看就要与丘岳汇合的时候,宋江却悄悄让穿着周昂战甲、拿着周昂武器的穆弘策马杀出,从侧面一枪结果了本就受重伤的丘岳,然后穆弘看都不看,转身就往回跑,在梁山众将的掩护下消失。

当时离得近的朝廷官兵都被惊住,韩存保更是震惊异常,因为穆弘穿着周昂的战甲和武器,再加上他在夜色掩护下有意遮挡住脸,所以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他就是周昂,也会认为是周昂杀死了丘岳。韩存保早前就对周昂投敌的事已经将信将疑,此刻亲眼见到这一幕,哪能不信!

此后梁山兵马鸣金收兵,损兵折将的韩存保在第二天清晨就匆匆退兵,梁山人马也尾随追击,利用熟悉地势的便利,时东时西,把朝廷官兵打得士气全无,逃散的人非常多。

一日后,韩存保率领三四千残兵退至郓州治所须城,可郓州的知州早就被梁山人马给吓破胆,以护佑县城百姓为名,死活不开城门,城外的朝廷兵马因而彻底绝望,韩存保也只能带着惊恐的残兵败将回身迎战追兵,最终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梁山匪寇联手擒获。

梁山匪寇随即折返山寨,宋江因为喜爱韩存保的武艺,当时又苦劝韩存保入伙,但韩存保也跟周昂一样不答应。可惜吴用早有计划,当梁山人马从须城外撤兵时,他便写了封信,吩咐孙立用弓箭射上城头,当时我也跟在吴用身边,看到那信上的内容全是怂恿郓州的知州诬陷韩存保已经兵败投敌。

当时吴用还笑着说,郓州的知州历来胆小又极度贪婪,此番因为惧战而不开城门接应韩存保,导致朝廷大军损失掺重,心中也必定忐忑,害怕韩存保逃回朝廷后揭发这件事,所以我们只要略微怂恿,他必然上奏朝廷污蔑韩存保投敌,从而落实韩存保的叛国罪名,逼得韩存保走投无路,如此自然就会投靠我梁山。”

说到这里,时迁也是止不住地摇摇头,叹气道:“宋江、吴用他们的心也忒是狠毒,那个知州完全被他们料准,当真就以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污蔑韩存保兵败投敌,再加上很多逃回去的禁军也都说周昂投敌,结果韩存保和周昂便莫名其妙地犯了叛国罪,吴用也再度派人去接韩存保的家眷。

十余天后,朝廷发榜到梁山水泊附近的州郡,痛斥韩存保和周昂,下达了必杀令,朱贵和我得知消息,当即又报给吴用和宋江两个头领,吴用便命我去偷了一张皇榜,然后拿回梁山给韩存保和周昂看,两人痛哭流涕。

周昂当时非常绝望,但仍旧不肯投靠梁山,意欲自我了断,可这时候他的家眷却被接上了梁山,等看到家人,他那把刀就再也挥不下去,宋江头领当即又低声下气地苦苦劝说,对他的家人就像是长辈那样敬重,还说梁山人马也是迫不得已才做下作的事,但梁山举的是替天行道的大旗,只反奸臣,不反赵官家。

周昂和韩存保进退不得,又听宋江说只反奸臣,不反赵官家,因而让他们心思动摇,最终在各自家人的共同劝说下入了伙。那宋江此后又单独邀请王焕、周昂和韩存保三人吃酒,悄悄给他们三个说,如果未来有机会,他会设法让梁山人马接受朝廷招安,还说只有梁山弟兄的力量越大,朝廷才会设法招安,然后才有更多实权,从而清除奸臣。

三人被他说服,也表示愿意支持他。我当时潜在门外偷听到这一切,联系起多次偷听到的密语和他的作为,心里对这个宋江着实有些惧怕,他的心思实在太深,做事也太狠,我看他真当了大官,恐怕不比那些奸臣好到哪里去。因为心里有些害怕,我也急欲脱身,可久久找不到机会。

此后的一月时间里,由于梁山匪寇在东京周边和山东一带的声威大振,很多好汉也接二连三地来投靠,有宋江以前收的徒弟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桃花山的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孙二娘、菜园子张青,曾通过霸占快活林来收取店铺保护费的金眼彪施恩等等!

总之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壮大,我也自然是假意奉承,因而越来越得他们信任,还任命我做了机密情报营的头领,可要想下山却很难,直到过了年关,宋江和吴用想打探朝廷对待梁山的态度,我便自告奋勇,从而得以跟随神行太保戴宗一起下山,赶赴东京。

沿途急于赶路,戴宗与我吃住都一起,我没法脱身,等到了东京,我才以分头打探情报为借口脱身,然后去了我在东京外城买的家里换了身行头,当时想着既然已经到了东京,自然也想着带些情报回来,便又厮混了三天,等我从皇城司的探事朋友口中得知了朝廷的混乱情况,这才又启程北上,为了赶时间,我以哨骑的令牌在沿途驿站换马,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说到这里,时迁猛然想起什么,迅速笑着说:“对了,我在东京还悄悄去了朱家,可惜朱大人去了登州调查金国使臣被刺一案,所以没能见到他,但是却见到了嫂夫人,她很担心将军哥哥,问了好些事。本来还想让我带封信,可我想着自己这身份不适合,若是不小心出些意外,信件落入别人的手中,那还会暴露我与将军哥哥的关系,因而就没有答应,好在嫂夫人很理解,便只让我捎个口信过来!”

自从去年夏天在华州分别,朱琏被朱伯材带回东京养伤,赵不凡与她就再没有见过,如今已是第二年开春,彼此分开已有大半年之久,陡然听到朱琏的消息,当然也是非常在意,正凝神细听,却见时迁突然就不说了,当下猛地看了过去。

“嘿!你小子今天还真是要吊我胃口是不是?讨打?”

时迁哈哈大笑,猛地闪身退开一步。

“我就知道将军哥哥得到这消息肯定心急得紧,多日没见嫂夫人,怕也是寂寞难熬,万分思念才是!”

这荤段子一出,赵不凡顿时翻起了白眼:“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倒是开起我和你嫂夫人的玩笑来了,我这整日里不是忙着处理军务便是专心练功,每日累得倒下就睡,哪像你这么有闲心去胡乱推测!”

时迁性子特别爱闹,哪肯轻易罢休,撇着嘴笑道:“啧啧!将军哥哥还不承认,你年岁也不大,正是血气方刚,不想嫂夫人才是不正常呢!”

赵不凡被他说得有些不耐,迅速挥手:“去去去!我可没工夫陪你闹,赶紧说琏儿给我捎了什么口信!”

时迁贼笑了两声,倒也不惹他真生气,跟着回说:“嫂夫人托我转告,说她伤势已经痊愈,让你不用挂念,她原本也想陪着父母过完年就立刻赶回北疆,但黄大学士却在年关前来朱家拜访,说是早年曾答应过要传将军哥哥九阴神爪,还曾说要传你什么九阴真经,但洛阳大会时因为局势太乱就给忘了。他考虑到哥哥和嫂夫人有太多人针对,常驻北疆也非常危险,因而便打算趁嫂夫人在东京之时把九阴真经传给她,将来由她再传给你,从而让哥哥和嫂夫人的武功能早日大进,不至于被人暗害。

嫂夫人也说她在经历华州之事后深有忌惮,所以就临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决定留在东京跟随黄大学士学习九阴真经,只是那九阴真经涉猎太广太杂,里边不仅有武功秘籍,更有很多道家学说,互相混得凌乱不堪,连黄大学士自己都还没能把它精简完善,所以短时间内根本就学不会,只能先一边研读,一边由黄大学士循序渐进地教导!”

听到这消息,赵不凡真是既为朱琏高兴,同时又深感思念,回头看到时迁那贼笑的脸,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在笑什么,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天是不是有心看我笑话?”

时迁眼见情况不对,急速施展轻功,“嘿嘿”贼笑着遁走……

第0163章 海上遇袭

大海很美丽,不管它是平静,亦或者是愤怒,它就像是个梦幻般的蓝色世界。大海也很辽阔,当深处其中,它的边际就与天边合为一处,仿佛有天空那么广阔。当春天的太阳从那遥远的边际升起,金色的朝霞洒落,更是彷如给这个无边的蓝色世界披上绚丽的彩衣。

两条战船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缓缓从远处驶来,碎烂的风帆,残破的甲板,让它们看起来仿佛刚刚经受过一场战火的洗礼,随时都可能沉没。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两艘战船的后边不远,更有五六条挂着恐怖海寇旗帜的船只,那狰狞的投石机和火石炮令人望而生畏,甲板上的弓箭手也严阵以待,似乎随时准备发起要命的射击。

“各位大人,我们的船已经不行了,瞭望手刚刚看到远处有个小海岛,我们不如先退上去再说!”王环充的脸上充满焦急,他是登州知州王师中的儿子,本身更是大宋平海水师的将领,因而有着丰富的海战经验,很清楚战船目前的情况。

他的前方就是船尾,那里此刻正默默伫立着五个人,有奉命出使金国的大宋使臣马政和马植,也有奉命护送他们的朱伯材、曾夤和张叔夜,眼下他们每个人都是眉头紧皱,脸上布满浓浓的忧色。

当王环充的话音传入耳中,马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长叹。

“环充,这里距离沧州海岸已是不远,最多再有大半天就可以到岸,真的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王环充面容苦涩,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回道:“没办法,船舱进水已经非常严重,海水的压力随时都可能把船板冲破,再不寻找地方停靠,我无法保证船只不会沉没,那时候我们没有落脚地,更没有办法抵挡那些假扮海寇的辽国人!”

见事情这么严重,旁边的朱伯材不由插话问说:“那呼延庆将军是什么意见?”

呼延庆是平海水师的厢都指挥使,统率着平海水师大小数百艘战船,不但是大宋的水军名将,更是北宋开国名臣呼延赞之后,其人文武双全,能言善辩,精通多国语言,因而这次也随同出使金国,负责安排两艘战船的海上行程。不过眼下他没有在这艘船上,而是在旁边那艘装载金国使团的船上。

王环充本是呼延庆的下属,听到朱伯材询问呼延庆的意见,当下也是急声回道:“呼延庆将军刚才就已经打来旗语,他的意思也是让我们在那个无名小岛靠岸,所以我才过来请示几位大人!”

旁边的曾夤一直都在静静倾听,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他不过三十多岁却能与朱伯材平起平坐,成为掌管皇城司的两大重臣之一,自然也是极度机敏,何况皇帝赵佶还把自己的长女,嘉德帝姬赵玉盘都下嫁给他,足可见他也是很有手段的人。

此时他在心里迅速权衡过局势后,当机立断,言辞坚决地出声道:“我看大家都不要犹豫了,先靠岸再说,上了岸至少还能一搏,如果真是沉了船,我们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可困守孤岛也终究是死路一条,在这茫茫大海上被困住,我们就等同于放弃活路!”马政再度出声,说出了大家都在担心的事情,他有勇有谋,生性稳重,因而才能被皇帝赵佶选为出使金国的领头大使。

他的话也非常有分量,瞬间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许久后,一直不曾出声的张叔夜突然开始脱卸战甲,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是斩钉截铁地道:“大家先护着那艘船上的金国使臣靠岸,我带些弟兄单独乘坐救生小船突围,争取赶往登州向平海水师求援!”

张叔夜如今只是海州的知州,权利不算大,可在场却没人轻视他,不仅仅因为他出身名门,武功极高,更因为他们张家早年曾一度扳倒蔡京,迫使蔡京丢官隐居,可惜由于错综复杂的朝廷关系,蔡京很快又再度恢复官职,张叔夜也因而被贬为知州,虽说最终结果是输了,但蔡京也没敢过分地对待张家人,足可见张家人在朝中的地位。

他此刻的提议也瞬间得到王环充的认同,当即接过话道:“张大人的计划可行,这里距离沧州海岸确实不算远,再加上今日天气也较好,没有太大风浪,只要带上罗盘,救生小船也必然能赶到沧州,但问题在于救生小船只要一出去,必定就被假扮海寇的辽国人看到,到时候他们集中进行炮击,突围的可能性很低!”

这话一出,朱伯材却是想都没想,沉声问道:“我们总计有多少艘救生小船?”

“四艘!”王环充肯定回道。

“那我们就分成四个方向突围,我就不信一个人也突不出去!”说着,朱伯材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果断接道:“形势已经是这样,大家都没有选择,眼下这两艘船上就只有我、曾夤、张叔夜和童贯派来的雪玲武功最高,那么就由我们四个分别带人突围求援,其他人则留下来与金国使团退守无名小岛,占据地势险要的地方,撑得越久越好。”

众人各自思量片刻,也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当下就同意了这个决议,王环充眼见事情定下来,心里松了口气,立刻朝着另外那艘船打了旗语,告知那边最后的决定。

很快,两艘战船开始向着无名小岛全速前进,跟在后方的辽国人似乎也发现他们的意图,发力追来。

好在大宋的造船技术极度领先,战船有很多应急的机关,即便已经残破不堪,但还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支撑,在确定要放弃战船之后,这些机关都被用上,再加上王环充果断下令扔掉投石机、火石炮等重型武器,战船速度自然是大大加快,但这么做的后果也就是战船会彻底报废。

临近无名小岛的时候,四艘救生小船纷纷下水,朱伯材、曾夤、张叔夜和雪玲分别带着十多个侍卫上了船,扬起小风帆,划起船桨,彷如扇形般从四个方向突围,其他那些金国使团和大宋使团的人则纷纷靠岸,急速向着小岛中心冲去,意图抢先占据岛内的制高点。

扮作海寇的辽国人这会儿也已经追得很近,四条救生小船刚刚开始突围,猛烈的火石炮便袭击过来,因为朱伯材走的方向距离辽国战船最近,所以他那边也遭到最多的攻击。

“快!快划!!”朱伯材蹲在小船的船头,不停催促船上的人加快桨速。

“砰!”一声巨响。

一颗火石弹在船沿边上炸裂,瞬间就让右弦破了个窟窿,坐在那个位置划桨的两个侍卫当场被砸死,船只也开始漏水。朱伯材看到这个局面,心知已经不可能突围,当即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快绕道回小岛!!”

“伯材快退回小岛!!”

“快退回去!!”

远处船上的张叔夜和曾夤遥遥看到他被击中,同样急得大声震吼。

生死时刻,朱伯材这边的动作也非常快,小船很快就绕了个圈,避开辽国炮火,迅速朝着小岛划去,幸好如今的火石炮比较原始,无法轻易转向,威力也不算很大,再加上辽国战船体积较大,转向没有小船快,所以他们还是得以逃脱。

可他们这边刚刚脱险,曾夤那边的船又狠狠挨了两个火石弹,小船当场断为两截,船上的人手也在眨眼间就死伤一半,好在曾夤和剩下几人反应够快,猛地跳到水里,凭借极好的水性,扶着断木向无名小岛急速游去。

电光火石间,两艘船都失败而回,唯独张叔夜和雪玲成功脱离了辽国战船的攻击范围。

救生船的船身狭长,阻力更小,轻便灵活,因而速度也比大船要快很多,辽国人知道大船追不上,很快就分出十几条救生小船下水,载着辽国高手紧紧跟随。

突围而出的雪玲和张叔夜不敢有丝毫懈怠,亲自与侍卫们共同划桨,始终与辽国追来的船只保持一定距离,就这么时追时停地航行了大半日,绵延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深夜时分,他们成功登岸,但辽国的船只仍旧在快速接近,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张叔夜回头看了看,虎目闪动厉色,果断地道:“雪玲姑娘,辽国追过来的高手肯定不少,大家不如全都分头走,能跑掉一个算一个,至少多些突围报信的希望!”

雪玲一脸冷漠,点头道:“随你安排!”

形势紧急,张叔夜也顾不得多说,随便找了个方向,立刻施展轻功纵跃而去,众多侍卫也纷纷各选道路,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唯独雪玲仍旧伫立在原地,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嘴角才露出一抹冷笑:“你们全死了最好,还指望我去报信?那些辽国高手要拖延你们报信的时间,肯定往南或者往东追,我偏偏往北方辽国的方向走,必定不会有事!”

话音落下,雪玲拿出罗盘辨别了下方向,顺手就把罗盘给扔了,展开身法向着西北方赶去。

她一路飞驰,速度很快,等到黎明前夕,已是赶了数十里路,纵然她内力深厚,这时候也有些吃不消,感觉极度困倦,当即停下身来回头查看,等感觉不到有人追过来,心里略微放松,便找了颗大树跳上去,在粗壮的树枝窝里睡下。

…………

耶律庆哥这几天的心情糟糕透顶,他因为师命而被迫参加阻截大宋使团的行动,每日都在大海上风吹日晒,自然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在航道上等来大宋使团的船只,哪曾想大宋使团的护卫人员又非常厉害,两边曾几度接弦近战,厮杀得异常惨烈,连他自己都曾两度遇险。

一次是在混战中措不及防,差点被张叔夜恐怖的天雷功给震死,幸好琼妖秃骨救援及时,不然怕是小命都丢了。另一次是被雪玲的天山六阳掌偷袭,惊慌之下,只能顺手把自己非常喜爱的女奴给扔出去抵挡,结果他费尽心血培养的女奴就这么被活活打死,气得他跳脚。

今日他本来不愿意追杀突围逃走的宋人,嫌累得慌,可当看到逃跑的人中有张叔夜和雪玲,他顿时就来了精神,罕有地主动请战。眼下张叔夜和雪玲势单力孤,正是他报仇的良机,当然不肯放过。

等追到岸边的时候,他又在船上看到宋人分头逃走,心中也是有些犹豫自己该追谁,哪想刚登上岸,跟他趣味相投的琼妖秃骨却立刻拉着他说:“我们不如去追那个女的,以我们二人的武功,联手活捉她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我先让你享用,为你那个女奴报仇,但是人要归我,以她的美貌必定能在别的部落卖个好价钱,或者你愿意出钱的话,我也可以卖给你,反正你我都是被迫参加这次追击,何必去追什么张叔夜,他武功高不说,一把老骨头也卖不了几个钱,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行!就按你说的办!”耶律庆哥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下来。

两人也没管其它的辽国将士,当即朝着雪玲逃走的方向追去,可直追了两个多时辰,却丝毫没有看到雪玲的影子,耶律庆哥的心情也是糟糕透顶,忍不住出声抱怨:“那个女人真是能跑,她就不累吗?”

琼妖秃骨阴沉着脸,一边施展轻功急速奔行,一边冷笑道:“没事,她的武功虽然好,轻功也还不错,但终究是女人,体力不可能赶得上我们,沿着痕迹追踪下去,必定有收获!”

耶律庆哥略微安心,随后又默默地跟着追了几里地,但还是没看到雪玲,这也让脾气暴躁的他有些按捺不住,正要说话,琼妖秃骨的小眼睛里却猛然闪过精光,快速跃动的身体猛然转向,直接扑向不远处的大树,雄浑的内力在他的右掌凝聚,甚至让手掌都完全发黑。

“小美人儿,那天在海上让你侥幸走脱,今天就再让你尝尝我的腐阴功,看你还有没有本事逃走!”

“咔!咔!咔!”

雪玲的身影从树冠中狂冲而出,撞断无数嫩绿的树枝,飞速奔逃。

“跑?”耶律庆哥眼中寒光闪动,运起龙象般若功,左拳裹带着刚猛的龙象之力,势大力沉地击向了雪玲……

第0164章 那片花海

眼看耶律庆哥的拳头裹带着龙象之力袭来,雪玲怒气满胸,拼力打出一掌,正是天山六阳掌的绝技之一,阳歌天钧!

“砰!”

拳掌相击,发出一声闷响,耶律庆哥当场被雪玲强大的内力震得连退十几步,惊得大喊:“秃骨小心,这个女人早前还隐藏了实力,她的内力极其深厚,威力也非常大!”

雪玲也同样不好受,耶律庆哥的龙象般若功很霸道,刚刚硬碰这一下让她体内气血翻腾不已,当即便借力倒飞而出,凌空连续翻滚数圈后,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腾跃而起,急速往西北方奔逃。

“哪里跑!!”琼妖秃骨抢先一步拦住去路,乌黑的手掌接连挥击,逼得雪玲无法脱身。

雪玲见他死缠着自己,心中也是发狠,不再一味躲避,反而使出天山六阳掌发力反击,招招狠辣,旁边的耶律庆哥急忙催动龙象般若功加入战团,与琼妖秃骨合力围攻。

一时间,三人腾挪纵跃,时而打到树冠之上,时而又打回地面,拳掌之间快速交击,直打得落叶飞溅,小树崩断!

琼妖秃骨的功力还在耶律庆哥之上,即便他的腐阴功比不上龙象般若功,但高出很多的内力修为却让他的威胁更大,而且他的招式更为阴毒,腐败阴寒的真气让雪玲疲于应付。

激斗数十招后,雪玲感觉自己丝毫没有战胜两人的希望,急欲寻找机会脱身,可两人就彷如跗骨之蛆,死死缠着她不放。耶律庆哥还好,虽然实力很强,龙象般若功也足够刚猛霸烈,但终究学的是堂堂正正的功法,以雪玲的武功要摆脱他也不是特别难,反而是那个琼妖秃骨特别难缠,他的武功阴邪诡异,身法也特别能粘人。

“耶律庆哥、琼妖秃骨,你们这么想杀我,那总得来个人陪葬!”激战中的雪玲杀意十足,尽管明知道是绝境,但丝毫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她从四岁就被逼着杀人,幼年也是在非人的训练中长大,喝过人血,吃过腐肉,思想早已麻木,根本就没有恐惧这个概念,论起狠辣,恐怕更甚于琼妖秃骨。

眼见此刻难以脱身,她银牙紧咬,一双美眸突然就变得血红,看上去有种深邃的美丽,但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感。

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吓了一跳,招式微有些停滞,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雪玲冰冷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恐怖的诡笑,那模样就彷如是从深渊中走出的厉鬼。

“阳春白雪!!”

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尖锐的女音刺得人耳膜生疼,面色恐怖的雪玲突然不管不顾,生生硬抗了耶律庆哥的拳头和琼妖秃骨的掌力,而她的双手也挥出了天山六阳掌的绝技阳春白雪,直直打在两人胸口。

“噗!”三人近乎同时喷血倒飞,重重摔落在地。

雪玲的伤势要比两人重得多,可她却是第一个再度起身的人,幼年经历的残忍厮杀让她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她疯狂的时候,已经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人,满脑子只有杀戮。

琼妖秃骨看到雪玲那双血红的双眼,看到她脸上犹如厉鬼的惨笑,看到她身受重创却彷如未觉地走来,心中惊惧万分,顾不得多想,略微压制住伤势,当即催动身法飞遁而走。“耶律庆哥,这疯婆娘不好惹,她是经过非人训练的杀手,可以拼死我们任何一个人,这个女奴不要了,快走!”

耶律庆哥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眼见狡猾的琼妖秃骨都抽身逃走,哪里还会犹豫,当即就跟着施展轻功跑了。

雪玲要拼死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但要追他们却很难,她的伤势比两人更重,已经没有能力进行长途追袭,当她目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血红色的眼睛很快就恢复正常,人也随之软倒在地!

躺在污浊的泥土上,她美丽的双眼也只是麻木地望着渐渐发白的天空,没有悲,没有痛,甚至没有庆幸和喜悦,只有麻木和冰冷,这样的死里逃生,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从七岁开始,从她当年被送入杀手的训练场地开始,她就循环往复地经历着这样的事,她身为一个人的人心,早就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中濒临寂灭。

天色渐渐大亮,雪玲默默地尝试了无数次,尝试着把体内的腐阴真气和龙象之力祛除出体外,可惜都失败了,她残存的内力和受创严重的身体已经无法驱除这两股要命的力量,等待她的似乎只有死亡。

慢慢的,她陷入了昏昏沉沉的境地,春风也掀起泥土中那些已经开始腐败的落叶,渐渐遮挡住她那娇美的身躯。

不知为什么,濒临死亡的她做梦了,她的精神和意志彷如沉浸到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进入了早已被遗忘和埋藏的角落!

…………

那是美得彷如人间仙境的地方,睁眼就是漫山遍野的野花,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它们生在这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喧哗,只是伴随着轻风的歌唱而自由舞动,彷如那正在跳跃的精灵,尽情展现着美妙的身姿,而花丛中的青草也同样不甘寂寞,嫩绿得仿似能滴出水来,仿佛要与动人的花儿比个高下!

这片花海中间还有一条小溪横穿而过,溪水清澈见底,目光随意一扫,便能看到无数鱼儿在里边欢快游动,而在这清凉的溪水旁边便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庐,旁边还开辟着几亩菜园,轻悠悠的菜苗正在其中茁壮成长。

一个绝美的妇人此刻就坐在茅草庐门口的织机前面,恬静地纺着粗布,不远处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年纪不过三岁多,正兴高采烈地追着三只蝴蝶,因为追得兴起,她更是拍着小手,高声欢叫:“娘亲,娘亲,你看那只小蝴蝶跟着两只大蝴蝶走了,那大蝴蝶肯定是它的爹爹和娘亲,它们一家人团圆啦!”

美丽的夫人面带微笑,一边踩动着织机,一边笑着回应:“既然小蝴蝶找到了爹和娘,那你就不要再打扰它们啦!让它们一家人快乐的生活不好吗?”

“嗯!我不捉它了!”稚嫩的小女孩儿发出天籁般的童音,羡慕地盯着美丽的花蝴蝶,目光纯净地都能一眼望到底。“娘,小蝴蝶都找到爹爹了,我的爹爹在哪儿呢?”

“铛!”妇人手上的弹弦应声而断,脸上的慈祥也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奈的悲伤。

她轻轻站起身来走到小女孩旁边,心疼地把她抱到了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玲儿,你爹爹是个大英雄,他为了让全天下的孩子都能有爹爹,所以要去消灭坏人,要去搏斗!”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爹爹啊?上次跟娘亲去镇子里卖布,我跟镇子里的小伙伴说爹爹是大英雄,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吹牛皮,等爹爹来了,我一定要让他们看个清楚!”小女孩满目期待,把头埋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期望母亲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美丽的妇人泪流满面,朱唇轻轻吻上小女孩的额头,仿似下定了决心。

“娘下个月就带你去找爹爹,我们再也不分开!”

小女孩兴高采烈,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在山野中久久回荡!

…………

梦境的画面流转,来到了一个破落的山头,这里满地都是强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残肢断臂也随处可见,那流出的血水甚至把山顶的泥土都染得暗红。

一个绝美的少女双手滴着血,伫立在泥土堆积的坟墓之前,面容冷得可怕,血红色的眼睛充斥着无尽的血腥与仇恨。

“你为什么死了!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能死在别人手中!!!”

“我还没有亲口问过你为什么抛弃我娘,为什么抛弃我,你怎么可以死!!!”

“哈哈哈……大英雄,你这个大英雄现在就死在这么个地方,就只剩这么一把黄土?”

凄厉的嘶喊在山间回荡,惊得鸟雀齐飞!

少女的眼泪也彷如断线般滴落!

突然间,她仿似崩溃了,绝美的容颜上布满惊恐,血红色的双眼里全是慌张,她趴到那无名坟墓之上,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疯狂刨动泥土。“不!你没死!你肯定还没死!我还没有亲手杀死你,你不能死,你不准死!你不准死啊!!!”

“砰!”

少女狠狠挥出一掌,强大的真气把地上打出窟窿,碎土四溅。

她泪流满面,仰天长啸。

“爹!你英雄一世,你用一生去保了大宋,保了天下百姓,保了赵家江山,为什么独独没有保我娘,没有保我啊!!!”

“你一身武功震古烁今,为什么我还没来杀你报仇,你就死了啊!!!”

撕裂般的哭嚎震动天地,却没能让上天张开双眼,绝美的少女跌坐在地,无声无息,再没有发出声响。

这一坐就是三天!

三天后,少女站起身来,无喜无悲,容颜再度变得犹如寒冰。

“爹,我杀不了你,但我知道你精心培养了一个赵不凡,那我就杀他,我知道你在乎大宋,那我就让大宋亡国灭种,你在乎什么,我就一定毁掉什么!!!”

…………

梦境再度变换!

霸州城头,少女冷漠地看着辽兵从城门里争先恐后地逃出,直到城头出现一道英武的身影,她的脸色才有刹那间的变化。

她与那人的眼睛遥遥对视许久,缓缓转身离去。

“爹,我当年被你抛弃,要杀你报仇,你却为了赵不凡这个徒弟而死,不让我如愿!我曾发过誓,今生只做同代最强者的女人,你又精心培养出这个赵不凡,教他武功,教他学识,让我今天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很好,我就跟你斗到底,我要在赵不凡极度辉煌的时候亲手杀死他,还要帮助西夏覆灭大宋,让大宋亡国灭种,让你在乎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让你在我死后也到黄泉来找我,让你生生世世都后悔抛弃了我和我娘!”

…………

对影山!

疯狂的少女纵身狂奔,血红色的眼睛流下的全是血泪。

“我为什么要给赵不凡降龙十八掌秘籍,我为什么总是下不了手杀他,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啊!!!”

“爹,你抛弃了我娘,抛弃了我,让我们受尽悲苦,却在晚年才想起来看玉佩,你是想赎罪吗?天下有那么好的事吗?”

“小师妹?哼!你赵不凡倒是叫得亲热,说得倒是动听,不过就是想利用我罢了,无论你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终究会杀你的事实!”

…………

孟州,洛口小镇!

美丽的少女从赵不凡的屋子里出来,一路狂奔到了镇外,容颜虽然冰冷,目光却变得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去提醒他,为什么不任由他去抢李邦彦送给童贯的生辰纲,如果不提醒他,他肯定卷入这场阴谋,必死无疑!”

泪水滑落,她卷缩着躲到大树底下的草窝里,抱成一团,无助地抽泣。

“雪玲,你真没用,你忘了受过的折磨吗?他不过就甜言蜜语地叫了你一声小师妹,你就狠不下心?你可是最残忍的杀手,你可是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杀手,你可是肩负着娘亲和自己的深仇大恨!”

“不!我不可能是心软,我只是渴望在他极尽辉煌的时候再杀他,肯定是这样!”

…………

霸州大城县,月湖山庄!

冷漠的少女在密林中狂奔,许久后才顿住脚步,狠狠给了自己一掌。

猩红的血丝从她的嘴角溢出!

“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帮赵不凡,从今往后,我决不再帮他!”

…………

雪玲的梦境就在这种零碎的画面中不停变换,最终却是回到了最初的花海,回到了那美如仙境的地方!

她变回了三岁的模样,快乐地在花丛中追逐着蝴蝶,幸福而自由地奔跑!

那稚嫩的笑声听得让人心醉。

“咯咯咯!!娘亲快来看啊!这些花蝴蝶的家人又多了一只!!”

可惜织机旁边的绝美妇人已经不存在,空荡荡的原野里也听不到任何回应,静得让人发慌!

年幼的雪玲歪着脑袋左看右看,怎么也找不到娘亲的身影。

“娘!娘……”

“娘亲在哪儿啊?你丢下玲儿了吗?你不要玲儿了吗?”

粉雕玉琢的小雪玲害怕了,她惊恐地胡乱奔跑,可怎么也跑不出花丛,跑得好累、好累!!

这时,花海慢慢变得模糊,边缘处慢慢变成黄沙大漠,无数小孩提着带血的屠刀,一步一步,狰狞地向着她走来。

“爹!娘!玲儿害怕,你们在哪儿?”

小雪玲跑不动了,恐惧地卷缩着,美丽的花海、溪流、青草都在迅速模糊,变成黄沙大漠!

她那白皙稚嫩的双手也开始颤抖,黑红的血夜凭空冒出,慢慢浸染了她的手,最后连身上也开始涌动黑血。

“啊!血!血!血!!”

小雪玲凄厉惨嚎,不停拍打着那些要把她吞噬的黑血,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些黑血仍旧在疯狂涌出!

她哭得声嘶力竭!

她哭得绝望凄哀!

她身上的黑血越来越多,渐渐就要将她完全吞噬!

这时,天空中却突然出现一片五彩祥云!

一道英武的身影骑着雪白的战马,提着金色的战枪,穿着五色战甲,如同天神般踏着祥云飞来,所有的黄沙大漠都在这瞬间远去,小雪玲身上的黑血也渐渐消退。

花海仍旧是那片花海!

小雪玲泪眼婆娑,纯净的眼神直直地望着那俊朗的面容。

“大哥哥,你是谁?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小师妹,我是你师兄!师傅和师娘吩咐我接你回家!”

…………

刹那间,早已被腐败落叶覆盖的雪玲猛然睁开眼睛,从梦境中醒来!

她发出了迷糊地呢喃。

“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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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5章 出事了

赵不凡这些天少有地过了些舒坦日子,自从时迁带回梁山匪寇的情报后,他就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因而过得很舒心。

早前因为极度缺少粮饷,他也是被逼得焦头烂额,当时林冲偶然说起气话,提及要去抢夺辽国府库,他就被勾起了心思,隐隐打起剿匪的主意。毕竟梁山匪寇兵强马壮,其抢掠的财富自然令人垂涎。

可随着东仙港和聚贤庄分别抽出巨额资财来缓解燃眉之急,每月也仍旧按照原来的定额持续供应钱财,钱粮短缺的事自然就得到了缓解,而根据时迁的情报来看,梁山匪寇日渐强大,这样一来,从北疆劳师远征梁山就变得不太划算。大军只要出动,开支就会成倍增加,如果没能打下梁山,粮饷又再度告竭,岂不反而弄巧成拙。

虽说请旨出兵会得到朝廷额外供给粮饷,但他可不敢去相信掌管枢密院的童贯,以童贯渴望他早死早超生的强烈愿望,到时候越是缺粮,童贯越会拖延,如果军队因为缺粮而惨败,说不准还会被安上剿匪不力的罪名,那才真是欲哭无泪!

因而剿匪的想法就被他搁置下来,只管安心待在淤口关练功和处理军中事务。

这天,他仍旧如往常那般专研无名枪法,正沉浸在体悟之中,吕方却手持方天画戟跑了进来,心急火燎地大喊大叫:“将军,出事了!出事了!!”

赵不凡被他打断了体悟,眉头紧皱。

“什么事这么慌张?”

“将军,有个受伤的女人昏倒在将军府门外!”吕方看了眼正在不远处练武的尚昆阳,满脸焦急。

“一个女人昏倒叫我干什么,把她带去找医官帮忙就好,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赵不凡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随即又抬起了铁枪。

吕方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瞥了眼尚昆阳,这才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那女人不是别人,是将军那个疯了的师妹!”

“屁话,我哪来的师妹!”

赵不凡顺口扔回一句,可转瞬间又想起很久没见的雪玲来,当即神色一变。

“你是说雪玲?”

“嗯!”吕方连连点头,急声道:“就是当年在对影山下发了疯,把我和郭盛打伤的那个女人!”

当年赵不凡跟着朱伯材和朱琏去青州飞龙堡追燕震南,可惜没能赶得及,最后只见到被满门屠灭的飞龙堡,此后朱伯材去沧州营救贤王赵俣,朱琏也因为与他产生矛盾而分道扬镳,他就独自返回北疆,正好在对影山附近碰到雪玲,当时雪玲受到精神刺激而失控,陡然见到正在比武的吕方和郭盛,险些把他们杀掉泄愤。

吕方也被雪玲那时候的疯狂模样吓到,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对她的印象很深刻,而且吕方那时候还听到了赵不凡和雪玲的对话,知道她是赵不凡的小师妹,还隐约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非常复杂。今天正好是吕方在将军府执勤,偶然看到个美艳女子昏倒在将军府门外,自然上去查看,等认清雪玲的相貌,当即就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赵不凡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雪玲,当即急得丢下铁枪就往外赶,心里极度疑惑。

“雪玲当年的武功就那么好,本身又是经过严苛的训练,在西夏一品堂和蔡京、童贯手下有着多重身份,做事极度聪敏,怎么会重伤而昏倒在我的将军府外?”

这么想着,他很快就来到将军府的大门口。

此时守门的近卫正在驱逐街上的围观百姓,而门前石狮子旁边就有个昏倒的女人,尽管她浑身是血,美丽的容颜也被污泥所遮挡,但赵不凡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雪玲。

可惜雪玲此刻的打扮既不是代表西夏一品堂时的娇俏活泼,也不是代表蔡京时的清新素雅,更不是代表童贯时的浓妆艳抹,浑身就是带着血迹的粗布麻衣,所以赵不凡也难以分辨她是代表谁去出任务而受伤。

“吕方,你刚才怎么不把她抬进去再来禀报?”赵不凡的语气充满责问。

雪玲是他大师傅的遗孤,也就是他的亲人,这对于无亲无故的他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而且雪玲还不止一次地帮助过他,尽管每次都不太友好,但终究是有着厚厚的情谊。

吕方畏惧地退了一步,连连摇头:“我不敢碰她!”

当年的雪玲显然给他带来非常深的阴影,眼前这模样分明就是还没走出来,赵不凡也知道这事儿,当下摇摇头,亲自跑过去把雪玲横抱起来,返身回了将军府。“快去把医官找来!”

雪玲似乎还没有完全昏迷,赵不凡抱着她没走几步,她的眼睛就轻轻张开一条缝,但看到赵不凡的面容后,很快又昏睡了过去,自此就再也没有醒过。

回到房里,赵不凡轻轻把她放到床上坐下,这又运起九转金阳真气帮她调气通血,可没想这真气刚进去,他瞬间就感受到两股强横的内力在伤害雪玲的身体,其中一股充满腐寒之感,极为难缠,而另一股更是让他很熟悉,正是当年令他饱受折磨的龙象之力,那时候如果没有折月芝的拼死相护,他恐怕早就已经英年早逝。

“好生厉害的龙象般若功,伤雪玲这人比当年的耶律庆哥还要强上两分!”

赵不凡心里冷哼一声,进一步催动起九转金阳神功,意图把雪玲体内的两股真气都祛除掉,那强大的内劲使得他和雪玲身上的皮肤都隐隐泛起红光,头上也冒着若隐若现的白气。

他如今的武功已经远非当年可比,内力修为高达三品,武学修为也在华山上突破瓶颈,达到五品境界,再加上近期苦研打狗棒法和无名枪法,实力大进,早已是越过一流高手行列,出手武力甚至已经在关胜、林冲等人之上,那腐寒真气和龙象之力虽然强,但也无法难住他。

“嗖!”

腐寒真气和龙象之力化作两道劲气从雪玲的天灵盖溢出,徐徐消散,雪玲也随之软倒在他的怀里。

他轻轻把雪玲放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静静守候。

没过太久,吕方带着几个医官匆匆赶来,好一番折腾,这才给雪玲煎了些药汤喂下。

此后两天,雪玲持续高热,长久处于昏睡状态,由于将军府还没有丫鬟,朱琏也不在,所以赵不凡只能去把扈三娘请来帮忙,专门为雪玲擦洗身子。好在雪玲内功深厚,再加上疗养得当,从第三天开始就迅速好转。

清晨,赵不凡正在房间查阅巡逻哨骑的汇报,突然就听到隔壁响起激烈的打斗声,没等反应过来,便听到扈三娘大声呵斥:“你这女人怎么不识好歹,睁眼就出杀手,要不是我这些日子照顾你,你的伤能好?”

赵不凡吓了一跳,心知雪玲醒了,想到她那心狠手辣的习惯,顾不得犹豫,直接提气急纵,从窗户跃出,几个起纵就窜进了雪玲疗养的房间。“师妹住手!”

此时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木床碎成两段,装水的铜盆也打翻,烛台插到了横梁上去,被褥更是碎裂成无数的棉花,弄得满地都是。披头散发的雪玲全神戒备,仅仅披着件睡衣站在墙角,这边的扈三娘则是捂着胸口,俏脸上满是愤怒。

“你怎么样?”赵不凡可是知道雪玲的厉害,当即就跑去扶着扈三娘询问。

扈三娘摇摇头,脸色逐渐缓和:“没什么大碍,她听到我的话就没再动手,只是她的武功太可怕了,十几招就让我有些吃不消!”

赵不凡的右手轻轻搭上她的后背,渡了口真气过去,让她好受了些,这才责怪地看向雪玲道:“小师妹,这些日子全是扈三娘在照顾你,你怎么能问都不问就动手呢!”

“习惯!”雪玲淡淡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冷得可怕。

扈三娘看了看她,转身就往外走。

“不凡大哥,你这个师妹我实在应付不来,还是你亲自照顾她吧!”

看着扈三娘在院子里远去,赵不凡无奈地叹口气,回头看向仍旧面无表情的雪玲。

“你怎么会受伤?”

“被人打的!”

“……”

赵不凡无语,想了想才再度问道:“那你总得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来的我这里吧!”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雪玲突然很紧张地低下头,打量自己的穿着。

又来了!

赵不凡心里暗暗叫苦,雪玲这种极度跳跃的思维仍然让他很不适应。

“没,没有,看上去还行!”

这话出口,雪玲却猛然发飙,尖着嗓子大喊大叫:“出去,你给我出去,快让人给我找两件衣服来!”

“好,好,别生气,我让人给你找衣服!”赵不凡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快步走出房门去找了套朱琏的衣物给拿过来,可没想却不合雪玲的口味,只得又返回去抱了一大捆过来给她挑。

这么好一阵折腾,雪玲总算找到一套她还算满意的,然后又是长久的梳妆,直弄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这才打扮得清新素雅,彷如个大家闺秀般从屋子里走出。

“现在美吗?”

“美,很美,你其实不穿衣服也很美,天生丽质!”赵不凡顺口回应,但也说的是实话。

“你看见过我没穿衣服?”雪玲那双冰冷的眼眸突然间带着些许疑惑。

“不!不!不!没见过,我不是那个意思!”赵不凡急得连连摆手,生怕她哪根筋不对又发疯。

哪想雪玲虽说一脸冰霜,但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冷淡地说:“看就看吧!算是还你救我这一命的情,再说你我之间终究会有个了断,要嘛我成为你的女人,要嘛就是我杀了你,无所谓了!”

赵不凡瞬间瞪大眼睛:“我真没看过!”

“你岳父恐怕要死了!”雪玲话音冰冷。

“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我是真没看过,你受伤后都是扈三娘在照料,我根本……”赵不凡正在解释,陡然反应过来,茫然地说:“你刚才说谁快死了?”

“朱伯材!”雪玲冷冷地道。

刹那间,赵不凡神色巨变。

“究竟怎么回事,你别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好好说话行不行!”

“好好说什么?”雪玲反问。

赵不凡真是被气得不行,急声道:“我让你说朱琏的父亲在哪儿?”

“沧州东边的无名海岛!”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

“姑奶奶,你把事情从头到尾都给说清楚,行不行?”赵不凡真是欲哭无泪,脸都皱成了一团。

看到他的模样,雪玲罕有地笑了!

一丝轻笑,真犹如冰川融化,寒冬褪尽,绝美不可方物!

赵不凡微有些失神。

可惜那抹笑容去得太快,顷刻间就再度被冰冷的容颜所遮掩,彷如没有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金国大使李庆善今年再次奉命出使大宋,商议联合攻辽的事,皇帝赵佶随后派赵有开与马政为使,携带诏书和礼物随同金国使臣回访,行至登州海港,赵有开被刺杀身亡。海州的知州张叔夜扮作护卫协同出使,曾与那个蒙面杀手激战,指出那人用的武功是金国完颜家的不传之秘,皇极惊世典!

皇帝赵佶得到千里快报,下令童贯与朱伯材、曾夤共赴登州调查,扣下了金国使臣李庆善一行,同时童贯又收到密报,得知辽国把辽东地区正式封给金国,册封金国的国君为东怀王,承认他们立国,认同他们以附属国存在,有彻底和解的意思,金国也暂时接受了册封!

童贯伐辽之心迫切,极度渴望促成宋金之盟,担心此事会影响皇帝赵佶的态度,有意把这个情报压下,但却被蔡京的人发现,派人快马报知皇帝赵佶。赵佶随即便传旨到登州,以金国皇室内部对于抗辽的想法有分歧,联合攻辽难以成功为理由,诏令停止和谈,奉命出使的人员全部各归本职!

宋金联盟眼看就要破灭,辽国人马植却赶到登州,讲出辽国的作为是有意破坏宋金联盟,拿出了铁证,这个马植虽说是辽国的豪门望族子弟,深得辽国朝廷信任,但终究是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一心思归大宋,多年来与童贯暗通款曲,竭力鼓动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还被童贯在大宋另外安了个身份叫赵良嗣,封官授爵。

皇帝赵佶也知道马植的双重身份,曾几度与他私下里见过面,看到他拿回的铁证,再无疑虑,立刻下诏继续出使,同时让朱伯材和曾夤也暗中跟随,用以保护两国使臣,船队自此得以顺利出海,但没想到行程被人泄露,在海上遭到扮作海寇的辽国高手阻截,被迫往西逃入渤海,意图到沧州寻求庇护。此后……”

静静听到这里,赵不凡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直直地望着雪玲,出声打断。

“小师妹,既然你知道得这么详细,那么你在其中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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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6章 狠辣枭雄

“很高兴你现在仍然不笨!”面对赵不凡的质问,雪玲冷淡回应。

两人持续对视许久,雪玲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直到赵不凡都有些快按捺不住,她才突然出声:“其实赵有开就是我亲手杀死,那个与张叔夜激战的黑衣杀手正是我,而且我也是大宋使团的陪同人员之一!”

赵不凡心里早就有些推测,此时听到雪玲亲口承认,他也没觉得太过意外,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师妹,你怎么又会懂得完颜家的皇极惊世典?什么时候又与金国扯上了关系?”

“我与金国没有关系,我练的内功叫无相神功,可以模仿天下大多数武功,但只是看上去一样,实际不一样,那个张叔夜的天雷功虽然厉害,见识也很广,但与我交手的时间不长,无法发现!”

说着,雪玲轻飘飘地跃上了旁边的大树,居高临下地道:“此外,那个给童贯传递情报的人也是我,是我告诉他辽国已经册封金国国君为东怀王,至于那个辽国人马植,他更是时常由我保护着去见皇帝赵佶,你说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听到现在,赵不凡终于彻底弄清了雪玲的身份,目光灼灼。

“小师妹,既然你真正效力的对象是西夏,那么潜伏在童贯和蔡京麾下做双面细作,目的也是为了颠覆大宋?”

“怎么?很吃惊?”雪玲冷然相应。

“为什么?”赵不凡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为什么?”雪玲彷如被刺到逆鳞,眼睛瞬间就红了,满布着血丝。“虽然我的外曾祖母是宋人,可我的外曾祖父却是西夏人,而且我的外祖父同样是西夏人,我娘自然是以西夏人的血统居多,你说为什么?”

“可大师傅是宋人!”赵不凡低声叹道。

“他?你别跟我提他,如果不是他抛弃我娘,抛弃了我,我会是今天这幅模样?”雪玲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激动地道:“我娘生在西夏,长在西夏,不但身世不凡,容颜更是绝美,曾被追捧为西夏第一美人,她本该有美好的一生,可她却不幸地遇到了你的大师傅,爱上一个不该爱的混蛋。

我娘为了他而背叛西夏,抛开一切跟着他叛逃到大宋,可是他呢?他为了所谓的大义,一年也不回家一次,整日不是在这里厮杀就是那里征战,直到与当年的辽国第一高手耶律峰交战过后,他因为双腿筋脉严重受损,武功大幅退步,这才回东京开封做了皇城司提举,还与我娘生下了我。

可你知道吗?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险些丧命,但他竟然没有回家,还失踪了好多天,即便后来回到家也是整日闷不吭声,我娘当时感觉他似乎与皇帝赵佶产生裂隙,劝说他去西夏隐居,本想着一家人能好好生活,可他却以什么家国大义怒斥一通,把我娘气得第二天就带着我悄悄出走。

我娘多年来为他付出多少,可他竟然这么对待我娘?

可是我娘还是对他抱存幻想,仍旧在初遇你大师傅的地方造了间茅草庐等候,指望他还能记得旧日的情谊,指望他能来道个歉,指望一家人能够团聚。那时候我娘独自带着襁褓中的我会是多么艰难?而你大师傅那时候在哪里?他还在做他的皇城司提举,根本就忘了他与我娘初遇的地方。

我娘在那里等了整整三年多,你的大师傅始终没来,我娘看着我慢慢长大,听着我总是询问爹爹,心里非常难受,终于决定放下自尊,带着我又返回东京去找他,可这时候的他却已经失踪,根本就不知去了哪里。

我娘四处打听,这才从他的老部将那里得知,他已经与皇帝赵佶决裂,赵佶虽然没有杀他,但禁止任何人再提起他,还命人把所有关于他的文献记载都给抹除。得知这个消息,我娘心灰意冷,怎么也没想到他即便是落了难,仍旧没有去找我们。

绝望之下,我娘只能带着我返回西夏,但这时候的西夏已经与她当年离开时大不相同,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在动荡的政局中死去多年,两个舅舅也不知所踪,十有八九也已经死去,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我娘的回归很快就被有心人得知,那些人图谋她的无相神功和天山六阳掌,意欲抓我来胁迫她,我娘在极度悲愤中把他们全都给杀了,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她自己也重伤垂死。

不久,刚刚当上晋王的李察哥赶到,他因为爱慕我娘,拼尽全力相救,可我娘终究伤势太重,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临终之前便请求他照顾我,又因为我娘练的无相神功很奇异,是天下极少数可以直接传功给别人的武学,所以我娘便决定把一身无相神功都传给我。可惜我当时年龄太小,根本不能吸纳她的真气,所以她就只是把真气传到我的体内,嘱咐我日后慢慢炼化。

当时我亲眼看到我娘呕血而死,哭得声音都没了,而那时候我才只有四岁,后来李察哥厚葬了我娘,还把我带到西夏一品堂,告诉我要活下去,要我迅速炼化我娘的真气,用她的武功来为她报仇,并逼着年仅四岁的我杀了第一个人。

到我七岁那年,李察哥把母亲的遗信给了我,让我得知一切前因后果,然后他就把我送到了大漠,把我扔在西夏一品堂训练杀手的地方,让我与别的小孩互相残杀,让我喝人血,逼我杀人!

我曾哭得声嘶力竭,我曾怕得瑟瑟发抖,我无数次梦见母亲慈祥的容颜,梦见那温暖的被窝,可睁开眼睛却是黄沙大漠,是别人带血的屠刀,我不停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因为我想活下去,我想亲自去问问那个毫无记忆的父亲,问他为什么要扔下我娘和我!

在那个残酷的大漠中,除了风沙就只剩下冰冷,我不知道自己是靠着喝了多少人血才能活下来,不知道自己是否吃了人肉,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我连母亲慈祥的面容都渐渐记不得,但我就记得一个人,我就想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丢下我娘,为什么要丢下我!”

一口气说到这里,雪玲浑身的杀意已是迅速蔓延,体内雄浑的内力引动周边的树叶都跟着飞舞摇曳,那绝美的容颜上带着疯狂的诡笑。“我知道你那个大师傅已经死了,可纵然他已经死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为了大宋,为了所谓的大义抛妻弃子,那我就要尽我所能去灭了这大宋,我要让他热爱的族群亡国灭种,我要让他为抛弃我而后悔!”

雪玲声嘶力竭的嗓音让赵不凡内心剧痛,眼眶也渐渐湿润,他能感受到雪玲那种痛苦和绝望,可他更知道大师傅从没想过要抛弃雪玲。因为他曾多次在夜里偶然听到过大师傅的哭声,那时候他以为是大师傅为不能兴国安邦而哭泣,可现在想来,那更像是痛失妻儿的悔恨和无助!

“小师妹,大师傅从没有抛弃你们,我曾经听他亲口说过,在他收我为徒之前,他也曾走遍千山万水去找过你们,只是没能找到,他的晚年也是在悔恨中度过,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很爱师娘和你,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爱?”泪水从雪玲绝美的容颜上滑落,仍旧毫无表情,仍旧冷漠如旧。“你大师傅从来没有教过我什么是爱,你现在说他爱我?那么究竟什么是爱?我杀了你算是爱你吗?”

赵不凡看着眼前的雪玲,感受到她的悲哀,心如刀绞。

“小师妹,放下过去,留在这里,以后我会代师傅好好补偿你,你再这么走下去,内心只会更加煎熬!你之前也多次帮我,这说明你心里还是在意大师傅,在意我这个师兄,你的心还是有那么一片净土,为什么要活在黑暗的深渊里?”

这番话反而刺激了雪玲,她的双眼瞬间闪动起更猛烈的仇恨:“赵不凡,你如果再敢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一定杀了你,我这辈子最恨什么大道理,最恨什么善良,最恨什么家国大义!你如果有工夫跟我讲没用的,还不如去找你的岳父,如果他还没死,那么应该还在距离沧州海岸不远的无名小岛上。

当时大宋的两艘战船被辽国的弩炮和火石炮打得千穿百孔,撑不到沧州海岸,被迫在距离海岸不远的无名岛停靠,随后张叔夜、朱伯材、曾夤和我又负责率领少数高手乘坐救生小船突围报信,但遭到辽国高手围追堵截,朱伯材和曾夤的运气不好,船只被火石炮击中,被迫退回小岛,只有我和张叔夜成功突围,但仍旧遭到辽国高手追杀。

登上沧州海岸后,张叔夜提议与我分头行动,避免都被截住,我当然说好,本来我就是要破坏宋金联盟,此番纯粹是跟着宋国使团受了无妄之灾,自然懒得管闲事。可哪想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这两个辽国高手没去追张叔夜,反而来追着我不放,他们两个的武功都非常高,我且战且逃,这才受了重伤。”

赵不凡急问:“小师妹既然有心破坏宋金之盟,为什么今日又要给我讲这么多,你不怕我出卖你?”

“别问我,我不知道!”冰冷的话音落下,雪玲脸上流露出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很难形容,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可惜赵不凡并不知道,雪玲此刻的内心深处正在疯狂嘶喊:“赵不凡,赶紧去揭发我,只要你做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我肯定就能下定决心杀你,亦或者……被你杀死!”

赵不凡因为看到雪玲那恐怖的诡笑而有些失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雪玲已催动轻功腾跃而起,从大树跳上房顶,急速遁走。

“小师妹!!”赵不凡急声呼喊,立刻便想追上去。

“不凡大哥,让她走吧!”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他。

“昆阳?”赵不凡回过了头去,正好看见尚昆阳从别院的拱门外走进来,当即皱起了眉头。“你刚才都听到了?”

“嗯!”尚昆阳坦诚地点点头,望着雪玲远去的方向,目光复杂。“不凡大哥,你也是当局者迷,眼下的情况你追过去又能怎么样,除了厮杀一场,还能有别的结果吗?你看上去也不可能杀她,那还不如任由她自去,她这次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来找你,说明她潜意识里还是把你当做了自己人,还是渴望被保护,只是她被仇恨蒙蔽,再加上幼年经历导致精神受创严重,所以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罢了!”

这番话让赵不凡冷静下来,他当然早就发现雪玲有精神分裂的症状,可有的时候谁也避免不了情绪,难免出现当局者迷的情况,听尚昆阳这么一番劝说,他倒是很快就醒悟过来。

可一想到满怀痛苦死去的大师傅,一想到死不瞑目的师娘,一想到受尽苦痛的雪玲,他的心就痛到近乎失控,强大的九转金阳真气也不可抑制地运转,浑身都是杀意。

“李察哥,我师娘把师妹托付给你,你却把她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丧尽天良,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这么泯灭人性地来整我师妹,真是可恨至极,这辈子我就跟你耗上了,我陪你玩个够!”

赵不凡心中立下誓言,怒气冲冲地直接去了军营。

眼下李察哥远在西夏,一时半会儿自然无法报仇,但营救朱伯材却是当务之急,按照雪玲的说法,辽国出动的高手众多,所以他也不敢独自前去,只能先去军中多叫些高手。

尚昆阳目视着他的身影远去,这才悄悄看向雪玲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涌动着莫名的留恋,没有人知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偷偷凝望那张绝美的容颜!

“好可怜的姑娘,等我将来练好降龙十八掌,练好打狗棒法,我一定帮你报仇!”

“李察哥,你千万不要那么早就死!”

年轻的尚昆阳握紧了拳头,坚毅的眼神中满是凛然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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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7章 登岛

深夜,大海上风平浪静,星空和月光都羞涩地躲到了乌云之中,时隐时现。

赵不凡站在船上远远眺望,却只能看到一片如墨的漆黑,难以发现百米外的东西!

这正是他所渴望的局面,他既然都看不清远方,那么也就意味着无名小岛上的辽国人也看不到他们,正是登岛的好时机。

早前,他从雪玲口中得知宋国使团陷入险境,立刻就赶到军中,招来麾下部将商议营救之事,当时有将领提议多带将士,直接把辽国人给一锅端,可立刻遭到群起反对,只因淤口关距离沧州海岸太远,等大批将士跋山涉水地赶过来,那恐怕也就只能看看是否来得及给宋国使团收尸。

不得已之下,赵不凡只得留下林冲和鲁智深等人坐镇淤口关,叫上了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铁棒栾廷玉、急先锋索超、绝命刀苏定和美髯公朱仝这十一个人跟他同行,加上他自己在内,总共十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沧州。

这群人都是他麾下的猛将,整体实力自然是不用说,可怎么登上无名小岛却是个问题,东仙港的云海军那边倒是有船只,可如今正值春季,不用想也知道那边的大船肯定都已经运货出海。为了能顺利登上海岛,赵不凡第一时间去了沧州的治所清池县,意图与刚调任过来当知州的朱孝章商议营救办法。

此时的朱孝章尚且还不知情,陡然听说朱伯材被困在无名小岛,当即就急得跳脚,立刻召集人手跟着赵不凡去救人。虽然沧州没有水师,最近的平海水师也在登州,但朱孝章听从赵不凡的建议,紧急征用了不少大型渔船,还根据已经掌握的讯息,从渔民口中问到了那座无名小岛的大概位置。

此时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依靠渔船来登岸,毕竟渔船不可能与辽国的战船硬碰,一旦被辽国战船发现,那就必然全军覆没。赵不凡和朱孝章仔细考量过后,想出了趁夜色掩护来偷偷登岸的办法,为了不使十几艘渔船在黑暗中遇险或者走丢,更是把所有船只都用铁索勾连起来,这才徐徐起航。

此时此刻,赵不凡正是位于最大的渔船上,忧心忡忡的朱孝章也在他旁边不远处,这会儿正在与引路的老渔民研究着罗盘、司南和海域图等物件,试图尽快确认无名小岛的位置。

老渔民的经验非常丰富,常年在这一代捕鱼让他对这片海域很熟悉,两人在那边没有捣鼓多久,他就肯定地说:“朱大人,你们说的那个岛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也来过这里几次,应该不会有错!”

“可天色这么黑,我们又不敢点燃火把来探路,该怎么找到海岛?”朱孝章忧虑地问说。

老渔民笑了起来,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的脸上满是深深的沟壑。“朱大人,你看这海水似乎很平静,可它实则暗流汹涌,早晚都有潮汐,当潮水拍打到海岸,声音可是不小,可以靠声音来慢慢辨别。”

“不用了!”旁边的赵不凡突然出声,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黑暗中那点点亮光。

朱孝章回头一看,顿时猛拍额头:“哎呀,我真是急糊涂了,怎么忘了辽国人的战船会有灯火!”

护卫在后的董平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眼中战意飙升,立刻就取下背上的一双短枪。

“我们现在就趁夜杀过去吗?”

“我说董一撞,不知道就别说话,整天就知道冲,你能挡得住辽国多少箭矢和火炮?”呼延灼拿着一对雌雄钢鞭走上前来,没好气插话道:“赵将军、朱大人,我们没有战船,本就是凭借夜色掩护而偷偷登岸,主要目的是上岸后作战,那不如避开辽国战船,绕到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登岸,这样才能占据主动!”

“呼延将军说得不错!”朱孝章点头认同,转而看着老渔民道:“老丈,你来过这个岛,是否知道哪些地方适合登岸?”

老渔民闭眼想了片刻,沙哑地道:“有,这个岛的南岸和北岸都是绵延的峭壁,只有东西两边可以靠岸,但西边多有暗礁,这些战船理当是在东边靠岸,我们去西边便是。”

“可暗礁该怎么办?”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老渔民笑了笑说:“赵将军放心,小民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办法避开暗礁,虽然有些危险,但只要小心点也不会出事,不过船只不能再这样连起来走了,必须砍掉铁链,让别的船都跟着我们这艘船慢慢靠近海岛。”

“好!今日真是多谢老丈费心,此番回去,我再额外赏你两百贯钱!”赵不凡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出手也是大方,这当然是为了让老渔民能更加小心谨慎,毕竟只有让大家都活着,他才能得到更多,自然会加倍小心。

老渔民也是喜笑颜开,连声称谢,早前出发时就已经得到两百贯的安家费,如果此行顺利返回,那就还能得到两百贯,前后便有四百贯,也就是四十万钱,这对于他那个小家庭来说已经是笔巨大的财富,可以到镇子或县城去置些产业了。

很快,老渔民就施展浑身解数,小心翼翼地指挥众多船只绕到小岛西边,然后避开礁石,徐徐在石滩上登陆。

目视着沧州将士迅速登岸,赵不凡、朱孝章也和梁山军的将领聚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

朱孝章是朱伯材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也是现场最着急的人,众将刚刚聚到一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抢先说道:“不凡,这次受限于渔船的规模,我只能带来这两百多将士,虽说都是精锐,但却没有供水军使用的纸甲在身,全都是穿的布衣,肯定不具备正面攻坚的能力,你打仗比较厉害,不如就由你来统一指挥,看怎么与辽国打这一仗!”

“打?怎么打?”赵不凡翻起了白眼,没好气地说:“二哥,你刚才不都说了,大家都没有水军战甲,穿的是布衣过来,怎么敢正面与辽国精锐硬碰?在没有打中要害的情况下,我们的弟兄砍人家七八刀,人家什么事都没有,我们挨一下就失去战斗能力,防护能力都不在一个层面上,怎么打?”

“那你让我带这么多人来的意思是?”朱孝章面露疑惑。

赵不凡面露思索,轻轻摇头:“他们就是来壮声势,主要目的是威吓辽兵,使他们无法全力攻打我们的使团,是牵制力量,不是主战力量,今晚就必须让他们在附近找个高点扎营,布置好简易的栅栏和滚木,有点防御力就行,你也必须亲自留下来坐镇。至于厮杀则由我们梁山军这些人来做,以我们这些人的武艺,有没有战甲的影响不算特别大,应该有一战之力!”

“你们总共就十二个人,哪怕武艺都很高,但辽国那边的高手也不少,怎么打得过?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别弄得父亲没有救出来,反把你的命也给扔进去,那时候我拿什么来面对小妹?”朱孝章连连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赵不凡皱起眉头,急声道:“二哥,我们又不是正面跟他们对决,没那么可怕,我们十二个人来去如风,寻机引走他们的力量就是目的。辽国也就六七艘战船,人数最多不过八九百,而他们要留人看守战船,避免被你这边偷袭,这就分散了一部分兵力,然后我们再去骚扰他们,又能分散一部分人,那被困的两国使团就能大大减轻压力。”

朱孝章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赶过来不是为了营救,是为了拖延?”

“那是当然,不拖延还硬碰吗?”赵不凡扔出这么一句,眼中精光闪动。“按照我得知的消息来推算,使团被困至今怎么也有了七八天,眼下他们没有被辽国灭掉,说明还有抵抗能力,但无法威胁辽国停靠在海边的战船,也说明实力很不足。我们目前的整体战力肯定赶不上当初的两国使团那么强劲,那么必然也没办法正面击败辽兵。因而主要目的就是拖,配合两国使团的高手一起拖,拖到登州的云海水师赶过来。”

这话让朱孝章充满了担忧,焦急道:“按你所说,你得到探子密报后才派人去登州报信,至今不过三天左右,平海水师从得到消息到调集船队赶到这里,粗略估算至少需要十来天,也就是说我们要拖上七天才行,使团能撑那么久吗?”

“或许用不了七天,使团早前也派人突围,我的探子就是从濒死的使团护卫那里得到消息,如果有别的护卫顺利逃脱追杀去报信,那么平海水师首次得到消息的时间应该会提前三四天!”赵不凡隐瞒了雪玲的事,只字未提,很快又支吾着道:“行了,那些不重要,不论需要拖多久,总是要尽力去做,看情况再随机应变吧!”

朱孝章想了想,无奈地道:“也好,那我这就亲自带人去附近寻找安营之地,你随后带人过来!”

“二哥且慢,这边的事只能都由你来做,我与麾下弟兄现在就必须去打探情况,眼下这岛上的情况完全不清楚,我们可谓是睁眼瞎,必须尽快找到使团人员的位置,了解他们现在的情况,如果那边已经撑不住了,我们还得改计划!”

“好,那你可千万要小心,我不想我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

“二哥,你别咒我,想我死可不是那么容易!”

赵不凡笑了笑,没再与他多说,转身带着梁山军众人迅速消失在石滩之上。

进入密林后,赵不凡又把十二人分成了三队,他带一队查探海岛中部,关胜带一队查探海岛北部,呼延灼带一队查探海岛南部,约定在黎明之前赶回石滩汇合。

因为绝大部分海岛都是中间高、四周低,所以赵不凡料定大宋和金国的使团必定在小岛中部驻守,那么辽国的主力也自然会在这个区域,所以他带的这队人也最多,董平、秦明、栾廷玉、苏定、花荣都跟着他走一路。

“董平,我们现在有没有偏离方向?”赵不凡拨弄着比人还高的不知名杂草,左右张望着询问。

董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罗盘来,让花荣点燃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查看片刻,肯定地说:“没有偏离方向,我们从西边登岸,目前是朝东边偏北的方向走,肯定不会错,而且周围的地势也越来越高,朝着高处走,必能找到两国的使团人员。”

话音落下,花荣随之熄灭了火折子,几人再度摸黑前进。

由于这个无名小岛常年人迹罕至,植物也非常茂密,根本就连条明确的路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一边走一边用罗盘来辨别方向,而更令人难受的就是天色过于黑暗,视线根本看不远,只能试着探路前行。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远处突然变得明亮,早就觉得憋气的秦明纵身跳上大树一看,立刻喜笑颜开。

“那边山腰和山脚都有很多篝火,应该就是使团人员和辽国兵将!”

他那大嗓门顿时让众人脸色一变,苏定急声道:“秦将军小声些,这山野里的声音可是传得远!”

秦明笑声顿收,赶忙从树上下来,看到赵不凡责备的眼神,神色有些尴尬:“好久没有这样潜伏过,一时不太习惯!”

赵不凡没有过多指责,摆了摆手道:“没事,注意克制就好,我们现在就摸过去看看情况。”

话音落下,几人闷不吭声,纷纷催动轻功急行,因为有了火光做引导,他们只需要注意悬崖就行,因而速度大大加快,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辽国的简易营地西侧。

暗中观察过后,赵不凡考虑到辽国高手极多,当即让董平、秦明、苏定、花荣、栾廷玉都分散到周围去探查地形,而他自己则悄悄潜伏着进入了营地。

赵不凡有两个引以为傲的本事,一个是箭术,一个就是轻功,只是两个本事都很少当众展示,所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前方辽营极为简陋,守备也不严密,当然无法拦住他,借着夜色的掩护,他的身形如同鬼魅,时东时西,躲躲藏藏地来到了营地中央的帐篷附近。

四处探望了一番,他见周遭没有巡逻的人,便匍匐到草丛里贴耳倾听……

第0168章 雄才大略

摇曳的烛火把大帐照得昏黄,耶律大石穿着宋人的长衫,头上束着高冠,手中捧着一本唐诗选集,专注地读着。作为一个纯粹的契丹人,他此刻看上去却是大宋文士的打扮,显得极其另类。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他确实很另类,因为他是辽国自从开设科举考试以来唯一一个高中的契丹人。

契丹人作为辽国的统治者却从来没人能在辽国的科举中上榜,可谓是契丹人心中的痛,当耶律大石考上的时候,身为辽国大汗的耶律延禧可是高兴坏了,大肆庆祝一番,急不可耐地命人记入史册,还直接让他进了地位崇高的北枢密院,随后两三年内更是接连升官加爵,可谓是极其看重!

此刻站在他旁边的人叫萧昱,长得非常强壮,武功也非常高,是契丹有名的勇士,同时也是当前辽国皇后萧夺里懒的外甥,他的父亲就是辽国兰陵王萧奉先,可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他的性格与他父亲萧奉先截然不同,心眼没那么多,是个最纯粹的契丹族勇士,这会儿也正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大石哥,我下午就把负责守船的勇士都抽调了过来,为什么不连夜发起进攻?宋奴和女真叛贼都已经撑不了多久,再加把力就必然能把他们都给灭了,这么拖下去,那宋奴的水兵主力来了可怎么办?眼下只要灭了这些人,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早些回部落去喝热腾腾的马奶不好吗?我都快要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憋死了!”

一口气质问这么多,正在看唐诗选集的耶律大石却是反应都没有,萧昱急得一把就扯走他手中的书,急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耶律大石看到书被抢走,眉头微皱,忍不住斥责道:“萧昱,什么张口宋奴,闭口宋奴,少说点这种话,各族本就没有尊卑之分,只有强弱之别,你要懂得尊重你的对手!”

听到这话,萧昱顿时气闷地鼓起了眼睛:“大石哥,我看你就是宋人的书读多了,脑袋都出了问题,你看那些宋人百姓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打仗打不过我们,嘴皮子倒是厉害得紧,真看到战刀就只会哭爹喊娘,本性就是软弱无能,哪像我们契丹族人,个个上马就是勇士!”

看着眼前的萧昱,感受到他纯粹的契丹族人思想,耶律大石长长地叹了口气。

“萧昱,你也是出声名门,怎么就没学到半点头脑,你那是没遇到厉害的宋人罢了,我们是游牧族群,全民皆兵,他们是农耕族群,百姓和兵士不能混为一谈,不能这么比!”

耶律大石说着,无奈地望了望满脸迷茫的萧昱,再度叹道:“你应该多到南方的汉人聚居地去走一走,切身去好好生活一段时间,那你自然就能明白我刚才那句话。我们辽国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完全就是因为我们契丹族人枉自尊大,如果能尊重宋人,早就让大宋亡国了!”

“我才不跟低贱的汉人一起生活,我看你就是被宋人的书给弄傻了!”萧昱翻着白眼骂道。

听到这番骂语,耶律大石也不生气,反而深深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你没能理解汉人这个族群的博大胸怀和包容力,他们四千年的璀璨文化只有去深入了解后才能明白,他们真的是个很伟大的族群。如今我们确实要去征服他们,但更应该尊重他们、学习他们,一个伟大的国度本就应该具备汉人的包容力。

他们过去能够极尽辉煌,正是因为拥有包容百族而团结共荣的胸襟,而不是依靠纯粹的杀戮和奴役,我们大辽立国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做?不也是这么学?不然怎么会南北分治,怎么会学宋人的体制?如果我们历代的大汗能够延续初衷,何至于逼得女真造反?何至于让宋人恨我们入骨?恐怕早已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萧昱的内心其实很崇敬耶律大石,但他生在部落,长在部落,带兵打仗不含糊,可思想却极度简单直率,这些复杂的问题着实让他头疼,当即烦躁地摆摆手:“算了,我就是个勇士,只懂打仗,你给我说这些等于白搭,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不连夜攻打两国使团就行!”

耶律大石深深地感受到无力,苦涩地摇摇头,心里暗暗呐喊:“苍天啊!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改变族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习性,究竟怎么做才能改变族人的贪婪和腐朽,现在处处都是各族百姓的反抗,处处都是各族人民的叛乱,为什么大汗和族人们还是不能醒悟,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挽救这日落西山的大辽!”

一声叹息,耶律大石从内心的呐喊中走了出来,看到仍旧只想着怎么打杀的萧昱,向来温和儒雅的他也控制不住怒火,猛然喝斥道:“打什么?怎么打?我们这几天的进攻已经死了多少人?即便日夜不断地抢攻可以消灭他们,可我们的战士在夜里攻打这么险峻的地方要付出多大代价?这些都是我们契丹最精锐的勇士,死一个就少一个,我们有多少族人可以拿出来耗?”

萧昱被骂得有些发愣,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耶律大石发火,当即退了一步,嘟哝着道:“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我们这不也是为了破坏宋金的联盟嘛!”

“破坏?”耶律大石更生气了,深吸口气道:“用这种方式破坏宋金联盟有什么用?即便杀掉李庆善一行,让女真人觉得宋人能力不行,不配与他们当盟友,那又怎么样?女真人没有盟友就不会再打了?”

萧昱疑惑地看着他,皱眉道:“女真人不是才接受了大汗册封吗?既然已经成功立国,自然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何况这些年的争斗也让他们的损失不小,只要没有宋奴帮忙,自然就不会再轻易出兵吧!”

耶律大石很了解萧昱,心知凭他自己想不到这上面去,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听你父亲说的?”

“嗯!”萧昱点点头。

“你信不信我?”耶律大石突然问道。

萧昱再次点头:“当然信,我一直都很崇敬你,你总是能料到别人想什么!”

耶律大石眼中精光闪烁,直直地盯着萧昱道:“那你就记着我今天说的话,最多不出两年,金国必定再度起兵,女真人接受大汗的册封也不过就是缓兵之计。这两年他们的损失确实很大,可我们大辽付出的代价更大,女真人不可能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机会,不管女真与宋国是否结盟,他们都会进军。

以我对女真人的了解,他们本就看不起宋人,结盟在他们心中或许根本不重要,真正目的应该是让宋国放松警惕,同时从宋国得到必须的钱粮物资。假如我大辽真的挡不住女真,那么金国也必定还会趁势南下侵宋,以女真的实力要想一举灭亡宋国自然不可能做到,但把宋国打得臣服却可以,所以女真即便打赢了我们大辽,那么他们也就是下一个大辽罢了!”

尽管萧昱非常崇敬耶律大石,可听到这里还是明显露出质疑的神色,狐疑道:“我看你这次是真的想太多,我大辽怎么可能被女真所灭,南方的兵马倒是指望不少,但只要集结北方各大部族的精锐全力一战,那金国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各大部族?”耶律大石不屑一笑,淡淡地说:“当初女真还是我们大辽的部族,为什么反了?别的部族有什么不同?你爹即便可以瞒住你,瞒住大汗,可他瞒不住所有人,各大部族早都离心离德,如果不是我契丹人多年的积威还在,恐怕它们早都跟着女真人一起反,我们如果镇压不住女真,那么一个部族也调不动!”

“怎么会这样?”萧昱显得有些惊慌,他虽然粗蛮,不愿去想复杂的事,但人却并不傻,略微提点就明白了。

“这还不是你们整日欺压各大部族导致的,你们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能不起反心?大汉王朝、大唐王朝何以能够兴盛,何以让百族心甘情愿地服从治理,不就是我早前跟你说的那些,民族的融合与团结共荣才是不可逆的趋势,如果不是我们大辽走错了路,朝堂上下又腐化奢靡,何至于有今天这局面?”

耶律大石一口气说出压在心中的想法,叹息着闭上眼睛,满脸都是无奈。

萧昱急了,粗着嗓子吼道:“那大石哥怎么不告诉大汗?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怎么不设法改变局面?”

“改?怎么改?大汗过贯了奢靡的日子,哪里还能过苦日子?大辽今日的局面,你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会让我说吗?即便你去说,你爹照样杀你,你爹的性子,你恐怕比我还要清楚,何况不只是你爹,朝堂上很多人都有责任,你能应付谁?如果再给我十年的时间,我还有点办法,可我也没有时间!”

“那按你这么说,我们大辽岂不是亡定了?”萧昱苦着脸道。

耶律大石摇摇头:“如果你能说服你父亲和大汗结好宋国,放弃南方部分土地,还给宋国,那么就能使得宋国与金国接壤,以女真人的习性,必定强硬地逼迫宋国,那时候我们再主动与宋国合作,联宋抗金,自然就能改变颓势。此后再派遣使臣去高丽国,让高丽人在女真人东边作为牵制,使得女真人兵力分散。

最后再对北方各大部族许以重利,承诺减免它们的税供和兵役负担,答应与他们共同瓜分女真人的女人、奴隶、财富,那么他们必定出兵。那时候别说区区女真,任何族群都经不起这样围攻,女真人确实善战,崛起非常快,可他们现在缺少文化积累,不懂得变通,四处树敌,正是最好的机会,等他们向汉人学会了合纵连横和治国之道,那更没得打!”

这番言论一出,萧昱这个直肠子的契丹人哪里接受得了,当即便摇头道:“大石哥说起来倒是特别有道理,但我们骄傲的族人不会同意,我父亲也不会同意,大汗更不可能同意,哪怕我信你,但我也低不下这个头,宁可战死也不愿意!”

耶律大石一声轻叹,再不多说一句,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唐诗选集,轻声下令:“那天有宋人成功突围,那么北宋的平海水师最快后天便能抵达,明天就发动最后的有序进攻,如果打不下来就放弃。为了这宋金两国的使团,根本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拿勇士们的命去拼死他们全然不值,这本身就是场无意义的战斗!”

…………

赵不凡趴在帐外的草丛里边,完完整整地听到了帐内的谈话,内心极度震撼。

“辽国这个带队的人是谁,听那个叫萧昱的人唤他大石哥……”

“难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耶律大石?”

“这人能准确推断各国的目标和时局,深通纵横捭阖之道,料事如神,实在太可怕了,好在他无法改变绝大部分契丹人的思想,应该没有能力改变大局,不过今后在战场上遇到这人,还真是务必小心谨慎!”

赵不凡默默地把耶律大石放到了心里的危险人员之中,见帐内再没有声响,这才又悄悄起身,躲藏着离开了简陋的辽营,等回到密林之中,董平和花荣他们几个都已经等候多时。

性子急的秦明立刻就忍不住询问:“赵将军,辽营的情况怎么样?”

赵不凡笑了,目光闪动,微有些兴奋。

“宋金两国的使团实力很强,借助险峻的地势挡住了辽国人,今晚他们不会进攻,最快也要等天亮之后,我们现在赶紧去小岛东边,去偷袭他们的战船!”

“我们六个人去是否有些冒险?”苏定迟疑着询问。

赵不凡兴奋地摆着手:“不怕!辽国的将领很自信,他认定平海水师最快也要后天才到达这里,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偷偷乘坐渔船登岸,所以把人手全都调到了这里来。眼下对方的战船上只有极少数人留守,我们正好过去截杀,迫使他们分兵回救,不过我们六个人不要一起去,秦明要先回石滩报信,等天亮后关胜和呼延灼他们返回,立刻就一起过来接应我们!”

“好!”

众将齐声应命,除去秦明以外,其他五个人全都催动轻功火速赶往小岛东岸,赵不凡内心更是激动得难以自制,当然不仅仅是此举能迫使辽国分兵,减轻使团那边的压力,还因为辽国船上的宝物。

大宋回访金国,携带的礼物肯定极其丰厚,按照早前雪玲所说,当时两国使团被迫登岸,形势非常危急,保命是第一要务,按常规来说,必然是竭尽全力多带粮食和水,放弃其它毫无意义的东西。

那么也就是说大批财宝已经留在船上遭到辽国洗劫,属于去向不明的东西……

第0169章 仇人相见

赵不凡带着董平、栾廷玉、苏定和花荣往东赶了大半个时辰,当天色已经蒙蒙发亮,终于来到东海岸的沙滩边缘。

远远看到停靠在海中的七艘辽国战船,董平俊秀的眼睛略微一扫,急声道:“虽说将军打探到这里没有太多人驻守,但不得不防万一,我先过去给将军探路,如果人数真的不多,你们再过来!”

“不,我去!”赵不凡拉住直接就要冲出去的董平,摇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

“将军怎么能去冒险,众弟兄可都指望着你才能过好日子,让我去吧!”董平当即摇头,不管不顾,催动轻功就要冲出去,真不愧他那董一撞的外号。

赵不凡眼疾手快,一把又将他拽了回来,厉声喝问:“董平!你敢抗命?”

“将军,我不是这意思,我……”董平俊秀的脸上满是苦笑。

“行了,不说了!”赵不凡摆摆手,凝重道:“相信我,我去比你去适合,你是个冲锋陷阵的勇将,是最好的先锋,可这种情况不是你所擅长,好好在这里等着,今天既然是我把你们带过来,自然也要负责把你们平安带回去!”

“将军!”董平微有些感动。

“按令行事!”赵不凡扔下一句,没有再管几人,直接催动轻功奔到海岸边,跳到了水中。

战船因为体积较大,船底入水很深,所以为了避免搁浅到海滩上,眼下是停靠在距离海岸还有一定距离的深水区,赵不凡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潜入水中游过去。

这也是他不让董平来探路的原因,以董平火爆的性格,真遇到围杀,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力战,那如果真的陷入险境,董平没能在第一时间设法走掉,绝对要死在海上,何况赵不凡很清楚,董平的武功已经赶不上他,他自己才是最佳人选。

此刻的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但视线仍旧还不能看得太远,赵不凡趁此机会快速接近了辽国战船,等到可以看清船上的情况,这才又转为蛙泳,潜在水里慢慢靠了过去。

来到船底,他冒出头来,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

左右观察一番,见没有辽兵发现,这才又来到吊梯旁边,伸手抓住绳子,催动轻功猛然跃起,轻飘飘地在船体上连续蹬踏借力,只用了两个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船上,随后又是快如闪电地闪身一纵,便窜进了船楼里边。

躲躲藏藏地在船楼里打探了片刻,赵不凡仅仅只发现十几个辽兵,心里变得越来越激动。

“你耶律大石纵然是算无遗策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料到我会冒险乘坐渔船来营救,这次我就让你长长教训,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意料之外!”

很快,赵不凡确认了这艘船上的人员数量和位置,当下再不犹豫,悄无生息地发起了偷袭。

如此松懈的防备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太大难度,他充分利用船楼和甲板上的堆放物来隐藏身形,时东时西,不到半刻钟就把分散在战船上的十多个辽兵干掉,那些辽兵从始至终连他的样子都没能看到,更没能发出丝毫声响。

眼看形势这么好,他也没有急着去招呼躲藏在远处的董平等人,反而快速下水,依葫芦画瓢,游到另一艘船上进行暗杀。

如此接连干掉了三艘船上的人,直到游向第四艘船时,天色已经大亮。

那些辽国兵士此刻也全都从船舱里出来清扫甲板,彼此吆喝声不断,赵不凡不敢再太过随意,小心翼翼地潜在水里,除去必要的换气,基本都不露头。

可没想辽国旗舰上的一个辽国士兵正巧登上船楼顶部去更换战旗,瞥眼间看到露头换气的赵不凡,瞬间怔住。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喊:“有人!水里有人正在向这边游过来!”

“糟了!”水中的赵不凡心中一凉,顾不得再藏匿,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最近的船只游去。

好在辽国留守的人确实很少,彼此在战船上非常分散,无法在短时间内聚拢,趁着这点时间,赵不凡急速靠近船只,拉着吊绳借力,两个呼吸就蹬踏着飞身跃上甲板。

这艘船上的辽国将士也有二十多人,此时全都拿着战刀飞扑过来,赵不凡没有选择,只能运起九转金阳神功迎面冲了上去,在甲板上与辽国勇士激烈搏杀。他的武功虽然高,但这些人也都是契丹族精兵,个个武功都不错,其中更有两人算得上是高手,眼下他们协同合击也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赵不凡也越打越心惊,早前他是进行暗杀,那些辽国勇士都是来不及反应就遭到袭击,自然打得很轻松,但此刻真的正面对战,他也终于感受到当年折彦质曾提醒过他的话,心中非常震撼。

“这些真正的辽国精锐果真不同凡响,比起在北疆与我们交战的各族混合军队,武力最少强上两个层次,原来还以为训练有素的梁山军已经是精锐,现在看来还是差得远,这些辽人毕竟生活在马背之上,从小就习练武艺,我大宋的士兵却大多数都是成年后才开始习武,即便大宋武学底蕴更丰厚,有不少速成的办法,但还是先天就处于弱势!”

心中这么想着,赵不凡的手上也不慢,大概感受到辽国精锐将士的实力过后,他猛然加力,直接挥动降龙十八掌连续狂击,顷刻间便有两人吐血倒飞,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快!快过去接应将军!”远处的董平最先发现战船上的动静,顾不得多说,直接从密林中窜出,身形如电,快速越过了海滩,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游向了战船。

苏定、栾廷玉和花荣紧随其后,各展轻功,飞纵而至。

另外三艘辽国战船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身影,纷纷发出惊吼。

“还有三个人!”

“快用强弓射杀,不准他们靠近!”

“趁他们在海中行动不便,快射!”

闻听这些叫喊,董平、苏定和栾廷玉仍旧是毫无畏惧,咬紧牙根往战船游去。

花荣倒是在海水漫过膝盖的位置就停了下来,迅速取下背上的明月弓,眼睛犹如天上的星星那般明亮,此刻他张弓搭箭,身姿健美,真犹如后羿再生,神将下凡。

“嗖!”

一支利箭如同闪电般电射而出,那刚刚拿起战弓走到船头的辽国将士便立毙一人。

“射箭手!神箭手!海岸边有个神箭手!”战船上的辽国将士大呼小叫,顾不得海水中的董平等人,纷纷把战弓瞄向了花荣。作为马背上长大的族群,他们更加明白神箭手意味着什么。

面对稀疏射来的几支利箭,花荣看也不看,飞身一跃,闪避地潇洒而写意,身体尚且还在空中,已是再度射出一箭,那箭矢携带着他的内力,带起凌厉地破风嘶啸,直直贯穿了那个大喊大叫的辽兵头颅。

战船上的辽兵惊慌失措,在人数不多的情况下,神射手的远距离攻击非常恐怖,眼见对方箭无虚发,哪里还能不慌,根本无暇去管水里的董平等人。这边的花荣也是越战越勇,箭箭致命,直到射出第八支箭时,辽国旗舰上出现一声惊雷震吼,两道身影从船楼里窜出,其中一人大手一握,便把花荣的箭矢给捏到手里,正是留守船上养伤的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

眼见自己灌注着内力的箭矢被别人轻松拿住,花荣的眼神也是微微凝滞。

“这两个辽国人好生厉害,虽然距离比较远,可他们能这么轻松就接住我的箭,武功实在太过可怕。不行,我必须拖住这两个人,不然董平他们在水中会很危险!”

心中做出决定,花荣手上的速度更快,瞬间从箭袋里抽出两支箭矢在手,使出了他的箭术绝技,双龙吐珠!

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恼怒异常,眼看花荣射来的箭矢威力不小,纷纷急运内力,闪身将其拍落,可没等两人喘息片刻,又是两支箭矢袭来,逼得他们左支右挡,颇有些狼狈。

花荣此刻的眼神也非常锐利,为了给水里的董平等人争取时间,他的箭全是射往那些拿着弓箭的辽兵,既能迫使他们不能安稳射击,同时又逼得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左右救援,偶尔还能趁两人救援不及而射杀一两人,真是让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气炸了肺,嘴中咒骂连连。

不经意间,花荣的嘴角也露出笑意,很满意自己对辽国人的压制起了效果。

突然,他的手感一空。

“糟了,没箭了!”

花荣每次外出作战都会习惯性地带上一百零五支箭,全是他亲手制作,分成三个箭袋装填,或是挂在马鞍上,或是让随从护卫帮忙携带,但这次跟着赵不凡出来打探却是轻装便行,随身只携带了一壶箭,刚好三十五支,此刻已然耗尽。

这时候的他纵然着急也是无能为力,猛然一跺脚,扔下了明月弓和箭袋,抽出腰间佩剑便钻入了海水之中。

幸好此刻的董平等人已经潜泳到战船附近,眼见花荣那边没能再以弓箭增援,当下便潜到更深的水里,避免被辽国人看到准确的位置,等潜到战船旁边,董平寻到机会,猛然探出头来,发出一声暴喝。

“栾廷玉,助我一臂之力!”

水中的栾廷玉半点声音没有,直接运起内力狠狠托住董平的脚往上一推,得到借力的董平飞身跃起,双脚在船侧连续蹬踏,犹如大鹏展翅般持着一双短枪跃上战船,飞刺而下。

琼妖秃骨反应极快,趁着他身形尚在空中,迎面就是一掌。

“砰!”

雄浑的腐阴掌力拍打到枪杆上,琼妖秃骨借力倒退到甲板,惊疑不定。

“怎么又是高手!”

可惜董平没时间去为对方的认可而高兴,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他尽管没有受伤,但却被对方雄浑的内力震得倒飞而出,不但没能成功登船,反而“扑通”一声重重掉回海里。

“董平!!”栾廷玉急声惊呼。

“射箭!快射死他!”船上的琼妖秃骨急声喝令,十几个辽国士兵纷纷扑到船沿边,朝着董平落下的位置疯狂射箭。

董平刚刚栽落到水中,根本无处借力,尚且还没能化去刚才硬碰那一下的冲劲,哪里还能有效闪躲。

片刻之间,那团海水便飘上一抹血色。

“董平!”苏定和栾廷玉惊吼出声,急忙潜入水中游过去救。

远在另一艘船上的赵不凡也目睹到这一幕,眼看董平生死不知,雷霆震怒,降龙十八掌顷刻间运转到极限,隐约间发出高亢的龙吼之声。

“龙震百里!”

刹那间,狂猛的掌力掀起惊人气浪,犹如若隐若现的金龙,残存的几个辽国兵将全部被他生生震飞,即便那两个带头的高手也没能例外,吐血倒飞,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他。

一种剧痛席卷全身,赵不凡身体内的隐患在全力施展降龙十八掌之际爆发,浑身筋脉灼痛难忍。

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快速几个蹬踏跳上了战船的桅杆,抓住风帆上悬下来的绳子,重重一荡,拽着绳子抛飞而出,直直向着辽国旗舰飞去,直到绳子甩出的力量耗尽,他才及时松手,身形往海面下坠,但在他有意控制之下,这时候已经距离辽国旗舰很近,而且落点刚好是栾廷玉和苏定上方。

“苏定!”他猛地发出了一声震吼。

潜在水中的苏定心领神会,突地冒出头来,双拳向上猛击,正好托住赵不凡的脚。

得到借力,赵不凡催动轻功凌空飞跃,快如闪电地冲上辽国旗舰。

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故技重施,纷纷出手,一拳一掌,一左一右,意图在他没登上船之前就给轰回海水之中。

“双龙戏水!”赵不凡怒吼一声,九转金阳真气疯狂运转,双掌齐出。

“砰!砰!砰!”三人的拳掌在空中快速交击。

因为目睹了董平早前吃的暗亏,赵不凡没有正面硬碰,反而由上往下拍击,以卸的方式化去对方劲道。如此一来,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的手反而成为他的借力之物,只见他的手掌在两人小臂上重重一拍,连续几个旋身便站到了船楼的屋檐上。

“耶律庆哥!!”

赵不凡高高站在船楼的屋檐之上,目光如电。

甲板上的耶律庆哥也很快就认出他来,瞬间阴沉着脸,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

“赵不凡!”

第0170章 财富

新仇旧恨,赵不凡和耶律庆哥之间早已没有缓和的余地。

片刻的对视后,赵不凡俯身而下,挥掌打向那些辽国兵将,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必须制止辽国人继续往水里射箭,不然董平、苏定和栾廷玉将会很难登船。

“上!全都给我上,这人是宋国北疆守将赵不凡,杀了他的勇士必然能得到汗王重赏!”耶律庆哥怒声嘶吼,右脚重重一蹬,已是率先动手。

赵不凡的名号即便是在辽国北方也有所传扬,辽国将士都知道他的人头赏金很高,当下真是个个都跟打了鸡血那般,拔出战刀就向着他冲去,琼妖秃骨更是紧随在耶律庆哥之后,他虽然不是契丹人,但他的部落却归属于辽国,近年跟着辽国打女真损失惨重,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非常渴望击杀赵不凡去换取奖赏。

一时间,赵不凡不但面临疯狂的辽国精兵围杀,更有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两大顶尖高手合力匹敌,即便他已经全力使出降龙十八掌,仍旧是险象环生,而且随着九转金阳真气的竭力催动,他体内的筋脉也越来越痛,正如当初了尘大师曾说过的那样,他的身体已经负担不起尚且没有完善的九转金阳神功。

“亢龙有悔!”

一声暴喝,赵不凡拼尽全力震退了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而辽国将士的战刀却再度袭来,让他毫无喘息之机,只能强自左支右挡,刚猛无匹的降龙十八掌也略显颓势。

耶律庆哥见到他窘迫的模样,张狂大笑:“赵不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纵然你武功今非昔比,今天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为我兄弟报仇!”

“哼!”赵不凡冷哼一声,不与他斗嘴,只顾凝神应战。

“呸!死到临头还敢这么硬气,等会儿割下你的人头,我就拿去喂狗!”耶律庆哥恼怒地咒骂一声,紧跟着对旁边的琼妖秃骨说道:“你攻前,我攻后,不管谁杀了他,封赏全都给你!”

“你可不要食言!”琼妖秃骨阴恻恻地笑了笑,不再惜命,全力挥起腐阴掌冲了上去。

耶律庆哥眼中闪过狠色,纵身跃起,犹如饿狼扑击,浑身龙象般若功运转到极致。

“赵不凡受死!”

“狗贼,你敢!”董平的身影飞跃上船,一双短枪如毒龙出渊,直接刺向耶律庆哥的后背,他的左肩明显受了箭伤,但并没有大碍,这会儿仍旧是生龙活虎。

耶律庆哥感受到后背的冷意,匆忙变招,旋身躲闪。

“你这宋奴倒是命大,那么多支箭都没射中你!”

伴随着话音,他身形一转,饱含着龙象之力的拳头回身杀向董平。

董平早前吃了大亏,此刻极度小心,没有与他硬碰,反而展开枪法与他游斗,两人交手不过两三招,栾廷玉和苏定也及时跳上了战船,纵身加入厮杀。他们三个都是梁山军的猛将,董平的夺命双枪,栾廷玉的猛虎棍,苏定的狂风刀,个个不俗,天下能挡住他们合力围攻的人确实不多。

耶律庆哥显然还不在此列,电光火石间交手十几招后,他便迅速落于下风。

“赵不凡麾下怎么有这么多高手?”

面对三大猛将,耶律庆哥也有些慌了,顾不得面子,急忙大喊:“秃骨,快来帮我!”

正与辽国将士围攻赵不凡的琼妖秃骨当然也注意到他的险境,眼见董平、苏定和栾廷玉都是高手,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突然闪身飞退,几个起纵就来到船沿边上,挥出掌刀劈断了吊着小船的绳索,当小船“噗通”落水之时,他的人也已经跳上小船,随后看也不看,直接操起船桨就猛力划向远处的海滩。

“耶律庆哥,你最好赶紧走,这批人厉害得紧,晚了别怪我不帮你!”

众人大为惊讶,不只是辽国人,就连赵不凡也没想到会是这局面。

耶律庆哥气得满脸通红,眼看琼妖秃骨驾驶小船迅速离去,他也顾不得许多,拼着挨上栾廷玉一棍,抽着空子脱身奔到船头,二话不说就催动轻功跳向小船。

船上的琼妖秃骨倒也还算是有些良心,没有落井下石,眼见他还差一点才能到船上,当即用脚踢出一支船桨,直直飞往耶律庆哥脚下。耶律庆哥心领神会,左脚轻轻在飞来的船桨上一踩,借力再跳,终于成功上了小船。

这边战船上的董平准备跳下水去追,苏定却一把拉住他。

“董指挥使,你游不过他们的船,先解决辽兵要紧!”

“哼!”董平愤愤地看了看迅速远去的小船,明显还在气恼早前被琼妖秃骨暗算那一把,不过他倒也没有真去追,转而与苏定、栾廷玉跑去帮赵不凡杀敌。

没有了耶律庆哥和琼妖秃骨,赵不凡的压力早就减轻,随着他们也加入进来,这些精锐的辽兵再无法抗衡,很快被击倒在地,这时花荣也赶到了这艘船上,捡起散落在甲板上的辽国弓箭,当即又悄悄点射远处最后两艘战船上的辽国兵将。

因为早前赵不凡暗杀了三条战船上的人,后来又抢攻下一条,加上此刻身处的旗舰,等同于干掉了五条船上的留守人员,至于剩下两条船则在更远的深水区。这也是常规的停靠方式,因为战船不可能挤在一起停靠,必须有层次,两艘在外海处警戒,五艘在近海处停放算是中规中矩的列队。

可这样一来,那两艘船上的辽国人即便看到这边的厮杀也无能为力,一则是留守的人少,没办法开动这么庞大的战船,二则是不敢开炮,以当前火石炮的准确度,打船可以,打人根本没可能,若是把战船都打坏了,等同于断了岛上主力的活路。至于第三,当然是因为留守的契丹勇士不会游水,人数又少,看到这边都打不过,根本不敢涉水过来,想着能守住船就是万幸!

如此一来,这里也迅速恢复平静,花荣独自在船尾用弓箭威慑远处的两艘战船,苏定等人则聚到赵不凡身边。

“将军,现在怎么做?要毁掉这些船吗?”董平率先问道。

“不能毁!”赵不凡摇摇头,深吸口气说:“这些战船就是辽国人的活路,如果现在毁掉,他们就等同于陷入绝境。我们过来的事很快会被他们得知,一旦他们发现自己没了退路,必定是鱼死网破,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挡不住,所以只有把船留下,他们才没有选择,只能抽调大批人手驻扎,从而减轻使团那边的压力,也无法分兵来打我们,算是种掎角之势吧!”

董平想了想,眼睛微亮:“将军果然想得周全!”

赵不凡摆摆手:“好了,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家都平安就好,刚才也有些狡猾的辽人坐小船逃走,那么最多两个时辰,那边的大部队肯定会赶过来,现在我们赶紧在这艘旗舰上分头寻找,务必找到辽国囤积的财物!”

“财物?”栾廷玉和苏定面面相觑。

赵不凡笑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军中情况你们也都清楚,所以我就不多做解释,而最近的军饷问题虽然得到缓解,但囤积的军资还是远远不够,何况弟兄们也很长时间都没有拿到额外封赏,所以今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全看今天了!”

董平沉凝片刻,猛然想通了什么,瞪大眼睛道:“将军要打使团给金国的……”

“什么使团?”赵不凡厉声喝止,抢先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辽国船上有战利品!”

“对!对!对!辽国战利品!”董平的性格虽然莽撞,但脑子可不笨,明白过来后,当即就改口。

苏定和栾廷玉也是笑而不语。

赵不凡等了一下,见三人还站在原地,顿时翻着白眼骂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找啊?难道你们还想等辽国人打回来再说?”

“啊,对!这就去!这就去!”

三人被骂醒过来,顾不得多说,喜笑颜开地窜进了船楼和船舱。

看着他们走后,赵不凡这才坐了下来,苦涩地捂着丹田,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溢出。

“这下麻烦大了,我这丹田内府和筋脉都疼痛难忍,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难道真的要去专研了尘大师给的易筋经?可那是了尘大师精心编改过的经文,肯定蕴含着佛门的静心之法,久而久之,我如果真的被迷去当了和尚怎么办?”

赵不凡正暗自烦恼,船楼里却突然传来董平惊喜的呼喊:“赵将军快来!我找到了!”

刹那间,狂喜冲淡了赵不凡的痛感,他强自撑着站起来,拔腿就寻着声音跑了过去。

没多久,他来到船楼最里边的房间里,此时董平、苏定和栾廷玉都已经围在几个大箱子前面,听到他进来,瞬间就让开了一个空子,让他能亲眼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嘶!”赵不凡倒抽一口凉气。

清晨的阳光穿透了窗户,静静照耀在几个大箱子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华,近乎要晃晕人的眼睛。

董平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赵将军,这里的黄金应该有两万两,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也就值二十多万贯,但将军你再看这边,这里全是高品的宝玉、珍珠、珊瑚、翡翠,甚至还有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些珍品的价值远远高于黄金,具体价值难以估量,这么多重宝恐怕也是为了展示国力,促成联盟。”

“什么展示国力?”赵不凡瞬间怒瞪他一眼:“以后再敢露只言片语,那你就给我到伙房去,堂堂将军守不住点口风?”

董平被他瞪得退了一步,连连摇头:“将军勿怪,我也是被惊住了,以后绝不再提!”

事实上赵不凡也有些震撼,看着那金灿灿的黄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略微平复心情。

他缓步上前抓起两块金砖细细摩挲,闭上眼睛思索片刻,这才果断地道:“你们三个加上外面的花荣先各拿五块金砖和一块玉器。今天你们跟着我冒死袭船,功劳不小,应该重赏,但这件事不能明着赏,所以你们现在就先行拿走,心里知道就行,不准传扬!”

“多谢将军!”三人面露喜色,当即便开始往怀里装。

董平更是一边往怀里塞黄金,一边骂道:“这苦日子总算到头了,回去就给我娘子打几个发簪,再给她打两个手镯!嗯,还要给我老娘打两对,给我那个小丫头也打一对备着,等她长大了用!”

苏定和栾廷玉虽然没吭声,但也是喜形于色,显然心中是各有打算。

他们这两年跟着赵不凡虽然过得安稳,名声地位都有了,在百姓面前能昂首挺胸,在奸臣面前能把腰杆挺得直,兄弟间也是情深义重,过着有尊严的日子,精神上都非常满足,但唯独日子过得清苦,彼此相濡以沫,终究也是穷怕了!

等他们装完,赵不凡也替守在船尾的花荣装好他那一份,这才再度说道:“我们现在就把这几个箱子都搬到小船上去,等秦明带着关胜和呼延灼他们接应过来,我们立刻就回西岸,然后苏定就辛苦一下,负责把这些东西都押送到东仙港,我会让朱孝章派些人与你同路,但你务必记住,沿途不准任何人开箱,不准任何人看到里面的东西,谁违反,直接杀了!

等你在东仙港找到魏乘风,务必让他带你去找何大野,到时候这批东西全部按照市场价折算,把东仙港和聚贤庄透支的窟窿给填上。那是我们大家今后的钱粮支撑,他们垮了,我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但以我判断,这批珠宝的价值还有大量剩余,所以剩下的就让何大野折算成钱,让东仙港和聚贤庄买下,你再带人全部送到淤口关,入库封存!”

三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苏定迟疑着道:“不需要送些到将军府上吗?”

“我?”赵不凡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个,想了想,顿时摆手:“我就算了,我个人用不了几个钱,我的俸禄已经足够高,况且琏儿现在也在娘家,没什么负担,你们把该拿的拿走,剩下的全都入军库,谁也不准再动!”

听到这话,三人顿了下,默默地又从怀里拿出金砖放回箱子里。

赵不凡一看就明白他们所想,当即出声制止:“你们都拿着,大家出生入死都不容易,家儿老小也要养活,该得的一分不能少!”

“那您呢!”苏定问说。

“你们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就是我最大的财富,即便我缺钱,我也知道自己想办法,但你们跟了我,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过好日子!”赵不凡说完这句话,直接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搬!”

董平、栾廷玉和苏定什么话都没再多说,重重拱手,转身就去搬箱子。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坚定……

第0171 算笔账

栾廷玉和董平等人都是军中猛将,自然不缺少力气,搬东西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全都送上了救生小船。

几人坐下歇息不到半刻钟,早前跑去报信的秦明便带着呼延灼和关胜等人急速赶来,他们看到小船上有好些箱子,也是有些奇怪,但见赵不凡一声没吭,也知道不多问,当下就跟着上了小船,沿着海岸往西边划去。

不久,众人顺利返回西海岸,此时朱孝章已经带人扎好了简易的营寨,虽说防护力很弱,但胜在居高临下,再加上人人都有劲弩在手,辽国要想强攻也着实不容易。

草草巡视了一圈,赵不凡见营帐布置没有太大疏漏,当下就去找到朱孝章,让他派遣心腹随同苏定运送几个大箱子返回沧州。

朱孝章欣然应允,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派遣心腹部下跟着苏定去了,只是在送走渔船后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着赵不凡的肩膀说:“你可要小心点,事后的奏折上不要写你成功袭击过辽国战船,把这段省了吧!”

赵不凡心知他已经猜到箱子里是什么,笑着摇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要不给你送些到府上?”。

朱孝章当即摆手:“别,我朱家可不缺钱,也就你才穷得叮当响,小妹跟着你也真是很苦,今后别辜负了她!”

“既然你那么富有,那你借点给我?”赵不凡瞥眼笑道。

“借给你?”朱孝章瞬间瞪大眼睛,胡子都给气歪了。“你娶我小妹的一百万贯聘礼还是我朱家倒贴,你还好意思向我借钱?你要养兵关我什么事,那是个无底洞,把我送去当铺给当掉都不够,你知道大宋每年的军费开支是多少吗?”

“多少?”赵不凡好奇询问,他还真不知道具体数额。

朱孝章斜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账务上的明面开支有五千多到七千多万贯,而我们大宋一年的总税收大致在八千多万到一万多万贯不等,也就是说有十之六七都用于军费和官员俸禄。”

“竟然这么多?”赵不凡听得咋舌。

朱孝章闷闷地接道:“你以为当年檀渊之盟,我们大宋为什么答应给辽国岁供,而且这些年辽国不断加价,圣上也基本都不怎么拒绝,那完全是因为打起仗来的军费开支更大,那点岁供算得了什么?当然,最大的原因也还是打不过,如果打得赢,谁还不愿意打,愿意被辽人欺负?”

这话把赵不凡给逗乐了,摇了摇头道:“如果这么大的军费开支全都用在军队上,那还真就未必打不过辽国,哪怕他们全民皆兵,实力再强,我拖也拖死他,可惜这以千万贯计数的军费有一大半都进了各级官员的腰包!”

朱孝章眉毛一挑,接过了话去:“大宋的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好说的,我给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养兵的开支非常庞大,你自己要养兵可以,但别拖上我,我没你那个本事,连私盐生意都敢做。如果不是怕你拖累了我妹妹,我才不会来当这个沧州知州,为你擦屁股已经够意思了,关系到钱的事,我还是那句老话,亲兄弟明算账!”

这话堵得赵不凡有些尴尬,当即恭维道:“是是是!多谢二哥给我擦屁股,我这屁股确实不太干净,但那也是为了打辽人嘛!我知道你是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个小人一般计较!”

朱孝章顿时眼睛一瞪:“如果不是知道你养兵是为了打辽人,是为了大宋,我吃饱了撑得来帮你擦屁股,你要是敢造反,我第一个跟你没完,咱们战场上见!”

“知道,知道!你是大忠臣,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人,可我又没说我不爱国,你急什么眼啊?”

“知道就好,我就怕你动歪心思,真不知道爹怎么会看上你,非要把妹妹嫁给你,我总觉得你做事太危险了!”

说着,朱孝章无奈地叹口气,摇头道:“算了,现在都已经是一家人,说什么都没用,总之你记住,永远不要起歪心思,什么都能做,唯独造反不能做,朝廷确实有很多能人被压得喘不过气,可你真去造反,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回不了头。那些反贼看上去凶,不过也就是现在朝堂不稳,忙于内斗和处理外事,没工夫去管罢了,朝廷真要下定决心,剿匪有何难?

你应该也听说过郓州的梁山近年崛起一股悍匪,四处攻略州郡,也是闹得有些厉害,但你肯定不知道,前些日子朝廷差点就让张叔夜带兵去讨伐,若不是临时决定派他出使,早就带兵去了,一个张叔夜就绝对能让梁山反贼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刘仲武和刘锜父子也请旨讨伐,不过被高俅拦住了,说是要亲自为他兄弟高廉报仇。

不过谁还不知道,他高俅明着是说要为兄弟报仇,实际也就是想赚点军功。自从他执掌殿前司以来,真是半点建树也没有,朝廷里谁服他?如果不是他年轻的时候巴结到还没登基的圣上,与圣上有玩伴之谊,以他那点本事,早就被童贯和蔡京等人给宰了,大家现在都是巴不得他亲自去征讨梁山反贼,死了还能腾出个位置来!”

赵不凡被这番抱怨给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说道:“其实梁山匪寇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张叔夜去讨伐应该问题不大,稍微采取分化拉拢的策略就肯定能成,如果是刘仲武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但也不至于说谁都可以,像是童贯去就未必能成!”

“你在说笑吧!”朱孝章诧异地回头看向他,反驳道:“童贯这人奸是奸了些,为人也有些自以为是,但确实还是有几分本事,比高俅要好,用人很有眼光,除非他想借刀杀人,亦或者过于轻敌,不然讨伐匪寇还是万无一失,哪怕他自己指挥不好,但他可是很清楚谁有本事,西军中有很多名将都被他死死握在手里,谁也调不走。”

“这个我当然知道!”赵不凡点点头,笑着接过了话去:“其实我当初从华州返回北疆的路上曾打算从西军征调一个叫韩世忠的小将官,还亲自写信给兵部和枢密院,结果枢密院后来就派人给我回了两个字,不准!兵部也就一句话,枢密院不准!甚至连个解释都不给,可是让我抑郁了好几天!”

朱孝章当场大笑不止,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不凡,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这大宋敢向枢密院请求征调西军将领的恐怕也就你一个,我估计童贯看到你的文书怕是气得跳脚!我告诉你,西军将领只要童贯不愿意,谁都走不了,他哪怕把这个人派到战场上去送死,也不会让别人调走,有时候连圣上都不太好强迫他,童贯那一党的权利太大了!”

一听朱孝章说起童贯的权势,赵不凡就极为愤恨,当即气闷地说:“当时我想着韩世忠不过就是个低级将官,调令恐怕都不用递到童贯手里就会被批准,哪里知道童贯会这么在乎西军,连个低级将官也要亲自过问,现在我这么一弄,他反而关注起那个韩世忠来,前几天还听情报上说韩世忠已经连升好几级!”

“这就对了!童贯如果没有拉拢人心的手段,那他哪里能有今天,他破格提拔的贫家子弟多不胜数,对待自己人从来不吝啬,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要权给权,好多人都愿意为他效死力,不然他凭什么屹立不倒?那个韩世忠至少现在恐怕是感激涕零,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你暂时是别想了,除非哪天你让他看透童贯这个人!”

听到这话,赵不凡叹了口气,无心再多说。

“算了,不跟你闲扯,让将士们轮流休息,傍晚之前死守这里,我也要去歇息下,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放心去吧!”朱孝章笑着点头。

赵不凡也没多话,转过身就朝着简陋的营帐走去,可没走两步,浑身筋脉突然前所未有地剧痛,他都来不及有所反应,突地就双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不凡!”朱孝章大惊失色,跨步上前把他扶住。“快来人!快来人!!”

旁边的护卫顿时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赵不凡抬进了营帐。

本来已经歇息的梁山军众将也闻讯赶来,刚进入营帐,关胜便急不可耐地询问:“朱大人,我家将军这是怎么了?”

此时朱孝章已经检查过赵不凡的身体,心知他的情况很不好,神色非常严肃。

“你们早前可知道不凡身上有伤?”

“有伤?”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

张清想了想,狐疑道:“自从将军去华州回来后,身体一直都很康健,平日里也在将军府里练武,没见他有什么不好!”

“是啊!那天我去将军府还看到赵将军亲自教导尚昆阳武艺!”

“确实没见过!”

众将彼此对望,都是不明所以。

朱孝章听到他们的话,眉头皱得更紧,忧心忡忡地道:“我刚才已经用内力为不凡仔细看过,他全身经脉都严重受损,丹田气海甚至有裂隙,这绝非一朝一夕造成,如果没有外在的虚弱表现,那就不是外力造成,显然是他自己练功出了问题,而这也是最遭的情况!”

在场都是习武多年的高手,哪里不知道这种伤势的严重性,瞬间就沉默下来。

片刻后,董平耐不住心中的急迫,率先出声:“那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做?如果真有朱大人说得这么严重,那赵将军的武功岂不是要废了?”

“十有八九是不能再动武,一旦筋脉尽断,不死也是残废!”朱孝章叹了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闷了好久才果断道:“现在管不了武功废不废,先派人找医者来保住命再说!”

一群人在旁边说着,躺在木板上的赵不凡却已经恢复些神智,听到朱孝章的话,当下强自出声道:“我的伤势是练功造成,没那么容易死,找个医官来就行,眼下你们必须守住这里,按照原计划行事!”

朱孝章随即回转身来:“你安心休息,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关胜、呼延灼!”赵不凡又轻轻呼唤。

“在!”两人应声走上前来。

赵不凡看看他们,虚弱地说:“我现在动不了,你们两个就负责指挥,眼下辽人恐怕已经分兵回守战船,进攻的步伐也被拖住,所以你们可以先休息半日,下午再去岛中央的辽国营地骚扰,务必让他们不能安稳进攻使团,但我不在的情况下,你们绝对不能分开,行动要保持一致,不要与他们硬碰,好好借助岛上的复杂地形打伏击,人多就跑,人少就上,能杀几个是几个,逐步削弱对方!”

关胜立刻回道:“将军安心,属下定然依令而行!”

赵不凡点点头,随之看向董平、秦明和索超。

“董平、秦明、索超!你们三个性子急,平日里也就算了,这次绝对不能逞英雄,但凡违抗命令,我不管你是有功还是有过,通通按抗令论处,不要让我失望!”

三人对望一眼,齐声回应:“绝不抗命!”

赵不凡安下心来,精神一松,再度昏睡过去。

众将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他的容颜,个个咬紧牙关,久久都不肯离去。

朱孝章见状,不由出声斥责:“你们还不赶快去休息,站在这里等什么?守在这里有用?快执行你们将军的命令,只有完成他的命令,你们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一番斥责,众将终于肯挪动脚步。

关胜杀气腾腾,一边往帐外走,一边喝道:“赵将军肯定是在今日的厮杀中诱发了内伤,若不是这些契丹人袭杀我大宋使团,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境地,等会儿不多杀几个契丹人,实在难以平息我心里这口恶气!”

众将一声没坑,但同样是气势汹汹,无不是握紧拳头跟着他走出营帐。

目视着他们远去,朱孝章回头看向昏睡的赵不凡,颇有些感慨。

“你爱兵如子,将士们也敬你如父,着实让人感到艳羡,长久下去,你必然能成为我大宋的脊梁,眼下可千万要挺住,大宋需要你,妹妹也需要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无颜面对父亲,无颜面对小妹!”

第0174章 你本该是太子

赵府坐落于京城的外城东区,距离内城的城门也并不远,原本是朱伯材的外宅,当初赵不凡迎娶朱琏的时候,朱伯材大手一挥,直接把这座府邸连带着丫鬟仆从全都当做陪嫁给了赵不凡,从此以后这里就变成了赵府。

这几个月来,赵府的仆人和丫鬟们都喜气洋洋,每次外出采购或者办事都抬头挺胸,一改往日的低调,彷如突然间有了底气,连高俅府上那些跋扈惯了的仆从都对他们礼让三分,着实让百姓感到奇异,各种风言风语在市井流传。

不久之后,百姓听到风声,得知名震北疆的赵不凡回京养伤,这才纷纷释然,俗话说仆以主贵,赵不凡这些年圣眷正隆,风头正劲,他回了东京,赵府的仆从和丫鬟们自然就有了底气。

这日,朱琏带着妹妹朱凤英和堂妹朱璇去买了些胭脂水粉,高高兴兴地返回了赵府,没想进得内院竟然看到赵不凡在花园里散步,当即急得走上去扶他。“你怎么起床了,医官昨天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近些时日静躺休息,你怎么不听劝告?”

伴随着她的劝说,朱凤英和朱璇两个小美女也跟着走上前来,甜甜呼唤:“姐夫!”

赵不凡顿时微笑着望了过去。

“你们两个今天又出去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啊?”

朱凤英是朱琏的亲妹妹,虽说年纪还小,但早已与文采非凡的三皇子赵楷订下婚约,婚期定在两年之后,如今她才十三岁,但也是长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

站在她旁边的朱璇则要年长一岁,同样是个美人胚子,而她的父亲就是在西疆跟随刘法殉国的朱定国,同时她也是朱琏的堂妹,由于父兄都阵亡疆场,她和她娘便都搬迁到这东京朱府来居住。

朱定国本是朱家人,朱家又世代官宦,与皇室赵官家不但是几代君臣关系,更有理不清的姻亲关系,早前童贯嫁祸刘法,唯独没敢指责朱定国半句,正是考虑到这些原因。

童贯当时自身难保,不愿横生枝节,所以不但没有指责朱定国,反而利用朱定国父子的阵亡来证明刘法指挥不当,把朱家直接给拉下了水。那时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必定有人要负责担罪,朱定国父子直接参与其中,最先在战役中兵败身亡,责任不管大小,终究是有,所以朱家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话,可谓是狠狠被童贯摆了一道。

此后童贯大破西夏,迫使西夏称臣纳贡,皇帝赵佶心情大好,为了安抚朱家人,不但顺势追封了阵亡的朱定国父子,还亲自召见了朱璇和她娘,因在朝堂上见到朱璇长得貌美,文采也不错,甚为喜爱,当即又提议把她许给太子赵恒,朱璇的娘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在权衡利弊之后点头应允,只因为朱璇也还没能到十五岁,所以婚期同样定在两年之后。

此时,朱凤英和朱璇听到赵不凡的询问,纷纷把手上提的胭脂水粉递了出来,年纪较小的朱凤英抢先甜笑道:“姐夫,这都是给璇姐姐买的胭脂水粉,你可用不上!”

“你就没给我带点东西?”赵不凡有心逗逗她,装出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哪想朱凤英瞬间吐吐舌头,朝着赵不凡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拉着朱璇就跑。

“姐夫就是个笨葫芦,总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儿来逗弄,懒得跟你说!”

“嘿!这丫头还嫌我蠢?”赵不凡愕然。

朱琏看他被朱凤英堵得发懵,掩嘴轻笑:“你可别看她两还小,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听到这话,赵不凡心生疼惜,遥遥看着跑远的两个小美女,叹息着摇头:“这也实在太早了!她们这个年纪正应该是充满童真和快乐的时候,不该教得这么早熟!”

朱琏顿时翻个白眼:“你这个号称大宋霍去病的人竟然说她们小,你刚开始从军征战的时候,可比她们大不了多少!”

“我的情况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赵不凡摇摇头,但没有做太多解释。

朱琏以为他这话是自傲,当即笑了起来。

“是,夫君你英明神武、天纵奇才,我妹妹不能跟你比行了吧!可我大宋女子十五岁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她们也都是要嫁入皇室的人,不早点让她们懂事,那怎么行?”

“何必非要嫁入皇室?”赵不凡质疑。

“不嫁入皇室?那嫁给谁?这世道唯有嫁给皇室才算是最安稳,而且将来还可以互相照应,让朱家屹立不倒!”

想到大宋的情况,赵不凡也无法与她辩驳,知道跟她说不清这个问题,突然就笑着转移了话题。“既然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赵恒,嫁给我这个穷当兵的做什么?”

朱琏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知道赵不凡在取笑自己,当即啐了一口。

“你真是没脸没皮,我怎么会嫁给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还不是我和我爹都被你骗了!”

眼见她嘴硬,赵不凡朗笑一声,突然把朱琏横抱而起,大步踏向房门。“既然已经骗到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还敢责骂夫君,岂不知为妇之道?本夫君今日就要执行家法!”

朱琏娇羞不已,当即挥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

“你个大骗子快放下我!”

院墙的转角处随即冒起银铃般的笑声,朱凤英和朱璇冒出头来,偷偷瞧看。

朱琏瞬间心神大乱,猛然挣脱赵不凡的手,羞红着脸瞪他一眼,咬着红唇就跑向朱凤英和朱璇,做势欲打。“你们两不回自己屋去,藏在这里瞧什么热闹?大人的事,小孩看什么看?”

眼见她追来,朱凤英和朱璇迅速提起裙摆,拔腿就跑,嘴中还犹自大喊大叫:“姐姐恼羞成怒咯!姐夫洞不了房咯!”

赵不凡远远看着三姐妹疯闹,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懂!”

这时,朱伯材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不凡,即便你们两夫妻很恩爱,但还是要收敛些,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堂堂北疆大将还是要多注意形象,怎么还被凤英和小璇这两个丫头给瞧见,以她两那大嘴巴,隔日进宫肯定要传到后宫之内,圣上也会很快知道!”

赵不凡回过头去,看到朱伯材正大步从别院拱门外走进,当即作揖行礼。

“岳父大人怎么来了!”

朱伯材走到近前,微笑着上下打量一番,高兴道:“你的内伤好了?”

“有所好转,但还没有痊愈!”赵不凡摇摇头,直起身子道:“黄大学士的九阴真经非常有效,自从我以疗伤篇修炼之后,破损的经脉已经在逐渐痊愈,连丹田内府的裂隙也在逐渐愈合,可惜黄大学士的九阴真经还没能完善,没能完全从道学中分离出来,即便他时常过来为我讲述,但仍旧是深奥难懂,习练的进度也很慢,等我完全学会,不知还要多久!”

“不急,近来北疆平稳,辽国和金国都在休养生息,你大可以安心养伤,这也是圣上的意思!”朱伯材说完,当下又径自走向左侧的书房。“现在先不说这个,你跟我来书房,我有些事要问你!”

赵不凡见朱伯材话音比较严肃,心知是大事,不由轻轻皱眉,跟着来到了书房。

待他落座,朱伯材顺手关上房门,慢慢走到太师椅上坐下,闭上了眼睛,右手也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旁边的茶几。

屋内久久静默,赵不凡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足足过了一刻钟,朱伯材突然睁开眼睛,精光闪烁。

“你与童贯麾下的雪玲究竟什么关系?”

赵不凡瞬间抬起头来,眼神直直与朱伯材对视。

“怎么?不能说?”朱伯材微微一笑。

电光火石之间,赵不凡心中有了计较,知道瞒不过朱伯材,直接起身拱手道:“岳父大人,不是小婿存心隐瞒,实在是她的身份特别,对我也有恩,我没有选择!”

朱伯材摆摆手,笑着道:“坐下,坐下!我不是来质问你,只是要知道实情,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雪玲不仅是蔡京和童贯麾下的双面细作,更是效力于西夏的杀手,她前些天已经被我麾下的高手盯上,随时可以设陷阱围杀她,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实情,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赵不凡大惊失色,顾不得藏着捏着,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岳父大人,雪玲是我仅有的亲人,不能杀她,虽然她犯下不少罪孽,但她只是这战乱年代的牺牲品,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西夏的晋王李察哥,小师妹只是被他洗了脑,精神上出了问题,值此乱世,有些事应该区别对待!她是我大师傅的遗孤,因为大师傅当年的疏忽大意,她与师娘才流落西夏……”

“唰!”静静听着的朱伯材神色巨变,一阵青一阵白,失声惊呼:“她是赵雪玲!”

几乎没有片刻迟疑,朱伯材猛地起身冲到近前,急声质问:“她娘呢?李若晴呢?”

赵不凡怔住。

片刻之间,他心中迅速闪过诸多可能,眼神诧异地看向朱伯材:“岳父大人,您以前就知道雪玲?她姓赵?我师娘叫李若晴?那你岂非还认识我大师傅?你知道他叫什么?”

朱伯材根本没管那么多,通红着眼睛,猛然抓住赵不凡的衣领急问:“我问你李若晴呢?”

此刻的朱伯材双目怒瞪,剑眉上扬,嘴唇都在颤抖,真是赵不凡从未见过的激动。

赵不凡心中千思百转,嘴上也是快速回道:“师娘已经死了,雪玲说师娘在她四岁那年返回了西夏,但遭人围杀!”

“蹬!蹬!蹬!!”

朱伯材如遭雷击,猛然连退数步,惊慌失措。

“你现在已经知道多少,全都告诉我,一字不漏!”

看着他悲痛的模样,赵不凡也没有犹豫,当即便把当初雪玲告知的经历一一讲出。

…………

当他说完,朱伯材已是泪如雨下!

这个叱咤半生,多次面临绝境也不曾哭过的人,此时却泪流满面。

“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大嫂啊!!!”

“大哥?大嫂?”赵不凡震惊异常,略一细想,瞬间明白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岳父大人,你与我大师傅是八拜之交?你早就知道我大师傅是谁?”

朱伯材仿似受到沉重打击,语气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当年我与你大师傅还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彼此惺惺相惜,立志为国为民,因而结拜为兄弟,后来迫于严重的党争,我为了整个诺大的朱家,选择了退出,随波逐流!你大师傅没有怪我,他明白我是出于无奈!”

说到这里,朱伯材仿似下定了决心,猛然看向赵不凡。

“不凡,你知道赵雪玲出生的时候,你师娘难产,险些丧命,你大师傅为什么不在吗?”

“这……”赵不凡本就不知道详情,眼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反倒是朱伯材深吸口气,咬牙接道:“当初让你大师傅分身乏术,甚至连妻子难产都没能回家的那个人正是你!”

“我?”赵不凡惊得无以复加,脑袋“嗡”一声炸响,乱成一团,犹自不肯相信。“怎么可能是为了我,大师傅收我为徒明明就是我在东京当乞丐的时候!我幼年的养父母也只是村子里的普通百姓,直到村子里爆发瘟疫,他们死了以后我才到东京行乞,即便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但那时候已经好几岁了!”

朱伯材厉声喝问:“那你是怎么被送到你养父母的家门前?”

“这……”赵不凡骇然。

朱伯材深吸口气,迅速平复下心绪,正视着赵不凡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的原名根本不叫赵不凡,你是本该当太子的二皇子赵柽,是出生不久便夭折的衮王赵柽!”

“什么?”

赵不凡受到太大刺激,几乎是脱口而出。

“昏君赵佶是我的亲爹?”

朱伯材听到昏君二字有片刻的愕然,但想着赵不凡本来的身份,没有过多指责,毕竟话已经说开,那么赵不凡眼下看待赵佶的态度也只是赵家的家事,他并没有发言的权利。

赵不凡目视着神色坚定的朱伯材,难以相信这一切,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难接受,当即急声质问:“岳父大人,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会不会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是皇子?”

第0173章 你本该是太子(二)

朝阳辉映之下,可见哨骑的战甲极为残破,浑身沾满血污,显然曾经历过一场恶战,当他来到刘法身前,这个英勇的男儿却是泪水横流。“将军,兵进武威的左路兵马昨夜遭到西夏主力合围,朱定国将军力战身亡,左路兵马全军覆没,李察哥下令斩杀所有俘虏,人头堆积如山,弟兄们……弟兄们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

刹那间,数丈之内安静得可怕!

刘法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咬牙闭上了眼睛。

“我们还是慢了,李察哥终究还是李察哥!”

“刘将军,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旁边一员战将急声出言,他长得豹头虎目,满脸都是络腮胡子,手里还提着一柄凤嘴大刀,正是西军里声名远扬的猛将翟进。

此刻的刘法也并没有慌乱,事实上早在出征之前,他就有些心理准备,可他没办法,童贯逼他出兵,他只能照办,想的也是尽力而为,指望着能够侥幸取胜,可惜这次的战场上没有侥幸。

默然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睛,厉声喝道:“立刻派人快马赶赴威州,令杨惟忠火速撤退,越快越好,焦安节的后部人马要负责接应,我们则奔赴统安城,务必要赶在李察哥之前进驻,如果统安城失守,我们全都要被西夏关起来围歼,后果不堪设想!”

“是!”众人齐声应命,迅速分头行动起来。

眼下的刘法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带着中军人马急速赶往统安城,他心中非常清楚,唯有比西夏兵马先到统安城,守住归路,那么余下的三路大军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两日后,刘法带着步卒赶至统安城东边百里之外,哨骑飞马来报,言翟进率领先头骑兵已经入驻统安城。

得到这个消息,刘法心里长舒口气,想着士卒已是极为疲惫,当即下令原地休息半日,饮水进食。

“刘将军也吃点吧!”随行的亲卫拿着几块干饼走到了树下,关切地望着他。

刘法笑着点点头,接过干饼啃食,由于嘴唇干裂得厉害,不知不觉就渗出血来,但他却彷如未觉,反而观察周遭的地势。

那护卫见状,不由把自己的水袋也递了过去。

“将军且先喝口水,你那嘴唇都裂开了!”

“嗯!”刘法应了一声,顺手接过水壶,刚把壶口放到嘴边,他却猛然怔住,就这么僵在那里。

护卫看他样子奇怪,不由笑了起来:“将军怎么了?你倒是喝啊?”

“噗!”刘法的手突然鼓起青筋,捏碎了水壶,在这个护卫还没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是猛然站起身来,奔跑着声嘶力竭地大吼:“结阵,结阵!快结阵!!”

散落在旷野中的将士都愣住了,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

“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声传来,一个雄健的青衣男子骑着战马出现在远处的土坡之上。“刘将军不愧是被我西夏勇士唤做天之神将的人,果然料事如神,竟然算准我选择来截杀你,而不是去统安城!”

刘法看到这人那一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李察哥!”

“能被阁下记住名字是我的荣幸!”战马上的李察哥颇有儒雅气度,一边说话,一边还单手放到胸前行了个礼。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排排的弓骑兵登上了远方的土坡,密密麻麻地难以计数。

宋兵当即就混乱起来!

刘法为了稳定军心,亲手抢过中军大旗,跑到高处不断舞动,嘶吼着指挥众人结阵,各级将官也随之依照令旗的指示行动起来,奔走喝斥,让宋兵迅速结成有序阵列,然后逐渐变换成细密的军阵。

很快,大批西夏步兵出现在视野,森冷的战甲,威武的军势,整齐的步伐,无不显示出他们的强大。

李察哥从始至终都温和地笑着,直到两军的阵列逐渐靠拢,他才轻轻挥了挥手!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悠长而壮烈!

“呼哈!呼哈!”

西夏勇士发出怪异而雄壮的呼喝声,摄人心魄!

激烈的搏杀也很快在这片空旷而绵延起伏的大地上展开……

征战多年的刘法早已习惯这样的厮杀,面容显得很沉静,如同苍鹰般锐利的眼神片刻都不离战场,不时还会向身边的掌旗官传递命令,让宋兵阵势不停变换,随时准备抓住对方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作为一个威震天下的名将,作为大宋西军第一名将,他有着丰富的对战经验和手段。

两军激战三个时辰后,即便是作为对手的李察哥也忍不住发出感叹!

“临危不乱,处险不惊,调度有序,应变得法,天之神将,果真名不虚传!可惜今天你注定失败,注定要败在我李察哥的手中,你大宋本就缺少骑兵,你怎么还敢把骑兵全都给杨惟忠,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千里奔袭进行闪击,以你的本事,为何要选择自取灭亡,难道真是欺我西夏无人?”

远在另一边的刘法当然不知道李察哥的感想,他现在唯一想的只有尽快击破西夏兵马,因为现在的战局已经没有给他更多的余地,只有击破李察哥,守住统安城,那么孤军深入的大宋兵马才能安然撤退。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激烈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七个时辰,两军将士的体力大幅下降,死伤迅速增多,脚下的黄土也已经被鲜血染得暗红。西夏勇士虽然悍勇,但却敌不过刘法那精妙的指挥,高明的战阵,他们且战且退,阵型松动,似乎即将溃败。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每个人都感受到地面似乎在抖动,沉闷的铁蹄声从宋军后方传来。

正在下达变阵命令的刘法看也没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片刻之后,宋兵惊恐的嘶喊声响彻了战场。

“铁鹞子,西夏的铁鹞子来了!”

西夏铁鹞子,当世最精锐的铁甲重骑,野战无敌,名震天下!

大宋本就以步兵为主,即便全盛之时也非常害怕与西夏铁鹞子正面野战,何况是眼下这种不但精疲力尽,还遭到前后夹击的情况,一切都已成定局。

仅仅两刻钟,本来占尽优势的宋军遭到铁鹞子痛击,顷刻间兵败如山倒,全面溃散。

绝望的刘法已经不抱生存的希望,带着亲卫奋力厮杀,渐渐被西夏勇士逼到了深沟崖边,随行的亲卫也渐渐死绝,只剩下他一个老将孤独奋战。

柔和的月光丝丝缕缕地洒落,照耀着这片血腥的战场,也照耀着老迈的刘法。

李察哥漫步走来,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刘将军,只要你肯诚心归降,荣华富贵任你享用,精兵强将任你调遣!”

“降?”浑身浴血的刘法喋喋念叨着这个字,目光渐渐看向南方的星空,看着那耀眼的明星。

突然,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震动四野!

“童贯,你为一己私利害人害国,终有一天不得好死!!!!”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狂笑着仰天高呼。

“刘法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宁死不降!!!”

话音落下,他最后眺望了一眼家乡的方向,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深沟!

…………

宣和元年春末夏初,一代名将刘法受童贯胁迫出征西夏!

左路朱定国在武威遭到西夏晋王李察哥率军合围,全军覆没,力战身亡!

后军焦安节遇西夏铁鹞子突袭,全军覆没,焦安节抛弃将士逃亡!

前军杨惟忠突围撤退,在猛将翟进接应下带着千余人逃回大宋!

中军名将刘法败于统安城战役,跌落深沟,死后被西夏小卒割下头颅领功,捐躯沙场!

十万人出征,千余人生还,震惊朝野!

童贯得到前线密报,惶恐不安,为了逃避罪责,以权势力压文武百官,隐瞒真相,只向皇帝赵佶禀报杨惟忠攻破威州的喜讯。

数日后,瞒报之事被蔡京、梁师成等人愤然揭露,童贯又抢先捏造罪证,诬陷刘法不听其节制、指挥不当、败军丧师,而弃军逃跑的焦安节为了脱罪,一口咬定是刘法胡乱指挥。

前军统帅杨惟忠生性诚实,据实上奏,直言他当时根本不知道其它几路兵马的情况,等同于保持了沉默!

猛将翟进虽然知晓前因后果,但他被童贯划入兵败的责任人之一,遭到停职查办。

最终,童贯成功捏造大量人证物证,把战败之责全部推到了刘法身上。

皇帝赵佶没能追究童贯之责,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当即向童贯下达死令,让他亲赴西疆,再度兴兵讨伐西夏,务必为十万将士报仇,洗刷此战的耻辱。

童贯心知如果再败,必定要被皇帝赵佶惩治,因而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马加鞭赶赴西疆。吸取早前教训的他也变得小心谨慎,在经过充分准备后,于六月中旬发兵五路伐夏。

一路由折家军西进,用以牵制西夏兵马。

二路由种师道统帅,三路由姚古统帅,合力对西夏边境的险要关卡发起猛烈进攻,迫使李察哥分身乏术。

四路则由杨惟忠再出古骨龙城,沿上次出征的路线二次征讨。

五路则是由他自己亲率十万精锐禁军在后策应。

这次出征,童贯完全吸取了刘法败亡的教训,在刘法的进兵策略上进行改进,同时把当时准备不充分这个主因给完善,再加上西军是倾巢而动,实力强劲,当真是占尽了优势。

此外,童贯知道早前对待刘法的态度已经引起西军将士不满,不但高举着为阵亡将士报仇的口号,还自掏腰包大肆抚恤阵亡将士家属,连刘法等人的家属也都不例外,并以自己身居高位,有很多无奈为借口欺瞒下属。

西军将士因而得到安抚,再加上他在出征过程中非常爱戴将士,尊重各方意见,见到有能力的人就破格提拔,犒赏不断,所以很快又牢牢抓住了西军将士的心,士气也迅速振奋。

半月后,杨惟忠在童贯全力支持下,再度攻破威州,种家军和姚古的军队也击破西夏边关,顺利与杨惟忠在威州汇合,更有童贯亲自率领十万精锐禁军火速增援而至,一时声威大振。

晋王李察哥心知大宋此次倾力而来,实力强劲,难以匹敌,没有选择正面迎战,反而保存主力退守西平府。西夏国主李乾顺随之上书皇帝赵佶,表示愿意向大宋称臣,许诺缴纳少量岁供,同时让他的皇后派人去辽国,请求辽国给大宋施压。西夏与辽国本是盟友关系,西夏当朝皇后原本也是辽国公主,此事自然也很快成行。

一面有辽国人快马加鞭地向大宋施压,一面又是西夏愿意称臣的奏章,皇帝赵佶的态度有些举棋不定,几日都没能下达明确的诏令。

这时,童贯的奏折也送到他手中,直言西夏主力尚存,若展开灭国之战,胜败难以确定,而且也更怕辽国一怒之下与西夏合力攻宋,因而建议允诺西夏称臣的条件。

赵佶本就没有展开灭国之战的勇气和决心,再加上朝中也没有大臣支持,因而迅速诏令停战。

事实上,大宋确实没有做好灭国之战的准备,西夏立国多年,民众有很深的归属感,真要进行灭国之战,必定旷日持久,何况西夏主力尚存,难以断定最后结果。此外辽国的态度也非常重要,如果辽国借机与西夏合力侵宋,那以大宋现在的情况,确实难以抵挡。

朝堂上没有人支持的原因,正是因为清楚大宋的实际情况,说起来八十万禁军兵强马壮,实则绝大部分都是空营,此番出征西夏的军队,几乎已经是大宋全部主力的一大半,不说这批人被拼光了会是多惨,即便是让他们陷入灭国之战的泥潭,那么辽国一旦全面入侵,根本就没办法抵挡。

八月,童贯带着西夏国主李乾顺的臣服文书凯旋荣归,大肆封赏西军将士,但凡有功之人,无不得到升迁,西军将士的心再度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其人也仗着破夏之功,加封太傅,升爵为泾国公,威望一时无二!

这时候,动弹不得的赵不凡也在东京开封的家中住了几个月之久,正竭力向黄裳学习九阴真经的疗伤篇……

第0174章 你本该是太子(三)

赵府坐落于京城的外城东区,距离内城的城门也并不远,原本是朱伯材的外宅,当初赵不凡迎娶朱琏的时候,朱伯材大手一挥,直接把这座府邸连带着丫鬟仆从全都当做陪嫁给了赵不凡,从此以后这里就变成了赵府。

这几个月来,赵府的仆人和丫鬟们都喜气洋洋,每次外出采购或者办事都抬头挺胸,一改往日的低调,彷如突然间有了底气,连高俅府上那些跋扈惯了的仆从都对他们礼让三分,着实让百姓感到奇异,各种风言风语在市井流传。

不久之后,百姓听到风声,得知名震北疆的赵不凡回京养伤,这才纷纷释然,俗话说仆以主贵,赵不凡这些年圣眷正隆,风头正劲,他回了东京,赵府的仆从和丫鬟们自然就有了底气。

这日,朱琏带着妹妹朱凤英和堂妹朱璇去买了些胭脂水粉,高高兴兴地返回了赵府,没想进得内院竟然看到赵不凡在花园里散步,当即急得走上去扶他。“你怎么起床了,医官昨天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近些时日静躺休息,你怎么不听劝告?”

伴随着她的劝说,朱凤英和朱璇两个小美女也跟着走上前来,甜甜呼唤:“姐夫!”

赵不凡顿时微笑着望了过去。

“你们两个今天又出去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啊?”

朱凤英是朱琏的亲妹妹,虽说年纪还小,但早已与文采非凡的三皇子赵楷订下婚约,婚期定在两年之后,如今她才十三岁,但也是长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

站在她旁边的朱璇则要年长一岁,同样是个美人胚子,而她的父亲就是在西疆跟随刘法殉国的朱定国,同时她也是朱琏的堂妹,由于父兄都阵亡疆场,她和她娘便都搬迁到这东京朱府来居住。

朱定国本是朱家人,朱家又世代官宦,与皇室赵官家不但是几代君臣关系,更有理不清的姻亲关系,早前童贯嫁祸刘法,唯独没敢指责朱定国半句,正是考虑到这些原因。

童贯当时自身难保,不愿横生枝节,所以不但没有指责朱定国,反而利用朱定国父子的阵亡来证明刘法指挥不当,把朱家直接给拉下了水。那时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必定有人要负责担罪,朱定国父子直接参与其中,最先在战役中兵败身亡,责任不管大小,终究是有,所以朱家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话,可谓是狠狠被童贯摆了一道。

此后童贯大破西夏,迫使西夏称臣纳贡,皇帝赵佶心情大好,为了安抚朱家人,不但顺势追封了阵亡的朱定国父子,还亲自召见了朱璇和她娘,因在朝堂上见到朱璇长得貌美,文采也不错,甚为喜爱,当即又提议把她许给太子赵恒,朱璇的娘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在权衡利弊之后点头应允,只因为朱璇也还没能到十五岁,所以婚期同样定在两年之后。

此时,朱凤英和朱璇听到赵不凡的询问,纷纷把手上提的胭脂水粉递了出来,年纪较小的朱凤英抢先甜笑道:“姐夫,这都是给璇姐姐买的胭脂水粉,你可用不上!”

“你就没给我带点东西?”赵不凡有心逗逗她,装出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哪想朱凤英瞬间吐吐舌头,朝着赵不凡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拉着朱璇就跑。

“姐夫就是个笨葫芦,总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儿来逗弄,懒得跟你说!”

“嘿!这丫头还嫌我蠢?”赵不凡愕然。

朱琏看他被朱凤英堵得发懵,掩嘴轻笑:“你可别看她两还小,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听到这话,赵不凡心生疼惜,遥遥看着跑远的两个小美女,叹息着摇头:“这也实在太早了!她们这个年纪正应该是充满童真和快乐的时候,不该教得这么早熟!”

朱琏顿时翻个白眼:“你这个号称大宋霍去病的人竟然说她们小,你刚开始从军征战的时候,可比她们大不了多少!”

“我的情况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赵不凡摇摇头,但没有做太多解释。

朱琏以为他这话是自傲,当即笑了起来。

“是,夫君你英明神武、天纵奇才,我妹妹不能跟你比行了吧!可我大宋女子十五岁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她们也都是要嫁入皇室的人,不早点让她们懂事,那怎么行?”

“何必非要嫁入皇室?”赵不凡质疑。

“不嫁入皇室?那嫁给谁?这世道唯有嫁给皇室才算是最安稳,而且将来还可以互相照应,让朱家屹立不倒!”

想到大宋的情况,赵不凡也无法与她辩驳,知道跟她说不清这个问题,突然就笑着转移了话题。“既然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赵恒,嫁给我这个穷当兵的做什么?”

朱琏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知道赵不凡在取笑自己,当即啐了一口。

“你真是没脸没皮,我怎么会嫁给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还不是我和我爹都被你骗了!”

眼见她嘴硬,赵不凡朗笑一声,突然把朱琏横抱而起,大步踏向房门。“既然已经骗到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还敢责骂夫君,岂不知为妇之道?本夫君今日就要执行家法!”

朱琏娇羞不已,当即挥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

“你个大骗子快放下我!”

院墙的转角处随即冒起银铃般的笑声,朱凤英和朱璇冒出头来,偷偷瞧看。

朱琏瞬间心神大乱,猛然挣脱赵不凡的手,羞红着脸瞪他一眼,咬着红唇就跑向朱凤英和朱璇,做势欲打。“你们两不回自己屋去,藏在这里瞧什么热闹?大人的事,小孩看什么看?”

眼见她追来,朱凤英和朱璇迅速提起裙摆,拔腿就跑,嘴中还犹自大喊大叫:“姐姐恼羞成怒咯!姐夫洞不了房咯!”

赵不凡远远看着三姐妹疯闹,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懂!”

这时,朱伯材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不凡,即便你们两夫妻很恩爱,但还是要收敛些,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堂堂北疆大将还是要多注意形象,怎么还被凤英和小璇这两个丫头给瞧见,以她两那大嘴巴,隔日进宫肯定要传到后宫之内,圣上也会很快知道!”

赵不凡回过头去,看到朱伯材正大步从别院拱门外走进,当即作揖行礼。

“岳父大人怎么来了!”

朱伯材走到近前,微笑着上下打量一番,高兴道:“你的内伤好了?”

“有所好转,但还没有痊愈!”赵不凡摇摇头,直起身子道:“黄大学士的九阴真经非常有效,自从我以疗伤篇修炼之后,破损的经脉已经在逐渐痊愈,连丹田内府的裂隙也在逐渐愈合,可惜黄大学士的九阴真经还没能完善,没能完全从道学中分离出来,即便他时常过来为我讲述,但仍旧是深奥难懂,习练的进度也很慢,等我完全学会,不知还要多久!”

“不急,近来北疆平稳,辽国和金国都在休养生息,你大可以安心养伤,这也是圣上的意思!”朱伯材说完,当下又径自走向左侧的书房。“现在先不说这个,你跟我来书房,我有些事要问你!”

赵不凡见朱伯材话音比较严肃,心知是大事,不由轻轻皱眉,跟着来到了书房。

待他落座,朱伯材顺手关上房门,慢慢走到太师椅上坐下,闭上了眼睛,右手也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旁边的茶几。

屋内久久静默,赵不凡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足足过了一刻钟,朱伯材突然睁开眼睛,精光闪烁。

“你与童贯麾下的雪玲究竟什么关系?”

赵不凡瞬间抬起头来,眼神直直与朱伯材对视。

“怎么?不能说?”朱伯材微微一笑。

电光火石之间,赵不凡心中有了计较,知道瞒不过朱伯材,直接起身拱手道:“岳父大人,不是小婿存心隐瞒,实在是她的身份特别,对我也有恩,我没有选择!”

朱伯材摆摆手,笑着道:“坐下,坐下!我不是来质问你,只是要知道实情,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雪玲不仅是蔡京和童贯麾下的双面细作,更是效力于西夏的杀手,她前些天已经被我麾下的高手盯上,随时可以设陷阱围杀她,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实情,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赵不凡大惊失色,顾不得藏着捏着,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岳父大人,雪玲是我仅有的亲人,不能杀她,虽然她犯下不少罪孽,但她只是这战乱年代的牺牲品,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西夏的晋王李察哥,小师妹只是被他洗了脑,精神上出了问题,值此乱世,有些事应该区别对待!她是我大师傅的遗孤,因为大师傅当年的疏忽大意,她与师娘才流落西夏……”

“唰!”静静听着的朱伯材神色巨变,一阵青一阵白,失声惊呼:“她是赵雪玲!”

几乎没有片刻迟疑,朱伯材猛地起身冲到近前,急声质问:“她娘呢?李若晴呢?”

赵不凡怔住。

片刻之间,他心中迅速闪过诸多可能,眼神诧异地看向朱伯材:“岳父大人,您以前就知道雪玲?她姓赵?我师娘叫李若晴?那你岂非还认识我大师傅?你知道他叫什么?”

朱伯材根本没管那么多,通红着眼睛,猛然抓住赵不凡的衣领急问:“我问你李若晴呢?”

此刻的朱伯材双目怒瞪,剑眉上扬,嘴唇都在颤抖,真是赵不凡从未见过的激动。

赵不凡心中千思百转,嘴上也是快速回道:“师娘已经死了,雪玲说师娘在她四岁那年返回了西夏,但遭人围杀!”

“蹬!蹬!蹬!!”

朱伯材如遭雷击,猛然连退数步,惊慌失措。

“你现在已经知道多少,全都告诉我,一字不漏!”

看着他悲痛的模样,赵不凡也没有犹豫,当即便把当初雪玲告知的经历一一讲出。

…………

当他说完,朱伯材已是泪如雨下!

这个叱咤半生,多次面临绝境也不曾哭过的人,此时却泪流满面。

“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大嫂啊!!!”

“大哥?大嫂?”赵不凡震惊异常,略一细想,瞬间明白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岳父大人,你与我大师傅是八拜之交?你早就知道我大师傅是谁?”

朱伯材仿似受到沉重打击,语气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当年我与你大师傅还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彼此惺惺相惜,立志为国为民,因而结拜为兄弟,后来迫于严重的党争,我为了整个诺大的朱家,选择了退出,随波逐流!你大师傅没有怪我,他明白我是出于无奈!”

说到这里,朱伯材仿似下定了决心,猛然看向赵不凡。

“不凡,你知道赵雪玲出生的时候,你师娘难产,险些丧命,你大师傅为什么不在吗?”

“这……”赵不凡本就不知道详情,眼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反倒是朱伯材深吸口气,咬牙接道:“当初让你大师傅分身乏术,甚至连妻子难产都没能回家的那个人正是你!”

“我?”赵不凡惊得无以复加,脑袋“嗡”一声炸响,乱成一团,犹自不肯相信。“怎么可能是为了我,大师傅收我为徒明明就是我在东京当乞丐的时候!我幼年的养父母也只是村子里的普通百姓,直到村子里爆发瘟疫,他们死了以后我才到东京行乞,即便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但那时候已经好几岁了!”

朱伯材厉声喝问:“那你是怎么被送到你养父母的家门前?”

“这……”赵不凡骇然。

朱伯材深吸口气,迅速平复下心绪,正视着赵不凡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的原名根本不叫赵不凡,你是本该当太子的二皇子赵柽,是出生不久便夭折的衮王赵柽!”

“什么?”

赵不凡受到太大刺激,几乎是脱口而出。

“昏君赵佶是我的亲爹?”

朱伯材听到昏君二字有片刻的愕然,但想着赵不凡本来的身份,没有过多指责,毕竟话已经说开,那么赵不凡眼下看待赵佶的态度也只是赵家的家事,他并没有发言的权利。

赵不凡目视着神色坚定的朱伯材,难以相信这一切,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难接受,当即急声质问:“岳父大人,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会不会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是皇子?”

第0175章 你本该是太子(四)

赵府的书房内,落针可闻。

赵不凡的眼神充满怀疑,凝视着朱伯材,等待他给个明确的解释。

可惜,朱伯材轻轻摇头,非常肯定地再度出声:“不会有错,你就是赵柽无疑,当年赵桓与你先后出生,彼此相差仅有几天,圣上突然同时得到两个龙子,后继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你也知道,先帝便是因为仅有的独子早幺,从而才有当今圣上登基为帝,所以皇子在当时非常敏感,宫里宫外、朝堂上下都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随着两个皇子顺利降生,大宋后继有人,满朝文武也都松了口气,但没想到这既是喜事,也是祸事,圣上当时刚登基不久,本身也年轻,疏忽了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两个皇子的年纪相差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大家心里都在揣测未来究竟谁会成为太子。

当时的圣上没想到那么多,沉浸在皇子降生的喜悦中,一时疏忽,便没有考虑到他的态度会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反而整天陪伴着你,甚至把刚出生的你抱到朝堂之上,让大臣瞻仰你的容颜,当着文武百官说你长得最像他,引起轩然大波。天下谁人不知,刚出生的婴孩岂能看得出长相,说长得像都是客套话罢了!

这明显是圣上偏爱于你!

很快,皇宫内外、朝堂上下都认为圣上更喜爱你,未来会立你为太子,甚至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从而也使得这件事传入了当时的王皇后耳中,她也正是赵桓的亲生母亲,而你的母亲当时还不是皇后,只是贵妃!

王皇后一生恭谨节俭,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堪称贤后,素来被人们所称赞,可她一生唯独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害了你。当时由于圣上疏忽大意,偏爱之心展露无遗,冷落了王皇后母子二人,使得刚刚生产的王皇后患上抑郁之症,再加上王皇后的娘家人怂恿,素来贤德的王皇后一时糊涂,便谋划着置你于死地,甚至胁迫护卫你的八个近卫班直,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什么都当做不知道。

可惜王皇后并不知道,那八个近卫班直虽然屈服于她,但他们却是曾跟随过你大师傅的人,因而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的大师傅。你大师傅早年曾爱慕过你母亲,再加上他本性正直,忠君爱国,自然不忍看到你就这么枉死,但他当时无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所以……”

听到这里,赵不凡极为不解,忍不住出声打断:“为什么不能阻止?为什么不告诉圣上?”

朱伯材看了看他,深吸口气道:“王皇后虽说对不起你,但她原本是贤良之人,朝堂上下支持她的人不少,外戚的势力也非常大,而圣上那时候刚刚登基不久,根本没能掌握实权,上有向太后把持朝政,下有权党之争,如果真的告诉圣上,那反而更难办,圣上能登基,王皇后和她的娘家人都在其中占据着很大原因。

事实上,早在圣上登基之前,很多大臣都觉得圣上轻佻,醉心于琴棋书画、风花雪月,认为不该由他登基,主张立简王赵似或申王赵佖为帝,是王皇后的娘家人和向太后苦苦周旋,这才让圣上最终得以登基。在那种情况下,王皇后的意图如果被揭穿,后果会怎么样?不但会导致皇室内乱,甚至连圣上的皇位都不稳,朝廷随时有分崩离析的可能,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赵不凡没有想到当年的事会是这么复杂,此刻听到朱伯材的解释,当即摇摇头:“岳父大人的意思是,大师傅后来暗中保下了我,但没有向任何人说,把这事给隐瞒了下来?”

“不错!”朱伯材点点头,继续接道:“你大师傅仔细权衡过后,为了大局考虑,深知这件事不能公开,甚至连你亲生母亲都不能说,何况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外人就算揭穿,他一家老小哪里还能保得住?向太后岂会饶了他?身为人臣,最忌讳的就是卷入后宫之事!

此后,你在夜里被暗中喂药,引起持续发热,他们意欲让你持续高热而病死,你大师傅早已打探到他们的密谋,因而潜伏在你的行宫,在等待他们喂药之后,立刻就把你带出皇宫急救,还找了个同样因为发热而死的婴孩来把你换了,那时候你刚出生没几天,长相本就分辨不出来,何况死了的婴孩更没法分辨。

次日,圣上惊闻你因发热而病逝,悲痛万分,准备诛杀负责照顾你的宫女,却没想那些宫女早在胁迫下自尽,太医检查尸体过后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同时认定婴孩儿是因为持久高热而死。众所周知,婴孩刚出生时最为虚弱,一旦照料不周便有性命之危,何况是持续高热,所以没人怀疑。

随后,你的大师傅佯作不知,亲手负责安葬事宜,由于没有准备陵墓,尸体被暂时放入冰棺,永久密封,直到陵墓修建完成才真正下葬,所以你大师傅当时是为了营救你而奔波,从而没能回家,连大嫂难产也根本就不知道。

后来你大师傅回到家,得知自己喜得一女,非常高兴,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大嫂,当时还来找我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直说等圣上坐稳江山,他就多抽时间在家陪陪大嫂,陪陪女儿。

可惜他万万没想到,圣上在登基之后竟然还是沉迷于琴棋书画,仅仅是为了收集奇石来赏玩,为了一个兴趣爱好竟然可以不惜劳民伤财,完全还是当初的风流王爷习性。

你大师傅气得不行,整日唉声叹气,因而冷落了大嫂,直到有一天,圣上请你大师傅一起去玩耍,在皇宫里蹴鞠、赏石,你大师傅当时没憋住,苦苦劝谏圣上不要再沉迷这些东西。

当时我也在场,亲眼看着他们激烈争吵,这种局面若是换作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以两人的感情自然没什么,可圣上已经登基,已经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他无法接受别人斥责了。

两人本来很好的感情在那天破裂,圣上恐怕也是气糊涂了,当场就说了一句,我好心请你一起玩耍,你却指责我是昏君,指责我玩物丧志,今后再敢多言,我就斩了你!

我当时惊得不敢作声,眼睁睁看着你大师傅气得拂袖而去,可真到他走后,圣上也是有些后悔,当即又让我去当和事佬,我当然没有话说,赶紧追到他家,却见到他正与大嫂吵得天翻地覆,只因为我到了,他们才很快就默不作声。我当时想着让两人都冷静一下,便把你大师傅请到家里喝酒,还留他睡了一晚。”

说到这里,朱伯材满脸都是懊悔,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声自责:“若不是今天你转述,我真不知道大哥当时会以家国大义来斥责大嫂,这得让大嫂伤心成什么样?大嫂可是为了他背弃西夏,这不是往心里扎刀子吗?如果早知道当时是那样,我就不会让大哥在我那里留宿,肯定逼他回去道歉!”

赵不凡听得叹了口气,苦涩地摇摇头:“师娘是不是第二天就带着雪玲走了?”

“哎!”朱伯材悔不当初,咬紧牙道:“大哥一夜没回,大嫂便在第二天清晨就走了,大哥知道后非常着急,当即要去追,可没想圣旨突然传来,圣上不仅加封他的爵位,还依了他早前的奏折,同意他出使大理,圣上此举本意是向大哥示好,意图修补两人的情谊,可这封圣旨来得着实不是时候!

大哥心系天下,肯定要遵旨出使,当下就让我代他去追大嫂,而且还对我说如果没能追上,那么大嫂就只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回西夏,一个是去他们初识时的那片花海。如果回了西夏,就让我放弃,任由大嫂回娘家,如果是在花海,让我务必要设法接大嫂回家!“

赵不凡听得非常疑惑:“如果是这样,那岳父大人应该能在花海找到师娘才对,怎么会弄出后面的事来?”

听到这番质问,朱伯材的眼眶再一次湿润,愧疚地低下了头:“我去了,也见到了大嫂,可是当时的大嫂在气头上,看到是我过去,一句话没有,我苦苦劝说却把她惹火了,她当时直接痛骂出声,言大哥心里只有家国大义,根本没有她的位置,还让我传话给大哥,说如果大哥还在乎她和小雪玲,那就跟她回西夏隐居!”

刹那间,赵不凡全明白了,为大师傅感到深深不值,语气也带着些压抑的怒气。

“岳父,您后来隐瞒了这件事?”

“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大嫂,这都是我的错,是我那时候没有考虑周到!”

朱伯材再度留下悔恨的泪水,哽咽着接道:“我被大嫂轰走,给她的钱也都被扔到了河里,迫使我不得不返回东京,可我很清楚大哥心里有多么在乎大嫂和小雪玲,深怕他跟着娘俩去了西夏,所以我后来告诉他,大嫂不在花海!”

赵不凡听得满脸苦涩,差点就憋不住斥骂出声,可朱伯材毕竟是他岳父,何况现在也已经非常痛苦,所以他几度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重重一叹。

“岳父,您当年真是好糊涂啊!你这么做可是害得大师傅一家三口好惨!”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哥一家!我对不起他们对我的信任!”历经风雨的朱伯材泣不成声,那种悔恨让他根本就已经顾不得去想自己是否失态,是否在赵不凡这个晚辈面前丢了脸,年过半百的他哭得像是个孩子。

很久很久,屋子里只有朱伯材痛苦的哭声。

突然,房门被打开,朱琏抽泣着冲了进来,跑过去扶他。

“爹,你不要哭了,这不完全是您的错!”

朱伯材坐在太师椅上,深深地捂着脸,不敢抬头面对朱琏。

朱琏心疼急了,她从小到大就没见父亲这么哭过,哪怕最危险、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过,在她心里,朱伯材好像永远是那么高大伟岸,此刻这种无助哭泣的模样让她也是止不住地跟着哽咽。

“爹,求您了,不要这样,不要难过了,我们今后好好弥补雪玲姐姐,成吗?”

赵不凡缓步上前,轻轻拉开了朱琏,他知道朱琏无法理解男人心里某些深藏的情感,朱伯材这种叱咤半生的人,意志何其坚强,能让他失控的情感根本不是劝说就有用,所以他现在需要的仅仅是发泄,是自我调节。

“琏儿,出去吧!你在这里只会给岳父带来压力!”

朱琏看看赵不凡,听话地点了点头,忍着心疼走出了屋外,再度关上房门。

片刻后,朱伯材果真放下了手,通红着眼睛道:“谢谢!”

“哎!”

赵不凡一声长叹,转身走到铜盆旁边取下一张毛巾给朱伯材递了过去,轻声说道:“按岳父大人刚才所说,再加上我从雪玲那里知道的情况,那么大师傅后来应该还是与圣上彻底决裂,那时候岳父大人为什么没有补救呢?”

此时的朱伯材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双目怔怔出神,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时候我已经奉命外调到广南东路,人在广州,等我闻讯赶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你大师傅也彻底失踪,当时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我也不例外。此后我又去了花海,但我已经无颜面对大嫂,没敢现身,我害怕见到她,因为我怕她质问我传的什么话!

当看到她们过着还算平静的生活,我就返回了广州,此后也每年都会去一趟,直到她们娘俩有天突然不见了,我才惊慌失措地寻找,此后也从没停止过打听,等我当上皇城司提点,更是时常留意,可一直都音讯全无,直到刚才,我才从你口中得知童贯麾下的雪玲就是当年的赵雪玲!”

赵不凡想了想,忍不住询问:“雪玲的武功是师娘传给她的,岳父大人难道没能看出来?”

朱伯材瞥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你师娘从没有在我面前动过武,我连她会武功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她的武功是什么?当年知道她是西夏人的只有几个自家弟兄,如果她真的会武功,也必定不会随意展露!事实上,我得知你大师傅当年没死,本就是近两年才查到,而当年宫廷里发生的秘密也同样如此,直到今日联系你所说,我才知道全部前因后果。”

赵不凡皱眉:“岳父大人的意思是,当年大师傅保下我的时候,您并不知道,您是在决定把琏儿许配给我以前才探查到我的身世?”

朱伯材似乎也不打算隐瞒,坦然地点头:“不错!”

赵不凡隐隐有些明白了,明白当初朱伯材为什么会突然把朱琏嫁给自己。

“岳父大人怎么查到的?”

“你可还记得苏迨?他说曾与你在大名府的龙王庙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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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6章 你本该是太子(五)

“记得!”赵不凡点点头,脑中想起当年那个看到自己就匆匆离去的文士,当时他还与黄裳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朱伯材看了看他,接着道:“当年正是苏迨和另外三人在宫里暗中接应你大师傅,不然你大师傅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一个活的婴孩儿带出守备森严的后宫,但苏迨也不知道太多,当时只负责接应你出宫,至于有哪些人参与,你大师傅后来把你带去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等你大师傅失踪之后,更是无处去知道。

直到他在龙王庙看到你的容颜后,感觉你长得与圣上年轻时特别像,更得知了你大致的生辰和经历,当即就心生疑惑,随后他来找到我,告知当年宫里的那段隐秘,让我帮着证实你的身份。我们随即找到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合力追查,最终确认了你就是当年被调换了的二皇子。”

“追查,怎么追查?当年对我下黑手的人还有活着的?”赵不凡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朱伯材肯定回道:“当然有,虽说大部分知情人都被除掉,但终究有几个人还活着,此外还有那八个在你寝宫执勤的侍卫班直,当初他们在向你大师傅偷偷报信过后,等你大师傅完成偷梁换柱,便立刻在你大师傅帮助下拖家带口地逃了,从此隐姓埋名,变更了身份活着。

我们着手追查这件事后不久,慢慢发现杨戬的人似乎也在追查,但我比他们要快,因为当年那八个侍卫班直我都认识,更知道他们的武艺,所以很快就找到其中一人,前后印证,最终确认了你的身份,可惜我们到最后总计也就只找到他一个,更从他口中得知有五个人都远渡重洋去了海外,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人,可惜我们找到另外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杨戬杀害!”

听到这里,赵不凡瞬间明悟:“怪不得我从没有得罪过杨戬这个大太监,他却千方百计地要杀我,他应该就是当年负责动手害我的人吧!”

“不错!当年正是他带着几个小太监动的手,从而得到王皇后信任,平步青云,慢慢有了今天的地位!”

“童贯知道这件事吗?”

“这可说不好,但应该不知道才对,不过童贯与当年那事没关系!”

此时此刻,赵不凡脑中的信息也终于完全接上,心中暗暗梳理。

“按当初大师傅在只言片语中透露的信息,那么他在与皇帝闹翻后就去寻找师娘和小师妹,但因为朱伯材曾说过她们不在花海,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可能是去了西夏,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也或许后来也去过花海,但却与小师妹她们错过,而师娘回到西夏不久就死去,小师妹也被李察哥雪藏,培养成没有人性的杀手,从而使得大师傅找遍千山万水也没能找到。

数年之后或许是心灰意冷,无家可归,这才又想起我来,从村子里的乡亲那里得知我在东京行乞为生,从而把我带到了山里,教我武功,培养我成人,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他老人家对我那么好,或许也是将对小师妹的父爱转到了我的身上,直到为了我去找九转金阳神功,从而被童贯害死。”

心里把前因后果都捋了一遍,赵不凡的精神受到极大冲击,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久久都没说话。

朱伯材也同样陷入自己的回忆,神色时而哀伤,时而喜悦,似乎也在怀念那逝去的青春年华!

…………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赵不凡终于让自己接受了现实,沙哑着声音问:“岳父大人,既然你们合起来谋划了这么久,那么你们是想让我做什么?你甚至还愿意把琏儿嫁给我,让我当年许下两个承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话也把朱伯材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看着赵不凡片刻,他突然起身,非常郑重地跪伏到地上,行起了大礼。

“殿下,臣以为诸多悲剧的根源,全因大宋朝纲不振,积患深重,体制腐朽,忠臣良将或是悲剧终场,或是成为奸猾之臣,以致内部党争不断、权斗不绝、民风沦丧、人心险恶,外部辽金欺压、国将不国!当今圣上虽有贤德文采,以仁义厚待群臣,但痴迷于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不知民间之疾苦,不明臣属之艰辛,实难重振朝纲!

太子赵桓虽然仁德爱民,体恤下属,文采出众,恭谨节俭,但养尊处优,意志薄弱,难辨忠奸,不懂军政之略,并无回天之力,因而臣等擅自做主,隐瞒殿下身份,使殿下亲历民间之疾苦,人臣之艰难,磨砺文韬武略,以成就千古一帝之姿,待时机成熟,臣等愿助殿下谋夺太子之位,待圣上百年归老,自可安定天下!”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朱伯材仍旧跪在地上不肯抬头。

赵不凡得知他内心的肺腑之言,深受触动,再也无心去计较他那些小心思,细细想来,能得到朱琏这样的妻子,何尝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当即上前扶他起来,苦笑着道:“岳父大人,你还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殿下难道不想争太子?”朱伯材瞬间直直地看向他。

“当然不是!”赵不凡回答地非常坚决,他知道这一刻绝对不能犹豫,不然朱伯材会动摇,因为风险真的非常大,朱伯材显然是堵上了整个朱家人的命,甚至还有更多暗中参与的大臣,如果他稍有摇摆,那么他们必定退缩。

“争!当然要争!”

赵不凡笑了,接着话道:“如果赵桓有明君的潜质,我肯定不争,重振朝纲真的太累了,既然能当个王爷,什么都有了保障,我乐得带着琏儿游山玩水,享尽荣华富贵,甚至我还想乘船出海,游览异国风情,可正如岳父所说,他不是,他是个诗人,他是个才子,可唯独不是合格的帝王,他执掌江山,我睡不着,我怕哪天辽国或者金国打到我的床前,用刀架住我的脖子!我怕这大好河山支离破碎,血流如海!”

朱伯材长舒口气,略有些后怕地摇摇头:“殿下刚才真是让我有些惊吓!”

赵不凡笑道:“岳父大人还是别叫我殿下了,听久了您叫我名字,您突然这么称呼反而让我别扭,何况我的身世还没有公开,叫习惯了反而容易出事,一切照旧比较好,您本就是长辈,唤我一声不凡,我感觉更亲切!”

朱伯材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不过听你的意思,似乎暂时还不想公开?我觉得你如今也历练得差不多,可以考虑揭露身世,没必要再涉险!”

“别!”赵不凡立刻摆手,急声道:“岳父大人,你今天突然告诉我身世,我已经是有些措手不及,很多计划都要改,如果真的现在就公开身世去争太子,那我岂不是要陷入皇室的争斗,那有什么意义?”

“那你的计划是?”朱伯材皱起了眉头。

赵不凡顿了片刻,重新梳理了下想法,思考着道:“争太子的事本就有风险,我们醉心于做这些,便被彻底束缚手脚,这些年我在北疆带起了两支还算精锐的军队,虽然还没能完全成型,但却具备了成为铁军的潜质,那也是我的嫡系,我必须完完全全地掌控在手中,只有军权在手,我才有资本对抗辽国和金国,也更有资本去争太子之位!

此外,我现在如果公开身世,按照大宋的惯例,必然就会失去实权,等同于被关在笼子里,我怎么确定谁是人才?谁不是人才?重振朝纲不是几个人就能成事,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需要扳倒很多很多的人,没有实权,我谁都动不了,甚至可能逼得童贯他们那些掌权者都去支持太子赵桓,让我处境尴尬,所以我觉得皇子这个身份暂时来说是个极大束缚!

在我看来,皇子这个身世的最大作用是可以让我大刀阔斧地去做,我甚至可以明着笼络能臣名将,反正即便事发,我亮出身份,大家的看法就变了,我只要没有密谋造反,那就不是问题,可关键在于我那时候等同于把整个天下都握在了手里,全天下的能人都在支持我,太子之位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这番话说得朱伯材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因为他最初的想法仅仅就是让赵不凡历练,然后回到朝中当皇子,然后在大臣的支持下夺得太子之位,合力排挤那些奸臣,最终实现由上而下的改变,直至登上皇位以后,慢慢改变大宋。他是个忠臣,在他的眼里,太子就是个非常重要的位置,是要侍奉的对象。

可在赵不凡眼里,太子这个身份本身是一文不值,他的思想里只尊重具体的人,但并没有对皇室身份的尊重,换个比方就是他或许会愿意忠诚于一个出众的帝王,但并不会忠诚于每一个帝王,这与朱伯材是本质的区别。

事实上,早前的赵不凡心里,根本就是计划着先成为权倾天下的权臣,掌控权柄,然后对待皇帝则是能扶就扶,扶不起来就废,可今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着实是有些凌乱了,朱伯材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朱伯材尽管没法理解赵不凡的想法,但却明白他说的很有道理,仔细斟酌过后,表示了认同,两人随后又悄悄商议了许久,朱伯材见天色已晚,这才起身离去,他还有很多事务没有处理。

临走的时候,他还顺口给赵不凡丢下了一句。

“不凡,虽说你暂时不打算公开身份,但你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去拜见郑皇后,她生你不易,当年听闻你夭折,痛不欲生,你第一次回京的时候,我就已经暗中禀告皇后知晓,所以她才会来参加你的宴席,还生气地把圣上和百官都叫来。这几个月,皇后听说你回京养伤,经常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与你相认,什么时候可以公开你的身份,我都说时机不到,你自己决定吧!”

朱伯材走后,赵不凡有些茫然,他突然有些害怕,因为他对郑皇后确实没什么感情,远不如对养父母和大师傅的那种浓烈情感,可他终究又是皇后十月怀胎生下来,冥冥中似乎总有那么一种联系,可说是既有些想相认,但又很畏惧相认,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当夜,偶然听到一切的朱琏也在床头劝说,觉得他应该去与郑皇后暗中相认,可她越是劝说,赵不凡越是觉得心烦意乱,脑中不断回荡着幼年的记忆,回想起养父母在贫苦中含辛茹苦地抚养他,一时思念难忍!

…………

次日清晨,赵不凡让仆从备好马车,带着朱琏回了老家,跑去养父母的坟头祭拜。

如今他养父母的坟都已经被朱家大肆整修,更有专人负责看管,所以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坟头,赵不凡带着朱琏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上了香,对着墓碑说了好些话,这才又与朱琏漫步在幼年成长的田野边,为朱琏讲着小时候的趣事!

比如当时搞了些小发明,结果被心生嫉妒的人给砸得稀巴烂,愚昧地诬陷他是妖物,逼得养父母请道士来给他驱邪!

比如曾打着做倒卖赚差价的小算盘,结果第二天就被镇子里的恶霸打得满地滚,直接被抢走所有本钱!

太多太多的酸甜苦辣……

朱琏听到高兴处,笑得前仰后合,听到悲哀处,又美眸含泪!

但她更从赵不凡的话中听出了很多很多,豪门大族出生的她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最底层百姓的生活,感受到这黑暗而愚昧的世道究竟可恨到什么程度,更听出了赵不凡改变这一切的志向!

…………

赵不凡与朱琏在外游玩了两天,随后又回到家中继续疗伤,黄裳也隔三差五就过来教导他和朱琏习练九阴真经,他的伤势因而一天天好转。

这天,朱凤英和朱璇两个小美女正缠着他讲北疆的故事,仆从却突然来报,说是有个叫燕青的人求见。

赵不凡大喜过望,当即摆脱两个缠人的小妹,亲自前去迎接。

哪想刚见面,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燕青已是直接扑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凡,员外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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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7章 我不吃素!

“小乙哥不要急,这里人多嘴杂,随我进府再说!”

赵不凡见燕青神色惊慌,伸手制止他当众说下去。

燕青似乎也意识到在这大门口讲话不太妥当,当下跟着赵不凡去了内院书房。

待丫鬟端了茶水和糕点过来,他端起茶碗牛饮了几口,拿起糕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糊着道:“不凡,你当年说得真没错,主人真是被他自傲而不听人言的个性给害得惨,现在他是肠子都悔青了。他一出事,我就记起你当年的嘱咐,立刻赶往北疆找你,可你不在,后来我从史进和许贯中那里得知你在东京养伤,这便借了马赶来!”

说着,燕青突然看向赵不凡,担心地道:“对了,你的伤怎么样?怎么会回东京养伤?”

赵不凡想了想,不好对燕青说得太细,避重就轻地回说:“几个月前我曾带人到海上救援大宋使团,因为打斗激烈,不巧引动了内伤,差点就死了,幸好登州的平海水师及时赶到,辽国人被迫撤离,我才得以脱险。后来平海水师直接护送大宋使团出海,我岳父则把我带回东京疗养,还寻到了彻底治愈内伤的办法,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没事就好!”燕青神色略微舒缓,当即又忧心起卢俊义来,苦着脸道:“不凡,主人这次深陷囵圄,可不仅仅是因为李固陷害,更大原因是被梁山上的反贼给算计了!”

赵不凡暗暗叹了口气。

想不到二师傅终究还是被梁山给盯上了,他声名在外,大名府又距离梁山所在的郓州不远,当真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也不知道他如今又会遭遇什么情况。

“小乙哥不用太着急,既然只是深陷囵圄,那么我就有把握,官府这边的事,我说话还是管用!”

这话让燕青安心不少,三五几口把剩下的软糕咽下肚子,缓缓回忆着道:“几个月前,有个算命先生来卢府为主人算命,那人颇有学识,把主人也调查得透彻,因而说得虚虚实实,神乎其神,骗得主人信任。随后他便说主人有血光之灾,引诱主人设法辟祸,说是要去东南方巽地一千里之外才可以改命,还在墙上写了首诗,一幅欲言又止,高深莫测的样子,主人近来做生意确实不太顺,因而信了他的邪!

当时主人正好有批货物亟待出售,当即便打算直接销往兖州泰安,一则应了算命先生的话,二则也做了生意,三则打算顺道去泰山的天齐仁圣帝金殿烧香祈福。若是往日,我也不会说什么,可近年来郓州的梁山反贼势大,从大名府去兖州泰安必定要从他们的势力范围经过,这条商路早就断了许久,哪里还能走,所以就劝说主人不要去。

当时都管李固和主母倒也同样劝他别去,都觉得梁山匪寇声势很大,不好惹,可他非不听,觉得他棍棒无双,商队的人也都精勇善战,不把毛贼放在眼里,反把我们给训斥了一顿,当即带着李固上了路,只留我守家。我当时在家里整日提心吊胆,深怕出事,没想两个月后果真出了事!”

说到这里,燕青顺手端起茶碗又喝了两口,直把茶叶都给吃到嘴里,这才又接道:“那时候李固率先回来,直接就说主人已经在梁山坐了第二把交椅,意图接管卢家,我哪里肯相信他的话,主人家大业大,怎么会落草为寇,那李固见我不信,这才讲出实情!

原来商队经过梁山水泊时遭到了反贼埋伏,主人寡不敌众,乘船逃走,却被号称浪里白条的张顺在水里俘获上山,李固也同样被捉了,而他也从此没再见过主人,等他在山上待了些时日,梁山匪寇突然把他放了,还对他说主人已经落草,在山上坐了第二把交椅,只让他自行返回大名府!”

燕青说到这里,满脸都是愤慨,拳头狠狠砸到旁边的茶几上,把茶碗都给震到地上摔得稀碎。

“不凡,你说说,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梁山反贼的计谋,他李固滑得跟个泥鳅一样,怎么可能不清楚?可他不但假作不知,还跑到官府报案,帮着梁山反贼陷害主人。因为他是家里的都管,护卫们都听他的命令,我势单力孤,无奈之下便打算去找主母商量,哪知主母早就与李固勾搭成奸,直接让卢家彻底改姓了李,还纠集众多家丁护院合力把我赶走!

我无可奈何,整日在大名府与江湖上的朋友厮混,借酒消愁,几日后便打算去北疆投靠你,却突然被城外赌坊的朋友悄悄告知,说是看到主人回来了,我便赶紧跑去迎接,告诉了他家里的事,而这时候主人也告诉我,他根本没有答应梁山匪寇落草,只是被软禁起来,我们把知道的线索都给理了一编,这才醒悟到前因后果。

原来当初的算命先生就是梁山上号称智多星的吴用,那些反贼知道主人声名在外,有心拉拢他落草,意图壮大声势,所以就以算命为借口,诱骗主人经过梁山,从而设伏擒到山上,然后又故意放李固先走,还告诉他说主人已经落草,从而激发李固的歹心,诱使他返回大名府霸占卢家,让主人不但无家可归,还成为反贼,打着逼迫主人上梁山的主意。

当时主人悔不堪言,但却不肯相信主母也与李固勾搭成奸,执意要回家去看,等我们回到卢家,主人便从还有些良心的老仆那里确认了一切,气得抓起铁枪便冲向后院,可大多数家丁护院都已经背叛他,其中有人抢先告知了李固,所以李固也翻窗从后门逃了。等主人还在质问主母为何背叛他的时候,李固已经带着大批官兵赶来。

当时梁中书亲自带着大批军中高手把卢府围得水泄不通,弓弩手全都戒备在外,主人悲愤交加,大声为自己辩驳,但李固早有准备,当即带梁中书去了书房,引他看了当初算命先生写在墙上的那首诗。那算命先生本就是梁山上的吴用假扮,写的诗也是首藏头诗,暗指卢俊义反!

如此一来,再加上李固和其他商队护卫指证,可谓是人证物证齐备,主人实在百口莫辩。你也知道,主人平日里总爱听些好话,自负傲慢,行事我行我素,从不顾忌旁人,他不知忠言逆耳,人言可畏,关键时候也没个人帮衬,可算是尝到了墙倒众人推的苦果,当场心灰意冷,束手就擒!”

听到这里,赵不凡突然止不住地笑了。

燕青顿时怔住:“不凡,主人对你这个徒弟可是真心实意,你可不能幸灾乐祸!”

“我怎么会幸灾乐祸?二师傅不但几次救过我的命,还传授过我武艺,我与他是一家人!”

“那你偷偷在那里乐什么?”燕青没好气地道。

瞥眼看了看气闷的燕青,赵不凡略微细想,还是把心里的想法对他说了出来。

“我当然要高兴,二师傅如果不经历这场变故,他就有致命的弱点,而他名声在外,早晚要出事。现在这样挺好,他从此以后自然会性情大变,只要改掉他那些臭毛病,再加上他那一身本事,以后自然会有更高的成就!算了,不说这些,梁中书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咦?”

燕青满脸错愕:“他确实让我带了句话,但你怎么会提前知道?”

赵不凡没急着回答,反而淡淡一笑:“小乙哥,你以为梁中书真是眼瞎?”

说着,他起身走到莫名其妙的燕青身前,微笑接道:“你在江湖上八面玲珑,但朝堂上的事可就不懂了,他梁世杰是什么人,他会看不出二师傅是被陷害?不,他很清楚,可他是个奸臣,二师傅素来与他没有瓜葛,他哪里会费尽心力去调查,何况李固可比二师傅会做人,既然霸占了二师傅的家产,难道不懂得孝敬梁世杰?”

燕青可是个机灵人,一点就透。

“我明白了,梁中书这是顺水推舟,管他什么原因,把事先给平息下去,暗中得了李固好处不说,也表明了朝廷对待反贼的态度,震慑了世人,更完成一件大案,为自己添了功绩,但他知道主人是被冤枉的,也知道我们与你的关系,看到我当时竭力帮助主人,所以断定我会来找你求救,因而直接让我带话?”

看到燕青思维反应这么快,赵不凡心里也是暗暗高兴。

燕青不但为人忠义,思维反应也极其灵敏,今后引导他学习兵法战阵,肯定是极大的助力,这次事件过后,我得设法让他做步兵的军都指挥使,好好培养他往智将方向走。

燕青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很快又摇摇头,接过了话去:“这梁中书还真是聪明得紧,着实不能小看他,不过他让我带‘人可以留’这几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人可以留?只有这四个字?”

“对!只有四个字!”燕青肯定回道。

赵不凡瞬间皱起了眉头。

人可以留应该是说二师傅可以保,可这哪里还需要他梁世杰特别说上一句,他怎么会特意让燕青带一句废话过来?对了,他让燕青带话肯定是带的条件,他说人可以留,那么也就是说别的不能留,可二师傅现在什么都没了,还剩下什么呢?

对了,如果要保下二师傅,那么就必须翻案,强占二师傅家产的李固自然就要担罪,那么卢家财产自然会回到二师傅手中,如此一来,那不能留的东西就是卢家财产,梁世杰开出的条件正是卢家财产!

呵!好你个梁世杰,还真是雁过也要拔毛,瞅准机会就要钱,我没指责你不经调查就胡乱定罪,你反而要趁这大好机会来讹我一笔,真是好大的架子,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软柿子?你当我这些年在北疆吃的是素?

抱歉,我吃荤!

想到这里,赵不凡冷笑出声:“小乙哥,你好好在府里等着,我且出去一趟!”

…………

东京开封是大宋的核心之地,不但繁荣开放,更是权利的中枢,有许多让百姓敬而远之的地方,而蔡府就正好是其中一个,不仅仅是因为它紧邻皇宫不远,更因为里边那个老头不能惹。

这个老头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蔡京,他近年来虽然被亲生儿子蔡攸和郑居中等人压得厉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潜伏下来,恰恰相反,他现在就是一只被刺痛的老虎,择人而噬。

今天,蔡京的心情很好,特意到后院的凉亭来欣赏湖里的金鱼,一时看得兴起,还命人搬来文房四宝,在这石桌上作起了画来,这全是因为执掌江南应奉局的朱勔给他回了信,表示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提携之恩,会竭尽全力支持他。

朱勔原本只是善于设计园林的巧匠,没读过书,也不懂军政,但他心思却极为细密,机灵过人。

早年蔡京曾被张叔夜所在的张家一度扳倒,逼得他辞官去了杭州闲居,当时大多数人都怕被他牵连,纷纷远离他,唯独朱勔在得知他到了杭州后,不但不畏惧,反而主动去拜访,各种献殷勤,让短暂落难的蔡京非常感动。

蔡京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他暗中密谋,很快就得以官复原职,从而也把朱勔推荐给了皇帝赵佶。朱勔何等聪明,当即抓住机会迎合赵佶,而赵佶又特别喜爱奇石和园林,朱勔本是此道行家,自然哄得龙颜大悦。

很快,朱勔提出开设江南应奉局,专门用来为皇帝收集奇花异石,直让皇帝赵佶心痒难耐,当即让他亲自去江南执掌应奉局,朱勔自此得以上位,打着皇帝的名义大肆搜刮,一面竭尽全力满足皇帝的各种喜好,一面也为自己积累财富,再加上蔡京等人照应,很快就成为江南的土皇帝,江南各州县的官员很多都出自他的门下,百姓直接称他的府衙为江南小朝廷。

眼下蔡京被亲生儿子蔡攸和郑居中等人联手压得喘不过气,好多人也都借此机会暗中使绊子,着实让他疲于应付,如今朱勔能记得当年的提携之情,愿意倾力支持他,当然令他非常高兴。

此刻,蔡京专注地喷洒着笔墨,不时还皱眉停顿,左看右看,似乎对画出来的东西不太满意。

突然,老仆云震出现在远处的花园之中,快步穿过湖上石桥,来到了这湖心的凉亭。

“恩相,赵不凡求见!”

蔡京一听,老脸顿时现出气恼之色。

“我说怎么总是画不出神韵,原来是有晦气来了,跟他说我不在,晾他几天再说,反正他要救卢俊义就必定要找我!”

“是!”

云震面无表情,转身就走,可没两步,蔡京猛然抬起头来。

“等等!”

云震随之停住。

蔡京眯着眼睛想了想,口气一转:“让他进来!”

第0178章 没有你很重要

赵不凡还是第一次走进蔡府的后院!

看着四周那些纷繁的假山奇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他的内心受到很大冲击。

我的老天,这么庞大的府邸究竟要花多少钱,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东京内城,如果是把这府邸卖了,单是地价就足够我麾下人马吃上半年,蔡京这老家伙还真是会享受!

这……这些廊道上的装饰竟然是紫檀木雕刻而成,有必要这么奢侈?

咦?这座假山好奇怪?

天啊!这是还没有开过的玉石,用玉石来做假山?

赵不凡越走越是心惊,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汇天下之精粹,得南北之美妙!

有了蔡府,哪还用去游览什么天下,直接到蔡府逛一圈,什么宝贝都看到了!

“赵将军?”

云震老脸上露出疑惑,连续叫唤了几声都没见赵不凡答应。

“赵将军?”

“嗯?啊!”赵不凡回过了神来。

云震指着远处小湖中间的凉亭,轻声道:“蔡相已经在那边恭候多时,将军自去便好!”

对方颇有礼貌,赵不凡也不至于明着失礼,当即微笑点头:“多谢!”

云震仍旧是面无表情,微微欠身便转身离去。

赵不凡深吸口气,迈步走向了湖中,没想尚且还在桥上,蔡京却突然热情地遥遥招手。

“不凡快来!快来看我这金鱼是否画得神妙?”

这亲切的话音着实让赵不凡有片刻的凝滞,心中再加三分警惕,但脸上却是同样亲热地笑说:“想不到恩相今天竟然亲展笔墨,着实让学生赶了个巧,必须要好好观摩一番,如果能学得三五几招,自然能受用无穷!”

蔡京低头看着石桌上的画,眼睛闪过一抹精光,但等抬起头来时,又已经是满脸温和。

“不凡啊!你这声恩相可是叫得我好生伤心,你回京这么久,也不说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全然把我当成外人?”

赵不凡心中暗骂,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恩相,学生这还不都是为了养伤,你看学生这身体好了些,不就立刻来走动?”

蔡京笑得更开心了,老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

“既然是过来走动,那我可就要说说你,你现在好歹也是一方统军大将,也该懂些礼节,这上门走动哪有空手的道理,今天是来我这里,倒是不用在乎那些,你只当做是回了自己家便是,若是去别人家,岂不在背后笑话于你!”

好你个蔡京,竟然骂我不懂礼数。

赵不凡心里冷哼一声,张口便回:“恩相说得是,恩相教导有方,学生向来有一学一,从不负恩相的期望!”

这话可是直接就给蔡京堵了回去,暗藏的意思是我都跟你学的,没辜负你的厚望。

蔡京哪会听不明白,但并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当即伸手示意赵不凡坐下,还招来守在石桥上的丫鬟,让她们把文房四宝都收了,换成茶水和糕点端了上来。

静待仆从和丫鬟都走远之后,他才轻轻端起茶壶,亲自给赵不凡上茶。

“不凡,你可是今非昔比啊!当年我没有看错人,你真的是个可造之材!”

这话没让赵不凡听出什么问题,想了想,也是客气回道:“说起这个,我倒真是要感谢恩相,若不是恩相当年对学生的庇护和提携,学生哪能活到现在!”

听到这话,蔡京笑着摇摇头,很快又伸手示意:“先不说那些,你且先品品这口茶,这是朱勔派人从杭州运来的极品西湖龙井,产自葛岭宝云山,唤做宝云茶,滋味不错,除去皇宫大内,这东京城里就只有我这里才能尝到!”

赵不凡看了看他,端起茶杯闻了闻,这才饮下。

“怎么样?味道如何?”蔡京问道。

赵不凡回味了一下嘴里的感觉和鼻尖的芬芳,笑着点头:“这茶的香味鲜嫩清新,口感鲜美甘醇,确实是好茶!”

蔡京淡淡一笑,再次拿起茶壶给他斟满,然后才放下茶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就是这茶!”

“怎么说?”赵不凡诧异,没弄明白蔡京这话的意思。

“初识你时,你让我深为喜爱,正如饮这极品西湖龙井,极有味道,可你是否知道,这终究是绿茶,品不上多久便迅速变得毫无滋味,如果继续持久浸泡,更是会变质发苦!”

赵不凡明白了,心知这是蔡京在形容自己给他带来的感觉,正思考着该怎么接话,蔡京却已是再度抢先:“从内心来说,抛开别的顾忌不论,我很喜欢你这个后起之秀,你文武双全、志向远大、严于律己、御下有道、更知权谋,总是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但你比我那时候还要更加出色!”

“恩相过谦了!学生值不得恩相这般称……”

蔡京抬手打断:“算了,你也不用装得那么累,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如开门见山更好!”

话已经说到这里,赵不凡自然也松缓下来,当下收起脸上的笑容,平静地说:“其实单就私情而言,唤一声恩相没有错,如果没有恩相最初的看重和照应,我早被童贯害死在北疆,哪里还有今日?”

“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蔡京目光灼灼。

“算是吧!”

“可你若想实现心里的宏愿,若想安定天下,那就必须冷血无情!”

“未必,路有千万种,方向正确,终究能到达终点!”

这话让蔡京闭目不语,这时候的他显得格外苍老,格外沉静。

湖上有些微风吹来,掀起了他鬓角的白发,他轻声叹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杯茶敬你的报国之心,敬你为大宋所做的一切,尽管我不赞同你的想法,不赞同你的认知,但希望你能坚定地走下去,不要像我,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蓦然回头却早已不知归路,老了老了,连亲生儿子都想杀我,古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还真是没错,我尚且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我儿子又能学得怎样?”

赵不凡不知蔡京此刻是真心还是假意,看不懂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不透那满是皱纹的脸,但既然蔡京这么说,他也顺口回应:“论语上说,朝闻道,夕可死矣!既然恩相已经知道走错了路,何不回头?”

“我能将论语倒背如流,你给我说这个?”蔡京撇嘴一笑,反问道:“若我回头,满门抄斩!若我回头,千刀万剐!若我回头,千万人要我死!若是你,你回吗?”

赵不凡嘴唇动了动,干脆地回了两个字:“不回!”

许久的沉默。

蔡京双目出神,眼神逐渐飘远,那张老脸突然流露出自豪地微笑。

“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才华横溢、志向远大,那时候我就想着要出人头地,要兴国安邦,二十几载寒窗,我哪日不是头悬梁锥刺股,别人在玩乐,我在读书,别人在睡觉,我也在读书!别人尚且只能读几句论语,我却已经将论语倒背如流!别人还只知道写几个大字,我却已经抄写数百遍经史子集!

历经多少个寒暑春秋,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挫折,我从不曾放弃,从不曾退缩,好不容易才考取功名,步入朝堂,那时候我意气风发,立志兴国安邦,我在地方上励精图治,深得百姓爱戴,出使大辽时不惧艰险,不畏强权,为大宋的尊严而据理力争,这大宋的繁荣何曾没有我的一份功劳?

当初我的恩相王安石意欲变法改制,我崇敬他,竭力支持他,刚开始也确实有效,国家富有,兵强马壮,可恩相也是人,他也会犯错,他也有太多不当的举措,而且他不听劝谏,执意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不但引起大宋政局动荡,富绅地主恨我们入骨,还颁布保马法和青苗法等错误的法令,让百姓怨声载道,甚至出现为了逃避他的法令而自断手腕的举措,这是何等激进?

我本是一片赤诚的报国之心,却也遭百姓辱骂祖宗,恨我入骨,你让我怎么做?

当时新旧两派大臣的权争也非常激烈,我看得心灰意冷,选择了左右摇摆,下定决心去夺权,既然大家辱我是奸臣,那我就做个真的奸臣看看,自此一步错,步步错!可若是不走这一步,我就只能被接连贬官,任由别人摆布,再不然就只能弃官归乡,可凭什么?我那时候已经付出二十几载寒窗苦读,十几年官场沉浮,凭什么要付之东流?我为什么不能重新选择?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

蔡京说到这里,情绪激动,满目都是愤慨。

眼见蔡京已是在掏心窝子说话,赵不凡看着他许久,也不再藏着捏着,不屑地瘪嘴一笑:“恩相,你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动摇就是动摇,扛不住就是扛不住,恩相扛不起这江山,所以选择扛起自己,经史子集都白读了!”

这话让蔡京瞬间震怒,气得直接掀翻身前茶壶,茶水洒落一地。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指责我?你不过也就是图个青史留名,却在这里装腔作势?”

赵不凡泰然自若,静静地望着他。

“恩相,学生什么时候图名了?”

刚才蔡京也是一时被戳中痛点,这才怒不可遏,但转眼就已经冷静下来,深吸口气,从容地坐了回去,目光灼灼。

“那你图什么?难道还想图这江山?那你可比老夫还要大胆,你只要敢动手,不仅是老夫,很多人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恩相,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重了,给学生扣上这么一项重罪,学生可担待不起!”

赵不凡微微一笑,没打算说实话,但也没打算欺骗,转而促狭地说:“恩相有所不知,其实学生很不一样,因为学生是乞丐出生,而且尤其痛恨乞丐,他们抢过我半个馒头,害得我饿了两天,哭了一夜,他们还打我,欺负我,打得我遍体鳞伤,所以我要让这天下再也没有乞丐!”

“你……”蔡京讶然。

“这个理由不够吗?”

赵不凡面带微笑,眼神却非常凌厉。

“那么学生再给一个理由,我小时候穷,但我很聪明,所以我弄出了些小玩意儿,打算改变家里贫穷的窘境,可村里人竟然因为嫉妒就联合起来给我砸了,还说我是妖孽,让道士来给我驱邪,强行把我弄到恶臭难闻的东西里边关了整整一天一夜,把我养父母心疼地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恩相恐怕不知道,我呀,可是个很记仇的人,恨透了他们那颗嫉妒心,所以我要诛杀嫉妒之心,我恨透了那些官差的贪心,所以我要诛杀贪婪之心,我恨透了那些歹心,所以我要诛杀那颗歹心。

可杀人容易,诛心难啊!

我思来想去,该怎么办呢?

对了!那就只能兴办学堂,严明律法,让他们都安居乐业!一则以学识来诛杀他们的心,二则以律法来囚禁他们的心,三则让大家都过好日子,那些歹心自然全都死了,那我的大仇自然得报!

只是朝廷里总是有很多人不让我去报仇,实在让学生很难办,可学生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怎么可能不报仇?所以我要把绊脚石全都除掉,谁不让我去诛心,那我就干掉谁!恩相觉得学生这想法怎么样,愿意助学生一臂之力吗?”

一席话说得蔡京目瞪口呆,久久望着赵不凡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你不仅杀人,还要诛心,着实可恶!可恨!我们这些人在你心中有这么重要?你只管好自己不成?非要费尽心机与我们斗?”

“不!不!不!恩相说错了,你们对我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说着,赵不凡顿了下,重重接道:“但没有你们对我很重要!”

这么坚决的态度让蔡京再度陷入沉默,想着赵不凡历来在北疆的作为,心里也是受到非常大的震动,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这一刻不知在想着什么。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向赵不凡,老脸显得异常坚定。

“你支持我除掉逆子,我助你除掉童贯,今后只要你不谋反,我都支持你,甚至把沧州留屯禁军的军饷都给你!”

“嗯?”赵不凡猛地看向他。

这老头怎么回事?真?假?

可惜无论怎么揣测,他都无法断定蔡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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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9章 肥了,可以宰!

秋风瑟瑟,湖水荡漾,凉亭风雅,落叶轻扬!

早前打碎的茶壶残角溢出了蜿蜒水流,如同小蛇在石桌上游动,慢慢来到石桌边缘,化作碧绿的水珠,徐徐滴落。赵不凡端坐石椅之上,目视着那些滴落的水珠,沉默不语,

蔡京看出他内心的犹豫,沙哑着出声:“这里就你我二人,既然话已经说开,那老夫也说句心里话,若你让老夫像年轻时那样,我自认做不到,老夫纵横大半生,早已看透人世浮沉,近年来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已经没几年好活,只想着安度余生,而你的志向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等你开始去做,老夫恐怕早就老死,所以你我二人并没有冲突。

你现在杀不了我,更诛不了我的心,而你也不是我余生的敌人,我这些年虽然索要了你一些利益,但也帮助你不少,算是两清,不如从此定下盟约,你我各取所需,你帮我除掉逆子蔡攸和郑居中等人,我帮你除掉童贯!你做你兴国安邦的大梦,我享受我的荣华富贵,安享晚年,如何?”

“成交!”赵不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我现在就有个要求,大名府卢俊义是……”

话还没说完,蔡京直接摆手:“这事我早已知晓,一直等着你来求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样对你我都是最好,你随时可以把卢俊义从梁世杰那里领走,小事一桩,他的家产我也不要你分毫,但你也要展示些诚意,至少朱家和你都必须明确在朝堂上支持我,帮我限制逆子蔡攸和郑居中等人!总之你们那一伙人帮我越大,我自然帮你越多,公平交易!”

赵不凡笑了,深深地看着老谋深算的蔡京!

可正如蔡京所说,这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

从蔡府出来,赵不凡漫步往家里走去,心里始终萦绕着蔡京后来说的话。

“童贯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童贯不但能把军中势力控制地规规矩矩,还能打胜仗,又能在朝堂制衡别的权臣,使得圣上省心,再加上他本是太监,没有后人,贪图的不过就是地位和富贵,所以圣上容忍他,这也是极难扳倒他的原因。

如果你真的要杀童贯,只有三条路,一条路是让他连续打败仗,只要圣上觉得他无法再保证大宋安稳,他就必然被弃用,那时我们再竭力配合,自然能迅速剪除童贯的党羽和军权,最终诛杀他。另一条路则是抓到他动摇江山社稷的证据,让圣上觉得他对稳固江山不利,那么也是同样道理。至于最后一条,那就是取代他,我个人也建议你走这条路!

总之归根究底就是两句话,如果想要扳倒童贯,必须首先清除他的军权和党羽,这是重中之重,而童贯最聪明的就在于他牢牢把西军的核心精锐控制在手里,同时也暗中掌控着京师附近的部分军队,从而让人无从下手。此外,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彼此倾轧,争斗时务必要把握好尺度,不能让大宋真的分裂!

若是尺度没把控好,圣上和群臣发现你的作为过激,甚至动摇了江山社稷,那么别说扳倒童贯,你自己反而会先一步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我既已结盟,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希望你自取灭亡,你做事也三思而后行,别拖累我!若有拿捏不定的时候,多问你岳父朱伯材,也可以先与我商议之后再论!

还有,如果你没有绝对的把握,那就不要四处树敌,一个个来,你最恨童贯,那就先盯准童贯,绝对不能再惹其它人,尤其不能惹梁师成和杨戬等宫廷内的宦官,若是让那些宦官怀疑你是针对整个宦官群体,那你离死就很近了!”

…………

脑中想着蔡京这些话,赵不凡默默盘算,渐渐也有了些脉络,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赵府。

等候许久的燕青得知消息,立刻就寻到书房来。

“不凡,怎么样?你这趟出去可找到营救员外的办法?”

“不用担心!二师傅不会有事,我马上休书一封,等你歇息几日便带回大名府交给梁世杰,他……”说着,赵不凡猛然一顿,心思百转。

不对,不能让梁世杰把家产还给二师傅,如果那样,二师傅仍旧会守着他那点家业,实在可惜了他那身本事,不如趁着他此番遭了难,我先把他的百万家财借用,使他到梁山军去,大不了我把厢都指挥使这个职务也让给他,直接让他主掌梁山军,今后再慢慢设法把钱还给他。

如此一来,二师傅等同于代我总掌梁山军,我再以史文恭为副手去辅助他,让史文恭分掌近卫营、金枪骑营、银甲弓骑等中军,另以林冲大哥分掌骑兵,智深哥哥分掌步兵。那么这支军队高层不但全是我亲信,同时也让他们几人互相牵制,避免各自的缺点被放大,达成优势互补的目的,那时哪怕我不再直接统帅他们,这支军队也是听我使唤,别人很难插手。

心里有了定计,赵不凡话音一转:“小乙哥,那梁世杰看到这封信后,自然就会让你把人领走,不过二师傅的家产没能保住,所以你先带着他去北疆淤口关,然后去找史进,让他带着你们先在军中安顿下来,等我也回来之后,我会设法让二师傅做厢都指挥使,你也做个步兵的军都指挥使,你觉得可好?”

燕青微微愕然,但转瞬间就满脸笑容,激动地道:“不凡,你竟然直接让我做军都指挥使?”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这有什么大不了,非常时期做非常之事,我认为你可以,那你就大胆做,你与江湖人厮混惯了,喜欢把本事暗藏几分,但我怎么会不知道?以你的武功担任军都指挥使绰绰有余,而且你那把飞燕弩玩得出神入化,百发百中,不去好好调教军中的弩手,实在可惜,最重要的是你这里……”

赵不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接道:“以你的脑子,只要熟悉了军阵,你上战场可不是寻常人可比,说点不该说的话,即便二师傅武功超凡,但如果一同去战场上厮杀,他阵亡的几率也远比你大,你不太喜欢逞强,喜欢藏拙,喜欢靠这里,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还是你最了解我!”燕青俊秀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吧!那我就尽力而为,不过我可不比主人,他闲暇的时候喜欢看兵法战策,当个将军自是没什么问题,但我可不太懂兵法战阵,你今后要教我!”

赵不凡当场高兴地大笑不止。

“小乙哥,我可真不怕你好学,就怕你不肯学!”

燕青也是青年心性,看着一起成长的赵不凡如今都功成名就,他哪里会一点都不羡慕,早前赵不凡多次相邀,他也极为心动,但最终都因为担心卢俊义而选择了拒绝,卢俊义对他有恩,所以他要报恩,而如今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那我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就先一步回北方!”

看到燕青此刻激动的模样,赵不凡也是为他感到高兴,但想到自己暗中的安排,还是笑着劝说道:“你急什么,二师傅那边的事已经有快马去了,梁世杰不会为难他,只会好吃好住地供着,你连日奔波也很疲惫,休息些时日再走!”

燕青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就都听你安排!”

…………

随着仆从把燕青带去安顿,赵不凡随后便去找了朱伯材,一则是告知与蔡京结盟的事,二则请他派心腹赶去大名府接管卢家财产,争取尽快把所有固定财产都卖掉,然后以朱伯材的名义送往聚贤庄。

如今聚贤庄、东仙港、天魔殿三处都需要大量钱财来发展,卢俊义是一方巨富,家财少说也是百万贯以上,具体还难以计数,这笔钱若是分下去,完全可以迎来新一轮的快速发展,而赵不凡也没打算让卢俊义吃亏,打算把这笔巨额财产的数量记下,今后再换个方式连本带利地还给卢俊义。

此后没过多久,大名府那边就传来回音,表示梁中书在得到蔡京授意之后,完全按赵不凡的意愿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梁中书为了让一切变得合理,也是玩出很精彩的一出戏来。

他先是揭露卢俊义造反一事有诸多疑点,公开怀疑是李固与梁山匪寇合谋陷害,有意威吓李固和卢俊义的夫人,两人都被吓坏了,当晚就携带少数金银逃走。

梁中书本就是有意逼他们离开,自然没有阻拦,等朱伯材的心腹趁机把卢家财产变卖,启程送往北疆之后,他才突然张榜捉拿李固,只说李固陷害卢俊义在前,变卖卢家财产私逃在后,罪无可恕,传令缉捕。

远在开封的赵不凡得知这些后,着实有些佩服这些奸臣的手段,真是随便怎么玩都可以,梁中书这番做法不但把人情给足了,还把他自己的屁股也擦得干干净净。

不过不管怎样,最终目的是达成了,赵不凡心里虽然对卢俊义有些歉疚,但他觉得让卢俊义去统帅梁山军确实是上上之选,而且那些财产也早晚会还给卢俊义,所以还是没什么好后悔的,随之就让燕青北上,嘱咐他务必把卢俊义接到北疆。

至此,赵不凡终于摆脱琐事,安心以九阴真经疗伤,闲暇的时候便读读兵书,看看诗词,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秋去冬来,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此时他的日常行动已经无碍,身体也很康健,唯独还不能随意动用内力打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继续习练九阴真经,早晚是会好的。

冬月初七,时迁突然来报说,梁山匪寇攻破了富有的曾头市,缴获大量钱粮物资,价值至少超过百万贯,原来的山寨之主晁盖也莫名其妙地死了,由二寨主宋江正式接掌了梁山。

这个消息可是让赵不凡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梁山上那群人近年来四处攻略州郡,积累的钱粮难以计数,随着他们击破曾头市,眼下肯定是肥的流油,现在不去收割,等将来别人跑去招安或者攻破,那绝对是天大的损失。何况宋江不比晁盖,这人野心勃勃,他既然已经完全执掌大权,那就必定大肆招兵买马,用不了多久肯定就要把梁山积累的财富消耗一空。

早前不去征讨是害怕童贯暗中使绊子,眼下赵不凡已与蔡京结盟,更有还未公开的皇子身份,再加上朱伯材和一大帮子低调的大臣在暗中帮助,再不动手收割,那梁山这只煮熟的鸭子恐怕也要飞掉,所以他也是有心返回北疆。

可惜,朱琏的母亲执意挽留,让他和朱琏务必等过了年关再走。

赵不凡想着这寒冬腊月也不可能出兵征讨,因而便应允下来,只是派人先一步去北疆传令,让军中将领囤积粮食,储备兵甲,修整军帐器械,为开年后征讨梁山提前做好准备。

…………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东京城洋溢着浓浓的喜气,家家户户门前无不是张灯结彩,各种千奇百怪的对联、剪纸、灯笼看得人眼花缭乱,更有烟花爆竹轰隆作响,小孩子疯闹嬉戏,端是热闹非凡,比起偏远贫穷的北疆,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国度。

朱府里也同样是大操大办,不仅把仆从丫鬟的家人都接来一起过年,连赵不凡府上的人也全都汇聚一堂,在前院摆了好几十桌。朱伯材喝得高兴了,大把大把地扔赏钱,任由大家哄抢。

朱琏的大哥朱孝孙则拉着赵不凡喝个不停,卯着劲地要把他灌醉。

朱孝孙担任着京城巡检司的都巡检一职,下辖四门巡检,每门两千五百人,合计一万人,专职负责京城的日常安全守备,偶尔也协助开封府衙那边缉捕盗贼,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很忙碌,大半年来从没能与赵不凡坐下来好好说上几句。如今到了过年的时候,按照朝廷规定,所有官吏都有七天休假,他自然要拉着赵不凡不醉不归。

喝到后来,赵不凡实在有些受不了,找个借口说是去茅厕,偷偷溜走,想着去醒醒酒气。

因为大部分仆从丫鬟此刻都在前院吃饭,只有少数护卫轮值,所以朱府的其它地方都非常安静,他独自去杂院打了盘水来洗脸,让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这才迎着冷风漫步游走,不知不觉就跨过一道拱门来到朱府的别院。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道黑影。

他诧异地望过去,借着远处灯笼的光芒细细一看,当即认出是朱府的副都管钱富。

咦?这钱都管刚才不是还在前院敬酒?怎么也跑这里来了?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第0180章 内奸

钱富是朱府的三大副都管之一,主要职责是分管府内的杂役,效力朱家也很多年了,如今这东张西望的样子着实让赵不凡很疑惑,当即借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遮挡,徐徐跟在他后边,虽说现在不能动用内力对战,但借助黑夜来隐匿行迹还是没什么问题。

没一会儿,钱富来到了别院的偏门处,先是支走了值守的护卫,然后左右观望了一番,突然打开了偏门。

一道黑影迅速从门外的巷子里窜了进来。

钱富看到来人,立刻就拱手拜道:“罗刹鬼大人,眼下朱家人齐聚一堂过除夕,大多数人都在前院喝酒,后院里值守的护卫也都被我支走,正是袭杀那个人的大好时机!”

黑影冷冷质问:“你确定朱家密室里的人就是钟离浩?”

“完全确定!”钱富回头打望着四周,压低声音接道:“大半个月前,也就是夜叉鬼大人去城外袭杀钟离浩的第二天夜里,朱安突然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悄悄回来,直接就去了内院,此后朱伯材与朱安在内院待了许久才出来,但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却没出来。此后我还发现朱安连续几天都去药房领取治疗外伤的药,每日还会亲自送食物到内院,刚好够一人的口粮。

因此我敢肯定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就藏在内院,但我也曾悄悄进内院查看过,不曾发现有外人的踪迹,负责打扫内院的丫鬟和仆从也都没见过外人,所以我断定那人就躲在内院的密室里,是由都管朱安亲自负责照料,当时我本来也惊异这人会是谁,直到大人您前些日子让我打听钟离浩的消息,我综合种种线索,最终确信他就是钟离浩!”

黑影听到这些,似乎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就再度出声:“你的推断应该没错,夜叉鬼伏杀钟离浩失败,正是因为朱安那家伙突然赶到,钟离浩也是被他救走,前后正好对得上,不过你现在可找到密室所在?”

“找到了!”钱富躬身点头。“入口就在内院中心的一座假山,进门的方法也已经破解!”

黑影顿了下,接道:“这钟离浩身份特别,事关重大,不然这次也不会让潜伏在朱府多年的你出动,今夜刺杀过后,朱伯材必定雷霆震怒,肯定着手调查,所以你也要做好准备,千万别把自己暴露了!”

“罗刹鬼大人放心,属下已有周全的考量,朱伯材肯定怀疑不上我!”

…………

赵不凡一直就躲在花园的大树之下,借着茂密的花草隐藏,完全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震惊异常。

罗刹鬼?

那不就是童贯麾下鬼卒的三大鬼之一,打死丐帮前任帮主陈应云的那个人?

这么说来,钱富也是童贯安排到朱伯材府里的细作,可钟离浩又是谁?

心中疑惑的赵不凡微微露头查看,借着偏门外那两个大灯笼的烛光,顿时看清了罗刹鬼和钱富,可惜罗刹鬼黑衣蒙面,只能看到眼睛,看不到样貌。

赵不凡轻轻皱眉,正欲缩回头去,目光却猛然注意到罗刹鬼手里那把剑,眼神瞬间凝住。

那是……

好你个童贯,你够狠,你我之间又多一笔血债!

经过再三比对,赵不凡怒气飙升,若非不能动武,恐怕直接就要冲出去。

因为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华州那场风波正是童贯麾下的鬼卒所为,一切只因为这个罗刹鬼手中的剑。

当初在华州的时候,赵不凡背着朱琏先后被两拨黑衣杀手伏击,前一波杀手的头领剑法非凡,是史文恭以死断后,他才借机带着朱琏逃走,所以那柄剑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而眼前这人手里的剑正好与当初那把一模一样。

或许天下确实有相似的剑,甚至有同出一源的雌雄宝剑,可那也终究会有细微的区别,不可能连剑柄上的奇特雕饰也完全相同,再加上这黑衣人的身高体型和声音也大致吻合,所以赵不凡哪还有丝毫怀疑,完全确定这个罗刹鬼就是当初那个杀手头领。

结合当初已知的讯息,他迅速明白了前因后果,眼睛里闪动着骇人的寒光。

如今看来,当初罗刹鬼是为了追杀丐帮帮主陈应云,从而到了潼关附近,但却失去了陈应云的踪迹,此后在寻找过程中碰到了去追折月芝的朱琏,从而推测出我到了洛阳附近,便意欲捉拿朱琏来设局,想把我坑杀在华州,从而引起了华州那场天大的风波。

…………

当赵不凡在心里快速思量的时候,那个罗刹鬼也已经跟着钱富往后院方向潜伏过去。

他因为体内的伤势不能使用内力,所以也不敢妄动,深怕弄出动静让罗刹鬼察觉,所以只能安静潜伏,直到两人离开别院,彻底不见了踪影,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猛地站起身来。

“不行,我必须赶紧去告诉朱伯材,争取阻止罗刹鬼的行动,虽然不知道那个钟离浩究竟是谁,但从他们的口气来看,肯定是非常重要!”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赵不凡刹那间打了个激灵,彻底僵在原地。

完了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现在不能动武,若是再动用内力打斗,浑身经脉和丹田气海的内伤必然会再度恶化,天知道还能不能康复,甚至可能直接弄到终身残疾,可若是不打,那又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间,他手脚冰凉,背心完全被冷汗浸透。

…………

“不要紧张!”朱伯材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刹那间,赵不凡心神一松,苦着脸回转身去。

“岳父大人,你这么神出鬼没会吓死人的!”

朱伯材看着他后怕的模样,止不住地笑了:“你这熊心豹子胆也会知道怕?”

赵不凡连连摇头:“岳父大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眼下夜黑风高,突然来只手搭在肩膀上,谁能不被吓到?”

“不凡,你真的一点内力都不能用了?”朱孝孙突然从院墙与屋檐的夹角里窜出,飞身跃到近前。

赵不凡诧异地望向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孝孙竟然也在。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当然是跟着你来的!”朱孝孙微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嘻嘻地说道:“今晚拉着你喝酒,确实也是想跟你高兴高兴,但同样也是要拖住你,毕竟你现在有伤在身,明知有高手要来做客,当然要盯紧你,哪敢让你乱跑,如果不小心让你蒙头蒙脑地被杀了,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不凡愕然。

“你们早就知道童贯麾下的人要来?你们知道钱富是童贯的人?你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朱孝孙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接道:“喂!父亲好歹是皇城司的提点,我好歹也是这京城巡检司的都巡检,若是别人大摇大摆地跑到家里来都不知道,你当我们是酒囊饭袋不成?难道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傻?如果想要进朱家,不提前给我打招呼,那是不可能的!”

这口气可是着实有些大,赵不凡顿时翻了个白眼。

“大哥,牛皮可以随便吹,吹破了也还是牛皮!”

“嘿!你还别不信,我跟你说,我……”朱孝孙当场就不干了,捋起衣袖就准备要大侃一通,他虽然比朱孝章年长,但相比起朱孝章的沉稳,他反而有些吊儿郎当,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京城的花花大少,四处拈花惹草,向来就爱吹嘘。

朱伯材当然知道他的性子,厉声喝斥:“行了,整天没个正型,先把不凡带回前院!”

朱孝孙显然极度惧怕朱伯材,眼看他脸色不好看,当即就不吭声了,讪笑着抓住赵不凡的衣袖就走。

返回前院的途中,赵不凡见他们完全没有制止罗刹鬼的意思,心中非常疑惑,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不管童贯的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是要杀死能证明你身世的那个人!”朱孝孙小声道。

“证明我身份?”赵不凡疑惑地想了想,猛然明白过来,惊愕道:“他们口中那个钟离浩就是当年的八个近卫班直之一?可他已经是目前唯一能证明我身世的人,难道就这么任由他死?”

旁边的朱伯材没有打算隐瞒,徐徐接过话去:“你说的不错,钟离浩是证实你身份的重要证人,早前我把他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小庄子里,派了不少高手保护,但鬼卒的人还是找了过来,意欲杀人灭口,让你的身世永远没有明确的证人,至于童贯具体从何而知,目前倒是还不能断定,但钟离浩肯定不能死!”

赵不凡听得满脸迷惑:“那你们今晚还任由童贯麾下的罗刹鬼行动?”

朱伯材摇摇头,脸上充斥着自信和从容。

“钟离浩早前确实被我藏在后院的密室里,一切事实也正如刚才钱富所说的那样,但唯独有件事他们弄错了,那就是他们小瞧了我,这钱富在我朱府潜伏好几年,我早前也确实没发现,但这次他竟然敢冒头打探,怎么可能不被我发觉,真当我朱伯材那么好糊弄?

何况他童贯既然敢在我身边安插人手,我自然也能在他身边安插人手,近年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致我于死地,我难道就任由他迫害?他麾下的鬼卒里边何曾没有我的人?早前他密谋袭击钟离浩之时,我就得到了密报,所以才让朱安紧急带人去救援。

近日发现钱富是童贯安插在我身边的内应,我更是加倍小心,他钱富的一举一动无不在监视之中,今天更是有意以过年为借口,故意露给他们破绽,就是要让他们来我府里杀钟离浩!”

赵不凡听得迷惑不解:“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杀钟离浩?”

朱孝孙笑着抢道:“不凡,真的钟离浩当然不能死,他可是证明你身世的重要人证之一,但他早在几日前就被我秘密送走,如今密室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离浩,而是杨戬麾下那万花楼的重要人物!”

“不错!”朱伯材冷笑着道:“早前为了更好地隐藏钟离浩,我一直让他装扮成万花楼的重要头目,所以童贯麾下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此刻在密室里的人正是那个真的万花楼头目,而且也被我们下了嗜睡的药,等那个罗刹鬼进入密室,肯定会直接把他杀掉,然后迅速撤离,那么……”

赵不凡没等朱伯材说完,目光灼灼地接过了话去:“那么童贯就会认为已经成功击杀钟离浩,所以不再缠着钟离浩不放,从而让他更安全地活着!”

“你还真是聪明,但这个计谋可不紧紧是你说得这么简单,我们不但让童贯认为钟离浩已死,彻底放松了警惕,同时也让钱富彻底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中,我们今后可以通过暗中监控他而得知童贯的更多动向,远比直接拆穿钱富要有用得多!”朱孝章得意地补充了一句。

赵不凡想通了前因后果,心里也是非常高兴,当即感慨地赞道:“有你们在我身后,真是让我有了十足的底气,若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真是难以成事!”

“行啦!一家人说那些岂不生分?”说着,朱孝孙挽住了赵不凡的肩,挤眉弄眼地说:“我说的对吧,太子殿下?”

“孝孙!”朱伯材沉声喝斥,脸上隐有怒色。

朱孝孙吓得瞬间收回了手去,讪笑着道:“我就开个玩笑,有外人在肯定不乱说!”

朱伯材瞪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而望着赵不凡道:“童贯近些日子的作为,总让我感觉他不仅仅是要让你身世不能揭开那么简单,因为他根本无法断定我手中究竟有多少可以证明你身世的证据或证人,那么以他的习惯,怎么会这么不惜一切代价?他即便杀了钟离浩,怎么确定我手中没有别的证人?所以我总觉得他还有另外的目的!”

“什么目的?”赵不凡皱眉。

“我现在也说不好!”朱伯材低头沉思,脸色前所未有地郑重:“总之我认为你在短期内绝对不能公开皇子身份,不然必定要出事,而且我觉得皇后近来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似乎有些怀疑你身世的真实性!”

赵不凡突然有种深深的失落感,苦涩地撇着嘴:“怀疑?为什么?”

朱伯材摇头,悠悠叹道:“我也说不好,但我能肯定,你早前选择没有揭露身世是对的,因为我们都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杨戬自从当初伏杀你失败后,为什么长达这么久都没有任何行动?他们这么久难道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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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1章 祸兮?福兮?

按照大宋惯例,新年初始之时,京官们虽说不用上朝议事,但却要召开盛大的朝会,有资格的文武大臣都要到宫里贺岁,四方属国也会有使臣上殿去朝贺敬礼,而皇帝会在宫里大摆筵席,安排歌舞、戏曲和杂耍等节目来助兴。

可惜如今的大宋已是日暮西山,当前还愿意来大宋朝贺的属国根本没几个,除去大理国的段正严素来保持对大宋的友好和敬意,便只有分裂后的部分吐蕃部族会来,比起鼎盛时的盛况,那真是有着天差地别。

皇帝赵佶似乎也知道召开新年朝会将倍显尴尬,所以今年便取消了朝会这个传统流程,外来使臣全都已经提前面圣,他们只由鸿胪寺的官员负责安排行程和食宿,而文武百官也同样跳过了庆典环节,全都直接随皇帝外出游猎。

赵不凡虽然是外官,但官阶已经够高,既然人在京城,那按理来说也是需要参加,但临行前却得知新年庆典已经取消,让他大失所望,原本是打算在庆典上好好放松一番,欣赏下美女,饱饱眼福,尝几口御酒,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至于游猎,他是真没什么兴趣,这些年在战场上待久了,哪里还对打猎有什么快感,甚至从内心深处来说,不是必要的情况,他都不愿意随意杀生,总觉得双手沾染的鲜血已经太多,很反感以杀生来取乐,所以他最终只是以伤势没有痊愈,不敢妄动刀弓为借口不去,只选了幅前朝大才子唐伯虎的名画,外加亲手写的贺岁词作为礼物,让朱伯材和朱孝孙带去给皇帝。

大年初二下午,赵不凡正陪着岳母和朱家姐妹在大相国寺祈福,府里的仆从却是匆匆赶来,说是皇帝与百官游猎归来,龙心大悦,在皇宫设宴封赏群臣,还特意派人到朱府传讯,让因伤而没能去游猎的他也务必参加。

这种事当然不能拒绝,赵不凡嘱咐随行护卫好生保护朱家母女,自己则火速回家更换礼服,匆匆赶赴皇宫。

赶到紫宸殿的时候,文武群臣都已经列座,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每人皆有一张单独的小桌案。

桌上的餐具也是精美贵重,全是专属皇家的贡品,更有美丽的宫女穿梭其中,适时为文武大臣上茶和更换糕点。

随着赵不凡紧跟着引路的小黄门走进殿内,本来热络的气氛也迅速平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正前方上首的皇帝和皇后同样也停止攀谈,微笑着等待他上前。

“末将赵不凡,拜见皇上!拜见皇后!祝皇上与皇后与天同寿,福运苍盛!”

赵不凡行着大礼,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

不对啊!怎么好些文武大臣怎么都面色古怪地看着我?刚才朱伯材和朱孝孙那怪怪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蔡京为什么笑着回避了我的目光?童贯为什么又面无表情?

正当他在心里暗暗揣测的时候,端坐上首的皇帝赵佶陡然神色一变,挥手便从身前桌案上抓起一幅字画,厉声喝问:“赵不凡,你的诗词跟谁学的?”

刹那间,赵不凡心思百转。

糟了,难道我写的贺岁词有问题?

不应该啊?该回避的忌讳我都已经回避了,用词也比较考究,没有太多喻指和针对性,不至于惹出祸来吧?

“回禀圣上,微臣的诗词文章都是靠着平日里读书而自学!”

赵佶勃然大怒:“大胆!你还敢隐瞒于朕?你这诗词的行文风格和手法都另辟跷径,更是与朕是同出一源,你再不说实话,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糟了,大师傅的授业恩师难道与赵佶的师承一样?

刹那间,赵不凡肠子都悔青了,真想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没事写什么贺词,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皇帝赵佶或许别的都不行,但论起诗词歌赋,那谁也别想蒙骗他。

无奈之下,赵不凡迅速做出了选择,急声回道:“圣上息怒,微臣幼年曾有个师傅,是他教我读书识字,微臣也是由他抚养成人,但确实是不知道他的名讳,他也真没有对我说过!”

皇帝赵佶眼睛眯了起来:“他长什么样?”

这话一出,赵不凡哪里还不明白,额头微微渗出冷汗,心里急思对策。

看来他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以他和大师傅那恶劣的关系,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待我。算了,现在怎么做都没用,不能再隐瞒下去,至少不能被扣上欺君的帽子,不然麻烦更大!

因为他一直被皇帝和皇后盯着看,所以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瞧朱伯材,当下狠狠一咬牙,硬着头皮把大师傅的样貌详细形容了出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大厅里鸦雀无声!

偌大的紫宸殿里安静地让人发慌!

赵不凡的心跳更是迅速加快,两鬓的汗珠越来越多,双手在不经意间时而紧握,时而放松,脑中还会闪现出大批近卫班直冲进来的情形,甚至眼睛都看到行刑官的铡刀,看到那高高的断头台。

杀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不行,若是反抗,那就是造反,我死也就算了,琏儿怎么办?朱家上下怎么办?

可我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

去她娘的,若是被这辈子的亲爹杀了,我这是死得有多冤枉?

要不然表露皇子身份?

不行,若是可以公布,朱伯材肯定已经抢着出声,现在他没吭声,必定就是还不到时候,昨晚他明确跟我讲过,我的身世出了问题,若是贸然公布,却又不能证明身世,那就是假冒皇子,那可就真的半点退路都没了!

内心的焦躁让赵不凡越来越紧张,可现在怎么做都没用,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突然……

赵佶的声音响彻整个紫宸殿!

“传旨……”

“削去赵不凡沧、霸二州兵马总管之职!”

“削去沧州留屯禁军厢都指挥使之职!

“削去郓州观察使之阶!”

刹那间,赵不凡的脑袋嗡一声炸响,整个人都懵了,但他深埋着头,不敢动弹分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妻子朱琏,他不想看到朱琏那绝美的容颜变成枯骨。

可惜他做梦也没想到,短暂的停顿过后,赵佶的声音再度响起。

“传旨……”

“册封赵不凡为银青光禄大夫!”

“加官龙图阁学士!”

“擢任中书舍人,外任河北东路宣抚使!”

“另加封爵霸县开国伯,加封其妻朱琏为霸郡夫人,食邑八百户!”

赵不凡懵了,彻底懵了!

他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银青光禄大夫是什么官阶,那是文官,从官阶等级来说,已经是仅次于最高的武官品级太尉,如果说太尉是二品官阶,那么银青光禄大夫这个官阶就是从二品,而赵不凡以前的郓州观察使最多算是正五品而已,至于一品,武官的官阶中是没有的,大宋重文轻武,只有文官才有一品。

赵不凡以前的地位高,那也只是因为声名在外,而朝中的地位则是靠着朱家撑起来,但这个银青光禄大夫可算是把他真正推上了重臣的行列,当前朝中位于这个官阶的人不超过二十个,如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基本就是这个官阶。

龙图阁学士则是加官,除去有贴补俸禄之外,它还是种荣誉称号,龙图阁本是用来收藏皇室的御书、御制文集、典籍、图画、祥瑞之物以及皇室家谱和武功秘籍等物,实际负责看守的官员叫做龙图阁待制,而龙图阁学士则是借用这个机构而产生的荣誉头衔,它表示的是皇帝亲信和有学问的人。

当年声名卓著的包拯也不过就是龙图阁学士,只要有这个贴职,哪怕就是被贬官,哪怕是贬成一个县令,那也同样有直接面圣的权利。当然,能得到龙图阁学士的人也不可能被贬得那么低,真是罪无可赦的人,要么是直接劝退,要么人头落地。

至于中书舍人,那可不是官,是差遣,是实际的职务,大宋如今设了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是大宋的最高决策机构,蔡京便是担任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一差遣,总掌三省事务,形同宰相。

中书省最高长官以前叫做中书侍郎,如今改称太宰,可称作第一副宰相,门下省最高长官以前叫做门下侍郎,如今改称少宰,可称作第二副宰相,尚书省过去以左、右仆射分掌六部,如今改为尚书左丞和尚书右丞,是为第三和第四副宰相。

中书舍人便是中书省仅次于太宰的职务,人员数量不固定,但地位与六部尚书齐平,是大宋最高决策机构的一员,如果再往上一步,那就是副宰相,职务和地位不可谓不高。

不过刚才皇帝赵佶又加了一句,让他以中书舍人的身份外任河北东路宣抚使,意味着是兼任,而宣抚使的职权形同于外调的钦差大臣,实际权力就是执掌河北东路的所有军队,尽管不再有直接的统兵权,但却有调兵的权利,河北东路所有兵马都将归他监督和调遣。

河北东路是什么概念,霸州、沧州、德州、博州、河间府,甚至大名府都归属这一路,以前总共下辖三府、十一州、五军之地,随着早前清州和信安军被并入沧州,现在也是三府、十州、四军之地。

宣抚使这个职务也与经略安抚使大体相同,只在临近敌国的地区设立,但宣抚使略有不同的是,经略安抚使还有执掌各州府政务的权利,宣抚使却没有,只掌军,不掌政。

不过河北东路虽然相邻辽国,但却不可能设置经略安抚使,这是因为大宋四京之一的北京大名府便在河北东路,所以最高政务决策人历来就是大名府留守,如今梁世杰便是以中书舍人的身份担任着此职,人称梁中书,而现在赵不凡以中书舍人的身份担任河北东路宣抚使,这便意味着今后是与梁世杰分别掌管军队和政务。

这可比以前的沧、霸二州兵马总管职务要高,而且以前是武职,只统兵,不掌兵,可以练兵,不能调兵,但现在不同,安抚使是文官,拥有调兵权,甚至可以不通过枢密院批准就先进行兵马调动,然后再上报枢密院也不会有事,文官掌兵,武官统兵是大宋历来的规矩!

这么大的变化,如何能让赵不凡不发蒙?

这时候的他也终于抬起头来,满脸茫然地望着皇帝赵佶。

此时他才发现,皇帝赵佶和郑皇后都是笑意盈盈,明显早前是有意吓他!

“圣上,这是……”

远处端坐的蔡京顿时大笑出声:“赵中书,你还不谢恩?”

“微臣拜谢圣上、拜谢皇后恩典!”赵不凡醒悟过来,当即磕头称谢。

赵佶开怀大笑,开心地摆摆手:“行了,起来再说!”

“谢皇上!”赵不凡长舒口气,尽管脑子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眼下的情况看来,一切终归是福,并不是祸,所以他也暂且安下心来。

赵佶目视着他起身,这才兴致勃勃地接道:“你的文章与朕同出一源,一首贺岁词不但行文流畅,意境出众,辞藻艳丽,更写尽我大宋的繁荣昌盛,让人感觉到新兴的喜气,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词,满朝文武能写出这么美妙辞赋的有几个?你满腹经文,理当弃武修文,以后打打杀杀的事就别做了,我大宋人才济济,不缺少武将,你去凑什么热闹?朕还听说你早前救援使团时受的伤还没有好?今生恐怕不能动武?”

赵不凡想了想,拱手回道:“回圣上,眼下确实不能动武,什么时候好也不知道!”

“那身体可有大碍?”赵佶关心地问道。

“不影响日常行动!”

“那就好!那就好!”赵佶的深情略微舒缓,笑着说:“没了武功不碍事,以后多找些武功好的护卫便是,若是你找不到,朕还可以派些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你,以后你就好好做个文官,运筹帷幄在后,别再冲锋陷阵了!”

赵不凡听着赵佶这番话,心里迅速平静了下来。

他渐渐明白,这次游猎期间,恐怕发生了不少事!

第0182章 惹祸了!

奢华的紫宸殿内,群臣列坐,赵不凡听着皇帝赵佶的叮嘱,内心隐约感觉到没有参加游猎是个损失,显然在游猎期间发生了很多让人意外的变故,不然自己不会在眨眼间就从武将转为文臣,或许其中有文章风格与赵佶相似的原因,但绝不会是全部的主因。

温婉的宫女款款走来,莲步轻移,芊芊细腰犹如水蛇般扭动,引着他走到属于他的位置,而不出所料,那早就安排好的桌案正是位于蔡京身后,这无疑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想,今日的任命确实是在游猎期间就已经定下。

落座之后,赵不凡环顾四周,发现坐在这个区域的还真是个个都了不得,蔡京、蔡攸、王安中、郑居中、王黼、张邦昌……

真是个个大权在握,总之奸臣基本都聚集在这个区域了。

这也让赵不凡在不经意间摇了摇头,暗暗觉得好笑:“这个区域的风水看来还真是可以,当真是一个好人都没有!”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奸臣们硬要坐在一起,他们彼此分为好几派,都在为各自的利益考虑,哪里会愿意挨着坐,逼迫他们坐在一个区域的原因并不是臭味相投,而是他们刚好都是最高掌权者,同时又恰好全都是奸臣罢了。

很快,宫女们成群结队地涌出,轻柔地收走了桌上的茶水和糕点,换上了酒杯和菜肴!

盛大的晚宴在悦耳的丝竹声中开始,舞女们花枝招展地迈着小碎步走上殿来,用婀娜的舞姿和美艳的容颜迅速点燃了气氛,群臣交头接耳,都在小声议论着这些美丽的舞女,都在讨论着她们的身段或者服饰。

大宋的服饰本来多数都传承自大唐帝国,但由于大宋商贸极度繁荣,对外的文华艺术交流极为频繁,所以又在唐朝服饰的基础上有许多改变,这种改变既有传统的影响,也有外来奇装异服的影子。

特别是女性服饰的变化尤其频繁,时常有新的潮流服饰出现,所以总是能引起士大夫阶层的讨论,但总的来说,目前的女性服饰都是以性感修身为美,尤其盛行低胸的裙装,只是比起大唐帝国崇尚的丰盈和展露之美,大宋更崇尚藏中有露,露中有藏,不一味追求丰盈,转而追求整体的匀称。

虽说当前社会上有束缚女性的思想在逐步升起,但终究还处于萌芽阶段,还没有成为主流,这使得大宋的女性能够充分展露美妙的身姿,当她们翩翩起舞,长袖飘飞,那种美态如何不让人心醉!

眼下这些舞女无不是精挑细选,无论是相貌,亦或者是身段,那都是出类拔萃,即便是赵不凡也看得目不转睛,欣赏着她们的舞姿,欣赏着她们的美丽,为她们的美丽而感动!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难道不就是眼前这样吗?

赵不凡转头四望,看着这奢华到极致的宫殿,看着沉浸在纸醉金迷里的文武大臣,看着享尽荣华富贵的他们,他不经意间又想起了苦寒的北疆,想起了血腥厮杀的战场,想起了倒在冰凉土地上的人们!

两种极端的画面也让他受到极大触动,他看向了周边的奸臣,满心愤慨。

这是最糟糕的黑暗时代,可它何尝不是繁荣的时代,这是腐朽的时代,可又何尝不是璀璨的时代,大宋掌控的土地只有大唐帝国的三分之一不到,可人口却是大唐帝国的两倍,每年的税收更是大唐帝国鼎盛时期的三到四倍,甚至商业税收占据了总税收六七层之多,这是多么伟大的时代!

自古以来还有哪个王朝敢说是商业大国,敢说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度?可为什么这些人不知道珍惜?你们已经是左拥右抱,美人在侧,你们已经是富可敌国,挥金如土,可为什么还要不知足,你们可知道自己做的事会让大宋被铁蹄践踏,会让这一切都飞灰湮灭,你们怀里的美人会成为路边的枯骨,你们家里的妻妾会成为奴隶?

当山河破碎,江山沉沦,你们的一切都会变得灰飞烟灭,大宋会因此而彻底一蹶不振,直至彻底灭国,富饶的华夏大地从此将倒退几百年,这片伟大的土地会从世界之巅陨落,在你争我夺的内战中饱受折磨,你们可知道你们的子子孙孙为弥补你们的过错要付出多么沉痛的代价?

想着这些,赵不凡一时意兴阑珊,情绪渐渐低沉下来。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深处也很害怕,他害怕自己无法力挽狂澜,无法保住眼前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婴儿时受到了严重迫害,他上辈子的记忆原本就很模糊,不像是记忆,更像是一个梦境中的东西,遇到熟悉的事务就从这个梦境里去找。

小时候还好,终归是能想起不少东西,可随着时间推移,记忆可说是越来越模糊,很多小时候记得的东西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概念,比如知道有种金属做的东西可以带着人在天上飞,可究竟叫什么却是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不过那时候都还好,仔细思考终究还是能想起不少!

可近年来,尤其是与朱琏成婚之后,上辈子的记忆或者说是那个梦境已经在极速变淡。

赵不凡早前也没发现这点,因为那个梦境的消散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真正发现这点是在华州遇到岳飞之后,当时听到岳飞这个名字时,他的脑中瞬间就升起一个念头,这是未来的抗金名将,是个大忠臣,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不能让他死!

当时形势复杂,他也没心情多想,等后来事件平息,刘光国也赶过来的时候,他准备抽空去找岳飞聊聊,脑中当然就想着去回想梦境里的记忆,可这静下心下来一想,他直接就懵了,脑袋里全是疑惑。

“咦?岳飞是怎么死的?好像还有个杨再兴很能打?我记得半年前都还念叨过杨再兴这个人?他是谁?”

正是这个时候,赵不凡发现自己的记忆没了,好多东西就那么突兀地没了,上辈子的记忆真就像是梦境那般,渐渐成为似是而非的东西,支离破碎,牛头对不上马嘴!

他从华州返回北疆的途中曾打算抽调韩世忠,正是因为偶然想起些关于韩世忠的事,他怕隔断时间又给忘了,所以直接付诸于行动,只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罢了!

回到北疆之后,他在夜里都会抽出时间来仔细回忆,把仍然记得的重要人名和事件都悄悄写下来,因为他发现只有写下来后再多看上几遍,那才会记得牢,不会像那个梦境一样消逝。

可惜这时候能记起的东西已经非常少,甚至由于过于错乱,有些东西都已经不知道对不对,比如说本子上还记录着:

“常遇春,著名起义军将领,与明教似有关联,与方腊关系记不清,跟随不明人物起义,南宋功臣?起义为何又是功臣?关于此人的回忆应该有误,仅供日后参考!”

“网络,梦境里很流行的一种体裁,经久不衰,具体不明!”

“微信,仿似非常强大的机器,具体作用不明!”

“毅铭情?疑似某种动物?疑似是个人?具体不明!”

总之赵不凡把能记得的东西都已经记下来,可惜信息实在太少了,绝大部分还是支离破碎,至于对不对也都无法判断,只有极少数事情还记得比较清楚,比如大宋灭亡,华夏大地长达千年没能再度成为世界最繁荣的国度,亦或者东瀛入侵,尸横遍野等重大事件,但具体的东西都已经记不得了!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了他,人力终究有穷尽之时,即便有上辈子的梦境,那也未必就能改变一切,何况现在还没有了!

所以他怕!

他怕此刻前方那些千娇百媚的舞女全都成为狰狞的尸体!

他怕美丽的朱琏死在自己眼前!

他怕麾下的弟兄全都阵亡疆场!

他怕眼前这个金碧辉煌的紫宸殿成为阴风阵阵的坟场!

…………

或许是赵不凡此刻的情绪太过明显,相比起周边的大臣显得格格不入,皇帝赵佶晃眼瞥到他的脸,也是发现他状态非常不好,当一曲舞结束,他便忍不住看了过来。

“不凡,你可是觉得刚才的舞女跳得不美?”

“嗯?”赵不凡回过了神来,见满朝文武都齐齐看向自己,连忙拱手道:“回皇上,微臣只是陡然想起些边关的事,一时有些走神,并不是觉得舞女跳得不好!”

听到这话,赵佶当即板起了脸来,责怪地道:“你瞧瞧你,这么喜庆的日子去想什么边关事务?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享受,人生短短几十载,你为国为民之余,也要学会适度放松,朕可不想你年纪轻轻就操劳而死!”

说着,皇帝赵佶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不凡一眼!

这一眼看得很深,很长,让人琢磨不透!

突然,他转头望向了雍容华贵的郑皇后,微笑着说:“这赵不凡自从娶妻之后,还不曾有一儿半女,昨日游猎时,朕还听说他在北疆的将军府竟然连个丫鬟都没雇,这怎么能行,依朕看来,不如就由你来做主,先赐几个宫女给他做丫鬟,也可好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你看如何?”

郑皇后看了看赵不凡,轻声笑道:“这当然是好,可按改制之后的大宋律例,丫鬟只能是雇佣,且最长只能十年,而宫女却是终身之制,如此一来便有些不合礼法!”

赵佶瞬间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蔡京。

“确有这条律法?”

蔡京连忙拱手回应:“回陛下,大宋如今的仆从和丫鬟都是良民身份,都需要到官府入籍,没有贱民之说,也不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享有独立的良民权利,因而都是限期以契约雇佣,禁止买卖,也并非终身服役!”

赵佶一听这话,目光顿时扫过了殿内一半以上的人:“侍妾的数量呢?可有定制?”

“本朝遵循唐制,亲王可纳妾十二,依次递减,不鼓励平民纳妾,以赵中书的身份,可纳妾十人!”蔡京非常清楚赵佶从不会去管这些无关轻重的律法,所以说得还算是详细,但他从赵佶的口气中已经感觉到其心意,深知赵佶想弄明白群臣身边那么多女人是以什么为理由,所以很快又识趣地接道:“陛下,此妾并非完全指众人口中所说的小妾,此妾虽然是妾室,但却是需要到官府明文备案的妾室,身份虽远低于正妻,但享有一定的主人权利,甚至包括部分财产继承的权利,而百姓口中的小妾还包括家妓、姬媵、歌舞妓等,她们只算是雇养的奴婢,不与妾室等同!”

皇帝赵佶长舒口气,点头道:“此法还算合理,那歌舞妓可有限定最长年限?”

“这……”蔡京迟疑了下,他也没遇到过这个问题,想了想律令,最终摇头道:“不曾有明文限制!”

皇帝赵佶当即笑道:“那就赐十个宫女给不凡做歌舞妓,不是一样道理?”

“此举不违背律法!”蔡京轻笑着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可赵不凡却有些听傻眼了,想都没想,猛然起身拜道:“陛下,微臣深感圣恩,必定为陛下殚心竭虑,但微臣家中已有娇妻在侧,暂时还没有收纳别的美人之心,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皇帝赵佶眼中有刹那的精光闪过,面带微笑:“你不爱美人?”

赵不凡想了想,回声道:“臣当然爱,只是暂时还没有这个心思!”

赵佶深深地看着他片刻,没再多说,笑着转过了头去,若无其事地道:“那便算了吧!以后再说!”

话音落下,他挥了挥手,新一批舞女便迅速走上殿来,片刻的插曲过后,晚宴也再度热闹起来,只是赵不凡却没有注意到,童贯不经意间曾看着他暗暗冷笑,朱伯材和蔡京也是一度满脸铁青。

深夜,晚宴在群臣意犹未尽之中结束,赵不凡跟随着群臣徐徐出了皇宫,踏上自己的大红官轿,正准备启程返家,没想蔡京却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不凡,你且下来!”

“嗯?”张不凡掀开轿子的帘布看了看,见是蔡京,当即便又下了官轿。“恩相有事?”

“你且先跟我来!”

蔡京简短回了一句,当即便领着他走向偏僻的角落,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能听到,这才严肃地看着赵不凡。“你好糊涂啊!今晚为什么要拒绝陛下的赏赐?”

赵不凡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说:“学生确实没有纳歌舞妓的想法,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妥?”

“你呀你,兴国安邦的大梦做疯了吗?美人也不要?”蔡京那张老脸上满是责备,压低声音道:“大宋历代皇帝都鼓励沉下享受声色,今天陛下明显就是这个意思,可你竟然敢忤逆他,你这是找死!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位高权重,若是你不贪财,你也不好色,那你认为陛下会觉得你要什么?你就这么想死?”

“这……”赵不凡瞬间醒悟,心里瞬间有些发慌:“那怎么办?”

“尽快先找个侍妾,越快越好,以后陛下肯定会盯着你,你最好养得越多越好,总之要明确让陛下知道你要什么,不然就小心你的脑袋!你也别说半点兴国安邦的话,你我历经波折,听得懂,感觉得到,但陛下眼中江山本就好好的,你兴什么国,你越说得多,那你等于指责他越没用,那是找死!”

第0183章 有人假冒!

赵不凡坐在官轿里,想着蔡京刚才的话,心里也真是烦透了。

纳妾,真是说得容易,突然之间让我去纳谁?总得让我至少能接受吧?莫名奇妙弄一堆来塞给我,我连谁是谁都分不清,脱了衣服一个样,好玩吗?我是禽兽吗?

不行,绝不能让别人来给我乱塞一通,即便不得不选,我也必须自己来选,至少心里上过得去,别搞得就像是要配种一样,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可我认识的人中谁合适呢?

折月芝倒是我真心喜爱,可折家怎么可能答应她做妾,看来也就只能先问问扈三娘的意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愿不愿意,她终归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彼此也有感情,一起过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对了,还有花小妹,花荣的妹妹性格倒是还行,可这个太熟了,实在有些不好下手,该怎么才能拉得下脸来呢?

哎!这真是……

一路胡思乱想,赵不凡不知不觉就回了朱府。

心中烦躁的他正准备直接回房休息,没想先一步返回的朱伯材却把他单独叫到了书房。

等他踏进房门,一通指责便急速传来。

“不凡,晚宴之时你怎么敢拒绝圣上的赏赐?你说话之前怎么不先想一想?你现在也是朝中重臣,说话能不过脑子?幸好你当时只是说暂时不想收纳,如若不然,你恐怕要不了几天就要被贬官,甚至再也别想掌兵,这个代价你付得起吗?”

赵不凡早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已经为这件事烦透了,早前被蔡京指责一番,现在回家还遭岳父痛斥,真是满心的苦水没处倒。“岳父大人,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如今的局势不太好,我有太多事情要做,根本没时间去享乐,有琏儿这么好的妻子已经非常知足,哪知道会让圣上起疑心,根本没想到那上面去!”

朱伯材看着他许久,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但语气却是逐渐放缓。

“你能爱惜琏儿,我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但夫妻之间的感情再好,你也不能误了大事,这件事琏儿也确实有些责任,她身为你的正妻,理当为你考虑到这些,明天我就给她好好说说,让她今后注意给你操办这些,这件事不能拖,拖久了绝对要出事!”

“哎!”

赵不凡一声长叹,苦笑着摇摇头:“算了,不说了,越说越是愁人,不过我转文官是怎么回事?游猎期间发生了什么?”

谈起这个,朱伯材的情绪瞬间好转,眉角都笑出了厚厚的皱纹来。

“真是没想到你的贺岁词能写得那么好,而且你的文章风格受你大师傅的影响很大,你大师傅虽说比圣上要年长近十岁,但他们的文章都学自一脉,甚至你大师傅还时常指导圣上,他如何会看不出你文章里的东西来?当时圣上看到你的贺岁词可是激动坏了,立刻就质问我你的师承,我没敢隐瞒,便把大哥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了!”

赵不凡听得非常疑惑:“圣上与大师傅不是决裂了吗?怎么还会激动?”

朱伯材摇摇头,笑着接道:“他们决裂是因为你大师傅总是要去指责,后期甚至把圣上说得一无是处,引得大量文武也都跟着接连上奏,不是要改这条律法,便是要逼迫圣上做他不想做的事,实在是让圣上忍无可忍,最终才以严治你大师傅来震慑群臣,可圣上心里何尝不思念你的大师傅,圣上小时候可是成天跟着你大师傅转悠,你大师傅在他心中有与众不同的地位。

如若不然,以大哥三番五次公然触怒圣颜,甚至直接抗命不尊的态度,如何还能安然隐退?他当年如果不是那么刚强,现在恐怕早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上虽然有千般不是,可他很重感情,你看那高俅一无是处,不就是因为少年时的玩伴之情就能身居高位?

因此按我感觉,圣上心里恐怕一直都惦记着你大师傅,所以前日才那么高兴,等从我这里得知你是他徒弟,当即就夸你文章写得好,再加上我和蔡京等很多人都趁机推举你,所以圣上才顺水推舟,破格提拔你做文臣,甚至连升数级,当时童贯等人反对,还被圣上斥责了一通!”

说着,朱伯材的眼睛更添三分喜色,笑着接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回宫后,这件事也被皇后得知,她还单独召见了我,从她口中看来,她在得知你大师傅的事后,虽说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但终究更倾向于你就是二皇子赵柽,当时我旁敲侧击地探出些口风,已经确定有个假冒你的人存在!”

“假冒我?”

赵不凡眉头紧皱。

“莫非就是杨戬等人弄出来的人?”

“极有可能!”朱伯材冷哼了一声,眼中精光闪烁。“这些人一面筹备着杀你,一面弄出个假冒你的人出来,可说是做了两手准备,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但在没有摸清他们手里究竟有多少筹码以前,你的身世必须藏好,不然麻烦会很大,陛下和皇后都会很难分清谁是谁不是,稍有不慎,你恐怕反而成了假冒的人!”

这番话赵不凡心里微有些苦涩,不是贪恋皇子之位,只是飘荡的游子面对陌生父母的那种淡淡惆怅。

隔了许久,他才甩开那些思绪,轻笑着道:“算了,我就说还是实权来得比较稳当!”

朱伯材似乎也感受到他内心的复杂情绪,经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别怪皇后,她是很在乎你的,正因为在乎,所以她更害怕,她害怕搞错了人会伤了她孩儿的心,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我明白!”

赵不凡点了点头,多年的磨砺让他的内心很坚强,并不会过多地自怨自艾,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身世的事就烦劳岳父大人费心了,我接下来只想尽快让北疆的嫡系军队完全成型,打算开年就请旨剿灭梁山,一则以实战练兵,二则也想收纳那群叛贼,三则是想缴获些钱粮来储备入库!”

朱伯材听得有些迷惑。

“你为什么想收纳叛贼?天下能人多的是,拉拢叛贼做什么?”

赵不凡淡淡一笑:“岳父大人,朝中的事只能依靠您才能站得住,但外面的事不一样,如今局势不明,万一……我是说如果有个万一,那么这两支嫡系军队就是我们的退路,我招纳的人全都是敢跟着我抗命的人,或许他们的能力比不上刘锜,比不上杨惟忠,可关键时候,这群兄弟能跟着我出生入死,所以无论他们以前怎样,我都既往不咎,只约束他们以后的作为!”

刹那间,朱伯材明白了他的想法,脸色阴晴不定。

他是个大忠臣,这种思想原本并不是他所能接受,可如今的形势确实非常急迫,朱家和赵不凡已经死死绑在一条船上,眼下正在做的事也全然没有余地。无论是谋夺太子,亦或者是铲除奸臣,甚至争夺帝位,这每一样都是不成功就成仁,若是失败,那就是举族皆灭。

半晌,朱伯材似乎做出了决定,深吸了口气。

“我们也是为了这大宋,为了这赵家的江山,你是赵家血脉,我朱伯材自不算是愧对列祖列宗,你便放手去做,朱家与你同进退!”

…………

自从得知有人在假冒自己之后,赵不凡有了更强的危机感,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底本还不够丰厚,难以在动荡的局势中屹立不倒,而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北疆两支嫡系兵马没能完全成型,如果那是两支百战之师,那做起事来肯定要强势得多,正如掌控着西军的童贯,根本不至于整日胆颤心惊。

这也让赵不凡归心似箭,片刻都不想再耽搁。

两天后,他携带重礼去拜访了高俅,希望对方不要阻拦他请旨讨伐梁山一事。

蔡京和朱伯材也顺着他的心意,先后向高俅透露了这个意思。

高俅留着梁山本就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最大目的是积累战功,作为大宋禁军的三大统帅之一,他不敢统兵去打西夏,更不敢统兵去打辽国,平日里除去讨好皇帝赵佶,根本就是无事可做,也只能打剿匪的主意了。

眼下赵不凡亲自登门以重礼让他放弃,再加上蔡京和朱伯材也打了招呼,可说是给足了他面子,高俅本就是识时务的人,自然省得轻重,不过几天就明确回复说不会阻拦,但也委婉地表示他不会支持,显然是不想搅合进势力间的争斗。

高俅不参合进来,赵不凡已是达成目的,自然不会多加逼迫!

次日朝议,他正式递交了奏折,以梁山水泊临近北京大名府,威胁到北京大名府的安全为主要理由,正式请旨征讨!

端坐龙椅上的赵佶一边听他陈述,一边看着奏折。

待读完奏文,赵佶显得很是高兴,目光扫过群臣,心情大好地说:“郓州匪患已有多年,近年来更是闹得周边军州都不安宁,着实让朕心烦,此地又濒临我大宋核心中枢之地,确实应当尽快剿灭,之前一直是高太尉在督办此事,如今赵不凡请旨出征,不知高太尉有何意见?”

早有准备的高俅应声出列,躬身回应道:“陛下,臣以为郓州匪患确实当除,至于由谁出征,只要能扫除匪患,那就都是好事!”

赵佶一听,顿时诧异地看着他:“去年刘仲武请旨征讨,你可是说想要亲自为你兄弟高廉报仇,怎么现在又换了说辞?”

这话可是让群臣都有些忍俊不禁,大家都心知肚明,哪里不清楚高俅那些心思,只是都不敢笑出声来罢了。

高俅当然也明白众臣私底下对他的看法,不过他若是脸皮不厚,那也就不会有今天了,自从答应赵不凡的要求后,他也深思熟虑过,自然是早就准备好说辞。

“回禀圣上,刘仲武将军执掌步兵司,臣执掌殿前司,本身就是各有权责,而梁山匪寇临近四京之地,本应该是殿前司的分内之事,何况梁山匪寇还杀了臣的兄弟,自然该由臣来担当剿匪之责,无需劳动刘仲武将军大驾,但赵中书如今是河北东路的宣抚使,护佑大名府安危是分内之事,若是他去,臣自然不敢有意见,如若不然,大家恐怕还以为是臣有争功之心!”

这高俅也真是聪明,找的借口全然让人挑不出刺来,同时也表示出自己只是不反对,但不代表支持,可谓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待说完之后,他更是很快就退了回去,显然不打算再发表意见。

皇帝赵佶看了看他,随之便将奏折顺手扔到了桌案上。

“既然如此,那赵不凡便调集河北东路的兵马,不日就发兵……”

“陛下!”皇帝赵佶的话还没说完,童贯却突然站了出来,不疾不徐地打断道:“陛下!臣以为区区梁山匪寇,何须调动北军前往,河北东路是抵御辽国的重要屏障,虽说近来形势比较安稳,但终究也不得不防,不如抽调周边八个军州的精锐厢兵归赵宣抚临时指挥,用以讨贼,必能剿灭贼寇!”

皇帝赵佶似乎被说动了,若有所思。

“童国公这番话也说得有些道理,河北东路的兵马若是妄动,必然导致边防空虚,难保不被辽国趁虚而入,但不知童国公以为征调哪八个都监比较好?”

童贯心里暗暗冷笑,不经意间侧头扫过赵不凡,顺口回说:“臣以为段鹏举、陈翥、吴秉彝、韩天麟、李明、王义、马万里、周信这八大兵马都监能征善战,麾下厢兵也都是精锐,堪比禁军将士,正是上上之选!”

皇帝赵佶一听,感觉这些名字非常熟悉,仔细想了想,当即反应过来,笑着看向了满脸铁青的蔡京。

“蔡太师,朕听这八大都监的名字觉得甚是耳熟,仿似都是由你推举而来,可是真的能征善战?”

这时候的蔡京心里真有杀人的冲动,这八大都监可都是他安插在周边各大军州的人,以前也是说尽了好话,现在哪里还敢改口,说他们都是些玩弄权术可以,打仗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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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4章 阴损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童贯口中的八大都监是什么货色,在场文武大臣至少有一半都是心知肚明。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童贯明着向蔡京出手了,是要剪除他的羽翼,所以几乎都不吭声,静待蔡京做出反应。

许多中立的文武则是暗暗好笑,刘仲武甚至不经意间咧开了嘴角,差点笑出声来,他可是清楚得很,那八个都监纯粹是蔡京找来充数的,打个小兵都费劲,跟文武双全这四个字有什么关系?

童贯把那八个都监夸得越厉害,越是在用力打蔡京那张老脸!

可惜蔡京纵然是气得内出血,他也只能憋住,这些人都是他以前推荐,文武双全也是他以前所说,现在童贯借着这件事硬是把那群废物给抬出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住。

“回禀圣上,这八人正是臣所推举,个个都是文武双全之辈!”

说完这番话,蔡京厚如城墙的脸皮也是微微有些发烫,知情的大臣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忍得极为辛苦,特别是站在皇帝赵佶身边的梁师成,他几乎是瞬间就把头给低了下去,双肩不停抖动,显然是快憋不住了。

这时,蔡京的儿子蔡攸站了出来,急声出言:“陛下,臣以为童国公的建议甚妙!”

“臣也认为是上上之策!”郑居中紧跟着接话。

显然,他们两人明确支持了童贯,有意要帮着补上几刀。

蔡京没去管郑居中,直直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蔡攸,气得手都在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不凡也是站不住了,猛地跨步出列。

“启禀圣上,杀鸡焉用牛刀,臣以为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只需从霸州留屯禁军抽调些兵力,足以平定梁山之乱!”

“噢?赵宣抚这么自信?”

童贯回过头来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剿匪不过是小事,但河北东路的兵马如果抽调多了,一旦辽国趁机杀入腹地,你可是要担当全责!”

这话说得真是让赵不凡不知该怎么反驳,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童贯的安排,哪怕是用屁股想也知道内地的厢兵是什么货色,怎么可能带着他们去剿匪,这不是厕所里点灯笼,找死吗?

他心知在道理上说不过童贯,因而选择了无视,转而对着皇帝赵佶拜道:“陛下,微臣也知道边关的安危事关重大,因而不会抽调太多兵马,只需两万人就足以平贼,这样的兵力也不会对北疆边防造成太大影响!”

“笑话!”

童贯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北疆兵力足够?那你们北疆怎么退守北狼寨?为什么只夺回淤口关?为什么瓦桥关和益津关还在辽国人手中?赵宣抚这么大的口气,怎么没能拿点成果出来看看?现在居然还想妄动河北东路的兵马来越境剿匪,你可知辽国才是最大的敌人?如此舍本逐末,岂不是失职?”

这番话一出,那可真是把赵不凡气炸了肺。

好你个童贯,贼喊捉贼?你他娘的不清楚北疆边关是怎么失守?若不是你这个蠢货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勾结辽国,我们损失有那么大?如今你摆明了就是要坑死我,还有脸斥责,做人做事这么阴损,活该是个太监,活该断子绝孙,真不是个东西……

心里这么骂着,赵不凡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回声讥笑:“童大人位高权重,当然可以随便说,反正我们负责死,童大人负责升,要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童贯勃然大怒。

“赵不凡,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不凡冷笑一声:“童大人以为呢?”

“赵不凡,你们北疆将士无能,损兵折将,尚且没有治你们的罪,竟然还敢公然侮辱于我?”童贯气急败坏,急声接道:“承蒙陛下器重,我自掌军以来,东征西讨,为大宋江山和陛下殚精竭虑,从不敢有半点懈怠,征吐蕃、讨西夏、御辽国,斩杀的敌人比你吃的米还多,你这小辈不过有点寸末之功,有什么资格辱我?”

赵不凡沉默下来!

纵然心中愤恨,可论起战功,如今确实还远远不如童贯,着实拿他没办法。

旁边的蔡京眼见他吃了闷亏,立刻接过了话去。

“呵!童大人现在真是好大的架子,当着圣上的面也敢摆资历,当年你当后辈的时候,如果不是圣上和老臣提携,你又哪来的今日?赵不凡的本事有目共睹,如果他早生二十年,有你什么事?”

“你……”

童贯还欲再说,龙椅上的皇帝赵佶却已是忍无可忍,愤怒地抓起桌案上的众多奏折,狠狠甩了下来,弄得满地都是。

“吵什么吵?这新春佳节之际,你们不思新的一年如何为朕分忧,反而在这里争斗不休,这是想气死朕不成?”

常年身处高位,赵佶发起怒来也是有不小的帝王之威,迫使群臣当即齐身跪地。

“圣上息怒!!”

“哼!”

赵佶重重一拍桌案,恼怒地看向了童贯。

“赵不凡本是后辈,这些年镇守北疆也是功劳不小,你执掌枢密院,本应该多加提携鼓励,竭力为国家培养人才,怎么言语中全是质疑和威慑,有意挑起纷争?你这个官是怎么当的?只顾自己?”

“臣知罪!”

童贯慌忙伏身叩拜,不敢再吭声,只是那深埋的脸上全是对赵不凡的愤恨。

怒气未消的皇帝赵佶随之又看向了赵不凡,厉声训斥:“你也是,年纪轻轻怎么就心高气傲,不知尊重?没有任何凭证就乱加讥讽,成何体统?你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怎么没有学得谦让的美德?童贯虽说言辞过重,可他常年征战,终究有着丰富的经验,提的建议并非完全不对,河北东路的兵马确实不宜妄动,让你征调周边八个军州的兵力去剿匪,有什么不好?

何况蔡京刚才也明说了,这八部兵马都是能征善战,将领也都是文武双全之辈,怎么就让你这么大反应?你确实有才,可你是否也该懂得听听别人的意见,多向前辈学习?”

一番话说得赵不凡哑口无言,只能是在心里默默长叹。

站在皇帝赵佶的角度,这番话确实也没错,扪心自问,若是换作他自己是皇帝,恐怕也会选择抽调开封府周边的兵力,而不会去动河北东路的人马,可问题在于眼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和位置,有些事情也不能说开,这已经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如果真的带这八都监去,打了败仗怎么办?

童贯既然将计就计,有意弄出八都监来,那当然不会安什么好心!

此刻的赵不凡也是没办法了,快速权衡过后,猛地一咬牙。

“启禀陛下,臣并不是认为八都监不好,但臣终究更熟悉北疆的将士,如果陛下确实担心北疆的安危,那么臣便只带五千人,这点兵力绝不会对北疆造成太大影响!”

这话一出,皇帝赵佶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全然被惊愕所替代。

“五千人?此话当真?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可不能乱说!”

伏跪在前的童贯更是大喜过望,猛然回头喝问。

“赵不凡,你可敢立军令状?”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顿时引得皇帝怒目而视。

“你少说话!”

童贯心知赵佶是真的火了,当即又把头埋了下去,再不吭声。

皇帝赵佶想了想,似乎也在担心什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出言劝说:“不凡,你为国之心值得赞扬,但军令状就不必了,古语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至于为了区区匪寇就闹得丢了性命。你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别用性命来赌气,若是不小心兵败身亡,那朕可是会心痛难安,朕又不曾逼你,只是希望你多带些兵马,你何必执着呢?”

这番话说得关怀备至,以皇帝的身份讲出来更是能让臣下感动。

赵不凡也总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能得到文武百官真心敬服。

虽说他不是个明君,可对待臣下还真是没得说,但凡入了他的眼,真是要官给官,要钱给钱,只要不背叛他,大小过错都会竭力容忍,尤其害怕臣下过得不好,确实也有让人感动的一面,让人愿意去亲近他。

可惜朝堂永远是错综复杂的地方,身处的角度不同,看到的问题就截然不同,赵不凡根本没法向皇帝解释清楚,自然也就没有太多选择,而比起八都监和他们麾下的厢兵,赵不凡宁愿相信自己的梁山军,所以他的心里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陛下,臣今日就在此起誓,只带五千北疆兵马讨贼,不破梁山誓不还,但臣也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希望圣上能给臣一点保证,保证在臣剿匪期间,周边的军州绝对不能拖累臣的后勤补给!“

这话一出,满朝皆惊!

刘仲武和刘延庆等军中将领更是面面相觑,几度意欲张口,但终究是碍于复杂的局面,始终没发出声来,最后也只是无奈地摇头,默默叹息!

他们叹息一员名将在崛起之初就遭到迫害!

皇帝赵佶也明显有些舍不得,看着赵不凡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责怨,似乎在责怪他不该这么冲动。

可眼下文武齐聚,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就没有戏言,皇帝赵佶深深地看着他许久,这才猛然站起身来。

“好!既然你有十足的把握,那朕就准了!梁师成!!”

“老奴在!”梁师成匆忙躬身上前。

“代朕传旨郓州及周边诸军州,赵不凡在剿匪期间,各大军州必须无条件支持,后勤补给务必及时到位,但凡有任何疏漏,无论官阶大小,赵不凡都可先斩后奏!”

“老奴领旨!”梁师成躬身应命。

“行了,全都散了吧!”皇帝赵佶此时显得有些烦躁,摆了摆手,起身就走。

可他刚刚转身迈出一步,群臣还没来得及发出恭送之声,他却又突然回头,紧紧盯着赵不凡。

“赵不凡,你可要给朕活着回来,朕舍不得你死!”

话音落下,皇帝赵佶再没有多说,迅速在宦官的簇拥中走远。

“恭送陛下!”

朝议在群臣的恭送声中结束,众大臣有序地列队退出了大殿。

等来到殿外,文武大臣都各自散去,赵不凡心情沉重,正独自前行,童贯却突然大笑着从身侧走过。“赵不凡,如今的梁山兵强马壮,兵士不下三万,甚至有王焕、周昂、韩存保等猛将,我倒是等着看你五千兵马怎么剿灭梁山,你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啊!哈哈哈……”

“童贯!!”

目视着童贯趾高气扬的背影,赵不凡眼中寒光闪现,拳头握得啪啪作响。

老迈的蔡京缓步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凡,这次委屈你了,你没选那八个都监是对的,他们都是我安排来掌控周边的人,虽然人很听话,但对打仗真是不懂,童贯让他们出征也是打着剪除我羽翼的主意,此番我们算是吃了暗亏,实在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招!”

说着,蔡京看了看他冰冷的脸,迟疑着问:“只带五千人,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没有!”赵不凡干脆地吐出了一句,这也是他的实话。

蔡京默然。

片刻之后,他深吸口气,郑重地道:“你安心回家,今日你没有背弃我,没有拧着八都监的事不放,独自承担了风险,那我也不会负你,你不要急着出征,先拖上一段时日,等我把那八个都监都迅速设法更换,然后就为你找几个替罪之人,我可以向你保证,打输了有人担罪,打赢了让你领功!”

“恩相的好意心领,但不用麻烦了!”

赵不凡坚定地摇摇头,看着远方的蓝天怔怔出神。

“童贯以一个阳谋逼迫我做出了选择,我也认栽,但在我看来,这同样也是一次考验,如果我连区区梁山匪寇都踏不平,还谈什么兴国安邦?若是今日接受提议,选择去找替罪羊,那与恩相年轻时走错的那一步有什么区别?今天走一小步,明天就会走一大步!”

“我不做下一个你!”

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赵不凡鬓角的发丝,也吹散了蔡京那仿似呢喃的话音。

“年轻……真好……”

第0185章 南宋第一猛将

正月末的北疆已经逐渐褪去严寒,渐渐迎来暖融融的春意,枝头的嫩芽也在不经意间悄然冒出。

淤口关外的中军大帐里,数十员身着战甲的将领在座,个个脸色决绝,整个帐内都弥漫着悍勇之气。

端坐上首的赵不凡抖了抖身上的长衫,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再次严肃重申:“我最后再说一次,此次出征只有五千兵马,生死难料,祸福难说,我没有必胜的把握,愿意去的起身!”

“唰!”梁山军数十员战将齐身而起。

赵不凡轻轻闭上了眼睛,心中很是感动!

尽管没有人发一言,尽管没有人说一语,但行动已经说明一切,那决绝的面容已经说明一切!

“有家室的都坐下!”

众将脸色一变,彼此互望,却没人肯坐。

赵不凡当即板起了脸来:“我说有家室的坐下,没听见?”

面对他凌厉的眼神,有家室的将领全都侧过了头去,不与他对视,显然是不肯坐下。

赵不凡心里非常感动,可表面上却只能让自己冷下脸来。

“徐宁,你孩儿才多大?坐下!”

“董平,你死了,你老母谁来养?给我坐下!”

“……”

说着,赵不凡眼神一凛,“砰”地一拳打在身前桌案上。

“你们这是要我一个个点?”

这番逼迫,总算是威慑住了众将,但凡有家室的人都坐了下去,赵不凡看了看他们,正准备点将,屁股都还没坐热的董平却是憋不住了,气闷地起身嚷嚷起来。

“赵将军,你也有家室,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你把大家当兄弟,弟兄们都明白,可弟兄们这心里又怎么好受?自跟随你以来,你处处为弟兄们着想,为众弟兄操碎了心,我们怎会不知?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大本事,也就打打杀杀在行,多少也懂得一个义字,现在你出了事,上头要整你,你让弟兄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董平这话说的在理!”鲁智深手里的水磨禅杖重重杵在地上,粗着嗓子喊道:“洒家觉得这一仗就是童贯明着要害人,管他那么多,众弟兄一起去,三五几下把梁山平了再说,如果还是要治罪,洒家就带兵杀去东京,跟那童贯拼个……”

赵不凡轻轻摇头,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抢过话道:“我自然知道弟兄们有情有义,但我也有我的考量,也不是说去就是要送死,既然要去,肯定要尽力打胜仗,只是此战很凶险而已,所以凡是心里不够冷静的,有家室的,这次全都不能去!”

说着,他略微沉凝,厉声接道:“众将听令!”

“在!”

“郝思文、吕方、郭盛、焦挺负责统帅五百近卫营骑兵为先锋!”

“得令!”

“鲁智深、张清、史进负责统帅两千步兵为左翼!”

“是!”

“栾廷玉、苏定、宣赞统帅两千步兵为右翼!”

“是!”

“扈三娘率飞凤营五百女兵为中军!”

“尊令!”

话音落下,众将都是惊愕难当,着实没想到赵不凡竟然只带这么几个将领。

赵不凡也没管他们,只是看向了唯一的女将扈三娘。

“我早前就说过,女兵与众不同,尤其是艰难的时候更要做出表率,以免别的将士说闲话,这次可就真的要上战场了,你们是否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

此刻的扈三娘穿着一身绯红战甲,秀美的脸庞英气逼人,浑身都洋溢着巾帼不让须眉之气,面对赵不凡的询问,毫不示弱地挺胸回应:“你大可拭目以待!”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表现!”

赵不凡笑着说完,再没二话,直接就起身离开,本来还算镇定的林冲看到这场面,顿时有些着急。“不……嗯,赵将军,你现在不能动武,最好还是多带几个武功高强的将领在身边充当护卫才好!”

赵不凡头也不回,背对着他摆摆手,径自走出了营帐。

“不用担心,此次出征,卢俊义、史文恭、武松、杨志、燕青都会作为帐前将随行!“

…………

宣和二年二月中旬,赵不凡率领五千精兵从大名府横渡黄河,顺利抵达郓州阳谷县,因为士卒连日行军已经非常疲惫,所以他下令大军在县城外扎营修整三日,准备等兵士们恢复体力后再挺进梁山!

这阳谷县也是颇为知名,尤其对于这次随行出征的武松来说,这里可以说是他终身难忘的地方。

当初他离开柴进的庄子后,在返乡途中路过景阳冈,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从而被这阳谷县的前任县令任用为都头,后来他的嫂嫂潘金莲也是在这里与西门庆勾搭到一起,还毒死了他的哥哥武大郎,从而使得他的命运发生转折。此后他也是坐过大牢,杀过官差,四处颠沛流离,直至在雁头寨找到赵不凡,这才在赵不凡的庇护下重新落了个新户籍,为聚贤庄效力至今。

眼下重回故地,武松自然也想着顺道回城看看,等着将士们安顿好以后,他便跑去向赵不凡请示,恰好这时候赵不凡也没什么事,再加上从没来过这阳谷县,当下便带着燕青和扈三娘跟着他一同进城。

武松对这里熟门熟路,自然是给他们当起了向导来,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着阳光县的风土人情。

“……赵庄主,其实这阳谷县几年前还要繁荣得多,因为这里北接大名府,西接开德府,所以往来商贸频繁,还曾是周边地域的药材集散地,当年那个勾搭潘金莲,害死我大哥的西门庆就是因为巴结上官府,垄断了这里的药材生意,从而得以横行一方。那时候这里……”

武松的话音突然一顿!

向来喜欢游玩的燕青正听得起劲,突地发现没了声音,不由急声询问:“武二哥怎么不说了?”

赵不凡和扈三娘也回头看向了武松,却见他正盯着一座酒楼怔怔出神。

“怎么了?”赵不凡看那小酒楼也没什么特别,心中微有些疑惑。

武松闷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摇了摇头:“这酒楼的位置就是我大哥当年的家,刚才隐约间升起些许思念,仿佛看到我大哥挑着炊饼从里边出来,因而略感失落,不过也不碍事,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这些是武松的私事,赵不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也好!”

几人随之又迈步前行,武松也再度开始给他们介绍起来,不想走着走着,却见一个穿着讲究的青年突然快步走近。

“武都头?”

武松转头望去,细细打量片刻,顿时奇道:“你可是当年卖梨的郓哥?”

“正是我啊!”郓哥高兴地走上前来,左右张望片刻,压低声音道:“武都头,你怎地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

“武二哥,这人是?”燕青担心赵不凡的安危,警惕地出声询问。

武松似乎看穿他所想,笑着摇头:“不碍事,他不会武功,也不是那江湖上的好汉,早几年不过是在这阳谷县城卖梨为生,是个质朴人,正是他向我大哥揭发了潘金莲与西门庆勾搭在一起的事!”

说着,武松又忍不住看看郓哥身上的衣服,大咧咧地笑道:“看你这身打扮,如今也是有些员外的气度,怎么的?现在已经不卖梨了?可是在哪里发了财?”

郓哥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苦了下来。

“如今这世道,哪里去发什么财,只是前些年跟着那些员外鞍前马后,混了些底本,近年才开了间酒楼,多少能有口饭吃,倒是武都头怎么回来了?听说你当初在孟州快活林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杀得血流成河,亡命而去,现在怎么又大摇大摆回到阳谷县,岂不怕官差又来把你捉了去?快快快……去我那里暂避片刻,稍后就送你出城,也免得又被那些恶人害了!”

武松经不住哈哈大笑,猛然伸手指着身旁的赵不凡:“有我家赵大官人,天下没有官差敢捉我,我也是堂堂正正地在赵大官人麾下服役抵罪,有什么见不得人!”

郓哥微微一怔,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就赔笑着看向赵不凡。

“赵大官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

说话的同时,郓哥的眼神明显左右游移,显然是在快速思考,待话音落下,他已是突然想通什么,猛然退开两步,从头到脚打量了赵不凡一番,惊得纳头便拜。

“小人拜见中书大人,望中书大人宽恕小人不敬之罪!”

武松一愣,略感奇怪地插嘴道:“我还不曾说出官人的身份,你怎地就知道我家官人是中书大人?”

郓哥抬起头来正要解释,赵不凡却是笑着接过话来。

“他可是个机灵人,恐怕是想到城外大军,又联想到你的话,所以猜测出我是谁!”

郓哥见心事被拆穿,讪笑着陪话:“小人这点榆木脑袋,哪里赶得上中书大人万一,还是中书大人料事如神!”

“行了!走了这么久也是有些口渴,不如就去这郓哥的酒楼里喝杯茶,解解渴!”赵不凡看这郓哥虽然非常油滑,但终究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有心帮帮他,所以便打算顺道去喝口茶。

赵不凡如今是什么身份,那是六部尚书级别,以他如今的身份去喝茶,只需随手留一首诗,那么等他一离开,郓哥就完全可以借此大肆宣扬,言这是大名鼎鼎的赵中书喝过茶的酒楼,在阳谷县这种地方,自然可以引来大量围观,从而狠狠赚上一笔。如果赵不凡此行征讨梁山打了胜仗,那就更是有极大的影响力,比什么宣传都要好!

郓哥自小在市井厮混,心思玲珑,显然也理会了他的心意,连连拜谢,殷勤地在前面领路。

几人没走上一会儿就来到门口,赵不凡大步流星,径自往酒楼里走,没想里边却急匆匆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他埋头前行,神色间甚是着急,因而不曾注意到前方,结果便直接撞到了赵不凡身上。

赵不凡如今虽说已经压制内力运行,但多年的军旅生涯却让他身体非常强壮,可与这青年正面碰撞,却是大大吃亏,足足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差点摔倒在台阶之下。

“唰!”

武松、燕青和扈三娘都是面色一变。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武松顷刻间横眉倒竖,跨步挡在了前方。

那壮硕青年显然正急着去做什么,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我有急事,不与你们争论!”

武松哪里受得了这气,顺手就抓住他的胳膊,怒瞪着眼道:“你这汉子撞到人怎么也没声歉意?当我家官人好欺负?”

“松开!”壮硕青年眉头微皱,轻轻摆动身体,直接就挣脱了武松的手。“我有要事在身,不要耽搁了我的行程,不过就是彼此撞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你家官人也不曾受伤,还想要我怎地?”

这话可是激怒了武松,他是个直性子的猛人,眼见道理讲不通,直接就是一拳打了过去,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拳头的力道,所以只用了三、四分力气,更不曾动用内力。

哪想那汉子轻轻侧身,轻巧地避过了拳头,面露不屑。

“你这点力气,瘙痒还可以,打人可是差劲!”

武松本来就正在气头上,陡然听得这话,他那性子如何能忍得住,怒急骂道:“想不到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这么无礼,今天你不给我家官人道歉,休想走脱!”

说话的同时,武松已是直接催动起内力,施展出鸳鸯腿中的招数,狠狠向着壮硕青年打去。

武松不但天生神力,武功也很高,可说是一等一的高手,尽管出手间留了力,可这一击也不是寻常武人能接得住,但凡练武之人,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力量,必然会避退。

可让人意外的是,那壮硕青年竟然动都不动,双眼闪过冷冽的寒光,顺势打出一拳。

“砰!”

沉闷的拳脚碰击之声想起,武松被那强横的拳力震得连连后退,尽管他心有顾忌,留力很多,可壮硕青年竟然可以动也不动就把他击退,绝对是天下罕有的高手。

赵不凡眼神微凛,正准备出声阻止打斗,没想那壮硕青年却是被武松激起了性子,猛地大笑起来。“好俊的功夫,我高宠自武功大成以来,还真没遇到过你这样天生神力的高手,来来来,陪我玩上几招,让我也活动活动筋骨,过过瘾!”

高宠,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南宋第一猛将?

赵不凡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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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6章 四季拳

酒楼门外的大街上,武松和高宠两大高手激烈争斗,劲风奔涌,声势骇人,许多百姓都被吸引过来,远远围观。

武松天生神力,武学资质极其出众,可因为幼年家境不好,游荡在市井之间,没能拜过名师,只是从游方武师那里学来些杂七杂八的武功,亦或者是向县里知名的武人偷师,往往是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点,可谓是非常驳杂。

可他武学天赋出众,悟性奇高,仅仅是靠着自己就慢慢去繁化简,琢磨出多项绝技,但由于年少轻狂,缺乏引导,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和高强的武艺便四处惹是生非,最终与家乡的帮派发生争斗,把别人的头目打得重伤垂死。他以为打死了人,辗转逃离家乡去了沧州,从而被柴进收留,也是在那里初次碰到北上投军的赵不凡。

后来,他听说当初那人并没有死,只是重伤,早已经被救治好,所以便辞别柴进返乡。途中路过景阳冈时,他在喝醉酒后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除了一害,被阳谷县的前任县令看上,聘任他为都头,因而便在阳谷县安顿下来,还与兄长武大郎在阳谷县城里团聚。

此后,武松奉命去东京开封公干,趁着闲暇就跑去大名鼎鼎的御拳馆切磋武艺,他这时候已经是朝廷的吏员,自然是有资格在御拳馆逗留,结果就被门生遍布天下的一代宗师周侗注意到。

周侗见他天生神力,武学天赋很好,便有心指点他,在数月时间里让他把原来的绝技尽数完善,创出了五大绝学的雏形,分别是内功猛虎劲,龙虎刀法,武氏醉拳,风神鸳鸯腿和轻功玉环步。

可世事弄人,等武松完成使命回到阳谷县的时候,他的大哥武大郎已经被西门庆和潘金莲谋害,当时他去找县令告状,却因为县令已经被西门庆买通,从而不得伸冤,迫于无奈之下,他便私自动手把合谋害死他大哥的所有人都杀了,由于仇人西门庆武功很高,武松在与他搏杀的过程中,轻功玉环步得到极大突破,趋于大成。

因为武松在报仇的过程中杀红了眼,死在他手中的人实在太多,他自知罪无可恕,便选择了去县衙自首。当时这件案子影响特别大,很快就被移交到州府审判,时任郓州知州陈文昭同情他的遭遇,因而从轻处罚,没有判处死刑,只判了个发配孟州。

此后,武松来到孟州牢城营,安心地服役抵罪,没想因为武功高强而被牢城营管事的儿子,也就是绰号金眼彪的施恩给看上,百般照顾他,让他颇为感动。

施恩原本仗着自己父亲是牢城营管事,本身武功也还不错,因而霸占着距离牢城营不远的市集,这个市集就叫做快活林,他不但在快活林开了家酒楼营业,而且凡是要在快活林营生的人都必须给他孝敬钱。

快活林地处交通要道,自然引得别人垂涎,有个叫蒋门神的好汉便不信邪,直接把施恩给打服了,抢占了快活林,更由于蒋门神勾结着地方官府的人,使得施恩的父亲也不敢吭声。

武松有感施恩对他不薄,为了报恩,便主动出手相助,以武氏醉拳和风神鸳鸯腿两门绝学把蒋门神击败,帮施恩夺回了快活林,哪知却因此惹祸上身,遭到蒋门神和官府合谋迫害。

由于武松本是在牢城营服役的苦役,有施恩父子照应,地方官府不敢明着去牢城营杀他,更不敢以争夺快活林这种名义去害他,因而便派了个叫玉兰的女人去接近武松,等武松喜爱上这个玉兰后,由玉兰诱骗武松进入陷阱,实施谋害。

饱经创伤的武松彻底崩溃,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不但杀了玉兰,还把蒋门神和暗中勾结的官员都满门屠灭,携带着对人世的心灰意冷而去了北疆找赵不凡。

正是在这股绝望的疯劲中,武松的武道彻底大成,真正步入顶尖高手行列,比起鲁智深的狂,武松的武道由于他的经历,便是一个绝字,但凡全力施为,便有一种悲凉的决绝之感,与他打斗时往往要被那种悲凉的绝望感压迫得使不出力来!

可惜此时此刻,武松的风神鸳鸯腿却被彻底限制住,那高宠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武功真是堪称可怕,拳法变换莫测,狂猛无匹,犹如冬日的飓风,呼啸而来,感觉就像是真的在与飓风搏斗,让人升起无力之感。

赵不凡在旁观察,心里也是暗暗被他的武功所震撼。

“以我如今的武功,即便全力出手,恐怕也还不如这高宠,哪怕是岳父朱伯材练到出神入化的大力金刚掌或大力金刚指也逊色好几分,我见过的人中,恐怕也只有高深莫测的了尘大师,黄裳大学士和那个南海慈尼能胜过他,武松应该还不是他对手。”

正想着,激斗的武松已是与高宠硬碰了一下。

武松的脚踢到了高宠的腹部,而高宠的拳头则打在了武松的右肩。

两人一触即分,高宠“蹬蹬”退了两大步,武松却连退十几步才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高宠,性子被激了出来,猛然大吼:“燕小乙,替我拿几壶酒来!!”

“好!”

燕青应了一声,便要跑进酒楼拿酒,没想刚转过身就被赵不凡拉住。

“行了,先别打了!”

武松被高宠激出了性子,根本听不进去,见燕青被赵不凡拉住,当即便想亲自去酒楼里拿酒。

赵不凡眉头微皱,及时喝止:“你现在是帐前将领,不是好勇斗狠的好汉!”

武松的脚步为之一顿,转头与赵不凡对视片刻,闷闷地侧过了头去,拱手拜道:“知道了!”

“帐前将?”站在那边若无其事的高宠面露疑惑,仔细看了看武松,又看了看赵不凡,突地出声问道:“你们可是城外宣抚相公赵不凡麾下的将领?”

赵不凡淡淡一笑:“我就是赵不凡!”

高宠顿时大惊,连忙抱拳行礼:“启禀赵中书,在下高宠,本是渤海郡王高怀德之后,今奉母亲大人之命,特来保护中书大人剿匪,刚才正是听闻剿匪大军已到了城外,这才匆匆赶去,不巧冲撞了中书大人,还请恕罪!”

赵不凡微微愕然,还没来得及出声发问,旁边的燕青却突然激动地问:“阁下既然是郡王公高怀德之后,那刚才所用的拳法可是传说中五代第一名枪高思继创下的四季拳?”

高宠颇有些自豪地抬起头来:“不错,刚才我正是用先祖高思继自创的四季拳与这位将军切磋!”

燕青平日里最爱结交江湖人士,也爱听人说书,所以对四季拳知道不少,素来很仰慕,当下就止不住兴奋地接话道:“久闻四季拳有和风、熏风、金风、飓风四路招式,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不知刚才阁下所用的是哪一路?”

高宠眼睛一亮,诧异地看着燕青片刻,似乎对他升起些好感来。

“正是飓风式!”

“那阁下可还会失传已久的高家枪?”燕青越说越兴奋,显然确实很仰慕高家的武功。

“小哥看来很了解我们高家,但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高宠笑了,大步走到近前。“高家枪从没有失传,那呼延家的枪法不就借鉴了我们高家六合枪?我们失传的只是与之匹配的内功心法,所以威力大减,许多高家子弟都转而练习别的武功,但到了我们这一代,已经在先祖遗物中找到失传的内功心法,只是目前还只有我一人真正练至大成!”

武松尽管没有燕青那么仰慕高家武功,但终究是知道高思继的威名,这会儿心情平复下来,也是恢复了过往的豪爽,直接上前拍了拍高宠的肩膀。“怪不得你这么厉害,败在高家四季拳手里,我武松也是心服口服,今生还是头一回遇到让我越打越觉得拿他没办法的人!”

“武将军过谦了,你的武功也很强,在我交过手的人中肯定位列前五!”高宠实诚地回道。

大家本身都是率性的武人,不是那种气度狭小之辈,眼下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话说开了来,些许小恩小怨也就都过去了,武松和高宠反而升起彼此欣赏的意味。

武松自知全力厮杀的情况下,绝对不是高宠对手,所有对他更是钦佩,忍不住问说:“高小哥,你单是用拳就这么生猛,如果是全力使出枪法,你觉得多少招能打过我?”

“武将军是指生死搏杀?”高宠问道。

“嗯!”武松或许也是想了解自己与高宠的差距,所以先试着透个底。“你直说便是,我不是那嫉妒的小人,只是很敬佩你的武艺,所以有些心痒!”

高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不凡,这才耿直地笑着说:“我还没见过你别的武艺,只领教过你的腿法,那么只以你这腿法来说,如果我拿着家传的那把风神亮银枪,使用高家枪法,那么在生死搏杀的情况下,你若不逃,也没有别人帮衬,那就绝对撑不过二十招。

不过也说不准,实际只有打过才知道,还得看打斗时的情况,而且我在生死搏杀时喜欢一招致敌,若是能挡下我奋力一招,那么我想要打赢就需要费些力气,这也与我们高家枪本身的特点有些关系,毕竟我先祖是在战场上磨砺出这枪法,追求的就是一击必杀,缠斗并不是我所擅长!”

“唰!”武松脸色巨变,心中对高宠的武艺感到震惊。

一直保持安静的扈三娘更是瞠目结舌,她可是知道武松的实力,着实被高宠的语气给镇住。

“你的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一品以上?”

“那可没有!”高宠摇摇头,但很快就笑着抬起胳膊。“我的内力修为现在还只有三品,不过我天生力气大,大家都说我堪比楚霸王项羽,虽然没能真正跟楚霸王比试一番,不知道他的力气究竟多大,但想来也差不多,他展示气力的那些事迹,我都效仿着做过!”

赵不凡此刻真是高兴坏了,乐得合不拢嘴,只是还没想明白高宠的母亲为什么会让他来找自己,当即忍不住插话询问:“高宠,你母亲怎么会认识我?怎么会想到让你来护卫我周全?”

高宠笑着回道:“赵大人,您的大名早在我家乡传遍了,谁还不知道您的大名,不过这次也不是我母亲的本意,全因为前些时日蔡太师写了封信到我们高家,说赵大人是遭到别人暗害,此次剿匪凶多吉少,希望我能来做赵大人的贴身护卫,不管此役胜败,至少保得赵大人的周全。”

“你们高家与蔡太师可是有很深的联系?”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那倒没有,我娘说蔡太师这些年做了些糊涂事,不曾与他有过多瓜葛,但我们高家欠蔡太师一个人情,这次我娘答应蔡太师的请求,一则是还他人情,二则是确实也为赵大人遭到暗害而不忿,让我竭尽全力护卫大人安全!”

“人情?”

“噢!是这样的,亡父年轻的时候曾跟着祖父卷入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的争斗,后来受到牵连,差点就被砍了头,是蔡太师当时竭尽全力保得他们周全,让祖父和亡父都得以辞官回乡,所以我们高家欠蔡太师一个情。蔡太师前些年路过我们高家,曾来探望,见识过我的武艺,还曾邀请我跟着他,但我母亲以朝堂局势动荡为理由拒绝了,这次蔡太师写信过来,是希望以当年的人情换我来保护赵大人,待赵大人班师回朝,我就回家陪伴老母!”

随着高宠这番解释,赵不凡终于明白了,心里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

蔡京这人奸是奸诈了些,但为人倒真是说到做到,我没有背弃盟约,他也真不负我,特意让高宠这个绝世猛将来保住我性命,也算是恩怨分明,可是高宠打完此战就要回家陪伴母亲,着实有些可惜了他这身武艺。

不行,我得想办法让高宠能留下来,从他口气中看来,他应该是个孝子,恐怕还得从他母亲那里想办法。当初蔡京招揽高宠没有成功,他母亲是以朝堂局势动荡为理由,明显有推脱的嫌疑,实际原因还不知道,等此战过后,我恐怕要抽空去高家走一趟才行……

第0187章 心思

郓哥的酒楼被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

人挤人,人挨人,简直比集市还要拥挤,直把郓哥都给急坏了,生怕酒楼被疯狂的百姓给弄塌。

这全是因为高宠和武松的打斗引来百姓注目,还让百姓得知了赵不凡的身份。

随着人群越聚越多,百姓们拖儿带女地过来瞧热闹,赵不凡手里那碗茶实在有些喝不下去了,高宠、武松、燕青更是逐渐紧张起来,人太多就很不利于保护,谁也难以预料会不会有刺客混杂在人群中。

不久,阳谷县知县带着县尉和几个都头,领着百余兵士匆匆赶来维持秩序,赵不凡顺手在郓哥酒楼的柱子上刻了“大吉大利”四个字,然后便趁着这机会赶紧离开阳谷县,密密麻麻的百姓也一直跟在后边,直到城门处才被守门卫兵真正拦住。

出得城来,赵不凡示意阳谷知县自行返回,这才擦了擦额头,心有余悸地说:“若是在北疆边关或是东京城,绝难看到这种场面,今后出行还真是要注意隐藏身份才好,今天如果不是阳谷知县及时带人过来,我恐怕要被百姓给挤成肉饼!”

看他这畏惧模样,旁边的扈三娘顿时止不住轻笑出声:“别的大官都是巴不得前呼后拥,你怎么反倒惧怕起来,东京百姓平日里见惯了大官,当然不至于这样,这阳谷县什么时候来过你这么大的官,自然会轰动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没把这阳谷县城转完,现在就被逼了出来,实在有些扫兴……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先回去再说!”赵不凡苦笑着摆摆手,率先走往远处的军营。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不多会儿就来到辕门之外,却见辕门附近正有个焦急的文士等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带刀侍卫,个个精气内敛,气势不凡,显然都是些高手,他们正与值守辕门的士兵在争执什么,很有些吵闹。

“怎么回事?”赵不凡皱眉走到近前,望着值守辕门的士兵询问。

那些士兵本来正密切注视着文士一行,没有注意到赵不凡过来,听到他的声音,守门的指挥使连忙收起战刀,拱手拜道:“回禀中书大人,这些人说是奉蔡太师之命前来,还带了一封亲笔信,但大人不在,我们便让他们先等着,可他们不信,执意认为我们是意图索要赏钱才肯通报,因而起了争执!”

赵不凡顿时严肃地看向那个文士和随行护卫。

“我们梁山军的弟兄没有索要贿赂的习惯,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没有,不要用那些污浊的习气来看待我们!”

这话一出,值守辕门的将士全都抬头挺胸,仿似非常自豪。

蔡京派来的那些带刀侍卫则尴尬地侧开了脸去,他们是蔡京的人,自来不惧别人,但唯独不敢对赵不凡无礼,因而不管他们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只能任由训斥,而跟在后边的高宠则是眼睛一亮,诧异地看了看梁山军将士,又把目光看向赵不凡,仿佛突然来了极大的兴趣。

眼看局面有些尴尬,那文士赶忙走上前来,纳头拜道:“中书大人,在下闻焕章,本是东京城外安仁村的教书先生,因为略知些兵法谋略,所以在东京有些薄名,前些时日殿前司高太尉悄悄命人来找我,让我去见蔡太师,从而得到蔡太师嘱托,前来为中书大人处理些杂事,若中书大人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大可吩咐!”

高俅?闻焕章?

高俅怎么会这么好心,跑去找闻焕章来帮我?

赵不凡心中非常疑惑,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先生过谦了,如今正愁身边没有出谋划策的人,阁下能在危难之际前来助我破贼,实在是我的荣幸,怎么敢劳动先生去做杂事!”

闻焕章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了蔡京的信来。

“这是蔡太师的亲笔信,让小人转交中书大人!”

赵不凡本来就在暗暗疑惑,当即拆封看信,却见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

“闻焕章虽然出身贫寒,但胸藏韬略,本是不可多得的幕僚谋士,早前也有功名在身,只因不肯接受朝臣招揽,秉性过直而遭到弃用,此番你带兵讨贼甚是急迫,童贯与你我之间的争斗也愈演愈烈,我难以为你调来合适的幕僚,因而接受高俅的推举,启用此人来助你一臂之力,用或不用,你自行斟酌。

高俅本是墙头杂草,早前在朝堂不曾为你我出言,若是当日他能主动提议从他麾下调兵,为你我解围,那你也不会被童贯胁迫至如此境地,此番他秘密向我推举闻焕章,应当是畏惧我等事后记恨,有讨好之意。这高俅深得陛下恩宠,左右逢源,具体如何处之,望你多加权衡。

另,高宠为盖世猛将,据传其远祖为北齐兰陵王高长恭,先祖为五代第一名枪高思继,他尽得高家武学真传,甚或犹有过之,确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战事不利,可保你无碍。你也休要逞强,讨贼若败,大可先保住性命,当走则走,我自会竭力与朱家共同保你,还你那日不负我之情!”

读完密信,赵不凡不动声色地悄悄把信收好,示意扈三娘给那些护送的侍卫每人五贯赏钱,等他们高兴地离开以后,这才热情地抓着闻焕章的手,亲自带他进入军营,而且考虑到闻焕章连日赶路很辛苦,也没急着与他多说,只是热情地陪着他吃饭休息,倒是让闻焕章颇为感动。

此后两天,大军便安心在阳谷城外修整,众将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恶战做着紧张的准备,唯独心思灵巧的燕青显得有些不安,因为自从大军扎营休息以来,他就没有看到过卢俊义、史文恭、杨志、郝思文、吕方、郭盛六人,几度意欲找赵不凡询问他们的去向,但又顾忌到可能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始终没能问出口。

…………

梁山水泊东边的官道旁有家小酒店,距离最近的村子不过几里路,店主的名字叫做孙新,店主夫人顾氏则被人换作顾大嫂,虽说近年来梁山匪患极为严重,但水泊周边的村镇在通常情况下却比较安稳。

这也是因为当初晁盖从前寨主王伦手里接手梁山后,强势约束麾下好汉,不准他们抢掠贫苦百姓,路过的商旅也只准劫财,不准随意杀害别人性命,时常劫富济贫,所以很受百姓爱戴和支持。

可自从宋江上山当了头领,梁山上的好汉便逐渐有了转变,他们不再只做傲啸山林的侠盗,野心越来越大,四处招兵买马,转而开始攻略州郡,而且宋江的亲信中还有许多人根本不听晁盖禁令,杀人已是家常便饭,为了逼迫有能力的人上山落草,各种陷害不说,甚至可以屠戮无辜的村子,渐渐让百姓开始畏惧。

特别是晁盖在征讨曾头市时,莫名其妙地被毒箭射死以后,梁山好汉的禁令已经有当于无,但庆幸的是,梁山好汉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残害周边乡里的百姓,毕竟有句古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梁山匪寇好多都是周边乡里的人,再不济也不至于祸害自己乡里的亲朋,所以周边的乡镇都还比较安稳,没受太大影响。

这孙新和顾大嫂的小酒店也因为这个原因,平日里生意还不错,附近村子的人都在他们这儿买酒吃,平日里还开设赌局,虽说在这穷乡僻壤赚不了什么大钱,但小日子过得倒挺滋润,平日里外出也很是体面,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认得他们。

可这些天来,孙新和顾大搜都有些心神不宁,不但赌局不开了,乡里人来买酒吃,他们也都是拿了酒就催促人家快走,虽说是玩笑似的让人家走,并没有得罪客人,但却不如往常那般殷勤挽留。

今天两人熬过了中午的繁忙时刻,孙新正在涮洗收拾,顾大嫂却是忧心忡忡地拉着他道:“当家的,人们都说这宣抚相公赵不凡是个好官,不但在北疆抗辽,治下也是对百姓秋毫无犯,眼下是他带兵来讨,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烦躁,若是他死在我们手里,我这心里不舒坦,若是他赢了,我们又活不了,这真是……”

“那怪得谁来?”孙新回头白了她一眼,一边洗着碗筷,一边叹道:“当初我们夫妇二人在登州开酒店,生意兴隆,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若不是你那两个表弟解珍、解宝跑去招惹茅太公,我们何至于跑到梁山来入伙,当个叛贼小头目?”

这话可就不入顾大嫂的耳了,听孙新这么指责她娘家人,顿时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那两个表弟对你们何尝不好?你们往日里但凡有什么事,只需招呼一声,解珍、解宝两兄弟什么时候不是任劳任怨?即便刀山火海也不抱怨半句,难道他们出事,我们不该管?

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解珍、解宝根本就是被陷害,当初知州王师中悬赏捉拿危害百姓的恶虎,他们两人也不过就是想立功,这才跑去捕杀,苦守了三天两夜,好不容易才杀掉那恶虎,哪想老虎滚落山崖,正巧落到茅太公的庄子里,完全是那茅太公欺人太甚,非要把这死老虎和杀虎的功劳占为己有,这才发生冲突。

若是换作你,你又能忍得了?况且解珍、解宝当时也不过就打砸了他一些东西,放了几句狠话说要报官而已,根本没把他怎么样,是他茅太公心怀叵测,抢先勾结官府里的亲戚倒打一耙,捏造事实,诬陷我那两个耿直兄弟冒领杀虎的功劳,还说抢了他的财物,以致兄弟二人被屈打成招,下了大狱。”

顾大嫂越说越气,眼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人家都已经把我们欺负成这样,难道不该反抗?”

孙新一看到他哭了,也是有些心疼,当即擦干了手,轻轻为她擦拭。

“哎呀!你怎么又哭上了,我如果不是把他们当自家人,怎么会跟你一起胁迫我大哥孙立帮忙劫狱?我大哥好歹也是登州军里的指挥使,若不是为了你那两个兄弟,他又怎么会沦落到在这梁山落草?现在连累了大哥一家不说,连他的妻弟乐和也被卷了进来,人家乐和在登州当个牢头又何尝不自在,还不都是为了解珍解宝,这才跟着我们一起劫了大狱,落草为寇!”

话说到这里,顾大嫂擦了擦泪痕,又是有些唉声叹气。

“哎!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对不起大哥与乐和他们两家,还有登云山的邹渊和邹润叔侄二人,当时如果没有他们仗义相助,我们也没法那么顺利就杀出重围!”

孙新无奈地摇摇头,再度返身去涮洗碗筷。

“罢了,这些情义记在心里就是,已经是这样了,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吧!宋江头领虽然不太重视我们这批从登州来投奔的人,但也不算太薄,我们日子过得也逍遥,混一天是一天吧!”

顾大搜似乎第一次从孙新口中听到这话,顿时责怪道:“当家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宋江头领不但收留我们,对我们也是礼敬有加,平日里赏的酒肉钱财也都不少,解珍、解宝现在可都是真心实意地唤他一声哥哥,你可别不知足!”

“你知道个屁!”孙新似乎心里藏着什么,气不打一处来,怒目而视。“宋江头领待人确实是不薄,对每个弟兄也都挺尊重,但你难道没发现,他说是按功劳大小排位,可实际排座次时,前面的交椅大多数都是他的亲信在坐?

我们登州这帮子人,以我大哥孙立为首,论武艺,论统兵打仗,无不是我大哥孙立为先,可他却把解珍、解宝排在我大哥之前,明摆着就是要分化我们,怕我们结为一团,他见解珍、解宝是率直人,好使唤,这才排到前面罢了,还有那绰号没遮拦的穆弘,他有什么本事可以排在前列?还不就是因为只听宋江头领使唤?

你若说是按资历排座次,那忠心耿耿跟随晁盖的刘唐怎么排得那么靠后?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全都是早年就跟随晁盖上梁山的老人,全都是耿直人,功劳也不小,怎么刚巧分别排在李俊、张顺、张横之后?人家宋头领根本就是按派系来排位,朝廷降将是一路,宋江头领的亲信是一路,跟随晁盖的老人是一路,我们登州是一路,然后才考量功劳和本事,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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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8章 先下手为强

这些时日,孙新也是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因为他的大哥孙立前些天曾对他说过,赵不凡不同寻常,是让辽国人也恨之入骨的将领,此次带兵征讨而来,胜败难说,嘱咐他务必小心谨慎。

孙新从小就崇拜他大哥孙立,听到这些叮嘱,也是有些提心吊胆,再加上他们登州来的这些人素来不被看重,所以他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担忧,眼下顾大嫂又耍了一通性子,终于激得他把藏在心里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顾大嫂是个大咧咧的人,偶尔也会耍些性子,当初她就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从而逼迫孙立不得不帮忙劫狱,参与了营救解珍和解宝两兄弟的行动,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笨,反而说明她足够聪明。

如今听到孙新说出的话,她仔细想了想,也是有些惊疑不定。

“当家的,想不到你还有这眼光,感觉说的也有些道理,宋江头领的各种安排仿似都有些深意!”

“那是当然,大哥说宋江头领的城府可是深得很,如果不是宋头领有逼迫朝廷招安的想法,大哥说他都撑不下去了,别看宋头领看上去满脸和气,嘴上说得都很好听,但暗地里做事情忒是毒辣,上次为了逼迫韩存保、周昂和王焕他们落草,手段真是让人害怕,他纵容黑旋风李逵见人就杀,连小儿都不放过,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

说着,孙新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叹息着摇摇头,再度埋头涮洗碗筷,只是那力道明显有些大了,语气也显得急促。

“总之大哥说宋头领让人琢磨不透,让我好生听话,不要忤逆他,而且大哥还觉得当初晁盖寨主的死有些蹊跷,那支毒箭……算了,不说这些,宋江头领抱负不小,他有他想要做的事,我们却只是想混条活路,今后少说闲话,安稳过日子就好,你可别拿出去乱说,即便是解珍、解宝也不能说,他们性子单纯,早都一心一意跟着宋江,说不得转过背就说给他听!”

话音落下,孙新和顾大嫂都沉默下来,只有孙新埋头刷碗时,水池子里那“乒乒乓乓”的瓷碗碰撞之声。

突地,一阵大笑声打破了沉寂。

“孙新,你既然知道匪寇不好当,何不早点归降,中书大人可是特意让我们来请你!”

伴随着这番话,史文恭好整以暇地出现在后门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显然是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孙新面色一变,正欲出手,顾大嫂却抢先一步,抓着他就往前门方向跑。

“走哪里去?”卢俊义掀开门帘窜了进来,高大的身躯把整个门都堵住了。

顾大嫂大惊失色,一把将孙新拉到自己身后,匆忙退至墙角:“你们是朝廷官兵?”

“赵中书麾下帐前将史文恭!”

“大名府卢俊义!”

刹那间,顾大嫂和孙新的脸都绿了,两人没听说过史文恭,但显然知道卢俊义的威名,顾大嫂在电光火石间就做出决断,顺手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就杀向史文恭,嘴中更是大吼出声:“当家的,我挡住这人,你先跑!”

孙新一声不吭,虽说他素来有怕老婆的习惯,但那是因为夫妻二人很恩爱,他的性格又不喜争斗,所以平日里总是忍让性格刚强的顾大嫂,真到了这危机关头,哪管那么多,直接越过顾大嫂就冲向了史文恭。

可惜他们二人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哪里是史文恭的对手,再加上厨房里本就狭窄,他们连闪避的空间都不多,只能硬碰,如此一来,可谓是占尽劣势。这边的卢俊义都没上去帮忙,单是史文恭一人也不过只用了片刻功夫便打得两人伤重倒地。

下一刻,几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近卫营将士便冲了进来,三五几下就把他们给绑了。

顾大嫂心知没了活路,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近卫营将士的手,冲到了孙新怀里。

“当家的,这辈子是我害了你,下辈子可千万别找我这种人,去找些脾气好的女人吧!”

这顾大嫂虽然长得不是多么好看,但也不难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邻家大嫂,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但她此刻泪眼婆娑,真情流露,倒也很惹人怜惜。

孙新长叹一声,闷闷地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还说那些做什么,命该如此,我们夫妻二人一同上黄泉也不算孤单。”

说着,他猛地闭上眼睛,大声喊道:“来吧,给个痛快,孙新先谢过各位了!”

“算是条汉子!”史文恭笑着点点头,很快摆手道:“你可不能死,中书大人可是有请!”

旁边的卢俊义也是面带笑容,接过话道:“天色不早了,先让将士把他们带去杨志那里,我们赶去梁山的南山酒店吧!”

那孙新和顾大嫂听到这话,惊骇难当。

顾大嫂耐不住性子,急声质问:“你们竟然知道我们梁山驻扎在外的四大酒店?”

“我们不仅知道这四个据点,还知道这东山酒店是你小尉迟孙新和母大虫顾大嫂负责,西山酒店是菜园子张青与母夜叉孙二娘夫妇负责,南山酒店是旱地忽律朱贵和鬼脸儿杜兴两人负责,北山酒店则是催命判官李立与活闪婆王定六,可曾有错?你们夫妇二人也不用心急,不用多久你们就能碰面了!”

卢俊义从容地说出这番话来,可是把孙新和顾大嫂都惊得目瞪口呆。

…………

梁山水泊的风景非常秀丽,特别是在满天繁星的夜晚,当那柔和的月光与星光彼此辉映,丝丝缕缕地洒落下来,便能让清澈的湖水荡起盈盈波光,充满迷蒙的静谧之美。

可惜此刻站在小船上的戴宗却是一点欣赏美景的心情都没有,作为梁山机密情报营的总头领,他已经两天多没有收到任何情报,这在往常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在大名鼎鼎的赵不凡率军征讨过来的关键时刻,反而出了这么大差错,这怎么能让他不着急,早前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东南西北四大情报据点都务必每日一报。

正在后边划桨的张横和张顺兄弟也发现他焦躁的情绪,见他急得坐立不安,张顺俊朗的容颜上不由露出笑容:“我说戴宗兄弟,你这模样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有必要那么着急?不过就是两天多没有送来情报,有什么大不了?早前听说赵不凡那厮要在阳谷县外扎营修整三日,算起来要在明天才从阳谷县出发,而且他带的步兵居多,现在还远着呢,当然没有情报可送!”

这话一出,戴宗不但没能静下来,反而更加着急。

“张顺哥哥,你们不明白,我早前就打过招呼,让分散在外面的四个据点务必每天上报一次,但两天多都没人来报信,我这心里怎么能不急?而且昨天早晨我还又派人去催,可到现在也没有回音,我总觉得出事了!”

戴宗的年纪虽然比张顺要大些,但因为座次比张顺低,所以要唤他一声哥哥。

旁边的张横则是张顺的亲哥哥,绰号船火儿,闻听戴宗的担忧,很是不以为然。

“出事?能出什么事?负责外面四个据点的头领都有武功在身,更是在江湖上厮混多年,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出事,而且他们的身份连周边乡里的百姓都极少有人知道,隐藏极深,官军又还远在阳谷县,根本就不用这么担心,再说就算真的出事,那总不可能全都一起出事,我觉得你就是心眼儿太多!”

张顺也是跟着接话道:“我觉得我大哥说得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四个据点都出事,别人哪知道我们的底细,除去山上的头领,连普通弟兄都不可能知道,除非出了叛徒!”

戴宗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可还记得鼓上蚤时迁?”

张顺想了想,猛然笑道:“你说得可是那个擅长飞檐走壁,嘴巴忒甜的时迁兄弟?话说回来,我可真是好久没看到他了,你可是把他安排去哪里打探情报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戴宗忧心忡忡地望了张顺一眼,沉重地说道:“早前他曾跟我一起去东京开封打探情报,但自此就失去了消息,后来我怀疑他的身份,还去他家乡打探过,也确认他真是在江湖上厮混的人,所以排除了他是官府细作的可能,但我现在就是担心他当初是被官府捉了去,甚至扛不住刑罚,把我们梁山的情况都给招了!”

“这……”张横和张顺面面相觑,两人似乎也有些拿捏不定了。

戴宗随之又接道:“我今晚就是把这些事都告知了宋江哥哥,所以宋江哥哥才让你们陪我一起去打探情况,不然我们今后可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们也别大意,这次出去可危险的紧!”

张横和张顺沉默下来,彼此都没再说话了,他们也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太妙。

不久,三人在水边靠岸,悄悄潜往了西山酒店,他们熟门熟路,仔细把周边都探查过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戴宗更是施展出他的绝顶轻功神行百变,悄无声息地率先来到酒店之外,左右探查许久,直到确定没人,这才示意张横和张顺过来。

三人打开大门走到黑漆漆的屋子里,全然没发现任何奇怪之处。

张横不由气闷地坐到木桌旁边,懊恼地低声斥骂:“这里的器具都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打斗的迹象,全然不像是遭到袭击的样子,可为什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张青和孙二娘究竟跑哪儿去了?”

戴宗轻轻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坐下来思虑片刻,也是想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心烦意乱,当即顺手抓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了碗水,一饮而尽。“不管怎样,我们终究是要弄个明白,不然怎么向宋江哥哥交差,待歇息片刻就去另外三处看看,我就不信邪,这好端端的,怎么人就全都失踪了?”

说着,他又再次把碗里倒满水,顺手递给张横和张顺。

“你们也喝口水解解渴,等会儿可还要走不少路!”

张顺一直在暗暗思量,顺手接过水来喝了,也没说话,但张横却在气恼之中,摇头站了起来,径自走到堆积的酒坛子旁边,随便抓起一坛就拍了开来,烦闷地说道:“你那白水有什么好喝,我这心头上火,只想吃几口酒来解渴。”

话音落下,他直接端起酒坛子就“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

这美酒下了肚,张横的心情似乎也好了,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杵,畅快地笑道:“好酒!!”

张顺顿时白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去管酒的好坏?”

“事要做,酒也要吃,总不能饿着肚子做事吧!”张横大咧咧地回了一句,没想这不提饿字还好,一说到饿,他还真就觉得饿了,当即端起桌子上的烛台就走向厨房。“我去找些肉来下酒,这大半夜的东奔西跑,真是有些饿了!”

戴宗和张顺可没他那么大的心,闷闷地坐在桌子旁边没管他。

“叮叮当当!”

厨房里很快响起翻找东西的声响!

突然,张横惊愕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不对!你们快来看,这厨房里有残留的打斗划痕,很像是孙二娘用她那迷魂镖打出的痕迹,而且还被人遮住了,如果不是我来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戴宗和张顺面色一变,瞬间站起身来,可没想这一用力,却是马上就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根本站不住身形,强撑着没迈出两步就软倒在地上。

厨房里的张横听到外边摔倒的声音,几个大步就冲了出来,见两人莫名其妙地软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发生了什么,同样感觉到天旋地转,一头栽倒。

三人都是常年在江湖上厮混,哪里不知道此刻是怎么回事,个个都脸色铁青。

张顺更是咬紧了牙根,恼怒异常:“有人在水里下了药,这不像是官府的手段!”

张横喘着粗气接话:“酒里也有,我也着了道!”

“哪里还用张横哥哥补充,看你样子就知道了!”戴宗苦笑着回了一句,转头看向四周。“究竟是哪里来的好汉,为什么要与我梁山过不去?我梁山兄弟众多,阁下难道就不怕我家哥哥事后来找你算账?”

“噢?宋江肯下山来吗?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省得我打上山去,这梁山跟个乌龟壳似的,着实让我头疼!”

赵不凡微微笑着,徐徐打开了储藏柜的门,缓步从里边走了出来!

紧跟着,武松、燕青、扈三娘等人或是从屋梁之上,或是从储物柜,或是从收藏物品的箱子里,纷纷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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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9章 总要惦记别人妻儿

世人都说梁山上有个宛子城,这宛子城的意思就是指曲折的小城,也就是说依托山形地势修筑的城池,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很早以前就有人居住。白衣秀士王伦占据这里时,便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让这里慢慢形成了一定规模,成为恶匪盘踞的地方。

后来晁盖等人劫了梁中书送给蔡京的生辰纲,由于消息泄露,遭到朝廷追捕,被迫投奔梁山,但因为王伦不肯接纳,他们便密谋杀了王伦,夺了山寨,还改变了王伦时代滥杀无辜的风气,做起了侠盗,得到周边百姓的支持和爱戴,势力得到扩展,从而兴建了山腰上的兵营、关卡、客房、仓库等诸多建筑。

如今的寨主宋江原本是郓城县的小吏,暗地里则与江湖上的绿林好汉来往密切,在绿林好汉中声望很高,曾秘密给晁盖等人通风报信,使得他们逃脱追捕,也是因为这件事,宋江很快落难,几经辗转后拉着一大帮绿林好汉上了梁山,做了梁山二寨主。

宋江也是个很有野心和抱负的人,自从他上山后,晁盖便完全退居二线,大事小事全都是他在主持,越来越多的好汉也都听他使唤,他们四处攻打富裕的庄子和朝廷州郡,用狠辣的手段逼迫有本事的人加入,从而使得梁山迎来迅猛发展,宛子城也再度得到大幅扩张,旱寨、水寨、牲畜饲养厂等纷纷兴建,俨然让宛子城变为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地方。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梁山宛子城最重要的地方当然就是山顶的忠义堂,这是头领们集会的地方,也是梁山最高权利的象征,形同东京开封的朝堂,早在王伦时期就已经初步建成,后来又几经扩建,气势颇为恢弘。

不过它原来的名字叫做聚义厅,取的是兄弟聚义、傲啸山林的意思,但宋江如今已把它改为忠义堂,还在大门外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打得也是为朝廷清除奸邪,只反奸臣,不反皇帝的旗号。

作为梁山匪寇的最高掌权者,宋江当然就住在忠义堂后边的核心之地,这也可以说是梁山最安全的地方,可惜昨晚宋江却是提心吊胆,整整一夜没睡着,天亮以后更是直接就走到替天行道的大旗之下,遥遥望着远方,一站就是小半天。

绰号智多星的吴用是梁山上的军师,早前是晁盖的心腹,后来又转为宋江的心腹,也是宋江最亲近的人之一,大事小事都有他参与,今日吴用忙里忙外,急着为即将来临的战事做准备,哪想连续三次经过忠义堂都看到宋江还站在那儿,实在经不住疑惑,便主动走了过去。

“公明哥哥,我看你可是在这里站了小半天都不曾吭声,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嗯?”

宋江从沉思中醒转,回头望去,见是吴用,顿时叹了口气。

“军师可已经安排好劫营之事?”

“刚才已经安排妥当!”吴用轻声回应。

宋江点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再度看向了远方。“自从戴宗兄弟昨夜与张顺、张横兄弟二人一起下山探查,我这心里就总是隐隐感到不安,现在已快到正午,他们仍旧没有半点音信,我觉得山下据点的头领恐怕真是出事了,现在只盼戴宗与张横、张顺能平安返回!”

吴用小心地看了看宋江的脸色,没有接话,失去了情报来源,他现在也同样弄不明白外边是什么情况。

等了许久,宋江见他不吭声,忍不住接话说:“此次带兵前来的赵不凡能征善战,在北疆抵御辽国多年,声望极高,我实在是喜爱他的本事,如果他能加入梁山,势必让我们声威大振,今后朝廷若是招安,弟兄们也有更多本钱,有更好的出路,军师以为呢?”

吴用听懂了宋江的话,知道这意思是让他设法逼赵不凡落草,可吴用早就在心里权衡过这条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突破口,当即便苦笑着摇头:“难,非常难!”

“赵不凡的妻儿家小呢?可有妙计把他们请上梁山,逼迫赵不凡归顺?”宋江顺口询问,因为以前也这么逼迫过别人上梁山,所以他有这样的想法。

哪想吴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苦色却更浓了。

“公明哥哥有所不知,赵不凡不但年纪轻轻,更是孤儿出生,上没有老母,下没有儿女,唯独只有一妻朱氏,原是皇城司提点朱伯材之女,而她近来也在东京开封,身边的高手护卫多不胜数,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宋江默然。

许久后,他仿似还不死心,再度张口问道:“那他还有没有极为喜爱的东西?能不能借以引诱他上山?“

吴用无奈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回说:“公明哥哥,或许是小弟所知有限,这赵不凡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据已知的消息来看,他生平两大愿望就是兴国安邦和攻取幽云十六州!”

“那能不能设个局,捏造他背叛朝廷的证据,让朝廷逼他不得不落草?”宋江又想起了之前收服朝廷降将用过的招数来。

这次吴用倒是略有迟疑,思虑良久才回道:“或许可以,但需要见机行事,若是能先把他击败,再派人伪装他去杀些百姓和周边府州官员的家小,那么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等他走投无路,自然就能逼他来我梁山!”

宋江轻轻点头,不再多说,目光平静地望着天边,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

梁山以北,阳谷县以南有座县城叫做寿张,这可是座名城,出过不少英杰,像是那东汉末年的陈留太守张邈,五代时期与高思继齐名的铁枪王彦章都是在这里出生,以前也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县,可惜近些年却逐渐冷清下来。

虽说梁山好汉没有侵犯过这里,百姓日子还能勉强过得去,可终究免不了一个穷字,毕竟有梁山好汉在,那些富商大贾谁敢来这里做生意,谁敢从这里进行贸易往来,天长日久,有才能的人都远赴他乡谋出路,这个繁荣的县城也就慢慢衰败了!

当宋江为了迫害赵不凡而伤透脑筋的时候,赵不凡已经带着捕获的戴宗、张横、张顺三人来到这里,并且把他们全都关进了县里的大牢,同时还秘密吩咐寿张县令关闭了城门,实施全城戒严。

事实上,不仅仅是张顺三人被关在这里,梁山外围四个据点的情报头领全都被关在这里,前后总计十二个梁山头领。

这么大的收获,首功当然是归属时迁,当初他潜入梁山做了几个月的细作,可说是把梁山摸透了,这次出征,赵不凡让他秘密跟随大军前行,而大军在阳谷城外逗留的三日,一则是为了修整,二则也有麻痹梁山好汉的作用。

实际上在大军刚开始扎营修整的当天,也就是赵不凡进阳谷县城游玩的时候,卢俊义、史文恭、杨志等六名将领便秘密带着数十近卫营高手率先出发。他们换上寻常百姓的服饰,在时迁的指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掉了梁山外围的四个酒店,抓获了梁山八大情报头领。

此后,他们分成四队,继续埋伏在四处酒店,一边等着大军过来汇合,一边也顺手伏杀梁山探报。

为了区分梁山匪寇和普通百姓,他们在每处酒店都挂上停业的牌子,使得良家百姓看到牌子就会迅速离开,而散落在外的梁山探子却不会,这毕竟是他们向头领汇报消息的据点,即便看到停业的牌子也肯定要进去探查,如此就能确认对方是否梁山匪寇,如果是,那么回来一个,立刻就灭一个!

如果同时来了太多人探查,他们则悄悄隐藏起来,反正也是顺手为之,即便被发现也不过就是撤走罢了,无关痛痒,何况普通的梁山喽啰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所以一直都很顺利。

昨天傍晚,赵不凡带着武松等人快马加鞭赶到西山酒店,得知战果丰硕,也是大为高兴,同时也料定梁山宋江在得不到情报的情况下,必定会派精干的头领下山来查看,所以要求四处酒店都继续蹲点埋伏,争取再捉一拨人,没想张横、张顺和戴宗三人刚巧是跑到西山酒店来探查,从而被他亲自活捉。

至于那酒水里的蒙汗药则是他一时兴起所致,由于在这梁山的据点里发现大量蒙汗药,他出于好奇,便把西山酒店的水、酒、食物全都下了药,在发现戴宗等人来了之后,还严禁高宠等人出手,让他们全都躲起来,有心试试蒙汗药的效果。

随着张横、张顺和戴宗三人被捕,这次行动也顺利结束,赵不凡心知戴宗等人失踪之后,梁山绝不敢再随意派人探查,所以不可能还有更多机会,出于谨慎,他便下令四队人马都迅速赶到寿张集结,从而来到了这寿张县城。

此后两天,他就躲在这寿张县城的县衙里,直到大军顺利抵达寿张,这才再度露面。

由于寿张县城距离梁山已经只有百余里路,众将带着大军刚到,便纷纷请战,可赵不凡不但拒绝所有人去,反而直接让大军进驻县城,直接龟缩起来,连营寨都不扎。

众将虽然迷惑,但没人会违抗他的军令,因而都憋着气躲在县城里。

这一等就是整整十天,眼看着已是三月初,赵不凡还是没有表露任何进军的意思,军中将士也是越来越迷惑,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也就只有卢俊义和史文恭等少数将领有所感悟,其中也包括新加入的幕僚闻焕章。

这天,赵不凡例行巡查过城防之后,在高宠、燕青、扈三娘等人的护卫下,带着闻焕章徐徐返回了县衙,等到在县衙的后堂落座,丫鬟们端来茶水和点心,十余天不曾提过梁山半句的他,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与战事有关的话。

“闻先生,你认为梁山会以什么方式与我们一战?”

闻焕章确实是个胸藏韬略的人,并不是那种浪得虚名之辈,他这些天也从赵不凡的部署中多少知道些他的心思,对赵不凡极为钦佩,更知道此番询问也是在考验他,当下便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梁山依仗的优势不外乎三点,其一是军力比我们强盛,其二是水军灵活机动,其三是有水泊天险,所有他们最有可能实施的策略不外乎就是夜袭,据险以守,亦或者借助对水泊附近地形的熟悉打伏击,中书大人不在野外安营扎寨,反而躲在这寿张县城,恐怕是早已对这三点详细斟酌过,何必还来考验属下呢!”

这番话有些反问的意思,但也是在明着向赵不凡表达心意,意思是他心里什么都知道,颇有点自傲的意思。

若是心胸狭隘的人,肯定会对闻焕章这种率直的性子不满,可赵不凡成长的环境却让他有颗宽大的心胸,不怕属下说得多,就怕属下肚子里没货,说不出点实际问题来!

他身边一直缺少可以帮着出谋划策的人,唯独早前从华州收服的神机军师朱武还好,但这次带兵征讨梁山的形势很复杂,很怕童贯在北疆乱来,所以他最终选择把朱武留下,至少有朱武在北疆辅助林冲要让人放心得多,朱武虽说是江湖好汉,但却是少数肯专研兵法战阵的人,阴谋诡计或是行军打仗都很有一套。

眼下这个闻焕章显然也是货真价实的人才,身边又多了个得力的幕僚,赵不凡哪里会不高兴,他深知要成就大事,绝不是几个能人围绕在身边就可以,所以非常在乎人才,当即就忍不住起身走到闻焕章身边,亲自端起茶壶给他斟茶。

闻焕章大为吃惊,连忙起身作揖:“中书大人客气了!”

“诶!我生平最喜欢有本事的人,先生是胸藏甲兵的大才,你愿意跟随我,别说给你斟口茶,让我给你端洗脚水都可以,但凡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予先生,只求先生能竭力助我破贼,助我振兴大宋,匡扶天下!”

身居高位的人有几个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赵不凡这等诚意着实让郁郁不得志的闻焕章非常感动,当即深深一躬,行参拜大礼。“中书大人胸襟广阔,礼贤下士,必成大宋之脊梁,学生不过一区区不得志的山野村夫,承蒙中书大人这般器重,怎敢不为中书大人殚心竭虑!”

第0190章 绝地

闻焕章的投靠让赵不凡心情大好,但并没有急着做出许诺和安排,等彼此重新落座,他便把话题引向了当前的战事上来。

“闻先生,正如你刚才所说,我让大军进驻寿张县城,确实有避免梁山匪寇劫营的用意,但更大的原因还在于我确实不敢进兵,一则是不欲与梁山匪寇打消耗战,我们人少,对方人多,军中将士都是跟随我许久的精锐,我不想他们在恶战中过多损耗。二则是梁山水泊的复杂地形对我们极度不利,即便我们打胜,对方也可以迅速脱身,根本无法有效歼灭匪寇的主力。

三则是我们确实不具备强行攻下梁山的实力,所以我让将士们都先龟缩在寿张县城,避免在无意义的战斗中损耗。在我看来,此次征讨梁山,要嘛就不急着打,要打就要引对方倾巢而出,一击破除对方主力,不然这区区五千人即便再如何精锐也是凶险万分,所以这十来天我都在思考破敌之策,由于没有十足的把握,因而不曾行动。”

说着,赵不凡看了看旁边侧耳倾听的高宠、武松和燕青等人,见他们露出释然之色,这才又笑着接道:“不知闻先生可有攻破梁山的妙计?”

说起战事,闻焕章的神色很严肃,在赵不凡说话的同时,他一直都锊着下颌的短须,等静静听完所有,这才摇了摇头。

“中书大人,属下以为不能指望一击破除对方主力,梁山匪寇终究占据着地利,而且人数也是我们的好几倍,更有水军策应,不管用什么计策,最终都必然有很大损失,以我们眼下的情况,中书大人若想破敌,把梁山匪寇引出来是必然,但不必一击破敌,可以采取蚕食之策,分而击之!”

“蚕食吗?”赵不凡若有所悟,低头沉思。

坐在他旁边的扈三娘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嘴上把梁山匪寇说得像是任由摆布,忍不住插话问说:“小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确定梁山匪寇会主动出来作战呢?

这八百里水泊本是经过黄河多次改道后倒灌而成,梁山虽然位于水泊的极北之处,但却仍旧是四面环水,唯独南山有旱路蜿蜒接往西南方的郓城县境内,而按照细作早前画出的梁山布局图,这梁山匪寇在南山脚下立了旱寨,屯驻了重兵,西南和东南更有两座水寨用以策应,可说是易守难攻,他们凭什么要主动出击呢?”

她这番质疑让高宠、武松和燕青都是眉头紧皱,纷纷望向赵不凡,显然也是没想明白。

赵不凡则是微有些发怔,着实没料到扈三娘竟然也能想到这个层面,正要张口回应,没想闻焕章却突然笑了起来,先一步接过话道:“扈小妹,既然你都已经想到梁山四面环水,地势极度复杂而险要,那反过来想一想,它又何尝不是绝地?”

“绝地?”扈三娘侧过头去,秀眉轻轻皱了起来:“闻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断绝他们与外面的联系,断水断粮,逼得他们不得不下山吗?”

燕青一听,立刻就摇头出言:“这怎么可能,如果有十万大军倒是还行,但我们只有区区五千人,怎么可能办到?这梁山水泊四通八达,北边有济水可以接往黄河,南边水路更是接往淮河众多支流,他们梁山攻城略地,来去自如完全就是仰仗着水军,我们怎么封锁?怎么断水?把八百里水泊给掏干?”

“燕小乙说得有些道理!”

高宠也跟着出声,他这些天也在思考破敌之策,对于梁山情况也同样很了解。

“我看了细作描画出的梁山布局图,这梁山不是一座小山,是绵延的大山,他们的宛子城里有牲畜饲养场,或许饲养的牲畜有限,但一定程度的肉食供应完全可以做到,何况八百里水泊有的是各种鱼类,他们的水军完全可以下水捕鱼,再加上他们这些年四处征伐抢掠的屯粮,恐怕支撑两三年都没问题!”

眼见几人都踊跃提出疑问,主动去思考战局,赵不凡心里非常高兴,当即似笑非笑地出言反问:“你们都说得很有道理,但关键之处在于,究竟谁跟你们说过绝地就只能是断水断粮?”

高宠几人齐齐愣住,完全被赵不凡这话给打懵了。

另一边的闻焕章微笑着看了看赵不凡,感觉他是有心想培养几人,便跟着笑道:“各位将军,中书大人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指,人需要的不仅仅是粮食和水,还有很多必需品都可以考虑利用起来,你们可以往这方面多想想!”

经他这么提醒,武松瞬间眼睛一亮,猛地发声:“酒!绿林好汉很多都爱酒,梁山上虽然也有酿酒的作坊,但存粮可没法酿出好酒,何况他们哪敢大量消耗存粮来酿酒,时间长了,肯定要上岸买酒!”

“噗!”赵不凡瞬间喷出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连连咳嗽。

“难道不对?”武松略有些尴尬。

“没有!没有!”赵不凡连连摆手,因为不想打击武松的积极性,他强忍住笑意,等缓过了劲来,这才委婉地说道:“这确实是一个方面,但酒不算是必须,也不是每个人都爱酒,不如再想想,或许还有更急需的东西?”

“难道是女人?梁山好汉多是些青壮男子,不可能全都禁欲吧?”燕青时常在青楼妓院里厮混,因而立刻便想到了这上面去,不过很快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着说道:“不过应该也不是,去哪儿找那么多女人来诱惑他们,三五几个可不够他们分!”

众人都被他给逗乐了,齐齐笑出声来。

本就是女人的扈三娘更是白了他一眼,啐骂出声:“燕小乙,你是存心闹着玩呢?”

燕青似乎这才意识到扈三娘就在旁边,当即尴尬地摆摆手:“没有,我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顺口一说,你们全当没听到便是!”

好片刻后,赵不凡忍住笑意,仍旧没有责怪什么,反而鼓励地道:“虽说离谱了些,但也未必不是条路,美人计也是自古就有,如果做得好,完全可以利用来捉到部分好色之徒,但难以逼迫到所有人,你们可以再……”

“盐!是盐!”高宠的声音突然响起,此时的他眼中精光闪烁,直直望向赵不凡。“将军可是打算截断盐路?”

刹那间,武松、燕青和扈三娘全都恍然大悟。

赵不凡也终于认可地点点头,沉声笑道:“不错,就是盐,或许还有别的很多办法可以逼迫他们出来,包括散播疾病,控制药物等等,但最温和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盐,人不吃盐就没有力气,就要生病,他梁山上住着几万人,每天消耗的食盐多不胜数,我断绝了他们的盐路,他们就全都要变成软脚虾出来,轻松就可击破!”

燕青想了想,张口询问:“如果他们从水路出去买盐该怎么办?”

“十天之前我就已经传令周边各大军州,要求全面禁航,每条河的沿岸都有大量人手监视,只要河面出现船只,不论理由,一律射杀,射杀不成就严密监视,调集地方兵马等他们上岸后围捕,如果他们大军出动,那我们就正好设伏歼灭!”

扈三娘紧跟着问说:“可他们若是偷偷在水泊附近的村镇登岸,从熟悉的乡民手中高价购买呢?”

“这有何难?下令各军州实施坚壁清野,所有百姓全都疏散到别的地方,调动一切力量控盐,只准定时定量按人头卖给百姓,百姓自己都只是勉强够吃,全在严密控制之下,他们怎么卖?”

话说到这里,武松等人都叹服不已,纷纷露出喜色,显然已经看到大获全胜的希望。

哪想闻焕章却突然起身,急声劝道:“中书大人,属下认为坚壁清野的做法不太妥当!”

“嗯?”赵不凡诧异地望了过去:“为何不妥?”

“这正是属下早前提议的关键,属下知道中书大人是想实行坚壁清野之后,让梁山匪寇彻底沦入绝境,逼迫他们主动出击,从而设下伏兵一举歼灭,若按常规来说,这肯定是绝好的计策,但属下却恳请中书大人怜惜百姓,不要这么做!”

这番话听得赵不凡莫名其妙。

“我又不曾伤害百姓,只是让他们暂时迁移避祸,这期间的衣食起居也都由官府供养,怎么会伤害到他们?”

闻焕章听到这话,面色微有些犹豫,似乎在顾忌什么。

赵不凡看出他的心思,挥手示意:“在我面前不用拘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会怪罪你,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这段时间已经有所了解,军中将士也可以为我作证!”

得到许诺,闻焕章终于放下心来,抛下了心中的顾忌,急声接道:“中书大人有所不知,这梁山周边有很多昏官和恶吏,不少百姓正是因为被迫害到活不下去,这才跟随宋江等人做了匪寇,不然他宋江无论多有本事,怎么可能让安居乐业的良民跟随他造反?”

闻焕章的话音戛然而止,明显只说了一半,但赵不凡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想了好片刻才领悟到他的意思,迟疑着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么大规模的坚壁清野会给那些昏官恶吏制造机会,让他们借以大肆压迫流民,强取豪夺?中饱私囊?”

眼见赵不凡已经说出了自己不敢说的话,闻焕章立刻便接道:“中书大人所言甚是,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书大人无论怎么约束,真的乱起来,根本就没办法调查,也难以事无巨细地做到严密管控。这些无辜百姓上有昏官恶吏欺压,下有梁山反贼破坏商贸,威胁性命与财产,在这夹缝中生存殊为不易,中书大人讨贼本是利国利民的事,但如果举措不当,那些昏官恶吏借机乱搞一通,恐怕反而会让大人被百姓憎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不凡点点头,仔细想了片刻,也没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毕竟现在不是肃清吏治的时候,当下只得暂时把昏官恶吏的事给抛开。

“幸好闻先生考虑得周全,不然我险些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如果不坚壁清野,我们即便封锁了水路,却难以保证不会有村民暗中为梁山匪寇提供食盐,毕竟梁山上的人很多都来自周边乡里,而且贪财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梁山匪寇暗中以高价向百姓收购食盐,我们的计划也就难以实施。”

“中书大人不用担心,属下早已为中书大人想到更好的办法,也正是属下早前曾说过的分而击之、逐步蚕食的计策!”说着,闻焕章见赵不凡面露疑惑,不由轻轻迈步,走到他身前附耳轻语,把心中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

此后半月,赵不凡按兵不动,据守寿张县城,着实让梁山上的几个头领都傻了眼。

吴用精心准备许久的劫营大计完全落空不说,各种应对部署也全都没了作用,宋江几度召集山上头领议事,但始终没人能猜透朝廷官军究竟是要做什么,只知官兵停驻在百余里外的寿张县城,既不前来征讨,也不撤走,着实很怪异。

这天,众多头领再度聚集到忠义堂,正在争论不休,外出打探的白胜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这白胜绰号白日鼠,虽说有些武功底子,但实际出手恐怕还打不过边疆的精锐士卒,只是他这人很聪明,擅长用毒,有些小伎俩在身。他也是当初跟随晁盖截取梁中书生辰纲的七个人之一,那时候他扮作卖酒的贩子,诱惑护送生辰纲的杨志和其他护卫喝了药酒,把他们全部麻翻,从而劫走了价值十万贯的财物,后来辗转跟随晁盖上了梁山,成为情报营的小头领之一。

此刻他神色匆匆地冲进忠义堂,没等宋江发问,便已是惊慌大喊:“宋江哥哥,大事不好,赵不凡那厮秘密下令各方军州封锁了水泊周边的江河,全面禁航,但凡有船只出现,立刻便当做我们梁山的弟兄处死!”

第0191章 变数

“禁航?”

宋江端坐在忠义堂的正上方,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分坐两旁的众多好汉则是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禁航。

黑旋风李逵看堂内安静,顿时瞪起铜铃般大眼,猛地起身,手里两支板斧一抬,粗着嗓子便吼道:“怕他做甚,赵不凡那个狗娘养的定是心里害怕,这才弄些歪七八遭的手段来吓唬俺们,不如让俺带些兄弟杀过去,砍了他赵不凡的脑袋来给众兄弟下酒!”

这话一出,原是朝廷降将的王焕、周昂、韩存保都是眉头紧皱,孙立等人更是暗暗不屑地撇撇嘴,但众人都知道他生性野蛮好杀,说话做事从不动脑子,所以没有与他争论。

宋江看上去很沉着,但心里正烦躁不安,闻听他这莽撞的声音,顿时厉声喝止:“李逵兄弟休要胡说,且先回你的位置坐好,等我们商议出结果再做安排不迟!“

“商议?商议个屁!众家兄弟都这么坐着商议了好几天,可曾商议出个鸟来?”李逵气闷地咒骂了一句,直接便向着门外走去。“不用再商议了,俺这就带麾下弟兄下山,取赵不凡那厮的人头来献给宋江哥哥!”

宋江当场大怒。

“李逵,你再敢胡来,别怪我这当哥哥的军法无情!”

李逵素来便听宋江使唤,宋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杀谁,他就杀谁,可说是对宋江忠心耿耿,也唯有宋江才能压得住他,眼见宋江真的生气了,李逵也有些心慌,嘟哝着停下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宋江也没再多斥责他,转而看向吴用,微笑着问说:“军师以为官兵封锁江面是什么用意?”

吴用一直就没去管过李逵,始终在揣摩官兵的用意,可惜却没什么结果,见宋江询问,缓缓摇了摇头:“赵不凡应当知道我们梁山存粮极多,此举应该不是单单想围困我们,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还难以分辨,不如先以不变应万变,过些时日自然就知道了,而且这样的封锁会断掉多条河运航路,造成朝廷的巨大损失,绝不可能长久,我们粮食酒肉都足够,不用过多担心!”

话音刚落,堂外却又冲进来一人,正是梁山情报营小头领之一的段景住。

这段景住的头发黄得发红,胡须也是黄色,骨瘦而形粗,所以被人取了个绰号叫金毛犬,他本是辽国涿州人,还是个混血儿,只因为常年听那些走私的贩子说起大宋境内的梁山宋江名号,所以心中很是仰慕,便跑到金国去偷了完颜家的一匹宝马,唤做照夜玉狮子,打算用这宝马作为资本来投奔宋江。

哪想眼看就要达到梁山,却在路过曾头市的时候被曾家人给抢了宝马,从而引起了梁山发兵攻打曾头市,前寨主晁盖也正是在攻打曾头市的时候被伏击,莫名其妙地被密林里射来的一支毒箭射杀。此后宋江当了寨主,段景住也成为了梁山情报营的头领之一。

此刻他冲进忠义堂,直接就跪到了白胜旁边,焦急喊道:“宋江哥哥,小弟打探到戴宗哥哥他们的去向了,现在他们全都被关在寿张县城的大牢里,不只是戴宗哥哥,还有张横和张顺两位哥哥,甚至负责四大酒店的八个头领全都被关在那里!”

刹那间,忠义堂内炸了锅,不只是李逵挥舞着板斧叫嚷不休,其它很多人都激动得站起身来,孙立更是焦急难安,那孙新可是他亲弟弟,顾大嫂也是他弟媳,两人都被官兵捉了,他怎么能不慌?

此外还有很多人都与被捉的好汉关系深厚,或是亲兄弟,或是感情好,或是出于义愤,一时间喊杀声连连,整个忠义堂内全然乱了套,吵得不可开交。

宋江心里其实不想主动出击,因为他听说过赵不凡的威名,那是实打实地在北疆打出来的名头,但梁山的势力是建立在兄弟彼此照应的基础上,如果不去救被捉的兄弟,那就动摇了根本,今后会难以服众。

简短地权衡过后,宋江迅速做出选择,猛地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喝道:“被捉的兄弟不能不救,众兄弟暂且先回去做好准备,明天清晨便在北山旱寨点将发兵,乘船北渡,直逼寿张!”

“是!!!”众好汉齐声应命。

…………

第二天傍晚,赵不凡正坐在城墙脚下与众将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时候,不远处的城门通道却起了骚动,他不由抬头探望,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队哨骑便从城门通道内冲了出来,然后那些军士便指着他这边大喊大叫。

“赵将军就在那边,你快去吧!”

原来是在外查探的哨骑回来了。

赵不凡笑了笑,没再管那么多,淡定地夹起一块肉放到口中,与众将继续安心吃饭。

几个呼吸过后,那队哨骑的领头虞候便风风火火地跑到近前,心急火燎地喊道:“赵大人,梁山匪寇今天正午在梁山北部乘船靠岸,正急行赶来我寿张方向,预计最快明天下午就能抵达,人数大约有两万上下!”

“嗯!”赵不凡应了一声,继续吞咽着碗里的米饭。

那哨骑似乎害怕他没听清楚,焦急地提高声音喊道:“赵大人,梁山匪寇打过来了!”

他这声音可是让周边好多将士都听到了,全都停住进食的举动,端着碗筷就远远望了过来。

正淡定吞咽着食物的赵不凡眉头一皱,随之便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笑骂:“打过来就打过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辽国人打过来都不怕,还怕他几个毛贼打过来?看你这裤子都快吓掉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十万辽军来了,不过就是两万乌合之众,你急什么?快带弟兄们下去吃饭,该休息就休息,该睡觉就睡觉!”

这话一出,周边的士兵都笑了起来,紧张气氛瞬间瓦解,再度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

鲁智深更是一手抓着羊腿大口啃食,一边大笑着喊说:“弟兄们,立功的时候来了,大家吃饱喝足,睡个好觉,等梁山匪寇来了,洒家带着你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将也随之跟着起哄,纷纷放出豪言,倒是让四周都热闹起来。

赵不凡胸有成竹的态度,显然已经化解了两万匪寇给大家带来的心里压力。

事实上,他的心里远不如表现出来那么轻松,吃着东西的同时,心里也在快速衡量。

这梁山怎么回事,我这边都刚刚撒网,还没到收网的时候,他们怎么就主动打过来了?按照闻焕章的计划,现在可还不是决战的时候,正面打起来,损失会非常大,而且梁山能人也不少,这几年打出不少精兵,我这五千人打他两万人,风险着实有些大,何况他们并没有倾巢而出!

不行,暂时不能在野外与他们打,即便真的打赢这两万人,我也没有余力再去攻克梁山,还是先据守寿张,利用城防的优势消耗他的精锐,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唯一害怕的就是梁山反把我这里困成绝地,若是他们长期围城,那就有些麻烦了……

赵不凡在心里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吃完了碗里的饭,由于心里很担忧,所以也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但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笑着拍拍手,若无其事地放下碗筷。

“你们继续吃,我去城墙上散会儿步,这肚子涨着可不太舒服!”

众将都笑了起来,没有去管他。

独自来到城墙之上,赵不凡迎着傍晚的春风徐徐漫步,眼睛始终注视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他这是在观察城池周边的地势,他要把每处山丘,每处土坡都牢牢记在心里,多年的军旅生涯告诉他,细节往往决定一场战斗的成败。

突然,扈三娘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伴随而来的是那双玉手,它们抓着披风的两角,轻轻系到了赵不凡的肩上。

“不凡大哥,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每个神情我都看得很仔细!”扈三娘轻轻拨开被风吹散的发丝,目光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

赵不凡缓缓走到了城墙边缘,双手扶着厚实的城垛,眺望着远方,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总是这么直接!”

“我喜欢你,为什么要藏着捏着,大宋律法又没规定我不准喜欢你,也没规定你不能纳妾!”扈三娘跟着走到他旁边,静静伫立,修身的绯红战甲勾勒出她迷人的身姿。“何况朱琏也从不反对我跟着你!”

赵不凡幽幽一叹。

“如果你这火热的心能给祝彪,他肯定会兴奋地大呼小叫!”

扈三娘光洁的额头因为这句话而皱了起来。“我与祝三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是把他当哥哥,你才是我喜欢的人,从当年碰到你时就一直都喜欢!”

“少年的悸动谁都有,可天下能成的又有几个?”

听到这话,扈三娘突然羞涩地笑了:“我哪里管得了别人成不成,我只是想一直跟着你,想一直看着你而已,谁让你那年要跳上马来救我?谁让你是个大英雄呢?”

回想起当年,赵不凡也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丝丝笑意。

“好吧!那要不然咱重新来一次,我这次保证不救你,做个狗熊,行不行?”

“啪!”扈三娘恼怒地扇过他的肩膀,气闷道:“你说话都不顾虑别人感受吗?“

赵不凡没有再接话,只是笑着转过了身来,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直看得她羞涩地侧过了脸去。

“你盯着我做什么?”

“其实我当年曾在你扈家庄的土地上发过誓,我说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你……”扈三娘惊愕地抬起了头,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也是除去鲁智深以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赵不凡再度迈开了脚步,轻轻从她身旁走过。

“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过的女人,但再见你时,你的深情让我感到惭愧,所以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甚至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也正因为对你心动过,所以一直都希望你能选到更适合的人,因为我有太多的事要做,已经很亏欠琏儿,不想亏欠更多的人。可我现在必须纳妾,我没有选择,愿意或者不愿意,你自己决定吧!”

“我当然愿……”

扈三娘的话还没能说完,逐渐走远的赵不凡已是抢先出声。

“不要急着告诉我,你再多想想!”

“不用想了,我愿意!”扈三娘目视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喊出了心中的想法,比起朱琏的含蓄和理性,她的感情则完全是被火热填满,直率而又不顾一切……

战事即将来临,这简短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赵不凡的情绪,他的心神仍旧一心一意地扑在接下来的恶战中,常年在北疆打熬的将士们也是熟门熟路,那些滚石檑木、热油开水、箭矢弓弩全都堆放在最有效率的位置,他们根本不需要太多督促,便能自觉地注重着每个细节,这也是多年来赵不凡为他们灌输的精神,细节决定成败!

第二天午后时分,两万梁山匪寇徐徐到达寿张城外,站在城头望去,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伫立在城楼上的赵不凡也不再是往日的衣衫打扮,转而换上了威风凛凛的白虎吞云甲,披上了金色的龙纹战袍,双龙弓也系在后背,腰间还挂着华丽的霸刀,没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气度,全然是个英姿雄伟的冷峻战将!

不过,站在他旁边的汤知县可没有他那么镇定,目视着城外声势浩大的梁山匪寇,看到那杀气腾腾的数十个方阵徐徐从远处走来,他的额头在不停地冒着冷汗,牙齿打颤,双腿不听使唤地阵阵发软。

眼看他就要站不住了,赵不凡猛地伸手提住他衣领,直接给拎了起来,语气中饱含着怒意。

“你是一县之长,就算是吓尿了,那你也必须给我好好站稳,做个样子也好!”

“大大大……大人!贼寇势势……势大,我我……我们的人……人太少了,要不然别打了,先……先走吧!”汤知县显然已经是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在对死亡的恐惧中崩溃了。

战场上的赵不凡可是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看到他这幅模样,真是气急,突地就抬起腿来,一脚把他踹出两丈多远,连头上那顶官帽都甩得飞了出去。

“废物!堂堂七尺男儿,百姓的父母官,仗还没开打就吓成这幅模样,率先祸乱军心,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这些天一有空就在老子面前子曰子曰的卖弄学问,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孔老夫子周游列国的时候就是你这么怂?有你这样的晚生后辈,你就不怕把子给气活过来?”

第0192章 好快的枪!

战场上的赵不凡绝不会有平日里的温文儒雅,如果说他平日里是俊朗有礼的公子,那战场上就是嗜血的猛兽,尽管这时候的他看上去还是那么英武俊秀,但实际上却与平日里大不一样,是披着斯文模样的禽兽,尽管他自己从不承认,但跟随他多年的将士没有不知道的,也从不敢在战场上忤逆他。

这也是因为他最初就只是个小兵,受到过很多底层士兵的影响,体会过最底层士兵的生活和不易,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兵痞子,再加上全是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中成长,因而真到了交战的时候,什么礼仪廉耻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他潜意识里只有几个简单而直接的想法。

一定要打赢!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带着身旁的战友活下去!

为了这个直接而简单的想法,他可以在战斗中无所不用其极,所有的顾虑都只会在战前思考,开战以后就什么都不会管!

寿张知县敢在两军即将交战的时候惧战,那可就是触碰了赵不凡的底线,哪怕他之前再如何殷勤侍奉,也不会让赵不凡有丝毫心慈手软,刚才那一脚虽说没有用内力,但可没留半点力气,汤知县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蛮牛给撞了一下,浑身都快散架,骨头也折了好几根,痛得全身冒汗,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吕方迈步上前看了下他的伤势,心知死不了,忍不住笑着摇头说:“汤知县,真不知道你怕什么,即便真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们顶在前面吗?要死也是你最后死,看你吓成这幅模样,怎么不惹大人生气?”

“救……救我!”汤知县满脸痛苦地捂着腹部,疼地口水流了一地。

“哎!”吕方叹了口气,很快便吩咐医官把他给抬下去救治,他之所以说这么多,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汤知县对军中将领很是殷勤,多少有两分情面留存。

随着汤知县被抬走,城头也终于清静了,全军将士都面露杀气,彷如饿狼般死死盯着城外的梁山匪寇。

不久,城外兵马的后军开始安营扎寨,中军和左右两翼则结成数十个方阵严密据守,为他们提供掩护,而做为前军的数百骑兵却在宋江等诸多头领的带领下,徐徐向着城门这边行来,直到临近城上弓弩手的射程范围,这才停下脚步。

不多会儿,阵中便冲出个头领,策马扬鞭,大笑着叫骂:“孙子赵不凡,可敢出来跟爷爷一战?”

众将瞬间大怒,正要请战,赵不凡却是笑了,抢先出口:“看来这些年我有些骄傲了,大家都夸我威名远扬,说我是名将,别人都怕我,都不敢跟我打,我自己也觉得是,现在可算是被人家明着打脸,扇得我这脸真是有些痛!”

众将瞬间被他这话给逗乐了,纷纷笑出了声来。

可没等笑声落下,赵不凡双眼寒光一闪,猛地一甩战袍,右手按着腰间霸刀,大步流星地往城下走去。

“卢俊义、史文恭、高宠、武松、杨志、扈三娘、郝思文、吕方、郭盛随我率五百近卫营出城应战!”

“是!!!”

众将轰然应命,拿着兵器便紧跟着他走下城楼。

不多会儿,城门大开,众人率领五百近卫营骑兵鱼贯而出,迅速来到城下,摆开了阵势。

可没想刚刚立定,前方马上那个嚣张的梁山头领却是直直地看向了扈三娘,眼睛里冒出绿光,甚至口水都流到了嘴边。

“哈哈哈!想不到孙子跟爷爷我还是同道中人,行军打仗都带个美娘子在身边侍奉,可真是懂得享受,若是肯献给爷爷我,爷爷就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说着,他更是满脸猥亵地瞧着扈三娘,当着众多将士的面就调笑出声:“大美人儿,跟着那细皮嫩肉的白脸汉子有什么乐趣,不如跟我去山寨里做压寨夫人,以我这身铜皮铁骨,肯定保你天天风流快活,欲仙欲死,岂不比跟着赵不凡那个白脸书生好?”

刹那间,战马上的扈三娘被他说得脸都涨红了,被激得当场就拔出日月双刀,但没等她冲出去,旁边的史文恭已是急声喊道:“扈小妹别急,他是有意激你过去,且听大人号令!”

扈三娘气得浑身颤抖,可转头看了看满脸杀气的赵不凡,顿时不吭声了,很快就安静下来。

此时的赵不凡真是气炸了肺,深吸口气,低声冷笑:“卢俊义何在!”

“在!”

“斩了!”

“尊令!”

卢俊义从容应命,轻轻催动胯下战马,提着麒麟黄金矛急速窜出。

由于卢俊义这时候穿了战甲,头盔遮挡了面容,远远望去很难分辨,直到他已经临近王英,宋江这才认出他就是卢俊义,当下大吃一惊,黝黑的脸上满是急迫。

“王英兄弟快回来!!”

可惜为时已晚,王英见对面冲出一员战将,虽说略感熟悉,但他可不曾看到过卢俊义穿着战甲的样子,根本没想到来人就是大名府卢俊义,何况他好色如命,心思早都沉浸在扈三娘身上,脑子里在遐想扈三娘那白花花的身段,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只管嗷嗷大叫着催动马儿迎战,等宋江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

两骑对冲,快若闪电!

卢俊义人马合一,麒麟黄金矛的前端绽放出片刻的枪芒,带起凄厉的呼啸之声。

“枪芒!!”

这时候的王英终于认清来人,整个人都慌了,匆忙间全力侧身躲闪,竖起铁枪护住身躯,只想挺过这一合就逃。

卢俊义看到他这未战先怯的架势,面露不屑,麒麟黄金矛荡起一阵残影,直接就把王英手里的铁枪挑得飞了出去,没等王英反应过来,便在两马交错而过的刹那,反手又是一计突刺,直接把他穿了个透心凉。

那锋利的矛尖甚至卡在王英战甲的缝隙里,把他带得飞落马下,拖出了两三丈之远。

“好快的枪!”王英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看看突出胸口的矛尖,便再也没了气息,而他那把被挑飞的铁枪这时候才刚刚落地,尚且插在地上震颤不停……

可怜这矮脚虎王英纵横绿林多年,好色如命,抢过民女,吃过人心,逃过大狱,也曾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绿林好汉,今日却因为招惹到一个女人,死地这般轻巧利落。

这时卢俊义也勒停了胯下的战马,顺手抽回麒麟黄金矛,遥遥指向了宋江。

“宋公明,你先是派吴用在我家里写反诗,然后又设局诱惑李固占我妻室,夺我家财,意欲逼我落草为寇,若不是我有个好徒弟,岂不真就被你所害?如果被你逼上梁山,我是不是还得陪着笑为你做牛做马?你这人的心肠何其歹毒?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逼得我家破人亡?”

说着说着,卢俊义已是眼眶泛红,满眼都是化不开的仇恨!

宋江被这么斥骂也不生气,黝黑的脸上面无表情,嘴中却是大义凛然地道:“卢员外,我梁山弟兄替天行道,以为黎民百姓铲除奸臣为己任,扫平天下不公,只是因为爱你的本事,这才不得不那么做,欲成大事,自然要有所牺牲,待将来众弟兄青史留名,自然就懂得我这心意!”

“替天行道?”卢俊义怒不可遏,抬起麒麟黄金矛指向宋江身后那替天行道的大旗,大声斥骂:“你还有脸说替天行道?你替得是哪片天?老天要是让你成就了大事,那就是它瞎了眼,你爱谁的本事,谁就得家破人亡?如果真让你执掌权柄,岂不是更加残暴不仁?你除什么奸臣?你上了位岂不是比奸臣还可怕?”

一直藏在宋江身后的吴用渐渐发现情况不太对,转头瞥见周昂、韩存保和王焕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青,感觉这么说下去会动摇宋江在梁山的威信,当即忍不住抢着上前喝道:“胡言乱语,你这匹夫懂什么家国大事,公明哥哥自有全盘打算,你不识得他的好是你的损失,现在两军阵前还说那些什么用,先分出胜负再说!”

卢俊义也是气急,猛然大吼:“谁有胆子便来,我卢俊义这杆麒麟黄金矛就在这里等着,当初你们欺我人单势孤,今天我就一个一个讨回来,新账旧账一起算个清楚明白!”

此刻的宋江看上去毫无表情,心里却是忧心忡忡,先是王英被一合斩杀,使得士气大大受挫,眼下又被卢俊义怒声揭短,隐隐动摇了梁山好汉间的团结,真可谓是出师不利。

可眼下若是退兵,那就等同于是告诉所有梁山匪寇,头领们都不行,打不过朝廷将军,这会让士兵升起畏惧之心,虽说试探性地对阵不至于让士气直接就跌落谷底,但终究是不小的打击。

思来想去,他着实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撤走,当下沉声喝道:“周昂何在!”

“在!”

周昂面容冷峻,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可他的心里却甚是苦涩,因为刚才卢俊义的那番话让他可谓是感触很深。

当初他与韩存保和丘岳带兵征讨梁山,打了败仗,本想一死了之,但却被宋江和吴用设局陷害,莫名其妙就成了杀害同僚丘岳,背叛朝廷的叛贼,连做个不肯投降的断头将军都不行,随后他的妻儿老小也都被宋江等人弄上梁山,这才让他彻底绝望,只能选择落草为寇。

此后在贼窝里待久了,梁山上的人又待他一家老小不错,他也就慢慢习惯,只想着让家儿老小能活得好便是。人终究是会受环境所影响,当他没有了别的路,慢慢也就放纵了,以前的雄心壮志也都磨灭,只能跟着宋江一路走到底,刚才卢俊义的那番话说得虽然是自己,但何尝又不是他周昂的心声,只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更不敢表露出内心。

此时随着他策马出列,宋江转头看了看他,温和地笑道:“当初众兄弟虽然擒拿过卢俊义,但终究是伏击取胜,周教头的武艺在众多兄弟之间数一数二,今日不如就由你去试探一番,看他究竟有几分本事!”

“得令!”

两军交战,生死就在一瞬间,周昂也没有选择,深吸口气,迅速抛开心里的杂念,手中金蘸开山斧重重一挥,气势汹汹地策马出阵。

“卢员外,久闻你枪棒双绝,今日我周昂便要好好领教几招!”

卢俊义远远打量了他一番,毫不示弱地回应:“原来是前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周昂,多说无益,手上见真章!”

阵中的赵不凡陡然听到来人是周昂,瞬间升起诸多念头。

这周昂是被胁迫着投靠梁山,虽说在梁山待得久了,难免越陷越深,但心里绝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而且刚才二师傅那番话虽然说得是他自己,可难说周昂听到之后心里没有波动,如果我趁机表示既往不咎,给周昂一条路,说不定能让周昂动摇,再不济也能让宋江开始提防他,总是有很多好处。

想到这里,赵不凡看了看正与卢俊义激斗的周昂,厉声大喝:“周昂,你本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不思报国,怎么还助纣为虐,我早就知你当初是被胁迫落草,更有人证可助你辨明清白,为何不尽早弃暗投明,而且我此次奉命出征已是得到圣上全权授命,不管最终能否明确证明你清白,只要你肯投降,我都赦免你的罪过,而且让你到我麾下任职!”

说着,他又看向更远处的梁山众多头领,再度接着喊话。

“王焕、韩存保,你二人也同样如此,我不但可保你们无碍,还让你们今后在我麾下任职,随我抵御外辱,戴罪立功,青史留名,甚至任何梁山头领只要肯诚心归顺,我都既往不咎,一律任用!”

为了进一步动摇梁山的团结,赵不凡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但他心中却非常清楚,有些人绝对不能用,事后肯定要进行筛别,但眼下却是以平定梁山为主,自然先不考虑之后的事!

他这番话的效果也是非常明显,宋江和吴用等人的脸色完全变了,不经意间看向韩存保和王焕、孙立等人,但他们并没有看出什么来,每个人都仿佛不为所动,只是心里究竟怎么想,那就没人知道了……

第0193章 为战场而生

寿张城外,战鼓轰鸣,旌旗飞扬,卢俊义与周昂正在两军阵前激烈搏杀,来来回回已是打了二十几个回合,交手上百招,可始终没能分出胜负,寻常将士看过去,只觉得两人势均力敌,无不是聚精会神地盯着。

可在实力真正接近两人的将领眼中,情况却大不一样,虽说周昂确实很强,称得上是少有的猛将,但确实是被卢俊义压着打。他先是试图硬拼,结果内力比不上,随后又改为游斗,但也同样被卢俊义的麒麟枪法全面压制,而且他对麒麟枪法的快招明显很不适应,眼下已是险象环生。

快了,周昂如果再不抽身逃走,等他气力消耗得太多,恐怕就是想逃也没机会了!

赵不凡心里默默估算着场上的形势,以他的武学修为自然是能看得清楚明白,料定周昂必定会尽快脱身。

出乎意料的是,周昂并没有走,仍旧与卢俊义继续厮杀,而且还连续又熬了好几个回合。

奇怪?怎么会呢?周昂怎么还有这么多气力?难道他隐藏了实力?

赵不凡暗暗疑惑,仔细观察许久,仍旧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觉得周昂虽说处于下风,但卢俊义也拿他没有办法。

突然,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巨变,卢俊义的麒麟黄金矛突然幻化出百十道枪影,眼见就要击杀周昂,却被周昂看出破绽,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致命杀招,锋利的麒麟黄金矛只是刺到他头盔顶部的装饰。

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周昂顾不得被打掉的头盔,抓住短暂的空当,直接快马逃回了本阵。

刹那间,官军将士发出高昂的欢呼声,城头上欢声雷动,全军将士都得到巨大鼓舞,精神极度亢奋,而梁山匪寇那边却是个个面如土色,畏惧地看着阵前那一身金色战甲的雄伟身躯。

卢俊义心知这时候就是要打击梁山匪寇的意志,因而轻轻策马来到周昂那飞落的战盔旁边,用矛尖轻轻挑起来伸到半空,大声震吼:“赵大人麾下猛将如云,士卒骁勇,你们何不早早投降,难道要像这王英那般横尸沙场才肯罢休?“

话音落下,卢俊义轻轻晃动麒麟黄金矛,那挂在矛尖的战盔便飞了出去,正好落到死去的王英身旁。

这番举动可是给梁山匪寇带来极大冲击,全都不由自主地望着王英那凄惨的死相,眼睛里的畏惧神色也更浓了。

军师吴用看到这情形,急忙策马来到宋江近前,小声提议道:“公明哥哥,此战折了王英兄弟不说,周昂也一败涂地,大家都明显升起畏惧之心,不如让王焕和韩存保一同出阵,逼得朝廷再出一将。卢俊义终究只有一个,而且连战两场,气力已经极大损耗,以我观察看来,王焕和韩存保都有能力先牵制住他,到时候朝廷那边再出来一将应战,王焕或韩存保便能分出一人借机上前斩杀,从而提振士气!”

宋江心里也正愁闷不安,听到这番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随即便沉声喝道:“王焕、韩存保何在?”

“在!”

“卢俊义这厮着实勇猛,你二人共同出阵,为王英兄弟报仇!”

“是!”

王焕和韩存保的武功都与周昂在伯仲之间,心里也都看出卢俊义的气力消耗不小,所以也不惧怕,当下一同拍马出阵,王焕拿着翠云枪,韩存保拿着寒铁方天戟,一左一右,夹攻而至。

卢俊义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强横的内力掀得沙走石飞,纵然以一敌二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赵不凡担心卢俊义后力不济,急声喝令:“史文恭!”

不需过多言语,早已是立功心切的史文恭双腿猛夹马腹,镔铁问天枪夹在腋下,犹如脱困的蛟龙那般冲出了本阵。

正在夹攻卢俊义的韩存保顾不得多想,借着王焕的掩护脱离了战圈,转而迎着史文恭杀过来。

“铛!!”

刺耳的金铁撞击之声响起,史文恭势大力沉,挥起镔铁问天枪狂劈而下,狠狠与韩存保硬碰了一招。

霎时间,韩存保只觉得手里的寒铁方天戟仿佛砍到了一块陨铁,强大的反震力差点震裂他的手,灌注在寒铁方天戟上的真气也差点被打散。

两骑错马相交,韩存保犹自还处于震惊之中,史文恭却已经迅速勒停马势,调转马头再度杀了上来,他顾不得多想,集中精神全力抵挡,一时间两人并马飞奔,枪来戟往,“铛铛铛铛”地响起连绵不断的金属撞击声。

远处的宋江看着场中激战,心中着实有些发寒,忍不住低声询问声旁吴用。

“军师,这官兵里边又杀出一员猛将,武艺似乎还在韩存保之上,如果再败,弟兄们岂不更加畏惧?”

吴用也是没辙了,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事已至此,公明哥哥不如让扑天雕李应出战,他虽然平日里不太爱出手,但武功不比韩存保等人弱多少,更暗藏着飞刀绝技,那李氏飞刀也是流传许久,应该能有收获!”

宋江黝黑的脸上有片刻犹豫,似乎担心官兵里还有更多顶尖高手,但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哪还有太多选择,他在心里权衡一番,也是决定再赌一把。

“李应何在?”

“在!”李应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他的思维极其缜密,是个非常冷静的人,早就知道落草为寇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平日里不爱出风头,也与周昂和孙立这些曾在朝廷任职的头领一样,都是支持宋江接受招安的拥护者,内心只想安安稳稳地当好梁山钱粮总管,悄悄等着被招安,根本就不愿参与到太多的争斗中去,何况他原本还是独龙岗李家庄的庄主,内心深处一直都对梁山匪寇有怨恨。

这李家庄原本也是个富足的庄子,与以前的扈家庄和祝家庄相邻,三家走动频繁,彼此交好,都是这郓州有名的大户,后来赵不凡奉命回京时路过扈家庄,说动扈、祝两家的儿郎跟随他从了军,变卖家产北迁,从而使得李应白捡了大便宜,买下了两家的土地,收纳了他们的佃户。

当时李应也风光了好一阵子,可随着梁山匪寇的声势越来越大,他的日子慢慢变得难过起来,那时候梁山匪寇需要钱粮物资来生存和发展,而他正好又是郓州首富,钱粮满仓,距离梁山也近,哪有不被盯上的道理,所以梁山匪寇很快就以劫富济贫为名义,率兵去攻打他的李家庄。

李应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知道单凭自己手里的壮丁和佃户不可能打得过,为了保全自己和妻儿老小,他最终选择了投靠,成为梁山的一员,从而得以生存下来,还得到宋江器重,成为梁山钱粮总管之一,与后来上山的柴进共同掌管梁山的府库。虽说此后宋江待他不薄,家儿老小都过得不错,日子也算是逍遥自在,可心里终究是有疙瘩。

此刻听到宋江号令,他心里真是一万个不情愿,可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默默叹了口气,便拿着浑铁点钢枪冲出了阵去,因为知道官兵肯定会派将领出来,所以他也没急着加入战团,马速相对较慢,冷静地观察着形势。

扈三娘从小就与他很熟,立刻认出了他来,失声惊呼:“李庄主?”

赵不凡眉头微皱,细细打量片刻,也是认出这个曾在扈家庄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应来,脑中灵光一闪,已是急声喝道:“高宠,此战就由你去,最好能生擒这个李应,他是梁山钱粮总管之一,有大用!”

高宠微微怔住,似乎没料到赵不凡会让他出战,因为他只是个护卫。

“怎么了?不愿意?”赵不凡见他没动,疑惑地回头望去。

“赵大人这是什么话,高宠既然已经来到战场,哪有不愿出战的道理,早就求之不得!”高宠大笑出声,根本没等赵不凡再说半句,他便狠狠一拉马缰,直接拉得胯下战马人立而起。

这也逼出了战马的烈性,马嘴发出高亢长嘶。

待前蹄落地,它便犹如那离弦的利箭,拼力飞奔,颇有些神骏之感,

这番举动看似容易,实则展示出精湛的骑术,无论是拉扯的力道,还是身躯动作的配合都必须完全到位,甚至还必须对胯下马儿的性格了然于心,不然就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做得不够就激不出战马的烈性,做得太过则会让战马暴躁失控。

如今的高宠就可说是做得刚刚好,普通的优良战马却被他训出宝马的气势来,骑术真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便赵不凡也是有些吃惊,他自认骑术非凡,但比起高宠露这一手,那还真是比不得。

此刻冲上战场的高宠也变得极端可怕,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雄壮的身躯竟然隐隐给人一种蛮荒巨兽的感觉,内力激荡之间,身周的气流似乎都被他引动,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李应,你可敢过来接我一枪!”

快马奔驰的高宠隔得老远便大吼出声,引得李应连忙策马迎上来,混铁点钢抢舞出点点枪花,闷声不吭积蓄着所有力量。

“哈哈哈!!来得好!!!”

高宠畅快长笑,雄壮的声音混合着内力震动旷野,仿佛与千军万马齐声怒吼一样骇人。

他彷如天生就属于战场,彷如生来就该是个绝代猛将,谁都能听出他内心的愉悦!

劲风呼啸之间,两骑飞驰接近,当彼此只相距数丈的时候,高宠突地从战马上高高跃起,凌空飞纵,连续翻腾数圈,手中那把铁枪卷出骇人的风浪,三寸枪芒透枪而出,彷如天虎扑击。

“什么?高家的天地六合枪?”李应失声惊呼,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他的双眼此时只能勉强看清高宠的来式,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心中惊惧,可现在哪还有逃避的余地,当即狠狠一咬牙,挥舞着浑铁点钢枪,拼尽全力抵挡。

“铛!!!”

两柄长枪接触的刹那,李应双手的虎口瞬间崩裂,手里的混铁点钢枪剧烈弯曲,整个人随之从马背上被击飞,彷如断线的风筝,直接摔到十几丈之外,即便落到地上也止不住冲势,在地上拖出好长一截!

高宠根本连看都不看,从半空落地之后,重重一跺脚,再度腾跃而起,重新坐上飞奔而至的战马,迅猛冲向距离较近的韩存保。

此时的韩存保本就已经被史文恭打得难以支撑,瞥眼见到刚才那一幕,哪还敢等高宠赶过来,直接跳下战马,狼狈地施展轻功逃回本阵,更远些的王焕也是连续刺出数道虚招,利用毫厘之间的空挡摆脱卢俊义,紧跟着催马逃了回去。

这一刹那,天地都安静了,无论是惊恐骚动的梁山匪寇,亦或者是城头上的朝廷兵将,全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连战鼓声都停滞,每个人都被高宠那惊人的武艺震慑。

高宠横枪立马,伫立阵前,眼见梁山匪寇中没人敢再出来应战,刚刚升起的战意得不到发泄,心中气闷到难以忍受,猛然催动内力仰天狂啸,发出如同蛮荒野兽一般的嘶吼。

“谁敢与我一战!!!”

“究竟有谁!!敢与我一战!!!”

梁山匪寇迅速骚动,每个人都面露恐惧,不敢去看高宠那摄人心魄的眼睛,仿似害怕这人会突然向自己冲过来。

何尝是他们,即便是杨志和燕青等人也都是目瞪口呆,彼此面面相觑。

隔了许久,燕青才重重咽了口唾沫,打破军阵的沉寂。

“高宠真的是霸王项羽转世吗?”

没有人接话,每个人都在掂量着自己的武功,全都被高宠震撼了!

赵不凡暗自揣测半晌,也是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现在的武艺,即便全力出手也绝对打不过高宠。他太恐怖了,不但内力刚猛无匹,更是身具莫名的怪力,或许黄裳大学士等绝代宗师可以凭借超高的武学修为力压他,可在战场上,高宠的冲击力绝对远超黄裳,他就是真正为战场而生的人!

这个猛将绝对不能让给别人!!!

心中做出这样的决定,赵不凡拔出腰间霸刀,急声喝令:“全军成锋矢阵列,破敌前部骑兵,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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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4章 无趣

赵不凡借着高宠和卢俊义等人的威势,下令五百近卫骑兵发起冲锋,早已经吓破胆的梁山前部兵马全线溃败,高宠与史文恭身先士卒,杀入败军之中,意欲直取宋江,但终究是晚了一步,宋江在众多头领的护卫下最先撤离,没法追上他。

很快,远方的梁山主力分出六七个方阵增援上来,赵不凡见没有更多机会,便带着将士返回了城中。

此役虽说只是小规模的试探性交锋,斩杀的匪寇也不过就一两百人,但却大大增强了官兵对于战胜梁山匪寇的信心,同时也对梁山匪寇造成沉重的心理打击,士气严重受挫,可说是场完胜。

回到城内,早前出战的高宠、卢俊义和史文恭都受到将士们拥戴,围着他们欢呼不停,直把城门附近挤得水泄不通。

这种欢乐的气氛对于稳固军心和士气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赵不凡也任由他们去闹,自己则悄然离开喧闹的人群,转而去安排接下来的驻防事宜,同时也让医官把深受重伤的俘虏李应带去治疗。

不多时,他安排好值守事务,正打算与扈三娘先行返回县衙休息,没想卢俊义也悄悄脱离了欢庆的队伍,赶着找了过来。

因为身边只有扈三娘,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赵不凡见卢俊义急匆匆地向着自己走来,当即主动打起了招呼:“二师傅,你不在那边与将士们一起庆功,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有些急事要给你说!”卢俊义走到近前,小心地打量过四周,这才压低声音接道:“不凡,早前我与周昂对战的时候,他曾与我有过秘密的交谈。”

赵不凡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想明白早前战场上的情况,顿时笑说:“难怪,我说周昂怎么能在二师傅手里挺那么久,早前还以为他隐藏实力,原来是他有话给你说。怎么?莫非周昂有心归顺?”

“正如你所说,周昂确实想投诚!”卢俊义笑着点点头,接着道:“那周昂在战场上跟我说,他和韩存保等人都是被陷害而被迫落草,自听到你说既往不咎,他就心动了,但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他们的家眷都在山上,稍有不慎就会害得家人都跟着遭殃,所以暂且不敢明着投诚,但他说会去试探韩存保和王焕的口风,争取联合起来给我们暗中制造机会。”

“意义不大!”赵不凡摆摆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梁山上派系众多,很多人都指望着朝廷招安,哪怕连宋江也不过就是想争取更大的资本而已,这点我早就从细作那里知道,但现在就有心归顺的人,多半都是原来曾为朝廷效力的头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基本都是拖家带口地上了梁山,有家人这个负累,所以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很有限。”

卢俊义想了想,感觉也是这个理,当下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不该放周昂回去,如果尽力而为,未必不能当场就留下他!”

“诶!这倒不必!”

赵不凡笑着摇头:“周昂当初宁愿自刎也不肯落草,足可见他很有胆魄,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这样的猛将不该枉死,放他回去也是好事,至少能更加动摇梁山内部,等我破了梁山,自然会有更多人愿意投靠我,至于里应外合就不用了,稍有不慎,反而连累了他全家,何必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那边去庆功了,我这初来乍到,莫要让别人以为我孤傲才是!”卢俊义经历了那一场大难,性格还真是有极大变化,明显已经沉稳谨慎很多。

目视着卢俊义远去,赵不凡也随之返回了县衙,径自来到安顿李应的地方,此时医官正在门外煎药,看到他走过来,顿时起身行礼。“见过中书大人!”

赵不凡摆摆手,一边往房门走去,一边问说:“李应怎么样?”

“他内功深厚,身体健壮,虽然遭受了重创,暂时动弹不得,但终究是硬伤,养个两三月就会好!”

医官回话的同时,赵不凡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门口,也没再多说,直接就走了进去。

此时的李应已经恢复清醒,原本正呆呆地看着屋顶出神,等看到赵不凡进来,这才叹了口气。

“中书大人为什么要留我性命?”

赵不凡淡淡一笑,大咧咧地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张口便说:“李庄主,真是好久不见,怎么样?当匪寇的感觉如何?可是要比当年做庄主更逍遥自在?”

“中书大人是来嘲笑我吗?”李应脸上微有些恼怒。

赵不凡笑意盈盈地摆摆手:“行啦!我哪有功夫来嘲笑你,只是想来劝你两句,这当匪寇不是长久之计,你也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很多事情应该看得明白,怎么样?若不然别当匪寇了,来我麾下做个军都虞候,虽说比不上你当大庄主的日子,但怎么也比当匪寇强,哪怕战死沙场,你的家儿老小也都能得益,将来你的子女若是有心从军,还能直接荫补做官!”

李应显得很沉默,过了许久才慨然一叹。

“赵大人,如果不是没办法,谁又愿意落草为寇,当初我家财万贯,良田无数,无缘无故跑去当什么匪寇?大人如今还能给我这样的礼遇,我李应怎么敢拒绝,可是我一家老小都在梁山,怎么敢投靠大人,只能是心里在这里感谢了!”

“我不要你现在就公开投靠,在平定梁山前都会为你保密,只是需要你先告诉我梁山上还有多少盐!”赵不凡笑着说道。

“盐?”李应面露疑惑,暗自思考许久,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渐渐升起惊骇。“大人,你要断梁山的盐路?”

“没错,就是要断梁山的盐路,怎么样?梁山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李应苦笑:“大人,你这招太狠了!”

“有宋江和吴用狠吗?”

“那倒是不如!”李应淡淡地笑了,深吸口气,再次看向了屋顶的横梁。“不过宋头领心狠也是没办法,他不狠一些,梁山上的人就没有活路,他其实是个很有抱负的人,只是走上了匪寇这条路,已经没办法回头,而且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他就只能剑走偏锋。”

赵不凡立刻摆手:“他是好是坏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你现在就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决定!”

李应想了想,叹气道:“我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大人恩准!”

“你先说说看!”

“若是梁山上的头领将来愿意投诚,希望大人能信守早前的诺言,不要赶尽杀绝,虽然我也暗暗怨恨梁山上的不少人,但在梁山上待了这么久,同样也认识很多患难与共的兄弟,实在不想因我而害了他们。”

“我从不食言,只要是真心投诚,那绝对既往不咎,但今后就必须遵守法度,谁敢枉为,我就一定依法惩办,而且若是负隅顽抗,那也绝不会留情!”

“这是自然!”李应艰难地裂开嘴角笑了笑,终于抛开内心顾忌,缓缓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讲了出来,其中也包括盐的数量以及购买渠道,作为梁山的钱粮总管之一,他几乎知道梁山方方面面的所有情况。

赵不凡安静地听着,等李应把梁山上的情况都事无巨细地讲完,这才笑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李庄主,你先安心养伤,等平定梁山之后,你就是军都虞候,今后就跟着我吧!”

历经波折的李应如释重负,彷如彻底卸掉了压在心头的巨石,微微露出笑容,只是因为伤势比较重,他无法起身相送,所以只是侧头看着赵不凡的背影说道:“那就先谢过大人了,只希望大人遵守诺言,善待梁山投诚的弟兄!”

“放心,我不会食言!”赵不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径自远去。

此后几天,宋江发起了好几轮对寿张县城的强攻,意图凭借兵力的优势拿下寿张县城,可他和吴用等人活动的地域有限,从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大宋精兵,可说是认知上就有着错误。

这不是地方上的厢兵,也不是屯驻东京附近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是赵不凡耗尽心血打造的兵马,是在苦寒的北疆打熬出来的兵马,虽说大战经验恐怕不如常年与西夏厮杀的西军精锐,但高超的武力和严明的军纪却是犹有过之,更何况还有赵不凡亲自指挥。

几天时间,梁山匪寇甚至连城墙都没冲上来过,面对精准的劲弩和弓箭,死伤极其惨重,即便想冲到城下也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然而等他们好不容易开始架起梯子攻城,密集的滚石檑木和热油开水又当头洒下。

与此同时,高宠、卢俊义、史文恭、杨志和扈三娘等人也随时待命,每当梁山匪寇冲到城下,他们就会分别率领近卫营和飞凤营这两支骑兵从别的城门出去,绕到攻城步卒的侧后方发起突击,让他们首尾难顾。

因为两营骑兵只是绕着城墙进行冲锋,只负责冲散攻到城下的步兵,所以宋江和吴用也是束手无策,若是派遣骑兵过来阻击,那没等他们冲到城下便是迎头的箭雨,近卫营和飞凤营也随之撤退回避,反让梁山的骑兵成为活靶子,白白蒙受损失。

六天时间,梁山匪寇在寿张城外留下了五千多具尸体,却连城墙上的城垛都没能碰到过,士气极度低落,更因为没有头领亲自带队夺城,军中的怨气也是越来越重,束手无策的宋江和吴用在召集众多头领商议过后,在第七天早晨就徐徐撤兵。

赵不凡本来可以趁机打掉这残存的一万五千多人,可为了避免自身过多伤亡,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只是站在城头遥遥看着他们离开,眼神中隐隐有些失望。

旁边的杨志看他精神不太好,感觉有些疑惑。

“大人,我们已经大获全胜,您却不太高兴,可是心里有什么担忧?”

“哪有什么担忧,如今打了胜仗,我心里自然高兴,只是有些无趣罢了!”赵不凡轻轻一笑,没有过多解释,轻轻甩开龙纹战袍,漫步走下了城头。

“无趣?”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

唯独闻焕章看了看赵不凡远去的背影,笑着感叹:“中书大人真是当之无愧的名将,当今大宋有几人能有这等气魄!”

燕青诧异地看着他:“闻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气魄?”

闻焕章笑道:“中书大人刚才是对梁山匪寇不堪一击感到失望,作为统帅,他在理智上当然渴望轻松取胜,减小将士伤亡,可作为当世名将,他在情感上也对这种轻松的胜利感到乏味,这就好比你们这些高手与小孩子比武,胜了自然是好,可胜个小孩又有什么意思?”

本来正在为胜利而喜悦的众将全都沉默下来,静静看向赵不凡远去的背影,目露钦佩!

高宠静立许久,眼神很是复杂,直到闻焕章都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出声询问:“闻先生,若是梁山匪寇想攻破我们,究竟需要怎么做?我大宋以弓弩和步兵最为出众,素来最擅长防守,梁山匪寇没有足够的大型攻城器械,几乎没有攻下我们的可能,至少我就想不出办法,而赵大人既然会失望,显然他心里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闻焕章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们的劣势多不胜数,怎么可能没有办法,赵大人越注意什么,那什么就是攻破我们的办法!”

话音落下,闻焕章再不多说,转身就走,只留下众将皱眉苦思……

接下来的日子,大多数将士都闲了下来,整整半月都没有得到命令,只是在寿张县城平平淡淡地守备着,可事实上,军中将领早已轮流带着精锐士卒外出,连赵不凡自己也都已经离开寿张,只留下苏定等少数将领常驻县城,专门负责守备。

…………

东京开封,枢密院!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童贯看着手里的密信,气得手都在颤抖,等他读完信件,更是禁不住破口大骂:“赵不凡这小子真是活成精了,带着区区五千人就让梁山损兵折将,再这么下去还了得?”

话音落下,他的眼睛里闪过阵阵凶光,猛然对着身旁的沈韩杨喝道:“通知修罗鬼停下手里所有事务,亲自赶赴郓州,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把赵不凡的动向透露给梁山,暗中协助梁山击破赵不凡!”

“是!”

沈韩杨低头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0195章 好一场大火

石碣村是水泊旁边的村子,位于济州境内,村里人除去种地以外,多数还有打渔这个副业,早些年很是富足,可后来宦官杨戬暗中把控了水泊周围的几个府州,授意各地官府加征苛捐杂税,甚至连打渔也要按照渔船数量来额外征税,即便遇到水旱灾害也是照收不误,可说是逼得百姓鸡犬不宁,好些活不下去的人都落草为寇了。

如此一来,那就更是恶性循环,上有奸臣恶吏欺压,下有盗匪肆虐,真正的良家百姓都是苦不堪言,不过石碣村的情况比起别的地方又要好很多,因为这里出了阮小二、阮小五和阮小七三个好汉,自从他们跟着晁盖上了梁山,这地方就没再受盗匪欺负过,甚至连官府的人都没有过分欺辱,深怕梁山上的阮氏三雄报复。

这阮氏三雄便是早年跟随晁盖截取生辰纲的七人之三,他们对义薄云天的晁盖也是忠心耿耿,可惜晁盖攻打曾头市的时候死了,宋江接手了山寨,梁山的发展策略也由劫富济贫、傲啸山林转为铲除奸臣、等待招安,而阮氏三兄弟不但是梁山水军的统领,更是坚决反对招安的人,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三兄弟无法改变梁山的大局。

这天,三人带着十几号人秘密乘船来到石碣村,如同往常那般守候在湖边高高的芦苇丛里,等着济州巨野县的阮员外送盐过来。那阮员外是三人的远亲,早年不过是寻常农夫,但由于梁山上需要大量的盐铁物资,阮氏三兄弟便找到这阮员外,指引他做起了生意,让他秘密给梁山提供盐、铁等物,也正是凭借着梁山的扶持,阮员外才成为济州知名的大商。

阮氏兄弟这会儿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阮小七百无聊赖地撕扯着杂草,脸色也显得有些焦躁。

“二哥,这阮员外怎么还不来?按理说早就过了交接的时候,他还在磨蹭什么?”

阮小二正小心翼翼地四处探望,没有搭理他,反而是旁边的阮小五一边擦拭着战刀,一边笑着抢说:“你急什么,眼下朝廷看得紧,他小心点也是常事,反正我们也……”

正说着,阮小二却突然笑着插话:“别说了,他来了!”

阮小五和阮小七瞬间站起身来,随行的十来个梁山水军也都迅速往他们这里集中,纷纷看向芦苇丛里的那条小路,此时那阮员外正带着五六个人推着独轮车,运着几十袋盐远远走来。

“走!我们过去帮忙!”阮小五一声召唤,意欲带着众兄弟过去。

没想阮小二却突然神色大变,一把拉住他。

“不好!快跑!快跑!!!”

“怎么了?”阮小七迷惑地看着他。

阮小二顾不得多解释,拉着他飞身奔逃:“你们没看到阮员外在给我们使眼色?他后边那几个推车的肯定是官兵,我们说不定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回船上去!”

霎时间,众人心神大乱,连忙跟着他跑向水边。

不多会儿,他们穿过茂密的芦苇丛,来到河滩边上定神一看,却是刹那间停住脚步,面露惊恐。

此时,他们的小船上已经多出一把太师椅,青衣便服的赵不凡正泰然安坐,手里还拿着把纸扇轻轻摇动,身着劲装的扈三娘则静静侍立在他身后,而船前的岸边更是排列着数十个精兵,明晃晃的弓弩正反射着阵阵微光。武松、燕青、吕方、郭盛等将领也各自拿着兵器凝神戒备,守护在弩兵两侧。

阮小二咬着牙根儿与赵不凡遥遥对视,浑身都开始冒出冷汗。

“你是谁?”

“赵不凡!”笑着回了这么一句,眼见阮氏兄弟已是面色铁青,赵不凡不由收起纸扇,徐徐起身:“行了,不要顽抗了,四面八方都是弓弩手,你们走不了!”

阮小七满脸愤恨,怒声质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接头人是谁?”

“周边每乡每镇都有官府的人在盯着,各处关卡都已经封锁,食盐更是严密监管,集中在县城限量贩卖,你们让阮员外弄这么大批盐过来,我怎么会不知道?”赵不凡说出了早前的部署,但没有说出李应告密的事,彻底给瞒了下来。

事实上,早前的部署是四处撒网,虽说也能借以伏击,断掉梁山的盐路,但却做不到眼下这么精密和从容,正是因为李应讲出了梁山对外采购的各种渠道,这才在原有基础上有了侧重,可说是大大节省了力气。

此时阮氏三雄也终于明白他的图谋,无不是面如死灰,他们更加清楚这会给梁山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但三人显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彼此对望一眼,挥起战刀就向着赵不凡冲过来,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可惜还没冲出几步,地面的杂草碎屑中猛地掀起一张巨网,顷刻间把他们全都裹了起来,卢俊义和史文恭等人紧跟着从芦苇丛里窜出,趁着他们被渔网限制住,直接冲上去全部打晕,用绳子给绑得严严实实。

笑傲绿林多年的阮氏三兄弟自此落网!

此后不过三天,早前曾在浔阳江做过私盐生意的李俊和童威、童猛三人奉命下山购盐,也在郓城县境内被设局围捕,梁山对外购盐的主要渠道从而被全部打掉,本来还有一条渠道是梁山四大酒店在负责,由八大探报头领在外采购,不过他们早都被连窝端掉,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这时候的梁山开始迅速缺盐,别说满足寨内几万兄弟的口味,即便是最基本的需求都难以满足,何况山上除去几万好汉,还有数量庞大的家眷,那种需求量非常恐怖,几天没有盐吃,人就会开始无精打采,难以提起精神来,食欲也逐渐没了,身体不好的人更是会迅速出现白发、水肿等各种疾病,时间越长,这种摧残会越可怕,直至身体彻底垮掉。

梁山上的头领此刻也终于意识到赵不凡封禁航路的用意,可惜眼下为时已晚,平日里不觉得盐重要,真到没有的时候,那才能感受到什么是可怕,尚且没能熬上几天,很多老弱妇孺已经开始出现疾病的征兆,山上头领为此争论不休,以周昂、韩存保、王焕和孙立等人为首的众多头领都力主尽快献降。

宋江也是束手无策,可他却着实不甘心,因为若是现在献降,那就只能服从赵不凡的安排,而他希望得到的是皇帝亲自下达的招安诏书,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成为手掌实权的大臣,才能牢牢掌控着麾下这批兄弟,而不是任由摆布。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愿就这么放弃,在与吴用仔细商议过后,决定派遣五千精锐人马走南山旱路进击,攻打梁山西南方的郓城县,意欲抢掠城里的食盐,在他们看来,打破郓城县应该不难。

可惜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切早就在闻焕章的计划之中。

早前赵不凡的打算是坚壁清野,直接让水泊周边成为荒无人烟的地方,但闻焕章顾忌百姓会遭难,提出了分而击之的策略,如今梁山派兵来袭击,他自然也是早有安排,而郓城不但是唯一有旱路通往梁山的地方,距离梁山也最近,当然更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早在梁山攻打寿张失败之后,栾廷玉和宣赞就秘密率领一千精锐步兵进驻了这里。

得知梁山匪寇果真是来抢攻郓城,栾廷玉和宣赞立刻就依令行事,由栾廷玉率兵主动在城外十里迎战,与梁山兵马在平原上打了小半个时辰,随后便迅速诈败撤退,一路逃到了郓城的东城门外。

郓城县令和县尉早前就得到过叮嘱,知道这是计谋,所以没有慌乱,带着地方兵马在城头射箭来协助他们退入城中。

梁山人马眼看着城门大开,只要顶着箭雨尾随败兵冲进城门,便可轻而易举地攻破郓城,哪会有半点犹豫,当下就直接发起了对郓城的全面进攻。

混世魔王樊瑞、飞天大圣李衮、八臂那吒项充三个头领带着两千刀盾兵率先突进,穆弘、孙立则分别率领中军和后军停留在城头射程之外,随时准备支援上去。

攻破郓城在望,梁山匪寇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密密麻麻地涌向城墙,个个争先恐后。

正在这时,城头突然射出一阵密集的火箭。

梁山人马尚且没能反应过来,许多火箭便纷纷落到地上,刹那之间,地面上那些黑漆漆的干草迅猛燃烧,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火势简直就像是决堤的洪流那般铺天盖地。

“啊!!火!!大火!!”

“这是火油!四处堆放的干草全都被浸泡过火油!”

“中计了!!啊!!救我!快救我!!”

各种惊恐的嘶喊响彻云霄,前军两千多刀盾兵瞬间被大火席卷,只有冲在最前的那部分人由于临近城墙,这才没有受大火袭击,混世魔王樊瑞也已经冲到城下,看到后边的惨象,发现身边没有起火,定神一看,这才发现城墙外围原来有条隔离带,所有可以燃烧的物品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所以大火才无法烧过来。

这时候的他心急万分,扯开嗓子便大吼大叫:“快冲到城下来,快冲到城下来!”

大火中的梁山兵马闻听叫喊,彷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往城下狂奔,在城墙脚下挤得水泄不通,而此时栾廷玉已经带着兵马回身死死守住城门通道,使得梁山人马全都被困在城墙脚下,进城又进不去,退又是火海,头上则是滚石檑木和秘籍的箭雨,一时间死伤惨重。

“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城头的郓城县令和县尉发动士兵大喊大叫,被逼入绝境的梁山人马哪还有选择,纷纷丢下兵器大声哭嚎。

“不要射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快让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

梁山匪寇全都崩溃了,扔掉兵器卷缩在城墙脚下,屠戮也终于停止。

与此同时,远处的中军和后军也被惨象吓得心胆俱寒,孙立和穆弘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就急忙下令撤退,可等他们转身的时候,这才发现后面也不知何时燃起了滔天大火。

宣赞带着百余骑兵呼啸奔驰,挥舞着火把,绕着圈地引燃浸泡过火油的干草,那大火形成一堵炽热的火墙,把大片旷野都包裹在内,可说是把他们给彻底关了起来,而且大火没有往外围的远处蔓延,反是往他们这边烧过来。

穆弘看到这一幕,吓得面色苍白,慌忙策马奔到孙立面前。

“孙头领,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孙立气急,怒声大骂:“我就说不能惹赵不凡,不如早点献降更好,你们非不信,现在好了,还能怎么办,后路已经被大火堵绝,只能往城墙那边冲!”

穆弘惊疑不定:“往城墙下面跑?那大火烧过来岂不是把我们活活烧死在城墙之下?”

孙立这时候也管不得穆弘的职位比他高了,瞪起双眼怒斥:“这郓城周边全是平原地势,遍布杂草和树木,再加上官兵提前撒上大量泡过火油的干草,所以大火才能烧得起来,但他们必然在外围清理出了隔离的空地,不然大火岂不是越烧越远,而城墙外围也必定有隔离地带,不然大火会绵延着烧到城池,官兵不可能那么笨!”

“你这么说起来,我们刚才追击官兵的时候,好像真是看到有一片土地上被铲得光秃秃的,如果当时能多斟酌就好了!”穆弘气恼地自责道。

“那时候正追着官兵,谁还能去想到这些,况且都已经追到了这里,还能停得下来?你喊上一声停,几千兵马瞬间就能停下?真要识破这个计谋,只可能是在官兵诈败的途中,我们冲到这里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孙立没好气地骂了一声,顾不得去管他,当下猛拍战马,大声嘶吼着让士兵往城墙脚下冲。

孙立的选择也是正确的,虽说惨败已经注定,但终究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至于往后面突围,那他们会更惨,当火海蔓延的时候,埋伏在隔离带之外的郓城县地方兵马已经全都拿起劲弩等待,虽说人数不多,战斗力也低,可等梁山匪寇乱七八糟地冲出火海,面对的就是劲弩,那冲出去多少就死多少……

第0196章 征服

孙立带着麾下兵马往城墙那边冲,穆弘也没有选择,紧紧跟在他身后,只想尽快逃离这片火海,由于胯下战马在大火中受了惊吓,疯狂乱窜,根本无法控制,两人迫于无奈,只得弃马狂奔。

不多久,他们凭借自身的武艺冲过城墙外边的隔离地带,来到城墙脚下,成功逃出了火海,而他们四周也早就挤满梁山匪寇,个个都已经丢下兵器,选择了跪地投降。

孙立迅速拍灭胳膊上的火苗子,抬头看看城头那些明晃晃的弓弩和悬着的滚石檑木,根本没有考虑,直接就扔下手中的竹节钢鞭和铁枪。旁边的穆弘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抬头望了一下城头,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扔出了手里的兵器。

很快,城门处开始收纳降兵,满脸乌黑的孙立和穆弘也沮丧地跟在士卒中间,慢慢跟着队伍挪动,等走过城门通道,孙立也看到了肃然静立的栾廷玉,脸上全是说不出的苦涩。

栾廷玉当然也看到了他,微笑着主动走了过来。

“师弟,真是好多年没见了!”

孙立苦涩一笑:“想不到师兄不仅武艺非凡,统兵打仗也这么厉害,我今天是彻底败得心服口服!“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计谋是赵大人和闻先生制定!”栾廷玉微笑着说。

孙立嘴唇颤动片刻,突地说道:“师兄,我是被迫落草,如果真到了人头落地的时候,能否保我妻儿的性命?”

“这……”栾廷玉略有犹豫,但随即就笑着反问:“你可愿意追随赵大人?”

“如果赵大人真能不计前嫌,不追究我的罪责,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孙立连连点头。

“那就不用我保你家小了,安心等待,赵大人定会亲自来找你,以你的本事也肯定得到重用,将来自然可以将功赎罪!”说完这番话,栾廷玉迅速退开,重新看向了其它的俘虏。

孙立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下,精神为之一振,跟着众多俘虏再度前行,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郓城之战胜利结束,五千梁山精锐在短短的时间里死去近两千人,余者全部投降,病尉迟孙立、没遮拦穆弘、混世魔王樊瑞、飞天大圣李衮、八臂那吒项充五个梁山头领被迫放弃抵抗,戴上沉重的脚镣和手镣进了大牢!

梁山内部本已是矛盾重重,很多头领都力主献降,连续的失败和食盐的断绝,也让绝大部分普通兵士都不想再打了,而郓城之战的惨败更是为他们带来沉重打击。

远在巨野县的赵不凡得到战报之后,心知此战必定成为压垮梁山的致命一击,便不在巨野过多逗留,带着武松和杨志等人返回了寿张,坐等梁山前来献降。

可哪想刚回到寿张城内,前脚迈进县衙,闻焕章后脚就找了过来。

“中书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赵不凡此时还刚巧走到后院的廊道,见闻焕章小跑着赶来,不由轻轻摇动手里的纸扇,没好气地看着他。

闻焕章是个纯粹的文人,半点武功都不会,眼下显然是跑了不少路,来到近前还仍旧喘着粗气。

看到他这模样,赵不凡忍不住翻着白眼笑骂:“焕章,我这赶了一夜的路,你好歹也让我休息片刻再来,看你这心急火燎的样子,莫非梁山匪寇还能翻天不成?”

闻焕章咽了口唾沫,让剧烈的喘息略微平静些,略带尴尬地说:“大……大人,不是属下多事,实在是鲁智深将军受伤了,属下不敢不报,若是出了事,属下可是担待不起!”

“鲁智深受伤?”赵不凡双眼微凝,手里的纸扇猛然一收。“他伤势有多重?”

“伤势不轻,但医官说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

赵不凡安下心来,皱眉问道:“那他怎么受的伤?”

闻焕章没有急着回答,深吸了口气,等气息完全平复,这才徐徐接过了话去。

“回大人,这件事确实很离奇,起初是鲁将军得到地方官府的捕快回报,说寿张西边的古城镇经过十几个陌生的外乡人,他们人人佩戴刀剑不说,还有辆马车同行,捕快要进行检查,这群人又拿出了禁军令牌,只说是有军机要务不准。因为大人对周边官府下达的命令是任何人经过哨卡都必须盘查,捕快察觉到不对,便一面让人秘密监视,一面跑到寿张来禀报。

鲁将军与属下在听取情报后觉得那些禁军有问题,便带着鲁将军的亲卫兵一同赶去拦截,对方当时仍旧出示禁军令牌,说是奉皇命执行绝密任务,属下认出那令牌是真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禁军令牌,是只有值守宫廷的禁军班直才有的班直令,当时也是有些举棋不定。

若是换作别人,那天恐怕真就被他吓到了,没人敢去搜查圣上的东西,属下也不敢,可那天带头的是鲁将军,他根本不管那么多,只说除了你的命令,谁的令牌都不好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查。这也全然出乎对方的预料,他们随即就拔出刀剑与鲁将军等人打了起来。

当时那些人的武功都很高,特别是为首那人极端厉害,甚至依属下感觉,那个头领的武功还在鲁将军之上,幸好我们带过去的人比较多,而且全是鲁将军的亲卫,武功都不错,所以才能压制他们,当时鲁将军也打得发了狂,采取了两败俱伤的打法,拼着被对方的回旋弯刀杀伤,也重创了那群人的头领。

此后那头领带着残存的人迅速逃跑,我们见鲁将军受伤严重,也没敢继续追,在发现马车上藏着三百多斤食盐后,猜测这些人恐怕与梁山匪寇有关联,所以立刻就退回寿张县城。地方官府的捕快随后寻着那群人的来路追查了下去,但根据今晨传回的消息来看,他们尚且只追踪到开德府的濮阳,只知这群人是在濮阳采购的食盐,但具体什么来路却全然没有线索。”

赵不凡听得眉头紧皱。

这些年鲁智深在北疆操练兵马,平日里也是专研武艺,实力比起当年还有进步,可照闻焕章的说法,显然对方的武艺还在鲁智深之上,甚至能在他发狂的情况下压制他,那么对方的实力至少也是非常接近史文恭,可鲁智深发起狂来也能伤到那个人,那就说明那个人的武功也不可能比史文恭高出太多,也就是说这人与史文恭在伯仲之间,梁山上还有这样的头领?

心中一番盘算,赵不凡隐隐感觉这些人不是来自梁山,不由顺手展开了纸扇,轻轻摇动着问说:“你们当时有没有找到些有用的线索?那马车里除了食盐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有!死去的人中似乎有个小头目,我们从他身上找到两块令牌,但属下也不知道是哪儿的令牌!”说着,闻焕章就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精致的令牌,一块黑得发亮,镶嵌着金边,中间刻着个怪模怪样的鬼字,另一块则显得普普通通,上面写着万盛两个字。

那个万盛的令牌,赵不凡也看不明白,但鬼字令可是亲眼见过,那是鬼卒十二小鬼的标志,令牌的周边镶嵌着金边,那就说明这人是金鬼,虽说鬼卒的十二小鬼已经被干掉好几个,红鬼雪玲也脱离了鬼卒,如今究竟有多少小鬼还不知道,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摆明就是童贯在暗中插手,而且还是想秘密给梁山匪寇送盐。

童贯!!

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赵不凡眼中的狠厉已是肉眼可见。

旁边的闻焕章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安静地等待。

片刻之后,赵不凡把两枚令牌收入怀中,淡淡说道:“闻先生,你再派人通传各地官府,让他们接下来要继续加派人手,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在所有通路安设严密的哨卡,但凡意图接近梁山周边的人都必须严查,若是有谁漏了食盐通过,那将来我攻破梁山,拷问出食盐的来历,得知是从谁的地盘上漏过去,谁就担当全责,我不管他是什么背景,不管是哪方势力的人,我只知道出征之前圣上曾说过,无论谁不听令,我都可以先斩后奏!”

“属下明白!”闻焕章躬身应命。

…………

赵不凡手里的圣旨就如同尚方宝剑,逼得地方官府无不是全力以赴,生怕出现半点差错,那些地方上的官员哪怕是往日里不和,现在也不得不紧密合作,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

这样的局面下,地方上的厢兵、捕快等所有力量都被调用起来,自然是把梁山封得水泄不通。

如此又过了许久,眼看已是四月下旬,梁山匪寇终究是撑不住了,山上疾病蔓延,形势危急,头领们还要好些,终究有优待,而普通喽啰若非面黄肌瘦,便是出现水肿早衰,负责打探的斥候已经时常看到成批的喽啰逃散,赵不凡也从那些被抓到的逃散人员口中得知,梁山上的头领已经在商量献降的事宜。

不久,宋江派遣周昂送来请降书,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赵不凡以朝廷的名义张榜四方,公开接受他们的献降。

赵不凡知道他们是担心献降之后会惨遭屠戮,提出这样的条件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毫不犹豫就应允了要求,还立刻让闻焕章当着周昂的面就起草公文,把这件事公开宣告到周边各大府州。如此一来,自然就不可能再言而无信,梁山头领也都安下心来,约定在五月初一正午,由宋江和吴用带着众多头领率先来寿张县城东门外呈递降书。

一切就此定下,等到了受降这天,赵不凡也是再度穿上白虎吞云甲,披上龙纹战袍,亲自带着大批军士在东城外列阵等候。

午时一刻,宋江带着麾下的梁山头领徐徐出现在视野,他们策马行至五百步之外便主动下马,在众多官兵的注目中齐齐扔掉手里的兵刃,徒步走了过来,领头的宋江更是亲自捧着降书,面容肃穆。

看到这一幕,赵不凡笑了,轻轻拉动马缰,控制住不太安静的战马,静静等待他们走到近前。

“报!!!!”

突然,几匹快马从东北边奔驰而来,那高亢的嘶喊声让赵不凡的眉头瞬间皱紧,已经走到两百步之外的宋江等梁山头领也顿住了脚步。

来人显然是散落在外的斥候,他们看也没看众多梁山头领,径自飞奔到赵不凡身前。

“启禀大人,梁山头领黑旋风李逵与丧门神鲍旭带着众多悍匪冲入村庄,大肆乱杀,抢掠食盐,已经连续屠戮两个村子,目前正赶往东平村附近,他们还放言说抢到食盐就能让梁山不再献降,可以与大人决一死战,甚至枉言要砍了大人的头,属下不知是否有诈,因而赶来禀告大人!”

这话在寂静的旷野中传出很远,赵不凡高坐在战马上,沉默着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向了远处的宋江。

梁山头领齐齐变色。

为首的宋江嘴唇颤动,黝黑的脸上闪过许久的复杂,最终却是一声长叹。

“这两个莽汉,竟然还真的去做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再度睁开的时候,人已是迈着碎步快速前行,独自来到近前,深深地伏跪在地,埋着头用双手呈递出降书,高声大喊。

“梁山宋江带众家兄弟诚心请降,望大人怜悯我等皆是为这世道所迫,宽容我等为求生存犯下的罪孽!”

史文恭转头看了赵不凡一眼,得到示意,当即翻身下马,面容肃穆地走上前去接过了降书。

自此,尘埃落定!

赵不凡也放下心来,微笑着轻轻出声:“宋公明,我该如何理解这李逵和鲍旭的行为?”

宋江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高声回应:“鲍旭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杀人,原本在枯树山落草,他说曾劫掠过中书大人,彼此结仇,心知不能幸免,因而反对献降,今晨他与李逵以死相逼,意欲迫使我等放弃献降之举,但没能成功,小人本已喝止住李逵,可鲍旭却怂恿李逵去屠村抢盐,打算以此胁迫,我等那时出发在即,没有过多理会,没想他二人胁迫不成,竟然真的屠村泄愤!”

赵不凡似笑非笑,轻声询问。

“那你认为我现在该怎么处置二人?”

第0197章 三条大罪

森冷的官军阵前,宋江深深地伏跪在地上,面对赵不凡的询问,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高声回应:“宋江既已带着众兄弟请降,中书大人也已接受,那宋江等人就已经是良民之身,屠村之事自然应当听从大人定夺!”

好聪明的宋江,真是半点把柄都不让人抓到。

赵不凡心中暗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再度睁开时,心中已是有了决定,厉声喝道:“卢俊义,史文恭,武松,杨志!命你四人立刻带近卫营骑兵赶赴东平村,务必救得东平村百姓,但凡参加屠戮村民的人,一律斩杀!”

“是!”

卢俊义等人火速应命而去,这简短的变故也没能影响到大局,献降仪式很快完成,众多梁山头领也跟着大军进入寿张县城安顿下来,雄踞郓州多年的梁山悍匪终于被彻底平定。

相比起胜利的喜悦,缴获的战利品反而更加让赵不凡高兴,三千多匹幸存的战马,价值四百多万贯的金银珠宝和铜钱,堆积满仓的粮食兵甲等各种物资,真是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战利品当然也不会据实上报,若是让朝廷收回国库,等将来再分拨出来,那最少有一半要落入各级官员的手中,岂不是自找没趣,所以在经过仔细权衡后,赵不凡在书写奏章时,把四百多万贯财物报成一百五十万贯,战马和兵甲虽然是据实上报,但却也请求皇帝把这些军用物资又调拨给霸州留屯禁军。

至于粮食,赵不凡没打算拿走,一是实在太多,不方便运输,二是看到水泊周边百姓生存艰难,这场剿匪战事又严重耽误了他们的春耕,所以请旨开仓放粮,希望把粮食和布匹等杂七杂八的物资都分发到周边百姓的手中,让他们能安稳度日。

这封长长的奏折也快马加鞭送到了东京,迅速呈递到了延福宫。

“梁总管!!梁总管!!”

一个小黄门太监迈着碎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快速前行,嘴里大喊大叫,手中还挥舞着密封好的奏折。

梁师成本来正在湖边垂钓,眼看着鱼钩有了动静,哪想就被小黄门的喊叫声给惊扰,鱼儿瞬间就没了踪影,当下气得脸色铁青,回头怒斥:“你鬼吼鬼叫地意欲何为?不知道会惊扰咱家的鱼儿?”

小黄门被他斥得顿住了脚步,可想到手里奏折的重要性,也顾不得许多,怯怯地说:“总管大人,不是小的故意要搅您的兴致,是赵中书派人传来了加急奏折,希望梁总管尽快转呈给圣上!”

听到这话,梁师成脸色急变,也顾不得再管自己的鱼了。

“加急奏折?怎么回事?打败仗了?赵不凡怎么样?”

说着,没等小黄门回话,他已是先急得一把抢过奏折,叹息着自言自语:“赵不凡啊赵不凡!你好好的河北东路宣抚使不做,非要逞能,跑去讨什么梁山,现在好了,被童贯摆上一道,吃了败仗,少不了要贬官挨罚,何必呢?眼下你遭了难,咱家收了你那么多孝敬,也不能一点都不帮你,真是给咱家找事!”

旁边的小黄门太监一听,顿时连连摆手:“梁总管,不是打败仗了,那传信的人说是打胜了,梁山匪患已经完全平定,俘虏匪寇及其家眷几万人,缴获的钱粮物资也极多!”

“什么?”

梁师成目瞪口呆,手里的加密奏折“啪”地落到了地上。

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捡起奏折,仍旧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小黄门。

“你确定是打胜了?你确定赵不凡带着五千人就平定了梁山匪患?”

小黄门太监点点头:“那传信的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竟然真的打赢了?”

梁师成木然半晌,突地就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拿着奏折就跑,尖细而老迈的嗓音里充满兴奋。“这可是好事,赵不凡平日里对咱家这些人都礼敬有加,是个很识趣的人,如今又展露出这等真本事,可说是既能稳定江山社稷,又能识趣懂事,正是栋梁之才,咱家以后也定然要多出些力来支持他。”

由于今天不是梁师成当值,所以他并没有跟在皇帝身边,但他在宫里耳目众多,自然是知道皇帝在哪里,当下就径自去了会宁殿北边的石山。

这座石山是延福宫内非常特别的一处建筑,全由巨石搭建,不但气势恢弘,更有巧夺天工之美妙,而且山上还建有一殿二亭,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和层亭,皇帝赵佶收集的奇石也多是存放在这里。

近日赵佶刚得到些江南朱勔敬献过来的珍奇异石,爱不释手,几乎都待在这山上,梁师成走进翠微殿的时候,他也正半躺在胡床上把玩着一块造型奇异的石头,从脚步声听出梁师成来了,他也不曾转移目光,仍旧端量着手里的石头。

“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几日?”

梁师成闻声,连忙加快脚步走到近前:“陛下,郓州来消息了!”

“郓州?”赵佶目光微凝,瞬间抬起头来:“赵不凡人没事吧?”

梁师成一愣,这才发现他还真不知道赵不凡本人有没有事,不过想到既然是打了胜仗,还写了奏折过来,理当没有大碍,当下便出声回说:“回陛下,人应该没什么事,他还写了封奏折过来,传讯说……”

哪想话没说完,赵佶已是猛地坐起身来,抢过话道:“人没事就好,打输了就打输了,他带去的人确实太少,此番也算是长长教训,让他以后不至于那么争强好胜,他毕竟还年轻,吃些亏才能成长起来,若肯早些听从童贯的建议,何至于有今日?你赶紧代朕草拟圣旨,宣他回京,让他不要一错再错就行,只要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朕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朕与皇后都是真心喜爱他,朕也相信他有着赤诚的报国之心,连他在北疆暗地里扩兵都默许了,自然更不会为这件事把他怎么样,最多也就是暂时削去官职,略作惩戒来让群臣和天下人都心服,顺便也让他好好回京反思一段时日,等这件事过去了,将来再重新提拔任用便是,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随着皇帝赵佶说出这么一通话来,梁师成反而有些不知该怎么张口了,如果现在马上就报捷,直来直去,那就等于是立刻驳了赵佶的面子,让赵佶很是尴尬,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哪会做这种不讨喜的事。可若是不说,等皇帝赵佶晚些得知事实,肯定又要怪罪,因而就只是静静侍立在旁,默不做声。

赵佶本来已经把注意力重新转回手中的异石上,可察觉到梁师成没走,不由皱起了眉头,诧异地看向他:“怎么回事?朕不是让你去草拟圣旨?怎么还站在这里?”

眼下皇帝赵佶主动开口询问,情况又与刚才不同,已经多了些委婉,不比直来直去那么冲撞,至少不会让赵佶那么难堪,而梁师成等得也是这个,当下就顺着他的询问回说:“陛下,或许是老奴刚才没有表达清楚,让陛下误会了,其实赵不凡没有打输,他打赢了,而且彻底平定了梁山匪患,俘虏的匪寇及家眷多达几万人!”

“打赢了?”赵佶彻底呆滞,连手上的奇石掉了也不曾注意。

“陛下?陛下?”

梁师成轻轻呼唤,把赵佶给唤回了神来。

刹那间,反应过来的赵佶激动不已,直接从胡床上蹿了起来,伸手急问:“奏折呢?”

梁师成不敢怠慢,当下就把奏折递了过去。

皇帝赵佶三五几下拆了封,迅速展开长长的奏折读了起来,神色也是越来越振奋,等迅速浏览一遍,已是高兴地拍案而起:“我大宋还真出了个霍去病啊!好!很好!”

说着,他顺手把奏折递还给梁师成,高兴地接道:“你马上就代朕草拟圣旨回复赵不凡,他的请旨全都准了,那些缴获的物资发放给百姓也是好事,他们本已饱受盗匪肆虐之苦,此番用缴获的物资来安抚,朝廷便不用再调拨赈灾钱粮,而且还能彰显朝廷的恩惠,让百姓爱戴于朕,正是一举多得,你再添加一句,他缴获的钱财若非罕有的至宝,那就都不用上缴国库,可分一部分用于安抚当地百姓,余者就用于犒赏北疆将士,那些有功的将士也让他尽快呈报上来,该封官的就封官!”

“老奴这就去办!”梁师成知道赵佶正在兴头上,当即就急急转身去了。

第二天清晨,皇帝赵佶在上朝时仍旧难以掩饰喜色,群臣都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为什么事这么高兴,等群臣相继奏完事务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赵佶马上就宣布了郓州大捷的喜讯。

刹那间,满朝文武无不震惊,大殿之内更是有短暂的静默。

“真的赢了?”

蔡京、童贯、高俅、王黼、刘仲武……

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个派系,不管是奸臣还是良将,每个人心中都闪现出这个疑问。

即便是朱伯材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五千人就平定梁山?梁山主动献降?俘虏几万人?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率先发出恭贺之声,大殿之内很快就响起群臣的窃窃私语,老辣的蔡京更是略带嘲讽地瞥了童贯一眼,趁机出列大肆恭维皇帝赵佶,说了好长一通“明君恩威遍布四海”之类的话。

皇帝赵佶虽然心知他是在拍马屁,可如今正沉浸在灭除匪患的喜悦之中,自然也是乐意听他说。

可惜童贯一党的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特别是为首的童贯更是觉得脸颊发烫,感觉文武看向他的目光都有暗暗嘲笑的意思,他本是故意坑害赵不凡,哪想不但没能害到人,反而是让别人立了大功,他的脸面自然是挂不住,哪怕别的文武大臣没有这个意思,他恐怕也会这么感觉。

特别是蔡京在恭维皇帝和赵不凡的同时,明里暗里也都在嘲讽他,着实让他有些恼羞成怒,等蔡京说完,他立刻就出列奏道:“启禀圣上,臣以为赵中书虽说平叛有功,但做法却着实不可取,那些梁山匪寇本是叛贼,理当重拳出击,尽数斩杀以威慑世人,让天下人再不敢随意作乱,怎么反而收降纳叛?圣上在赵中书临行前赐予了他战时独断的权利,但并不意味着他为了胜利便能随意妄为。

赵中书领兵出征是代表朝廷,讨伐盗匪一是为民除害,二也是为了震慑别的乱臣贼子,而他为了战功竟然选择收纳叛贼,不但有损朝廷威严,更不能震慑乱臣贼子,所得胜利也不过是凭借天子之威慑服盗匪,用高官厚禄来诱惑盗贼投降,根本没有起到威慑世人的作用,将来岂不是人人都心存侥幸,用造反来逼迫朝廷招安?

因而臣以为赵中书此战不但无功,甚至有三条大罪!其一,他为求战功,不惜收降纳叛,犯下争功之罪!其二,他滥用圣上赐予的权力,不以剿灭盗匪为目的,反而只管个人战功,犯下以权谋私之罪!其三,收降纳叛,有损朝廷威严,犯下平叛不利之罪,还请圣上明鉴!”

这番话一出,皇帝赵佶皱起了眉头,显得不太高兴,但细细一想,若是什么盗匪都招降,确实也有隐忧,会使得乱臣贼子都争相效仿,反正投降还有官做,绿林好汉自然就更加妄为。

蔡京发现皇帝赵佶的脸色有变化,瞬间就站了出来,怒声喝斥童贯:“童大人,你说得倒是轻巧,赵不凡仅仅只带着五千人,若是不采用些策略,如何平叛?况且赵不凡也不是没有斩杀贼寇,你不曾听到刚才圣上说过,赵不凡率兵厮杀数场,前后总计斩杀叛贼近万?如此恩威并施正是平叛的上佳策略,自古有之,即便我大宋也是有先例,大人执掌枢密院,深明兵事,如何不知?此番硬是栽赃三条莫须有的罪名,用意何在?”

这番话一出,龙椅上的赵佶瞬间明白过来,逐渐意识到自己被童贯把思绪给带偏了,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任何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童贯刚才所言虽说有些道理,但明显有鱼骨头里挑刺的嫌疑,而他早前就处处针对赵不凡,看来童贯与赵不凡之间远不是寻常的不和那么简单。童贯是深明朕心意的人,可他明知朕有心培养赵不凡崛起,用以接替老迈的蔡京,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地作梗?难道两人间有朕不知道的深仇大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皇帝赵佶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

第0198章 帝王心

偌大的垂拱殿之内,满朝文武都在听着蔡京与童贯互相抨击的声音,端坐龙椅上的皇帝赵佶也罕有地没出声,若是往常,他恐怕早就大怒喝止,拂袖而去,但今天却只是眯着眼睛静静旁观,不知在想着什么。

可此时仍旧在争吵中的童贯和蔡京却毫无所觉,群臣也被他们所吸引,没人去注意皇帝的脸色。

“蔡太师,你身为当朝太师,手握相权,今日却不能秉公办事,百般维护赵不凡,庇护他的过错,是否有些让人疑惑?”

“童大人好大的官威,顺了你的意就是秉公办事,不顺你的意就是庇护过错?赵不凡对梁山贼寇恩威并施,以区区五千兵马荡平迟迟不能剿灭的数万悍匪,可说有名将之才,童大人不鼓励嘉奖,反而胡乱安插罪名,我倒是想问问你童大人居心何在?”

“一派胡言,赵不凡何德何能?不过是以陛下声威和高官厚禄来诱惑盗匪投降罢了,怎么谈得上名将?”

两人话赶话地说得这里,语速都是越来越快,蔡京眼中有微不可查的寒光一闪而过:“童贯,你三番五次针对赵不凡,着实让人疑惑,莫非是嫉贤妒能?这是否有些失了身份?”

“笑话!我童贯驰骋沙场的时候,赵不凡还在哪里?他此役不过就是依靠天子之威和高官厚禄来诱惑盗匪,耍得不过是些奸猾手段,换谁去不成?区区匪寇不过抬手间就能平定,我怎会嫉妒他这点微末之功?”

“噢?这么大口气?”蔡京笑了,他不断在争吵中激怒童贯,始终绕着赵不凡打胜仗来说,可算是把童贯带入了圈套里,当下不疾不徐地笑着接道:“当今大宋境内已有三大寇各自为祸一方,梁山宋江祸害山东之地,沁源田虎祸害河北西路,淮西王庆祸害襄樊,早前地方官府久久不能剿灭,以致养虎为患。眼下那淮西王庆四处烧杀抢掠,招兵买马,也是在房山附近聚集了几万人之众,似乎已经有攻略州郡的想法,周边府州无不是惶恐不安,不如便由童大人前去平叛?”

糟了!

童贯反应过来,感觉非常不妙。

正要张口,蔡京却已是再度抢先笑道:“童大人,当初你提议让赵不凡率领京城周边府州的八大都监前往征讨,可赵不凡没领情,只带北疆五千人前往,辜负了你的好意。眼下平定了叛乱,童大人又觉得他是凭借高官厚禄来诱惑盗贼,投机取巧,毫无寸功,剿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不如就由童大人统帅八大都监前去剿灭淮西王庆?不然何以服众?”

“你……”童贯瞬间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童大人莫非不愿意?阁下执掌枢密院,掌管军机要务,平定盗匪自然是分内之责,既然阁下平定匪寇轻而易举,为何不一展本事,为陛下分忧,为大宋尽忠,难道是有心任由匪寇坐大不成?”蔡京越说越严厉,到最后已是充满质问之意。

童贯哑口无言,脸色青得发紫,可说是跟当初的蔡京和赵不凡一样,有苦也难言。

若是现在说出八都监的问题,那等同于明着承认他就是要阴谋坑杀赵不凡。

如今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若是主动承认谋害朝廷命官,那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哪怕皇帝赵佶不想杀他,也会被局势逼得不得不杀,不然等同于明着允许朝臣互相坑害,后果根本无法承受!

此时的皇帝赵佶已经看出很多问题来,似乎在心里做出了权衡,突地出声道:“童国公,朕以为蔡太师所言有理,既然你认为赵不凡平定梁山一役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指出三条大罪,也认为讨匪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你自然要拿出凭据来让众人信服,何况这平定匪患本就是你的分内之责,不如便由你统帅八都监的兵马去征讨淮西王庆,灭除匪患!”

童贯慌了,急声回应:“陛下,臣以为八大都监驻守开封府周边地区,不宜妄动,还是调遣西军精锐前往讨贼更好,臣必定击破匪寇,振奋朝廷声威!”

“行,可带五千人,一个不能多,西军承担防备西夏的重任,不能妄动!”皇帝赵佶冷声回应,只把当初童贯胁迫赵不凡的原话送还给了他。

“唰!”童贯的脸色瞬间白得可怕。

他知道,皇帝已经看明白一切,正处于愤怒之中!

童贯再不敢多说,慌忙跪地应承:“陛下息怒,臣定然尽快带八都监前往平叛!”

赵佶看也不看,径自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恼怒的话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

“你们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

朝议散去,皇帝赵佶在梁师成的陪伴下徐徐走入了文德殿,此时的赵佶明显心情很不好,面色阴沉地坐到了龙榻上。

梁师成跟随赵佶多年,自然很了解他,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因而一句话没说,当宫女端着茶水过来,他也是主动接到手里,亲自端着茶水小心翼翼地放到桌案上。

赵佶端起茶碗来“咕噜咕噜”地漱过口后,示意宫女把茶碗端走,这才深吸口气问道:“梁师成,童贯与赵不凡什么时候结的怨?因为什么结的怨?怎么闹得这般厉害?你可别给朕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梁师成慌忙躬身回应:“皇上,老奴确实对两人交恶的事有所耳闻,但所知确实不多,只知道赵不凡刚在北疆崛起的时候,承蒙蔡京很多照顾,或许是私下里过分得罪了童大人吧!”

“这么说来,赵不凡与童贯之间的矛盾还是因朕而起?”皇帝赵佶若有所思。

梁师成没有吭声,但他心里很清楚皇帝赵佶说的是什么。

早在赵佶刚登基的时候,新旧党争极其剧烈,更有反对他登基的诸多皇室成员和文武大臣暗暗把持朝政,外戚势力也蠢蠢欲动,形势可说是极其复杂,后来向太后为避免动摇江山社稷,主动把大权交给赵佶,彻底打掉外戚势力的幻想。

此后,赵佶先是利用新旧党争来把反对他登基的大臣全都排挤出权力核心,然后才回头处理最难解决的新旧两党之争,当时为了解决这个遗留问题,赵佶启用了蔡京及很多支持蔡京的人,其中也包括童贯。

可没想解决了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后,蔡京一党又变得有些失控,他们的权势越来越大,成为极大威胁,所以赵佶又暗暗扶持了众多文臣武将,其中就包括张叔夜和张克公等人,并最终削弱了蔡京的权势,把他贬到杭州闲居。

张叔夜和张克公等一大批扶持起来的文武虽说是忠臣良将,但他们又缺乏掌控朝堂的能力,无法达成平衡朝堂的任务,原本属于蔡京支持者的童贯等人各自为政,彼此争斗不休,使朝廷再度陷入混乱。

作为皇帝,不怕臣下争斗,最怕混乱地争斗,赵佶也是如此,他渐渐无法控制复杂的朝廷形势,不得已之下,只能重新启用蔡京为相,而再度执掌权柄的蔡京也很快就把混乱的朝廷梳理完毕,形成五大势力彼此制衡的局面,分别是宦官势力、童贯势力、蔡京势力、中立势力和少数清流官员。

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蔡京也极有手段,他想方设法地让后两个势力的人身居要害之地,只要这些人不惹他蔡京,那他就竭力保住他们不轻易遭到迫害,用这些人来保证大宋安稳。宦官势力则任由他们高高在上,只要不直接干涉朝政,那就采取拉拢交好的方式让他们安于敛财享乐,从而使得主要权利争斗集中在他与童贯两方。

如此一来,朝廷就进入稳定时期,这也是皇帝赵佶想要看到的局面,可以说蔡京与童贯之间的关系破裂,矛盾的加重,不仅仅是两人都有争权之心,越争越收不住手,同样也有皇帝赵佶暗中掌控的原因,赵不凡也是那个时候在北疆崭露头角。

眼下梁师成推测赵不凡与童贯的矛盾是因为赵不凡最初选择依附蔡京而起,皇帝赵佶自然也就认为,那是因为他当时有意让蔡京重掌权柄,从而才使得赵不凡卷入争斗,慢慢与童贯结怨。

想到这些,赵佶闷了许久,悠悠地叹了口气。

“赵不凡是那个人的亲传弟子,朕与皇后也是极为喜爱,如今他与童贯结怨,朕也确实有些责任,但朕要保住赵家江山,不得不为,今后多加补偿他便是了!”

梁师成不好针对这件事多话,迅速转移了话题:“陛下心怀仁义,体谅臣下,正是一代明君,哪有责任之说,今日又惩戒了童贯,让他也尝尝被胁迫的滋味,已然是给予赵不凡足够的恩义了!”

听梁师成说起今天的事,赵佶心里的气又是不打一处来。

“我不仅仅是气童贯坑害赵不凡,更气蔡京欺骗朕,朕心知他当初推荐八大都监是为了平衡京师附近的驻军守备,避免军权太过集中,可从今天的局面看来,他推荐的这八个都监显然有问题,恐怕就是些凑数的酒囊饭袋。可当初赵不凡出征前,朕还苦劝赵不凡带八都监去讨贼,当着满朝文武说他们文武双全,你让朕这张脸往哪儿搁?

更可恶的就是童贯,他已经知道朕有心培养赵不凡,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而且在明知八大都监有问题的情况下,还竭力向我推举,设局胁迫赵不凡,这岂不是摆明了戏弄于朕?可曾把朕放在眼里?朕觉得就是往日里对他们太好了,太宽容了,这才导致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朕不说,还玩出花样来,公然戏弄于朕,这次让童贯出征,就是要好好惩戒一番!”

这话让梁师成听得有些疑惑:“陛下若是想惩治童贯,何不直接揭穿,那不是省事很多?”

赵佶眼睛一瞪,没好气地道:“朕若是真的揭穿了他,他还有活路?阴谋迫害朝廷重臣外加欺君之罪,若是当着满朝文武公开,朕不杀他还怎么服众,还怎么驾驭群臣?那明天蔡京派人直接杀到童贯府上,朕是不是也只能眼看着,随他们乱来?”

说着,赵佶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跟随自己多年的梁师成,无奈地道:“童贯与蔡京终究有功,如果当年没有他们,朕这江山也坐不稳,彼此相交这么多年,朕自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朕怎么会杀他们,况且童贯对朕也是忠心耿耿,多年来南征北战,功劳不小,手中又握有军权,哪里是说动就能动。

自朕登基以来,先是有权臣不满朕登基为帝,与朕斗得天翻地覆,随后又是先帝遗留的党争问题搅得朕精疲力尽,如今的朝堂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形势明朗,几方势力互相制衡,可算是让朕过了些安稳日子,实在不想折腾了,近来扶持蔡攸等人限制蔡京,也不过是想让蔡攸取代年迈的蔡京罢了,蔡京终究已经老了,总要有人接替他!”

梁师成轻叹一声。

“陛下近来不是想扶持赵不凡接替蔡京吗?怎么又有意纵容蔡攸那个不孝子呢?”

赵佶摇了摇头:“赵不凡很聪明,可他太年轻了,统兵打仗确实可以,但你确定他坐得稳蔡京的位置?那张叔夜也能征善战,当初朕也扶持过他,可他上来之后给朕搞成什么样?他确实看到很多问题,迅猛革新,朕最初何尝不支持他,连他说不准你梁师成代朕起草圣旨,不能有先盖大印后填文字的圣旨或公文存在,朕不是也允诺了?

结果呢?不但朕忙得整日连歇口气的时辰都没有,反而惹出天大的动乱来,各地官员联名上奏,朝中大臣整日怨声载道,杀头都杀得手软,最后改变了什么?他要整顿吏治,朕也没有意见,还勒令你都收手,不准再悄悄敛财,可他张叔夜至少要解决好后续问题,惩治是好事,可怎么能让朝廷事务都没法正常运转?

当年的税收下降五层之多,连军费都难以开支,满朝文武乱成一团,让朕怎么收场?如果不是紧急召回蔡京为相,恐怕这天下早就乱套了。后来蔡京稳定政局,朕又给他机会,本意是希望他能起些制衡的作用,结果他却反被蔡京抓到把柄,把自己弄得不上不下,朕知他是个忠臣良将,怕他死在争斗中,这才让他去做海州的知州。

如今的赵不凡又与张叔夜何其相似,虽说他更加年轻,统军打仗也有天分,人更是很聪明,可他终究还需要磨练,而蔡攸就是最好的过渡人选,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能讨朕开心,也知道朕要的是什么,他有办法制衡各方势力,让江山稳定,让朕能安安心心地吟诗作画,过几天舒心日子,这就够了!”

第0200章 权知开封府

焦挺传来的消息并不让赵不凡感到意外,童贯率领八大都监去征讨王庆,原本就注定了必败无疑,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八大都监这种被蔡京招来凑数的酒囊饭袋能带出什么兵来。

如果让他们到青楼里奋勇厮杀,那自然是当仁不让,个个都是精兵悍将,必然有舍我其谁的气势,可面对淮西大寇王庆麾下的悍匪,那就是乖巧的小绵羊,岂不是随便人家玩弄?

临时统帅这样的兵马出征,别说他童贯,即便是孙武再生,白起复活,那也是白搭,穿上战甲跑几里路都费劲的军士,怎么指望他们上阵杀敌。

早前听说童贯率领八大都监奉命出征淮西时,赵不凡就明白这是皇帝赵佶已经看穿前因后果,有意惩戒童贯,同时也是在表达愤怒,是通过对童贯的惩戒来震慑满朝文武,告诉众臣做事要有底线,不能逾越他心中的底线。

因此,眼下童贯在淮西大败丝毫不让赵不凡意外,真正让他疑惑的是童贯为什么会差点被杀,作为一个太监,童贯能执掌军权这么多年,打那么多胜仗,排挤掉那么多人,能力并不是那么不堪,在事前就知道会兵败的情况下,王庆麾下的人还是差点杀掉他,确实有些怪异,按说应该是及时逃走才比较合理。

可惜眼下也只能是怀疑,难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焦挺走后,赵不凡独自在海边伫立良久,直到周身都覆盖上厚厚的积雪,这才漫步返回东仙港的住地,没想刚踏入宅院,却见尚昆阳与公孙胜在切磋武功,宋江和吴用则在旁边观看,连宋江的亲弟弟宋清和徒弟孔明、孔亮也都在。

赵不凡没有打扰它们,安静地站在旁边观看。

这公孙胜本是辽国蓟州的汉人,拜二仙山的罗真人为师,是个修道之人,不但聪敏博学,而且游历天下,常年在大宋境内走动,也是早年跟随晁盖劫取生辰纲的七人之一,同时他的武功也很特殊,唤做五雷天罡正法,可以祸乱人的心神,让人产生幻觉,配合他暗藏的戏法手段,往往会杀人于无形。

这种武功秘技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黄裳自创的九阴真经也有摄魂篇,其中就有许多类似的秘术,但这类法门有非常多的缺陷,若是被人破解,更是会严重伤害到自己,所以赵不凡虽然也学了,但一直都不太看重,而且黄裳也曾亲口叮嘱过,说这类秘术能不用就别用,用多了对武学修为没有好处。

此刻,尚昆阳就明显着了道,纵然把降龙十八掌使得刚猛,但完全没有章法,明显是被公孙胜玩弄在股掌之间,而且从尚昆阳时而空洞、时而惊惧的眼神看来,他已经产生幻觉。

看到这里,赵不凡轻描淡写地瞥了颇为自得的公孙胜一眼,突地出声。

“坚定意志,用心去看,你的武功比他强,好好感受劲力的运转流动,除此以外全是虚幻!”

这声音传入尚昆阳的耳中,彷如给他带来莫大的信心,那涣散的眼神渐渐凝实,越来越坚定,短短几招过后,突地仿似换了个人,刚猛无匹的降龙十八掌威力大增,打得公孙胜狼狈躲闪。

“砰!”

公孙胜避无可避,用手中的松纹古铜剑硬接了一掌,瞬间被震得倒退七八步才站稳,慌忙抱拳道:“尚帮主武功不凡,贫道甘拜下风!”

尚昆阳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感悟刚才的巨大收获。

宋江等人的目光随之看向了微笑静立的赵不凡。

公孙胜更是有些惊疑不定,奇怪地问说:“赵大人也懂道家法术?”

“道家武功我倒是了如指掌,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也略懂一二,即便是戏法也听说过不少,但法术可不曾见识过!”

赵不凡微笑着回了一句,没有揭穿他那哄人的法术说辞,但公孙胜自然是听明白了,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旁边的宋江和吴用等人已经迎上前来,纷纷作揖见礼。

看了他们一眼,赵不凡很快摆手:“行了,这些虚礼就免了,正好你们都在,我倒是想问你们一句,往常你们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可曾听说过万盛山庄?”

宋江和吴用等人彼此相视片刻,皆是摇了摇头。

唯独公孙胜思虑半晌,突地问说:“大人问的可是襄阳那个万盛山庄,庄主万千盛?”

“正是,不知你对万盛山庄了解多少?”赵不凡问说。

公孙胜也不着急,先把松纹古铜剑收回背上的剑鞘,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这才微笑着说:“看来这万盛山庄对赵大人很重要,贫道确实知道不少,全都可以告诉将军,但贫道也有一事相求。”

赵不凡笑了,咧嘴反问:“你又想让我放你回蓟州?”

公孙胜看赵不凡这语气,似乎也知道了结果,面露苦笑:“承蒙大人关照,梁山上的兄弟都已经安顿妥当,贫道也已经帮着安抚众兄弟的心,帮着宋头领说服他们今后好好为大人效力,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大人留着贫道在身边也没用,何不放贫道回蓟州安心修道呢?贫道保证终身不再踏入大宋半步!”

“什么叫终身不踏入大宋半步?”赵不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坚决地说道:“蓟州是幽云十六州之一,我志在必取,那里早晚是大宋的土地!”

“那贫道终身不离开二仙山,安心跟随罗真人隐居学道,赡养老母可好?”

“那你犯下的罪让谁来赎?”

“这……”

“你见多识广,今后就跟在我身边做幕僚,等你立功赎罪之后,是走是留由你自行决定,你也最好别动歪心思,我要杀你就在举手之间,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跑不掉!”说着,赵不凡突然盯着公孙胜的眼睛,趁着他毫无防备,默默运转九阴真经摄魂篇里的奇术,一放即收。

公孙胜的眼神有片刻的空洞,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旁边的宋江等人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清醒过来公孙胜满脸惊惧。

“大人,你……”

赵不凡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刚才说得没错!”

公孙胜的神色连续变幻,内心似乎也在挣扎。

过了许久,他长长一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大人,贫道愿意诚心效力十年,望大人十年后放贫道回山修道!”

“你诚心做事,我就绝不食言,我也早已秘密派人去接你的母亲!”赵不凡似笑非笑,但语气却是非常肯定。

公孙胜不再多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旁边的宋江和吴用都看得莫名其妙,他们并不知道刚才赵不凡对公孙胜做了什么,更不明白公孙胜为什么会在短短时间内态度大变,须知他早前可是一直都想着返回二仙山修道,心意非常坚决。

事实上刚才那是威慑,赵不凡对着公孙胜施展九阴真经里的上乘秘术,正是为了让公孙胜知道,他倚仗的那些奇功根本算不了什么,别说他公孙胜,即便是他师傅罗真人也远远不及,也就是说他别妄想依靠那些小手段能偷跑得掉。

公孙胜在权衡过后,这才决定用十年的光阴来赎罪。

旁边的宋江和吴用等人虽然看得迷惑不解,但眼看着公孙胜已经真心投诚,互相对视片刻,宋江黝黑的脸上也露出明显的忧虑,躬身问说:“赵大人,我等今后是否也作为幕僚效力十年?”

“你不是想做官吗?”赵不凡反问。

“这……”宋江略显尴尬,可眼下却不敢有半点不敬,更不敢表露半点恼怒,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说:“赵大人说笑了,小人也是一心为国,是想为大宋做点事!”

赵不凡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心里怎么想,自顾地说道:“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迫于形势给了你赎罪的机会,既然已经是这样,那我就希望你今后好好为百姓做点实事,但我也明言,我就是不放心你和吴用,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但我给你用行动证明的机会,你和吴用过些天就启程去皇城司任职,我岳父朱伯材会设法安置你们。

宋清和孔明、孔亮也都跟着你们去,至于你们的家人,我已经秘密安置到京城,在没有我的命令前,他们不得离开京城半步,等你们立功赎罪,以行动得到我信任,那么才能改变这一切,这已经是足够宽容,若不是迫于大宋如今的内忧外患,我根本不会接受你们献降,皇上早已诛灭你们三族,这点你们应该很清楚!”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宋江哪里会听不懂,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喜色,也看不出沮丧,只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今后定然好好做事!”

“行了,各自回去休息吧!”赵不凡摆摆手,转身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对了,今后有两条大忌给我记清楚,一条是疏远你过往那些梁山兄弟。一条是不准再违法乱纪,若是发现你还有私报密信,暗中联络勾结的行为,那就是数罪并罚,到时候如果被夷灭了三族,别怨我没给你机会!”

…………

此后不过几天,皇城司的高手就来接走了宋江和吴用五人,今后他们由朱伯材亲自管束,更随时处于皇城司探事的监视中,自然不可能再掀起风浪,赵不凡也算是完成了宋江与梁山降将间的彻底隔离。

这样一来,可说是完成了平稳过渡,眼下不动宋江,那么有些曾忠诚于宋江的梁山降将就不会异动,只知道宋江去京城当官了,会觉得是好事,从而安心管好自己。

那么等日子久了,宋江与梁山降将之间自然就会慢慢疏远,再加上日日对梁山降将进行引导和约束,恩威并施,早晚会让他们在内心深处不愿再提起过去的匪寇身份。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

此后赵不凡继续在东仙港住了半个月,眼看着时迁等谍报人员的秘密训练已经走上正轨,便悄悄传信给隐伏在沧州北部的何大野传信,让他派遣唐斌来东仙港,负责继续督促这支人马训练,而他自己则返回了盐山县的宣抚府。

经过几天的准备后,赵不凡叫上尚昆阳,准备秘密南下查探万盛山庄,因为那边似乎关系到童贯的很多秘密,所以他决定亲自查探,而且不打算让官方的人插手,所以只带上尚昆阳,希望利用丐帮的势力来查。

临行的前一天,赵不凡派人招来卢俊义等军中主要将领,准备安排好离开后的事务分管,没想刚刚在堂厅里坐下,门外却传来尖锐的高呼。

“圣旨到!!”

“圣旨?”刚刚坐下的赵不凡非常疑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怎么会来圣旨,眼下距离平定梁山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该封赏的都已经封赏,河北东路的大范围调动也全都完成,没理由又来圣旨。

虽说想不太明白,但圣旨还是要接的,赵不凡很快就站起身来,带着厅里的众多高层将官齐齐走出堂厅,来到院子里。

片刻后,众多禁卫班直蜂拥而进,迅速侍立在两侧,衣着华贵的梁师成则缓步从当中走了进来。

“哎呀,赵不凡,你这宣抚府也不说好好修葺,真是寒碜,太寒碜了,怎么都走到院子里还到处都是泥,府里的下人都做什么去了,你看把咱家这鞋子弄得多脏!”

“梁总管?”赵不凡真是罕有地惊住了,怎么也没想到是梁师成亲自来宣旨。

梁师成看他惊讶,老脸上露出笑容,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若是不认识的人,恐怕还以为这是个和善的老公公。

他与赵不凡彼此都很熟悉,自然没有太多客套,片刻的对望之后,他便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中书门下宣:知枢密事童贯兵败淮西,丧权辱国,朕已严加惩治,太师蔡京识人不明,所用八大都监无才无德,朕也略作惩戒,然两臣皆为国之肱骨,却仍有此等过错发生,可见朝臣监察之责乃重中之重,特宣中书舍人赵不凡回京,削去中书舍人之职,权知开封府,兼任御史中丞!河北东路宣抚府裁撤,驻军守备维持现有不变,钦此!

随着梁师成宣读圣旨,埋着头的赵不凡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瞬间升起太多的想法。

河北东路的军队整编和部署刚刚完成就让我回京,难道是存心要拿掉我军权?

莫名其妙让我回京做开封府知府,还兼任有名无实的御史中丞,虽说地位上升,可实权下降,究竟什么意思?

难道朝中出事了……

第0201章 不悔

赵不凡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轻轻卷起来握在手中,心里压抑着太多的疑惑。

站在他身前的梁师成可是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略微打量便看出他神色不太对劲,当下看了看四周,伸手示意:“赵大人,不如借一步说话!”

赵不凡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点头,跟着他走到稍远一些的僻静角落。

“赵大人,你可是认为陛下对你不满,所以调你执掌御史台,有意夺你兵权?准备治你?”梁师成压低声音问道。

赵不凡摸不清梁师成的意图,自然不会说实话,只是笑着摇摇头:“梁总管这话可是过了,我哪里敢质疑皇上,只是心中确实很疑惑,这无缘无故怎么就突然让我权知开封府,兼掌御史台?”

梁师成释然一笑,仿佛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翻着白眼说:“咱家就知道你会多想,临出发时皇上也怕你多想,这不才让咱家亲自来传旨吗?”

赵不凡疑惑地盯着梁师成的眼睛:“梁总管的意思是,皇上有特别用意?”

听到这话,梁师成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人,当确认没有人接近后,再度压低了声音。

“实不相瞒,早前皇上泄露了心意,隐约表露说想提拔你接替蔡太师,只是觉得你还年轻,从而想以蔡攸来作为过渡,但咱家这些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哪里不识得你好?既然黄上有这心意,咱家这些人思来想去,觉得不如顺水推舟,尽快促成此事,便大力向皇上说你的好。皇上斟酌了些时日,也是慢慢心动了,因而才提前调你回京,其实这也就是个过度,快则一两年,慢则两三年,你必定能入相!”

刹那间,赵不凡怔怔看着满脸好心的梁师成,心里把他骂了个半死。

可惜无论心里怎么暗恨,面子上却不能表露分毫,眼下梁师成主动示好,从常理上来说自然应该感激,可不敢泄露半点对军权的不舍,若是暴露了拥兵自重、巧夺权柄的图谋,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简短地权衡过后,赵不凡也没有别的办法,很快挤出笑容。

“梁总管,真是多谢你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今后若是入相,定有重谢,可是这御史中丞也没有油水,眼下纠察百官的事务都集中在门下省,由门下省的给事中协力共掌,我这御史中丞等同于是个谏官,只能卖弄些嘴皮子,而开封府又是天子脚下,也不敢过分,往后恐怕是要过些苦日子了!”

这番话一出,梁师成顿时瞪大眼睛,急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当咱家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不成,你与咱家相交莫逆,你不好,咱家又怎么好得起来,你都穷得叮当响,咱家又哪里来钱花?这道理咱家岂会不明白?你这御史中丞可是货真价实,皇上已经让门下省把纠察百官、监审刑罚的权利恢复给御史台,今后满朝文武谁敢不给你三分薄面?”

“当真?”赵不凡是真的惊讶了,御史中丞如果恢复实权,那可真就是掌管群臣头上那把铡刀的人。

梁师成眉毛一挑,苍老而尖细的声音也瞬间拔高:“公文都已经在下达各方的路上,岂能有假?”

此时的赵不凡哪有半点犹豫,立刻回道:“那可真是要多谢梁总管,我下个月便额外筹备五万贯的金银给总管贺岁,今后每年的生辰纲也再添加两万贯!”

听到这话,梁师成大笑出声,意味深长地道:“你不但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更是个值得交好的人,咱家的眼光不会错,你能时时记得咱家的好,咱家自然也时时记得你的好,咱家也不是那种不重情义的人!”

赵不凡顿时翻了个白眼,语带埋怨:“诶!梁总管怎么与我还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多话。

此后,梁师成告辞离去,直接返回东京,赵不凡虽然也装模作样地挽留了一番,但梁师成显然受不了这宣抚府的寒酸,执意要走,反倒是让赵不凡少了许多麻烦。

等着送走了梁师成,众将随之炸锅,个个跟火烧眉毛似的,纷纷上前询问。

“大人,你若是回京任职,这么多兵马今后的军资供需怎么办?”

“是啊!还有那些正在进行重造的攻城器械和兵器战甲,可是需要大量钱财和物资来支撑!”

“你们那些事都不算急,可我们梁山军的五虎骑兵正在扩充,现在人是够了,可还需要大量的战马,我们哪里来钱去购买额外的战马?朝廷调拨过来的够什么,到我们手里已经少了一半,这还怎么扩充?”

“林冲将军,你们梁山军没有我们水浒军的问题多,我们水浒军原本是空营,完全是重建而来,现在连各级军官都大量空缺,赵大人一走,我们今后怎么办?低级将官还好办,我们还算有提拔任用的权限,可高层将领怎么任用?这事儿牵涉到蔡京,我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敢胡乱往枢密院或兵部上报?”

“…………”

一时间,众将嘈杂不堪,无不是在说出面临的复杂问题。

梁山军和水浒军的情况,赵不凡当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眼见众将都彷如失去主心骨那般焦虑不安,也不急着发言,径自转身走向了堂厅。

心急火燎的众将看他默不吭声,马上就追着往厅里走,直到赵不凡在上首的椅子坐下,他们才意识到他是需要安静思考,这才分别坐到堂厅两侧,默默等待。

一刻钟后,赵不凡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疾不徐地端起右手边桌子上的茶碗,轻轻抿了几口已经冰凉的茶水。

“柴进!”

“大人请说!”

“我走之后,后勤供需一律如旧,今后由你负责与聚贤庄和东仙港接洽,除去在座的人,任何人不准查你的帐,有事就及时派人通知我,而且你要把水浒军的后勤人员整编过来,今后两军共用一个后勤司,都由你掌管!”

柴进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赵不凡看他一眼,随即放下了茶碗。

“贯中、嘉穗、焕章!你们三个要统御好水浒军,后勤军需上的事暂时不要让周昂他们知道,好好练兵就是,暂时不要提拔高层将领,毕竟这支编制的背景很复杂,做得不好就要捅娄子,如果真的发现将才,那就及时派人告诉我,若有大事发生,也要来告诉我!”

三人对望一眼,齐声应道:“明白了!”

赵不凡笑了笑,目光转而扫过卢俊义、史文恭、鲁智深和林冲四人,轻声叮嘱:“梁山军是大家费劲多年心血才打造出来,它将是大宋的一支铁军,别管朝中那些权臣怎么斗,总之记住一句话,有我在,梁山军就不会吃亏,也不会有人能胡乱让你们去死,按照我的理念继续发展它,一样不准丢,特别是逼迫将领学习兵法这件事更是重中之重,必须定期考核,而且我还要在东京看到考核的结果。”

“尊令!”四人轰然起身应命,他们都是赵不凡最亲近的人,自然能领会他的意思。

眼见两军都分工完毕,坐在右侧的神机军师朱武有些拿捏不定,忍不住主动询问:“赵大人,那属下今后何去何从?”

赵不凡想了想。

“你不仅熟读兵法,所学也是驳杂,原本是想让你跟在我身边,由你协助我主掌宣抚府,但现在宣抚府裁撤,便看你个人意愿了,若是你想去东京,那就跟着我去开封任职,也有用武之地,若是想留在北疆,那就做梁山军的军师参赞,两者都可以,全凭你个人意愿!”

朱武皱眉思虑片刻,笑着站起身来。

“赵大人,属下还是留在梁山军与弟兄们在一起比较痛快,京城那地方太冷,住着不舒服!”

“行!”赵不凡含笑点头,目光一一扫过厅中的每个人,站起身来对着所有人深深一躬:“我离开之后,梁山军与水浒军就拜托了,这两军人马现在已经是大宋北军最具战力的人马,希望诸位不要让我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众人见他行了大礼,纷纷起身,单膝跪地。

“属下绝不负大人所托!”

“定不负大人信任!”

…………

在众将参差不齐的承诺声中,赵不凡迅速起身离开,独自回到了后院书房,提笔给边关的将领写信。

他在北疆经营多年,除去梁山军与水浒军之外,各地都有旧部,而且在梁山军的数次整编之中,很多原来提拔起来的将领都被外派,特别是几个月前的河北东路大调动,赵不凡更是把他们全都安插到了各地边军,李邈身边,翟进身边,全都有他提拔起来的人。

总之,如今这河北东路的沧、霸、雄三州北疆将领几乎都是跟着他崛起,眼下他突然被拿走军权,调回东京任文职,自然会成为敏感事件,引起那些部下的怀疑和猜测,担心他出事了,从而或是怕被牵连,或是心怀不忿,极其容易造成军心不稳。

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还可能引发边防隐患,甚至兵变投敌等不可挽回的情况,所以他也是赶着给这些人写信安抚。

此后的半月时间,赵不凡开始整理重要的档案和卷宗,该焚毁的焚毁,该带走的带走,各项事务也迅速分派下去,直到腊月初,他才完成一切,定于腊月初五公开卸任返京。

这天,宣抚府门外的街道上排列着数百铁骑,有近卫营将士,也有飞凤营将士,可是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扈三娘和吕方、郭盛也都穿着战甲,牵着战马静静等在大门之外。

不久,一声青衣的赵不凡从府里大步走出。

当跨出大门那一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门头的牌匾,久久没能挪动目光。

他看得不仅仅是匾上的“宣抚府”三个大字,看得是苦心经营多年的北疆,看得是这片为之付出数年光阴的土地!

“我还会回来的!”

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似有似无,伴随着冷冽的寒风迅速消散。

英姿飒爽的扈三娘拿着白貂长袄轻轻走到他身后,温柔地为他披到后背。

“不凡大哥,时辰不早,该上路了!”

“嗯!”

赵不凡轻轻点了点头,毅然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大门,再不回头。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心绪,跟在两侧的扈三娘和吕方、郭盛都没有说话,数百铁骑更是沉默不语,唯有兵甲和马蹄的声响。

不多会儿,赵不凡率先策马进入了黝黑的城门通道,却见城外的官道两旁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

没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胯下战马便已经走出城门,城头突然一声炮响,绵延在官道两侧的官兵和百姓突地齐声高呼。

“恭送赵大人回京!!”

“恭送赵大人回京!!”

“恭送赵大人回京!!”

“这是……”

数万人的高呼声中,赵不凡策马前行,却见两旁的百姓也是跟着在走,越挤越多,越多越挤,直让漫山遍野都是人!

刹那间,他明白了一切,双眼瞬间湿润!

扈三娘适时催马上前两步,轻声笑道:“不凡大哥,你回京的日子与宣抚府裁撤的日子是同一天,发榜各地的时候,百姓也全都知道了,他们星夜兼程从北疆各地赶来,就是为了送你。这么大的人员流动,官府和军中将领起初也感到奇异,但等得知原因过后,便顺从民意,帮着维护秩序,瞒着你安排了这次送行!”

赵不凡双目湿润,看着漫山遍野的百姓和将士,心里的感动难以言喻。

这时,一个老人捧着盒子突然窜上官道,泪水横流。

“赵大人,我们这些北地边民爹不疼,娘不爱,不是被贪官恶吏欺压,便是被辽国人抢掠屠杀,唯独你来之后,我们才有了好日子,辽国人再不敢随意抢掠我们,贪官恶吏再不敢随意迫害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活出个人样,不用再看着妻儿老小受辱,不再像畜生那样苟活,大家是真的舍不得大人走啊!!!

我是雁头寨的一个普通老人,当年是大人来救了我们村子,从辽国人手里救了我全家老小,大恩大德永生难忘,如今承蒙雁头寨的百姓们推举,我带着几百乡亲特意赶来送大人一程,也不知道送大人什么好,便抓了一把雁头寨的黄土,它是我们雁头寨人的心,是我们北疆边民的心,希望大人永远不要忘了我们北疆边民,永远不要忘了这片土地!!”

说着这番话,老人突地跪在地上,高高地捧起了手里那朴实无华的木盒子。

赵不凡早已是满目含泪,匆匆翻身下马,走上前去郑重地用双手接到手里,咬牙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再度响彻了天地。

“祝赵大人前程似锦,永不忘北疆!!”

“祝赵大人前程似锦,永不忘北疆!!”

“祝赵大人前程似锦,永不忘北疆!!”

这三声高呼,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洪亮,震得天地轰鸣,鸟雀纷飞……

寒风吹起赵不凡那黑亮的长发,掀起了那白色的长袍!

他伫立在风中,伫立在数万人的注视中,伫立在这天地之间!

“为了你们,为了脚下这片土地,我定竭力振兴大宋!”

“纵然粉身碎骨,永不反悔!!”

第0202章 小诸葛

开德府位于大名府西南,东接濮州,南接滑州,辖境虽然不大,但经济非常繁荣,战略位置也极其重要,其治所位于历史悠久的名城濮阳,自古就是兵甲必争之地。

这天,开德府清丰县北边的官道上出现了数百铁骑,他们军容严整,军纪严明,行进时除去兵甲摩擦和马蹄碰地的声音,再没有半点嘈杂,冬日的阳光照射到他们身上,更是让兵甲和武器反射出阵阵寒光,让人看得心里发寒。

令人惊异的是,为首的几名将领中竟然还有一员女将,那修身的红色战甲不但勾勒出精致的身段,更让她浑身都散发着英气,再配上白皙而秀美的容颜,当真是英姿飒爽,颇有女中豪杰的气概。

官道上的商旅行人看到这支军队,无不是迅速避让,退到路边目视着他们经过,各种议论此起彼伏。

“这位兄台,你可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军队?看他们个个杀气十足,真是好生吓人!”一个挑着稻谷的青年忍不住拉着身旁的商队护卫询问。

商队护卫略微迟疑,不确定地回说:“莫不是麟府折家?我曾听说折家女将英武不凡,看那为首的女将军也是很有气概,或许他们就是折家将吧!”

旁边的商队头领一听,立刻反驳:“胡言乱语,不知道别瞎说,你没看到他们的盔甲上的标识?那是北军的标志!”

“北军有这样可怕的军士?”挑着稻谷的青年面露疑惑。

那商队头领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在行进的军士。

“只有一个人麾下的将士有这等军容!”

“谁!”挑着稻谷的青年忍不住追问。

“北疆赵不凡!”商队头领言辞肯定地吐出了几个字。

刹那间,避让在路边的商旅和百姓全都沉默下来,面带敬意地盯着迅速通过的铁骑。

…………

周边百姓的议论自然也传入赵不凡的耳中,但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做理会,他计划的是今天就直接赶到濮阳,眼下才仅仅抵达清丰县境内,自然是急着赶路,直到正午时分,他才吩咐将士们到官道旁边的林子里吃饭歇息。

吕方在例行巡视一圈后,很快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笑着说:“大人,你这匹照夜玉狮子还真是宝马,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的马儿都有些乏力,但它还是生龙活虎。”

赵不凡轻轻抚摸着照夜玉狮子的马鬃,笑着回说:“宋江把这匹马送给我,算是他做的唯一一件让我高兴的事!”

“宝马配英雄,这照夜玉狮子本就该给不凡大哥才对!”扈三娘吃着肉夹饼走了过来,也是伸手去摸照夜玉狮子的马背,没想这照夜玉狮子竟然不吃草了,突地打了两个响鼻,亲热地转过马头去磨蹭扈三娘的脸,直痒得扈三娘连连躲闪。

“嘿!它还是匹爱美人的马,我天天喂它,还给它洗澡,也没见它跟我这么亲热,忒没有良心了!”

吕方出声调侃,直把赵不凡都惹得笑出了声来。

几人正聊得开心,没想官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身着粗布麻衣,佩戴着刀剑的人策马飞奔,只是几个眨眼就来到近前。

离得近的将士瞬间起身,凝神戒备。

吕方也是跨步上前,沉声喝问:“来者何人?”

对面为首的那个人略微打量一番,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握在手里,急声回说:“我是大理寺推丞薛仁辅,奉命前来迎接御史中丞赵大人,不知赵大人在何处?”

赵不凡心中一突,满腹都是疑惑。

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来接我做什么?这是要抓我?

不对,如果真的出事,岳父肯定会秘密派人来通知,不会这么突然!

思来想去,赵不凡也不是很明白大理寺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皱眉思虑片刻,这才轻轻迈步走到最前。

“我就是赵不凡,你们大理寺怎么会跑到这开德府来接我?”

薛仁辅似乎认识他,仔细打量片刻,便飞身下马,拱手拜道:“启禀赵大人,开德府蔡十知府在半月前被暗杀,陛下震怒,下令我们大理寺彻查,属下奉李大人之命全权督查此事,却查出疑犯是开德府现任兵马都监,人称小诸葛的陆登。可是属下迟迟没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而且因为涉及到诸多官员,属下查案多有不便,所以陛下再度下令,让属下截住南下的赵大人,转由赵大人督办此事,属下也暂归赵大人差遣!”

赵不凡听到这番话,顿时放下心来,作为御史中丞,调查百官罪责是分内之事,自然没有什么疑问,但唯独对薛仁辅说的情况感到云里雾里,当下不由皱眉问说:“这蔡十知府是什么人?怎么没听说过?我记得开德府的知府不是蔡薿吗?”

薛仁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回道:“赵大人,这蔡十知府就是蔡薿,因为他是蔡太师的第十个儿子,所以大家唤他蔡十!”

赵不凡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蔡京明明就只有八个儿子,哪里来的蔡十?”

薛仁辅抿嘴一笑,声音里隐隐带着些许蔑视:“回大人,这蔡薿本不是蔡太师的亲儿子,只是因为巴结蔡太师,又是同姓,所以被蔡太师收为第二个义子,大家也都唤他蔡十!”

“原来是这样!”赵不凡释然,笑着点头道:“行,你便跟随我一路,争取今晚子时之前赶到濮阳!”

“尊令!”

…………

深夜时分,赵不凡匆匆赶到濮阳,在吩咐吕方和郭盛带着将士去濮阳军营里安顿过后,便带着扈三娘一起与薛仁辅赶去蔡薿的外宅,因为按照薛仁辅的描述,蔡薿并不是死在府衙,而是死在外宅。

这蔡薿的外宅位于濮阳城西,周边都是大户人家,显得比较清静,赵不凡刚走到门口便感觉大门里阴气森森,而且他的感应力本就远超常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尤其强烈。

“仁辅,这周边应该都是人气汇聚的地方,怎么感觉阴恻恻的?”

正在侧前方的带路薛仁辅看了看大门,笑着回说:“大人,这座外宅里的主人加仆从合计一百多口,全在一夜之间被人杀个干净,自然有些阴森了!”

“死一百多口?”跟在旁边的扈三娘瞬间听得咋舌。

“是啊!这蔡十……嗯,蔡薿的这个外宅其实是他用于玩乐的地方,因为在府衙里多有不便,所以他就买了这个外宅,养了几十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再加上侍奉的丫鬟和仆从,足足有一百三十二口,全都死了!”

薛仁辅说话的同时,赵不凡已经走进了前院。

这院子显然还没有清理过,四处都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但尸体已经看不到了,只是柱子上、地上、墙角等很多地方都画着奇形怪状的人形图案,显然是临摹人死之前的姿势。

薛仁辅看了看他的脸色,一边在前慢慢领路,一边接口说道:“因为距离案发的日子已经不短,尸体已经有味道,所以我们不得不存放到冰窖里,但属下已经细致探查过,可以确定杀手是一个人,武功很高,采用的方式是在夜里暗杀,而且是先潜伏到后院杀掉了武功最高的护卫之后,他才被其它护院发现,从而大开杀戒,但那时候高手已经死绝,没人能阻挡他,所以才导致这场屠戮!”

看着四周的人形图案和各种血迹,赵不凡脑中隐隐闪现出满地尸体惨象,再加上薛仁辅的叙述,不由停住脚步,皱眉询问:“你怎么确定杀手是先潜伏进后院杀掉武功最高的人?”

薛仁辅毫不迟疑,朗声回说:“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蔡薿身边有三个高手,其中有一个还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都不错,然而他们却全都死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是在睡梦中被杀死,连反应都没有,所以凶手必然是先潜伏去杀了他们!其二则是凶手遗留的痕迹,他是从偏门翻入,只用一招便杀掉守门的两个护院,然后直接从别院花园潜入了后院……”

“行了!”赵不凡挥手打断。“我明白了,若是按你推测,那就能确认两点,其一是这个人武功很高,其二是他很熟悉蔡薿,了解他身边的情况,可还有别的线索?”

薛仁辅回道:“凶手用的是刀,具体刀法不明,但手段极其狠辣,全是一刀毙命,在屠杀过后,还曾在府里四处翻找过,这点可以从带血的脚印看出来,但具体翻找什么还不可知,只能确定不是为了钱财,所以属下推断这不是仇杀,也不是劫财,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赵不凡一边听着,也一边观察着府里的情况,印证薛仁辅的说法,不多时就来到状况最为惨烈的后院,仔细逛了一圈后才走入了蔡薿的房间。“蔡薿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他正与两个小妾在床上……,而凶手用一招就把三人的脖子抹了!”

赵不凡瞬间眼神一凝:“一招抹掉三个不同体位的人?”

“对,那人的刀很快,招式变幻莫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薛仁辅的话音落下,赵不凡也闭上了眼睛,以他的武学修为,自然是能通过描述来还原事发时的大致情况,等着把前后行动都梳理了一遍,这才再度睁开眼睛。

“现场情况我大概有个底了,但你凭什么认为是小诸葛陆登所为?”

“回大人,这场屠杀消无声息,事发当时并没有外面的人发现,直到第二天早晨,府衙的主簿过来找蔡薿商议事务,这才发现宅子里的惨案,而且他亲眼看到陆登的背影从围墙窜出,可算是一个人证。”

“背影?”赵不凡皱起眉头,摆手道:“背影不能定罪!”

“不只是背影,事发之后,陆登失踪了整整五天,在这期间,府里的官员一面控制住军队,一面快马加鞭报往朝廷,一边也派遣捕快探查,很快就查出陆登在事发当夜正巧不知所踪,而属下也在这期间快马加鞭赶到,经过探查后,确认陆登是第一嫌疑人,为了稳住局势,便在陆登回来的时候设伏围捕。”

“动机呢?”赵不凡问。

薛仁辅回道:“蔡薿与陆登本就常年不和,陆登为人忠正耿直,不屑与蔡薿为伍,而蔡薿一直都打压他,前段时间他本来有机会调到潞州去做都监,那边的军中有他的故友,有心帮他离开蔡薿,可没想蔡薿从中作梗,把他强行留下,而且属下还听说,蔡薿曾言语轻薄过他的爱妻,两人一度势同水火!”

赵不凡想了想,摇头说:“即便是这样也远远不够定罪,缺乏关键的证据!”

“有!陆登武功奇高,是开德府军中第一高手,他完全可以做到这一切,而且他的佩刀无论是厚度、长度,亦或者是形状都与我们推断的凶器完全一致,而他那把刀是定制的宝刀,天下没有第二把相同的,所以可以确信那把刀就是凶器,更何况我们也在他那把佩刀的刀柄上发现了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

薛仁辅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两个血脚印的纸来。

“大人还可以看看这个,左边的血脚印是从这宅子里的凶手脚印拓印而来,右边的血脚印则是用陆登的鞋子沾上血以后拓印,大人看看可有什么不同!”

旁边的扈三娘立刻把头凑了过来,略微查看,立刻惊道:“完全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两只相同的鞋子?”赵不凡迟疑道。

薛仁辅默默地把带着血脚印的纸收回怀中,叹声道:“陆登的娘子很贤惠,但凡是陆登的鞋子都是他娘子比着脚一针一线缝合,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完全相同的脚?更重要的是,陆登说他事发当晚是奉命出去办事,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前边所说的那么多巧合,他怎么洗脱嫌疑?”

赵不凡叹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可说,岂不是人证物证都在?还让我来查什么?”

薛仁辅听到这话,双眼瞬间闪烁精光。

“关键在于陆登不肯招供,只说事发前几日,他的刀曾被真正的凶手盗走,鞋子也丢了一双,而且他强烈要求见蔡太师或你,死活不说出事发当晚是去执行什么命令,更不说事发后的五天是去了哪里,只说有人在陷害他,而属下认为,陆登失踪的几日是最大疑点,他若是凶手,既然已经走掉,为什么还回来,不查明他这五天的去向,这件事不能结案!”

赵不凡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带我去见陆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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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3章 含冤的陆登

濮阳城的大牢有上下两层,上层是关押些普通犯人,下层则位于地下,用于关押朝廷重犯,特别是有武艺的人,通常都是关在下层,小诸葛陆登是开德府军中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此刻当然是被关在下层最暗黑的区域。

赵不凡沿着阴暗的阶梯下到底层,鼻尖立刻就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异臭,好像进了许久不曾打扫的茅房,可又多了些腐败的味道在里边,令人感到很不适,身旁的扈三娘更是不由自主地掩住鼻子,眉头轻皱。

心细如发的薛仁辅察觉到她不太习惯,当即笑着说:“女将军不如就在这入口稍等片刻,这地牢越是到里边就越是难闻,说不定还会看到很多不雅的东西。”

“也好!”扈三娘点了点头。

赵不凡倒是没管那么多,径自往地牢深处走去,现在已是深夜,好多犯人都睡了,所以他的脚步声显得异常清晰。

任职大理寺的薛仁辅自然是见惯了这种地牢,不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轻车熟路地走在前边带路,不多会儿就来到地牢最里边的区域,这里也是最黑暗的地方,如果没有墙上那些火炬,恐怕就是伸出手也看不到五指,唯独顶上有些通风口,但也基本看不到光亮传进来。

很快,薛仁辅来到一间牢房前。

“大人,里边就是小诸葛陆登!”

赵不凡略微打量,看到的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马桶,一张破旧的桌案,一盏烛灯,一把扫帚,除此之外再无它物,不过那木板床上倒是铺着厚厚的干稻草,棉被也是崭新,说明这里的犯人是刚关进来不久。

此时那木板床上躺着一个身穿囚衣的大汉,尽管是侧身酣睡,透过铁栅栏可以看到正脸,但由于他披头散发,也没办法看清,只能感觉到这个大汉很强壮。

薛仁辅很快走到了铁栅栏旁边,抓住铁门的锁具轻轻敲击。

“陆都监!陆都监!!”

牢房里的陆登猛地睁开眼睛,等看到薛仁辅,立刻就疯了般窜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近前,死死抓住那铁制的栅栏,通红着眼睛喊道:“薛大人,可曾帮我传信给蔡太师或赵中书?”

“赵大人已经来了,不过他已经不是中书大人,早已转任御史中丞,眼下正是奉皇命来督查你的案子,你早前不肯说的话都给他说吧!”薛仁辅显然很是同情他,不但声音很柔和,语气中还略带着歉意。

此时的陆登披头散发,满脸污泥和油质,哪里还看得出小诸葛的儒将风采,唯独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仔细打量片刻,突地转头问薛仁辅:“薛大人,这位真的是赵不凡大人?”

“你不认识赵大人?”薛仁辅疑惑。

“我不曾见过!”陆登摇摇头,双眼盯着赵不凡良久,似乎想到什么,咬牙说道:“大人,如果你真的是赵大人,我有重要的事给你说,这件事也与大人有重大关联,还望大人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与我有关?

赵不凡疑惑,看着落魄的陆登许久,也不知该怎么证明身份,当下只得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道:“这里有块令牌,是我做宣抚使的宣抚令,尚且还没有归还朝廷,信不信就只能看你了,我也没办法证明什么。”

现在的陆登就是惊弓之鸟,显得极为谨慎,皱眉思考许久,突地问说:“赵大人征讨梁山的时候,有一群人从濮阳买了些东西送到郓州,结果这群人被鲁智深将军击退,不知大人可还记得他们运送的是什么?”

“从濮阳买东西送到郓州?”

赵不凡喋喋自语,略微回忆便反应过来。

“盐!”

听到这话,陆登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突地就往外涌,激动地大喊大叫:“赵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陷害的,你一定要救我,我与蔡薿是有恩怨,可我从没有想过要私底下杀了他。事发当夜,我根本就没有去过他的外宅,反而是奉他的命令去秘密调查当初买盐送往郓州的那批人!

等我跑去找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黎明前夕,那时候我走进他的外宅,看到满地尸体,心知出了事,但我很快就发现有些尸体流出的血还是热的,立刻就在宅子搜找,指望找到蔡薿,结果却在内院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四处翻箱倒柜。那人看到我来之后,转身就跑,我也跟着追了过去,当时主簿碰巧进来,看到的就是我追着那人出去的背影!”

薛仁辅听到这里,立刻抢着出声:“陆都监,你为什么早前不肯说!”

陆登痛苦地回道:“赵大人不在,我不敢说,那群买盐的人根本不是别人,那是一个叫鬼卒的组织,是童……”

“陆登!”赵不凡抢在他之前急声打断,因为还没有确定薛仁辅是哪边的人,所以他赶着制止,转而问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个黑衣人究竟在找什么,蔡薿为什么被杀?”

陆登也意识到什么,没有明说,只是暗示道:“是证据!是可以让那个人伏法的铁证!!”

赵不凡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是件什么东西?怎么查到的?”

陆登回道:“那是属下追查那批买盐的人时偷偷拿到,本是一个装满信件和账簿的小箱子,蔡薿与我都打开来看过,后来他说要秘密交给蔡太师,我也就没再多管,本来以为这件事与我就没关系了,哪想事发当天的下午,蔡薿又让我晚上送封信去那个地方,可惜我再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等第二天黎明前夕回来,蔡薿已经被杀!”

旁边的薛仁辅眼中精光闪烁,突地出声。

“赵大人,你们不信任我?”

赵不凡摇摇头:“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这件事关系太大,对你而言,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们口中的那个人是童贯吧!”薛仁辅冷笑着接话。

“嗯?”赵不凡诧异地望了过去。

薛仁辅淡淡一笑:“李大人让我追查鬼卒很久了,自从当年北疆莫名其妙被攻破,一直就是我在跟鬼卒,当时皇城司在查,我们大理寺在查,甚至刑部也在查,可惜那些叛变的人全都死了,线索全断,但我却知道鬼卒参与了当初的事,而且我更知道鬼卒是跟随童贯的组织!”

默然片刻,赵不凡突然问说:“大理寺卿李孝称与蔡太师关系如何?”

“李大人是蔡太师一手提拔!”薛仁辅平淡地道。

赵不凡明白了,既然大理寺卿李孝称是蔡京的人,那么大理寺揪着童贯不放,正好说明蔡京一直就在暗中抓童贯的证据,想得恐怕是如果不动童贯,那就用以要挟,如果要动童贯,那就要置之于死地,总之是想把童贯死死攥在手里。

薛仁辅看着陷入沉思的赵不凡,摇头接道:“赵大人不用过多考虑我,我就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小推丞,专司查办重大案件,查出什么就上报什么,别的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这大宋能少些冤屈,尽好我的本分!”

这人说话做事都颇有正气,若是经得起考验,倒是值得拉拢培养,他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不如便趁机考验一番。

赵不凡心里这么想着,便不再回避他,转而看着陆登追问说:“那你在蔡薿死后的五天去了什么地方?”

陆登连忙回道:“当时我追着那个黑衣人出了蔡薿的外宅,却发现他竟然拿着我那把失窃的宝刀,再一观察,更是发现他还穿着我的鞋子,我当时哪里还不知道这人是要陷害我,怎么敢让他跑掉,拼了命地追,可惜那人的武功与我在伯仲之间,始终奈何不了他,后来他把我的刀扔掉,还来了个帮手,我便匆忙捡回宝刀逃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薛仁辅问。

陆登苦涩一笑:“我娘子还在家里,老父老母也还在家里,我不回来,让他们顶罪吗?”

薛仁辅闷了一下,也是叹息着道:“算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现在的关键在于,杀人的凶器是你的,现场的脚印是你的,主簿看到的背影确认是你,你的武功也可以做到这一切,刚好又熟知蔡薿身边的一切,更没有不在场证明,可说所有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你,而你所说的一切却没办法验证,我最多把你说的话当做疑点继续调查,但根本无法为你脱罪!”

陆登双目通红,疯狂地抓着自己散乱的头发。

“我那把宝刀失窃的事,我娘子知道!”

薛仁辅摇摇头:“你娘子是你的至亲,她的证词有用?拿回朝廷能交差?”

“我……”陆登嘴巴张了张,可愣是说不出话来。

赵不凡想了想,出声接道:“陆登,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现在就展示给我看,记住要用全力,这关系到你的命!”

陆登立刻摇头:“我被迫服了药,现在根本无法动用内力!”

“给他解毒!”赵不凡二话没说,直接吩咐薛仁辅。

“这……”

薛仁辅微有些迟疑。

“大人,陆登武功很高,如果他是骗我们,那可有些危险!”

赵不凡皱起了眉头:“怕什么,我什么高手没见过,我让你解就解!”

薛仁辅咬了咬牙,深深地看向陆登。

“我也听说你是忠正耿直的汉子,今天就信你一次,你可别让我后悔!”

说着他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轻轻取出一颗圆圆的药丸递给了陆登。

陆登也不说话,看他一眼,接过药丸就直接扔到了嘴里,迅速盘坐到地上调息。

片刻之后,随着他内力涌动,明显有种压迫感从他身上出现,整个人的精气神产生大变,直让薛仁辅紧张起来,悄然护到了赵不凡身前,现在全天下可是都认为他的武功已废。

突然,陆登窜身而起,顺手拆下木板床的一根支脚,握到手中当做战刀,猛力对着铁栅栏挥出一击。

“啪!!”

陆登手中的木支脚断为两截,那铁制的栅栏也被打得弯曲了好几根。

“好功夫!不愧是开德府军中的第一高手!”薛仁辅流露出欣赏的意味。

可赵不凡却笑了,轻轻摇头:“陆登应该不是杀人凶手!”

“为什么?”薛仁辅瞬间转过头来。

“因为他的武功走得是刚猛路子,适合战场,根本不是求快,也并不奇诡,而且以他的武功做不到在一招之内抹掉三个不同体位之人的脖子!”赵不凡微笑着看向陆登,眼神中充斥着信任。

“若是他藏拙呢?”薛仁辅追问。

“你看他的手不就知道了!”

薛仁辅顺着看去,顿时发现陆登的虎口已经崩裂,鲜血横流,甚至微微有些颤抖,当下也是迅速明白过来。

“单凭双臂的力量不可能用木棍就击弯铁质的栅栏,栅栏在弯的前一刻,木棍必然已经承受不住而断裂,所以他确实是用了内劲,那么在内力运转的情况下,双手自然就被内劲所保护,如果他没有拼尽一切,虎口就不会被震得崩裂!”

赵不凡淡淡一笑:“这不就对了,所以他是拼尽了一切,而他的武功比那个凶手弱,而且弱不少!”

“怎么可能?”陆登满目震撼,没等薛仁辅接话,他倒是心直口快地说:“那凶手与我交手的时候,彼此武功感觉相差不多,难道他隐藏了实力?”

赵不凡顿时乐了:“你看看,这么个坦荡的人,我宁愿相信他不是凶手!”

“这倒也是!”薛仁辅也是笑了,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从什么地方入手调查取证?单凭这点显然不足以证明陆登不是凶手,这毕竟是建立在武学上的推测,不是具体的证据!”

赵不凡笑着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对查案也没有经验,只能看你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既然无法证明陆登没罪,那不如干脆倒回去重头再查,甚至顺着陆登早前调查的事情往下查,既然他们要陆登死,那就说明他们也害怕陆登,我们这么查下去,他们也会怕我们,那就自然会露出马脚。”

牢房里的陆登一听,急忙喊道:“赵大人说得对,可以去查两点,一点是蔡薿藏起来的证据,那东西太重要了,凶手既然没有找到,肯定还会设法再来找。二点是濮阳城东边四十里外的血刀门,我就是在那里偷拿到了童贯作恶的罪证,当初送往郓州那批盐就是由血刀门向城东的何千钱购买,那何千钱明着是开当铺,实则还做着私盐生意,当时我们为了不打草惊蛇,不曾动他,从他那里调查或许能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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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4章 赤子之心

从大牢里出来已是丑时,正值半夜时分,薛仁辅和扈三娘都很是乏困,赵不凡也就没再吩咐什么,直接返回驿馆住下,但仅仅不过歇息了两个时辰,天色刚刚亮起来,急促的敲门声便把他惊醒。

“大人!!大人!!属下薛仁辅,有急事禀报!!”

赵不凡深吸口气,翻身起床,匆匆梳理收拾一番,很快就打开了房门。

焦急等待的薛仁辅看到他,立刻心急火燎地说:“大人,出事了,昨晚回来歇息后,属下便命人通知开德府的总捕头张得开去调查何千钱,没想刚刚收到消息,说是何千钱的尸体在西城外的小树林里被发现,现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不但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更曾看到过凶手!”

此时住在隔壁房间的扈三娘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静静站在旁边倾听。

赵不凡皱眉想了想,当下就转头望着她道:“扈小妹,你去军中找公孙胜过来帮忙,他早年游历天下,见多识广,或许对这件案子有帮助,我跟薛仁辅先到小树林去等你们!”

“好!”扈三娘也不多话,点点头就走了。

赵不凡也同样没有耽搁,迅速与薛仁辅赶往城外。

等来到小树林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众多捕快封锁,开德府的总捕头张得开早已等得心慌,看到他们出现,立刻便迎上前来见礼。“大人,你们可算是来了!”

赵不凡没心情与他客套,迅速摆手:“那两个目击者呢?”

“正在案发现场,属下已经让麾下弟兄把他们看管起来,不过那小娘子的身份好像不一般,应该是官宦子弟!”张得开回道。

“行!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赵不凡迈步前行,很快穿过捕快的封锁来到案发地点,目光粗略扫过现场,顿时看到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在大声斥责周边的捕快。

“你们这些捕快干什么吃的?不去捉凶手,把我拦在这里做什么?让你们去把蔡薿给我找来,听到没?”

旁边的青年则是面容苦涩,不断劝说:“阿姐,你骂他们也没用,他们这里出了命案,我们是目击者,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走,等会儿肯定有主事的人过来,安静等会儿就好了!”

美丽的年轻女子没好气地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把我当犯人似的看管起来!”

“阿姐……”

两人一个骂,一个劝,着实热闹,旁边的捕快则是默不吭声,任由他们两人闹腾。

赵不凡左看右看,目光始终盯着那个美丽的年轻女人,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看,年轻女子也是瞬间转过头来,脱口便说:“你这人盯着我做什么?你……咦?”

片刻之间,那张美丽容颜上的恼怒渐渐被惊愕取代,慢慢又转为惊喜,最后已是直接向着赵不凡小跑着冲来。

“大胆!!!”

众捕快立刻拔刀出鞘,好在薛仁辅反应极快,他已经察觉到赵不凡与那个女的认识,抢着喝道:“不要妄动!”

美丽的年轻女子可没管那么多,径自冲到赵不凡身前,直接就扑了上来。

“不凡弟弟,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赵不凡抱着她顺势转了一圈,化去那扑上来的冲力,这才又把她放下,心里也是罕有地感到激动。

“芝芝,你怎么到开德府来了?”

“我找你呀!”折月芝喜笑颜开,刚才那所有的不快仿佛都烟消云散。“我可是特意溜出来找你,可到了淤口关却没找到,反而碰到了翟进那头蛮牛,还有郑明那家伙,他们告诉我说你调任御史中丞,在沧州盐山县准备起行回京,我就又赶去了沧州,可杨沂中那家伙磨磨蹭蹭的,耽搁了我的时间,等赶到沧州的时候,你已经起行南下,我就又沿路追了过来。”

赵不凡微有些感动,但随即又注意到折月芝口中的杨沂中,不由转头望向那个正快步走近的英武青年。

这杨沂中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眼睛很有神采,等走到近前,立刻就很有礼貌地拱手行礼:“杨沂中拜见赵大人!”

折月芝回头看了看他,没等赵不凡说话,已是很不高兴地抢着道:“他叫杨沂中,他爹杨震在我六叔折可存麾下任职,而他祖父就是现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杨宗闵,我家里长辈不让我出来,特意让他来监视我,不过我抓到了他的把柄,他就只能跟着我一起跑出来!”

一听这话,杨沂中满脸都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阿姐,你还好意思这么埋怨我,我可是被你害得好惨,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回去,我爹不打得我吐血才是怪事,本来我爹还让我开了年就入伍当兵,现在该如何是好?我也老大不小了,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建立一番功业,总不能让我跟着你瞎混吧?”

折月芝美眸一瞪:“什么是瞎混,我来找不凡弟弟是为了帮忙,他武功废了,仇家又那么多,身边没有高手怎么行?”

“帮倒忙吗?”杨沂中没好气地嘀咕着。

“你找打是不是!!!”折月芝瞬间气得跳脚。

眼见两人为了点小事又斗起嘴来,赵不凡真是哭笑不得,感觉折月芝还是长不大那般,似乎还是那颗赤子之心,当下不由出声道:“行了,沂中既然不敢回去,那今后就先跟着我去开封府任职,你爹应该还是会卖我两分薄面才是,去开封府也不辱没你吧!”

杨沂中瞬间瞳孔一缩,急声反问:“赵大人此话当真?”

赵不凡笑了笑:“眼下这么多人在场,我不至于连脸都不要了吧?不过给你什么任命,倒是要看你的真本事!”

杨沂中大喜过望:“赵大人放心,我自幼苦练武艺,熟读诗词文章和兵法战策,只要大人给机会,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折月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不凡,突地凑到赵不凡耳边低声道:“不凡弟弟,虽然杨沂中打不过我,但本事还是有的,我大哥折彦质都说他是员猛将,只要磨炼些时日,必成大器,只是他爹对他要求太严,整天骂他没出息,不准他过早冒头,所以声名不显,但他一直都很想证明自己给他爹看!”

赵不凡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望着杨沂中笑了笑,不再为这个事情多做纠缠。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开德府发生了大事,你们是目击者,先给我说说看到了什么!”

“我们……”折月芝正要接话,满脸凝重的杨沂中却是抢先打断道:“大人,凶手是个擅长用刀的人,我和阿姐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巧看到那个凶手在与死者谈话,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但很快就有大批捕快过来,那个凶手不知为什么,突地拔刀出手,死者也曾反抗,但武功差距太多,不过几招就被杀死!”

“你是否看到凶手的样貌?”沉默许久的薛仁辅突然插话询问。

杨沂中抬头看了看他,摇头说:“没有,当时天色还很黑,根本看不清,唯独能肯定的是凶手武功非常高,还在我之上,甚至阿姐恐怕也不如他!”

折月芝秀眉微皱,不确定地接道:“我当时见他杀人,出手阻拦过,用玄冰指与他打了十几招,感觉他确实比我要强些,特别是他手中那把形同圆月的弯刀非常厉害,扔出去后还能返回手中,可当暗器使用,非常诡异!”

“圆月弯刀?”赵不凡想起了早前在郓州的时候,闻焕章曾说过,鲁智深正是与一个用圆月弯刀的高手对敌而受伤。

旁边的薛仁辅也是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一身灰色道袍的公孙胜却跟着扈三娘远远走来,含笑接过话去。

“圆月弯刀,魏晋时期匈奴族高手在草原弯刀的基础上发展而来,还创出与之相应的圆月刀法,后来辗转成为某个神秘门派的绝技,隋唐时期该门派被江湖人士唤做魔门,而圆月弯刀的传人当时曾刺杀李世民,为少林棍僧所灭,这门功法自此在江湖上失传!

二十多年前,大宋、西夏、吐蕃的交界处出现一股马贼,首领二十五、六岁,使一把圆月弯刀,极其厉害,还自取名为风狂,在大漠之中来去如风,几年后溪哥城王子臧征扑哥将其收服,风狂自此成为溪哥城的将军。大观二年,时任西疆三路宣抚使的童贯奉命统军讨伐溪哥城,几经大战,臧征扑哥投降,风狂也阵亡沙场,溪哥城更名为积石军,自此再不见圆月弯刀。”

伴随着话音,公孙胜已是走到近前,微笑着拱手行礼。

“大人,如果不出意料,那么这个凶手与风狂应该是有些关系,不过属下游历积石军的时候曾听到当地老人讲述,说这风狂有绝育症,娶妻纳妾都生不出来孩子,溪哥城还在的时候,他就遍寻名医,闹得沸沸扬扬却一直都没治好,所以凶手有可能是他的徒弟之类!”

赵不凡静静听完,不经意间与薛仁辅对视了一眼,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了稍远处的开德府总捕头张得开。

“张捕头,你们调查这个死者何千钱有什么结果?”

张得开上前道:“回大人,属下在凌晨丑时得到薛大人命令,连夜前往何千钱的家,从他娘子口中得知,昨夜子时的打更声刚过不久,曾有个陌生人来找何千钱,两人密语片刻,何千钱就连夜出去了,临行前也没有给他娘子交代什么,属下也曾再三审问过,感觉何家娘子没有说谎,她确实知道得不多。

随后,属下传令封锁城门,派遣弟兄分头搜查何千钱经常去的地方,但都没有找到他,直到西城门值守的卫兵来报,说何千钱早在子时就出了西城门,属下这才又带着麾下弟兄追出来,但寻到这里时,凶手已经不在,只见到折姑娘和杨公子两人在查看何千钱的尸体!”

随着张捕头的话音落下,薛仁辅瞬间冷笑。

“子时更声?那岂不是赵大人抵达濮阳的时间?赵大人前脚到,何千钱后脚就离开家,这么巧?看来这些人应该是提前就已经知道赵大人要来,所以一直都有人在盯着,何千钱是得到报信之后才匆忙出城,若是不出所料,理当是要商议对策,可没想到反被灭了口!”

赵不凡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摇头道:“这些都已经不重要,现在何千钱已死,这条线索就断了,唯一能确定的是,有个善用圆月弯刀的人与这件案子有重大关联,现在不能再多耽搁了,这些人组织严密,势力极大,不能任由他们逐一毁掉线索,不如分开行动。”

说着,他话音一转,急声喝令:“公孙胜!你立刻拿着我的令牌去调兵,让我们北疆将士跟随薛大人去搜查一个重要的盒子,具体怎么做就听薛大人安排,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盒子找到!”

“尊令!”公孙胜轻声回应。

赵不凡想了想,很快又示意公孙胜靠得近些,悄悄耳语:“我要去城东四十里外的血刀门,你让尚昆阳尽快赶过来暗中跟着我!”

公孙胜暗暗点头。

旁边的薛仁辅可不知道他们悄悄说了什么,见赵不凡不让他跟在身边,立刻就急了:“大人,你让属下负责搜查盒子,那你可是想要去查探血刀门,属下若是不在,谁来保护大人安危?”

赵不凡笑着摆摆手:“不用担心,月芝跟着我去就是,何况还有杨沂中和扈小妹两个帮手,如果以他们的武功都护不住我,那多你一个人也起不到作用,眼下还是集中力量搜找盒子要紧,有我们几个人去查血刀门就足够了!”

听到这话,折月芝也是窜了出来笑道:“那个薛什么辅,我的出手武力可是已经有三品,在折家将中也是排最前的人之一,你就听我不凡弟弟的话,安心去找那个什么盒子,这边有我就够了,而且杨沂中这家伙虽然不如我,但也确实不弱!”

薛仁辅极度震惊,明显不太相信:“出手武力三品?折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武功?”

“我幼年误吃了一种奇果,直接就有……算了,懒得跟你说!”折月芝摆摆手,很快就转过头来对着赵不凡笑道:“那血刀门在哪儿?我们怎么过去?”

赵不凡看着仍旧是赤子之心的折月芝,心情也是变得好了不少。

“当然是找几匹马坐过去,难不成还慢慢走,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对噢!你的武功好像废了,不能用轻功?”

两人说说笑笑,仍旧是当初那般熟络,仿佛从没有分开过那般。

眼见他们渐渐走远,薛仁辅有些着急,连忙小声吩咐身边的随从:“你赶紧去通知李若朴,让他跟着大人去!”

“明白!”

那随从也是大理寺的人,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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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5章 一明一暗

阴沉的天空让今天显得格外寒冷,呼吸之间都泛着浓浓的白气。

赵不凡轻轻搓弄着泛凉的双手,漫步在冷清的血刀门大院之外,行走间踩得满地的残枝落叶“咔嚓”作响,随行的折月芝、扈三娘、杨沂中则牵着战马紧紧跟在他身后。

除此以外,还有个面色坚毅的青年走在赵不凡右侧,他叫做李若朴,现任大理寺断丞,此次也是作为薛仁辅的副手协助查案。虽说年纪不大,但也跟薛仁辅一样经验丰富,心思缜密,武功也还不错,是朝廷精心培养的青年俊杰。

很快,赵不凡沿着血刀门的院墙走了一圈,再度回到了正大门外。

“若朴,你是不是来过这血刀门?”

李若朴对他很是尊敬,微微躬身笑说:“大人还真是明察秋毫,属下确实秘密来查探过,因为蔡薿的死是高手所为,所以我们来到濮阳之后,立刻就对周边所有势力进行排查,这血刀门虽说是做铜器生意,但他们聚集众多习武之人,本就是江湖势力,自然也是重点排查对象!”

“那你可曾查到什么?”赵不凡问。

李若朴苦笑着摇摇头:“不瞒大人,属下当时通过残留的现场痕迹发现,血刀门的核心人员已经死绝,尸体也被丢进炼铜的熔炉化为灰烬,此后属下还抓捕过他们外围的人,但那都是寻常百姓,仅仅在为血刀门做事,除去生意上的事,别的都不知道,所以这条线索已经接近断掉!”

“死绝了?”

赵不凡眼神微凝。

“那薛仁辅怎么没给我说?”

李若朴回道:“仁辅是还没能说到那上面去,大人从昨夜来到濮阳至今,一直是跟着他调查的那条线走,他应该是怕大人在短时间内被大量线索扰乱,所以想着一步步来,而且血刀门这条线是我在负责,他对实际情况的了解还不如我,所以想着等我亲自给大人汇报,他让我跟着大人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是分头调查?”赵不凡追问。

“嗯!”李若朴点点头。“我们刚来到濮阳,尚且还没有公开身份便先进行了一次暗访,确认陆登为人忠正耿直,在军队和百姓中间都很有威望,大家都很爱戴他。当时仁辅便觉得陆登有可能是被陷害,再加上陆登一直就大喊冤枉,所以仁辅就与我分头行动,他在明,我在暗!

两天后,我们排查到血刀门,发现了血刀门也被屠戮的事,感觉两起案件有重大关联,所以就由我秘密调查血刀门,他则带着众人调查蔡薿那边,吸引注意力,可惜陆登早前不肯对我们说出更多信息,执意要先见见大人或蔡太师,不然现在应该已经有更大的收获,眼下拖了这么久,错过了最佳的探案时机,血刀门这边恐怕很难再有发现!”

听到他这番话,跟在身后的折月芝立刻憋不住了,好奇地问说:“听你这意思,好像血刀门这边就你一个人暗中查访?”

“确实是我独自一人,查案与别的事情不一样,有时候越是隐秘越好,明里不重视血刀门惨案,正是为了让凶手大意,毕竟凶手犯错越少,我们抓人也越难!”

“凶手可是罕见的高手,你不怕吗?”折月芝疑惑地睁着大眼追问。

一听到这个,李若朴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年轻的脸上充满太多无奈。

“怕!当然怕!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每次我独自来这里的时候,双脚都在发抖,行进之间无不是躲躲藏藏,再三观察确认,谁还不怕死?可既然选择了吃这碗饭,我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虽说位卑言轻,管不了太多的事,可只要事情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就会尽力而为,不过我们都善于潜伏和隐藏,独自来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也没那么可怕!”

赵不凡心里有些触动,不由自主地转头看着李若朴那张坚毅而年轻的脸。

“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李若朴笑了笑,显然是把这番话当做客套了,客气地笑说:“那属下就先谢过大人了!不过现在还是赶快进血刀门查看为好,这地方待久了不安全,若是大人出点事,属下可就真是死定了!”

“行,先进去看看再说!”

赵不凡笑着回了一句,大步走进了院门,众人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的血刀门内已经布满灰尘和残枝落叶,各处房屋楼阁都空荡荡的极为清冷,一阵寒风吹来,耳边全是若有若无的声响,有时还能听到房门被吹动的“嘎吱”声,确实让人瘆得慌。

李若朴带着众人把整个大院查看了一圈,最后才来到作坊区的熔炉房,指着那早已冰凉的巨大熔炉说:“赵大人,眼下距离案发的时辰已经隔得太久,好些痕迹都不在了,但属下最初来查看的时候,这熔炉四周的缝隙里就有没能冲干净的血迹,再加上大量骨灰,这才推断血刀门的核心人员应该是死了。此后属下还从西院那边的打斗痕迹推断,屠杀血刀门的人数不少,其中有一人武功非常高,有可能与杀死蔡薿的凶手是同一个!”

“这些核心人员的家眷和亲戚呢?你们可曾查访过?”赵不凡问道。

李若朴摇摇头:“根据血刀门外围人员提供的信息,血刀门的规矩很严,核心人员有三十八人,全是些背井离乡的青壮男子,他们通过为血刀门做事而得以落户,在这濮阳也都没有亲人,而其中成了家的,家眷也都是跟着他们住在这个庞大的院落,西边那片比较堂皇的区域就是他们安家的地方,凡是核心人员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子,生活条件很好。”

赵不凡听得皱眉:“那这些核心人员有没有娶濮阳人为妻的?他们的妻家亲戚和朋友中一个濮阳人都没有?”

李若朴回道:“当然有,薛仁辅早前就挨个探访过,但那些人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些人是在血刀门效力,比较富有,在濮阳很有地位,生活上来往不少,但根本不知道血刀门的半点秘密!”

赵不凡又问:“那血刀门的外围人员呢?既然血刀门做铜器生意,肯定要大量劳力,对外接触也应该很频繁才是。”

李若朴道:“我们眼下所在的东边区域就是作坊,也有一片供外围人员歇息的宿舍,每间屋子都是通铺,可并排躺下十人,条件较差,这些外围人员普遍是周边村镇的百姓,只知道做工和生意上的事,从没去过西边区域,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血刀门出事之前,那门主曾通知外围人员要暂时停工,至于什么时候开工却没有说,只是交代开工后会逐一通知。”

赵不凡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作坊突然停工,血刀门半点异动都没有?外围人员进进出出,一点点可能的怀疑都没有?”

“有,外围人员被清散回家的时候,血刀门主曾经搜查过每个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死活没有找到,这才紧急宣布停工,遣散所有外围人员回家!”

说着,李若朴抬起头来看着赵不凡的眼睛,轻声接道:“那么联系陆登昨晚给大人说出的信息,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在找那个盒子,或许是因为盒子突然被暗访而来的陆登偷走,所以血刀门主慌了,对所有人进行搜查!”

得知这么多信息,赵不凡的思绪也渐渐理顺,眼神渐渐明亮。

“血刀门清散外围人员与蔡薿之死相隔多久?”

李若朴似乎早已对这些烂熟于胸,想都没想便回道:“血刀门搜查外围人员是腊月初五下午,清散的时间是傍晚酉时,而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蔡薿外宅里最先被杀的是两个守门护院,死亡时间是初七亥时,那么从初五酉时到初七亥时,中间隔了大约二十六个时辰,也就是两天零四个时辰!”

赵不凡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如果陆登昨夜说的话为真,那么这事还真是有些邪门,他先是来血刀门里偷走了盒子,然后在蔡薿死去之前几天,宝刀丢了,也就是说他的宝刀失窃在血刀门发现盒子丢了之前,那你试试把这件事重新捋一捋!”

“陆登的刀是丢在血刀门发现盒子被盗之前?”李若朴的眼神瞬间凝滞。

他昨晚并没有同行去大牢,只在今早听薛仁辅转述过一些,但不知道陆登昨晚说出的细节,此刻神色连续变换许久,思考着道:“那么整件事的开始就是陆登从血刀门盗走盒子,然后陆登的宝刀和鞋子失窃,再后来是血刀门发现盒子失窃,随后过了二十六个时辰,到了初七的深夜亥时,蔡薿外宅的屠杀开始,直至初八早晨,主簿去蔡薿外宅发现陆登的背影。”

赵不凡想了想,接过话道:“我再补充一点,假设陆登所说的一切为真,那么蔡薿外宅的屠杀开始之前,陆登已经奉蔡薿的命令送封信来到血刀门,那时候血刀门已经被屠杀,而且现场还被清理过,陆登深夜前来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又回去蔡薿的外宅,撞见屠杀蔡薿的凶手!”

李若朴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多,突地急道:“大人,这件事越来越怪,让人摸不到头绪,必须再去找陆登!”

“好!现在就回府衙大牢!”

赵不凡转身就走,可刚刚迈开脚步,耳中却传来杨沂中急切的喊声:“大人快来看,西边的那片院落起火了!”

“什么?”李若朴大惊失色,几个大步就冲出了熔炉房,来到外面的院落。

赵不凡也跟着跑了出来,等看到西边远处的黑烟,瞬间眼露寒光。

“若朴、沂中、扈小妹,你们快过去看看情况!”

三人也没时间犹豫,各展轻功,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唯独折月芝留在赵不凡的身边,陪着他慢慢向那边走去。

“不凡弟弟,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起火?莫非是有人在跟着我们?他要烧什么?”

“不知道!”赵不凡轻轻摇头。

突然,耳中传来细微到近乎无法发现的“咔”一声响。

“谁?”

折月芝瞬间凤眉倒竖,身影快若闪电地窜向声音发出的屋子,极冰层的玄冰真气疯狂涌动。

“大胆凶贼,你找死!”

霎时间,那间破旧的柴房里窜出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形同圆月的弯刀,见到折月芝杀来,飞身逃窜。

眼下的形势很明显,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故意点火,试图把人都引开,从而好袭击武功已经废了的赵不凡,眼见折月芝冲动地跟着那个使用圆月弯刀的人跑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他不由回头看看四周,轻笑着摇摇头:“想杀我还不出来?”

刹那间,两道黑影从右前方的屋顶上窜起,奔到屋檐边上奋力一跃,各拿短剑飞刺而来。

赵不凡从容一笑,正要出手,没想左后边的房顶上却抢先冒出一声震吼。

“大胆!!”

伴随着声音,尚昆阳踏着屋顶的瓦片飞纵而下,双掌连续挥击,直接就用出了降龙十八掌的双龙戏水。

两个黑衣杀手根本没料到会藏着个人,感受到尚昆阳那刚猛的掌力,连忙旋身躲闪。

尚昆阳哪肯罢休,怒吼一声,挥起降龙十八掌就追着两人猛打,他自从跟在赵不凡身边,一直都是潜心练武,再加上天分绝佳,武功进步自然是非常快,眼下这两个黑衣杀手并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两人明显很擅长合击之术,赵不凡看他们走了十几招,心知尚昆阳在短时间内难以取胜,担心会错过制服黑衣人的时机,当下冷哼一声,运转九转金阳神功“嗖”地窜入三人之间,连续打出两掌。

霎时间,刚猛无匹的降龙十八掌竟然打出若有若无的龙啸之声,两个黑衣杀手措手不及,匆忙横剑抵挡那强绝的掌力。

“噗!”

两个黑衣杀手瞬间瞳孔放大,口喷鲜血,倒飞数丈之远,手里的铁剑也扭曲变形,飞落脱手。

尚昆阳惊愕难当。

“不凡大哥,你的武功竟然没有废?”

“不要乱说,等会儿就说是你打死的!”

赵不凡嘴上说着的同时,人已经迅速冲到两个黑衣人身前,抢在他们自尽前伸手连点,阻止了他们自杀,蹲下身子厉声质问:“说,你们是不是偷了陆登的刀和鞋子?你们都是明白人,要嘛死个痛快,要嘛生不如死,自己选!”

第0206章 不是一个人

面对赵不凡的威逼,躺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人沙哑出声:“赵大人,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监视和控制之中,你逼我们也没用,况且我们在执行任务前就服下了蛊毒,一天之内没有回去就会发作,若是我们不运功抵抗,那立刻就会死,你严刑逼供也没用,我们根本不需要挺太久就会死去!”

好完善的控制手段,真是一点疏漏都没有!

赵不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不肯放弃。

“既然鬼卒这么残忍,把你们逼得这么惨,你们何必那么卖命?只有你们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才能尽快摧毁这个可怕的组织,而且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们所说,不会祸及你们家人,这个条件怎么样?”

躺在右边的杀手苦涩地笑了,笑得非常绝望。“赵大人,你让我们去赌死了以后的事?”

“好!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心狠!”

赵不凡咬咬牙,猛地起身:“如果你们现在不说,那我就散播消息出去,说我抓到两个鬼卒杀手,制住他们后严刑逼问出很多线索,而你们现在确实是被制住,我完全可以制造假象来诬陷你们,说你们已经扛不住酷刑而招供,让你们家破人亡,满门都被鬼卒组织屠杀,自己选!”

“你……”

两个杀手难以置信,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尚昆阳心怀侠义,显然不太赞同这样的手段,张嘴想要劝说,却被赵不凡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而且赵不凡很快又再度望着两个黑衣杀手接道:“如果你们现在说出足够多的信息,那么我就放你们自杀,也不会透露出去分毫,至少可以保住你们的家儿老小,这个交易怎么样?”

两个黑衣杀手无奈了,完全被逼到绝路上。

躺在左边的那个杀手似乎地位更高,快速权衡过后,当下就做出了选择。

“那赵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使用圆月弯刀的人是谁?”

“鬼卒三大鬼之一,修罗鬼!”

“他的身份和名字?”

“真不知道!”

“血刀门是你们的人?为什么会被屠杀?”

“血刀门主是十二小鬼之一的银鬼,本是罗刹鬼大人的心腹,只因为丢了一个关系重大的盒子,惹出大祸。留在开德府养伤的修罗鬼大人发现后,为了彻底斩断联系,带着我们将其全部屠杀!”

赵不凡从这番话里听出些味道来,奇道:“你们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也不知道鬼卒是在为谁效力?”

“不知道!”黑衣杀手眼露茫然,反而问说:“难道赵大人知道鬼卒效力的人是谁?可否告诉我?”

眼下这些黑衣杀手已经没有说谎的理由,看来普通的鬼卒还真是纯粹的杀人工具,完全是任人摆布。

赵不凡心里暗叹一声,没有管他,很快就接着问:“蔡薿外宅的惨案是不是你们鬼卒的人干的?”

“不知道!”黑衣杀手摇头。

“不知道?”

赵不凡的眼神瞬间转厉:“你敢不说实话?”

黑衣杀手瞬间慌了,急声道:“大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何必还说谎话?我现在就希望大人履行诺言,让我自杀,那样鬼卒就会认为我是任务失败后自杀而死,不会认为我背叛鬼卒。我们鬼卒的人如果是为执行任务而死,家人就能得到自由,从此安静平凡的生活,所以我们这些鬼众在任务失败的情况下都会立刻自杀,从不惜命!”

“好歹毒的手段,不但逼人卖命,还逼人去死!”尚昆阳忍不住了,当场怒骂出声。

这话也让两个黑衣杀手的眼神充满苦涩,右边那人叹息着说:“如果不是这样,鬼卒哪里来这么多不要命的死士,眼下我们只求速死,没有半点隐瞒,大人问蔡薿是不是鬼卒所杀,我们是真不知道,唯独能肯定的是,那件事不是修罗鬼大人做的,因为蔡薿死的那天晚上,修罗鬼大人正与我们在赌钱,怎么去杀人?”

赵不凡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如果黑衣杀手说的全是实话,那么事情就更加复杂,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杀蔡薿的凶手也是鬼卒的人,但不是修罗鬼,是另外一个堪比修罗鬼的高手,眼前这两个杀手不知道那场行动。

另一种可能则是暗中还有一波人,不知身份,不知来历,可他们为什么要陷害陆登?为什么要杀蔡薿?为什么要找那个盒子?如果盒子里是童贯的罪证,那拨人想做什么?

心中思虑许久,赵不凡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答案,很快就再度追问两个黑衣杀手。

“你们知道多少鬼卒据点,知道多少人的身份和信息?”

左边地位较高的黑衣杀手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自嘲道:“我们不过就是杀人工具,执行任务从不敢多问,知道的就那么多。总之我们这批人都是金鬼麾下,据点是在襄阳万盛山庄,庄主万千盛就是金鬼,归属修罗鬼大人麾下,当初修罗鬼大人带着我们秘密为郓州梁山送盐,结果被一个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鲁姓将军阻截,修罗鬼大人被那个不要命的疯将军拼得两败俱伤,便一直留在开德府养伤,直至血刀门出事!”

“你对鬼卒的三大鬼了解多少?”

“修罗鬼大人用圆月弯刀,罗刹鬼用剑,夜叉鬼用刀,别的一无所知,我也是上次跟着修罗鬼大人运送食盐去梁山时,这才看到过修罗鬼大人的面容,平日里他们都是戴着面具出现!”

“鬼卒的头鬼是谁?”

“从没有见过!”

“你们有没有听修罗鬼提起过陆登,是否曾去偷过他的刀?”

“不敢确定,但修罗鬼大人没有对我们提起过陆登这个人!”

话说到这里,左边的这个黑衣杀手已是满眼沧桑:“大人,我们知道的真不多,该说的都说了,让我们死吧!我们现在只想让家人获得自由,希望她们能好好活着,希望大人怜悯!”

赵不凡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良久,他轻轻一叹,伸手在他们身上连点,为其解开了禁制。

“安心去吧!我不会透露你们招供的事,愿你们的家人能有个好结果!”

“多谢!”

两个黑衣杀手互视一眼,各自捡起了身旁扭曲的铁剑。

右边那人一句话没有,眼神中充斥悲伤,直接就对着脖子一抹,顷刻间毙命。

左边这个地位较高的杀手也彷如未觉,只是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眼角含着一滴没能落下的清泪。

“赵大人,我们这些人该死,可更该死的是那个幕后主使,愿大人早日毁掉鬼卒,把那个该死的幕后主使千刀万剐!”

话音落下,他抬剑一挥,睁着大眼徐徐倒下……

凝望着两人死不瞑目的眼睛,赵不凡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口中那若有若无的呢喃也随着寒风消散。

“一定会的!”

旁边的尚昆阳不知何时也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满眼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

没过多久,去西边院落查看大火的李若朴意识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匆忙叫上杨沂中和扈三娘赶回,等看到赵不凡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再不敢随意离开半步。

不久,追着修罗鬼跑远的折月芝也赶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恼怒地抱怨着修罗鬼跑得太快。

赵不凡安慰了她一番,没有在血刀门更多逗留,起行返回了濮阳城。

这件大案的疑点越来越多,线索极其散乱,彼此很难联系起来,而其中的关键人物就是陆登。眼下的线索已经说明,昨晚陆登说出的话不全,有些话是模棱两可,甚至还省略了至关重要的地方,若是不弄个明白,蔡薿被杀的案子根本就没法破,所以他急于赶回去找陆登问个明白。

正午时分,赵不凡在濮阳城东的一家小酒楼随便吃了些东西,便让杨沂中陪着折月芝和扈三娘去街上随便逛逛,而他则带着李若朴和尚昆阳急急赶到地牢,再度来到关押陆登的牢房门前。

这时的陆登正蹲在地上吃着牢饭,似乎听出了赵不凡的脚步声,立刻就抬起头来,等看清来人,扔掉饭碗就扑上来抓住铁栅栏,焦急地喊说:“赵大人,可已找到证明小人清白的线索?”

赵不凡走到近前,看着披头散发、满脸污渍的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直接就是一通斥责:“陆登,既然要我救你,你明知道有些事情很重要,为什么都只说一半?根据今天查探的情况,事情越来越复杂,如果你现在还不把话说个清楚明白,事情继续拖下去,哪怕是神仙也没办法救你!”

陆登慌了,激动道:“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你的刀和鞋子丢失的具体时间?”

“冬月二十七日夜,属下陪着娘子去她娘家探望,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回来就没了!”

李若朴不由接过了话去:“冬月有二十九天,血刀门发现盒子失窃是在腊月初一下午,那么你丢失宝刀的时间比血刀门知道盒子失窃要早,而且是早了两天多到三天,那如果你说的话为真,偷走你宝刀制造蔡薿惨案的人是谁?他跟血刀门明显就不是一路人,为什么要陷害你?为什么要找你口中的那个盒子?”

“不是血刀门的人?”陆登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你们去过血刀门了?那门主交代了什么?”

赵不凡没好气地看着他:“交代什么交代?他倒是把自己都交代了,整个血刀门全都已经到阎王爷那里去交代问题,你让我去找阎王爷问话?”

“死绝了?”

陆登惊疑不定,略微细想,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更难翻案,神情极度沮丧。

赵不凡心知他在这种局面下精神不太稳定,不敢再拖延,迅速追问:“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不能避重就轻了,更不能前后矛盾!”

“好!大人但可追问,我绝不隐瞒!”陆登连忙点头。

赵不凡眉头微皱,梳理着思绪问说:“你是怎么追查到血刀门,怎么拿到的盒子?”

听到是问这个,陆登深吸口气,徐徐陷入了回忆。

“当初赵大人征讨梁山的时候传令周边府州禁盐,可有批人却秘密在濮阳买盐来送往郓州,后来隔壁州郡的捕快清查过来,证实食盐是从我们濮阳流出去,蔡薿顿时大怒,下令总捕头张得开彻查,但几个月都没有结果,蔡薿便又让我暗中调查,经过许多周折,我查到了濮阳的私盐贩子何千钱。

当时我跟踪和暗访何千钱足有一个多月,直到上个月,也就是冬月上旬,我终于在何千钱那间当铺的隐秘夹层里找到一本秘账,从中看到了血刀门的买盐记录,追到了血刀门这条线。随后我多次秘密潜入血刀门查访,扮作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混在他们的雇工之中,摸清了血刀门的内部情况。

冬月二十六那天,血刀门核心人员大批出动,不知是干什么去了,总之核心人员居住的西院那边没剩下几个人,我便趁此机会潜入他们的西院,在血刀门主所住的院落里找到一间密室,搜找到了那个盒子,当时我打开盒子一看,里边全是童贯的各种罪证,有信件,有账簿,有名单,更从其中的内容知道了鬼卒这个组织与童贯的关联。

按理说,这些东西早就应该毁掉,可它们确实被秘密存放在那个盒子里,所以我当时就推断,这应该是鬼卒组织里的高层暗中留下的东西,鬼卒组织的高层或许也害怕童贯会在某天杀人灭口,所以留下些底牌。可惜我那时候急于脱身,没能看太多,只是重点看了与血刀门有关系的一份名单和一份任务汇报。

那名单应该只是一部分,上面有三个大鬼的代号,分别修罗鬼、罗刹鬼和夜叉鬼,血刀门就是由罗刹鬼管辖,然后就是血刀门核心成员的详细情况,而那份任务汇报则记录了当初血刀门协助修罗鬼运送食盐到郓州的事,血刀门主似乎很不满那个修罗鬼,所以把责任都推到了修罗鬼的身上。

此后我尽可能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匆忙离开密室,没想却碰到了一个同样在搜查什么的黑衣人,那个人的身影让我感觉很熟悉,但由于他穿着夜行衣,蒙住了头和脸,只有眼睛流露在外,我实在无法知道是谁,只是感觉似乎见过这个人,不过我们两人不曾靠近,各自跑了。”

赵不凡听得皱眉:“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昨晚为什么不主动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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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7章 说谎

面对赵不凡的质问,陆登沮丧地转过了身去,缓缓走到木板床的边沿坐下,头也埋了下去,又脏又乱的长发散落下来,完全挡住他的容颜,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属下昨天看到大人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唯独指望大人能帮属下伸冤,所以没想那么多。”

赵不凡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陆登,你怎么到了现在还说谎,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害怕说出太多的事会导致案子变得更加复杂,怕我查不出前因后果,把你当做替死鬼拿去朝廷领功?是不是?”

陆登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来!

他盯着赵不凡的眼睛看了半晌,颓然地叹了口气。

“大人,不是属下多疑,实在是这大宋……哎!我陆登忠君爱国,纵然阵亡疆场也不皱眉头,可这么冤死在大狱,我是真的害怕,带着这样的罪名,我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我是真的害怕冤死在这里!”

此时的陆登显得很无助,李若朴升起些许同情,忍不住出声劝说:“陆都监,现在不管怎么样,你都只能赌一把,赵大人英名在外,理当不会做那种事,他从昨晚赶到濮阳至今,尚且只是小睡了两个时辰,为了你的事四处奔波,早前在血刀门还险些遇刺,他如果不是真心想查明案情,不会这么劳苦,你还是把该说的全都说个清楚,别让我们走弯路,你也只能赌这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陆登紧紧咬着牙根儿,突地又站起身来对着赵不凡拜道:“大人,如果您能洗刷我的冤屈,我今后定然鞍前马后,哪怕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我陆登一身武艺,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冤死在大狱!”

“这是什么话?我要牛可以买牛,要马可以买马,让你给我做什么牛马?”

赵不凡白了他一眼,摆手道:“牛马就不用做了,我一定竭尽全力还你公道!”

陆登眼含热泪,重重拱手。

“多谢大人……”

赵不凡看了看他,不愿再耽搁时间,皱眉说道:“行了,现在不是说谢的时候,按你刚才所说,你在血刀门拿到盒子的时候,曾碰到过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可曾看到你的面容?你当时是否仍然扮作满脸胡渣的大汉?有没有蒙面?”

这时候的陆登似乎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干脆地回道:“属下当时没有蒙面,但仍旧是满脸胡渣的大汉打扮,我与那个黑衣人正面相对时,彼此都有片刻的停滞,我感觉他很熟悉,而他在反应过来后则是迅速逃离,感觉他好像认出我了,应该也是很熟悉我的人!”

“感觉很熟悉?迅速逃离?”赵不凡轻轻念叨了一句,顿了下才接着问说:“那这个黑衣人与你在蔡薿外宅碰到的黑衣人是不是同一个?”

“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他们的身高和体型都相差不小,蔡薿外宅的那个黑衣人被我追了五天,这期间少说也交手七八次,不可能弄错,而且我对他也毫无熟悉感!”陆登斩钉截铁地道。

赵不凡想了想,继续追问:“既然你对血刀门碰到的黑衣人有熟悉感,那有没有可能缩小范围?比如说他是你以前的旧识?亦或者是近期碰到过?亦或者是军中的某个人?”

陆登立刻摇头:“大人,这件事我已经想了不是一两天,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当时捂得太严实,很难分辨,是那双眼睛让我感到熟悉!”

“如果再次看到呢?能不能认出来?若是让你回忆着画出来,可以画出几分相似度?”

“很难认出来,除非把他的脸部蒙住,只看眼睛的话,十有八九可以,至于画出来,那基本不可能!”

赵不凡的额头皱得更紧了:“那你的家住在哪里?你的宝刀和鞋子分别放在家里什么位置?家里是什么情况?有些什么人?”

陆登迅速回道:“我的家住在城西,是个小宅院,除去轮换执勤的侍卫兵,便只有我与我家娘子、我的老父老母和五个丫鬟,那五个丫鬟也都跟随我好几年了,彼此感情很好,而我的宝刀在平日里都是随身携带,睡前就挂在床头的墙上,唯独那天要陪娘子回娘家探亲,实际就是给丈母娘庆生,想着带把刀不太吉利,所以留在床头的墙上!”

“你娘子的娘家在哪里?很远吗?”赵不凡问。

“不远,就在濮阳城西边七八里外的小牛村,出城后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也正是因为不远,沿途又是往来行人很多的官道大路,所以我才顾忌礼节,不曾把宝刀带在身边。”

“你是什么时候从濮阳城出发?”

“我们是下午去街上买的贺礼,具体出发时间没有注意,到老丈人家的时候是酉时期间,晚饭还没开席,晚上我喝了不少酒,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后启程返回!”

赵不凡想了想,再问:“那有没有谁知道你没带宝刀,而且还去了老丈人家?”

“没有!”陆登连连摇头,苦笑道:“属下怎么可能出去一趟还四处招摇说没带宝刀,当时我连房门都锁上了,哪怕是家里的丫鬟和侍卫都不知道我没带走宝刀,只知道我去了老丈人家。噢!对了!我出城门的时候,值守的张都头跟我打过招呼,我曾对他们说过是要回老丈人家,守门卫兵应该也听到了,还有小牛村的乡亲们也有不少人知道!”

说着,陆登似乎领悟到这番询问的意图,惊醒道:“赵大人,你是怀疑那个偷我宝刀的人提前就知道我陪着我家娘子回了娘家,所以才趁机过来偷盗,从而陷害我?”

“是有这个想法,但现在还很难说!”

赵不凡的眼睛里闪过莫名的光芒,转头与李若朴对视一眼,便不再追问这条线索,转而道:“行了,暂时不说这边,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综合你昨晚和刚才所说的话,你是冬月二十六日晚从血刀门带着盒子返回,然后把盒子交给蔡薿,而蔡薿说要秘密交给蔡太师,你便以为没你什么事了,从而在第二天,也就是冬月二十七陪着娘子回娘家探亲,直至冬月二十八早晨返回,期间宝刀和鞋子失窃,对不对?”

“对!”陆登点头。

“那么你从冬月二十八上午到腊月初三这段时间在哪里?做了什么?”赵不凡问。

陆登顿了片刻,略带惭愧地道:“我带着娘子回家后,发现宝刀和鞋子失窃,当时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小贼盗走,我好歹也是一府都监,连佩刀都被小贼偷了,碍于脸面也不好四处宣扬,所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之后不是在军营校场就是在家里,没有做别的事!”

赵不凡点头:“好,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在你昨晚见到我时,你最开始是对我说,蔡薿惨案发生之前,也就是腊月初三下午,你是接到了蔡薿的命令,秘密去调查当初买盐送往郓州的人,而后你又改口,说是奉他的命令送封信到血刀门。我该怎么理解这两句前后有差异的话?”

伴随着询问,陆登也开始回想昨晚的事,片刻后便连连摇头。

“大人,前面那句话是我在心急的情况下说出来,为的是引起大人注意,希望大人知道属下是为调查那些人而出的事,渴望大人能看在这个情面上帮我洗刷冤情,可说是心直口快的言语,实际意思就是指蔡薿让我送信到血刀门,属下这番前后矛盾的话不是有意为之,肺腑之言,还望大人明鉴!”

“看来我的想法没错,昨晚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不曾多问,但现在的案情远比想象中复杂,所以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准确的答复,不是要质疑你!”

赵不凡随口回了句,很快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接道:“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搞清楚,那就是蔡薿为什么要让你送信到血刀门,你为什么要答应送信?那封信在哪里?内容是什么?”

刹那间,陆登的眼睛红了,这个问题仿佛触碰到他的内心,迫使他激动地冲过来死死抓住铁栅栏。

“蔡薿在那天下午对我说,我找回来的盒子里只有物证,如果只是追究血刀门主的罪责还可以,但要扳倒童贯就还需要人证,所以让我带着他的亲笔信去找血刀门主,以将功赎罪来威逼血刀门主投诚,让他成为人证。虽说蔡薿也不是好东西,但我当时想着童贯的累累罪行,觉得为大宋除掉一个祸患也是好事,所以就答应了。”

赵不凡皱眉追问:“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去?”

“蔡薿说童贯的爪牙太多,无法确认身边还有没有童贯的人,不能打草惊蛇,只有秘密前去胁迫血刀门主才能避免事情泄露,不然我们都会很危险,而且血刀门主也有可能会被提前灭口,所以属下才选择独自前去!”

“那你是什么时候从濮阳城出发?有没有看过那封信?”

“属下当时觉得事情很凶险,担心自己会出事,所以回了趟家,跟我娘子交代了些家事,陪着娘子吃了顿晚饭,安坐了些时辰,等着入夜之后才启程去的血刀门,那时候还想着晚上去没那么明显,避免被太多人看到,毕竟童贯的势力确实太过可怕,我心里也没底。至于那封信……”

说到这里,陆登本已经泛红的双眼更是涌起大量血丝,语气充斥着愤恨。

“那封信是密封好的,我当时自然没有起疑,何况我也没有偷看信件的习惯,所以只是带着信悄悄赶去血刀门,哪想血刀门会空无一人!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出大事了,赶紧隐藏起来秘密查探,但当时的天色实在太黑,我又不敢点燃火把查看,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现。如此磨蹭了一两个时辰,我有些心慌,感觉事情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思来想去,便打开了蔡薿的信,可是……”

陆登愤怒地说不出话来,双拳握得“啪啪”作响。

“可是什么?”赵不凡急忙追问。

“那封信根本就没有写字,完全就是一张白纸!”

陆登愤怒地一拳砸在铁栅栏上,发出“砰”一声闷响,气急败坏地接道:“我当时虽然弄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那封信却至少可以说明,蔡薿绝对是想让我死,如果不是他心存害我之心,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听到这儿,旁边的李若朴也是忍不住出声:“赵大人,属下确实在血刀门西院的墙角看到过一份信函,封壳与信纸分别散落,信纸是白纸无疑,当时属下还以为是血刀门的人随手丢弃!”

“那就是我扔的信!”

陆登急声接过了话去:“当时我气坏了,挥手就扔掉了白纸和封壳,迅速离开血刀门,回濮阳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找蔡薿算账,当时确实有杀了他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在想以后该怎么办,后来我决定辞官去璐州,打算在那边从头开始,不过也还是忍不住要去质问蔡薿,出出心里的恶气,哪想刚走进蔡薿的外宅就撞上了一场血案!”

静静听完这番话,赵不凡转身看向了李若朴。

“这个说法与我们目前所知的其他信息有冲突吗?”

李若朴摇头:“没有冲突,完全可以对得上!”

“那好,我暂时没什么问的了,陆登你就安心休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没事的时候多回忆那个让你熟悉的黑衣人,等会儿就让人给你送来纸和笔,试着把那个黑衣人的眼睛画出来!”赵不凡说话的同时,人也已经转身向着地牢的入口走去。

“画出来?”陆登面露茫然,怔怔看着赵不凡远去的背影,喋喋自语:“这可怎么画?我虽然也懂些书画,可当时不过就是草草看到一面,还只看到一双眼睛,没看到人脸,怎么可能画得似模似样?即便画出来也没用啊?”

走在最后的李若朴似乎已经想明白赵不凡的用意,笑着回头望了他一眼:“陆都监,安心画,能画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总之只要你画出来,或许案子就能破,至于什么原因,你就别想了,只是记得在画出来过后别拿给任何人看,只能给我们看!”

话音落下,李若朴再不多说,径自追上了赵不凡和尚昆阳的脚步,只留下牢房里的陆登茫然怔立!

第0208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离开阴暗潮湿的地牢后,赵不凡漫步来到了热闹的大街上,神色间已经明显轻松下来,不再谈论半点案情的事,反而饶有兴致地四处闲逛,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感受着濮阳的繁荣和风土人情。

尚昆阳心里始终记挂着陆登的案子,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还有心思闲逛,几度张口想问个明白,可又生生给憋了回去,闷闷地跟着转了近乎半个时辰,这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不凡大哥,我们眼下究竟要去哪儿呢?难道不查案了吗?”

赵不凡也不管他,径自走走看看,目光完全集中在街道两旁那些摊铺上,随口回说:“该查的不是都已经查过了?眼下就看薛仁辅那边能不能找到盒子,别的地方暂时也没什么好查!”

旁边的李若朴也是乐呵呵地笑道:“尚大侠,案子确实不用查了,陆登不是已经开始画那个黑衣人了吗?等他画出来,我们就四处搜捕眼睛相似的人,自然能辨明那个黑衣人的身份!”

尚昆阳被他们两人给弄糊涂了,茫然地说:“陆登早前不是说没办法画出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赵不凡回过头去望着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个陆登文武双全,书画功底也不错,肯定能画出来,你就别操心了!”

尚昆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觉得此刻的赵不凡很不对劲,可看到他从容不迫的态度,他还是无条件地选择了信任,迅速安下心来不去管了。

不一会儿,三人走着走着,还碰到了同样在闲逛的折月芝等人,当下就汇合一路,嬉笑着在濮阳城里四处游玩,期间也只是曾让杨沂中去通知负责寻找盒子的薛仁辅等人,公开说陆登已经开始画黑衣人的眼睛,案子很快就能取得重大突破,还让薛仁辅尽快安排连日劳累的捕快们轮换休息!

得到消息的薛仁辅也是兴奋异常,当下就完全照办,傍晚的时候还匆匆找了过来,陪着赵不凡一起在酒楼里吃饭庆祝。

席间,赵不凡高兴地让大家都喝了些酒,全然是大功告成的做派,说话的声音甚至连别的客人都能听到,而薛仁辅几次意欲询问具体情况,他却又顾左右而言他,选择了回避。

这么毫不掩饰地公开散播消息,自然是让整个濮阳城都沸腾,从下午开始,消息最早是从捕快和官员们口中传播,然后是商贩、酒楼、青楼……到了晚上戌时末,整个濮阳至少有一小半人都知道,蔡薿被杀一案即将告破!

这自然是赵不凡有意而为,而事实上,眼下距离破案还差得远。

深夜时分,当折月芝和扈三娘她们都已在驿馆安歇,赵不凡才秘密把薛仁辅和李若朴叫到了自己房间,轻轻点燃烛火,坐在屋子中央的方木桌旁边,面色异常沉重。

“仁辅,其实今天的举动只是个幌子,算是个小计谋,但能不能成还不知道!”

“幌子?什么意思?”薛仁辅极为疑惑。

旁边的李若朴当下就把今天探查到的一切都讲给他听。

薛仁辅在安静听完过后,想了大约半刻钟,很快就弄明白前因后果。

“大人,你散布消息说陆登可以画出黑衣人的眼睛,目的是为了逼那个黑衣人露出马脚?”

“嗯!”赵不凡点点头,借着烛火的亮光,轻轻展开桌上白纸,拿起笔写下了“血刀门黑衣人”这六个字,然后徐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们假定陆登他说的全是实话,那么这个血刀门黑衣人就是陆登感到很熟悉的人,陆登也是在血刀门偷取盒子的时候碰到他,而他看到陆登则是转身就逃,这些情况都隐隐说明两人很可能认识,而且综合各种迹象看来,他与血刀门显然不是一路人,若是一路人,陆登当晚就会被血刀门围追堵截,根本不可能安稳拿着盒子回濮阳,所以无法断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人去血刀门的原因!”

说着,赵不凡又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盗刀贼”三个字,接口道:“至于这个盗刀贼,他的目的倒是很明确,那就是陷害陆登,那么他为什么要陷害陆登?非要置其于死地?一种可能是单纯的寻仇,但那把刀是用来制造蔡薿外宅的惨案,密谋杀掉一百多口就为了陷害陆登?何必这么费劲?

这是猪脑子做的事情,不是人脑做的,所以在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线索前,暂且先排除,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盗刀贼是必须杀死陆登来达成目的,而综合已知线索,陆登近期有可能因为两个原因被杀,一个是他拿到盒子,看到了童贯与鬼卒的证据,另一个则可能是……”

话没说完,薛仁辅已是抢着道:“另一个可能是陆登看到过血刀门的那个黑衣人,对方怕陆登早晚把他认出来!”

“说得对!”赵不凡右手轻轻一拍桌子,笑道:“在我看来,如果陆登是因为那个盒子而必须死,那么陷害他的人自然就是鬼卒的人,可这样一来就难以说通,他们为什么不及时把陆登干掉呢?反而用陷害的方式留着他被慢慢审查?等着他招供?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事吗?

因此完全可以排除是鬼卒在陷害陆登,对方根本不在乎他什么时候死,死得早或死得晚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陆登不能再出现,从而就可以大胆推断,这个盗刀贼与血刀门黑衣人都不是鬼卒的人,他们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个势力的两个人,总之就是害怕陆登把血刀门黑衣人认出来!”

李若朴听到这里,立刻就笑了:“这个推断可以成立,那也就是说制造蔡薿惨案的黑衣人、盗刀贼和血刀门黑衣人不管是同一个人也好,两人也好,三个人也好,总之他们是一伙,而且不是鬼卒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线索就都能联系起来!”薛仁辅眼睛闪烁起亮光,兴奋地抢过桌子上的笔,急急在纸上画写,把这些名字代号都以各种连线串到一起,还写上了备注。

写完之后,他借着烛火的光亮仔细查看,很快就皱眉道:“这批人先是与陆登在血刀门偶遇,随后又陷害陆登,制造蔡薿惨案,还翻找东西,联系起来就可以做出推测,他们很有可能也是在找那个盒子,也就是说在找鬼卒与童贯的罪证,而他们既不是童贯一方的人,又惧怕被陆登认出身份,还知道盒子已经被转交到蔡薿手中。”

赵不凡叹了口气,凝望着摇曳的烛火,接口道:“陆登是腊月二十六深夜在血刀门偷到盒子,碰见血刀门那个神秘黑衣人,然后回到濮阳把盒子交给蔡薿交差,此后休息半日,腊月二十七傍晚回娘家探亲,宝刀和鞋子在晚上被盗,也就是说,这群人是在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得知盒子被交给了蔡薿,从而有了偷刀嫁祸的密谋。

依照陆登的口气来看,他是深知那个盒子有多凶险,好不容易交了差,原本是不想再有瓜葛,所以他应该不会泄露,那么泄露消息的就必定是蔡薿,而蔡薿肯定也不会什么人都说,最多也就让亲近的心腹之人知道,也就是说陆登在血刀门碰到的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蔡薿的亲信,所以陆登才感到熟悉,所以对方可以认出简单乔装成胡渣大汉的陆登,所以对方要嫁祸陆登,让陆登从此不见天日,直至冤死为止!”

薛仁辅钦佩地笑了:“大人可真是好算计,如果推论成立,那么下午泄露出去的消息便可以让这个人心慌,或是逃走,或是跑去地牢悄悄试探陆登,甚至杀了他,从而冒出头来!”

旁边的李若朴可没有那么乐观,转头看看沉默不语的赵不凡,接过话道:“我觉得具体什么情况还很难说,刚才的一切终究只是推论,缺乏关键性的证据来确认。”

“不!我很确定!”赵不凡再度张口,略带着担忧道:“我比你们还要多知道一些信息,综合起来看几乎能确定陆登是被冤枉无疑,而且若他真是凶手,那他编这么多故事有什么意义,查不出结果,他就翻不了案,仍旧是死,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凶手。现在看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人物已经不再是陆登,而是死去的蔡薿!”

薛仁辅和李若朴对望一眼,随即又齐齐看向赵不凡,薛仁辅迟疑着说:“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一系列事件的核心在于蔡薿为什么要把盒子的事情告诉亲信,为什么要让陆登送封白纸到血刀门?”

赵不凡淡淡一笑,拿起桌子上的笔,重重在纸上的“血刀门”与“蔡薿”两个词汇间写了一个词“要挟”。

看到这个词,薛仁辅大为惊讶,神色连续变换,急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蔡薿仔细看过盒子里的内容后,感觉抓到了童贯的把柄,根本不准备上交给蔡京,反而打算要挟童贯,借以谋取最大利益?”

赵不凡轻轻把笔放下,笑着点头:“不错,如果蔡薿单纯是想害死陆登,那他让陆登去血刀门,岂非也会暴露盒子在他手上,那他岂不是主动找死?他不怕鬼卒杀了陆登过后,随之就来杀他?即便他不怕死,难道不怕盒子被鬼卒抢回去?唯有一种可能会让他铤而走险!”

刹那间,李若朴脱口而出:“那就是难以抑制的诱惑,只有无法控制的诱惑才能让他铤而走险!”

赵不凡从容一笑:“对!蔡薿是什么人?难道还指望他忠君爱国?不要命的为大宋除恶?如果不是有利可图,他凭什么不尽快把盒子送走?凭什么不尽快传信给蔡京?这种人的心思不难猜,那就是谋利,他是想用盒子挟制童贯,继续升官也好,别的利益也好,甚至想直接长期控制童贯都有可能!”

这番话仿佛打开了薛仁辅心中的疑团,让他豁然开朗,皱着眉头很快接道:“这么一来就全部说得通了,蔡薿或许是已经与鬼卒秘密联系上,而鬼卒不知道他把盒子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暂时被挟制,但这时候蔡薿就不得不杀陆登,因为陆登是知情人,又不是蔡薿的心腹,所以蔡薿急于杀他灭口,从而私下保住盒子。至于血刀门被屠杀则根本就是意外事件,那是鬼卒内部在执行恐怖统治,惩戒犯下重大过错的人!”

“完全合理!”李若朴面色严肃,思考着补充道:“这么一来,陆登这件事就说得通,可蔡薿唯独没想到,还有一个势力也在找那个盒子,而且他身边的亲信中就有这个势力的人,结果这个势力的人为了拿到盒子,密谋把他杀掉,顺道陷害有可能认出他们身份的陆登!”

薛仁辅神色变幻,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如若这么推下去,这个神秘势力也很可怕,按我们前面的推断,他们的目标也是盒子,而从他们的做法看来,显然不是想把盒子交给朝廷。如果是要交给朝廷,那他们没必要做到这么残忍,没必要陷害陆登,只要稳住局面揭发举报就行,所以这个势力也是要把盒子据为己有,而正如刚才所说,这个盒子据为己有的唯一作用就是可以挟制童贯,那么这个势力背后也是朝廷的人!”

刹那间,薛仁辅和李若朴的脸色变了,如果推论成真,那就意味着这件事牵连非常广,已经不是他们能继续往下查的事情,背后有太多的可能。

看着他们变换的脸色,赵不凡也大概感觉到他们所想,当下摇摇头:“你们不用管更多的事情,现在只需要帮助我为陆登伸冤就好,别的事情让我来!”

“哎!”

薛仁辅惭愧地叹了口气,李若朴也是闷闷地没吭声。

两人的心气显然已经没了,赵不凡心里也理解他们的无奈,当下看着两人道:“行了,我们三个臭皮匠,总也能顶个诸葛亮,别弄得案子没破,自己倒是先被吓得信心全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出事了有我顶着,你们奉命办事,怕什么?”

薛仁辅和李若朴抬起头来对视一眼,各自咬了咬牙,李若朴仿似豁出去了那般,突地起身道:“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又怎么能畏缩不前,明早我就去排查蔡薿所有的亲信,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见李若朴都豁出去了,与他情同兄弟的薛仁辅也是不再犹豫,坚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搜找盒子的事有赵大人带来的那些兵马就足够了,多我一个人也没用,我们两人迅速排查蔡薿的亲信人员,肯定会惊动那些暗中潜伏的人,然后赵大人这边再继续围绕陆登设局诱捕,多管齐下,总能有结果!”

“好,就这么说定了!”

赵不凡站起身来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正打算让两人先回去歇息,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尤其突兀。

片刻之后,房们传来“嘣嘣嘣”的敲打声。

“赵大人,不好了,开德府总捕头张得开在地牢附近被刺身亡!”

第0209章 柴房里的刀

一路上,赵不凡的心情很沉重,张总捕头的死让人始料不及。

偶然事件?

有一定关联?

亦或者根本就是整件大案的延伸?

这些都还无法确定,只能在看过现场以后再论。

大约过了两刻钟,赵不凡在薛仁辅和李若朴的陪同下来到案发现场,此时这里已经围着不少捕快,仵作也在查验着尸体,而位置就在距离地牢大门不远的一条小巷子。

趁着薛仁辅和李若朴查验尸体的时候,赵不凡也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可惜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巷子根本就是个死角,走到最深处就是大牢的外墙,整个巷道也很狭窄,最多只够五个人并排而行。

很快,李若朴走到了身边。

“大人,尸体已经查验完毕!”

“好!”赵不凡没有急着询问,反而先一步走到尸体旁边,左右看了许久,这才张口:“说说情况!”

“是!”薛仁辅轻轻拱手,皱眉接道:“属下已经查验过,张总捕头的死因是被人从后面以利刃刺入,一刀毙命,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口,而他的身体是面对着这死巷子的出口,往前扑倒,后腰还有模糊的脚印,说明凶手把刀刺入他的身体后,抽刀时曾踢过他一脚,使其迅速前扑,从而避免自己身上留下血迹。

另外,凶手的刀速非常快,快到他抽刀而出的时候,鲜血还没能从伤口处喷出,也就是说张总捕头是前扑到地上之后,血液才开始飙溅,所以张总捕头的后背才会彷如被血雨淋过一般,而后方却没有太多喷溅的血迹。还有,这巷道四周的墙壁都没有明显的蹬踏痕迹,所以排除了凶手是施展轻功快速袭杀过来的可能。”

赵不凡听得皱起眉头:“按你这么说,那张总捕头明显是知道凶手存在,甚至敢于背对凶手,说明有可能认识对方。如此一来,他走入这个死巷子,岂非是要与那个凶手见面?亦或者是追着凶手进来?”

“应该不是追着凶手进来!”薛仁辅摇摇头,指着张总捕头的尸体道:“他死的时候,身体姿势全然没有半点警惕防备的样子,而他的武功并不弱,只要有防备,哪怕对方武功再高,那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姿势和表情。此外,尸体旁边不远处散落着很多泥灰,有些泥灰与张总捕头鞋子上的一样,另外还有些黑泥不曾在张总捕头的鞋子上发现,推测是两人站着交谈的时候刮落。”

赵不凡的额头皱得更紧了。

“那就是说基本可以确定张总捕头和凶手认识,而且应该很熟,所以才会毫无防备地背对着凶手,从而被那人轻松袭杀,而且他们曾站在这里交谈过许久,使得脚上的泥灰散落到地上,那些黑泥则可能是凶手遗落?”

“应该没错!”

“那张总捕头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来到这地牢附近?为什么还要到这个巷子里与别人密会?”

赵不凡的问题暂时还没人能回答,薛仁辅闷闷地摇摇头:“具体原因还不好说,但属下根据伤口刺入的角度和轨迹,再加上现场其它痕迹的综合情况来分析,可以确认凶手的身高比张总捕头要矮,武功也非常高,而且善用刀。”

赵不凡心中一凛,想了想说:“现场还有没有需要查看的,你有没有记住一切情况?”

薛仁辅快速回道:“现场情况都已经查看过,全在属下心里!”

“好,那你把现场交给你手下那些大理寺的人,你和李若朴立刻跟我去张得开的家!”赵不凡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薛仁辅对着麾下的人嘱咐了几句,也是连忙与李若朴跟上。

不多久,三人来到张府门前,因为时辰已经太晚,唤开院门的时候,守门的仆人甚至还擦着朦松的睡眼。

“几位大人可是来找我家主人,他一个时辰前就出去了,目前不在家里!”

李若朴略微打量过后,警惕地按着腰间佩刀上前两步,肃然道:“你家主人已经死在外面,快去叫醒你们家夫人和府里的所有人,我们要查问些情况,争取尽快破案!”

“主人死了?”

那守门的仆从瞬间瞪大眼睛,睡意全无,待反应过来,惊惶地跑进了院落,大喊大叫:“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主人出事了!!”

刹那间,整个张府都炸开了锅,张得开的妻妾儿女和仆人丫鬟全都被惊醒,不多会儿就被张家夫人召集到前院堂厅,里里外外竟然有四五十个人。

赵不凡被请入堂厅的时候,张得开的妻妾和儿女正自痛哭抽泣,仆从和丫鬟脸上也都带着悲伤,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询问,反而诧异地打量着这堂厅的装饰,自从进府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诧异。

这府邸面积大还不说,装饰也略为奢华,家里一妻一妾外加六个家妓,五个儿女,几十个丫鬟仆从,全然是大富人家做派,可张得开不过是开德府区区一个总捕头,连官都算不上,只是个高等吏员,家里竟然这么有钱?

脑中这么思量着,赵不凡又悄悄转头打量张家的妻妾和家妓。

若单论相貌,那张得开的妾室和家妓倒是颇有些姿色,尤其是那个小妾长得挺美,可张家夫人却很普通,虽说衣着华贵,但气质和模样怎么看都是个淳朴的普通农妇,双手也很粗大,显然干过不少粗活。

许久过后,张家人的情绪平静不少,除去几个孩子还控制不住,那些妻妾和家妓都能压抑着抽泣。

赵不凡这才沉静地望着张家夫人。

“张夫人,我也知道你们很痛苦,但张总捕头终究已经死去,不可能再复活,眼下唯有尽快找到凶手才是正理,希望你们能全力配合!”

张家夫人拿着手绢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痕,深吸口气,忍下了心中的悲痛。

“民女省得轻重,大人尽管问便是了!”

“那好,敢问夫人张家祖上可是很富有?”

赵不凡没有急着问案情,反而问起张家祖上来,倒是让张家夫人微有些错愕,但她还真是个淳朴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旁边家妓给她暗暗使眼色,直截了当地说:“没有,我们小时候都很穷,我与夫君也是自幼相识,定的娃娃亲,但我夫君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跑了出去,说是要拜师学艺,混个名堂出来。

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后我夫君回到了村子里,学得一身好武功,还在蔡薿知府手下做了捕快,而他也没有忘本,风风光光地在村子里迎娶了我,因为那时候蔡薿知府是在杭州任知府,所以他把我接到了杭州。我夫君武功确实很好,再加上做事卖力,蔡薿很快就升他做了捕头,随后不久又升为总捕头。

此后蔡薿知府调任到这开德府,也还是舍不得我夫君,便把他也调了过来,我们的家也随之迁到这开德府,所以这份家业全都是我夫君在这十多年里挣下,风里来雨里去,是用命去搏出来,我知道大人刚才的意思是怀疑他俸禄不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家业,可我夫君真的没有拿过百姓一分一毫,全是靠立功得赏或蔡薿知府给的赏赐!”

默默地看了看伤感的张家夫人,赵不凡心中一声轻叹,转而笑着安抚说:“张夫人,我没有追究这些的意思,只是需要了解足够多的情况,还望你理解。”

张家夫人轻轻颔首:“大人想知道什么,民妇都不隐瞒!”

“好,那冬月二十七夜里,张总捕头可是在家?”

“冬月二十七?”

张家夫人皱眉想了许久,突地看向张得开那个美丽的小妾。

“小寰,那天夫君似乎是在你房里居住?”

“嗯!”小寰连连点头,抽泣着道:“夫君确实是在妹妹房里居住,那天他回来得很晚,我给他洗了脚后,还给他揉过肩膀!”

“回来得很晚?多晚?”赵不凡追问。

“具体记不清了,但至少是子时过后!”小寰怯怯地回道。

赵不凡心中一突:“当时他有没有与你说过什么,是什么状态?”

小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回忆着道:“那晚的夫君很平静,回来后一句话没说,我还曾问过他,可他只是摇头叹气,后来我给他揉肩,他也没搭理我,只是盯着房顶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噢!对了,那晚他是穿着夜行衣回来的,我还说过他,让他今后别穿着夜行衣翻墙回家,说这样会很吓人,他当时心情不太好,骂了我几句,说是要办大案子,没办法!”

赵不凡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那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没有!”小寰摇头。

赵不凡眼神微凝:“你们可不要隐瞒,若想要破案,你们必须有什么就说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要主动说给我听!”

“真没有,空手回来的!”小寰很肯定地回道。

一个仆人突然抢过了话去:“不,那晚主人回来确实带了东西!”

霎时间,数十双眼睛齐齐看向了他,张家夫人疑惑地问道:“你看到了?他带了什么?”

这仆人看了下张家夫人,回忆着说:“小人没有亲眼看到,但冬月二十八早晨我去柴房收拾打扫,无意间看到一把宝刀和一双鞋子,心里很诧异。因为柴房的干柴用尽,我头一天晚上才把买来的干柴堆放进去,忙到深夜才搬完,想着第二天早晨再打扫,那时候还不曾看到有刀和鞋子。

当时我正拔出宝刀查看,没想主人却突然进来,见我动宝刀,大发雷霆,瞬间拔出刀来抵住我的脖子,当时主人那眼神很可怕,我真以为他会杀了我,好在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盯着我看了许久,把刀收了回去,叮嘱我说那是重要的证据,不能妄动,让我不准对任何人说,还给了我些赏钱,然后他就把刀和鞋子拿走了,我也没再见过。”

“行,我知道了!”赵不凡笑了,没有透露什么,但心里却是暗暗思量。

冬月二十七晚上陆登的宝刀和鞋子失窃,张得开晚归,张府柴房多了一把宝刀和一双鞋子,若说是纯粹的巧合,打死我都不信,从这个仆从的描述看来,张得开当时应该有杀人的打算,但家里的仆人死了,势必引起巨大波澜,影响他们这个势力的后续行动,张得开应该是承受不起后果,所以采用蒙骗的方式暂时堵住仆从的嘴。

心里做出这番推论,赵不凡顿了下,转而又问:“那么冬月二十六晚上呢?张总捕头可是在家?”

“冬月二十六?”

张家夫人闭着眼睛想了想,突地道:“那晚上他彻夜未归,临行前还给我说,他要去办案,很危险,若是出了意外,那就让我变卖家产,带着儿女回老家去,当时我担心坏了,记得很清楚!”

说着,她皱眉想了想,很快又止不住地抽泣起来,哀怨地说:“近段时间他总是神神秘秘,经常不归家,问他也只是说有大案子要办,弄得我提心吊胆,一直就害怕出事。蔡薿知府被杀后,我更是吓坏了,问他什么情况,他也不说,市井传言又说得越来越可怕。

什么闹鬼啊!冤魂索命啊!蔡薿知府作恶多端遭了报应啊!总之什么都有,传得神乎其神,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没过几天,大理寺的大人们来了,很快就抓住嫌犯陆登,说是证据确凿,可又迟迟没结案,更没有对百姓公布情况,我家夫君也是整日忧心忡忡。

民妇看到他一日比一日沉默,脾气也越来越坏,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早就想让他辞去这要命的差事,今天下午回来后,他更是急得团团转,问他又不肯说,今晚半夜死活要出去,我拦都拦不住,哪想……哪想真就被歹人给杀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今后的日子可……可……”

张家夫人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犹如断线般滴落,整个人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随着她率先挺不住,张家人也迅速崩了,特别是几个张家子女,更是嚎啕大哭!

赵不凡眼看他们要彻底失控,连忙追问:“张夫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只需回答完这个问题,我立刻让人带你们去看张总捕头,那就是蔡薿死的那天晚上,张总捕头可是在外执行任务?”

第0210章 龟公

张家夫人的情绪已在失控边缘,整个人似乎都要瘫软下去,但听到赵不凡说是最后的问题,她还是深吸口气,强自说道:“没有,那晚我夫君就在家里,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整整一晚上都翻来覆去地没睡着,我问他什么事,他就说是心烦,还跟我聊了许多过去的事,也提到过蔡薿知府,还说了蔡薿知府很多好话,说他待我们家不薄!”

话音落下,张家夫人已是痛哭失声,哀求着道:“大人,我们现在可以去了吗?民妇实在撑不住了!”

赵不凡叹口气,点头道:“去吧!尸体应该已经存放到府衙专用的停尸间,你们直接过去就好!”

张家夫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只留下仆从和丫鬟看家,带着张家人一路哭着走了,临出门时已是连站都站不稳,完全是靠她的儿女搀扶着才能动。

赵不凡也跟在他们后边离开了张府,但不是跟着张家人去停尸房,而是带着那个见到过宝刀的仆人去了府衙的缉捕房,来到收藏证物的信证室。

张家的这个仆从一直显得有些紧张,走进信证室的时候,双脚甚至都有些打颤。

薛仁辅看得好笑,经不住笑说:“我说你抖什么?我们还把你吃了不成?”

哪想不说还好,越说他越是紧张,连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大……大……大人!小人这辈子就没见过知府以上的官,看着赵大人就害怕,你们带我过来究竟想干什么啊!我……我……”

赵不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怕我做什么?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什么大美人儿,我能对你干什么?”

旁边的薛仁辅和李若朴瞬间笑出了声来。

那仆从也尴尬地笑了,但赵不凡这平易近人的调侃倒是让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令他步伐轻快许多。

薛仁辅趁机抓着他的胳膊加快脚步,迅速来到呈放陆登宝刀的刀台边,指着刀问:“那天你看到的宝刀是不是这把,记住要看仔细些,不确定就不要乱说!”

那仆从疑惑地定神一看,瞬间大声喊道:“没错,这就是那把刀,它的样子太奇特了,我确……”

可惜话没说完,他的眼神瞬间一凛,死死盯着宝刀旁边的标识记录。

那上面只有一段小字:蔡薿惨案凶器,原归陆登所有。

“不!我看错了,我不认识!”这仆从倒是机灵,似乎意识到什么,瞬间改了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大胆!”薛仁辅大怒,厉声喝斥:“你可是要知道,按照大宋律例,知情不报要被连坐,这么大的案子,你若是敢隐瞒半点,那你会被当做从犯处理,必被杀头无疑,唯有按实禀报,你才能无罪,破案之后还会根据你的贡献获得奖赏!”

这仆从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颓然地低下头去。

“这就是那把刀,主人待我们这些下人很好,我才有刚才的举动!”

“好个屁!”李若朴破口大骂,怒声道:“按你所描述,那天早晨张得开拿刀抵着你脖子根本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想杀你,若不是他顾忌到会影响后续行动,担心引起难以预料的变故,你早就被他悄悄弄死,你应该庆幸自己命大,而不是还帮他隐瞒!”

张府仆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也不是蠢人,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再不吭声。

赵不凡笑着看他一眼,挥手道:“若朴,先带他去录供词,签字画押,顺道也派个人去停尸房,把张家夫人那里的供词也录了,免得又添事端!”

“好!”

李若朴应了一声,带着张府仆从匆匆离去。

赵不凡和薛仁辅也没闲着,很快派人把开德府的捕头和捕快都传了过来,仔细盘问与张得开有关的信息,结果也不出所料,三条重要的线索成为了关键性的证词。

冬月二十六晚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案子要破,张得开在那天傍晚就离开缉捕房,独自回家,也就是说张得开在那晚上骗了他的家人,根本没有去查案,实际去向不知所踪,推测就是去了血刀门。

冬月二十七晚上,张得开也是很早就告诉捕房的弟兄说是回家了,综合张府仆从的供词,基本确定张得开是去偷了陆登的宝刀与鞋子,从而才在半夜凌晨回家。

此外,整个缉捕房近期最大的案件就是追查当初贩卖私盐到郓州的那批人,可是蔡薿也早就叫停,缉捕房这边根本就没有继续追查,而张得开近期确实时常不见踪影,甚至连捕房的人都经常找不到他。

连夜问出这一切,赵不凡、薛仁辅和李若朴从捕房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尽管略感疲惫,但三人精神倒是还好,迅速回到了驿馆,在赵不凡的房间里坐了下来。

此时的薛仁辅再也止不住内心兴奋,急切地整理着掌握的线索。

“赵大人,张得开是蔡薿的心腹无疑,蔡薿完全有可能把自己得到盒子的消息泄露给他。其次,冬月二十六晚上,陆登在血刀门拿到盒子,碰到深感熟悉的黑衣人,而这个时间,张得开恰好不知所踪。再则,冬月二十七日夜,陆登宝刀被盗,基本确认张得开是参与者。

此外,陆登与张得开互相熟悉,符合早前推断。张得开近期行踪诡秘,或许正是在秘密搜寻童贯证据,也符合推想,而今天下午大人布了局,说陆登要画出黑衣人的眼睛,破案在即,本意是要逼迫血刀门那个黑衣人露出马脚,而张得开回到家中就刚好是焦急异常,甚至半夜再度离家,出现在地牢附近,很可能是打算来找陆登,但却被同伙灭了口,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但不论如何,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张得开就是血刀门那个黑衣人!”

薛仁辅推测出来的结果,同样也是赵不凡和李若朴心里所想,可惜最大的问题在于张得开死了,而张得开明显不是直接制造蔡薿外宅惨案的凶手,只是协同作案的人,那怎么确定他与主犯的关系,怎么找出主犯就是眼下面临的最大问题。

静默许久后,李若朴忧心忡忡地道:“线索是很明确,整个推论也说得通,可现在张得开死了,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我们都能感觉到张得开是被灭口,可证据呢?没有证据抓谁?去哪儿抓?”

赵不凡目光闪动,厉声说道:“案子暂时还破不了,但给陆登脱罪已经足够,仁辅马上就去找开德府的罪犯画师,让他把张得开穿上夜行衣的样子画出来,如果不够细致,那就再去对照尸体,甚至可以把夜行衣拿来给张得开的尸体穿上,务必画出张得开穿上夜行衣的样子给陆登做最后确认,先让陆登无罪释放再说。”

“好!”薛仁辅二话没说,立刻应承下来。

赵不凡转而看向李若朴,急声道:“你负责派大理寺的人全面搜查张得开府邸!”

“尊令!”李若朴拱手回应。

赵不凡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语气略微放缓:“你们也不要什么都亲力亲为,把事情吩咐给昨天轮换休息过的下属去做,然后就回房歇息几个时辰,这么熬下去也不是办法!”

“嗯!”薛仁辅和李若朴点点头,各自去了。

这两天两夜之间,赵不凡只睡了两个多时辰,此时也真是有些困倦,轻轻关上房门过后,直接就躺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正午时分,刚刚睡醒不久的薛仁辅来报,说是陆登那边有了结果,赵不凡这才匆忙起来,跟着薛仁辅和李若朴赶到了阴暗潮湿的濮阳地牢。

此时,陆登的牢房门前聚集着不少大理寺的差役,奉命画出张得开样貌的老画师也在,看到赵不凡三人大步走来,纷纷让开一条通路。

牢房里的陆登更是情绪激动,摇晃着手里的画像,弄得手镣和脚镣都“叮当”作响。

“赵大人,这个黑衣人没错,他就是血刀门那个黑衣人,绝对没错!”

赵不凡也不着急,目光扫过四周的大理寺差役和老画师,淡淡问说:“可有谁给他说过画像上的人是谁?”

“没有!”众人齐齐摇头。

这时赵不凡才看向牢房里的陆登,轻声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到黑衣人的蒙面画像,那现在仔细观察过后,能不能认出他的具体身份?”

“大人,我只能感觉他很熟悉,但确实认不出来!”陆登苦笑着摇摇头,直接就把画像展开来正对着赵不凡。

看到画像,赵不凡微微愕然!

若不是提前知道是谁,恐怕真就认不出上面的人,旁边的薛仁辅和李若朴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互视一眼,薛仁辅随之上前追问那个老画师:“为什么胖瘦差距这么大?”

老画师急忙躬身解释:“薛大人,我早前共画了两张图,一张是直接给那个人绘上常规的夜行衣,可还没拿过来,大理寺的官爷又在那个人家里搜到他常用的夜行衣,发现他的夜行衣很特殊,头套和衣服都是双层,两层中间夹着压紧的棉布,人穿到身上会显得整个都胖上两圈,所以让小人重画,也就是大人现在看到的这幅模样。”

旁边的大理寺差役中随之走出一人,拱手回道:“几位大人,情况确实如老画师所说!”

薛仁辅长舒口气,释然道:“原来如此,难怪陆登认不出来!”

众人当然都听明白了,但因为没有泄露名字,所以牢房里的陆登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眼见众人似乎已经查出结果,急忙问道:“赵大人,这个黑衣人究竟是谁?到了现在都还不能给我说吗?”

赵不凡淡淡一笑:“他是张得开!”

“张总捕头?”

陆登一愣,脑中似乎在进行比对,瞳孔迅速放大。

突然,他脸上青筋暴起,咆哮着吼道:“大人,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死了!疑似被灭口!”

“死了?”陆登倒抽一口凉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似乎是怕自己的冤屈无法洗清,他很快就陷入焦虑的思索之中,但没多久又抬起头来急道:“大人,既然我在血刀门碰到的黑衣人是张得开,而当时他那么害怕我认出他来,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赵不凡心中一凛。

陆登目光灼灼地道:“早在我暗中调查凶贼贩卖私盐到郓州一事时,曾跟踪查访私盐贩子何千钱,当时何千钱有个交好的朋友是城东快活楼的龟公,他们联系很紧密,令我生疑,一度调查那个龟公,结果发现他在妓院里打杂是为了掩人耳目,实则与一个叫万花楼的神秘势力有很深瓜葛。

可我没发现他与贩卖私盐到郓州这事有关,便没有再继续查他,只管专心盯着何千钱,毕竟我是军中将领,如果不是必要,哪会去管江湖琐事,但我也确实担心这人会危害一方,所以就跑去告诉了总捕头张得开,想着这是他的分内之责,给他说一声也不碍事。

张得开当时听我说出这事后,连连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告诉他,只说是偶然探听到,更对他的态度感到疑惑,不过他当时似乎也察觉到了,立刻给我解释,说那个龟公是他控制的细作,暗中负责监控那些私下里图谋不轨的人,让我谁都不要说,避免那个龟公有危险。

我也不以为意,觉得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从没有对别人说过半句,可张得开秘密出现在血刀门就肯定有问题,既然他都查到了血刀门,蔡薿为什么还让我查?张得开可是一直都给蔡薿回报说什么线索都没有,蔡薿没有办法才让我暗中查访,他为什么要骗蔡薿?他私自潜伏去血刀门找什么?”

此刻的陆登仿佛彻底冷静下来,恢复了昔日的冷静和机敏,越是回忆,头脑也越是清晰,眼中寒光乍现:“对了,说到那个龟公,他的高度和体型还真与我在蔡薿外宅碰到的黑衣杀手很相似,会不会是一个人?如果是这样,那张得开岂不是也与那个什么万花楼有关系?”

伴随着陆登的话,现场雅雀无声。

好半晌后,赵不凡深吸口气,转身就走。

“薛仁辅和李若朴立刻带人跟我去快活楼,陆登也可以自行回家,但不准离开濮阳!”

“谢大人!”陆登热泪盈眶,激动地跪倒在地上。

可惜赵不凡已经没有心思回头去看,只管带着众人火速赶往快活楼。

第0211章 收心

陆登在得知张得开就是他在血刀门碰到的黑衣人后,说出了几个月以前发生的事,可算是揭开了最后一部分无法解释的谜团,赵不凡在赶往快活楼的路上,心里也在暗暗思量。

“我征讨梁山的时候,鬼卒的修罗鬼来阴谋破坏,秘密通过血刀门向私盐贩子何千钱买盐,然后扮作宫廷的近卫班直送往郓州,没想被鲁智深强硬拦截,任务失败,修罗鬼也被鲁智深拼得两败俱伤,留在濮阳养伤。

蔡薿得知私盐是从濮阳流出去,有心查明真相来向蔡京或我邀功,派遣身边的亲信张得开彻查,没想张得开是万花楼的人,通过调查运送私盐的事而追查到鬼卒势力身上,甚至得知了血刀门藏有童贯罪证的事。

万花楼是大太监杨戬秘密培植的势力,他们或许是想杀童贯,或许是想挟制童贯,总之是想把童贯的罪证弄到手,所以不准张得开报知蔡薿,反而开始暗中调查。

可万花楼没有想到,蔡薿在久久得不到结果的情况下,秘密让陆登插手,而陆登也很快查到了私盐贩子何千钱,并发现了妓院龟公暗藏的身份,只是被张得开遮掩了过去。

此后万花楼和陆登两边尽管目的不同,但都在暗中调查鬼卒,调查血刀门,不巧在冬月二十六那天有绝佳的机会,所以张得开和陆登都趁机在血刀门里搜找,而陆登侥幸先找到藏有童贯证据的盒子,并且撞见黑衣蒙面的张得开,虽然没有认出人,但感到对方很熟悉。

张得开当时穿着特制的夜行衣,浑身都包裹住,陆登认不出来不足为奇,可陆登却只是简单装扮成胡渣大汉,所以张得开能认出他,而且迅速想到陆登有可能是奉蔡薿之命暗中调查。

这时候的张得开意识到陆登对他来说很危险,因为张得开是瞒着蔡薿干的,若是被陆登认出来,那就意味着他私下里查鬼卒的事情会被揭露,而且陆登还知道他与万花楼有瓜葛,很快就会牵连出万花楼。应该是这个时候,张得开有些害怕了,决定秘密除掉陆登,让陆登永远没有办法指认他。

此后陆登拿着盒子回到濮阳,把盒子交给蔡薿,讲出了调查结果,算是完成任务交差,却没想蔡薿看过盒子里的内容后经不住诱惑,决定私藏盒子,用以挟制童贯,为自己谋利。可蔡薿或许是过于信任张得开,也或许是要让张得开这个心腹为他秘密联系鬼卒,所以他把盒子在自己手里的事泄露了。

当张得开知道盒子在蔡薿手中后,迅速与万花楼的人做出谋划,想出了杀掉蔡薿,嫁祸陆登,抢夺盒子的计谋。当天晚上,陆登带着他娘子回娘家,知道的人不少,张得开若是留意,肯定也能打探到,所以当夜就去偷陆登的东西。

按陆登所说,他没带宝刀的事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么张得开应该不知道他没带走刀,所以他最初可能只是想偷鞋子或衣物,总之不管最初想到的是什么,必定是可以证明陆登身份的特殊东西,哪想去了以后才发现还有陆登的宝刀也在,自然是顺手拿走。

此后的几日,张得开和万花楼的人应该是在等待时机,鬼卒也是在这期间发现盒子被拿走,修罗鬼也是在这期间带着麾下亲信把血刀门满门屠戮。那么说不定蔡薿也是在这期间与血刀门的人联系上,甚至有可能血刀门正是因为接收到他的威胁,从而才发现盒子被盗。

腊月初三,蔡薿或许觉得大局已定,不愿再留着知情的陆登,因为陆登知道盒子在他手中,他怕陆登把事情抖出去,所以写封白纸当做信件,哄骗陆登送到血刀门,借助血刀门的手来杀陆登。好在陆登命大,血刀门这时候已经被修罗鬼屠戮,他顺利逃过一劫。

然而蔡薿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作为蔡薿的心腹,张得开不但知道盒子在蔡薿手中,还知道了蔡薿当晚让陆登去血刀门送死的事,甚至应该是知道血刀门已被屠戮,如此天赐良机之下,自然是果断出手,制造了蔡薿外宅的惨案。

直接制造惨案的凶手显然不是张得开,他没有这样的武功,而按刚才陆登的说法,可以假设就是那个妓院的龟公,也可能是别的某个万花楼高手,只是从各种迹象来看,他们失算了,杀了蔡薿却没能找到盒子。

这有很多种可能,或许是蔡薿临时转移了盒子,或许是委托了别的什么人保管,总之是在张得开知道的情况范围之外,可以推测为蔡薿没有绝对信任张得开,暗地里还留了一手。

这整件事也就是在蔡薿、万花楼、陆登、鬼卒这四方人马的搅合下变得离奇而复杂,至于血刀门和何千钱的灭亡,应该是修罗鬼在察觉到事情的复杂过后,存心斩断一切,本来还想顺道谋杀我,但没能成功。

而我昨天下午放出即将破案的消息,透露出陆登有可能回忆出在血刀门碰到的黑衣人,那么不管张得开是否完全相信,他心里至少是没底,所以才会来到距离濮阳地牢很近的地方,只是还没来得及对陆登展开行动,却被同伙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干净地灭了口!”

想到这里,赵不凡的步伐也是越来越快,谜团已经全部解开,那么快活楼的龟公就是制造蔡薿外宅惨案的最大嫌疑人,甚至是杀死张得开的嫌疑人。

可惜赵不凡如今要对外隐藏武功,不好施展轻功赶路,只能是让李若朴和薛仁辅带着大理寺高手先走,他则带着少数开德府衙役走后面,

不久,折月芝、扈三娘、杨沂中和尚昆阳也急急寻了过来。

折月芝不停抱怨,责怪赵不凡离开驿馆也不跟她说。

赵不凡没心思多解释,转而让折月芝与杨沂中先一步赶去快活楼,因为他有些担心那个龟公的武功,害怕薛仁辅他们抓不住这个人。

可惜等他赶到快活楼门口的时候,现场根本没有打斗过的样子,折月芝和杨沂中也是无所事事地等在门外。

赵不凡升起不好的预感,一边往快活楼里边走,一边询问迎上来的折月芝。

“怎么回事?人呢?没抓到?”

折月芝朝着快活楼里边努了努嘴,闷闷地道:“那个什么龟公早就跑了,薛仁辅和李若朴带着人搜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眼下正在审问快活楼的老鸨和姑娘们,估计也快审完了!”

“诶!”赵不凡重重叹口气,颇有些恼怒地走进大堂。

看到他来了,薛仁辅很快挥退妓院的老鸨和姑娘,引着他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

“大人,那个龟公昨晚出门,再没有回来过,他的房间里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恐怕在今天早晨以前就跑了,属下刚才审问老鸨和妓院里的姑娘,也只是得知这个龟公是张得开介绍过来,具体来历没人知道,原本也没有名籍,是张得开悄悄给他在官府入的名籍,姓名应该也是假的,妓院的老鸨是看在张得开的面子上,这才收留他。

此外还有一点得到了确认,那就是蔡薿惨案发生过后的五天时间里,这个龟公也失踪了,正巧与陆登追逐黑衣人的日子相同,综合各种线索来看,他应该就是直接制造蔡薿外宅惨案的凶手无疑!”

赵不凡重重一拍桌子:“身负重大嫌疑却亡命逃离,勾结总捕头张得开虚假落户,图谋不轨,认定为制造蔡薿外宅惨案的第一疑犯,让画师立刻来描画这个龟公的画像,传报各州各府,悬赏通缉,不论是良民百姓或是江湖好汉,但凡提供有效线索,赏一千贯!提供重大线索,赏两千贯!直接捉拿,赏一万贯!此人的出手武力高则三品,低则五品,不具备实力的人,不要妄图捉拿!”

薛仁辅不敢怠慢,立刻对身后的大理寺差役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很快就跑了出去。

赵不凡随之又接道:“值守城门和城墙的卫兵呢?你们有没有派人去询问?”

“已经派人去问了,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对方准备充分,肯定已经想过脱身的办法!”

说着,薛仁辅话音一转,迟疑着道:“大人,这件案子已经基本确认疑凶,只剩缉捕、取证和审查方面的事务,继续查下去就是要追查万花楼和鬼卒,我们没有李孝称大人的准许,恐怕已无法长期在外追踪!”

赵不凡听懂了他们的意思,案子查到这里,一时半会儿已经很难有结果,而薛仁辅和李若朴终究是大理寺的人,没有经过大理寺卿李孝称的同意,他们没办法长久地追踪下去,更重要的是他们内心深处也不想查了。

迅速权衡过后,赵不凡理解地回道:“案情已经明了,陆登也洗清冤情,而其他受害人都是狗咬狗,没有谁算是无辜,牵连又广,你们不想查可以理解!行,你们自行安排行程回大理寺复命,圣上那里自有我写奏折表述!”

薛仁辅和李若朴对视一眼,齐身行礼:“多谢大人体谅!”

笑着点点头,赵不凡也不多说,起身就走。

直到即将走出快活楼的那一刻,他突然回转身来望着两人。

“我暂时不纠结这个案子,不代表我放弃这个案子,我更会继续追查鬼卒,虽说盒子不知去向,找到的几率也已经微乎其微,但我却掌握着鬼卒更多线索,不把鬼卒逼到绝路,不把鬼卒背后那个人逼到绝路,我誓不罢休,那将来若有需要你们帮助的地方,你们可愿意帮忙?”

两人一愣!

片刻之后,他们眼露异光,微笑着躬身行礼。

“大人敢牵头做,我们就敢效死力!”

“好,我记得你们这句话,你们也给我记住,若有危难,可以找我!”

伴随着话音,赵不凡已是大步跨出了快活楼,薛仁辅目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动。“若朴,我感觉只要有赵大人在,大宋这片天就永远塌不下来!”

李若朴轻轻握紧了拳头:“所以我们哪怕力量微薄,今后也一定要竭力支持赵大人!”

“放心吧!赵大人不仅能征善战,心系天下,更懂权谋奇略,待人真诚,不只是你我,今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支持他,他一定能中兴大宋!”

…………

次日清晨,赵不凡婉拒了开德府官员的盛情挽留,径自起行返京。

薛仁辅和李若朴等大理寺的人也没有与他同路,因为他们还需要留下来善后,眼下濮阳一案虽说没有尽破,但逃走的龟公已被定为制造蔡薿惨案的重要疑犯,自然是要在全国范围内缉捕,地方官府与大理寺之间也需要交接案件记录和档案,所以他们要处理完这些事才能走。

不过,赵不凡的返京队伍中倒是多了一行人!

那就是陆登及其家人。

眼下陆登的死罪虽免,活罪却是难逃,蔡薿被杀一案震动朝野,堂堂一个知府被人暗杀是多么可怕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暗杀远比被反贼攻杀还严重,因为这种手段会让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动摇朝廷根基,皇帝赵佶怎么可能不震怒,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算完。

陆登作为开德府都监,属于厢兵编制,维护地方安稳是他的本分,可现在连知府都被杀,失职之罪是怎么也脱不了,在皇帝震怒的情况下,把他发配去做苦役都有可能,眼下赵不凡把他带在身边,自然是为了保他。

几天后,赵不凡顺利抵达东京城外,随行的近卫营将士也完成他们的使命,在吕方和郭盛的带领下返回北方,唯有扈三娘带着七十二名飞凤营女兵留了下来,她们都是飞凤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今后将陪着赵不凡留在京城,同时充当赵府里的丫鬟。

飞凤营原来就是以亲卫兵为名义划入编制,如今赵不凡返京任职,这支队伍的地位就很尴尬,而且卢俊义在经历妻子的变故后,眼下对女性很不信任,赵不凡在的时候还好,他不在了,卢俊义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天长日久反而容易造成矛盾,所以赵不凡在临行前决定把飞凤营安置回聚贤庄,由张教头负责培养和训练这支特殊的队伍。

至于随行南下的这七十二名女兵,赵不凡给他们取名为飞凤卫,是在自愿的前提下优先选用忠诚度高,武功好的人组成,除去护卫工作外,她们还有个极其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取代丫鬟和仆从。

当初朱伯材家里出叛徒的情况给赵不凡带来深刻的印象,对外雇佣丫鬟和仆从很难保证忠诚度,眼下他要做的事有太多都不能泄露,因而打算回到京城过后,立刻就把赵府原来的仆从和丫鬟遣散,全由飞凤卫替代,而且还要让朱琏继续加强她们的武功,把她们都培养成水准线以上的高手。

这样不但可以保证忠诚度,而且整个赵府也具备强大的战力,谁敢偷偷潜伏进来,那都要让对方有来无回!

第0212章 早就设好了局

大宋皇城之内有座殿宇叫做大庆殿,是举行国之大典的地方,如新皇登基等重要典礼就是在这里举行,面积非常大,单是大殿里边就可以容纳数万人,而大庆殿南边则有一排门楼宫墙,把皇城分割为南北两个区域。

北部区域俗称北宫,当今皇帝平日里进行朝会的垂拱殿,举行典礼的紫宸殿,皇后嫔妃居住的后宫诸殿,还有最宏伟的大庆殿都是在这个区域。

南部区域也唤做南宫,便是朝臣办公的地方,三省六部、枢密院、御史台、九寺、五监、学士院等机构的办公官衙都是在这个区域,而执掌三省六部的蔡京也有属于他的官衙,唤做政事堂。

今天的早朝没有太多事情讨论,基本就是皇帝在询问蔡薿被杀一案的情况,而赵不凡也没有尽数公布,除去佐证陆登无罪之外,便以案情不明为理由,暂时没有汇报详细的调查结果。

老奸巨猾的蔡京也罕见地很低调,在朝议上就彷如不存在那般,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等散了朝,他也不与任何人交流,径自返回政事堂,只想歇息片刻,松一松站得酸软的小腿。

哪想屁股还没坐热,大门外就传来赵不凡爽朗的笑声。

“恩相可在里边?学生有事请教!”

蔡京那张老脸瞬间变色,急急放下刚端起来的茶碗,起身就往后堂走去,嘴里还急切地吩咐堂内的众多令吏。“你们就说我不在,回家去了,千万不要让他进后……”

话还没说完,赵不凡已是走到大堂之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学生是瘟神吗?竟然让恩相这么避之不及?”

蔡京瞬间脚步一顿,老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你刚才这话说得很有见地,继续说!”

“……”

赵不凡哑然失笑,没想蔡京竟然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恩相可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学生!”

“给了你脸面,老夫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你以为呢?”

说着,蔡京已是气定神闲地重新走回上首坐下,轻声接道:“蔡薿的案子,圣上震怒,是圣上要勒令你务必一查到底,你求我也没用!”

赵不凡没管那么多,拱手行礼过后,大咧咧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恩相这次可是猜错了,学生不是为这个过来,这件事即便圣上不说,学生也会一查到底!”

听到不是说蔡薿那件事,蔡京的眼睛眯了起来,挥手示意众多令吏先行出去过后,这才微笑着道:“今天你在朝会上几番推辞,老夫还以为你真是不愿查!”

“学生越不积极,陛下才会越急,陛下越急才会越挂在心上,时常过问,不是吗?”

“你这小狐狸真是比那几个老狐狸还狡猾,怪不得民间把你比作九尾神狐!”

蔡京笑骂一句,端起手边桌案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淡笑着接道:“你这昨天上午才刚刚回京上任,不赶紧去御史台和开封府与麾下官员多交流,跑来我这里闲坐?”

“交流?”

赵不凡笑了,深深地望着蔡京。

“恩相,御史台在我上任前形同虚设,麾下官员几乎形同于谏官,也就只能写点奏折,半点实权都没有,御史台的官衙里现在全是蜘蛛网和灰尘,麾下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中能用的就几个人,其它全是各方安插的闲汉,昨天下午还纷纷辞去了差遣,学生该跟谁交流?”

蔡京经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是好事?说明你在朝中位高权重,清廉正直,他们都怕你!”

“恩相可别笑话学生了,没有恩相的默许,他们敢这么集体辞去差遣?”赵不凡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蔡京瞥他一眼,不疾不徐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不辞去差遣,等着被你抓?这些人都来自各方势力,牵连很广,我不默许他们走,你如果胡乱惩治一番来立威,岂不是要闹出事来?”

赵不凡猛然一拍大腿,故作高兴地道:“原来是这样,恩相果然想得周全,学生实在难及万一,不过恩相既然默许学生麾下那些闲人都走了,想必是打算另外给我推举些真正的人才?”

蔡京愕然!

待反应过来,当场大笑出声:“你这人得寸进尺,着实招人恨,老夫与你有这么亲近?为何要帮你?我们结盟是合力对付童贯和蔡攸两党,你这要求是不是有些多了?”

“学生觉得话不是这么说,结盟明明说得是恩相坐享清福,学生整治朝纲,彼此互不相干,眼下恩相如果给我推荐几个能人,我也明天就找个御史弹劾蔡攸和郑居中行为不端,先压压他们的气焰如何?”

蔡京好笑地摇摇头。

“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还望恩相赐教!”

“你很招人恨!”

“这……嗯,恩相见解不凡,学生佩服!”

“你这滑头!”蔡京大笑不止,看着赵不凡许久,很快闭上眼睛沉思。

堂内一时陷入沉寂。

半晌,当他睁开眼时,老脸已经显得非常严肃。

“老夫知道你需要什么人,给你推荐的人也都能符合你的心意,但你必须先答应一点,那就是必须把这些人摁住,不能随便他们来,大宋内忧外患,积弊深重,做事要一步步来,若是闹得不可收拾,别怪我毁约食言!“

“学生自然知道轻重!”

蔡京点点头:“好,那么第一人就是被圣上亲自贬到南剑州沙县任职的李纲,政和二年进士,以前也在御史台担任过殿中侍御史,但因为大肆奏报朝政过失,惹得陛下和群臣纷纷愤怒,很多人还想置其于死地,陛下爱其才,不想杀他,只是以他议论朝政不合时宜为名,贬到南剑州沙县监理税务。

第二人是宗泽,元祐年间进士,当初他考取进士的时候,直接在殿试的考卷上写了几万字来批评时政,抨击多位当朝重臣,议论党争之祸的起因,满朝文武都被他惊动,若是换作别人早就被杀了,可他的才华太过惊艳,即便犯下如此大错,朝廷也给了他机会,仍旧破格让他登榜进士!

此人有旷世之才,军政皆通,可正如他科考时做的愚蠢举动那般,他的个性太过刚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仕途坎坷,历来得不到重用,去年他辞官归隐时,陛下还给予厚赐,可他回到江南又惹到朱勔,差点被判斩首,老夫与他多少有些旧交,保了他一命,只是让他被发配到镇江。

第三人则是个青年俊杰,名为张浚,字德远,政和八年进士,我看过他的文章,也亲自召见过他,这人藏而不露,明而不言,恭敬谦逊,忠君爱国,识得大局,是个可造之才,好好培养甚至可以接掌我这个位置,可惜他与我不是同路人,因而把他派到地方上历练。”

赵不凡正听得入神,却见蔡京不再说了,近乎是脱口而出:“恩相怎么才推荐三个人?第四呢?”

“赵不凡,你可不要过分!”

蔡京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和蔼之色尽褪,多年积累的权臣气度让他仿佛换了个人。

“老夫早已特意为你留了好些人在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李光、赵鼎、何栗,监察御史张所、吕颐浩、何铸,哪个不是可堪大用?李光和赵鼎等人更是有将相之才,现在又给你推选李纲、宗泽和张浚,可说是仁至义尽,你可不要仗着老夫对你的容忍就肆无忌惮!”

赵不凡见蔡京是真发火了,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也不管他气不气,亲热地走上前去扶着他重新坐下,笑着宽慰说:“恩相息怒!学生刚才完全是爱才心切,不是有意逼迫,没有合适的就算了,恩相何必动怒,学生这就给您赔罪!”

刹那间,蔡京被他弄得气场全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头小狐狸不用这么讨好卖乖,你心里巴不得老夫早点死!”

“这个真没有!”赵不凡退开半步,拱手笑道:“别的不论,学生只知道眼下的局面不能没有恩相,您若死,这天下会更乱,有您在,至少朝廷还能维持现有的平衡和稳定。”

这话倒是让蔡京的心情好了许多,很快平静下来瞥了他一眼。

“看在你这么会说话,老夫再给你推荐一人,他就是你也见过的谏官秦桧,这人很有眼光,胸怀治政方略,甚至看得清楚崛起的金国远比辽国可怕,向来反对与金国联合抗辽,完全可以一用,但他最大缺点是心志不坚,私欲较重,容易变节,不过老夫很喜欢这人,所谓人无完人,全看怎么掌控,而你用不用就随你了!”

“秦桧吗?”赵不凡轻轻念叨,一时有些失神。

蔡京的眼里在不经意间闪过一缕犹豫,但还是很快就接道:“如果驾驭好这个人,培养些年头,足可位列宰执,他深悉权谋、能观大局,为人机敏而知变通,若他成了气候,后辈之中没有人斗得过他,可用于掌控朝堂,但如果驾驭不好这个人,早晚必成祸患!”

“嗯?”

赵不凡猛然看向蔡京,有些不理解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恩相给学生说这些是为何?”

蔡京摇摇头,不打算正面回答,转而道:“我没几年好活,在我死之后,你若想重振朝纲,中兴大宋,那么用好秦桧可让你少用十年光阴,可惜以你的习惯和方式,根本无法驾驭这个人!”

“还望恩相赐教!”赵不凡诚心地站起来躬身一礼。

尽管与蔡京不是同路人,可他对于蔡京的手段确实是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与忠奸无关,纯粹是能力上的认同。

“没用!”蔡京摇摇头,老脸上露出笑容:“用人之法千万种,可对你来说,很多都不适用,你也做不到,但老夫可以教你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

“恩相请讲!”赵不凡诚心地再行了一个大礼。

蔡京沉凝片刻,淡淡说道:“给他一个笼子,任由他选择进还是不进,不进就永不重用,让他回家继续做教书先生,若是进去,那就好好在笼子里待好,伸出哪怕一只手,那这个人就再也不能留!”

“学生明白了!”赵不凡轻轻应声。

蔡京没有再多看一眼,径自挥手:“不送!”

“告辞!”赵不凡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徐徐退出了政事堂,心里却还在揣摩着蔡京刚才那番话。

可惜他全然不知道,当他逐渐走远,蔡京老脸上露出了一种淡淡地伤感,轻轻起身走到了大门口,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默默念叨。

“二皇子殿下,别怪我利用你和朱家来保住自己的权势,也别怪我挑起你们兄弟相争,我已经老了,不想折腾了,只想安度晚年,保住蔡家一条后路,你们如果不斗得你死我活,我又怎么能安稳?我能帮你的都已经帮了,给你推荐的人都是可用之才,是福是祸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一阵寒风吹来,蔡京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竟然逐渐湿润,内心深处在无声地呐喊。

“明主降世!我却已是罪大恶极,后退无路,遗臭万年!苍天待我何其薄也!何其薄也!!!”

…………

赵不凡可不知道蔡京内心的矛盾和挣扎,更不知道蔡京暗地里在谋划着什么,离开政事堂后就直接走出皇城,汇合宫门外等候多时的杨沂中和陆登,径自返回了开封府衙,没想走到大门口,却见门外人山人海,直把府衙的进出通道给堵得水泄不通,那面登闻鼓更是被敲得“咚咚”作响。

这可是把他给郁闷坏了,远远就停住脚步。

“杨沂中,你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杨沂中朗声回应,正要按着腰间佩刀走过去,没想折月芝却突然从斜后方窜了出来,心急火燎地压低声音道:“别去,千万别去,眼下这个问题解决不了!”

“你怎么在这里?”赵不凡皱眉询问。

折月芝那一双美眸左顾右看,等确认周遭没有别人能听到,这才急切地说:“你去上朝后,我在赵府里也是闲得无聊,正巧公孙胜要到开封府衙来,我就跟着过来看看!”

赵不凡随之看向那些堆积的百姓,追问道:“那这么多百姓堆积在府衙门口是怎么回事?”

“你这开封府现在乱成一锅粥,分管政务的判官早在半个月前就调任去了户部任职,主管判案的左、右二厅推官也调到了刑部任职,主管治安和缉捕事宜的左右两军巡使和副手判官也空缺,眼下根本就没有能主事的人,积压的案件和政务已经多不胜数,百姓自然是闹得厉害,而且公孙胜还怀疑有人在故意煽动!”

刹那间,赵不凡明白了,嘴角流露出冷冷的笑意。

“这么早就设好局来等着,可真是看得起我!”

第0213章 张宪

此时的开封府衙大门就彷如菜市,真是让赵不凡看着就来气,但他很清楚,自己初回京城,根本不知道开封府的实际情况,眼下若是当众现身,绝对会搞得很狼狈,甚至还要引出乱子来。

略微权衡过后,他转身就走,带着杨沂中和陆登来到距离府衙不远的酒楼,在二楼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雅间坐下,这里也是刚好能把开封府衙大门周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沂中,你拿着我的御史令去找左司谏秦桧,便说我有请!”

“好!”杨沂中也不多问,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带着个瘦脸文士大步走了进来,正在与赵不凡说话的折月芝立刻就收住了口。

“下官秦桧,见过赵大人!”秦桧深深一躬,显得有些拘谨,甚至都不敢看赵不凡的眼睛,因为他曾与赵不凡见过好几次,但那时候没有得到过好脸色。

赵不凡仔细端详着他,脑中萦绕着蔡京早前的话,隔了许久才轻声问道:“监察御史兼任开封府左厅推官,你以为如何?”

刹那间,秦桧惊愕地抬起头来,尽管来的时候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过赵不凡邀请他的用意,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甚至于还是这么直接。

他是政和五年进士,至今也在官场厮混了五六年,自认满腹治国方略,却从没有得到过重用,同届登榜的进士很多都已经逐步崛起,可他却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心里自然也有怀才不遇的气闷。

眼下赵不凡看上去只是随便问问,可他是何等聪明,哪会不知道这话潜在的意思。

沉默地权衡了约一刻钟,他便突地跪到地上。

“感谢赵大人提拔,下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不凡内心深深一叹。

秦桧啊秦桧!你今日若是能把腰杆挺直了,骨头能再硬一些,那该有多好……

摇摇头,赵不凡甩开那些不切实际地幻想,看着伏跪在地的秦桧许久,轻声说道:“你来的时候可曾看到开封府衙门外的混乱局面?”

秦桧抬起头来:“属下已经看到!”

“你可有办法解决?”

秦桧心知考验来了,丝毫没有迟疑,自信地回道:“三天,属下三天之内绝对让积压的案件全部处理妥当,百姓也会安安静静回家,少数重大疑案也可以先安抚,再调查!”

“好!那就给你三天,若是完成,今后你就是监察御史和开封府左司推官!”

秦桧当场再行大礼:“多谢大人提拔,知遇之恩,属下绝不敢忘!”

“去吧!找公孙胜,就说是我让你全权代理三日,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叮嘱道:“记住,依法办事,别出冤案。”

“属下明白,绝不负大人信任!”秦桧的声音里隐含着兴奋,躬着身子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之后,折月芝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怀疑,好奇地问说:“这人口气真大,他能行吗?”

赵不凡轻轻一笑:“论治政或理案,我与你大哥折彦质应该都远远不如他,拭目以待吧!”

折月芝显得不太相信,瘪着红润的小嘴道:“我才不信他三天就能处理好,这开封府可是天子脚下,大宋最繁荣、最复杂的地域,好些事务都涉及到方方面面,才不是那么容易呢!”

“是吗?那可真是可怕,看来做不了几天我就要辞官才是!”

赵不凡笑了笑,也不多说,转而看向陆登和杨沂中。

“陆登,有些人把开封府的主要官员都给我弄走了,想给我些下马威,欺负我麾下没人可用,这左军巡使之职掌管开封府下属的一半捕快和衙役,我打算让你戴罪任职,你敢不敢做?”

此时的陆登早已与当初在大牢里时判若两人,英武中带着文人气度,颇有些儒将风采,听到赵不凡的问话,生性谨慎的他更是略显得迟疑:“大人初来乍到,属下又是戴罪之身,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赵不凡满不在乎地喝了口茶,撇嘴笑道:“谁让我是奸臣呢?别的奸臣都能做,我为什么做不得?那些奸臣不是培养党羽吗?我又怎么培养不得?他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呗!”

“这……”

陆登经不住笑了,抱拳道:“那就全听大人吩咐。”

“好,那你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整天跟着我了,先上任再说,有事我知道找你!”

“是!”

“沂中!”赵不凡随之又转头看向了杨沂中,轻轻摆手:“你今后先做陆登的副手,当个左军巡判官,把开封府的那些衙役给我好好约束起来,让一切先步入正轨再说。”

“属下定不辱命!”

杨沂中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可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却显得有些茫然:“大人破格提拔我,我自然是感念这份恩请,但我有时候也感觉内心忐忑,感觉有些看不懂大人!”

“噢?怎么看不懂?”赵不凡笑问。

杨沂中想了想,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充满疑惑:“大人本身是一心为国,忠正廉洁,可平日里又全然是……”

“全然是奸臣做派,是吧?”赵不凡接过了话去。

“是有点!”杨沂中连连点头。

赵不凡看着他年轻的脸,心知他是忠良世家出生,做人做事都很正派,不太理解自己的做法也不足为奇,略微停顿,便笑着望向了他。

“那你觉得跟着我以来,憋屈不憋屈?”

“不憋屈!”杨沂中连连摇头。

“我有没有让你干过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事?”

“没有!”杨沂中再度摇头。

“那我有没有做不利于大宋的事?”

“也没有!”

“那不就行了,你管我是不是奸臣做派?我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有什么不好?”赵不凡反问。

杨沂中愣住了,似乎从没有人这么跟他讲过,显得很是吃惊。

赵不凡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碗饮了几口,待他稍微想上片刻,这才接着话道:“在这个世道,你如果什么都讲规矩,那就只有被那些奸臣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今后若是诚心跟着我,那你记住一句话就行!”

“请大人赐教!”杨沂中恭敬行礼。

赵不凡略微停顿,笑道:“做人,你要堂堂正正,做事,你怎么奸猾都不过分!你光是忠正耿直,未必能做得好事,你过于奸猾油腻,没了原则,那你就做不好人!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杨沂中和陆登都是眼睛一亮。

片刻之后,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赵不凡笑着摆摆手:“去吧!现在就去开封府衙帮秦桧,尽快把开封府稳定下来。”

“是!”两人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折月芝等他们都不见了踪影,这才起身拉着赵不凡的手道:“怎么许久不见,感觉你越来越老气横秋,半点都不可爱,快陪我去街上好好逛逛!”

“陪你逛街就可爱了吗?”

“那当然!”折月芝理所当然地道。

赵不凡乐了,想了想,站起身来点头道:“行,跟你去也可以,不过你要帮我选些合适的礼品,我接下来几天都要去拜访御史台的几个下属。”

“你这官当得可真累!”折月芝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命苦!”

“……”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酒楼,直逛到傍晚才返回赵府。

此后三天,赵不凡也没去管开封府的事,而是挨个去探望御史台的得力下属,像是李光、赵鼎、何栗、何铸等人,总之每天都走上两三家,既是为了拉近感情,同时也是为了探访这些人的情况。

在他看来,与其坐在府衙内高谈阔论,远不如直接去他们的家里看得更明白。

结果也是收获颇丰,他不但摸清了这些人的具体情况,也获得了这群能人的尊重。

第三天傍晚,他提着几盒折月芝和朱琏亲手做的糕点,来到了监察御史张所的家里,此时的张所正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见到赵不凡到了,连忙放下扫帚过来迎接。

“大人来了!”

“是啊!各家都走过了,就差你这块宝地还没来,怎么可能落下呢?”赵不凡笑着回了一句,顺手便把手里提着的糕点递了过去。“给,我夫人朱琏亲手做的糕点,味道还过得去,你也尝尝!”

张所连忙双手接过,神色间也有些感动:“大人能这么理待我们这些人,大家可都说今后要在您麾下好好做事!”

赵不凡笑着翻个白眼,不等他招呼便径自走进院门,全然就是自来熟的模样。

“那我改天送你们每人一百盒,你们可就要效死力!”

这话可是把紧跟而来的张所逗乐了,气氛也不在那么拘谨。

“大人说话着实有趣得紧!”

“是吗?”赵不凡随口回了句,站在院落里左右打量:“这哪边是你的家?”

东京开封的地价非常贵,房子就更不用说了,这里买上一套房子足可以在北疆买一片肥沃的土地,所以除非是皇帝赏赐,不然品级不高的官员,根本不可能在这京城买得起房子。

张所作为监察御史,每月的俸禄也很丰厚,但要想在这京城买房子可不是一般的难,不过开封府衙有个下属机构唤做店宅务,负责管理朝廷出资修建的宅院和房子,对外出租,租金也很低,可说是廉租房。

眼下张所住的就是这个,院子虽大,但并非张所独有,住着好多户人,赵不凡自然难以分清哪里是他的家。

随着他出声询问,张所也是连忙上前伸手示意:“大人,右前方角落这二层小楼阁便是!”

“嗯!位置不错!”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正要往前走,却见一个青年从那阁楼里走出,手里还提着把铁枪。

那青年大步疑惑地看了看赵不凡,遥遥对着张所喊道:“爹,我去御拳馆了,不回来吃饭!”

张所瞬间皱眉,厉声喝道:“哪里都不准去,今天赵大人来做客,不准失了礼数!”

“赵大人?”

青年疑惑地看了看赵不凡,眼神变换,许久后突地流露惊喜之色。

“可是镇守北疆的赵将军?”

“嗯,前段时间在守,现在守不了!”赵不凡满脸严肃地点着头,说的话却颇有调侃的意思。

父子两人都被他给逗乐了。

张所看着自己那激动兴奋到话都说不出来的儿子,笑着摇摇头:“赵大人,这是犬子张宪,虽然读了些诗书,武艺也还不错,但仍是不太成器,参加了两次科举,现在也只是刚过乡试,他素来仰慕大人,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莫怪!”

“什么不成器,虎父安有犬子,可别给我这么谦虚!”赵不凡大笑出声,直接望着仍旧激动地满脸潮红的张宪道:“耍一套枪法给我看!”

“嗯!”张宪连连点头,慌慌张张地提起铁枪就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可没演示几招,赵不凡和张所都是齐齐皱眉。

张所更是越看越气,突地捡起旁边一根木棒,纵身跳进去就开打,大骂出声:“你这不成器的小子,怎地半点也沉不住气,你这是练的什么枪法?”

“爹!别打了,别打了,我就是心里太激动,有些失神!”张宪可不敢跟他爹打,连忙闪身避让。

这张所也真是严厉,出手间没留半点情面,那木棍真是结结实实地往张宪身上打。

赵不凡急忙劝说:“张御史,可别这么打!”

听到这话,张所又是狠狠打了张宪两棍子,这才扔掉手中木棍,恼怒道:“给我回屋里去,别跟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刚才张所打的时候明显用了内力,张宪疼地额头直冒冷汗,揉搓着屁股往屋里走。

“别急着走!”张不凡急忙拦住,大声道:“你的武功不弱,静下心来好好打给我看看!”

张所迟疑着道:“大人……”

没等他说出口,赵不凡已是皱眉摆手:“张御史,你太严厉了,这样张宪难以展露才华,让他打给我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看他武功不弱,可别被你给骂傻了!”

张所听他有这番心意,瞬间面露喜色,他终究是张宪的父亲,哪里不希望孩子有出息,当下就急声道:“还不好好打给张大人看!”

张宪也是心中暗喜,看了看他父亲张所,深吸口气,强自把心情平静下来,眼神渐渐转厉,一股强大的武者气势从身上溢出。

片刻之间,他铁枪高抬,再度演练起来。

这次的张宪可与刚才截然不同,一把铁枪威力惊人。

赵不凡看了几十招,二话没说,大手一挥:“你以后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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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4章 被扼杀的奸臣

张所除去有张宪这个独子外,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三岁,如今都跟在他身边,再加上他妻子,总共有五口人,收入来源则是依靠张所的俸禄和贴补。

如今的大宋朝虽说已是腐朽黑暗,可官员俸禄和贴补仍旧是历朝历代最丰厚的,张所的收入完全可以让家人衣食无忧,每隔半年甚至还可以托人带些钱回青州老家给父母。

不过,张所在晚饭时多喝了几杯,也透露出内心对老家父母的歉疚,虽说他的老家似乎也有田地,不算穷困,更有他时常托人带些钱财回去,但常年分隔两地,无法照看老人,终究是压在他身上的一件心事。

对于这点,赵不凡也是无能为力,按理说来,如果能帮张所从老家把他父母接来是最好,可若要举家搬迁,少不得要在京城买处宅院,不说买多大,怎么也要能住上十几二十个人,可这京城的房价和地价何其贵,少说也是以万贯计数,一贯就是一千钱,那就是说至少也要几千万钱。

赵不凡眼下虽说出得起这个钱,可张所的性格与秦桧截然不同,哪里有可能接受,真要是做了,恐怕反而弄巧成拙,若是张所肯屈从,岂非早就被蔡京等人招揽,何必等到现在,所以赵不凡也没提这事,只是与他一同喝喝酒,听他说些心事,拉近彼此的距离。

从张所家里离开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张家父子不放心赵不凡独自回家,执意要送他回府,赵不凡推拖不过,也就由得他们父子二人送至赵府门外。

次日,腊月二十八,赵不凡换上了官袍,戴上长翅官帽,径自乘坐官轿来到了开封府衙。

此时秦桧早已带着开封府六大曹属的参军和各部令吏守候多时,公孙胜、陆登和杨沂中等人也都在,看到他下了轿,秦桧立刻就抢先迈着碎步迎上来。

“恭迎大人临府!”

赵不凡左右打量一番,见府衙大门外干干净净,一个百姓都没有,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你倒是有心,搞这么大阵仗来迎接我!”

秦桧躬着身子笑道:“大人首次临府,上下官员理当前来迎接,这是礼数!”

笑着摇摇头,赵不凡也没多说什么,大步向着府衙大门走去。

“怎么样?三日期限已到,事情办得如何?”

紧紧跟随的秦桧片步不离左右,赔笑着回说:“回禀大人!三日来总计处理大小案件七十三件,暂且安抚下来的案件一十二件,揪出十一个煽动百姓作乱的贼子,因这些人背后牵涉到某些权臣和皇亲国戚,属下为避免节外生枝,只是利用开封府的特权斩首当场,未曾深入追究,其余搁置的政务也已经理清,正在督促各曹拟定相关规划,具体情况不好明言,所以属下已经写成文书,还附上了属下的建议,大人一看便知。”

赵不凡笑着看他一眼,转而望向了一身道士装扮的公孙胜。

“秦大人所言可是属实?”

公孙胜眼中隐有钦佩之意,微微躬身:“全然属实,秦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第一天就断案三十七起,无不是有理有据。那些积压的政务在他手中,仿佛便是些琐碎小事,短短时间之内便能分清主次,条理分明,属下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能人,府内官员和百姓无人不服!”

“公孙先生过誉了!”秦桧心知公孙胜是赵不凡的心腹,言语间对他很是客气。

赵不凡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径自跟随秦桧去往梅花堂。

这梅花堂位于府衙正厅后面,是个四合小院,以这里为中心的区域就是供给知府和主要官员居住休息的地方,知府单独处理政务的书房也是在这里,取名梅花堂则是因为这些院落种满了梅花。

梅花堂的书房也很大,布局尤其别致,可说是奢侈而又不显俗套,赵不凡只是粗略一看就感到非常满意,这里比起北疆的宣抚府那真是好得太多,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走到长长的桌案后坐下,赵不凡轻轻靠着椅背,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错,不错!京城就是京城,我们北疆那穷乡僻壤可真是比不得!”

秦桧见状,快步走到桌案旁边,轻手轻脚地点燃了香炉:“大人,这是属下特意为您找来的上好檀香,虽没什么大用,但足以清气凝神,稍解乏困!”

“呵!你倒是心细!”

赵不凡淡淡一笑,迅速坐直了身体,轻轻伸出手掌。

侍立在两侧的陆登和杨沂中都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秦桧却是瞬间明悟,当下就笑说:“大人安歇片刻,属下这就去将公文拿来,还有属下早前已让令吏给大人泡了壶茶,这也顺道给大人端来!”

话音落下,他已是急急走出了门去。

陆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此时房里已经只剩下他和杨沂中、公孙胜,赵不凡晃眼间注意到他的脸色,当下不由笑道:“怎么,看你那样子,好似不喜欢秦桧?”

陆登犹豫了下,摇头道:“这倒没有!”

见他不愿多说,赵不凡淡淡一笑,也不过多追问,但心里却明白,陆登显然是与秦桧有些合不来。

不多会儿,秦桧便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进,木盘子里整整齐齐地呈放着文书和茶壶,等拿到桌案旁边,他更是殷勤地笑道:“大人,这是我前日特意挑的极品茉莉花茶,花香扑鼻,入口甘美,大人也尝尝看!”

说着,他便亲自端起茶壶,轻轻把茶水倒入杯子,用双手呈了过来。

赵不凡笑着接过茶杯闻了闻,眉毛一挑:“呵!你这可是少见的好茶!”

“属下一点心意,不足大人挂齿!”秦桧的脸比较消瘦,眼睛也小,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很难分辨他心中所想。

“哎!”

赵不凡叹了口气,轻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给我买茶花了多少钱,说实话!”

“这……”秦桧愕然。

他抬头看了看赵不凡的脸色,暗暗揣测那番话的意图,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眼见赵不凡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一两茶五贯钱!”

“你买了多少?”赵不凡再问。

“两斤!”秦桧忐忑地回说。

大宋一斤是为十六两,两斤就是三十二两,每两茶五贯钱,合共一百六十贯,也就是十六万钱,大宋官员的俸禄虽然极度优厚,但以秦桧的官阶品级,这也是好几个月的薪俸了。

赵不凡心里算了一下,摇头笑道:“茶是你的心意,我留下来,但钱要折算给你,一百六十贯可不是小数,够普通五口百姓之家几年的用度,对你恐怕也是个负担!”

秦桧大为惊讶。

“大人,这送出去的……”

“行了!”赵不凡直接挥手打断,盯着他的眼睛道:“有心就行了,这么让你赔了老本可不行!”

秦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顿了许久才尴尬地说:“大人,不是属下礼轻,着实是家财有限,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嗯?”赵不凡愣住了,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半晌,他猛然反应过来,心知秦桧是误会他看不起这点微薄的礼品,经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今天就算给我送一百万贯来,我也不收你分毫,不是我胃口大,是我没有这个习惯,我提拔任用你,不是要你来给我送钱,是要你来给我好好做事!”

说着,赵不凡回头看向陆登、杨沂中和公孙胜三人,轻声示意:“你们先出去吧!”

“是!”

随着三人退出去,赵不凡这才再度看向满脸尴尬的秦桧,深深叹了口气。

“秦桧,别人是怎样,我不知道,但你在我麾下任职就只需要记住一点,我不需要你给我哪怕一文钱,但也不许你对别人伸手,你好好做事,我自然能让你光宗耀祖、青史留名,你出生贫寒,我理解你,可以给你争取封赏,甚至自掏腰包给你钱,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好好做事,做个好官,这个要求过分吗?”

“大人……”秦桧被这番话惊得无以复加,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赵不凡脑中想着早前蔡京的叮嘱,直直凝望着秦桧的眼睛,没有与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接道:“我如今让你做监察御史,让你做开封府左厅推官,那都是一句话的事,而我若想要杀你,那也费不了多少力!

总之你要给我死死记住,你怎么做事我不管,你怎么发挥才能我也不管,但我就头一个死盯着你,你敢逾越雷池一步,我就敢置你于死地,甚至可以为此而不折手段,而你好好做事,好好做官,那我就让你名留青史,让你一家老小享尽荣华富贵。

现在你就可以做出选择,若是答应,我今天就把你的任命提交吏部,傍晚之前,蔡太师必定亲自批复,若你不愿受此约束,那你明天就可以回老家继续做教书先生,革职的公文也会在傍晚前就传到你手里,至于以什么名义来革你的职,我想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或者蔡太师找不到理由!”

这番话可是把秦桧整个人都震懵了,纵然他再如何聪明,也难以理解眼下发生的事。

可纵然是不理解,选择却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他权衡了片刻,正如蔡京早前预料的那般,迅速做出了选择:“赵大人是让属下做个好官,属下何来不愿意的道理,大人一心为国,属下今后必定唯大人马首是瞻!”

赵不凡重重点头:“好,那你就记住我早前的话,我绝不是说说而已!”

“属下明白!”秦桧深深一躬。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赵不凡也不再过多叮嘱,收起了严肃的脸色,语气温和下来。

“秦桧,听说你父亲早逝,幼年家境比较贫寒,现在一家老小也指望着你的俸禄过活?”

“回大人,确实如此,不过属下现在的俸禄足够家人衣食无忧,已是心满意足!”

赵不凡笑了,深深地看着他。

“你在我面前不用什么事都顺着说,只要保持基本的尊重就好,我更喜欢听些心里话,私下里我也从来都把属下当做朋友一般对待,而你刚才那番话就让我很不喜欢,至少我就知道,你这人很爱财,不是吗?”

“这……”

秦桧真是尴尬至极,吞吞吐吐地说不话来,感觉赵不凡就彷如是个克星,总是让他方寸大乱。

赵不凡轻轻一笑,再度把话接了过来:“我说了,你好好做官,我就让你青史留名,享尽荣华富贵,我不跟你谈那些虚的,就用这两样东西买你规规矩矩做事,买你的才能,你现在既然答应,那么我也不食言,隔几天就先命人送上价值一万贯的金银到你家,今后你好好做,赏赐更不会少!”

刹那间,秦桧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连忙作揖行礼。

“多谢大人!”

“行了,去做事吧!不要让我失望!”

此刻的秦桧也是罕有地眼露坚定,发自内心地深深一躬:“大人这般看得起属下,属下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做事,大人放心,今后秦桧必以死效力。”

目视着秦桧走出房门,赵不凡笑着摇摇头,只觉得蔡京教的方法还真是简单直接,如今这样把秦桧关进笼子里,远比别的办法都来得有效,说不定还真能逼出一个治世能臣来,唯独可惜的就是这人永远不能交托生死,更不能执掌军机要害!

此后赵不凡又细细查看了秦桧呈现的文书,上面把这几天处理的案件和政务都记录得非常详细,而且字迹排列美观,一目了然,着实让人大为省心。特别是那些应急的处置手段,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到,无一错漏,全然让人挑不出刺来。

半天后,赵不凡便心情大好地离开了开封府,有秦桧在这里,根本不用再操心什么,今后只需要盯着秦桧就够了,不过为了杜绝秦桧暗中欺瞒,他在书写调任文书的时候,也请调殿中侍御史李光兼任开封府判官,赵鼎兼任右厅推官,两人与秦桧共掌开封府的大权,从而形成制衡。

虽说开封府管辖京城核心之地,官员任命很敏感,除去皇帝亲自传旨任命,那就需要经过吏部、中书省通过,然后报经皇帝应允,然后才由门下省下达正式文书。

可对于如今的赵不凡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蔡京在正午时接到他的请调文书,草草看了一眼就批了,然后便传到梁师成手中,而梁师成看到是赵不凡的文书,又见是些属官的任用,当下也懒得再呈给皇帝赵佶看,随便拿出一张盖好大印的圣旨填上就发回了门下省。

如此一来,这任命文书还真如赵不凡所说,只在傍晚之前就传到了相关之人手中,秦桧拿到任命文书的时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既感到高兴,同时又深深地感受到了赵不凡的可怕!

晚上回到家中,秦桧更是闷头钻进书房,把赵不凡白天的警告一一写下,然后亲手给挂到了书房墙上,久久凝望……

第0215章 动乱

今年的例行春猎,赵不凡又找借口溜了,别的文武百官都是巴不得趁此时机多与皇帝接触,可他却是避之不及,宁可在家好好陪陪朱琏,也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打算低调回避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

早前那些煽动百姓大闹开封府的贼人很不一般,依照秦桧的判断,这些人除了疑似有朝中权臣暗中唆使以外,还有部分人与皇亲国戚沾上关系,也就是说牵涉到宫廷,甚至是后宫。

虽说整个事件很快解决,仿佛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那全是因为秦桧的应急手段足够妥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出这些人,在大致分辨出背景之后及时收手,即便对方泄露身份也当做没听到,以对方说谎论处,从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迅速把这件事淡化,

若不是这样,那这件事迅速闹大,结果必然让赵不凡无法接受。

开封府终究是天子脚下,如今正值年关前后,皇帝赵佶若是得知京城里闹出大乱子来,不管什么原因,责任就在赵不凡这个知府的身上,那迫于各方压力,不管皇帝赵佶想不想,最终都必然会严厉处置,不说处罚多么严重,可贬官调任是免不了。

秦桧正是因为具备敏锐地嗅觉,推断出事情延伸出来的结果,心知处理好这种复杂局面才是赵不凡给他的核心考验,所以采取了应急手段,迅速把一场大风波扼杀在萌芽之中。

这也正是赵不凡喜欢秦桧的地方,这个人有魄力、有眼光、识时务、明权谋、该下手的时候心不软、还能拿捏好分寸,有能力去担事,可说是身边正急缺的人。

特别是秦桧在奏报的文书上最后一行字极度符合他的心意。

那行字写的是:恳劝大人忍一时之气,取长久之胜!

这话说得隐晦,单独拿出来别人也看不懂,唯独让赵不凡看得很明白。

这几天来,赵不凡表面上不把那场小小的风波当回事,悠闲惬意,实则也是在淡化那件事,因为他心里的想法与秦桧完全一样,那就是要忍。

眼下最大的敌人是童贯,那就要死盯着他不放,即便身处的环境再如何复杂,也必然要简单处理,不然就会把自己给弄到死局里去,永远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因此,今年的春猎他才不得不再度推辞,甚至连各种新年大典都全部不参加,避让那些暗地里阴谋害自己的人,越少露面,自然就让对方越没有机会,而对皇帝说的借口则是蔡薿一案有重要线索,急需追查,避免线索断掉。

蔡薿一案震动朝野,这种谋杀朝廷大员的行为动摇朝廷根基,皇帝赵佶本就一直督促他尽快破案,自然是满口应允,还答应帮着隐瞒说是染了风寒,病在家中。

事实上,正月初二早晨,赵不凡已是秘密离京,随行的只有折月芝、张宪、尚昆阳和公孙胜,连陆登都被留镇开封府,至于朱琏和扈三娘,她们则是留在家里拦客,正月期间势必有很多文臣武将来拜年,自然需要留人在家里应付。

除此以外,他离京的事就只有身为京城都巡检的朱孝孙才知道,至于朱伯材,他早在两月之前就奉命出使大理,眼下根本不在京城,自然也不可能告知。

东京开封距离襄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沿着官道大路走,那就只有九百多里路程,赵不凡以马代步,扮作游历的公子,不几日就到了襄州地界。

襄阳就是襄州的治所,在来的路上之时,赵不凡本来很是憧憬襄阳这座千年古城,可没想自从进入襄州地界,入目真是惨不忍睹,沿途官道上全是流浪的难民,个个拖儿带母,面色蜡黄,模样真是比北疆还惨!

有些穷苦流民实在没吃的了,沿途就啃草根,拔树皮,好些老人或小孩儿挺不住,活活饿死在路边,再加上天寒地冻,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折月芝起初看到这种景象,心痛不已,慷慨解囊,可赵不凡很快就制止了!

不是他心狠,只因为救不了,数以万计的难民,怎么救?救得了几个?

这已经不是个人能解决的问题,唯有朝廷才有这个能力。

可事实上,赵不凡的心里何其沉痛,一直都在强忍!

临近襄阳城的时候,折月芝偶然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母亲,披头散发,浑身破烂,勾着身子安静地坐在路边,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儿,似乎在竭尽全力用自己的脸和怀抱温暖着孩子。

“不凡,那个孤儿寡母太可怜了,孩子还那么小,穿得也那么单薄,帮帮她们吧!”

赵不凡嘴唇颤动,迅速脱下披在身上的绒毛长袍,又从钱袋里拿出几辆碎银子,顺手扔了过去。

“给!”

折月芝翻身下马,抱着长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片刻之后,折月芝跑到了那对孤儿寡母面前,折腾了好一阵子,突然就僵在原地。

赵不凡察觉不对,急急下马跟到近前。

“怎么了?”

折月芝捧着长袍,浑身抽动,回过头来的时候,美丽的脸上全是泪痕。

“母女二人……冻死了!”

话音落下,她已是扑倒赵不凡怀里痛哭失声。

牵着战马走来的张宪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破口大骂:“狗娘样的童蹇,襄州都成这样了,他身为知州既不开仓放粮,也不收纳流民,更不上报朝廷,他这是想干什么?”

赵不凡紧咬着牙,眼睛微有些泛红,静静看着那彷如雕塑般安静的母女二人许久,猛地抢过张宪手中马缰,纵身上马,目露寒光:“童蹇是童贯弟弟的儿子,他隐瞒不报必定是童贯授意,不然他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

折月芝听得愤恨,擦着脸上的泪痕道:“他童贯在西军威望那么高,权倾天下,为什么还做这种事?”

赵不凡冷哼一声,语带愤怒。

“童贯去年征讨王庆,在房州大败,使得王庆一伙势力暴涨,已是被连削数路兵权,枢密院也被郑居中等人涉足,这襄州与房州相邻,他安插童蹇调任襄州,恐怕就是要威慑周边各大府州,逼迫他们隐瞒不报,想拖着等风头过去再论,若是现在就上报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童贯的日子更不好过!”

杨沂中显得有些沉默,他祖父杨宗闵就是西军的人,过往也是童贯的支持者,而折家军向来保持中立,他父亲杨震又效力折家军,所以在他的认知中,童贯在朝中处处为西军争取利益,是个体恤下属、能打胜仗的名将。

可自从在开德府碰到赵不凡过后,他知道了鬼卒这个组织,开始逐步接触到童贯的另一面,心里大受震动,眼下更是有些接受不了,所以自从走入襄州地界就不再吭声。

赵不凡通过折月芝口中的评价和长久观察,早已认可杨沂中的为人,眼下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复杂,但却从不过多去吹说童贯的恶行,凡事都只讲出事实,避免对方误会自己是有意中伤。

如此让杨沂中亲自去看,反而能让一切都清楚明白,更重要的是,赵不凡希望杨沂中能把看到的一切传信给他祖父杨宗闵,那就能使得以杨宗闵为核心的这批西军将领与童贯离心,也算是种分化。

此刻,赵不凡不经意间转头看了看沉默的杨沂中,仍旧没有多说,径自带着众人拍马赶往襄阳。

行至东城门外,难民更是多不胜数,漫山遍野都是,他们全都被那紧闭的城门和宽阔的护城河隔绝在外,无论怎么哭求,城上的守兵也不敢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同样进不了城的赵不凡也没办法,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暂且歇息下来。

张宪四处查看一番,很快就跑来说道:“大人,这地方不能久留,很多难民都在盯着我们,走投无路的他们说不定已升起歹心,或许是想抢我们的马和财物。”

赵不凡额头微皱,想了想道:“是要赶紧走,不过你拿上几两银子过去找些人问问,务必打听清楚当下襄阳城的具体情况,最好再问问万盛山庄!”

“行!”张宪点点头,转身就走。

赵不凡叮嘱道:“你小心点,眼下流民太多,乱不可言,说话做事谨慎些!”

“大人放心!”张宪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赵不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示意杨沂中和尚昆阳等人都拔出刀剑来擦拭,用以威慑远处已经不怀好意的人。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宪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满脸焦急:“大人,万盛山庄就在西南三十多里外的伏龙山脚下,不过听那边逃难过来的一个都保正说,万盛山庄也在着手撤离襄州,若不快些赶过去,可就找不到人了!”

早前来的时候,几人也是多有向难民打听,可也就只知道大寇王庆打过来的事,具体情况连百姓都不清楚,这都保正作为一乡之长,自然知道更多。

赵不凡当下就急声追问:“那你有没有向他打听军情?”

“有,我全都问清楚了。”张宪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的百姓,叹息着道:“襄州这幅惨象全都是童贯害的,去年他率军前来征讨王庆,根本不只带了八都监的人马,来的足足有五万人!”

“什么?”赵不凡骇然起身。“五万人?他秘密抽调了别处的兵马?”

张宪回道:“应该是,按那个都保正的说法,那些兵马有些是穿厢兵式样的甲胄,有些则是禁军甲胄,也就是说童贯来征讨王庆的时候,肯定是抽调了禁军人马混在其中,具体是哪部兵马还不知道!”

赵不凡眼神闪动:“然后呢?”

这次张宪顿了下,似乎在思索,隔了片刻才接着说:“那都保正说,童贯带兵讨伐王庆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总是是以军粮不足为名义,紧急向百姓大量借粮,承诺取胜过后连本带利偿还。虽说那个时候这周边各府州也是大旱成灾,可由于往年比较富足,百姓多有积蓄,再加上支持朝廷剿寇,因而很快就筹集巨量粮食和牲畜。

可出人意料的是,童贯在房州打了败仗,全军覆没,而后官府就再也没有提及还粮的事,如此一来,借出积蓄的百姓就麻烦大了,再加上去年遭受大旱灾,物资极度匮乏,物价飞涨,周边各府州就这么乱了起来,眼见冬天来临,地方官府更是彻底慌了。

王庆趁此时机疯狂发展势力,聚集近十万之众,在一个多月前竖起大旗全面造反,可由于周边府州的钱粮物资极度匮乏,他们就开始烧杀抢掠百姓来供给军需,如此多重原因之下,襄州也就成了这幅惨象,恐怕不只是襄州,这周边几个军州都应该出事了,只是眼下王庆正打向襄州,所以正巧给我们撞上。”

刹那间,众人全都沉默了。

杨沂中满脸铁青,嘴唇颤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种情况下,要死多少人?”

“至少一两百万!”公孙胜斩钉截铁地吐出了这个惊人的数目。

赵不凡怒不可遏,多年来第一次爆了粗口。

“童贯这个狗杂种,搞成这样都压着不报,简直灭绝人性!”

折月芝忍不住了,俏脸气得通红:“那我们可要赶快把这件事报上去,越早报上去,死的人也越少,看他童贯怎么死!”

“死?童贯麾下有的人替罪羊,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自然可以胁迫人站出来背锅!”

赵不凡气闷地骂了一句,与童贯斗了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把童贯给摸透了,恨声接道:“只要没有直接针对他的证据,那他就有的是办法脱身,我现在觉得他派童蹇过来就是要替他担罪。若是不出所料,周边几个府州的官员现在都已经被童贯控制在手里。

到时候真出了事,童蹇担主责,周边府州官员被胁迫着担次责,童贯就能推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手下这些人乱来,甚至可以站出来大义灭亲,谁能分辨出来?你我这些人心里知道又怎么样?我们用什么来指证童贯?他兵败过后就回了京城,根本没有直接插手这边的事,没抓到他要害,怎么定他的罪?

没有足够的证据,没有清除掉童贯的党羽,他麾下那些心腹将士怎么压下去,你问问杨沂中,若是直接杀了童贯,西军将士答应不答应?在他们心中,童贯是名将,是为大宋南征北战,功勋赫赫的大功臣,谁敢乱杀?不怕这些人兵变?何况童贯在京城周边还掌控着好几支军队,这批人怎么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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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6章 赴江南

赵不凡说出的话让折月芝气闷不已,恼怒地跺了一脚,俏脸隐含煞气:“那按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他逍遥法外?不凡弟弟,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怎么现在什么事都畏首畏尾?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

“英雄活不长,我不当英雄,我当狗熊!”赵不凡顺口就回了一句。

“你……”

折月芝气得当场就要开骂,旁边的杨沂中连忙出声抢道:“阿姐,你别激动,大人肯定有他的考虑,若是大人没有想法,他带着我们来襄阳查万盛山庄做什么!”

折月芝气呼呼地瞥了赵不凡一眼。

“我知道,可我现在就是心里憋屈,听到他那些话就来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怎么才行?”

赵不凡也不理她,迅速翻身上马。

“走,先去万盛山庄!”

话音落下,他已是率先催马前行,张宪、尚昆阳等人也连忙上马跟了过去。

折月芝眼看赵不凡都不理会自己,懊恼地跺了跺脚,瘪着红润的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马。

三十多里路并不需要太久,赵不凡赶到万盛山庄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气,四周都空空荡荡的,只有庄子的红漆大门外尚有十几号人在往马车上搬运杂物。

眼见赵不凡几人突然出现,随身还携带者武器,他们纷纷拔出刀剑,警惕地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赵不凡勒住战马,略微查看,冷冷喝问:“你们可是万盛山庄的人?”

那为首的人右眼有道刀疤,显然已经瞎了,唯独左眼能视物,仔细打量片刻,狐疑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来我们万盛山庄有什么事?”

“我是你们庄主万千盛的朋友,找他有要事相商!”

刀疤眼面露怀疑,径自摇头道:“眼下反贼王庆势大,我家庄主早已先行撤离襄州,阁下请回吧!”

试探出眼前的人不是万千盛,赵不凡很快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那刀疤脸一愣,定神细看片刻,顿时惊道:“紫色鬼令!”

“金鬼究竟在哪里?”赵不凡冷声质问。

刀疤脸见他拿出紫色鬼令,又听他一口喊出万千盛的金鬼名号,急忙单膝跪地:“启禀紫鬼大人,金鬼大人确实已经先行撤离襄州,眼下只剩小人带着十几个弟兄搬运最后的杂物,不知紫鬼大人前来有何事?”

赵不凡想了想,随机应变道:“奉头鬼之命来传达些事务,带我去找金鬼!”

“头鬼!”刀疤脸倒抽一口凉气,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声回道:“金鬼大人已经奉修罗鬼大人之命,放弃襄州,在歙州婺源县北边的清化镇买了地,重立万盛山庄!”

“他什么时候走的?”赵不凡冷着脸问。

“庄主出发已经有大半月,不过他们携带着极多金银细软,行程理当很慢,或许到了,或许也还有几天才能到,属下也说不准!”

“那你们怎么现在才出发?在场全都是自己人吗?”赵不凡追问。

刀疤眼点头道:“回禀紫鬼大人,在场都是鬼众,万庄主近期令我们刺杀周边府州的官员,我们扮作王庆麾下反贼刺杀宜城县令一家老小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才最后撤离!”

“出了岔子?”赵不凡眉毛一挑。

刀疤脸瞬间就吓坏了,慌忙磕头道:“紫鬼大人,宜城县令的两个儿子武功很高,我们大意了,让他们带着一封信突出重围,但我们追到颍昌府的时候,还是成功把二人击杀,完成了任务,不曾漏掉一人,信也截住!”

赵不凡心中一凉,可脸上却是充斥着狠色:“信可还在?”

“就在属下身上!”刀疤眼慌忙点头。

“拿来给我!”赵不凡厉声喝道。

刀疤眼看了看他,略显得有些迟疑。

“你敢抗命?”赵不凡瞬间眯起了眼睛。

“不敢!”刀疤慌张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张染血的绢布,急急走到赵不凡的马前。

赵不凡面容冷酷,轻轻接过这封血书,只觉得有千斤般沉重,尽管还没看,但他已经猜到大致的内容。

他深吸口气,徐徐展开了血书!

果不其然……

上面全是襄州宜城县令痛诉王庆反叛,百姓尸横遍野,周边府州官员遭受童蹇胁迫而隐瞒不报的事!

那用鲜血书写的一字一句,震颤人心!

看着看着……

宜城县令满门被屠戮的惨象似乎就在眼前,两个儿子带着他的血书亡命奔逃,却被眼前这群鬼众残忍追杀。

赵不凡的眼眶红了,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

“一个都不留!”

早就忍无可忍的折月芝从马上纵身跃起,玄冰掌冷若寒霜,带着她满腔的愤慨,含泪出手。

杨沂中、张宪、尚昆阳沉声闷吼,争先抢攻,只恨不能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短短时间,十几个鬼卒杀手几乎都没能反应过来,迅速毙命。

赵不凡小心翼翼地把血书收好,带着众人仔细搜找一番,又找到了鬼卒的刺杀名册,当下就把两件佐证都用粗布包起来,放进包袱里递给张宪。

“张宪,你好好拿着这个包袱,现在就回京找我妻子朱琏,让她务必直接交到梁师成手中,转呈圣上!”

“一定送到!”张宪面露坚定。

赵不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记住,这边的事都要按实说给梁师成听,除去他之外,别的任何人都不行,眼下朝中只有他会毫无顾忌地报给圣上,别的人都难说!”

张宪点点头:“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虽说没人知道你身怀重要罪证,但你此行也要万分小心,时刻记得你怀里放的是上百万人的深仇大恨,是忠良的血和泪,千万不要出事!”

张宪没有再多说,重重拱手,紧闭着嘴唇翻身上马。

“大人保重!”

“保重!”

…………

随着张宪骑乘快马飞驰而去,赵不凡也再度启程赶往歙州婺源县。

张宪送走的罪证会使朝廷迅速重视这边的事,各种应对措施会很快下达,童蹇等人自然逃不脱罪责,甚至童贯也会遭到怀疑和牵连,但以童贯的狡诈,必定早就有应对的办法,眼下只有死死咬住鬼卒这条线,才能真正把童贯置于死地。

在离开万盛山庄之后,赵不凡快马东行,沿途利用开封府的差役令牌在驿站换马,除去必要的休息,几乎就没有停下来,很快就赶至江南歙州。考虑到万盛山庄是搬迁过来,直接过去打听会打草惊蛇,所以赵不凡也没有直接去清化镇,而是先到婺源县城把马匹寄放到驿馆。

江南地广民富,婺源县又是江南的大县,这县城自然也是很繁荣,由于与西边的景德镇地界相邻,所以这里的瓷器生意也是非常兴旺,随处都可看到贩卖瓷器的店铺。

折月芝也是第一次来江南,赶来的路上没工夫停留,无暇欣赏风光,眼下进了城,自然是被江南的风土人情给迷住了,左边逛逛,右边看看,片刻都没能停住脚步。

“不凡弟弟,你快来看,这里的青白瓷瓶好便宜啊!这样品质的青白瓷在我们北方少说也要几贯钱!”

赵不凡漫步走到她身旁,接过青白瓷瓶看了看,笑着道:“这瓷器送到北方路途遥远,算上车马费用,算上风险成本,人家还要赚钱生活,肯定不便宜!”

正应付着其他客人的摊铺小贩听到这话,顿时笑着转过身来,略微打量便经不住笑道:“这位官人一看就是贵不可言,说得话也是在理,买卖人不容易,若不能保住收益,谁还去做呢!”

赵不凡笑了笑,一边赏玩着手里的清白瓷瓶,一边随口回道:“你这么能说,买卖肯定做得不错,早晚也要赚大钱,怎么不盘个铺子来经营?”

“官人这可就高看我了!”

这小贩也很是健谈,嬉笑着接道:“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混口饭吃,哪敢自立门户,不过都是仰仗各大员外分些残羹剩饭,这才勉强过活罢了!”

“你们这里的瓷器生意被垄断了?”赵不凡奇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婺源县经营瓷器的几大员外组建了一个商会,合起来做瓷器买卖,但凡要开店铺,便要去支应一声,若是有实力,还可以入会一起做,那才是真正赚大钱的买卖,我们这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那倒是挺好,联合起来一起赚钱,你们婺源的瓷器生意才会更兴旺嘛!”

“官人这话在理!”

小贩笑着附和一句,可很快又叹了口气,拖长了声音,摇头晃脑,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不过那是以前咯!今后可难说,今非昔比啊!依我看来,这瓷器商会早晚要散,已是回天无力!”

折月芝看到他那故作高深的模样,只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笑着接过话去:“这话怎么说?”

小贩左右看了看,突然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可曾注意对面那间关着门的大商铺?”

赵不凡回头看了看,笑着道:“青瓷楼,名字倒是很雅致,怎么了?”

小贩抿嘴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青瓷楼的胡员外就是瓷器商会的总管,德高望重,我们整个婺源县做瓷器的买卖人没有谁不给他三分薄面,也是因为他才有了商会,可惜他家前几天闹鬼,长子被活活吓死,幼子也被恶鬼附了身,整日疯疯癫癫,眼下胡员外散尽家财请道士捉鬼,买卖也不要了,这商会没了他,肯定要散!”

折月芝听到这话,瞬间转头看向等候在不远处的公孙胜。

“嘿!你的财路来了!”

一身道袍的公孙胜略显尴尬,迈步走到近前笑道:“在下虽是修道之人,但可没学过抓鬼降妖之术!”

那小贩谈兴正浓,眼见折月芝和赵不凡身边竟然还有道士同行,大为惊讶:“喲!想不到官人身边竟然还有道长随行,小人今日可真是没看走眼,官人果真贵不可言啊!”

当今朝廷尊崇道教,道学地位高,道士也自然受人尊重,身边随从能有道士在旁,自然不会很普通,眼下这小贩能看出些名堂来也属正常。

因而赵不凡也只是笑了笑,转而问说:“店家,刚才你说胡员外家闹鬼不说,还死了人,那官府没查吗?”

“查!当然查!”小贩连连点头,赔笑着道:“伍县令可是派遣杨县尉与他儿子亲自调查,可杨县尉虽说厉害得紧,但那也终究是人,眼下是恶鬼造的孽,他们又能怎样!”

话音刚落,赵不凡还没来得及发问,左后方却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马老三,你又在胡言乱语,哪里来的什么恶鬼,分明就是贼人作祟,我爹和我大哥肯定能抓出凶手!”

小贩闻声,连忙赔笑着打起招呼来:“哟!杨小哥怎么来了?”

赵不凡也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来人浓眉大眼,面目清秀,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行走间带着一股子痞气,大大咧咧地走到近前,略微打量便大声质问:“听你们几个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随身还携带兵器,打哪儿来的?还不给小爷从实招来?近来城里连出命案,可与你们有关?”

杨沂中看他衣冠不整,整个流里流气的模样,立刻就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拦在赵不凡和折月芝身前,很不高兴地怒视着他:“你是谁的小爷?跟我家官人说话放尊重些!”

青年诧异地看他一眼,傲然地逼近一步,撇嘴道:“小爷就是这脾性,你能怎么地?”

“你……”

杨沂中大怒,拿在右手的刀瞬间就抬了起来,虽说是握着刀鞘指向青年,但却把青年给激怒了,反而再度逼近一步,盯着他手中那带鞘的战刀道:“你什么?还敢跟小爷亮刀,你拔出来试试?”

旁边那小贩见几人说不上几句就闹起来,急得连连呼喊:“杨小哥,这几个官人身份尊贵,闹不得!!”

这青年平日里显然是跋扈惯了,大声斥道:“马老三,你可休要管闲事,当心我连你一块打!”

折月芝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看不惯这青年的嚣张模样,当即便出言讥讽:“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自己嚣张跋扈,人家劝说于你,你反倒威胁人家,着实不要脸!”

青年瞬间就被激怒了,看了她一眼,大吼道:“哪儿来的泼妇,不要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不敢打你!”

赵不凡听他骂折月芝,眼神瞬间转冷。

“你再骂她一句试试!”

第0217章 年轻的杨再兴

赵不凡镇守北疆数年,崛起于微末,磨砺出很强烈的杀伐之气,这种气质在平日里被他温文儒雅的气质所掩盖,远不如别的战将明显,可在他升起怒火的时候,这种威势油然而生,寻常普通人哪怕是看到就会觉得害怕。

可眼下这青年却半点畏惧也没有,反而咧开了嘴来,嚣张地伸手指着他的脸,一戳一戳地道:“你赌我不敢?我就骂她怎么着?泼妇,贱妇……”

杨沂中怒不可遏,直接抬起腿就狠狠踢了过去。

那青年的反应也出乎意料的快,电光火石之间迅猛出手反击,招式力道特别大。

杨沂中没有想到他武功很好,措不及防地与他连续拼了三招,反而被对方强横的内力震得连退数步,吃了暗亏,神色变得凝重。

“怪不得你这小子敢这么跋扈,原来自恃武艺!”

青年得意一笑,满目都是不屑:“怎么?知道怕了?过来给小爷认个错,小爷今天就放你一马!”

“怕?”

杨沂中眼睛里寒光一闪,顺手把手里的战刀扔给旁边的尚昆阳,挥起一双铁拳就打了过去,他的拳法来自家传,明显是从战场上磨砺出来,招式大开大合,出手间携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来得好!”青年大吼一声,不惊反喜。

他似乎也对自己的武艺极度自信,不闪不避,正面迎着杨沂中的拳头就冲了过来。

“砰!砰!砰!!”

两人顷刻间打到一处,腾挪纵跃,直把街上的百姓都吓得纷纷避让,空出了好大一片街道。

公孙胜看那青年武功很好,惊异地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这么厉害,贫道一直觉得杨沂中和张宪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后起之秀,武艺在年轻一辈中拔尖,可前方这青年明显比他们还年幼一些,武功却略胜杨沂中一筹,这可真是奇了!”

赵不凡轻轻摇头:“他内力修为确实比杨沂中高,但他性子浮躁,出手不稳,现在还远远不是杨沂中的对手!”

两人说话之间,杨沂中与那个不知名青年也是越打越激烈。

忽然间,远处围观的人群出现骚动,很快就分出一条通道,足有三十多个官兵向着这边快速跑来,其中为首的是个中年人,穿着灰色长衫,下颌留着一缕短须,双目炯炯有神,面貌很是威严,在他旁边还有个年轻的儒生,白衣似雪,手握一把带鞘长剑,步伐沉稳有力,显然武功也是很不错。

行至近前,那中年人虎目一扫,顿时气得胡须抖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年轻儒生看到他这模样,顿时急了,朝着激战中的那个不知名青年大喊:“五弟,快停手!”

那不知名的青年脸色巨变,慌忙与杨沂中对了几拳,抽身飞退,回头看了那边的官兵一眼,直接提起轻功就跑,嘴中还犹自大喊:“大哥,你竟然把爹都带过来,我跟你没完!”

“杨再兴,你个兔崽子还敢跑?”中年人怒喝出声,顺手扯过后方官兵手里带鞘的战刀,猛地扔了出去。

那带鞘的战刀裹带着内力,快若闪电,带起凌厉的呼啸风声,瞬间就来到飞身逃跑的杨再兴身旁,逼得他只能出拳格挡。

“砰!”

战刀被杨再兴击飞,但他自己也不好过,闷哼一声,摔落地上,左手死死捂着右手腕,显然被打得不轻。

中年人随之纵身飞跃到他身边,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着一根粗粗的水火棍,犹如雨点般落到杨再兴的后背。

“跑!我让你跑!”

“我让你不好好在家念书!”

“我让你偷跑出门!”

“我让你成天惹是生非!”

那个威严的中年人嘴中喝骂出声,手里也是够狠,那水火棍本是衙役行刑的工具,坚韧无比,经过他的手打在杨再兴的身上,那真是“啪啪”作响,三五几棍下去,杨再兴的后背就已是皮开肉绽,衣服碎成布条。

可杨再兴虽说痞气十足,但真就是个硬骨头,纵然疼得冷汗直流,仍然是动也不动,一声不吭,也不反抗,任由他爹随便打。

这种事,越不求饶,他爹也是越生气,下手越狠。

“咔嚓!”

水火棍生生被打断了。

旁边的青年儒生看得不忍,急忙跑上前去死死拉着他爹的手:“爹!够了!够了!不能打了,五弟知道错了!”

杨再兴正在生他的气,纵然疼地脸都白了,仍旧瞪着眼睛骂道:“杨振文,你少给我装好人,你把爹带过来不就是要看我好戏,平日里你就看我不顺眼,这也不准我做,那也不准我做,现在来假惺惺?”

“五弟,别说了,都是为兄的错,你现在先给爹认个错行不行!”杨振文苦笑不已,一边死死抱着他爹,一边还要安抚杨再兴,真是头都大了。

杨再兴丝毫不领情,紧咬着牙根儿,红着眼睛道:“反正我这人不讨你们喜欢,打死我也好,一了百了,岂不是正好合了你们的心意,等爹死了,你们还少个人分家产,岂不是快哉!”

这话一出,他爹刚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沸腾,猛地挣脱杨振文的手,挥起拳头就打了过去,那澎湃的劲力哪怕是肉眼也能看得出来,显然是下了重手。

“逆子,今天我就为杨家清理门户!”

“爹,这可使不得!”杨振文吓坏了,慌忙挺身窜到杨再兴身前,奋力抵挡。

“砰!”

杨振文被震得飞出两丈多远,砸坏了街边的摊铺,重重摔落到地上,嘴角还溢出丝丝血迹。

“振文!!”杨再兴的爹瞬间发出一声惊呼,顾不得再管杨再兴,纵身跳过去查看。

杨再兴也是急得脚步一动,可感觉到他爹过去了,当下生生止住,闷闷地站在原地。

那边的杨振文咳嗽着撑起身子,对着冲过来的父亲摆摆手,忍着痛道:“爹!我不碍事,你就别再气了,五弟的性子就是那样,只能慢慢管教,以他那倔脾气,你就是打死他也没用!”

“哎!”

一声长叹,那中年人拉着杨振文站起身来,转而看向杨再兴。

“我杨邦乂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杨再兴听到这话也是生气,大声顶撞:“大不了我走就是,省得你看着心烦!”

杨邦乂怒瞪着他:“我不管你,你早晚要落为草寇!”

“当草寇就当草寇,有什么大不了!”杨再兴顺口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杨振文看得急了,连忙出声:“五弟,你这是什么话,爹的话你不听,我的话你也可以不听,难道连娘你都不要了,你要是这么走了,娘怎么办?”

杨再兴脚步一顿,闷了半晌,咬牙道:“我走了不是还有你们四个,你们照顾好娘便是!”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杨邦乂怒急,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滚就滚!”杨再兴顺口回了一句,再度迈开了脚步。

眼见杨家人闹成这样,赵不凡眉头紧皱,轻轻迈步拦在杨再兴身前。

“你觉得这么一走了之,是个大丈夫所为?”

“滚开!”杨再兴正在气头上,见他拦在身前,杀气腾腾地抬起了头来。

赵不凡轻轻摇头,退开一步。

“先绑起来再说,不要伤他!”

话音落下,折月芝、杨沂中和尚昆阳已是瞬间出手。

杨再兴微有些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慌忙抵抗,可他现在的出手武力不过就是弱六品,实战中比杨沂中还要弱上一筹,而尚昆阳的出手武力也有强七品,单是这两人联手,他就已是无法抵挡,何况还有折月芝。

折月芝由于幼年有奇遇,内力修为先天就很高,近年武学修为也大幅成长,打通了奇经八脉,玄冰功超脱寒冰之境,晋入极冰之境,趋于大成,出手武力已经高达三品,根本不是现在的杨再兴可以打得过。

眼下折月芝与杨沂中和尚昆阳一同出手,杨再兴都没能走出十招,便被折月芝给点晕在地。

那边的杨邦乂和杨振文连忙走上前来,他们虽说看出几人没有伤害杨再兴的意思,但明显还是有些紧张,杨邦乂蹲下身子检查过杨再兴的情况后,这才站起身来抱拳一礼。

“几位身手不凡,口音或是来自西疆,或是来自京城,气度也不似普通人家,此来歙州婺源县所为何事?”

赵不凡想了想,感觉寻常借口瞒不过杨邦乂,而杨邦乂忠正耿直,性情刚烈,武功又好,说不定还能对查探万盛山庄有益,当下便不打算瞒他,轻轻从怀里摸出御史中丞的印鉴,藏在手掌之内,只让杨邦乂能看到。

“杨县尉,这里人多嘴杂,不如借一步说话?”

杨邦乂定神一看,瞬间惊愕难当,从话中知道他不想泄露身份,当下急急四望一番,轻声笑道:“几位不如便到我府中暂留片刻!”

“也好!”赵不凡含笑点头。

杨邦乂的家并不是太远,转过两个街角就到,由于顾忌随行的人多,所以彼此在路上也没有搭话,等进入了杨府,杨邦乂把赵不凡一行带入堂厅,吩咐丫鬟沏了茶过来,这才挥退下人,关上房门,纳头拜道:“下官杨邦乂,参见赵大人!”

“杨县尉无需多礼!”赵不凡微笑着上前搀扶。

杨邦乂抬起头来,客气地请众人都坐下,这才略带惭愧地道:“大人,今日顽劣小儿在街上无礼,还望大人宽恕,下官这个幼子自幼被他母亲和四个哥哥宠坏了,平日里就惹事生非,聚集一帮酒肉朋友四处晃荡,今日我把他关起来读书,没想一时不查,竟被他跑了出去,若不是马老三及时偷跑过来告知,险些惹出大祸来!”

赵不凡本就没打算过多追究,当下笑着摇摇头:“原来是那个小贩跑来找你,怪不得你们来得这么快,不过顽劣不代表没出息,我看他也是个硬骨头,打成那模样也不吭声,寻常人可做不到。”

谈起这个,杨邦乂又是满脸愁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亲娘死得早,下官的夫人和他四个兄长都很宠他,事事都依着他,再加上早些年我也是专心练武读书,忙于参加科考,不怎么管教几个孩子,这才让他变得顽劣,后来我登榜进士,来这婺源县做了县尉,却由于初来乍到,不熟悉事务,所以也没能看着他,从而让他结识了许多酒肉朋友,整日在外厮混,越来越放肆了!”

“亲娘?这杨再兴……”赵不凡略感疑惑。

杨邦乂瞬间反应过来,笑着摇头:“噢,大人恐怕误会了,下官共有五子,分别是正妻和妾室所生,彼此年龄相差都不大,唯有长子杨振文要大些,再兴就是我爱妾所生,可惜她染了恶疾,走得早。我夫人与爱妾早年感情很深,所以在我爱妾死后,我夫人对再兴这个幼子就是百般宠爱!”

旁边的折月芝听得咋舌:“杨县尉,你年纪看上去不大,竟然有五个儿子,可真是有福气!”

杨邦乂顿时笑出声来:“我在有了长子振文过后,一直就想有个女儿,可这也真是怪了,越想要,越得不到,我父亲早年就想要生子,可连生三个都是女儿,唯有我一个独子,直到他在西疆阵亡之前,都还想再要个儿子,可惜就是没有,而我想要个女儿,却是求之而不得!”

“令尊也是为国捐躯?”赵不凡惊讶道。

杨邦乂感慨地点点头:“是啊,我祖父战死北疆,我父亲战死西疆,都是死在战场上,我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前曾叮嘱我母亲,让我不仅要学武,还要学文,要考功名,所以我母亲才逼着我读书。我母亲贤良淑德,一生只逼我做过两件事,一件是让我在十五岁就成婚生子,另一件就是让我读书!”

“十五岁就生子?”折月芝有些惊讶。

大宋律例规定的是男子十六岁以上方可成婚,尽管为了增加人口数量,这条律例形同与无,可大众普遍都不会低于这个年龄婚嫁,甚至二十多岁婚嫁的人居多,这也跟大宋的经济极度繁荣有关。

杨邦乂自然也知道他十五岁就成婚生子显得有些早,略带尴尬地说:“下官原本想的是等着考上功名以后再成婚,可因为我是独子,母亲害怕杨家后继无人,所以强迫我十五岁就娶妻生子,还给我纳了妾,直至好几年后,幼子再兴满了周岁,我这才重拾诗书,远赴京城进入太学,直到政和五年登榜进士!”

“政和五年?”赵不凡略感惊讶,忍不住问说:“那你可认识秦桧,何铸与何栗三人?”

“秦桧、何铸与我是同榜进士,何栗是当科状元,我们算是同窗,他们三人的文采学识都在我之上,我们那一届出了很多惊才艳艳之辈,还是蔡太师亲自担任主考……”

杨邦乂说到这里,堂厅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杨再兴猛地冲了进来,指着赵不凡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要比就单独来比一比!”

第0218章 服不服?

杨再兴突然冲进来破口大骂,可是把杨邦乂给惊着了,眼下他已经知道赵不凡的身份,深怕杨再兴惹出大祸来,心急火燎地起身怒斥:“你这逆子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滚出去!”

“我就是不服,他们以多欺少,打我一个措手不及,这笔账自然要算个清楚明白!”杨再兴傲然挺胸,满目愤然地盯着赵不凡,当真是个不依不饶的牛脾气。

杨邦乂不经意间看了看赵不凡的脸色,不敢再多话,只想赶紧把杨再兴拖走,可没想刚刚跨出一步,赵不凡已是站起身来。

“杨县尉,若是你不心疼,不如就让我代你训训他?”

“这……”杨邦乂略显犹豫。

“怎么?舍不得?”赵不凡微笑反问。

“不是这个原因!”杨邦乂摇摇头,迟疑着道:“我是怕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伤了大……嗯,伤了阁下!”

“担心我就不必了,我自有分寸!”

赵不凡淡淡一笑,接着话道:“你这个儿子从骨子里就透着硬气,我是很喜欢,毕竟他还年轻,事理这东西可以慢慢教,可铮铮铁骨却教不了,但也需要好好引导,不然他说不准还真去当反贼了!”

这话传入杨再兴耳中那可真不是滋味,拳头握得“啪啪”作响,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小爷的骨头硬不硬,关你什么事,还老气横秋地教训小爷,你除了使唤你那几个手下,还能做什么?甚至还不如个女人有胆气,缩在后面的孬种!你在小爷面前摆什么谱?”

杨邦乂气得暴跳如雷。

“你这……”

赵不凡迅速伸手打断,目光盯着杨再兴,微笑着向他走去:“我说了要教训你,今天你就跑不掉!”

“大人!”

“不凡!”

杨沂中和折月芝生怕杨再兴乱来,猛地起身劝止,唯独尚昆阳和公孙胜含笑端坐,动也没动,公孙胜是被赵不凡以九阴真经威慑过,心知他深不可测,尚昆阳则是在血刀门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恢复武功,所以也不担心。

迈步前行的赵不凡没有去理会折月芝和杨沂中,似笑非笑地盯着杨再兴的眼睛。

“今天为了你,我可是破例,你最好别让我太失望!”

他这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更是惹得杨再兴气急。

“你他娘的找死,给小爷装什么高深,有胆子就跟小爷来院子里决一死战,等会儿别跪地求饶就成!”

“去什么院子?”赵不凡淡淡一笑:“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那我就跟你打个赌,你若是接得住我一掌,我就给你赔礼道歉,叫你一声小爷,以后你想怎么使唤我都行,若是你接不住,那你今后就要听我的,怎么样?可敢跟我赌一局?”

“赌就赌,有什么不敢?”杨再兴想都没想,眼中闪过厉色,直接就应允下来,满脸狠色地接道:“你小子输了可别不认账!”

赵不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既然口说无凭,那不妨就立个字据如何?”

“正合我意!”杨再兴也是艺高人胆大,个性又强烈,看赵不凡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会输。

赵不凡也不多辩驳,转头看向杨邦乂,微笑着说:“杨县尉,麻烦你拿些笔墨过来!”

杨邦乂有些惊疑不定,知子莫若父,他可是深知杨再兴武功如何,略微有点担心,可看到赵不凡眼神中的坚决过后,他想着赵不凡终究也是战场上走出来,不可能连点眼光都没有,当下还是亲自跑去拿了笔墨过来,只是心中也确实不敢相信杨再兴连赵不凡一掌都接不了。

当赌约写好过后,他仍是有些不放心,再度提醒道:“犬子武功不弱,阁下三思!”

“不用担心,你安心看着便好!”赵不凡轻轻咬破左手拇指,直接摁上了自己的指印,随之又笑着看向杨再兴道:“来,该你了,可别给我说你不敢了,那我真是瞧不起你!”

“笑话,我有什么不敢!”杨再兴大步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就盖上了指印。

此时杨沂中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赵不凡的武艺如何,很担心他输掉赌约,但如今的局面又不好再出声,只能是提心吊胆地站在旁边等待,倒是折月芝有些明白了,猜测赵不凡恐怕已经恢复了武功,暗暗偷笑。

盖好指印的杨再兴很快退到了屋子中央,精神振奋地吼道:“放马过来,让小爷看看你的本事!”

赵不凡淡淡一笑,手掌轻轻旋动,强烈的九转金阳真气瞬间凝聚,那手掌周边的气流甚至都被影响得产生变化,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力。

“好强的内劲!”杨邦乂瞳孔迅速放大。

杨再兴也隐约感觉到那掌力的可怕,迅速收起轻视之心,凝神戒备。

“吼!”

刚猛无匹的降龙十八掌引动气流呼啸,产生似有似无的龙啸之音,狂猛的掌力从赵不凡的手掌喷涌而出。

“怎么可能!!”杨再兴惊呼一声,慌忙鼓起全身真气连续轰出拳头,试图消减那澎湃的掌力,可那也只是让赵不凡的掌力微有停滞,片刻之间就被彻底淹没。

“大人手下留情!”杨邦乂的脸都被吓青了。

一旁观战的杨沂中和公孙胜更是彻底傻眼,整个都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赵不凡竟然深藏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

片刻之间,惊愕的杨再兴只觉得有股巨力袭来,没有击打之力,也不感觉疼痛,但身体却被推得飞了出去,等掌力消散的时候,他已经平平稳稳地摔倒在门边,而赵不凡正微笑着站在身旁。

没等杨再兴回过神来,后方的尚昆阳反而率先惊呼出声:“刚极转柔的境界!!不可能!!不可能!!当年的乔帮主可也是在二十八岁才领悟到这一境界,三十岁才完善大成!!”

坐在他旁边的折月芝正自高兴,听到他这话,顿时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你们那个乔帮主怎么与我不凡弟弟相比,有什么不可能!”

此时的赵不凡没去管众人是多么惊讶,只是笑着看向地上的杨再兴。“你可是输了,我若是不以刚转柔,及时收回掌力,你至少也落得个重伤,相信以你的武学修为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怎么样?服不服?”

杨再兴闷闷地躺在地上,撇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堂堂大丈夫,愿赌服输,以后听你使唤就是!”

“那你现在就起来挨个道歉!”赵不凡斥道。

这杨再兴虽说顽劣,但也真是极重承诺,咬着牙猛地站起身来,挨着给他父亲、折月芝和杨沂中都道了歉,这才又望着赵不凡道:“你还有什么吩咐?”

赵不凡看他心里确实是服了,迅速指向杨沂中:“他只是略比你年龄大些,但你现在绝对打不过他,而且人家不但武功好,文采也很好,兵法战阵没有不懂的,尚且比你谦虚上进,你凭什么整日游手好闲?”

说着,他又指向折月芝,厉声接道:“还有折月芝,人家出生麟府折家,也是满门忠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跟着叔伯兄长上阵杀敌,那辽国大将兀颜光看到她就逃,人家没说似你这么骄横跋扈?你自称是大丈夫,那你究竟有什么成就?说出来听听?

在我看来,我觉得就是那个卖瓷器的小贩马老三都比你有担当,人家至少凭本事养家糊口,奔波劳碌,而你有什么?你祖父、你曾祖父全都是武人,战死沙场,英勇壮烈,那才是大丈夫,哪怕你没他们那种精神,你就算是为自己,那你也要做出点成绩给别人看吧!”

杨再兴被这番话训得默不作声,突地转头看向折月芝:“你是折家军的人?”

“是!”折月芝朗声回应。

杨再兴闷了下,沉声问:“你多少岁上的战场?”

“十二岁就跟着父亲在军营,十四岁就亲自杀敌,我们折家子弟都是这个年岁就必须去军营历练,不管男女,不然就要执行家法!”折月芝傲然地挺起了胸脯,这是折家人的骄傲。

杨再兴转而问杨沂中:“你呢!”

杨沂中摇摇头:“我没阿姐那么早,我是十四岁才跟着父亲到军营,随军参加过西征,但不曾正面作战,其实我想去,但我父亲不让,说我武功没练到家,上阵丢人,会打击到将士们的士气!”

这些话犹如当头棒喝,真是把杨再兴给震懵了。

脸色变换许久,杨再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赵不凡。

“那你呢!”

“我?”赵不凡愣了下,想了想,笑着道:“我叫赵不凡!”

刹那间,杨再兴脸色巨变,失声惊呼:“你就是那个在霸州城下单枪匹马杀退万千辽兵,年不过二十就坐镇北疆,号称大宋霍去病的赵不凡?”

赵不凡淡淡摇头:“霸州城下杀退万千辽兵的折家军,我没那个本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旁边的杨邦乂早已看出赵不凡的用意,眼见杨再兴受到极大冲击,心中也是异常高兴,忍不住出声插话:“再兴,为父打你骂你都是希望你成才,不指望你成为赵大人这样风华绝代的名将,至少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你看看赵大人旁边这几位青年英雄,比你又年长多少?”

杨再兴闷闷地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不吭声。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来,满脸坚定地盯着杨邦乂。

“爹,我要从军!”

刹那间,杨邦乂眼睛都湿了,走上前去拍着杨再兴的肩膀,几度张嘴都说不出话来,若不是顾忌到旁边的赵不凡等人,恐怕当场就要流出泪来。

杨再兴或许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爹这幅模样,大受震惊,脸上堆满愁容,显然也是难受得很。

隔了好一会儿,杨邦乂才深吸口气,强自平复下心中的情绪,看着杨再兴温言说道:“好,你能醒悟就好,但从军不急于一时,你先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再说,可好?”

这提到读书,杨再兴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苦笑着道:“爹,那些诗词文章我是真读不进去!”

“你就听爹一句……”

杨邦乂正要再劝,赵不凡却是急忙出声打断:“杨县尉,你的想法我明白,可依我看来,杨再兴确实不是读诗书文章的材料,你强迫他去考个功名,那真是太为难他了,天下读书人那么多,能考取功名的有几个?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让杨再兴在家苦读二十年,他恐怕也考不上,既然他有武勇,骨子里硬气,正是从军的良才,不如就让他今后跟着我,你这么逼他,终究适得其反!”

“爹,我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我是真读不进去,你再怎么逼我也没用!”杨再兴也是接口道。

杨邦乂没有理他,转头看向赵不凡,他可是知道刚才赵不凡刚才那句话的分量,很是惊讶地说:“大人真是这么看得起再兴?”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不是我看得起,是他确实有那个潜质,凭心而论,早前你拿水火棍打他,他却能忍着一声不吭,连我都自问做不到,若他成为战将,必定名扬天下!”

旁边的杨再兴连连点头:“爹,你放心,只要我从军,肯定不给你丢脸,但你让我学诗词歌赋,我真是不行,我看着那些文章就觉得头都要炸了!”

杨邦乂也是个很果断的人,皱眉想了想,很快就做出决断。

“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你今后就好好跟着赵大人,为国效力,少说多做,多学少夸,绝对不能给杨家丢人,不能给赵大人找麻烦!”

杨再兴瞬间就高兴了,心情大好地说:“爹就放心吧!读书我是不行,可若是上阵杀敌,我怕得谁来,等我将来凭着战功封候拜将,我就让你和几个哥哥吃香的,喝辣的!”

“你这小子!!”杨邦乂也是被他这质朴的话给逗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不凡是在北疆成长起来,在军队待得久了,见多了厮杀,最是喜欢这种勇猛率直的人,可说是打心底里喜欢杨再兴,当下就忍不住笑着插话说:“杨再兴,男子汉大丈夫别光说,要去做,而且你胆子再大,武功再好,那也就是一人敌,最多也就百人敌,要学就学万人敌!”

“万人敌?那是什么武功?你能不能教我?”杨再兴瞬间精神大振。

杨邦乂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颇有些无奈地笑道:“万人敌就是兵法战策,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要杀就杀成千上万,不逞匹夫之勇,不无意义地滥用武力!”

杨再兴瞬间狐疑地看向他:“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教我?”

杨邦乂眼睛一瞪:“为父是想让你先学做人,先学诗书礼仪,考上功名之后再学兵法战策!”

听到这话,杨再兴顿时不高兴地摆摆手:“那些学来做什么,我就要学万人敌,你不教我,我跟赵大人学!”

“好!有志气!”赵不凡大笑出声,心里真是越来越喜欢率直的杨再兴了。

旁边的杨邦乂也很高兴,他心里很清楚,赵不凡如此喜欢和器重杨再兴,那今后势必能引着杨再兴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正打算好好感谢赵不凡一番,没想门外突然传来焦急地呼喊。

“爹!爹!!不好了,青瓷楼的胡员外自杀,那个拿着圆月弯刀的驱鬼道士想离开胡府,被麾下弟兄给拦住了,但他拿出官牌,说是朝廷赐予了封号的道士,我们没有权利扣留,现在该怎么办?”

第0219章 哪里跑!

外面那焦急的呼喊声传入耳中,瞬间引起赵不凡的警觉。

圆月弯刀?道士?难道修罗鬼在这里?可他为什么要跑到那个什么胡员外的家里?

赵不凡心里默默思量的时候,发出声音的那个人也冲进了堂厅,陡然看见屋子里有许多陌生来客,他微有些错愕,但还是很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才看向杨邦乂。

“爹,胡家又出事了,眼下怎么办?”

杨邦乂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对着赵不凡笑道:“这就是二郎杨郁文,目前与大郎杨振文一样,都在县里的缉捕房做事历练,不过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捕快……郁文,快来见过赵大人!”

比起叛逆的杨再兴,杨郁文明显很听他爹的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拜见赵大人!”

“不用多礼!”赵不凡微笑回应。

杨郁文随之抬起头来看向他爹杨邦乂,脸上略有迷惑,显然是对前方这个年轻的赵大人很好奇,杨邦乂看出他心中所想,正打算介绍,旁边的杨再兴却按捺不住地抢先张口。

“二哥,这赵大人就是你经常念叨着想见上一面的赵不凡将军!”

“嗯?”

杨郁文一愣,待反应过来,瞬间激动地盯着赵不凡猛看,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脸都涨红了。

隔了好半天,他才生生憋出了一句:“赵将军,我很崇敬你!”

这般憨憨的态度瞬间把大家逗乐了,赵不凡莞尔一笑,实在不知这话该怎么接,只能是迅速转移话题:“听你刚才说有个使用圆月弯刀的道士?那是怎么回事?”

杨郁闷也是被众人的笑声弄得很是尴尬,听到问话,赶紧回说:“赵大人,这事儿说来话长,起因是我们县里经营瓷器的大商胡员外家里闹鬼,长子被吓死,二子莫名其妙地疯癫,胡员外就四处请道士来抓鬼,结果道士反而死了几个,个个死状恐怖,唯独这个拿着圆月弯刀的文道长无事,刚才胡员外在书房自杀身亡,这个文道长见主人都死了,便想离开,但我爹早就怀疑他图谋不轨,所以我就把他给强行扣下,不过他是有封号的道士,我们也不敢扣留太久!”

赵不凡听得皱眉,转而看向杨邦乂:“这胡员外家里闹鬼是什么意思,我可没见过什么鬼怪!”

“大人说的是,其实下官也不信!”

杨邦乂脸色严肃起来,思考着接道:“这几起命案都是下官负责调查,每个死者都仔细查验过,胡员外的长子确实是被吓死,但据下官调查,他本就有心病,一直没治好,只要受到剧烈惊吓,医治不及都可能死亡,唯有的疑点就是他死前确实大喊有鬼,胡家当时有很多人都听到过,但下官认为是有人故意扮鬼吓他。

胡员外的小儿子疯了,疑似被鬼附身,下官也是不信,特意去找一些江湖门派的怪医帮忙,已是暗暗确认他根本不是被鬼附身,只是中了一种迷幻药,这种药的毒性极为猛烈,直接迫害人的脑子,可以使人产生幻觉,中毒深了就会疯疯癫癫。

至于那几个来捉鬼的道士,下官同样也已经掌握重要证据,确认他们是被高手活活抓死,所以才死状凄惨,犹如被厉鬼所杀。总之下官手里有足够多的线索证明,整件事根本就不是鬼神作乱,只是有高手故布疑阵,制造闹鬼的假象,实则是要残害胡员外,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这个使用圆月弯刀的道士!

不过下官暂时没摸清他的杀人动机,只是怀疑他与清化镇那个刚刚搬来的万盛山庄有关,所以没有对外泄露任何线索,任由大家说是闹鬼,目的也是麻痹这个凶手,但为了胡员外的安全,下官还是派兵把胡府全部封锁起来,许进不许出。”

听完这些话,赵不凡心里已是基本确定,这个手拿圆月弯刀的道士必然就是修罗鬼,但令人迷惑的是,修罗鬼为什么要去针对一个小小的员外?

“杨县尉,你是凭什么觉得这个道士与万盛山庄有关?”

杨邦乂想了想道:“万盛山庄是从襄州那边迁过来,说是那边匪患严重,所以想到这江南来重起炉灶,由于他们要在这里开设作坊,发展瓷器生意,县里上下官吏自然是大力支持,胡员外本是瓷器商会的会长,得知万盛山庄商路广阔,资财雄厚,所以有心让他们加入瓷器商会,打算合力发展!

本来一切都很好,万盛山庄也立了起来,哪想前些日子,万盛山庄的庄主万千盛带着大批核心人员抵达,一切就变了,那万千盛打算强行垄断本地的瓷器生意,短短几天就让本地的瓷器商会几乎解散,胡员外认为他们背信弃义,发起本地人强烈抵制,以他在本地的名望,百姓自然是无不遵从,哪想胡家很快就开始闹鬼!”

赵不凡顿时冷笑出声:“这些人还真是走到一处就杀到一处,着实可恨!”

“听大人这意思,似乎对万盛山庄很了解?”杨邦乂惊异道。

“我就是追着他们来的这里!”赵不凡眼露寒光,轻声接道:“你不用怀疑,那个拿圆月弯刀的道士与万盛山庄就是一路人,万盛山庄应该是想迅速霸占你们这里的瓷器生意,用以维持他们的庞大开支,所以阴谋杀害胡员外这个绊脚石,这个势力的后台是朝中大臣,不然我又何苦千里迢迢来这里!”

杨邦乂大为震惊,惊疑不定地说:“大人的意思是,朝中有奸臣在培植爪牙?既然是这样,他们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赵不凡想了想,笑着看向杨邦乂:“我看他们最想杀的人是你!”

“我?”杨邦乂愕然。

“这些人要这么大费周章,唯独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忌,是有什么人让他们不敢乱来,如果本县没有比你更有才能和魄力的人,那么他们就只可能是顾忌你了!”

话音落下,赵不凡忍不住再次打量杨邦乂,微笑着问:“看你早前出手打再兴的时候,扔出的刀内劲雄浑,出手武力几品?”

“按照最新的说法,下官出手武力应该是四品偏上!”杨邦乂直言道。

“你几个儿子武功如何?你节制下的官兵和衙役武艺又如何?”赵不凡又问。

杨邦乂有些明白了,点头说:“五子之中,唯有再兴武学天分最高,虽说年龄最小,但出手武力已经进入六品,其余四子都在七品,而本县的官兵也是下官亲自操练,不比精锐禁军差!”

“那就没错了!”赵不凡淡淡一笑,接着话道:“他们不敢跟你正面冲突,所以才采取这种方式,那个使用圆月弯刀的道士弄个封号出来,不过就是欺你官小,你就算知道他是凶手,只要没有足够证据,你就拿他没办法,他想走就走,等你找到足够证据,他早就不在了,而你也没法证明他与万盛山庄有关系,你执掌的权限太小,根本就没办法追查这个组织!”

“那下官该怎么做?”杨邦乂咬着牙道。

“怎么做?”

赵不凡冷笑一声,身上的杀气渐渐升腾,大步走向门外:“他们四处刺杀忠良,动辄灭人满门,间接坑害上百万的百姓,你说怎么做?”

“上百万?”杨邦乂瞠目结舌。

杨郁文和杨再兴也是傻眼了,两人还从没见识过这样可怕的事。

待缓过劲来,杨邦乂怒不可遏,大步跟着赵不凡往外走:“郁文,快去拿我的虎头烂银枪过来!”

“好!”

一行人快步急赶,没用过久就来到胡府大门外的转角处。

此时胡府大门有数十个官兵手拿弓弩,紧紧围着一个道士装扮的人,那道士仿佛有恃无恐,全然不当回事,左手拿着拂尘,腰间系着一把被皮革包裹的圆月弯刀。

折月芝一看到他的背影,美眸瞬间绽放寒光:“果真是他!”

杨再兴当即提着铁枪就要冲上去,赵不凡连忙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他对手,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就跟官兵待在一起!”

这话让杨再兴有些发闷,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武艺还差一大截,默默地不吭声。

赵不凡没多管他,看向手拿虎头烂银枪的杨邦乂,严肃地叮嘱道:“杨县尉,这人武功非常高,眼下只有你、我和芝芝有能力与他正面对敌,而这个人要尽可能活捉,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弓弩,也不能结阵围杀,等会儿你只要配合我截住他去路,避免他抽身逃跑就行,我和芝芝会设法擒他。”

“好!”杨邦乂果断应声。

赵不凡再无任何犹豫,提起轻功纵身飞跃,几个起纵就来到大门处。

“修罗鬼,今天看你往哪里跑!”

蕴含着内力的声音轰隆震响,道士打扮的修罗鬼神色巨变,转头一看,惊骇难当。

“赵不凡?”

他的声音很粗,还有些沙哑,惊恐地喊出这么一句,已是在电光火石间扔掉拂尘,拔出腰间的圆月弯刀,直接扔了过来。

那圆月弯刀飞速旋转,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刀气引动气流,产生割裂般刺耳的尖啸。

好快的刀!

眨眼间,圆月弯刀形成残影,瞬间及至,旋转的刀锋直直对着赵不凡的脖子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跳至半空的赵不凡迅疾侧身,强行扭曲自己的身体。

刹那之间,凌厉的刀气近乎是贴着他脖子划过,喉头甚至都被那股冷意席卷,泛起了鸡皮疙瘩。

一击不中的弯刀仍旧在高速旋转,在空中转了一圈,迅速飞回修罗鬼手中。此时赵不凡尚且刚刚落地,他感受到修罗鬼的厉害,不敢有任何保留,右脚快速在地上一点,再度腾身而起,雄浑的掌力呼啸而出。

“亢龙有悔!!”

似有似无的龙啸之声响起,强劲的掌力引动起澎湃的气流,包裹着赵不凡的身体,犹如苍龙出击,掀起猛烈的劲风扑向修罗鬼,那刚猛无匹的掌力逼得修罗鬼脚踩奇步,疯狂后退。

赵不凡哪肯罢休,九转金阳真气生生不息,速度猛然加快,一身强绝的功力尽数汇聚右掌,轰然打向修罗鬼的胸口。

修罗鬼避无可避,慌忙横刀在手,鼓起内力嘶喊狂啸,硬接他这一掌。

“砰!”

两股强大至极的内劲激烈碰撞,掀起阵阵劲风,吹得地上的石子四散飞落。

剧烈的反震力随之从手掌传来,赵不凡倒飞而出,在空中连续旋身,落到地上连退七八步,这才稳住身形,而修罗鬼更是被强横的降龙十八掌震得气血翻腾,双脚死死踩在地上拖出近乎两丈之远,连鞋底都在青石板的地面磨穿。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武功怎么可能这么高,你就算练了九转金阳神功,也不可能练得这么快!!”

修罗鬼惊怒地吼出这么一句,趁着赵不凡还没能再冲上来,强忍体内翻腾的气血,提起轻功返身就逃,没想折月芝早就快速截杀过来,俏脸含煞,玄冰指带着摄人的冷意,点向他的心口。

“臭婆娘,老子早晚要杀了你!”

修罗鬼怒吼一声,不敢再与折月芝硬碰,鬼魅般地闪身避让,手中圆月弯刀快若闪电地劈了出去。

两人当初在血刀门的时候就打过,彼此都有些了解,折月芝心知他的圆月弯刀极端诡异,所以选择使用同样灵巧的玄冰指,而不是用冰寒强劲的玄冰掌,只求死死缠住他。

迅疾交手数招,修罗鬼死活摆脱不了她的纠缠,正心慌意乱的时候,赵不凡暴怒着杀到近前,降龙十八掌以力破巧,强行逼迫他正面接招,而折月芝则适时改为游斗,以灵巧的玄冰指从旁协助。

两人合力,一刚猛,一灵巧,逼得修罗鬼狼狈不堪,那把圆月弯刀也施展不开,难以发挥出奇诡的招数。

强行撑了几十招,修罗鬼又急又怒,突地拼着被折月芝在后背点上一指,吐血前扑,摆脱两人的纠缠,提起轻功纵身往东边飞跃。

“哪里跑!!”

一直死死盯着战圈的杨邦乂及时出手,虎头烂银枪绽放出三寸枪芒,数十道枪影层层叠叠,彻底封住去路。

修罗鬼本身受了伤,圆月弯刀又短,如此突然的情况下,顿时吃了大亏,连挡十几枪过后,被杨邦乂一枪杆拍在后背,犹如恶狗抢屎般重重扑倒在地。

没等他缓过劲来,赵不凡也及时冲到近前,一掌就拍在他的背上。

“噗!”

修罗鬼喷出一口老血,当场就晕了过去。

第0220章 水牢里的囚犯

夜色浓稠如墨,深深地遮掩住了明月与星光,堂皇的万盛山庄也失去了颜色,彷如一座依山而建的黑色小寨,若不是那悬挂的灯笼和摇曳的火把增添了些许暖意,恐怕会让人以为是个魔窟。

在这山庄的深处,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本是以前的主人修来藏匿金银财宝的地方,但自从万盛山庄花大价钱买下这里后,派人进行了改建,不但把密道打通,成为一条可以逃生的路,同时还在密道中间挖了个阴暗的蓄水池,引来山水灌入,形成暗无天日的水牢。

此时的水牢之内就关押着一个身体强壮的男子,他的双手分别被两根粗粗的铁链拉扯,双脚刚刚能踩到地面,活活被禁锢得形同一个十字,而且大腿以下全然是浸泡在水里,长长的黑发也散乱地垂下,头耸拉着,精神萎靡。

突然,水牢的大门发出轻微金属声响,厚重的铁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徐徐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沿着石梯而下,缓缓走到蓄水池前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被禁锢的囚犯。

“曾夤,再关下去,你可真就死定了,还不肯说?”

这个被关在水牢里的囚犯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的提点,嘉德帝姬赵玉盘的夫君,当朝驸马曾夤。

面对威胁,他狠笑着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中年人,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带着冷冽的杀意:“万千盛,你最好指望我死了!”

这中年人正是万盛山庄的庄主万千盛,眼见曾夤仍旧硬气,那张看上去很正直的脸瞬间露出阴狠:“上面已经来了命令,若你两天之内还不肯说出真正的钟离浩藏在哪里,那就别怪我心狠!”

曾夤冷笑:“我说了就能不死?要杀就杀,少跟我瞎扯!”

“你倒是聪明,不过上面已经说了,只要你说出钟离浩藏在哪里,并且跟着我们去亲手杀掉他和截杀朱伯材作为投名状,转投到童大人麾下,帮着除掉赵不凡一党,向皇后明确回报说赵不凡这边是假皇子,那你还做你的皇城司提点,做你的驸马,谁都不敢杀你!”

“那个死太监让我当他的走狗?”曾夤惨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是状若疯狂:“早前证据不足,我还不敢确定,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相信赵不凡才是真的二皇子,你们暗中弄个假的二皇子混淆视听,究竟要做什么?我曾家世受皇恩,陛下还将盘儿赐予我为妻,你让我去杀皇室遗子赵不凡?让我去杀自己爱妻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你们当我是什么人?”

万千盛的声音瞬间拔高,厉声斥道:“曾夤!!你以为这件事仅是童大人在做?上面让我告诉你,这件事已经涉及皇室之争,是皇室内部相残,远比你想象中复杂,关你什么事?你不妨还是多为你自己想想才好,你转投过来,将来至少能保住你妻子嘉德帝姬不受牵连!”

“皇室之争?”曾夤怔住了,神色变幻不定。“太子赵桓?三皇子赵楷?”

“这我可不知道,上面只是让我转达这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曾夤内心惊得无以复加。

不行,我不能死,皇后和盘儿眼下还什么都不知道,若是遭了算计,那将来连盘儿也要受牵连,我曾家也……

他越想越是害怕,双手猛力挣扎,拉得铁链“叮当”作响,手腕流出的鲜血不断顺着他的胳膊滴落。

万千盛冷眼旁观,任由他疯狂挣扎。

“寒铁打造的锁链,你们皇城司也有,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何必呢?”

“你们不得好死!!”曾夤悲愤嘶吼,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水牢里久久不绝。

万千盛看着他这模样,脸上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嚎吧!嚎吧!你尽管嚎个痛快!有句话忘了告诉你,上面想你活着转投,可我却希望你死,天知道你活着出去会不会报复我,所以你死定了,你懂我的意思?你就慢慢在这水牢里腐烂吧!”

“万千盛!!!你早晚会被抽筋扒皮!!!!”

“等到了那天再说吧!”

万千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石梯上方的铁门出传来,瞬间回荡在整个水牢。

“等什么那天?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正是你去死的好时节!”

“谁?”

万千盛瞬间汗毛倒竖,抬眼望去却只见一道迅疾的身影扑至身前,冰寒的掌力直直袭向自己胸口。

他顾不得许多,慌忙打出一掌。

“砰!”

两掌相交,万千盛瞬间飞了出去,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狠狠摔落在蓄水池里。

紧随在折月芝身后的杨沂中和尚昆阳立刻跳入水中,迅速把他制住。

这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此时曾夤才看清早前说话的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恐怕这辈子都没有为见到一个人而这么高兴过。

“赵不凡!你怎么在这里?”

赵不凡面带微笑,漫步走下了石梯:“曾大人,你怎么搞成这样,闲得没事来体验水牢生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笑,快放我下来!”曾夤没好气地骂道。

旁边的杨沂中也是经不住笑了,迅速从万千盛手里搜出一串钥匙,挨个试了许久,这才揭开了紧锁的铁链。

失去束缚的曾夤活动了下手脚,浑身杀气瞬间沸腾,红着双眼一脚把万千盛给踢飞到台阶上来,紧跟着纵身而至,抓着他的头发就往石梯上掼。

“他现在还不能死!”赵不凡赶忙出声劝止。

曾夤连续掼了两下,扯着万千盛的头发提起了他的头来,半蹲着身子死死盯住他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从牙缝中挤出狠厉的声音:“万千盛!万大庄主!你不是要让我活活腐烂吗?你猜你现在会怎么死?”

“咳!!咳咳!!!”

万千盛剧烈咳嗽着,鲜血从嘴里溢出,整张脸全然是绝望的麻木,他心里已经知道,他完了!

眼见曾夤的情绪极为激动,赵不凡不由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大事为重,带回去让你亲自拷问就是了,拷问完就给他个痛快吧!”

曾夤冷哼一声,直接提起万千盛就走,直到登上台阶来到铁门旁边,他这才猛然想起什么,突地转头问说:“赵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就是你骂他们不得好死的时候,我也是听到这声音才寻了过来,怎么了?”赵不凡奇怪地问道。

曾夤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赵不凡狐疑地着他的背影,也想不明白他是哪根筋不对,当下摇摇头,跟着走出了水牢,随后他又在密道里挨着查探一番,也没有其它的发现,便离开密道回到了万盛山庄里来。

此时杨邦乂已经把万盛山庄的人清缴得差不多,大批官兵正在四处搜查。

足足忙活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万盛山庄才平静下来,赵不凡也没急着走,而是就地拷问捕获的鬼众,至于那些没有反抗的鬼众家眷,他则是吩咐杨邦乂及时驱散,任由他们带着财产自去。

两天后,修罗鬼扛不住严刑拷问,表示愿意说出所知的一切。

赵不凡得到禀报,匆匆赶到了临时用来施刑的房间。

此时被绑在刑架上的修罗鬼已经近乎不成人形,眼眶深陷,面色惨败,哪还有半点高手风采,赵不凡打量片刻,挥退了其他人,关上房门,静静坐到了火炉旁边。

“繁杂的口供你不用对我说,等会儿会有人来向你录口供,我就问简单几个问题!”

“想问就问吧!”修罗鬼的声音显得很虚弱,仿佛随时都要断气那般。

“当年塞外有个叫风狂的马贼,纵横在西夏、大宋之间,后来被溪哥城的王子臧征扑哥收服……”

赵不凡话还没说完,修罗鬼已是虚弱地道:“我就是风狂,当年我没死,只是投效了童贯,那时候童贯刚崛起不久,正在谋划组建鬼卒,见我武功好,便让沈师弟来劝我加入鬼卒,为他排除异己,做见不得光的事!”

“你那个沈师弟是谁?在鬼卒是什么身份?武功如何?”

“他叫沈韩杨,童贯的随从,武功比我还要高,我会的他都会,当初我还在溪哥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投效了童贯,至今少说也有近二十多年了!”

赵不凡听得皱眉:“二十多年?那时候童贯可还没有崛起,怎么收的你师弟?他与童贯怎么认识的?”

提起这个,修罗鬼风狂的眼睛里露出回忆之色:“我和沈韩杨的师傅是西域人,生平有两大嗜好,一是弑杀,二是好淫,在战乱中先后捡到年幼的我和沈韩杨,传授我们武功,教我弑杀,教沈韩杨好淫,后来师傅一时兴起,偷偷去西夏皇宫抢女人,没想被西夏一品堂的高手给打死了。

那时候我十二岁,沈韩杨十六岁,我们辗转去了宋夏交界,当时大宋有个老宦官叫李宪,权势不小,经常率兵在西疆与西夏打仗,而他就是教童贯武功和兵法的恩师,也是他带童贯当的太监。因为李宪常年带兵在西疆,所以童贯年轻的时候也在西疆厮混,沈韩杨有次去抢民女,被童贯给抓住,但童贯把他放了,两人从而相识。

十多年后,我和沈韩杨武功大成,我辗转之下去做了马贼,沈韩杨不喜欢滥杀,只喜欢女人,他听边塞的人说大宋江南的女人尤其水灵多娇,便来了大宋,从此与我分开,等他再次与我相见的时候,已是童贯来征讨臧征扑哥的时候,我兵败被擒,是沈韩杨劝我加入了鬼卒!”

听到这里,赵不凡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问道:“童贯年轻的时候打得过你师弟沈韩杨?”

“童贯的武功比我和沈韩杨都要高,只不过他喜欢装着很弱的样子,不喜欢在人前展露武艺,喜欢逃跑,如若不然,当初他在房州兵败,遭到王庆麾下高手围追堵截,哪里可能负伤遁走!”

修罗鬼虚弱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钦佩之意,深吸口气接道:“其实单就武学而言,童贯堪称一代宗师,他在李宪传授的武学基础上博取百家之长,开创出一门邪功,唯有太监才能练,取名葵花神功。当初他与你师傅抢至阳至刚的九转金阳神功,正是想完善他的葵花神功,只是没抢到,事实上他最初也不知道你师傅的身份,一切都是后来才领会,若是早知道,他应该不会杀你师傅!”

听他提起当年的事,赵不凡心里瞬间就是一股邪火,冷冷地道:“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是谁手打伤我师傅!”

“童贯和……嗯,沈韩杨!”

“行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等会儿会有人来问你童贯犯下的罪,还有鬼卒据点和人员,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你应该知道,现在说不说都已经注定了你的结局,还是少受些苦为好!”

赵不凡站起身来扔下这句话,最后看了一眼修罗鬼,缓步走出了房门,等来到院子的时候,他经不住心中畅快,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阳光,感受着那和煦的暖意,压在心里多年的阴郁仿佛一扫而空。

大师傅,你的仇就要报了……

三天后,赵不凡吩咐杨邦乂带着他的一封亲笔信与曾夤秘密回京,同时也负责押送修罗鬼、金鬼和童贯的罪证,为了防止意外,杨邦乂几乎带了麾下一半的官兵。

由于赵不凡已经告知杨邦乂,要提任他为开封府右军巡使,所以杨家的家眷也是要搬去京城,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与杨邦乂他们一路,而是由杨家五子带着走另外的路北上。

至于赵不凡自己,他倒不打算马上回京,因为修罗鬼招出了他的老巢,而出于对童贯的防范,他在老巢藏匿着童贯多年来的罪证,只要拿到那些罪证,那么童贯就再没有任何余地。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赵不凡自然不可能松手,眼下各种佐证很多,修罗鬼风狂也算是关键性的人证,可关键性的物证还是缺乏,为求稳妥,他对修罗鬼藏起来的那些物证可谓是志在必得,而按照修罗鬼所说,他这些东西都藏在杭州……

第0221章 你也快了

赵不凡与折月芝清晨离开婺源县,一路沿着官道东行,沿途在驿站换了次马,傍晚时分就看到了写着睦州遂安县的界碑,当下更是挥动马鞭,加快马速。

“前方不远应该有驿站,我们争取天黑之前落脚!”

折月芝等人也不答话,紧跟着加快马速,“哒哒”的马蹄声异常急促。

小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小的乡村出现在视野,散落着几十户人家,距离乡村不远的地方便有间驿站,规模虽然不算大,但大大的驿字旗却飘扬在屋顶,非常醒目。

驿站的跑堂伙计听到门外的马蹄声,笑着迎了出来,见赵不凡几人气度不凡,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顿时覥着脸笑道:“各位是奉命办差,还是要歇脚?”

众人翻身下马,各自拿好自己的包袱和兵器,径自向着驿站里边走,赵不凡则是随手亮出一块开封府的差役令牌:“我们是奉命办事,你们驿站的马可够我们更换?”

“够,够!我们这个驿站虽小,但赶路的马还是备着十匹,各位官爷里边请!”跑堂伙计迅速领着他们进了大堂,只是以眼神示意身后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去把马牵走。

行至堂内,赵不凡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晃眼看到官道对面的小客栈里人满为患,当下皱眉问说:“对面的客栈可是驿馆在经营?”

“正是!”跑堂伙计笑着点点头,一边擦抹着桌子,一边回道:“此地本就偏僻,若是有私人开设客栈,我们驿站可就没有额外收入来源,官府哪里会允许,所以这方圆几十里就只有我们这个驿站提供食宿,往来客商行人大多都在我们这里歇脚!”

“那今日可是有大商队经过?”赵不凡疑惑地问。

“没有,哪来的商队,近来明教教主方腊煽动……”

跑堂伙计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众人转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穿战甲,浑身浴血的兵士冲进堂内,踉跄地跑了两步便扑倒在地,扯着嗓子大喊:“管事在哪里!快!!快!!有紧急军情!”

朝廷驿站通常设有都管和管事,都管主持驿站事务,管事为副手,数量根据该驿站的重要性而不定员,也只有他们才属于朝廷吏员,而别的伙计一类都只属于临时雇工,不在朝廷的编制之中。

跑堂伙计听到有紧急军情,来人又负伤不轻,当下顾不得再管别的,慌慌张张地告罪一声,火速跑向了后院。

赵不凡也连忙起身冲到将士身前,拿出开封府的差役令牌,急声问道:“兄弟,怎么了?”

那兵士伤势极重,抹了把脸上的血,急声询问:“开封府的人怎么在这里?你们真是开封府的人?”

杨沂中想了想,拿出自己开封府左军巡判官的大印,急声道:“我是开封府左军巡判官,你有什么军情赶快对我们说,我们或许可以帮你转达!”

兵士强自打起精神看了一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急火燎地道:“大人,清溪县帮源洞的明教起兵造反,教主方腊煽动教徒攻打东北边的青溪县城,知州蔡遵与兵马都监颜坦率六千厢兵征讨,与叛军鏖战多日,于昨天听从青溪县尉翁开之计,击退叛军主力。

可那蔡遵与颜坦得胜过后,骄傲自满,今晨不听翁县尉劝阻,贸然进军,在息坑遭到方腊的妹妹方百花率兵伏击,全军覆没,蔡遵和颜坦也被叛将所杀,翁县尉聚集逃散的败兵退守青溪县城,可目前城中官兵士气全无,吓破了胆,所以下令我等十几个亲卫分头往婺源县求救!”

“求救?”折月芝秀眉微蹙,她在别的事情上面都是外行,唯独兵事懂得非常多,立刻就疑惑地道:“婺源县归属歙州,歙州归属江南东路,主力兵马分明远在江宁府,而这睦州北边就是杭州,两浙路的主力兵马也全在杭州,你们舍近求远,不去杭州来婺源县做什么?婺源县的区区千余兵力起什么用?”

“来不及去杭州了!”那扑倒在地上的兵士连连摇头,解释道:“方腊击破蔡遵和颜坦过后,随之就进兵青溪县城,若是赶去杭州求救,青溪县城必被攻破,翁县尉认为唯有杨邦乂及时赶到青溪,方才有希望挡住明教叛贼,从而为杭州的主力前来救援争取时间,不然方腊攻破青溪县城,以此为根基立足,势必迅速占据睦州,煽动大批百姓加入,形成大患!”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赵不凡叹了口气,摇头道:“哪怕你们找到杨邦乂也没用,他不会去救青溪县!”

“为什么?”兵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说:“翁县尉与杨邦乂是同年进士,两人有同窗之谊,杨邦乂为人忠正耿直,怎么会不救?”

“因为来不及了,青溪县城眼下必定已被攻破!”赵不凡肯定地说出这么一句,也不管那兵士是多么惊骇,直言道:“清溪县是方腊的老巢,你们县城里会没有明教的教众?当方腊大军走到县城外的那一刻,明教的教众势必里应外合,清溪县注定会被攻破,十个杨邦乂也起不了作用,你口中的翁县尉恐怕已经殉国了!”

“这……”那兵士显然是翁开的亲信,瞬间痛哭失声:“翁县尉是清官啊!少有的清官啊!!!”

旁边的公孙胜看着那兵士痛苦的面容,心里也很是感慨,悠悠叹道:“明教既然已经起兵,那么面对清官也好,面对奸臣也罢,都已经没意义了,只剩下成王败寇而已!”

此时那驿站的都管也跟着跑堂伙计赶到这里,听到两边刚才的对话,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不凡早已见多了这种事,难以升起太大的情绪波动,迅速权衡过后,朝着驿站的都管说道:“明教起兵已是不可更改的事,你们也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尽快撤离为好,这位受伤的弟兄也交托给你们了,今晚就只需给我们找些现成的肉和水过来就好!”

驿站的都管听到这话,顿时疑惑道:“这位大人难道不准备回避叛贼?”

“我们要赶去办事,回避不……”

赵不凡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

“你们都不用回避了!”

伴随着话音,一个长相英俊的文士如风般窜了进来,展现出极高的轻功,他悠悠然地坐到了大门旁边的凳子上,端是潇洒写意,全然就是风流游侠的做派。

折月芝看道他这幅模样,一双美眸瞬间翻起白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看你一大把年纪了,摆出这么个架势,难道不知道有脸皮这一说?这不要脸的人可是阎王爷都不收!”

来人大笑不止,摇头道:“你这小娘子样貌美若天仙,嘴巴如何这般刁钻,不过倒也是可爱得紧,我不杀你,你自己走吧!”

“好大的口气,还不杀我,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啊?”折月芝气怒地反问。

“感谢就不用了,赶紧走吧!”来人笑着挥挥手,显得很不想与她再多说。

折月芝正要接话,赵不凡一把将她拉住。

因为他已经认出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文士,认出他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寅,同时也是明教的光明左使。

当年,赵不凡带着武松和杨志去洛口镇劫三十万贯的生辰纲,结果在洛口镇发生了很多大事,碰到了许多人,有朱伯材,有假冒的朱伯材,有田虎,有方腊,总之很多豪强都在,也是那个时候头一次见到了王寅。

不过赵不凡那时候戴了面具,眼下的王寅显然没有认出他来,反倒是看向公孙胜,微微笑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公孙胜吗?你不是在山东一带厮混?怎么跑到这江南来了?噢……对了,你们梁山被个叫赵不凡的毛头小子带着五千人就给剿灭,黑炭头宋江举众投降,你这入云龙也去啃骨头了,失敬啊失敬!”

这番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那所谓的啃骨头明显就是在暗指公孙胜做了朝廷的走狗。

公孙胜心中虽有些恼怒,但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干笑几声。

“不用失敬,你也快了,大家彼此彼此!”

王寅一听这话,瞬间气得站起身来,怒声大骂:“公孙胜!你不做入云龙,跑去做了入云狗,眼下还有脸皮在这里咒我们明教?你当年好歹也是个劫富济贫的侠士,怎么这般不知廉耻?”

公孙胜连连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我没诅咒你们明教,我只是说你快了!”

“我快了?”

“嗯!你说得对!”公孙胜郑重点头。

赵不凡瞬间被公孙胜这番话给逗乐了,诧异看着他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捉弄人了?”

“这都是跟您学的!”公孙胜面无表情地道。

王寅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给搞得晕头转向,简直觉得他们就是脑子坏了,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唯独听懂的就是公孙胜在诅咒他,当下气闷地喊道:“公孙胜,我们明教可不会像你们水泊梁山那么没出息,若是赵不凡那小子敢带兵前来,我明教势必活捉了他,脱光衣服绑到集市游街示众,晒他三天三夜,让他尝尝滋味!”

“我的老天,赵不凡招你惹你了?你这么狠?有必要吗?”赵不凡愕然道。

王寅冷笑一声。

“赵不凡这小子算是什么好东西,明里是为大宋做了些好事,确实抵御了辽国,可他暗地里操控聚贤庄,旗下十二生肖堂的堂主个个是罕有的高手,眼下无不是雄踞一方,爪牙遍布大江南北,还不可恨?

还有那沧州的东仙港,简直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港口,那个什么云海军根本就是云海商队,从最初的几艘战船到现在的几十艘战船,可说是日日夜夜为他疯狂敛财,说他日进斗金都不为过,这王八小子打从肚子里就坏透了!”

这番话可是听得赵不凡脸都绿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赵不凡赚钱是为了贴补北疆军队,是为了振兴国家,他自己从没拿过一文钱用在自己身上,你凭什么指责?”

王寅破口大骂:“你是他肚子里的虫?你哪知眼睛看到他贴补军队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怎么着吧!”赵不凡气闷地道。

王寅一愣,随即激动地说:“怎么着?我不信呗!我就不信你的话,你说怎么着?”

“我就说事实!”

“我就是不信你说的事实!”

“你不信我说的事实只是你不信,不代表那不是事实!”

“我不信你说的那什么劳子不代表……嗯事实!”

“……”

“噗嗤”一声,折月芝再也憋不住了,娇声大笑,捂着肚子前仰后合:“你干嘛这么逗王寅?”

“他欠!”赵不凡恼怒道。

旁边的公孙胜、杨沂中和尚昆阳也是憋得满脸通红,可看着赵不凡气怒的脸,他们又不敢笑出声来。

王寅大怒,气得指着赵不凡破口大骂:“你这毛头小儿究竟是谁,竟然戏弄于我?”

赵不凡没好气地道:“公孙胜,告诉他我是谁!”

“噢!”公孙胜笑着上前一步:“王大侠,这就是你要拉去游街的哪位!”

刹那间,王寅心神巨震,猛地对着麾下那些人喝道:“生擒赵不凡,圣公必定重重有赏!”

可他话音还未落下,杨沂中、尚昆阳都已是率先杀入人群之中,那二十多个明教的教众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几个眨眼间就有数人倒地不起。

王寅见他们武功不弱,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纵身一跃,提起轻功连续在教众身上借力,手中长剑化出一抹凌厉的剑气,迅疾刺来。

眼见那剑气距离自己心口已经只有三寸,赵不凡终于动了,右手成爪,裹带着刚猛的九转金阳真气,迅疾抓住了剑脊,正是已经被他练到大成的九阴神爪!

霎时间,剑气全然被他压制,锋利的长剑也完全被他的指尖死死禁锢。

王寅从未想到他的武功会这么高,仓促间刺出的一剑不但没能给赵不凡带来威胁,反而把自己陷入绝地,没等他反应过来,在他的身体尚且还在半空的时候,折月芝的玄冰指已是点到他左侧腰间。

“噗!”

一口鲜血喷出,王寅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那般重重摔飞出去,落到地上时,眼神里还犹自全是难以置信。

事实上他的武功非常高,可惜他被赵不凡早前的傻态给蒙蔽了,一身武功根本没发挥出来,而他面对的本就是武功已经远高于他的赵不凡和折月芝,哪有幸免的道理。

早有预料的公孙胜轻轻叹了口气,优哉游哉地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摇了摇头。

“哎!贫道早就提醒过你,说你也快了,你非不信,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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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2章 十二生肖堂

驿站的大堂里乱成一团,大多数桌子和凳子都被砸得稀碎,二十几个明教的教众接二连三地倒下,杨沂中的七十二路金刀和尚昆阳的打狗棒法尽管谈不上大成,但也说得上是年轻一代的高手,哪是这些人能够匹敌。

眼看着教众迅速被击倒,光明左使王寅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不过就是奉命封锁官道,延缓明教起兵的消息传出去,哪想会遇到赵不凡这一行人,而且武功还这么高。

片刻之后,杨沂中和尚昆阳收拾完明教的教众,各自拍拍手,收起兵器走了过来。

王寅看着尚昆阳手里那根碧绿的打狗棒,眼神里微带着怒色:“想不到堂堂丐帮也做了朝廷的鹰犬!”

“我可不听朝廷的,我只听不凡大哥的!”尚昆阳耸耸肩,很快又无所谓地接道:“随你怎么认为了,反正这天下除去不凡大哥,我觉得谁都称不上大侠二字,尽管不凡大哥一心想灭了我们丐帮,但我们丐帮只要存在一天,将来一定支持他!”

倒在地上的王寅听得大怒:“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不凡大哥立志要让天下再也没有乞丐,先不管做不做得到,我支持他有错?”尚昆阳反问。

“……”王寅愕然。

“哈哈哈哈!!尚帮主这话我爱听,我家庄主有这个志向,你区区明教光明左使凭什么评头论足?”一阵大笑声突地传来,大门处紧跟着闪进一道白色身影,几个眨眼就来到近前。

赵不凡尚且没能想明白怎么回事,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刀客已是拱手笑道:“辰龙堂现任堂主白千里,拜见赵庄主!”

“嗯!那个……好!”

赵不凡懵圈了。

他已经很久没工夫理会聚贤庄的事了,压根儿就不知道十二生肖堂的堂主是谁,反倒是旁边的王寅忍不住气,冷声讽刺:“堂堂陷空岛传人,白玉堂后人,竟跑去给别人当狗!”

莫千里淡淡一笑,也不动怒:“家祖白玉堂为开封府包大人效力,我为开封府赵大人效力,岂不是美谈?”

“呸!”王寅愤怒地啐了一口。

白千里也不管他,转而看向赵不凡道:“庄主怎么来了睦州,眼下这睦州可不太平,明教起兵作乱,教内高手四出,暗暗封锁各处路口,可说是非常危险!”

“此行要去杭州办事,不得不去!”

“那庄主为何不直接吩咐剑七,他目前就在杭州,有什么事让他去做就是了!”

“剑七?”赵不凡一愣,满眼都是疑惑。

白千里看到他这幅模样,顿时苦笑着摇摇头:“何总管与张教头还真是说得对,我们聚贤庄真是全然被庄主给忘了,这剑七是剑圣卓不凡晚年收的徒弟,武功还在我之上,眼下是卯兔堂的堂主,经营着杭州的生意!”

“聚贤庄现在都这么厉害了?还在杭州都有生意?”旁边的折月芝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凑过了头来。

白千里看了看他,笑着回道:“回夫人的话,聚贤庄如今除去位于大城县的总堂之外,外部共有九大分堂在负责开拓生意,辰龙堂开拓广州,卯兔堂开拓杭州,蛇巳堂开拓泉州,午马堂开拓海州,未羊堂负责登州,申猴堂负责大名府,酉鸡堂负责洛阳,戌狗堂负责应天府,亥猪堂负责开封府!”

赵不凡听得咂舌,迟疑着问:“各大堂的实力如何?”

白千里淡淡一笑:“回庄主,每堂核心人员不定,堂主出手武力至少在五品,最强的已经达到二品!”

“二品?”赵不凡倒抽一口凉气。

如今的他把九转金阳神功练到第七转,学了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也练至大成,还有原本的太祖拳法和太祖棍法,可说没有一样不是绝顶的功法秘技,但时至今日,实际出手武力也只是刚刚迈入二品而已,虽说进入一品境界只是时间问题,可少说也要沉淀数年,很难想象聚贤庄竟然招揽到二品的高手。

须知当今的少林方丈也不过就是中三品的出手武力,目前他接触过的人中,超过三品的人也只有四个,黄裳、南海慈尼和了尘大师算是绝品,属于绝代宗师,自是不用说,年轻的高宠出手武力达到中二品,算是天生神将,可那也是加上他天生神力的缘故,今后要在武学上更进一步,不是一般的难。

除此之外,卢俊义也好,朱伯材也好,亦或者是当年碰到过的金剑先生李助也好,没有谁的出手武力能超出三品这个难以逾越的台阶,只因为达到二品太难了,若是没有机缘,没有可怕的武学天分,亦或者是几十年的苦心钻研,哪怕就是修炼九阴真经,那也未必就能跨过去。

眼下听说聚贤庄的堂主中竟然有人的出手武力达到二品,赵不凡如何能不惊讶。

“谁?谁的出手武力达到二品?”

“子鼠堂的堂主,夺命十三剑传人,燕五哥!”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白千里的话音中明显隐含着些许钦佩。

“夺命十三剑?”折月芝皱眉想了想,美眸一亮,突地接道:“可是兴起于隋末唐初,号称武学世家的燕家那套夺命十三剑?”

“正是!”白千里笑着点头,叹服道:“燕家夺命十三剑极端厉害,燕五哥也是两百年来唯一练成第十三剑的人,当初我们向何总管推荐他过后,八大堂主一起去邀请,再加上赵庄主的声名,这才让他答应为聚贤庄效力二十年,他对庄主也是非常仰慕,一直渴望相见,可惜庄主忙于军国大事,从未能碰上一面。”

公孙胜听得震撼,皱着眉头道:“想不到连隐世不出的燕家都效力聚贤庄,你们聚贤庄究竟多强?”

白千里自豪地看了他一眼,撇嘴道:“史文恭以前也是我们十二生肖堂的堂主之一,可以他的武艺,若是还在我们聚贤庄的十二生肖堂,眼下也不过就在各大堂主中排中等偏上而已,眼下各堂多的是江湖豪杰,庄主要办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们每堂多少人?成员实力怎么样?”折月芝经不住追问。

白千里淡笑道:“每堂两百上下,出手武力低于十品的人没资格进入十二生肖堂,只能打杂!”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沉默。

折月芝茫然地盯着赵不凡看了几眼,终究忍不住内心的疑问,眨着大眼,忧心忡忡地道:“不凡弟弟,你可不能做大奸臣啊!你这十二生肖堂的实力几乎要接近皇宫的近卫班直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哪里做奸臣了?”

“那你这十二生肖堂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赵不凡双手一摊,事实上他现在比谁都要懵。

折月芝直直地盯着她:“你真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赵不凡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白千里:“白堂主,这十二生肖堂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既然有九堂在外,那排头的三堂呢?”

白千里似笑非笑,仿佛有心要吐露一切:“回庄主,事实上我们这十二生肖堂的堂主全都是因庄主的名望而来,一个拉一个,逐渐聚到一起,大家志同道合,不为别的,就为心中那一腔侠义,当今朝廷禁止武人行侠,只有庄主开设聚贤庄,收纳豪侠,在朝廷为我们担待着,所以我们就都来了!

至于各堂的分配,除去在外的九堂之外,排位最前的三堂都驻扎在大城县的总堂,其中以子鼠堂的堂主燕五为首,他身怀夺命十三剑,个人武功为聚贤庄最高。丑牛堂的堂主成正,混元功登峰造极,混元霹雳手已练到极致。寅虎堂的堂主谢无锋,自称天刀宋缺传人,虽然没能完全参透天刀八式,但也极端厉害,稳坐聚贤庄第三位!”

杨沂中对武林上的事不太清楚,自然是没什么反应,可折月芝、尚昆阳和公孙胜却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赵不凡率先从愣神中缓过劲来:“怎么没人给我说过?”

白千里苦笑着看向他:“庄主,你这两年管过聚贤庄吗?”

“这……”

赵不凡尴尬地笑了笑:“等我闲下来,肯定通知你们都到东京开封来聚一聚!”

“别!”白千里赶紧摆手:“庄主,我们这些人若是一起进京,大理寺和刑部可要忙了,他们的人把我们盯得非常紧!”

赵不凡瞬间从这句话里听出些味道来。

“大理寺和刑部在查我?”

“当然在查,他们查我们很久了!”白千里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回说:“不过庄主大可放心,我们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生意都是正经生意,没给您添乱!”

赵不凡眼下也不知说什么好,闷了半晌,这才笑着道:“很抱歉,我确实是太忙了,很多时候没能顾忌到弟兄们的情况,过些时日我们就去大城县聚贤庄好好聚一聚!”

“庄主客气了!”白千里笑着接道:“我刚才也就是贫几句嘴,不是真要庄主亲自来管我们,其实大家都知道庄主很忙,是为这大宋奔波,为天下百姓奔波,弟兄们都没什么好说的,全都是心甘情愿为聚贤庄效力。我们这些人统军打仗都是外行,不似明教的教众那般苦学兵法战阵,但聚贤庄这些事,庄主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

赵不凡看着他半晌,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既然负责广州那边,怎么来了这里?”

提起这个,白千里就显得有些生气,猛地看向倒在旁边的王寅,气闷道:“庄主,我们有批布料在这睦州被劫了,此番是过来查看,不巧正遇到明教起兵,想来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明教给劫了去!”

那王寅倒也是硬气,见白千里望过来,畅快地笑道:“劫了又怎样?我明教大势已成,你还敢抢回去不成?大不了你也就把我杀了,没了我王寅,明教也有的是人才!”

赵不凡看他一眼,也不想在跟他多说,径自吩咐道:“白堂主,这王寅就暂时交给你,你负责把他给我送去北方的聚贤庄,我就想让他亲眼看看聚贤庄究竟是在做什么!”

“遵命!”

此后赵不凡也没再多说,让驿站的都管拿来酒肉,拉着白千里好好喝了几杯,便去歇息了,白千里提议让卯兔堂的堂主剑七替他办事,也被赵不凡拒绝,杭州之行牵涉到童贯的罪证,眼下不了解剑七的性格,若是他大肆张扬出去,那可就是节外生枝。

次日清晨,白千里带着王寅走了,驿站的人也撤了,赵不凡则再度赶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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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3章 一剑风华

睦州青溪县已经被明教攻占,从遂安县到杭州最近的一条官道也就断绝,而且明教刚刚起兵,势如破竹,风头正劲,势必会趁胜进兵睦州的治所建德,大肆封锁各处路口,眼下若是继续走睦州官道去杭州,实在太过危险。

赵不凡不想节外生枝,所以转道东南,打算绕道婺州的金华和义乌等地,避开明教的兵马从南边转往杭州。

为了赶时间,众人在路上几乎没有说什么话,除去赶路,便是抓紧时间休息,直至抵达越州的会稽县境内,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减慢了行进的速度。

这天中午,赵不凡带着众人走过萧山县城不久,便见路边有家茶铺,当即勒停了战马。

“这里距杭州应该已经不远,歇一脚再走!”

“嗯嗯!”折月芝连连点头,擦着额头的汗珠抱怨道:“我现在又饿又渴,真是有些受不了!”

刚刚跳下马背的赵不凡听到这话,不由走到她身旁去扶着她下马。

“这都怪我,早知道就让你在京城了!”

“别!我可闲不住!”

折月芝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径自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店家,好酒好菜都上来,再来几壶好酒!”

那店家听她口音不是南方人,谈话口气也明显不是常年在外走动的样子,反而像是富家子弟,眼睛不由眯了起来,赔笑着走到近前:“小娘子一看就是豪气人,小人这茶铺虽说小,但菜品味道确实不错,只是若要吃些本地特色,价钱就要贵些!”

折月芝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哪管那么多,连连挥手道:“尽管上就是了,还怕我付不起钱?”

“得嘞!小娘子稍等片刻!”店家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走。

此时赵不凡已把马儿都系好,正巧走到桌旁,笑着看了看折月芝,没好气地喊道:“嘿!你这店家还真会做买卖,你欺我没出过门?什么本地特色?你就给我来六根卤猪蹄,六斤熟牛肉,筛几角好酒过来就是,我们吃得好了,自会给赏钱,别讹我!”

那店家见心思被拆穿,脸色极为尴尬,赶紧赔笑着道:“是,是,是!都是小人的不是,这就给您上来!”

折月芝虽说大大咧咧惯了,但眼下也看出些名堂来,奇怪地看着赵不凡。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特色菜?”

旁边刚坐下来的公孙胜顿时笑了,锊着胡须接话道:“赵夫人,特色菜他肯定会做几个,可你看这茶铺就他一个人张罗,旁边还有这么多过路的客人,他真能给你做?不过就是想着随便弄几个出来糊弄,然后收个高价罢了,这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是留个心眼儿才好!”

折月芝别的都没听进去,唯独那声夫人听到了心里,顿时掩嘴笑道:“什么赵夫人?你怎么也胡乱叫了?”

“啊!抱歉,贫道一时口误,口误!前两天听那白千里总是这么叫,贫道也是被他给带歪了,失礼!失礼!”公孙胜可是圆滑得紧,心里明明看穿,有意调侃,可就是要装糊涂。

折月芝心里也是被叫得美滋滋的,止不住地笑着,但嘴上却是故作恼怒地斥责说:“以后别胡乱叫了,我是他干姐姐!”

“好的,夫人!”公孙胜郑重点头。

旁边的杨沂中和尚昆阳顿时笑出了声来。

杨沂中转头看看默不吭声的赵不凡,又望了望看上去恼怒,实则笑得开心的折月芝,翻着白眼道:“阿姐,你这究竟是恼怒还是高兴啊?笑得这么开心?”

这话可就有些太直了,折月芝瞥眼见赵不凡也没吭声,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美眸一瞪,大声斥道:“你们乱喊一通,还不准我笑了?”

杨沂中被她骂得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做声,旁边的尚昆阳却是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胳膊,促狭地骂道:“你这得罪人的玩意儿,道行不比公孙先生就别乱开玩笑!”

“你们两个讨打是不是?”折月芝哪里听不出尚昆阳话里的揶揄之意,俏脸瞬间就涨红了,猛地看向赵不凡道:“你怎么也不管管他们!”

“我?”赵不凡苦笑,本想装着没听到就过了,哪想会被直接质问,当下瞪了一眼暗自偷笑的公孙胜等人,无奈地道:“嘴长在他们身上,我能怎么管,你当没听到就是了!”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在他内心深处,折月芝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而他也知道折月芝近年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很不同,不再像当初那般纯粹,慢慢变得复杂。

可眼下根本没办法解决。

折家非同小可,那是个家法严明的军人世家,若是没有与折家长辈先沟通过,现在就明确表态,事情会比想象中难办。折月芝可说是不懂事,任性些可以,可他却是朝廷重臣,代表的是一个势力,真要是联姻,甚至都必须经过皇帝同意,哪怕与朱家也是必须要协商,况且朱琏已是正妻,折月芝的位置怎么放?

这些都是困扰着赵不凡的问题,可若是让他主动与折月芝斩断这份情缘,他也真心做不出来,明明知道自己是皇子,明明知道自己不得不妻妾成群,却强行放弃心底深处的人,反而去找些不认识的人在身边,那真是太难了,他不是圣人,他也有私心,他为了心中的宏愿可以不那么儿女情长,但不代表是心甘情愿,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

眼下不能捅破窗户纸,暂时也解决不了这个事,赵不凡就只能选择先回避。

折月芝刚才那句话,明着是让他管管公孙胜和尚昆阳等人,可实际也是对他的一种质问,是想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探知他的态度,然而最后却只是得到一个回避的答案。

这让折月芝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些许黯然,一股难以言明的酸痛感从她内心升起,有种想哭的冲动,可她还是忍住了,装出怒气冲冲的样子,猛地坐了下去,可事实上她很不善于伪装,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众人也随之沉默了。

杨沂中和尚昆阳都低着头不吭声,公孙胜也假意打量着四周。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世间之事,唯有这个情字最是恼人,总让人肝肠寸断,阁下何忍这般伤了美人之心!”

“嗯?”

赵不凡抬头望去,却见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有个灰衣剑客,头发蓬松,颇有豪杰气度。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坐在那灰衣剑客周边桌子的人也明显加强了警惕,眼神若有若无地看了过来,显然他们都与那个灰衣剑客是一路人。

公孙胜心知眼下赵不凡怎么接话都是错,必定伤及与折月芝的感情,当即笑着接过了话去:“兄台岂不知有句话叫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有时候人在江湖,往往是身不由己?”

这话一出,折月芝眼睛一亮,仿佛又给自己找到了什么借口,脸色明显好看许多。

赵不凡也是长舒口气。

那灰衣剑客倒是豪爽,大笑出声,猛地端起酒碗遥遥示意:“若是身不由己,那自是另当别论,只望兄台深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无空折枝,红颜易老,芳华易逝,莫负美人韶华!”

赵不凡听这灰衣剑客谈话间颇有些文气,心中很是惊异,忍不住笑说:“兄台谈吐不俗,不知如何称呼?”

那灰衣剑客淡淡一笑,猛地将手里那碗酒一饮而尽。

“方杰,这碗酒且先敬你,我知你做过不少侠义之事,敬你三分,但今日却不得不分个生死,抱歉了!”

“方杰?”赵不凡愕然。

旁边的折月芝和杨沂中等人更是莫名其妙。

灰衣剑客看到众人这幅模样,脸色略有不快:“现在还藏头露尾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可是让赵不凡有些摸不着头脑,诧异地摇摇头:“我真不是方杰!”

灰衣剑客冷笑,转头望着公孙胜。

“那你也不是包道乙?”

“自然不是!”公孙胜摇摇头。

“那可真是巧了!”灰衣剑客不屑地撇嘴,眼带轻蔑。“这方杰与包道乙近日要秘密来杭州,组织信徒为明教攻打杭州做准备,你们好巧不巧就出现在这里,一个与方杰年岁相当,一个与包道乙年岁相当不说,还同样是道士打扮,个个身怀武艺,这可真是奇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原以为你方杰是个人物,眼下看来不过如此,是与不是,接我一剑便知!”灰衣剑客的声音渐渐转厉,重重一拍桌子,安放在桌子上的长剑便连同着剑鞘飞了起来。

灰衣剑客迅疾地握住剑柄,纵身飞跃,长剑出鞘时已划出一抹流光,浓浓的煞气彷如实质。

“全都退开!”

赵不凡感受到灰衣剑客极端可怕的武功,猛然暴喝一声,犹如利箭般窜跃而出,一掌飞龙在天不避不让,正对着剑脊拍去。

这是缥缈难寻的一剑!

剑锋不断震颤,发出一种怪异的嘶啸!

肉眼看上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

可实则变化莫测,赵不凡甚至觉得它有可能刺向自己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他不敢大意,疯狂催动降龙十八掌,刚猛无匹的掌力呼啸奔腾,以力破巧!

“砰!”

两股强烈的真气激烈交锋,两人皆是不由自主地旋身飞出,同时落地,同时再度跃起!

灰衣剑客刺出了他的第二剑!

这一剑幻影重重,看不清来路!

好像每一剑都是真的,可又彷如每一剑都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分辨!

跃上半空的赵不凡面容沉静,右掌极快地推出一掌,掌力刚猛雄浑,散发着灼热的炎阳之力,可看在人的眼中,这一掌却出得非常慢,好像就是慢动作那般徐徐推出。

杨沂中和尚昆阳甚至都发出一声惊呼,因为他们觉得灰衣剑客的剑会刺入赵不凡的身体。

唯独折月芝和公孙胜面色凝重,折月芝是武学修为够高,可以感受到两人那险之又险的博弈,公孙胜则是因为眼光不凡,他感受不到,但他能看出两人相差不大。

这个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赵不凡那看似缓慢的一掌,却在毫厘之间突地出现在剑路之上。

剑影顿消!

宝剑的剑脊轻轻触碰到那手掌,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降龙十八掌瞬间爆发的掌力,甚至将茶铺的屋顶都给掀翻,两人身下的桌子更是瞬间裂为两段。

片刻之间,赵不凡站到了茶铺左角的柱子上,静静伫立。

灰衣剑客站到了茶铺右角的柱子上,低垂着头,蓬松的头发也散落下来,长剑斜指,真有种出尘之气。

“方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再接我一剑,若接得住,那我也死得心服口服!”

赵不凡还是头一次与这种层次的高手对战,心中也是战意升腾,没有解释什么,淡淡道:“来吧!”

“看好了!”

一股浓浓的剑意从灰衣剑客身上升起,此刻的他就仿佛是把剑,寒意逼人。

突然,他动了,腾空飞刺!

很轻,很慢!

这就是寻寻长长的一剑,没有剑气,没有煞气,什么都没有,彷如就是个普通人刺出了一把普通的剑!

可这一剑很美,翩若惊鸿,充满一种出尘的灵气!

面对这一剑,赵不凡额头的汗水瞬间就下来了。

旁边的人看着没什么,可剑意笼罩之下的他却是前所未有的紧绷着身体,双眼寒光四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把剑。

这一剑刺的不仅仅是剑,而是来人悟出的剑意!

它让人觉得怎么躲都会被刺死,好像怎么出手都拦不下来,武学修为越高,越是感受到这一剑的可怕!

它让人觉得破无可破!

糟了,这一剑我破不了,死定了!!

这是赵不凡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他真是从没见过这种武功路数,没有多余的交手,来来回回就是一招一招地出,破得了就是活,破不了就是死。

这简直就是专为搏斗而生的剑术。

如果是在战场上,这种剑术用处不大,两轮铁骑冲锋就必定玩完,什么剑意不剑意,铁骑冲起来,根本就没有退路,无数战甲铁矛直接就碾过去了,不被杀死也被活活践踏而死!

可在决斗之中,它太恐怖了!

赵不凡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接下这一剑,可旁边的人,甚至是折月芝,全都以为他可以接下这一剑,因为这一剑看上去比之前都要弱得多。

第0224章 脑子不好使

这是无限接近返璞归真的一剑。

褪去一切华丽与耀眼,藏万千变化于朴实!

正如练剑初始,人人都必须首先学的那一招——刺!

赵不凡根本没有时间去感慨生与死,所有的杂念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他已经没有选择,唯有竭尽全力打出一掌亢龙有悔,倾力一搏!

可惜……

那似有似无的龙啸声被撕裂了,刚猛无匹的掌力被那把剑缓缓切割,甚至都无法偏移那锋利的剑尖分毫。

他抽身飞退,从柱子顶端退至地上,用尽极限的速度后退,期望熬到灰衣剑客力竭的那一刻,只要灰衣剑客的这一剑有片刻的气息不顺,他就有绝对的把握破掉这一剑。

可……

灰衣剑客的剑就彷如跗骨之蛆,贴身而来,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连再出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赵不凡退得越快,那把剑反而更快!

锋利的剑尖距离喉咙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二十寸……

十五寸……

十寸……

那把剑轻轻抵在了他的喉咙!

两道人影瞬间定格!

赵不凡完全相信,若是对方轻吐剑气,自己必然毙命。

“不要!!!”

“赵大人!!!”

折月芝、杨沂中和尚昆阳尽皆失声惊呼,全都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这一幕。

一阵清风吹来,掀起灰衣剑客的发丝,他轻轻抬起低垂的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庄主,你败了!”

伴随着话音,那把长剑轻轻一荡,犹如利箭般射往旁边的地上,尽根没入。

赵不凡瞳孔微缩。

“你是?”

灰衣剑客身上的剑意徐徐消散,再度成为那个洒脱的豪杰,恭敬地抱拳一礼。

“在下聚贤庄子鼠堂堂主,燕五!”

刹那间,赵不凡整个放松下来,刚才那瞬间真有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他心有余悸地看着燕五半晌,这才收拾起心绪,苦笑着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存心与我较量?”

“出手前不知,但出手后就知道了!”燕五笑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在下虽然一心练自己的剑,除去生意上的事,别的都不过问,对天下武功所知不多,可恰巧对降龙十八掌有过深入了解,毕竟我家庄主就会这个,总不至于谁都会降龙十八掌了吧?”

“为什么你不觉得是丐帮的人?”赵不凡笑着摇摇头。

“那个尚昆阳要是练到这等程度,丐帮现在就不会是一盘散沙了!”燕五倒是绝顶聪明,唯独说话有些直,想什么就说什么,别的都不管,可是把旁边的尚昆阳给弄得惭愧不已。

“这么说来,那你的第二剑、第三剑岂不是有意?”

“庄主这样的高手可不多,我们武功相差不大,正是练招的好对手,若认了庄主身份,在下可不好再出手,既然已经错认是方杰,那打完之前就把庄主当做方杰也好!”

旁边的折月芝听得难以理解,没好气地道:“若是你收不住手,岂不是就把他给杀了?”

“若真是失手错杀,那在下就赔一条命,陪着庄主共赴黄泉就是了!”燕五无所谓地笑了笑,耿直地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若能有个好对手,可以感受剑道的美妙,在下不怕一死!”

这话听得众人都是齐齐摇头,显然理解不了,唯独尚昆阳眼睛一亮,笑着接话:“若非爱剑成痴,燕五哥恐怕也练不成这等惊世骇俗的剑法!”

“阁下是?”燕五疑惑看去。

“小弟尚昆阳!”

燕五顿时眼睛一亮,突地说道:“你赶紧把降龙十八掌练好,将来我就找你切磋,不找庄主了,他终究身负天下,若真不小心把他给杀了,我也愧对自家兄弟,良心不安,我燕五生平第一爱剑,第二重情,若能两全自是最好!”

“好!真到了那天,你我切磋,生死不论!”尚昆阳尽管武功还差得远,但他的志气可是不小,当年就渴望成为天下第一,从没有变过,自然是满口应诺,他这种追求武学极致的态度也真是合了燕五的胃口。

燕五越是看他,越觉得很有眼缘,当即就笑着说:“既然你也有这种心,那我不如教你夺命十三剑,等你练到与我相当,将来我们互打,我一直觉得十三剑应该还能提升,可惜我天资有限,自从五岁开始练剑,一心苦练三十五年也才刚好练成半招第十三剑,自认已是极限,再难有重大突破!”

“他可不适合练剑!”赵不凡笑着出声打断:“尚昆阳的武道已经成型,根本不会用剑,现在开始学已经晚了,即便他暗藏剑术天分,那也是舍近求远,不值得!”

燕五听到这话,满眼都是遗憾。

“若是这样,那便罢了!”

事实上,赵不凡内心并不支持这种近乎痴迷的武斗,在他看来,武是人的一种技能,而不是全部,人才是根本,但他也知道跟燕五这种痴迷于剑术的人说这些没用,只能是徒增矛盾,当下便转移话题道:“对了,早前我曾碰到白千里,他说你们子鼠堂负责镇守总堂,怎么来了这杭州?”

提起这个,燕五的脸色瞬间转寒。

“这还不是因为明教那个邓光头,他近段时间有事没事就到杭州劫我们聚贤庄的货,令我们损失极大,死了几十号外围兄弟,可说是明着欺负卯兔堂势单力孤、立足未稳,上次还差点在钱塘东边的外海劫走东仙港的一艘货船,所以张教头让我带人过来帮剑七,打算给明教一点教训!”

“邓光头?”公孙胜愕然相望。

燕五笑了笑:“邓光头就是邓元觉,明教的光明右使,那个光头的酒肉和尚,剑七那小子整天给人乱起名号,跟他待久了,不自然就叫习惯了!”

众人瞬间乐了。

赵不凡转而问说:“你们眼下可是得到确切消息,肯定那方杰与包道乙会来杭州?”

“确实如此!”

燕五点头,淡笑着回道:“剑七抓到了明教在杭州活动的头领,迫使他招出了明教起兵的计划,得知他们会先打下睦州作为根基,然后分兵三路,西路打歙州,南路打衢州,北路打杭州,而杭州是重中之重,方杰和包道乙会亲自到杭州来召集教众接应明教大军,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袭杀方杰,给明教还以颜色,再暂时撤离杭州!”

这话听得赵不凡眉头都皱紧了,迅速摇头道:“你们该撤离就撤离,杀什么方杰?明教此番起兵不是寻常叛乱,而是以教义作为纲领,攻城略地,大有建国的趋势,朝廷不会姑息,很快就会征调精兵强将来镇压,根本不用你们出手,实在要讨债,那也应该是找邓元觉,找方杰有什么意义。

眼下这已经不是江湖恩怨,聚贤庄参与进来会越卷越深,牺牲也会越来越大,若是将来方腊投降了,其中很多人说不定会投效朝廷,聚贤庄又该如何自处?聚贤庄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弟兄们很难接受仇人身份的转变,眼下赶紧厚待那些死去弟兄的家小,趁现在结仇的范围有限,赶紧收手!”

燕五细细一想,有些明白了,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那就听庄主的,我这就让弟兄们分头去召回埋伏在各条路上的人,省得再添伤亡!”

话音落下,燕五立刻回身去安排那些聚贤庄的弟兄,不多会儿就让他们走了个精光,茶铺也冷清下来。

此时那店家尚且吓得躲在后厨小屋不敢出来,赵不凡不由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出来,让他继续上菜,那店家已经吓坏了,哪里敢拒绝,当下连连应承,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端上了吃的来。

好在这会儿还有几张桌子没被弄坏,众人倒是有个吃饭的地方,等着吃饱喝足过后,赵不凡也拿出一大锭银子,顺手就放到了桌上。

“店家,这银子赔你这茶铺,可够了?”

“够了!够了!多谢客官!!”店家一扫早前的颓丧,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这锭银子就算买三个他这样的茶铺也是够了,如何能不高兴。

“那就好!”

赵不凡笑着回了句,也不多管,迅速起行,跟着燕五赶赴杭州城,打算先到聚贤布坊去落脚。

傍晚时分,众人顺利进入杭州,本打算先悄悄安顿下来再说,哪想刚走到布坊所在的街道,远远就看见布坊的大门处高挂着停业的牌子,好几十号人堆积在门外,热火朝天地挂着灯笼,贴着彩纸,全然就跟过年一样,为首那男子更是撺拳拢袖,左右忙活。

“这是怎么了?过节吗?”折月芝睁着一双迷惑的眼睛,怔怔出神。

燕五苦笑一声,随即便大声喊道:“剑七,你小子又在干什么?”

那边正指挥众人忙活的剑七听到声音,猛地回转身来,瞬间神色大变,心急火燎地大喊大叫:“快!!快!!拉横幅!!拉横幅!!!”

伴随着话音,门外那些人瞬间捡起地上的长布,快速拉开,足足把街道都占据了一半。

上面写着:恭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威猛无敌、天下第一的聚贤庄大庄主驾到!

这横幅可真是有些渗人,街道上的百姓全都笑开了花,聚在旁边指指点点,可那剑七却彷如没事儿人那般,趾高气扬地大喊:“奏乐!!欢迎!!!!”

霎时间,乱七八糟的喜乐响了起来,几十个大汉列成两排,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欢迎英俊潇洒的大庄主驾到!欢迎风流调傥的大庄主驾到!欢迎威猛无敌的大庄主驾到……”

折月芝瞬间满脸铁青,茫然地看向燕五:“这剑七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坏了?”

“这……一直就有点,始终没治好!”燕五尴尬地点点头。

赵不凡真是哭笑不得,转眼看着那边的百姓越聚越多,一把将杨沂中给拉到身前,急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

“大人,你不能这样!!”杨沂中急坏了。

这时候,那剑七已是快步冲过来,赵不凡二话没说,直接就把杨沂中给推了出去。

“剑堂主,还不恭迎大庄主!!”

哪想剑七居然看都没看杨沂中,径自就走到他身前:“大庄主,可算是见到你了!”

“我不是……”

赵不凡正想辩解,剑七却抢先笑道:“庄主,众人行走间明明都是以你为中心,他们的步伐都是跟着你的步伐在走,在场众人也唯有你气场最为强烈,你就别考验属下的眼光嘛!”

刹那间,赵不凡眼神一凛,万万没有想到剑七竟然观察地如此入微。

“他脑子比一般人还好使啊!”折月芝茫然地看向旁边的燕五。

燕五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事情上好使,有些事情上不好使,说不太准,不定时发作!”

“……”

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剑七可就不干了,气闷地道:“燕五哥,你怎么总是说我坏话?我什么时候有病了?”

燕五瞥了远处那些横幅一眼:“没病你搞那些?”

剑七急道:“搞这些就是有病?我们聚贤庄是什么势力?庄主是什么身份?这头一次来我们卯兔堂,肯定要浓重些,不然岂不输了威风?想当年西域有个星宿派,那才叫阔气,门里的高手出来都是八抬大轿坐着,敲锣打鼓,口号响亮,端是威风八面!

以我们庄主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弱了威风,我在这儿还嫌时间太紧,安排地不够阔气,若不是生擒方杰的时候耽误了工夫,若不是你让人传回消息太慢,肯定还要布置地更浓重些,你倒是好,反而说我有病,真是气死我了,正好趁着今天庄主也在,让庄主给评评理,你们几个往日里就总是说我脑袋不好使,我脑袋究竟怎么不好使了?”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半点停顿都没有,还真是堵得燕五没法反驳,看了看那横幅,真是架不住他不依不饶。

“行了!你对,你都对!你想怎么就怎么,我说不过你!”

“不是说不过,我是跟你讲这道理,你想想……”剑七口若悬河,一时间竟然拉着燕五说个不停,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折月芝听得咋舌,暗暗拉着赵不凡的衣袖:“他好能说啊!”

“不对,不对!他刚才好像说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可他说得太快,是什么呢?”赵不凡暗暗皱眉。

旁边的公孙胜怔怔地看着剑七,正在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陡然听到赵不凡的自语,不由顺口接道:“他说他已经生擒了方杰!”

第0225章 我要了!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赵不凡终于摆脱剑七的浓重接待,进入了聚贤布坊。

从众人的口中,他很快弄清楚方杰的底细,原来这方杰不仅是明教教主方腊的侄子,更因为武学天分好,方腊把明教两大镇派武学之一的乾坤大挪移都传给了他,年纪轻轻就已练到第三重,更兼戟法和刀法异常出众,出手武力已经达到强四品,是明教中少有的高手。

赵不凡对方杰很感兴趣,亲自来到关押他的房中,本是想见见他,没想方杰却被绑在床上熟睡,当下诧异地说:“这方杰还真是心大,怎么都被绑了还能睡得着?”

剑七一听,顿时嬉笑着回说:“大庄主,他哪能睡得着,此番我是用蒙汗药把他麻翻了带回来,恐怕是迷药放太多了些,短时间醒不过来!”

“那包道乙呢?别的随从呢?就他一个人?”赵不凡问。

剑七连连摇头:“包道乙会邪门武功,据说还会法术,加入明教前就经常以妖术害人,这种人可不能留着,万一着了道可就完了,我已经送他去找阎王爷,省得将来麻烦,此行也就他们两人,没有别的随从!”

这话一出,公孙胜的右脸明显一抽,特别是杨沂中和尚昆阳不经意间看向他的时候,他更是笑得非常勉强。

赵不凡也是暗暗瞥了他一眼,这才再度问剑七:“那你估计方杰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少说要睡个一两天,我担心他内力浑厚,所以下的药有点重!”剑七搓着手笑说。

旁边的燕五顿时眉毛一挑。

“你下了多少?”

“半斤吧!”

“……”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心知一两天内方杰是别想清醒过来了,率先往屋外走去,随口说道:“你们别动这方杰,押回聚贤庄再说,他又没杀聚贤庄的弟兄,你们没必要对他动手!”

剑七立刻就笑了,连连点头:“还是庄主深明大义,这方杰的名声很好,为人仗义,帮过不少穷苦百姓,这无原无故的,我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说着,他脸色一寒,急声接道:“不过那个邓元觉一定不能活,劫货都不说了,他还杀了我们卯兔堂几十号外围兄弟,这仇不能不报,他明教造反作乱,凭什么可以抢我们的物资,杀我们的人?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说杀就杀,就算他将来投靠朝廷,王法治不了他,我剑七也照杀不误,弟兄们是我带出来的,我要负责到底,大不了我将来一人抗罪,不拖累聚贤庄!”

赵不凡闷了下,厉声斥道:“这是什么话,聚贤庄是为供养正义之师而组建,只要你们没错,那自然是要同进退,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聚贤庄绝对不准再过多参与,你们的任务是扩展生意,让弟兄们日子过得好,防备盗贼和外敌,而不是跑去跟反贼厮杀,你们不是军队,更不是刽子手!我向你们保证,邓元觉哪怕投降,他也会被收归官府判罪,算是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可好?”

剑七长舒口气,高兴地道:“庄主就是庄主,这般处置自是最好!”

从关押方杰的屋子里出来,天色已是擦黑,剑七这个看上去脑子不好使,实则脑子比谁都好使的人也算是细心,不但安排了酒宴,还全是苏杭地区的名菜,可算是让众人大饱口福。

特别是他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青梅酒,制作工艺堪称一绝,赵不凡和折月芝都是从未喝过如此美妙的青梅酒,即便晚上还有要事,也是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之后,赵不凡也无心多耽搁,急于赶去西湖忘忧谷,这西湖忘忧谷便是修罗鬼招出的老巢。

剑七对杭州可说是了如指掌,一听他要去忘忧谷,立刻眉开眼笑,挤眉弄眼地说:“大庄主,你可真会挑地方,这忘忧谷可是出了名的好玩,嗯……不过折小妹嘛!我找两个丫鬟陪你去夜市逛逛怎么样?”

折月芝一双大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要我去逛夜市?”

“这……”剑七尴尬地搓了搓手,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赵不凡不由皱眉:“怎么了,有什么就直说!”

“直说?”剑七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不直说,难道还弯着说?”

剑七可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地道:“大庄主就是大庄主,端是坦诚,果真大丈夫,逛妓院也这么大张旗鼓,就是与别人不一样,对吧!燕五哥!”

燕五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庄主应该是去办事!”

“去妓院当然是要找美人办事,不然去参观吗?”剑七狐疑地道。

“噗”,杨沂中嘴里的酸梅汤直接给喷了出来:“咳咳!那种事也算是办事?”

剑七摇头晃脑,瞥眼说:“那种事也是种事,还是大事,食色,性也!”

旁边的折月芝听得脸都青了,气呼呼地盯着赵不凡道:“你这聚贤庄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这都是什么人啊!”

赵不凡似笑非笑,双手一摊。

“我不知道啊!”

好在现场还有个保持着冷静的燕五,眼见话题越扯越远,忍不住出声道:“剑七,别闹了,庄主应该是有正事要做!”

“我知道!”剑七笑着摆摆手,嬉笑之中,眼睛却是精光闪烁。“庄主可是大忙人,不远千里来这杭州,怎么可能就为了逛妓院,我早就已经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庄主一声令下,刀山火海,马上就可以去!”

这剑七……

赵不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破,笑着接道:“别的人就不用了,我们几个去就行,芝芝也装扮一下!”

“得嘞!谨遵庄主号令!”剑七高声应了一句,很快唤来两个丫鬟,领着折月芝换行头去了。

不多会儿,折月芝便装扮成俊秀书生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也不多话,当即就离开聚贤布坊,匆匆往西湖边上赶,剑七熟门熟路,带着众人穿小路近道,半个多时辰就来到所谓的忘忧谷。

这里的环境与赵不凡最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道路两旁全都挂着红红的灯笼,不显阴暗,反而有种喜庆之意,行至湖边,入目便是蜿蜒曲折的水上廊道,逐渐延伸到湖水深处,而廊道的尽头也不是什么亭台楼阁,而是三艘巨大的楼船,彼此以铁索勾连到一起,紧紧挨着停靠。

此外,楼船的规模也远超常规,容纳数百人都没问题,船沿边上还立着红漆的木栏杆,显然是防止喝醉的人落水,而船身和船楼上则挂着难以计数的红色灯笼和丝带,各种细致装饰多不胜数,让人觉得堂皇而不失雅致,说它是水上的小宫殿也不为过。

眼下时直夜晚,正是这忘忧谷热闹的时候,船上灯红酒绿,人影绰绰,往来的客人多不胜数,千娇百媚的姑娘们往来奔走,莺声燕语,风情万种,真是有说不尽的诱惑,直让人想一探究竟。

“这忘忧谷是三艘花船?”折月芝也是有些惊讶,虽说东京城也有花船,可也没有这等规模。

剑七显然对这里很熟悉,笑着回说:“这三艘花船的第一艘为忘,寓意是走上去就会忘了外边的世界,在这里可以吹风赏月,看美人起舞,听天外之音,享醉人美酒,纵情声色,自是忘却烦恼,多是寻常俗人聚集!

若是穿过此船到达第二艘,那便是忧,忧的是什么呢?那就是这艘船上都是艺伎,多有让人心动的美人却求之不得,让人欲罢不能,忧思怎么才能一亲芳泽,历来是文人墨客最喜爱的地方,极有诗情画意!

若是还无法满足,那便要去第三艘船,称之为谷,寓意为醉人的幽谷。那里清雅别致,有饱读诗书的花魁,有善于琴棋书画的美人,有诱惑迷人的佳女,任君探索,彷如那神秘的幽谷,令人流连忘返,多是达官贵人聚集!”

赵不凡听得感慨,不由自主地轻声低语:“这地方还真不错!”

“啪!”折月芝直接就是狠狠一掌拍在他肩上,略带恼怒地斥道:“你可少沾染这些!”

“没有,我就是欣赏!欣赏而已!!”

剑七偷笑一声,适时接过了话去:“走吧,等下大家就说跟着我来的便好!”

伴随着话音,剑七率先走上了蜿蜒的水上廊道,众人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刚踏上忘字船,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便心急火燎地小跑着冲了过来,赔笑着招呼:“哎呀呀!!看谁来了,这不是七公子吗?”

剑七“哈哈”大笑,大步登上了船去。

“怎么?我不能来?”

老鸨丝巾一甩,翻着白眼道:“瞧您说的,这不是巴心巴肝地盼着您来吗?”

“风二娘呢?让他给我好好安排下,我带几个兄弟来见见世面,把雪雅姑娘也给我找来!”剑七大笑着道。

“诶哟,今儿可不赶巧,雪雅姑娘被朱大人叫去了,目前就在谷船上!”

“朱大人?哪个朱大人?”

“还能有哪个朱大人,当然应奉局的朱勔,朱大人!”

剑七当即忍不住淡淡一笑:“朱大人倒是好兴致,明教都在西南边的睦州起兵了,他还有心情来这里?”

“诶!这就是七公子的不是了,来了忘忧谷,可别说那些糟心事!”

老鸨娇声抱怨一句,迅速赔笑着打量众人。

没想这一打量,顿时惊呼出声:“哟!几位公子爷可都是俊得紧,这下姑娘们怕是要高兴了,可别打起来!”

“真是会说话!”剑七抢着把话接了过去,顺手就扔出些碎银子:“别磨蹭了啊,带我们去谷船,难道你要让我这些兄弟饱死眼睛,却活活饿死在这里不成?”

“对!对!对!这就走!这就走!”

老鸨喜笑颜开,带着众人沿着甲板走了好几条廊道,穿过了忘字船和忧字船,径自来到了谷字船,安排在船楼一层的大堂里坐下,此时这里稀松地坐着几桌达官贵人,台上还有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老鸨引着几人坐下,赔笑着说:“奴家就不多陪几位了,这谷字船自有风二娘打理,她片刻就来!”

众人也不管她,除去剑七外,全都在四处打量,这里的环境确实太别致了,处处都有别样的风情,剑七也低声为众人介绍着这里的情况,不想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叫喊。

“应承局朱大人驾到!!!”

“应承局朱大人驾到!!!”

“应承局朱大人驾到!!!”

伴随着话音,一个面色白皙,容颜消瘦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堂,怀里还搂着个绝美的姑娘,俏脸粉嫩,身材诱人,满脸都是惊慌。

堂内的丝竹之音戛然而止,在场的达官贵人全都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那个江南最有权势的人。

这等气派恐怕就算是皇帝也不过如此。

面容白皙的朱勔似乎喝了不少酒,径自搂着怀里那绝美的姑娘走上高台,大笑着道:“各位都是这杭州的名流,本不该打扰诸位兴致,但今夜我玩得开心,打算纳雪雅姑娘入府为妾,雪雅姑娘却不愿意,说她有了心上人,君子本不夺人所爱,可我实在喜爱这雪雅姑娘,今日就当众放出话来,不管谁是雪雅姑娘的心上人,可否给我朱勔三分薄面,忍痛割爱?”

刹那间,大堂之内一片奉承之声,全是在劝说那雪雅姑娘,少数人尽管没奉承,但也是默不吭声。

赵不凡瞬间就感觉剑七的拳头握紧了。

诧异地瞥眼偷瞧,却发现高台上的雪雅正惊慌地与剑七对视,两人之间明显有点不对。

片刻之后,高台上的雪雅开始挣扎,带着哭腔哀求道:“朱大人,你放过我吧!我还有半年就履行完契约,可以给自己赎身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强扭的瓜不甜,大人发发慈悲!!”

朱勔朗声大笑,醉醺醺地说:“你今后把我当心上人不就行了,我相信你心上人不会不给我三分薄面,你不如现在就给我说出你的心上人是谁,我与他好好说说,省得你惦念,你实在不肯说也没事,我已经让风二娘翻阅记录,谁来你这里多,我派人挨着找就是,今晚我就在这里等着他过来!”

“砰!”剑七手里的酒杯被他生生捏碎,面容冷峻。

众人都发现了他情绪不太对。

赵不凡想起他刚来的时候就让老鸨去叫雪雅姑娘,当下不由问说:“她的心上人是你?”

“是!”剑七咬牙道。

“你喜欢她?”

“喜欢!”

“为什么不给她赎身?钱不够?”

“不是,她的契约还剩半年才能赎身!”

“那你还等什么?”

剑七额头青筋暴怒:“朱勔权势非常大,我站出来会死,我不怕死,可她也会死,走不出杭州!”

赵不凡默然想了一下,猛然站起身来。

“朱大人,你怀里的姑娘……我要了!”

第0227章 出事了!

从忘忧谷返回聚贤布坊的路上,众人沐浴着月光,眺望着满天星空,踏着青石板铺盖的街道,心情都很不错,唯独杨沂中显得忧心忡忡,独自走在最后。

赵不凡也发现了,但没急着问他,直到临近聚贤布坊,这才稍微放慢脚步,与他并排前行。

“怎么?在愁什么?”

默默沉思的杨沂中回过神来,略微犹豫,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担忧,低声回道:“大人,眼下明教在睦州起兵,最多半个月就会打到杭州,可那陈建身为制置使,节制两浙路的地方兵马,不但没在前线,反而跟着朱勔厮混,这明教兵马若是迅猛扩张,那可就麻烦了!”

“你是愁这个?”

赵不凡微微一笑,凝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青石板街道,隔了许久才悠悠反问:“那你有没有办法?或者你认为我有没有办法?是我可以夺兵权?还是你可以夺兵权?我们谁有权利指挥他们?”

“可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杨沂中不解地问。

“那能怎么办?朱勔一党整个都腐坏,两浙路的兵马究竟还有几支可以打仗都成问题,谁敢去接手?我不排除其中有少数能人麾下有精兵,可是不是单靠这几支精兵,我们就能守住两浙路和江南东路这二十几个府州?”

“可眼看着山河破碎,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杨沂中欲言又止,整个人都陷在焦虑之中。

瞥眼看着年轻的他,赵不凡心里非常欣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有担当是好,可有句话叫做少替古人担忧,你负担不了的责任背在身上做什么,有这个精神,不如做好当下的事,什么都要一步一步来,江南的事不用你太操心,或许你爹和你祖父他们很快就会来,也或许会是我领兵出征!”

杨沂中瞬间激动起来:“朝廷会征调西军征讨方腊?”

赵不凡笑笑:“那不然呢?王庆作乱的事已经报到京城,若不出所料,朝廷已经征调侍卫亲军直属的各部禁军前去征讨,而京城周边常规兵力不能调走太多,那么若要征讨方腊,或是调北军,或是调西军,不然哪儿来足够的精兵,莫非还从各地抽调集结不成?若是那样,等集结起来,恐怕两浙路和江南东路这二十几个府州全都没了!”

走在前方的折月芝侧耳听到这话,陡然顿住脚步。

“那是不是我们折家军也有可能被抽调过来?”

赵不凡摇摇头:“这可说不准!”

折月芝闷闷地不吭声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很快回到了聚贤布坊,好好歇息了一夜,次日清晨便遵从赵不凡的安排,各自行动起来。

为了尽可能保护童贯的罪证,燕五、杨沂中、尚昆阳和公孙胜四人秘密起行,他们在五十个武功好的卯兔堂弟兄陪同下,驾驶商船沿着大运河北上,负责把绝大多数童贯罪证及风二娘送至东京开封。

剑七则仍旧负责卯兔堂的撤离事宜,同时也要把方杰给带回聚贤庄总堂。

赵不凡则没急着走,反而是在杭州逗留了三天,带着折月芝四处游玩,逛了西湖,看了雷峰塔,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倒是过了三天的舒心日子,直到第四天黎明前夕才悄悄离开杭州,这么做的原因当然也是为了给偷偷北上的杨沂中等人打掩护。

只是这样一来,赵不凡和折月芝也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在路上没有去驿站换马,甚至都不在城镇逗留,饿了就打些野味,困了就在荒郊野外寻地歇脚,虽说苦了些,可两人轻装便行,武功也都高,天当被,地当床,倒也是逍遥自在。

唯独就是赶路的速度慢了些,走上半个月才到达开封府陈留县境内,此时距离东京开封城已只有百余里路程,赵不凡自然也放松许多。

这天傍晚,他与折月芝走到陈留县城南边十几里外,看见前方狭道口有禁军设下路障,正在盘查过往行人,心里也没多想,径自策马前行,只从包袱里拿出开封府的差役令牌亮了一下。

哪想那个都头一看,顿时喝道:“下马!接受检查!”

“检查?”赵不凡眼神微凝,狐疑地问道:“我这是货真价实的开封府令牌,凭什么检查?”

众多兵士瞬间兵器出鞘,列阵堵住了官道,为首的都头也是拔出刀来:“上面有令,任何人都必须出示身份文牒!”

“身份文牒?”赵不凡怔住了。

这东西确实每个人都有,上面有姓名、画像、籍贯等详细信息,按照大宋律例,百姓凡是进城、住宿、接受盘查都必须出示身份文牒,没有的人就会被盘问,严重地甚至被暂时扣押,这是由秦朝时期的照身帖发展而来,是一个人的身份证明,若是要离开大宋就还需要到官府办理通关文牒。

可大宋这二十年来极为混乱,再加上吏治腐败,盗贼肆虐,天灾人祸时常发生,百姓大量流离失所,朝廷又没下令及时更新身份文牒,因而官府已经很少查这个,除非要在一个地方落户常住,亦或者是必须辨明身份,不然都用不上,连赵不凡当年跑到北疆从军都没用上这个。

事实上,他确实也有身份文牒,可多少年前当乞丐的时候就丢了,此后跟随大师傅隐居深山,什么事都是大师傅在处理,根本用不上,后来当了官,有了证明身份的腰牌或令牌,特权很多,压根儿就没去办什么身份文牒,此刻哪里能拿得出来?

那负责守备的都头似乎看出他没有,很快就厉声接道:“你如果没有身份文牒,可有别的东西能证明真实身份?”

“开封府的令牌也不行?”赵不凡越来越疑惑了。

都头厉声回应:“令牌不行,至少也要官职腰牌或印鉴,必须可以看到明确的身份信息!”

“怎么回事?这是谁下的命令?”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管阁下是谁,还望体谅!”

赵不凡无奈了,不想跟他多做纠缠,迅速从怀里拿出御史中丞的印鉴。

“我是赵不凡!”

刹那间,那都头眼神一凛,片刻之后便大笑道:“原来竟是赵大人,请宽恕小人不敬之罪,请这边安坐,喝口茶再走可好!”

赵不凡皱眉:“不坐了,我赶着回京!”

“大人何必这么着急,歇一脚再走吧!”都头仍自殷勤劝说。

这可是让赵不凡奇了,从没见过执勤的兵将是这种态度,简直违反常理,心里微有些恼怒。

“让开!”

“大人何必动怒,我们给你端些水来解解渴如何?”那都头仍自赔笑着。

如果现在都还不能察觉问题,赵不凡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混了,哪有正在执勤的将士是这种态度,当即脸色转寒,厉声斥骂:“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那都头见赵不凡有所警觉,突地抽身急退,眼放寒光。

“射!”

“嗖!!”数十支弩箭从左侧密林里袭来。

赵不凡与折月芝措不及防,顾不得胯下的马儿,腾跃而起,连续翻滚数圈,脱身急退。

可遗留的两匹马就惨了,转瞬间被射成刺猬,仅是发出一声高亢的哀鸣便倒地不起。

“你们想造反?”

赵不凡怒声大斥,正欲抢攻,右侧的密林里又是一阵弩箭射来,生生把他逼退,旁边的折月芝怒不可遏,惊声喊道:“不知埋伏着多少人,先走再说!”

此时赵不凡也惊疑不定,没有多话,提起轻功与折月芝急速退离。

那个都头带着官兵追了几步,见两人武功极高,难以追上,焦急地大喊:“快去通知各部兵马赵不凡已经现身,而且武功没有废,赶紧收网,弟兄们也跟我追,若是杀了赵不凡,我们也能封候拜将,更能得赏万金!”

“是!”

雄壮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两边的密林里人影绰绰,竟是有数百人的样子。

急速逃离的赵不凡心中极为震惊,带着折月芝跑了许久,暂时摆脱那些禁军官兵,这才停了下来。

折月芝憋不住气怒,娇声斥道:“这些人用的是神臂弩,铠甲兵器也极度精良,明显就是禁军官兵,居然敢公然谋杀你,真是胆大包天!”

“不对,不对!不只是要杀我,这是出大事了!”

赵不凡惊疑不定,脑中迅速思考着眼下的局面,梳理着思绪道:“芝芝,这些人公然设下路障谋害我,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一处,必然是处处都有,不然怎么确定能截住我?这就说明他们出动的兵力绝不是少数,是大规模军力调动,甚至还敢明目张胆地进行,且不说朝中有几个人能办到,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不怕被呈报上去,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了我,谁还能活?”

“兵变!!!”折月芝失声惊呼。

“不错!这是兵变!肯定是兵变!”赵不凡语带急促,焦急地道:“眼下穷途末路的人只有童贯,他也是少数几个可以这样大批调动禁军的人,他恐怕已经知道杭州的事,心知自己死定了,眼下垂死一搏,妄图发动兵变,一面截杀我,一面以武力挟制朝堂!”

折月芝睁着那双大眼想了想,连连摇头:“京城附近的禁军分别归属殿前司、侍卫亲军步兵司和马兵司直属,高俅虽然坏了些,可他对皇上忠心耿耿,肯定不会容忍,刘仲武和刘延庆也不可能,哪怕他们麾下各部都被童贯安插了人,可他们手里必定也有心腹亲信,怎么可能不阻止这种行为?”

赵不凡神色变幻,怔怔地吐出了两个字:“王庆!”

“你是说……”折月芝不敢说下去了,她觉得若是按这么想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简直是给了童贯天赐良机。

赵不凡长叹一声,忧心道:“我们早前秘密上报了襄州那边的事,朝廷必定派兵讨伐,而最可能的就是征调东京附近的主力禁军前往,这王庆叛逆不似当初的梁山只雄踞一个山头,而是四处占领府州,为了尽快平叛,少说也会调走十万人,刘延庆也好,刘仲武也好,都不会去用童贯的人,必定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这么一来,童贯安插到各军的人就被留下了,京城附近的兵力平衡也被打破,高俅虽然对圣上足够忠诚,可他玩不过童贯,若是童贯真要兵变,首先第一个就会控制住高俅,挟制他来摁住殿前司直属的精兵,那样一来,可以限制住童贯的人真是不多了!”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折月芝满面愁容,她终究是军人世家出生,非常清楚兵变是多么可怕。

“必须阻止童贯!”赵不凡眼放寒光,厉声道:“朝廷若是乱了,必定爆发大规模混战,北方辽国、西夏甚至是金国都会趁机入侵,上百万的精锐铁骑分兵南下,大宋北疆和西疆的边境绵延近万里,没有整个大宋在后支撑,哪支军队守得住?”

“可现在我们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阻止?”

“先设法进京!”

赵不凡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吼。

“将军,前方有两个可疑人!”

折月芝和赵不凡回头一看,顿见侧前方的小路上密密麻麻地涌来众多将士,当下顾不得许多,迅速提起轻功往密林里钻。

令赵不凡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围杀远比想象中要计划得更为周密,他没料到童贯敢兵变,更没有料到童贯为了杀他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以计数的精锐禁军近乎是采取覆盖式围追堵截,别说设法进京,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两天之后,大批鬼卒杀手也加入进来,他们比起军队更为擅长追踪,渐渐布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赵不凡和折月芝困在陈留县的荒郊野外,被迫东躲西藏。

第三天,赵不凡在带着官兵兜圈子的时候,撞上了寻着踪迹追来的罗刹鬼和十几个鬼卒杀手,幸好如今的他和折月芝武功大进,迅速击杀七八个人过后,赶在大批官兵追上来之前脱身逃走,而这时候的他也发现,官兵的包围圈已是在逐渐缩小。

坚持到第七天的时候,他和折月芝已是身心俱疲,可以活动的范围也从方圆几十里变成方圆几里。

许久不曾有过的浓烈危机感渐渐笼罩着他的身心。

夜里,他与折月芝躲在溪水边的一块巨石下,生起了微弱的篝火,抓了两条鱼轻轻翻烤,那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折月芝美丽的容颜,让赵不凡不经意间觉得时光仿佛又退回了数年前。

那时候两人从霸州南下大名府报信,也是被追杀,也是步步艰险,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篝火旁边,虽说当初那个面容娇美的少女已经真正变成一个美丽的女人,可那双明媚的大眼仍旧还是那么清澈,那善良勇敢的纯美也仍旧没有半分改变……

第0227章 出事了!

从忘忧谷返回聚贤布坊的路上,众人沐浴着月光,眺望着满天星空,踏着青石板铺盖的街道,心情都很不错,唯独杨沂中显得忧心忡忡,独自走在最后。

赵不凡也发现了,但没急着问他,直到临近聚贤布坊,这才稍微放慢脚步,与他并排前行。

“怎么?在愁什么?”

默默沉思的杨沂中回过神来,略微犹豫,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担忧,低声回道:“大人,眼下明教在睦州起兵,最多半个月就会打到杭州,可那陈建身为制置使,节制两浙路的地方兵马,不但没在前线,反而跟着朱勔厮混,这明教兵马若是迅猛扩张,那可就麻烦了!”

“你是愁这个?”

赵不凡微微一笑,凝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青石板街道,隔了许久才悠悠反问:“那你有没有办法?或者你认为我有没有办法?是我可以夺兵权?还是你可以夺兵权?我们谁有权利指挥他们?”

“可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杨沂中不解地问。

“那能怎么办?朱勔一党整个都腐坏,两浙路的兵马究竟还有几支可以打仗都成问题,谁敢去接手?我不排除其中有少数能人麾下有精兵,可是不是单靠这几支精兵,我们就能守住两浙路和江南东路这二十几个府州?”

“可眼看着山河破碎,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杨沂中欲言又止,整个人都陷在焦虑之中。

瞥眼看着年轻的他,赵不凡心里非常欣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有担当是好,可有句话叫做少替古人担忧,你负担不了的责任背在身上做什么,有这个精神,不如做好当下的事,什么都要一步一步来,江南的事不用你太操心,或许你爹和你祖父他们很快就会来,也或许会是我领兵出征!”

杨沂中瞬间激动起来:“朝廷会征调西军征讨方腊?”

赵不凡笑笑:“那不然呢?王庆作乱的事已经报到京城,若不出所料,朝廷已经征调侍卫亲军直属的各部禁军前去征讨,而京城周边常规兵力不能调走太多,那么若要征讨方腊,或是调北军,或是调西军,不然哪儿来足够的精兵,莫非还从各地抽调集结不成?若是那样,等集结起来,恐怕两浙路和江南东路这二十几个府州全都没了!”

走在前方的折月芝侧耳听到这话,陡然顿住脚步。

“那是不是我们折家军也有可能被抽调过来?”

赵不凡摇摇头:“这可说不准!”

折月芝闷闷地不吭声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很快回到了聚贤布坊,好好歇息了一夜,次日清晨便遵从赵不凡的安排,各自行动起来。

为了尽可能保护童贯的罪证,燕五、杨沂中、尚昆阳和公孙胜四人秘密起行,他们在五十个武功好的卯兔堂弟兄陪同下,驾驶商船沿着大运河北上,负责把绝大多数童贯罪证及风二娘送至东京开封。

剑七则仍旧负责卯兔堂的撤离事宜,同时也要把方杰给带回聚贤庄总堂。

赵不凡则没急着走,反而是在杭州逗留了三天,带着折月芝四处游玩,逛了西湖,看了雷峰塔,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倒是过了三天的舒心日子,直到第四天黎明前夕才悄悄离开杭州,这么做的原因当然也是为了给偷偷北上的杨沂中等人打掩护。

只是这样一来,赵不凡和折月芝也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在路上没有去驿站换马,甚至都不在城镇逗留,饿了就打些野味,困了就在荒郊野外寻地歇脚,虽说苦了些,可两人轻装便行,武功也都高,天当被,地当床,倒也是逍遥自在。

唯独就是赶路的速度慢了些,走上半个月才到达开封府陈留县境内,此时距离东京开封城已只有百余里路程,赵不凡自然也放松许多。

这天傍晚,他与折月芝走到陈留县城南边十几里外,看见前方狭道口有禁军设下路障,正在盘查过往行人,心里也没多想,径自策马前行,只从包袱里拿出开封府的差役令牌亮了一下。

哪想那个都头一看,顿时喝道:“下马!接受检查!”

“检查?”赵不凡眼神微凝,狐疑地问道:“我这是货真价实的开封府令牌,凭什么检查?”

众多兵士瞬间兵器出鞘,列阵堵住了官道,为首的都头也是拔出刀来:“上面有令,任何人都必须出示身份文牒!”

“身份文牒?”赵不凡怔住了。

这东西确实每个人都有,上面有姓名、画像、籍贯等详细信息,按照大宋律例,百姓凡是进城、住宿、接受盘查都必须出示身份文牒,没有的人就会被盘问,严重地甚至被暂时扣押,这是由秦朝时期的照身帖发展而来,是一个人的身份证明,若是要离开大宋就还需要到官府办理通关文牒。

可大宋这二十年来极为混乱,再加上吏治腐败,盗贼肆虐,天灾人祸时常发生,百姓大量流离失所,朝廷又没下令及时更新身份文牒,因而官府已经很少查这个,除非要在一个地方落户常住,亦或者是必须辨明身份,不然都用不上,连赵不凡当年跑到北疆从军都没用上这个。

事实上,他确实也有身份文牒,可多少年前当乞丐的时候就丢了,此后跟随大师傅隐居深山,什么事都是大师傅在处理,根本用不上,后来当了官,有了证明身份的腰牌或令牌,特权很多,压根儿就没去办什么身份文牒,此刻哪里能拿得出来?

那负责守备的都头似乎看出他没有,很快就厉声接道:“你如果没有身份文牒,可有别的东西能证明真实身份?”

“开封府的令牌也不行?”赵不凡越来越疑惑了。

都头厉声回应:“令牌不行,至少也要官职腰牌或印鉴,必须可以看到明确的身份信息!”

“怎么回事?这是谁下的命令?”赵不凡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管阁下是谁,还望体谅!”

赵不凡无奈了,不想跟他多做纠缠,迅速从怀里拿出御史中丞的印鉴。

“我是赵不凡!”

刹那间,那都头眼神一凛,片刻之后便大笑道:“原来竟是赵大人,请宽恕小人不敬之罪,请这边安坐,喝口茶再走可好!”

赵不凡皱眉:“不坐了,我赶着回京!”

“大人何必这么着急,歇一脚再走吧!”都头仍自殷勤劝说。

这可是让赵不凡奇了,从没见过执勤的兵将是这种态度,简直违反常理,心里微有些恼怒。

“让开!”

“大人何必动怒,我们给你端些水来解解渴如何?”那都头仍自赔笑着。

如果现在都还不能察觉问题,赵不凡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混了,哪有正在执勤的将士是这种态度,当即脸色转寒,厉声斥骂:“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那都头见赵不凡有所警觉,突地抽身急退,眼放寒光。

“射!”

“嗖!!”数十支弩箭从左侧密林里袭来。

赵不凡与折月芝措不及防,顾不得胯下的马儿,腾跃而起,连续翻滚数圈,脱身急退。

可遗留的两匹马就惨了,转瞬间被射成刺猬,仅是发出一声高亢的哀鸣便倒地不起。

“你们想造反?”

赵不凡怒声大斥,正欲抢攻,右侧的密林里又是一阵弩箭射来,生生把他逼退,旁边的折月芝怒不可遏,惊声喊道:“不知埋伏着多少人,先走再说!”

此时赵不凡也惊疑不定,没有多话,提起轻功与折月芝急速退离。

那个都头带着官兵追了几步,见两人武功极高,难以追上,焦急地大喊:“快去通知各部兵马赵不凡已经现身,而且武功没有废,赶紧收网,弟兄们也跟我追,若是杀了赵不凡,我们也能封候拜将,更能得赏万金!”

“是!”

雄壮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两边的密林里人影绰绰,竟是有数百人的样子。

急速逃离的赵不凡心中极为震惊,带着折月芝跑了许久,暂时摆脱那些禁军官兵,这才停了下来。

折月芝憋不住气怒,娇声斥道:“这些人用的是神臂弩,铠甲兵器也极度精良,明显就是禁军官兵,居然敢公然谋杀你,真是胆大包天!”

“不对,不对!不只是要杀我,这是出大事了!”

赵不凡惊疑不定,脑中迅速思考着眼下的局面,梳理着思绪道:“芝芝,这些人公然设下路障谋害我,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一处,必然是处处都有,不然怎么确定能截住我?这就说明他们出动的兵力绝不是少数,是大规模军力调动,甚至还敢明目张胆地进行,且不说朝中有几个人能办到,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不怕被呈报上去,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了我,谁还能活?”

“兵变!!!”折月芝失声惊呼。

“不错!这是兵变!肯定是兵变!”赵不凡语带急促,焦急地道:“眼下穷途末路的人只有童贯,他也是少数几个可以这样大批调动禁军的人,他恐怕已经知道杭州的事,心知自己死定了,眼下垂死一搏,妄图发动兵变,一面截杀我,一面以武力挟制朝堂!”

折月芝睁着那双大眼想了想,连连摇头:“京城附近的禁军分别归属殿前司、侍卫亲军步兵司和马兵司直属,高俅虽然坏了些,可他对皇上忠心耿耿,肯定不会容忍,刘仲武和刘延庆也不可能,哪怕他们麾下各部都被童贯安插了人,可他们手里必定也有心腹亲信,怎么可能不阻止这种行为?”

赵不凡神色变幻,怔怔地吐出了两个字:“王庆!”

“你是说……”折月芝不敢说下去了,她觉得若是按这么想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简直是给了童贯天赐良机。

赵不凡长叹一声,忧心道:“我们早前秘密上报了襄州那边的事,朝廷必定派兵讨伐,而最可能的就是征调东京附近的主力禁军前往,这王庆叛逆不似当初的梁山只雄踞一个山头,而是四处占领府州,为了尽快平叛,少说也会调走十万人,刘延庆也好,刘仲武也好,都不会去用童贯的人,必定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这么一来,童贯安插到各军的人就被留下了,京城附近的兵力平衡也被打破,高俅虽然对圣上足够忠诚,可他玩不过童贯,若是童贯真要兵变,首先第一个就会控制住高俅,挟制他来摁住殿前司直属的精兵,那样一来,可以限制住童贯的人真是不多了!”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折月芝满面愁容,她终究是军人世家出生,非常清楚兵变是多么可怕。

“必须阻止童贯!”赵不凡眼放寒光,厉声道:“朝廷若是乱了,必定爆发大规模混战,北方辽国、西夏甚至是金国都会趁机入侵,上百万的精锐铁骑分兵南下,大宋北疆和西疆的边境绵延近万里,没有整个大宋在后支撑,哪支军队守得住?”

“可现在我们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阻止?”

“先设法进京!”

赵不凡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吼。

“将军,前方有两个可疑人!”

折月芝和赵不凡回头一看,顿见侧前方的小路上密密麻麻地涌来众多将士,当下顾不得许多,迅速提起轻功往密林里钻。

令赵不凡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围杀远比想象中要计划得更为周密,他没料到童贯敢兵变,更没有料到童贯为了杀他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以计数的精锐禁军近乎是采取覆盖式围追堵截,别说设法进京,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两天之后,大批鬼卒杀手也加入进来,他们比起军队更为擅长追踪,渐渐布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赵不凡和折月芝困在陈留县的荒郊野外,被迫东躲西藏。

第三天,赵不凡在带着官兵兜圈子的时候,撞上了寻着踪迹追来的罗刹鬼和十几个鬼卒杀手,幸好如今的他和折月芝武功大进,迅速击杀七八个人过后,赶在大批官兵追上来之前脱身逃走,而这时候的他也发现,官兵的包围圈已是在逐渐缩小。

坚持到第七天的时候,他和折月芝已是身心俱疲,可以活动的范围也从方圆几十里变成方圆几里。

许久不曾有过的浓烈危机感渐渐笼罩着他的身心。

夜里,他与折月芝躲在溪水边的一块巨石下,生起了微弱的篝火,抓了两条鱼轻轻翻烤,那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折月芝美丽的容颜,让赵不凡不经意间觉得时光仿佛又退回了数年前。

那时候两人从霸州南下大名府报信,也是被追杀,也是步步艰险,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篝火旁边,虽说当初那个面容娇美的少女已经真正变成一个美丽的女人,可那双明媚的大眼仍旧还是那么清澈,那善良勇敢的纯美也仍旧没有半分改变……

第0228章 倔强

“不凡弟弟,鱼烤好了!”

折月芝拿起支架上的树枝,把穿在上面的鱼放到鼻尖闻了闻,轻轻吹了几下,便把较大的那条鱼递了过来,甜甜地笑说:“给!小心别烫着啊!”

一种浓浓的温暖涌上心头,赵不凡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现在不长身体了,大鱼你吃!”

“不长身体?什么不长身体?”折月芝愣住。

赵不凡淡淡一笑:“你忘了,当年你捉到一只野鸡,非要把鸡腿和鸡翅都给我,说是我在长身体,非要我吃下去,而你只吃鸡肋?”

这话也让折月芝记起当年的事来,“噗”地就笑了,尴尬中又带着些许羞涩。

“是啊!一眨眼就好些年了,当初我们可是差点就死在耶律庆哥手里,危险得紧!”

“算了吧!可别说当初危险,现在比当初还危险!”赵不凡顺手抢过较小的那条鱼,轻轻品尝着折月芝的手艺,想着眼下的困境,又是止不住轻轻叹息:“我以为我们两个武功好,悄悄返京也安全,哪想又走到了这等绝境,若早知道,肯定不会让你跟我一路!”

“这是什么话?”折月芝白了他一眼,彷如什么都不在乎,轻轻笑着,笑得很纯粹。“死就死呗,我爹战死沙场,我亲弟弟死在辽国人手中,我娘受不了连续的打击也自尽了,我死了正好去找她们,一家人也好团聚,没什么大不了啦!谁都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有危险,有什么好自责的?”

不知为什么,折月芝越是这种豁达的态度,赵不凡越觉得心里狠狠一揪。

“那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愿望?“

“愿望?”

折月芝怔住,眼神略显得有些茫然,偏着头想了想,美丽的大眼又瞬间绽放出神采。“有啊!我希望折家军战无不胜,希望大宋繁荣昌盛,希望你好好活着,总之很多啦!”

赵不凡摇摇头:“我是说属于你自己的追求!”

“我自己的追求?这……”

折月芝眨了眨眼,无意识地擦了擦嘴。

犹豫了好久,她突地笑道:“这我还真没有想过,但如果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就是最好,我自己没什么太大的追求,真要说眼下最大的渴望,那就是可以让你活着逃出去!”

从没有任何一刻,赵不凡是这么想把折月芝拥入怀里,打从心底里疼惜这个率真的女子,浓烈的情感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烤鱼尽管缺少调料,可就是有种让他无法忘却的美味。

半晌,两人匆匆把鱼吃净,熄灭了微弱的篝火,躺在巨石下静静凝望着天上的繁星。

折月芝也渐渐合上了她那双明媚的大眼,光洁的额头轻轻皱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那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的容颜显得格外柔美,闪耀着梦幻般的光泽。

黎明前夕,“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了熟睡的赵不凡和折月芝,那是有人踩在残枝落叶上发出的声响。

“追兵来了!”

赵不凡容颜冷峻,迅速辨明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后,一把抓起包袱挂到身上,拉着折月芝往南边急速纵跃,两人的轻功都非常好,速度自然也非常快。

可惜赵不凡心里始终萦绕着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要出事。

突然……

黑暗的密林深处有点点寒光闪现,那是锋利的箭头在月光下反射的光华。

“小心!”

赵不凡心神震骇,猛然加快速度,直接把折月芝给扑倒在地。

下一刻,难以计数的弩矢从密林深处袭来,密密麻麻犹如暴风骤雨,威力极端恐怖。

赵不凡抱着折月芝就地连续翻滚,迅速躲到了一颗大树后边,趁着短暂的间隙,他们借着大树掩护,慌忙折转方向,往西方飞身奔逃,迅速脱离了弩矢的攻击范围。

不曾想折月芝突然觉得踢到了什么,只听一声微不可察的弦断之声响起,尚且让人没能反应过来,地面突然弹起一张巨网。

赵不凡眼疾手快,犹如利箭般窜出,一把抱着她飞跃而出,避开了巨网的包裹。

强大的冲力让两人在地上连续翻滚,没想冲力还没有化去,陡然觉得身下一空,身体下坠,竟是落入陷坑,而下方那寒光闪闪的铁刺密密麻麻,若是触到,必然是被穿得千疮百孔。

电光火石之间,赵不凡根本来不及多想,狂吼一声,右手抱着折月芝,左手拼力打出一掌,雄浑的真气喷涌而出,直达地底,强大的反震力随之传来。

借着这点回力,他强行弹升,扭曲身体在陷坑的坑壁上连续蹬踏借力,抱着折月芝窜出了陷坑。

惊魂未定的两人站在坑边,喘着粗气,正要逃离,却听身后传来破风呼啸,两根粗壮的巨木突地砸了过来。

“亢龙有悔!”

“玄冰掌!”

两人已来不及闪避,迅猛出手,掌力迎着两根巨木打去。

刹那间,赵不凡只觉得巨力传来,震得气血翻腾,可后面就是陷坑,根本不能设法卸力,只能生生硬抗,旁边的折月芝内力不如他浑厚,臂力也相对差些,当场被震得嘴角溢血。

好在巨木是被挡住了,他们强忍剧痛,鼓起力道再打,直接把巨木给击飞到两旁,却哪想这口气还没落下,两道快若闪电的身影紧跟着袭来。

剑气层叠,刀气狂飙。

那武功,那招数,正是鬼卒的罗刹鬼和夜叉鬼。

赵不凡想都没想,顺手把折月芝推飞数丈,放声狂啸!!!

翻腾的九转金阳真气依着降龙十八掌的心法疯狂运转,他的双手凝聚起刚猛无匹的掌力,疯狂地连续挥击,十八道掌力层层叠叠,带动周边气流掀起剧烈的劲风,沙飞石走,龙啸不绝。

“砰!砰!砰!!”

罗刹鬼的剑气、夜叉鬼的刀气与赵不凡的降龙掌力激烈碰撞。

一把剑、一把刀与一双铁掌正面交锋!

“噗嗤!”

罗刹鬼的剑气划破了赵不凡的衣服,从左肩到右腹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好在九转金阳神功极度强悍,真气自行护体,遏制了剑气的肆虐,伤口不是太深,不然恐怕当场就活不了。

罗刹鬼和夜叉鬼也不好过,两人都被降龙十八掌击中,狂喷鲜血,倒飞出两丈之远。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强行推出去的折月芝惊叫一声,慌忙又奔过来查看。

“不凡!没事吧?”

“死不了!!”赵不凡忍着痛,片刻都不敢耽搁,拉着折月芝转身就逃。“先走再说!!”

这时密林四周全都是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的官兵赶来,显然是打算完成合围,若是等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那可真就是没了活路,两人已无暇去思考太多,只能寻着人少的地方突围。

幸好赵不凡早前赌了一把,而且赌赢了,不但自己没死,还把罗刹鬼和夜叉鬼打成重伤,不然若是有这两个顶尖高手拖着,要想突围就更是难如登天。

眼下少了顶尖高手的威胁,两人便充分利用密林的复杂地形来作为掩护,时东时西,神出鬼没,倒是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很快就逃脱了围困。

可赵不凡受了严重的外伤,虽说可以用内力截穴止血,但终究得不到及时治疗,再加上随身没有携带金疮药,他的伤口迅速发炎,伤势越来越重,而追兵却没有放弃,人员越来越密集,封锁的区域迅速缩小。

如此艰难地支撑没多久,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赵不凡有些支持不住了,趁着摆脱官兵的短暂时间,急切地拉着折月芝喊道:“分头走,我去引开他们,你设法逃!”

“我不!!”折月芝紧咬着下唇,眼神显得很执着。

这么多年来,赵不凡也不是第一次遇险,经历多了,生死就看开了,所以此刻的他显得很冷静:“芝芝,你就听我一句,现在这么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趁我现在还有点力气,我设法引开追兵,你尽力冲出去,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你并不是没有机会。”

“别说了,不可能!”折月芝的语气非常坚定,她平日里就大大咧咧,做事也很莽撞,真做出了决定,那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赵不凡又气又急:“你能不能听我一次!”

“为什么你不听我一次?”折月芝大声反驳。

危急的形势让赵不凡的脸都涨红了,愤怒地咆哮:“算我求你行不行,赶紧走!!!”

此时的他怒目圆瞪,周身都弥漫着杀气,统军多年形成的威势也不容小觑,瞬间就让折月芝那双明媚的大眼渐渐红了,浓浓的水雾弥漫其间,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可她迅速深吸口气,强自把泪水给憋了回去,咬着红唇轻轻摇头,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死了,我这里……很疼!”

“你……”

赵不凡气得嘴唇颤动,真是不知该怎么做才好,随着耳中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真是感觉到了恐惧,特别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这不仅仅是出于情感,更因为时至今日,折月芝连个名分也没有,若是为自己死在这里,那究竟该怎么算?

这让他内心太过愧疚,也更增添了他对折月芝死亡的恐惧。

“快!!赵不凡就在前面,杀了他!!!”

追兵的嘶吼传到耳中,赵不凡没有继续考虑的余地,再度提起轻功,带着折月芝加速逃窜。

怎么办?

我要怎么才能救芝芝?

各种念头萦绕在赵不凡的脑海,可无论怎么想,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纵然武功盖世又能如何,终究敌不过成批的军中高手,终究敌不过那上千张威力巨大的神臂弩。

深深的绝望感从赵不凡心里涌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

突然,密林的西南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而且迅速变得激烈,四面八方的追兵也明显有些骚动。

“这是……”

快速奔驰中的赵不凡极为惊讶。

既然有乱象,那就必然有机会,想着如今终究已是穷途末路,他立刻就与折月芝往西南方突围。

片刻之后,密林里冲出两员浑身浴血的战将,一人手持战刀,一人手提银枪,浑身大伤小伤无数,却仍旧浴血奋战,正是陆登和杨邦乂。

此时陆登右肩甚至还插着一根弩箭,显然是冲破敌军外围封锁的时候付出了惨重代价,可他却彷如未觉,犹自大声高呼:“大人莫要惊慌,陆登在此!”

在他的旁边,杨邦乂长发飘飞,战盔早已在厮杀中不知掉落何处,一杆银枪被染得血红,纵然被十几个禁军高手围追堵截,他仍旧是坚定地向着这边迅速冲来。

紧跟着,年轻的张宪、杨沂中、杨再兴接连出现,他们个个浑身是伤,战甲破碎,却仍旧面容坚毅,悍不畏死,浑身都洋溢着说不出的英雄气。

赵不凡精神大振,顾不得身上严重的伤势,九转金阳神功竭力运转,伴着折月芝迅速迎着他们突过去,此时两人倾力而为,威势极度骇人,任谁前来阻拦,无不是一掌毙命。

很快,两边合到一处,陆登等人看到赵不凡胸前那可怕的伤口,一边抵挡扑上来的禁军官兵,一边把他和折月芝护到中间。

杨沂中急声喊道:“大人,我们冲破了叛军一个缺口,眼下飞凤卫和神卫营将士正死守在那里,我们要赶紧撤出去。”

“好!你和陆登负责指挥突围!”

赵不凡眼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果断交出了指挥权。

众人齐心协力,一路往西南方向突围,不久就冲出密林来到平原开阔地,正好看见扈三娘带着七十二个飞凤卫在混战中左冲右突,纵然全是女子,却个个巾帼不让须眉。

此外,西边远处还有一支百人的铁骑,死死挡住了上千禁军官兵,正是武艺高强的神卫营将士。

那领头的青年将领浑身金甲,手提凤嘴刀,胯下一匹神驹,勇猛无匹,真是犹如神将下凡,赵不凡略微打量,立刻就认出他是刘仲武的儿子,刘锜。

“不凡,快上马!”扈三娘与几个飞凤卫带着数匹马突到近前,声音急切。

赵不凡深吸口气,纵身跨了上去,顺手接过一柄战枪,震怒咆哮:“杨邦乂指挥飞凤营突围,我与刘锜负责断后,一同冲出去!不杀童贯,我赵不凡誓不为人!!!”

“是!!”

第0229章 果断的蔡京

神卫营将士是东京禁军中最精锐的部曲之一,全是精挑细选的军中高手,尽管编制上属于殿前司高俅直辖,但领兵将领历来就是皇帝亲自任命,若非心腹亲信,绝难得到指挥权,主要职责就是护卫京城。

此番过来营救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整体战力却非常强大,再加上领兵的人是刘锜,自然不可小觑,赵不凡与他们共同断后,而杨邦乂和陆登等众多猛将则带着飞凤卫在前开路,当真是势如破竹,迅速就冲出了禁军的封锁圈。

当众人远远把那些谋逆的禁军官兵甩在身后,赵不凡这才一边策马飞奔,一边追问跟在身旁不远的刘锜。

“局势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刘锜不敢有丝毫怠慢,急速回说:“大人,前些时日杭州传来密报,揭露童贯一百三十几项重罪,圣上震怒,密令刘延庆火速奔赴西疆,携带圣旨和童贯罪证稳住西军将士,争取尽快拿到西军的指挥权,然后再公开缉捕童贯,没想消息泄露,童贯连夜率领心腹将士杀出京城,击伤京城都巡检朱孝孙,并鼓动麾下心腹发动兵变!”

“高俅呢?”赵不凡追问。

“高太尉被童贯挟持出城,童贯又掌握着调兵虎符,殿前司屯驻在京城周边各地的十万精兵几乎都无法调动,他们根本分不清哪边传的命令是圣上下达,所以全都按兵不动!”

“那你爹呢?”

“我爹早已率兵十万征讨王庆,远在千里之外,尚且不知京城的事,若非如此,童贯也没办法这么容易就发动兵变,目前童贯鼓动的叛军多达六万人,除去分出一万兵马在各处围杀您,其余兵力全都在东京城外鏖战!”

从刘锜的口中,赵不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眼下的形势当真是万分危急,刘仲武出征调走了十万,高俅的十万精兵分散在周边调不动,其余兵马几乎都跟随童贯叛乱,那么京城就只剩下值守宫廷的禁卫班直和朱孝孙麾下的巡检司兵马,最多再算上开封府的差役和捕快,这点人要想守住东京城是根本不可能的,东京城太大了,十几道城门,不可能守得住。

迅速权衡过后,赵不凡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严肃。

“刘锜,开封既然已经如此危急,你们如何能分兵出来救我?哪里来的兵马挡住童贯?”

刘锜迅速回道:“大人,童贯原本鼓动了八万兵马,可有两万兵马在赶往东京城的途中倒戈,迅速与童贯形成拉锯,这些兵马的统兵将领好像是蔡相安插的人,一直不为人所知,蔡相此番秘密联络了他们,从而才保住了京城,而且蔡相还果断启用了刚刚调任回京的李纲和宗泽,统帅两万兵马在城外抵挡童贯。

这两位大人统军打仗非常厉害,这些天来连战七场,以两万对五万,摆阵厮杀,却是场场皆胜,那童贯全然被打得没了脾气,而且由于叛军攻势受挫,军心浮动,天天都有将士重新叛逃回来,眼下形势已经大幅好转,而从一些归降的叛军口中,两位大人得知了赵大人被围困在陈留,当即急令我率人来救,还通知了开封府。”

这可是让赵不凡惊讶了,怎么也没想到蔡京竟然还留着这么一手,果真不愧是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童贯恐怕做梦都没想到麾下的亲信中竟然有蔡京的人,而且蔡京也是果断,竟然敢直接用刚刚才被召回京城的宗泽和李纲,这等应变能力,当今朝中也是没谁了!

此后他也没再多问,既然宗泽和李纲已经率兵挡住童贯,京城暂时没有危险,他也不是那么急了。

一日后,他赶至东京开封城外,远远就见到路口有座临时搭建的军寨,也不知道驻扎着多少人,而在那辕门之外正静静站在一道靓丽的身影,穿着碧绿色的修身战甲,手提长枪,英姿飒爽,正是朱琏。

这时候的朱琏也看到了他,绝美的容颜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直接就不管不顾地飞奔过来。

“不凡!!!”

赵不凡笑着下了马来,迎着朱琏走去,却被她一头撞到怀里,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

“你……”

朱琏惊愕地抬起头来,退开两步仔细一看,眼睛瞬间就红了。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外伤,死不了!!”

赵不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城外的战事怎么样?”

朱琏心疼地看着他的伤口,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边打得怎么样,因为不放心别人,我们带兵抢占这个路口后,我就一直亲自带兵守在这里,担心扈小妹她们救到你后回不了京城。”

“嗯!”赵不凡点点头,打量了一番四周的地势环境,摇头道:“这里不适合长期驻扎,通知将士们随我一同撤回京城!”

“好!我这就去!”

朱琏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不多时,这临时军寨里的千余将士就被集结起来,众人迅速起行,走了约半个时辰便来到东京城外,此时城西和城南都已是一片焦土,在战火中早已满目疮夕。

早前这些地方都是些散居的百姓,不说繁荣,但也很热闹,种植的果树和作物都不少,人流也不小,可眼下却已经成为一望无际的旷野,处处都是尸体和散落的旌旗,还有些地方被火炮给打得坑坑洼洼,惨不可言。

“我们直接去军营!”

赵不凡一声令下,率先策马朝着远方的朝廷大营赶去,众人也没多话,紧紧跟在他身后。

行至辕门外,游移在外的哨骑确认过他们身份后,很快就领着他们进入营中,身为统帅的宗泽也急急迎了出来,见他身上有伤,没急着多说,赶紧带着他去中军大帐,唤来医官包扎伤口。

趁着包扎的时候,赵不凡这才细细端量年过六十的宗泽。

他的胡须已经有些花白,可全然不显老态,打理得非常整洁,脸上虽说有皱纹,可面色红润,精气神真不是一般人可比,而那眼神就更是有着说不出的锐利,整个人不怒自威,根本看不出是个饱受波折的人来,唯独就是略显地桀骜了些。

“宗大人,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宗泽其实也在暗暗打量他,听到他这番话,笑着拱手:“大人过赞了,在下还要感谢赵大人相救,若不是赵大人保全,在下恐怕还在做苦役!”

“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不该埋没,应该的!”

赵不凡笑着回了句,转而问说:“怎么样?战事如何?李纲呢?”

“李大人昨夜指挥了一场恶战,现下还在休息,不曾唤他,而战事也还算顺利,童贯近日连败,麾下将士的信心和意志都受到重大打击,恐怕撑不了多久,大人无需担忧。”

赵不凡点点头:“那朝中的情况如何?你可知道西军的动静?”

宗泽淡淡笑道:“此次圣上震怒,在我们挡住童贯后,圣上已经立刻缉拿那些没能跑出京城的童贯党羽,只等击败童贯兵马,便会一同治罪,往日与童贯交好的官员也都多少受到些牵连,而西军那边也比较顺利,刘延庆将军在西军极有威望,拿着圣旨和童贯罪证,自然是压住了西军各部。

唯独有几部童贯的嫡系兵马意欲叛逃西夏,不过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浪,据说刘延庆将军处置地很及时,趁着他们还没能组织起来,逼迫绝大部分将士都选择归顺,少数负隅顽抗的人也都被击破,就地正法,所以童贯应该是没有能力再兴风作浪了!”

“这就好!”

赵不凡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安静地等待医官包扎,等对方弄完,便让宗泽带他去巡查军营,不是他不放心,而是他也想看看宗泽和李纲究竟有些什么手段。

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整个军营的布置层次分明,阵法配置得当,破绽非常少,着实让他学到不少东西,当他发现自己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这才在吃了些东西后离开军营,带着朱琏和扈三娘等人返回东京城中。

此后赵不凡也不急着面圣,而是安心在府里修养,静静等待童贯兵败的消息。

六天后,李纲和宗泽在城外大破士气低迷的叛军,童贯亡命杀出重围,不知所踪。

消息传来,赵不凡顾不得伤势未愈,立刻与朱琏、折月芝和扈三娘追出了城去,此时军队也在四处追找童贯,可无论怎么找,真是没有半点童贯的踪影。

入夜过后,赵不凡也没办法,只能暂且先回到府中。

恨意难消的折月芝非常生气,进到屋子里还犹自咒骂:“这狗贼童贯究竟跑哪儿去了?还会隐身不成?”

扈三娘不由安慰说:“姐姐不要着急,眼下四处都是军中高手在围追堵截,童贯不可能跑得掉,早晚会现身,宗大人他们若有消息,肯定也会最先通知我们!”

“我能不急吗?若是被他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你是不知道童贯把我们害得多惨,你也不知道童贯害了多少人……算了,不说了!”折月芝气闷地坐到椅子上,眼睛里全是化不开的怒火。

赵不凡的脸色同样阴晴不定,闷了半晌,突地又转身走出了房门。

“你们好好吃饭休息,我还得去找找蔡京,他对童贯更了解,远比瞎找要来得快!”

听说是去蔡京府上,众女都不说话了,她们自然是不好跟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赵不凡也没给飞凤卫打招呼,悄悄从后门离开,为了赶时间,他更是穿着小巷子走,路径汴河上的一座偏僻石拱桥的时候,他走着走着,却突然看到前方上百人围着一个官轿正面走来。

略微查看,他便认出那是蔡京的官轿。

不知蔡京是不是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了他,突地掀开帘布,焦急地大喊:“你怎么还敢单独离家?”

“怎么了?”赵不凡怔住。

“哎呀!”蔡京心急火燎,没等官轿停下,已是大声喊说:“我听说童贯跑了?”

赵不凡点头:“我正说来拜会恩相,打算问问恩相是否知道他会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童贯这人有仇必报,眼下数万人四处搜捕他,连宫中高手都派出来不少,各地官府也会围追堵截,他根本不可能跑得掉,眼下他最想做的就是要你的命,我正说带些高手来帮你,你倒是好,竟然还敢独自跑出来,家里可增添守卫?家里人呢?”

“他怎么可能进得了城?”赵不凡惊愕难当。

老迈的蔡京急得皱纹都多了一倍。

“童贯在京城多少年?他连哪里的城墙有个狗洞都知道,哪条河下面的水门有窟窿也了如指掌,他若是乔装进城,远比在外面逃避数万人追杀要容易得多,我太了解他了,他必定要去你家!快,快,快回去!叫你府里的人千万别乱吃东西,童贯这人在京城爪牙不少,而且他私底下喜好用毒,眼下鱼死网破,他管你那许多?”

“糟了!!”赵不凡急了,顾不得跟蔡京多说,提起轻功转身就跑。

蔡京看着他跑远,果断出声:“云震,快带三鹰去帮他,别让赵不凡出事!”

“那恩相的安危怎么办?童贯可也想杀了恩相!”侍立在官轿旁边的云震不疾不徐地回应,显然不是很愿意。

“无妨,大鹰和二鹰都在,这么多高手,他童贯杀不了我!”蔡京轻轻摆手。

云震仍旧没动,木然地说:“恩相,属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帮赵不凡,这人死了不是更好,他早晚也是恩相的大敌,留着他太危险,不如任由童贯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诶!”蔡京叹了口气,把官轿的门帘掀得更开了些,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低声斥道:“云震,有些事不要想太多,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安心去做就好,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可你不要得罪他,这对你有好处,今天帮他一次,将来便可让你得到善终!”

云震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在反驳:“老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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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0章 死不悔改

皓月当空,赵不凡如同鬼魅般急速穿梭在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内心充满焦急。

这是他首次经历这种巨大的动荡,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候,往往正是看上去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他终究还年轻,看得还不够多,想得还不够细。

赶回赵府的路上,他什么都没敢想,只是不停期望上天怜悯,期望赵府不出事。

很快,赵府大门出现在视野,他疯了一般冲进去。

刹那间,他慌了。

院落里,飞凤卫凌乱地倒在地上,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彷如是被灭了门那般。

这些在战斗中无往不利的女战士,此刻却静悄悄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赵不凡的眼睛瞬间红了,冲到最近的飞凤卫身旁细看。

“嗯?没死?”

经过观察,他发现这些飞凤卫似乎只是中了毒,昏倒在地,暂时还没有死去,不过这并没能让他心中的惊慌有半点消退,眼神越来越冷,匆匆往内院赶去。

一路上,不时就可以发现倒在地上的飞凤卫,他也没时间再去多看,直接就冲进了内院。

这时候他惊呆了。

他猜想过童贯会不会已经挟持住朱琏她们。

他也猜想过折月芝会不会已经死亡。

他甚至还猜想过童贯已经报完仇离去。

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的情况……

此时,内院中站着很多禁卫班直,少说也有三十多人,其中四个人的武功非常高,正与形同乞丐的童贯激烈搏杀,而其它的高手则护着虚弱的朱琏、折月芝和扈三娘等人躲在墙角。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护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这妇人浑身都洋溢着尊贵的气息,头上的凤冠镶嵌着这世间最好的美玉,晶莹剔透,哪怕是沐浴在微弱的月光下也同样泛着奇异的光泽,那身金色的凤袍剪裁得体,奢华而又高雅,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随风舞动。

“郑皇后!”

赵不凡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他的出现也引起郑皇后的注意,轻轻转过头来,云淡风轻地一笑。

“不凡,你可是有些大意了!”

“臣赵不凡,拜见皇后!”赵不凡急忙上前几步,匆匆跪地行礼。

“起来吧!”郑皇后面带笑容,轻轻一挥手却有着说不出的贵气:“今日本宫若是来得晚些,你这家可是都要被人给拆了,怎么如此大意?”

“多谢皇后!”赵不凡徐徐起身,心中升起太多的疑惑。“不知皇后怎会驾临寒舍?”

“本宫接到密报,听说童贯今日兵败却不见了踪影,料定他必定会来杀你,便赶着来看看!”皇后轻轻回了一句,没有解释太多。

朱琏和折月芝虽说看上去也中了毒,可两人似乎还有行动能力,朱琏很快就笑着接道:“不凡,童贯早在上午兵败过后就立刻潜入京城,还让心腹扮成送食材的贩子混入我们府中,在水里下了毒,只要运功就马上全身无力,你刚走不久,童贯就带着些杀手大摇大摆地进府,飞凤卫意欲堵截,却是一运功就倒下,我和芝芝姐回来得晚,吃水不多,再加上内功深厚,这才勉强支撑,若不是皇后及时赶到,我们恐怕都不能幸免。”

厉害,真厉害!

王旭也是不得不服,若今天不是朕皇后来救,恐怕这赵府真就被屠戮一空。

心中的愤恨让他顾不得多说,纵身跳到激战的童贯和四大高手旁边,看着浑身乞丐装扮的童贯,越想越气,越想越是后怕。

“童贯,新账旧账,今天我们就算个明白!”

随着他的声音,四大高手迅速抽身退开,不再急着围攻童贯,只是分站四方,紧紧把他给围了起来。

童贯自知穷途末路,神色间显得有些疯狂,眼神里更是充满怨毒,再加上一身乞丐装扮,哪还有半点权臣的样子,全然就是一个渴望复仇的疯子。

“赵不凡,今天是你命大,老天都帮你,我败得无话可说,只恨当年没有足够重视你,若是早些杀了你,何至于有今天这场灾祸!”

“你还好意思提当年?”

赵不凡怒急,压抑多年的仇恨疯狂爆发,近乎是咆哮着嘶吼:“你残杀我大师傅,逼得我走投无路,亡命天涯,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你可知道我忍了你多少年?”

童贯眼神里闪过一缕寒光,冷笑道:“我什么时候杀了你大师傅,你哪里来什么大师傅?你的师傅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卢俊义,少在那里假扮皇子,我还不知道你?”

刹那间,赵不凡心中一惊,顿时惊悟郑皇后就在后边不远,童贯否认这点,显然是死也不打算让自己好过。

这个事情在这里纠缠下去没什么好结果,赵不凡纵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好再多提。

“行!你可以不承认,可你勾结辽国,残害忠良,坑害的百姓何止百万?”

提起这个,童贯显得非常愤怒,涨红着脸大吼:“我那是为了逼陛下北伐辽国,是为了朝廷,是为了陛下,可怜我一片赤胆忠心,却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是这大宋对不起我,是陛下对不起我!”

“屁话!你不是为自己的权势,为获得更高的权柄,你会伐辽?你童贯是那种人?”赵不凡真是对童贯的无耻感到难以容忍,着实没想到即便是这种时候,他还在为自己辩驳。

“我为大宋的利益而做,也为自己的利益而做,有什么错?”

“那你就可以把百姓和将士当猪狗?随便你坑杀?”

童贯眼露狠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郑皇后听不下去了,猛地出声斥骂:“童贯,你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人不修为自己的品德,那就会被天地诛灭,你这是哪里去学的歪理?”

童贯猛然大手一挥,咆哮道:“我管那么多?我为你们赵家江山鞍前马后,你们这么对待我?”

折月芝气急,破口大骂:“童贯,从古至今,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为一己私利,坑害那么多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杀你一百次都不解恨。”

此时的童贯已近疯狂,不再与她们争论,通红着眼睛盯着赵不凡,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杀吧!杀吧!你赵不凡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以为蔡京他们是好人?你以为杀了我,这天下就太平了?我告诉你,没了我童贯,这天下更乱,你赵不凡不过就是别人的棋子,他们利用你来除掉我,不过就是算计于你,你早晚也是死,我在九泉之下等你!”

赵不凡冷冷一笑。

“好,你下去慢慢等,即便我来了,我也再杀你一次!”

童贯愤恨地盯着他,随后又转头看着远处的郑皇后,厉声斥道:“我童贯纵然对不起天下人,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得起陛下,我对他忠心耿耿,他却把我逼到绝境,他也不得好死!!!”

“大胆!”

四大护卫猛然大喝,不等他再说下去,突地就再次出手。

童贯疯狂大笑,手里的绣花针突然一转,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就刺了下去……

第0231章 一轮明月

夜色笼罩下的赵府内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恶贯满盈的童贯最后死在了自己手中,他用自己指缝间那五根锋利的绣花针结束了一切。

目视着他那强壮的身体徐徐倒下,压在赵不凡心里多年的巨石终于彻底消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渐渐抬起头!

凝视着天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明月!

大师傅的身影若隐若现。

一身青袍,负手而立!

一头雪亮的白发,迎风飞舞!

他仍旧如当年那般静静站在山顶的巨石上,眺望着远方,眺望着锦绣河山!

他仍旧如当年那般孤独地凝望着沧海桑田,默默地在那山间的云雾中寻找着心爱的妻儿!

朦胧的月光让赵不凡的眼神渐渐模糊。

大师傅彷如回过了头来,慈祥地笑着。

曾经的声音彷如萦绕在耳畔。

……

“师傅,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若是死了,你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

“师傅,我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我要为自己而活!”

“如果我也这么想,我凭什么养你?”

……

“师傅,让我歇一歇,我真受不了,太痛了!”

“为师把左手打脱臼来陪你继续练,为师可以坚持,你也可以坚持!”

……

“师傅,为什么要做大侠?做淫贼不好吗?”

“当然可以!沙门岛有些终身监禁的恶徒喜好龙阳之癖,为师这就把你送给他们!”

“师傅,我是说我当淫贼,不是当被害的人!”

“你不先被折磨,不品尝痛苦,如何知道该怎么才能做个合格的坏人,以后怎么折磨人?”

……

“不凡,你喜欢吃这酥蓉糕?”

“嗯嗯!太好吃了!”

“嗯……你好好在家待几天,为师去趟苏州,尽快赶回!”

“师傅为什么要去苏州?”

“因为苏州的酥蓉糕最好吃,为师给你弄些回来让你尝尝!”

……

“不凡,你怎么无精打采?”

“我好像生病了,浑身都不舒服!”

“这么烫?快,为师背你去东京找大夫!”

“算了,这里离东京上百里路,我用冷水敷一下就好。”

“这是什么话,快上来!”

……

“师傅,我若是要天上的星星,你给不给我摘?”

“如果为师能摘得下来,肯定给你摘!”

……

“师傅,如果我有天功成名就,你要什么我也给你什么!”

“我就要你在我坟前告诉我一声!”

…………

一幕又一幕,太多的过往涌上心头。

他跟着大师傅学会了武功!

他跟着大师傅学会了兵法战阵,诗词歌赋!

他跟着大师傅学会了怎么做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

“师傅!我给你报仇了!”

一行清泪顺着赵不凡的脸颊滑落,低沉的话音彷如风中的呢喃。

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内心是多么复杂,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内心的情感。

无声地哽咽许久,他再也难以压抑汹涌滚落的泪水,仰天狂吼:“师傅!徒儿赵不凡给你报仇了!!!”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在场的近卫班直全都默默注视,默默地看着这个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青年。

许久过后,郑皇后轻轻走了过来,温柔地看着他。

“不凡,你的大师傅真的是那个人?”

发泄过后,赵不凡的内心也舒畅了很多,面对皇后的询问,他深吸口气,徐徐点头:“正是!”

“那你究竟是不是柽儿?”

郑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终于忍不住了,尽管知道问出的结果也未必就值得相信,但她还是公开了这个疑问。

虽然近段时间又出现一个疑似赵柽的人,让她对早前朱伯材的话感到怀疑,让她心里升起很多疑虑,但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总觉得赵不凡才是自己的皇儿。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不会秘密让曾夤去查,不会秘密在暗中做那么多的部署,更不会在得知童贯逃走后,心急火燎地带着几十个禁卫高手赶来赵府。

眼下她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这个疑问,几乎也等同于公开了真假皇子这件酝酿很久的争斗。

刹那间,在场的禁卫班直全都惊得呆住。

折月芝和扈三娘也愣住了。

“皇、皇、皇……皇子?”

心直口快的折月芝结巴地念叨起来,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不凡有可能是皇子?”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突地传来。

“朕也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朕的皇儿?”

伴随着话音,一身龙袍的皇帝赵佶大步走进内院,身旁跟随着大量禁卫班直,眼睛死死盯着赵不凡。

片刻的错愕之后,众人反应过来,齐齐行礼。

“叩见皇上!”

赵不凡也不例外,跪地行礼的同时,脑中也在迅速权衡。

如果没有意外,那我应该就是赵柽,可眼下还有一个假皇子存在,岳父朱伯材又出使大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手里的证据够不够,假如我现在明确承认,那就再也没有退路。

不行!不能明确承认,若是证明不了身份,我就成了假冒的皇子,那可真就死定了,而且我一旦亲口承认,那在皇子身份没有辨明之前,我马上会失去所有实权。

正当他心里暗暗思量的时候,皇帝赵佶已是示意众人起身,径自走到了郑皇后身前,微微笑道:“皇后怎么来了,而且还比朕先到一步?”

眼见赵佶也已经怀疑赵不凡的身世,郑皇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笑着回说:“臣妾听说童贯兵败逃走,担心他会报复赵不凡,因而赶着过来看看,不知陛下又为何会来?”

“当然与你一样,不管赵不凡是不是皇儿,朕都不希望他死!”皇帝赵佶笑着回了一句,抢先问说:“皇后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赵不凡的身世?”

“有些日子了!”郑皇后没有说得太清,显然有些顾忌。

“那皇后为何不早些给朕说?”

“此事关系重大,臣妾尚且不敢确定,便没急着说!”

皇帝赵佶点点头,没有过多追问,很快深吸口气,转而看向赵不凡。

借着月光和灯笼的光亮,他的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可说是仔仔细细,完完全全地把赵不凡给看了够。

众人也没敢打扰他,直到赵不凡都感觉有些不自在,赵佶这才笑了起来。

“自从当初第一眼看到你,朕就觉得你看起来很亲切,如今看来还是觉得亲切,因为你与朕年轻的时候确实长得有些相似,不知你究竟是不是朕的皇儿?”

此时的赵不凡已经做出决定,暂时不打算明确回复,因而迅速拱手道:“回禀陛下,此事臣也说不清楚,只因为身世有些离奇,所以内心确实也有所怀疑,但臣无法断定,自然不敢妄自胡说。”

赵佶听得朗声大笑。

“朕就知道你不会有半点隐瞒!”

说着他也不管众人惊愕的眼神,突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院门。

“杨戬,你进来好好听听,朕就说过,赵不凡是那个人的徒弟,绝对不可能骗朕,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人家可曾有假冒皇子的意思?”

伴随着话音,大太监杨戬领着一个青年快步走进了内院。

杨戬更是急忙赔笑着拜道:“陛下圣明,老奴确实有些小人了,冤枉了赵大人,这就给赵大人赔罪!”

说着他便转过身来,对着赵不凡深深一躬。

“赵大人,咱家给你赔罪了,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跟咱家计较。”

此时的杨戬纵然恭恭敬敬,看上去完全就是诚心请罪的样子,可赵不凡怎么看都觉得他那笑容带着一种浓浓的得意,真是说不出的让人感到厌恶。

赵不凡对他的恨虽然比不上童贯,但也没少到哪里去,巴不得直接一掌给拍死,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是斗气的时候,再怎么生气也只有暂且忍耐。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能来得及回应杨戬,那个跟随杨戬走进内院的青年却突然走到郑皇后面前,恭恭敬敬地拜道:“儿臣拜见母后!”

郑皇后愣住了。

“你这是……”

旁边的皇帝赵佶大笑出声,高兴地说:“皇后,他就是我们货真价实的皇儿赵柽!”

不得不说,这青年的长相还真与赵不凡有三四分相似,说成是亲兄弟也没人不信。

郑皇后显然是已经见过这个赵柽,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转头盯着满目震骇的赵不凡看了许久,这才狐疑地望着皇帝赵佶,疑虑道:“陛下,臣妾也在派人暗中调查柽儿的事,但始终有许多疑点,陛下是如何肯定柽儿的身份,若是弄错了可不好!”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皇帝赵佶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言辞肯定地说:“朕已经亲自查证,完全确定他就是柽儿,具体事宜,朕回宫后再与你细谈。”

这一刻,赵不凡的心里已是掀起惊天巨浪,难以抑制的愤怒从心底深处涌起,但更多的却是惊惧。

完了,我现在反而成为疑似假冒的皇子,刚才赵佶还有意试探我,显然是想看我有没有假冒皇子的心,幸好我没有明确承认,不然我今天恐怕是要步童贯的后尘,活活被冤死,这死太监杨戬,动作好快?

第0232章 赵王

局势的发展渐渐有些超出赵不凡的预料,怎么也没想到杨戬会突然冒出来。

可细细一想,这件事绝对不会是近期才确定下来,杨戬肯定是早就有完全的把握,不然这段时间童贯发动兵变,他哪有时间和能力去完成这些,眼下他抓着今天这种特殊的时刻公开,显然也是想趁着皇帝赵佶高兴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及时敲定。

更重要的是,杨戬心里肯定是怕了,童贯已经被扳倒,我最大的敌人也就没了,杨戬心里很清楚,我扳倒童贯过后,下一个要对付的人肯定就是他,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试图抢占先机。

心里这么想着,赵不凡渐渐摸清了杨戬内心的想法,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做应对的准备,自然也不会贸然做出别的举动,因而最好的办法也就是顺势而为。

做出这个决定,赵不凡很快就主动笑着出声:“恭喜皇上和皇后寻回遗失的皇子,没想今天不但是大奸臣童贯伏法,更有皇室遗子回归,着实是喜上加喜,今后大宋的国运必将更上一层楼!”

尽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赵不凡心里有种难掩的气闷,可从他的脸上却难以看出分毫。

旁边的郑皇后仔细端详,怎么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有种深深的不安,甚至没有为皇子身份的确定而感到特别高兴,反而有着越来越多的疑惑。

另一边的皇帝赵佶自然没有这么多想法,此刻他只是为童贯的死和皇子的回归感到高兴,听到赵不凡的恭贺,他更是喜笑颜开,大步走了过来。

“不凡,你的事情朕也已经知道,你是你师傅捡到的孤儿,疑似是朕的皇儿,前因后果朕都已经在这段时间听说了,事实上朕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多么希望你就是,奈何朕与你有君臣的缘分,却没有父子的缘分。

当年后宫的事,朕也已经知道了,着实让朕感到心痛,可事情已经过多年,现在去追究也无济于事,不过朕的皇儿幸好被当年宫里的韩总管偷偷救走,也算是上苍垂怜,没有让这场悲剧发生在朕的身上。

如今韩总管也被杨戬寻到,带回了朕的皇儿,总算是让这件隐藏多年的密室大白于天下,可说是皆大欢喜,而你这边的误会,朕今日也想有个了结,因为朕很喜欢你,皇后也很喜欢你,所以朕打算公开收你为义子!”

“皇上!!!”杨戬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赵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急忙站出来说:“皇上,事关重大,还请慎重考虑。”

话音刚落,内院门外突然又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

“皇上有心收赵不凡为义子,与你杨总管何干,你这么上心却是为何?”

伴随着话音,姗姗来迟的蔡京迈步走进了院子,看也没看杨戬,径自对着皇帝和皇后兴起大礼来。

“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

此次童贯被逼无奈而发动兵变,全靠蔡京临危不乱,运筹帷幄,这才能够及时稳住局势,自然也是让皇帝赵佶心里对他多有感激,在朝中的地位也可说是更进一步。

皇帝赵佶甚至亲自上前去扶他起身。

“你年事已高,今后就不用行跪拜礼了!”

“多谢皇上,臣何德何能,敢受这等重恩?”

蔡京不管不顾,强行给赵佶磕了头,这才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圣上,臣以为赵大人对大宋功勋卓著,文武双全,但却无父无母,着实是一件憾事,陛下收其为义子,正是极为得当,老臣鼎力赞成!”

杨戬气闷地看他一眼,没有与他争执,只是对着皇帝赵佶拜道:“陛下,义子地位非同凡响,绝非一件小事,此先例若是开了,那对将来的影响也非常深远,还望三思!”

“不用了!”

皇帝赵佶摆摆手,言辞显得很肯定,看也没看他,转而盯着赵不凡的眼睛。

“皇后好些年前就打算收你为义子,朕顾虑颇多,始终犹豫不决,但今天朕就正式收你为义子,一则是朕与皇后着实喜爱于你,二则因为你是个孤儿,三则因为你是他的徒弟,四则因为有你这离奇的身世,朕才能寻回皇儿,这也是你我的缘分,你可愿意?”

此刻的赵不凡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真父子变成义父子,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现在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想说,甚至都不屑于那什么皇子身份,可皇帝的话却不能不回,而那询问更是毫无意义,难道谁还敢回答不愿意?

皇帝要收谁为义子,这不仅仅是当着现场人的面,几乎也等同于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若说一句不愿意,那岂不是当着全天下的人打皇帝的脸,那可就真是别想活了,哪怕暂时没事,过几天也跑不了。

这事儿根本就没得选。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压下心里的一切,强自让自己保持平静,微笑着上前拜道:“多谢皇上,臣今后定当尽心竭力,护卫大宋!”

赵佶笑了,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朗声令道:“从今往后,赵不凡便是朕与皇后的义子,晋封赵王,加官金紫光禄大夫,虽然不入皇室宗谱,但位与皇子等同!”

“谢皇上!”赵不凡躬身行礼。

心情大好的皇帝赵佶转眼看看四周的院落,很快又望着蔡京道:“蔡太师,你尽快在内城皇宫周边寻一处合适的府邸,充作赵王府,所需开销用度便找梁师成,一切都由宫里出。”

“臣遵旨!”蔡京迅速应了下来。

此后皇帝赵佶也没再多说,派人去唤太医来给朱琏几女和飞凤卫解了毒后,很快带着满腹疑虑的郑皇后走了,蔡京和杨戬等人自然也没有久留,紧跟着一同离开,院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赵不凡也真是过了段平静的日子。

清缴童贯余孽的事情转交给了刑部,开封府的秩序恢复也有秦桧等人处理,他反倒是没什么事,整日就是练练功,坐等朝廷从短暂的混乱中恢复过来。

若说最大的事,那恐怕就是蔡京很快就给他找了个庞大的府邸。

这府邸的位置距离皇宫不远,距离开封府衙也不算远,最重要的是足够大,而且内部装饰也非常奢华,尽管比不上蔡京自己的府邸,但相比起现在的赵府来说,那真是好上几倍,哪怕是朱府也赶不上。

皇帝赵佶白送的东西,赵不凡当然不会推辞,跑去参观一番过后,第二天就直接搬了进去。

赵王府的门匾也被挂了起来。

东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赵不凡一步登天,直接就成为了王爷,而且还不仅仅是有地位的王爷,更是个有实权的王爷,掌管御史台,坐镇开封府,权势直追蔡京,而且这个消息还在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大宋。

可惜这种轻松的日子并没能持续太久,当朝堂重新恢复秩序,皇帝赵佶很快就传来一道命令。

继续彻查蔡薿一案!

虽说没有这个命令,赵不凡也会查下去,可他真是没想到皇帝赵佶会这么上心,这才刚刚把童贯给查得鱼死网破,按理说怎么也会拖一段时间再说,连他都没急,打算等着朱伯材回来再说,着实搞不懂赵佶为什么反而着急。

不过最让他意外的还不是这点,而是皇帝赵佶竟然在蔡京的推举下,压根儿没打算让他带兵去平叛,反而是启用宗泽为两浙路宣抚使,李纲为江南东路宣抚使,让二人统兵征讨方腊叛乱,最烦人的在于,此番不仅是征调了十万精锐,连北军的梁山军也在征调之列。

这可真是把赵不凡弄得有些懵圈,可他也没什么办法,纵然梁山军是他的嫡系,可朝廷要征调去讨贼,他也阻止不了,好在领军将领是宗泽和李纲,他还算是比较放心,单是指挥打仗的本事,这两人未必比他差,甚至犹有过之,所以至少不会让梁山军有去无回,

可梁山军的情况很特殊,他若是不提前安排,绝对要出大乱子,所以立刻就让尚昆阳亲自北上传信,嘱咐众将务必要听从调遣,也做了很多细致的安排。

做了这件事过后,赵不凡准备着手调查万花楼,打算以蔡薿一案的元凶,也就是那个龟公为突破口,把这个组织一查到底,这也是经过扳倒童贯后得出的经验,与其在朝堂跟这些人慢慢打嘴仗,不如直接打对方的软肋,他们私底下控制的爪牙确实很可怕,但最凶利的地方,往往也就是软肋。

赵不凡坚信,只要深查万花楼,必定抓住杨戬的死穴,甚至翻出那个假皇子的老底,而他也深深地知道,杨戬远比童贯好对付得多,并不觉搞掉杨戬会很难。

万花楼的情况,目前他并不是特别清楚,但知道的人并不少,蔡京就是其中一个,可这次他不打算经过蔡京,因为童贯的死,蔡京功劳很大,如今一扫早前的颓势,甚至染指枢密院,已是不得不着重堤防的人,所以他打算找皇城司的曾夤。

哪想亲自跑去皇城司走了一趟,却发现曾夤根本就不在,只是从朱伯材的心腹属下口里悄悄得知,曾夤早就已经去了襄州,而且他临走前在皇城司四处搜集万花楼的资料,推测应该就是去查万花楼。

与此同时,皇城司的人也给赵不凡说了不少万花楼的消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万花楼的总堂一直就疑似在襄州,只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而已,它在江湖绿林人士的心中,历来就是个神秘的杀手组织。

得知这些消息后,赵不凡半点也不迟疑,当即决定奔赴襄州。

尽管那边正在打仗,刘仲武正率兵讨伐王庆,但在赵不凡看来,这种局面反而更好,越是混乱,越是有机会……

第0233章 博望镇

这次去襄州与上次查万盛山庄不同,上次有明确的目标,万盛山庄的位置跑不了,所以赵不凡带去的人比较多,但这次去查万花楼,根本就没有具体的地点,谁也不知道万花楼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打算以暗访为主,不打算带太多人,陆登、杨邦乂和杨沂中等开封府的人全都没有告知。

扈三娘近来在朱琏的指点下,武功处于突飞猛进的状态,需要安安静静寻求突破,正好家里也需要留人,所以赵不凡也没有让她跟着,只让她留在赵王府好好练功,带着飞凤卫好好看家。

因此赵不凡实际就只打算带着朱琏和折月芝南下,带朱琏的原因是她会易容术,当年在雁头寨的时候,易容过后的朱琏可是让他连男女都没能分出来,此番说不定需要用上这个,而折月芝当然就不说了,主要是不带不行,这个大美女他可使唤不动。

经过充分准备,赵不凡也定了南下的日子。

没想临行的前一天,他正在屋子里收拾行装的时候,折月芝却突然忧心忡忡地找了过来,美丽的眼睛里充斥着黯然,精神也不太好,走进屋子里也久久都不吭声。

这可是与她平日里的率真模样大不相同,赵不凡心生疑惑,轻轻放下手里的包袱。

“我说折大美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哭丧着脸跟出席丧事一般,进来半天也不说话,可别吓我。”

折月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可就更是让赵不凡奇了,额头渐渐皱了起来。

“究竟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折月芝沮丧地低着头,隔了好半天才咬着银牙抬起头来,仿佛鼓起很大勇气那般,紧闭着眼睛道:“不凡,我不能跟你去襄州了!”

“嗯?”

赵不凡微有些错愕,但很快就笑了起来,转回头去继续收拾床上的包袱。

“我还以为什么事,不去就不去,我本来也不怎么希望你去,你就在家里待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折月芝看着他的背影,很是不舍地道:“折家军也被征调到江南的江宁府集结。”

“这个我知道,西军总计来了十万人,其中有两万就是你们折家军,好像是你六叔折可存为主帅,你大哥折彦质为副帅,怎么了?”赵不凡头也不回地笑说。

“他们今晨刚刚经过开封府的中牟县。”折月芝悠悠地说。

赵不凡的手一顿,隐隐有些明白了,皱着眉头回转身来,静静看着情绪低沉的折月芝。

“你这是打算回折家军去?”

“嗯!”折月芝轻轻点头,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尽管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可她还是坚定地说:“我是折家儿女,生在战场,长在战场,折家军既然出征,我没理由不去参战,我不能让死去的父亲失望,不能抛弃袍泽。”

短短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赵不凡的心。

他漫步走到折月芝身前,静静注视着这个热情率真而又有着坚定信念的美丽女人。

从内心深处来说,赵不凡不希望她上战场,非常不赞同。

可他尊重折月芝,尊重她的思想和信念。

因为有了信念,折月芝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因为有了坚持,折月芝才是他心中那个折月芝!

“去吧!去折家军!去你想去的战场!”

轻轻说出这么一句,赵不凡给了她一个拥抱,很干净的一个拥抱,没有儿女情长,只是犹如袍泽的送别,随后什么都没再多说,转身回到床边继续埋头收拾包袱,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要活着!”

“我会的!”

声音渐渐飘远,当赵不凡收拾好包袱的时候,折月芝的身影早已经不在……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不凡与朱琏也收拾好行装,悄悄离开了京城。

为了尽可能隐藏身份,朱琏简单装扮,把自己绝美的容颜弄得普通了些,再加上两人穿着粗布麻衣,倒真是犹如普通的百姓,而且他们除了必须的包袱以外,甚至连兵器和马匹都没有带,徒步出行。

如此一来,赶路的速度本应该不快,但他们沿途不走官道,而是打听那种小路近道,没人的时候就施展轻功赶路,累了就歇歇脚,速度反而比骑马走官道还要快。

这也是因为两人轻功都非常好。

赵不凡自是不用说,他的轻功自小就很好,而朱琏的武功原本并不算很高,只是基础非常扎实,可自从习练九阴真经过后,她已经彻底抛弃过去的武功,近年来专心在家中苦练九阴真经,武功早已是今非昔比。

若是单论九阴真经的造诣,这天下除去黄裳本人,恐怕就数朱琏最为精深,虽然赵不凡也学完了九阴真经,可内功还是以九转金阳神功为主,九阴真经更多是作为借鉴和完善,走得根本就不是一条路子。

这天傍晚,两人来到了邓州北部的博望镇。

虽然这博望镇不算大,但却是南下襄州的必经之地,若是要绕路去襄州,少说也要多走好几百里路。

八九百年前,一代枭雄曹操派兵攻打刘备,初出茅庐的诸葛亮火烧博望坡,一把火将曹军烧得丢盔卸甲,从此也就让这里声名鹊起,即便是过了近千年,这里仍旧是响当当的地方。

赵不凡进入镇子的时候,天色已是擦黑,他便打算在这里寻个客栈安歇下来,没想走着走着却发现这里有很多携带刀剑的人,他们穿着各异,也不像是商队护卫,反而像是些江湖人士。

虽然赵不凡有些疑惑这个小镇怎么会有这么多江湖人士聚集,但终究与他没有太大关系,所以他也没有多管,带着朱琏寻到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四方客栈,径自走了进去。

“店家,开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且跟我上楼!”店小二小跑着奔了过来,满脸赔笑着在前引路。

“不需要登记入册吗?”赵不凡有些奇怪,官府历来就严格要求客栈必须登记客人的住宿情况,不然会被禁止营业,眼下显然是不合常理。

“诶哟,客官还真是明白人!”

店小二躬身赔笑着在旁引路,左右观望一番,这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听客官的口音像是京城那边来的,恐怕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那大寇王庆可是攻下了我们邓州的治所南阳,连知州都逃得没了影儿,我们博望镇距离南阳就只有百余里路程,当时可是人心惶惶。

好在刘仲武将军及时率领精兵赶到,先锋军统帅刘光世在南方的豫山西边设伏,大破王庆麾下隆中四勇将率领的兵马,乱箭射杀叛军猛将縻貹,另外三位陈贇、贺吉、郭矸也亡命而逃,我们博望镇这才没有被战火波及,但官府的人都逃走了,所以眼下没人管,暂时也就不用登记了。”

这店小二可真是……

王旭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他神秘兮兮地绕了半天,结果全是些根本不重要的东西,而且唯独最后一句才算是他想知道的,真是让人不得不服他这搭话的能力。

不过这店小二话音落下的时候,刚好就是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顺势便把钥匙递了过来。

“客官,这是钥匙,你们请便,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召唤一声。”

“好!”

赵不凡点点头,正要打开房门进去,那店小二突地又道:“客官,看你们也是实在人,晚上可千万别乱跑,这博望镇近来不太平,你们可要当心。”

“怎么不太平?”赵不凡奇道。

“你没看到镇子里有很多江湖人?”店小二再次压低了声音,观望着四周接道:“实不相瞒,我们这四方客栈里也住了不少江湖人士,似乎在寻找什么青莲剑歌,说是练了可以天下无敌,连蜀中唐门的长老都在昨晚被杀了,反正我也搞不懂,你们看上去也不是江湖人,小心些就是了!”

“你费心了,我们不会乱走!”

赵不凡笑着应付了一句,也不管他,径自打开房门,牵着朱琏的手走了进去。

那些江湖上事,他是半点兴趣都没有,随便怎么抢也跟他没关系,不过他可不打算就这么待在客栈,在把包袱找个地方藏起来过后,正准备跟朱琏一起出去逛逛,没想突然感觉窗外有道黑影闪过。

“谁!”赵不凡瞬间警惕。

朱琏也同样发现了,纵身跳到窗户旁边,掀开窗户一看,却见后边是片空旷的竹林,有道纤瘦的黑影正快速往竹林里跑去。

尽管因为天色太黑,赵不凡没能认出那个人来,但隐隐觉得那道身影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当下便急声道:“追!”

朱琏也不迟疑,率先从窗户冲了出去。

赵不凡紧随其后,提起轻功从窗户跳下,急速朝着黑影追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事,那黑影的武功也是非常好,两人追了好一会儿也没追上,朱琏经不住心中的疑惑,急声问说:“不凡,你有没有觉得这人好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你也这么觉得?”

赵不凡的目光渐渐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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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4章 青莲剑歌

新月犹如一弯银钩,轻轻地挂在银河星空。

那朦胧的光辉倾泻到翠绿的竹林,彷如赋予了这些翠竹鲜活的生命,让它们像是一个个披着薄纱的少女,伫立在和煦的春风里边,含羞起舞,摇曳着婀娜的身姿。

追着黑影的赵不凡和朱琏,渐渐进入竹林深处,深深感受到这个与众不同的竹林。

它太美了,充满梦幻般的光泽。

若不是想追到前方那道黑影,赵不凡肯定会带着朱琏停下来,漫步前行,细细去感受这竹林的美丽。

朱琏也有些恼怒。

她真是极度喜欢这个竹林,可眼下这种追逐却是大煞风景,让她心里有着浓浓的怨气。

突然,前方那道黑影停了下来,彷如回转身来看了两人一眼。

可惜由于隔得太远,黑夜犹如一块黑幕挡住了赵不凡的视线,看不出他是什么模样,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你究竟是谁?”

赵不凡提起内力沉声喝问,那混杂着真气的声音在竹林深处久久震荡。

黑影没有回答,身形一转,突然就改变方向,迅速往左边跑去,似乎窜入了一处峡谷,再也不见踪影。

赵不凡和朱琏奋起直追,几个眨眼就来到他早前站立的地方,急急往左方一看。

刹那间,两人惊呆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峡谷,清澈见底的溪水蜿蜒流过,碧绿的青竹和含羞的垂柳静静伫立在水边,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满布其中,犹如跃动的小精灵在欢快嬉戏。

十只!百只!千只!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根本没有人能数清究竟有多少!

它们发出的光亮让峡谷深处犹如灯火通明,混合着月光赋予的薄纱,真让这峡谷就如同温馨的仙境!!

此时,溪水边一颗巨大的柳树下,一个美丽的女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五官就彷如是粉雕玉琢,小巧的耳朵挂着一对碧绿色的玉坠,胸前戴着翡翠的项链,手腕和脚腕是纯银的链子,贴身的劲装包裹着她那姣好的身段,慵懒地靠着一节巨大的树根,洁白的脚丫轻轻拍打溪水,无数萤火虫在她头顶上空飞舞盘旋。

“小师妹?”

“她是雪玲姐姐?

赵不凡率先惊呼出声,朱琏也随之就反应过来。

此刻的雪玲犹如竹林仙女,听到两人的声音也没有理会,径自看着自己那不断拍打溪水的脚丫。

“这里美吗?”

“好美啊!雪玲姐姐怎么找到这儿的?刚才那个黑影是你吗?你是想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朱琏瞬间雀跃起来,甚至都没去在意雪玲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嗯!”雪玲轻轻点头,声如蚊呐,但在这寂静的峡谷却显得非常清晰。

赵不凡同样为此刻的美丽感到震撼,冷静下来后,他内心更是充满了喜悦,很想知道的还是雪玲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师妹,你这么长时间了无音讯,究竟跑去哪儿了?”

“想我了?”雪玲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嗯?”

赵不凡怔住了,望着雪玲脸上那甜美的笑容,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种美态是他从没有在雪玲身上看到过的。

以前的雪玲总是变换在三重身份之中,时而妖艳,时而妩媚,时而冷漠,好像每个都是她,可又好像每个都不是她,但如今却不同,这是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笑容。

特别是在这彷如仙境的峡谷,月光和萤火虫的光亮更是赋予这个笑容梦幻般的光泽。

朱琏看得呆了。

“哇,雪玲姐姐笑起来好美。”

赵不凡更是整个都看懵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搞不清楚雪玲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更加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雪玲在听到朱琏的赞美过后,竟然笑得更甜了。

“你是琏儿妹妹?”

“是啊!我就是朱琏,姐姐也认得我?”朱琏惊异道。

“当然认得啦!不过你干嘛把自己弄得怪模怪样的?”雪玲疑惑地问道。

“打扮得太好看,出远门就不方便啦!”

“你怕那些男人轻薄你?”

朱琏笑了笑:“算是吧!”

雪玲看她一眼,仍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清澈的双眼满是疑惑:“他用眼睛轻薄你,你就挖了他的眼睛,用手轻薄你,你就砍了他的手不就行了?”

“……”

朱琏无言以对。

赵不凡终于相信眼前看到的美人就是雪玲,从始至终也唯独最后这句话算得上是雪玲的风格。

可为什么雪玲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博望镇来了很多江湖人士,争夺什么青莲剑歌?

难道雪玲也是为这青莲剑歌而来?

想到这些,赵不凡急声问道:“小师妹,你来这博望镇可是与什么青莲剑歌有关?”

刹那间,雪玲脸上的甜美笑容迅速消散,再度恢复曾经那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彷如刚才那许久的甜美全都是假象。

“青莲剑歌?我们就是因为这青莲剑歌才被逼得四处逃窜!”

“我们?”赵不凡愕然。

“不错,我们!”

没等赵不凡反应过来,峡谷深处的巨石后边突然传出一个缺乏中气的声音。

紧跟着,那里走出一道强壮的身影,虽然两鬓已有白发,但容颜不显老态,只是此刻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精神显得有些萎靡,看上去像是生了很严重的疾病。

看清这人的刹那,不但赵不凡大吃一惊,朱琏更是在瞬间发出一声惊呼。

“爹!!”

“琏儿!”

面色苍白的朱伯材强自挤出一丝微笑。

迅速反应过来的赵不凡和朱琏连忙冲了过去,朱琏更是直接一头扑到朱伯材怀里。

“爹,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恹恹的样子?”

“岳父!”赵不凡也走上前去拱手行礼。

朱伯材强自微笑着拍拍朱琏的粉背,这才轻轻把她推开,转而看向赵不凡,轻轻叹道:“那什么青莲剑歌可是把我和玲儿害惨了。”

赵不凡很是疑惑:“青莲剑歌究竟是什么东西?绝世内功?”

朱伯材闷了下,突然问说:“你可知道盛唐三绝?”

“盛唐三绝?”赵不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倒是在书上看到过,迅速点头:“前朝文宗皇帝曾亲自颁下诏书,分别册封擅长狂草书法的草圣张旭,擅长诗词歌赋的诗仙李白,擅长剑舞的剑圣裴旻为三绝。”

说着他不由疑惑地看看朱伯材。

“这青莲剑歌难道与他们三个之中的人有关?”

朱伯材点点头,接着问:“那你可知道李白曾跟随裴旻学舞剑?”

“野史中是有这个传闻,但史书上不曾记载!”

朱伯材见他什么都知道,深吸口气,苦涩地笑说:“李白跟随剑圣裴旻学剑过后,以经天纬地的才学渐渐摸索出独属于自己的武学,他把剑术与诗词紧密结合,内力运转就如诗词韵脚,他的每首诗词都可以当做招式,剑招美轮美奂,变幻莫测,堪称绝代剑术,前提是必须要学总纲和特殊的练气之法,而这总纲和练气法就是青莲剑歌。”

“这么厉害?”

赵不凡惊讶了,简直有些难以置信,虽说他知道李白的剑术不错,但没想到已是登峰造极。

“岳父,那这青莲剑歌怎么又跟你和小师妹扯上关系?”

“说来话……”

朱伯材刚刚张嘴,旁边静坐许久的雪玲已是走了过来,直接就挽着赵不凡的胳膊,脸上又挂着那甜甜的笑容,抢着插话道:“朱叔叔早前出使大理,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大理突然发生变故,三十七个大部族起兵作乱,大理王段和誉急令权势惊人的高家人率兵平叛,没想高家人也心怀不轨,把大理闹得乱成一团。

大理王段和誉历来就亲宋,多年来一直都对大宋称臣,朱叔叔觉得大理内乱对大宋不是好事,便竭尽全力协助段和誉稳定朝政,提出很多建议,没想却遭到阴谋迫害,受了重伤。段和誉随之带着朱叔叔去天龙寺疗伤修养,没想却在机缘巧合下,从天龙寺的藏书中发现这本青莲剑歌。

因为这青莲剑歌写得与诗词歌赋一般,武学总纲和练气法都隐藏在诗迷之中,所以天龙寺的大和尚都以为就是普通的诗词,从没有太过重视,反跟诗经一类的书籍放在一起,朱叔叔闲来无事去找些书看,从而发现了那本青莲剑歌,而且以朱叔叔的诗词修为,自然也悟出了青莲剑歌的练法。

当时朱叔叔很高兴,悄悄跟我说了,可我没管住嘴,不小心说给协助段和誉为我治病的太医说了。此后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我们也就没太在意,后来大理的内乱越来越严重,局势渐渐失控,三个多月后,段和誉给朱叔叔说,他有些控制不了局面,让朱叔叔先返回大宋。

朱叔叔没办法,只能带着我先回大宋,没想很快就在路上出事,不但有很多大理人要杀我们,连大宋的江湖人士都来了,大理人要杀我们是为了报复,而大宋的江湖人士则是被人怂恿,因为朱叔叔手上有青莲剑歌的事情被大理那个太医给泄露了。

朱叔叔为了保证使团护卫能够携带段和誉的书信和贵重物品安稳回京,便主动脱离使团,打算独自回京,我不放心他,偷偷跟着他一同离开了使团,后来我们就被一路追杀,极度陷入绝境,朱叔叔为了避免身上的印鉴和令牌被别人拿走,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便在路上全部毁了。

可我们好不容易潜回大宋境内,却继续遭到大量江湖人士秘密追杀,这时候朱叔叔的印鉴和令牌也没有了,无法去官府证明身份,得不到官府的帮助,只能东奔西逃,转转许久,我们才从蜀中一路跑到这里,没想又被别人困住了,根本不敢现身,便暂时躲到了这里。”

雪玲缓缓讲出她和朱伯材曲折的逃亡经历,赵不凡却根本没心思去感慨,反而满脸震惊地望着她,因为这时候的雪玲真正像是个正常人,没有疯狂的歇斯底里,没有变化的假面具,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完全是出自本心,而且还亲热地挽着他的手。

这让他瞬间欣喜若狂,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雪玲,段和誉给你把病治好了?”

第0235章 这病治不好

“师兄,你觉得呢?”

雪玲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突然退开几步,笑着转了一圈,长发飞舞,甜甜轻笑,真让赵不凡眼睛都看得直了,而且这是雪玲第一次叫他师兄,声音中还有种难以形容的甜腻。

“小师……”

赵不凡心中的喜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可话还没说出来,朱伯材却突然抢先打断:“玲儿,你带着琏儿去峡谷深处的小瀑布逛逛,她这妮子最爱美,你带她去看看那里的景色。”

“嗯!”雪玲奇迹般地应了声,跑到朱琏身边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跑了,简直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目视着两女的背影渐渐远去,赵不凡逐渐冷静下里,心里升起太多的疑惑。

这段和誉究竟怎么治的?

他是怎么把雪玲分裂的精神扭转过来,而且彷如个天真的女童?

雪玲为什么会去大理?

朱伯材是怎么与雪玲碰到?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非常不解。

“岳父,我小师妹精神上的问题是怎么医治的?”

旁边的朱伯材看他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大理段氏有门绝学叫一阳指,不但是克敌制胜的绝学,更有专治人体经络和精神的奇效,段和誉在看到雪玲的症状后,说她是因为幼年时候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导致脑部经络受到严重损害,再加上杀戮太多,煞气太重,从而导致精神产生分裂,所以用一阳指为她治疗经络,辅以高深的佛法禅唱来纯净她的精神,如此才渐渐好转。”

赵不凡由衷地感到高兴,微微笑道:“这真是太好了,小师妹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获得新生,大师傅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也会感到欣慰。”

哪想朱伯材听到这话却是苦笑着摇头:“哪有这么容易,雪玲的病根本就没有痊愈,段和誉耗尽心血也只是让她的病情渐渐稳定。此刻的雪玲看上去天真犹如孩童,那是段和誉设法激发了她最初的本性,让雪玲逐渐可以用理智来控制自己,可一旦受到强烈刺激,必定会恢复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赵不凡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那要怎么才能根治?”

“段和誉说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在大理天龙寺住十年,由他出手慢慢根治,可眼下大理内乱,段和誉心力交瘁,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精力。”朱伯材摇头道。

赵不凡急忙追问:“那另一个呢?”

“学会一阳指,自行医治!”

“……”

许久的沉默。

一阳指是大理段家的不传之秘,自然不会交给别人,赵不凡心里很清楚这点,可眼下明明有治愈的机会,难道眼睁睁放弃。雪玲常年处于精神上的折磨和煎熬之中,这种活法简直比死了还要痛苦。

“岳父,段和誉有没有什么要求,我们有没有机会从他手里换来一阳指?”

“不可能!”朱伯材肯定摇头,悠悠地接道:“雪玲的精神在幼年时期被折磨得太深,治疗起来很不容易,段和誉起初也不肯,是在看到雪玲会无相神功后,得知她的身世,出于同情才肯施救,直接让段和誉交出一阳指,哪有可能,我也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对方的态度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眼下是大理国皇帝,我们也没法逼他!”

赵不凡有些懊恼,一时半会儿也是没辙,皱眉想了想,突然记起九阴真经的疗伤奇效,不由奇道:“对了,也不知道九阴真经是否可以医治小师妹。”

“九阴真经有专练经络的法门?”朱伯材反问。

“这倒没有!”

“那就肯定不行,段和誉亲口说过,除去专练经络的奇功,别的都没办法治愈雪玲脑部经络的创伤,连少林的易筋经都不行。”

事实上,赵不凡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既然段和誉说必须要专练经络的奇功才行,那九阴真经确实不具备这种特殊功效,而段和誉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看来今后有时间,我要亲自去一趟大理,一阳指再珍贵也就是门功法,总是有个价值上限,只要付出足够代价,我不信弄不到。”

朱伯材看了看他:“这话倒是不错,不过现在还是别想那么远,想想怎么对付万花楼才是正事,此番我和玲儿遭到这么多江湖人士追杀,万花楼在后边没少使力,他们四处散播消息说我们是大理人,夺了大宋的青莲剑歌,引诱那些人遍地围追堵截,着实可恨。”

“这么说来万花楼应该是听说了大理那边的事,所以有心借此来谋害岳父,但青莲剑歌究竟在不在岳父身上?是否真有那么厉害,学会就能天下无敌?”赵不凡好奇地问。

“青莲剑歌确实在我身上,而依我看来,青莲剑歌也确实是绝顶武学,可它对你我都没用!”

“没用?”

“我已经仔细深研过,这青莲剑歌可说是重新开创了一种习武方式,若是我要练青莲剑歌,那么首先就要散去苦练几十年的内力,等武功废了过后从头开始,以我这个年岁,难道让我从头花费几十年去研习青莲剑歌?”

说着朱伯材又是止不住地叹气,略带着无奈道:“这些江湖人也真是爱武成痴,也不想想哪儿来真正天下无敌的武功?若是真有这种东西,那岂不是这门武功的传人就能永远天下第一?这武功好坏终究还是看人,青莲剑歌给适合他的人练了,或许真有可能天下第一,可拿给大多数人练,恐怕练上五六十年连门都入不了。真有那个资质和本事,安安心心练好适合自己的武功,逐步发展完善,该是天下第一,还是天下第一。”

赵不凡不想继续谈这个,转而问说:“岳父,你是怎么碰到雪玲的?”

提起这个,朱伯材的脸色又是阵阵发苦:“雪玲和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挑起大理三十七大部族内乱,意图推倒亲宋的段家,扶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起来,让大理成为大宋西南隐患,我奉命出使大理,怎么会碰不到,当时还是段和誉亲自出手才把她给制住。

我对不起大哥大嫂,自然不能再让玲儿受罪,给她讲了很多过去的事,再加上段和誉出于同情而出手医治,这才让她慢慢接受我这个长辈,好在玲儿的病虽然没有全好,但只要不受刺激,便是个乖巧天真的好女孩,今后也不用再受西夏控制。”

得知前因后果,赵不凡也是唏嘘不已,很快又把朝中近来的大事给朱伯材说了,没想其中很多大事朱伯材都已经知道,只有那些隐秘和细节才不清楚,毕竟他的信息来源是民间,等到讲起那个假皇子和杨戬的事,朱伯材的神色渐渐凝重。

沉思很久过后,他才开口说,要想查万花楼总堂,必须去均州武当山。

这可是让赵不凡大为吃惊,按照早前从皇城司探事口中知道的消息,那可是要去襄州,着实不明白怎么会又跟均州的武当山扯上关系,这均州武当山可是道家圣山,历来是清静之地,多有隐士居住其间。

当他把这个疑惑说出来,朱伯材也很快就做出解释。

原来万花楼总堂的活动范围确实是襄州,人员在襄州出现最为频繁,但实际位置却疑似在绵延的武当山中,而这个武当山也不是单纯的指某个具体山峰,而是在那片武当山脉,这武当山脉绝大部分在均州境内,唯有少部分延伸至襄州范围。

当年赵不凡首次进京的时候,曾经在半路遭到过万花楼伏杀,那次事件过后,朱伯材曾抽空亲自带人查访万花楼总堂的位置,发现万花楼总堂人员经常活动的地域是襄州,而继续调查下去又发现,这些人经常出现在襄州境内的武当山脉附近。

因此朱伯材推测万花楼总堂应该就是位于武当山脉之内,可他们在襄州境内的武当山脉里寻了很久,始终没有发现明确的痕迹,所以朱伯材怀疑万花楼总堂是藏在更深的武当群山之中,也就是均州境内,可惜武当山脉绵延广阔,若想仔细搜寻个清楚,必定时旷日持久,而朱伯材当时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便暂且把事情放下。

如今得到这个消息,赵不凡可真是烦透了,先不说武当山脉有多大,问题的关键在于,均州是在这邓州西边,襄州的西北边,早就被王庆给占领,而且还是叛军建国的都城所在,可谓是王庆的老巢。

不过再怎么困难,终究还是要去,只是如今朱伯材身负重伤,基本失去武力,而博望镇又满是在找他们的江湖侠客,自然是不能不管,可要带他们出去也非常困难,即便朱琏会易容术,可恰恰江湖人对这东西最敏感,天知道有没有人刚好就能分辨,若是遭到围殴,那就麻烦大了。

眼下地方官府也形同虚设,几乎都在战乱中陷入瘫痪,寻求官府帮忙也不现实,思来想去,赵不凡最后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朱伯材和雪玲继续藏着,然后由他和朱琏赶去军中找刘仲武,让刘仲武派遣一支军队来救,强行送朱伯材回京。

这个想法也得到朱伯材的认可,两人略微商议过后,便把事情定下来。

赵不凡在峡谷内歇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便与朱琏匆匆离开,悄悄返回客栈取了包袱,匆匆奔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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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6章 密林里的兵马

南阳县,邓州大县,古称宛城,历来是兵家争夺的要地,历史极为悠久。

赵不凡和朱琏离开博望镇,一路急行,不久便抵达这里,没想南阳却是城门紧闭,根本就不准随意出入,两人眺望城头,发现南阳可谓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执勤的兵士多不胜数。

朱琏心里记挂着朱伯材的安危,俏脸满布忧色:“不凡,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眼下连城都进不了,怎么知道刘仲武究竟在不在南阳?若不然亮出身份进城去?”

“不能当众公开身份,若是泄露出去,我们这趟就白跑了。”

赵不凡随口回了一句,皱眉思考片刻,接着道:“走,我们在城外转转再说,说不定能碰到附近居民,争取打听出朝廷兵马眼下的动向再说。“

“好吧!”朱琏轻轻点头。

两人绕着城墙在外走了许久,没想还真碰到一个挑着红枣路过的老人,赵不凡当即便上前询问:“老丈,你可知道这南阳城为何紧闭城门?”

这老丈看上去年纪不小,满脸都是深深的沟壑,见到他们的时候显得有些诧异,甚至是有种警惕的意味,打量许久才问说:“你们是外地人?想进城去?”

赵不凡点点头:“嗯!只是不知道这城门什么时候能开?”

老丈再次仔细看看他们,感觉他的口音确实不是本地的,脸色逐渐松缓下来:“不用等了,这城门不会开,眼下朝廷的粮草辎重都囤积在南阳,可说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让人随意进出?”

这话让赵不凡的眉头渐渐皱紧:“那天长日久,城里的百姓哪里来足够的食物?”

老丈笑道:“每隔上两天,东城门会打开两个时辰,城里的商贩可以与周边乡镇居民在城门外进行交易,除此以外就只有少数获得通行文书的本地商贾才能外出进货,回城的时候也是要被严密检查,外地人就更进不去了。”

说着他把压在左肩上的扁担换到了右肩,径自摆摆手,没再多管赵不凡和朱琏,快步离去。

“走吧!走吧!你们进不了南阳的,眼下这里是军机重地,前线刘仲武的三路大军都需要从这里运粮,怎么可能让别人随意进入。”

看着这老丈的背影,朱琏俏脸上的愁容浓到化不开,急声询问:“老丈,你知道刘仲武将军兵分三路,那你可知道刘将军本人目前在哪里?”

那老丈身形一顿,片刻之后回过头来,诧异地问说:“你问刘仲武做什么?”

赵不凡仿似漫不经心地跨了一步,却刚好挡在正要说话的朱琏前边,目光深深地盯着前面这个老人,微微笑说:“实不相瞒,我们夫妇二人有秘密军情要告诉刘将军。”

“秘密军情?”

老丈的脸上闪过些许错愕,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奇怪地问说:“你们是官府的人?”

赵不凡不动声色地笑道:“老丈误会了,我们虽说学过学武功,但只是普通百姓,此次从长沙北上返乡,路经王庆占据的地域,没想却在辗转周折之下发现些王庆的秘密,所以打算找刘仲武将军,如果老丈知道的话,还请告知。”

那老丈听到这话,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沉默许久,突然问说:“你们究竟获得了什么军情?”

“这个怎么能随便说。”赵不凡连连摇头。

老丈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这有什么不好说,我还真是好奇得紧。不如这样,你给我说你得到什么军情,我就给你说刘仲武在哪里,怎么样?”

“这……”

赵不凡故作迟疑,隔了许久才点头道:“好,不过你先给我说刘仲武在哪里!”

“好!”老丈倒也是干脆,立刻就接口道:“刘仲武目前在穰县南边的平原上,正与王庆麾下的李懹鏖战。”

“老丈是怎么知道的?”赵不凡追问。

老人一愣,随即便不高兴地说:“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现在明明该你给我说了,你反问我为什么知道?”

赵不凡顿时笑道:“老丈莫要生气,这可是必须问清楚,万一你随口胡说的呢?”

“我哪有胡说,本来就是如此。”老丈有些生气,不经意间又把挑在右肩的扁担换回到左肩,这才指着吊在扁担上的竹筐说道:“老丈在这南阳县以贩枣为生,几十年来东奔西走,周边城镇哪里没去过,消息自然灵通。”

“原来如此!”赵不凡盯着他笑了笑。

老丈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急声问说:“嘿,你说的秘密军情呢?”

赵不凡想了想,顺口胡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夫妇两人经过襄阳的时候,发现一支十万人的兵马藏在那里,所以赶来报信。”

老丈一愣,随即怒道:“胡言乱语!你竟然骗我?”

赵不凡眼睛眯了起来:“我真没有骗你!”

那老丈气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只是愤恨地看了过来:“你这人忒是不讲信用,我都给你说了,你却还骗我。”

“我实话实说,你怎么知道我骗你?”赵不凡反问。

“你……哼!襄阳怎么可能有十万兵马?若是有那么多人还不早都打下新野了?”老丈气急道。

赵不凡诧异地看了过去。

“老丈,你怎么对战局这么清楚,哪里的情况都知道?”

“我……算了,懒得跟你这种人多说!”

老丈气得转过身去,挑着担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赵不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旁边的朱琏看了看他,疑惑地问说:“不凡,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老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朱琏早就有些疑惑,刚开始她确实以为赵不凡只是想套得刘仲武的位置,可随着说得话越多,她就渐渐发现赵不凡的不正常,因为她太了解赵不凡了,不可能跟一个陌生的老丈绕来绕去的玩闹。

“琏儿,这老丈十有八九是王庆的细作。”

“细作?”朱琏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是不是你太多心了,虽说他知道得确实有点多,但也不能说就是王庆的细作啊!那种消息灵通的百姓也未必不知道他说的这些事吧!”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方面,是他的扁担!”

“扁担?”朱琏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扁担很普通啊?有什么不对?”

赵不凡嗤笑一声:“扁担是普通的扁担,可这个老丈根本不是挑扁担的人,我幼年跟着养父母在乡下生活,扁担这东西可是玩了好几年,算得上是非常熟悉。这老丈在把扁担换肩的时候用了最蠢的办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可笑,居然从前面绕过去换肩,这哪像是常年挑着东西贩卖的人?简直就跟个没干过活的人一样,我看他就是把手里的扁担当成兵器了,习惯性地就从身前换位置。”

朱琏听得满脸茫然。

“扁担不是从前面换肩的吗?”

“……”

赵不凡哭笑不得,想到朱琏出生高贵,从小就没干过重活,当下便摆摆手:“当我没说过!”

“好啦!”朱琏连忙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追问道:“我知道啦!不过单凭这点也不能断定他就是王庆麾下的细作吧!或许也有别的可能?”

赵不凡摇头:“不会用扁担说明他是伪装的身份,可他明显还知道朝廷和王庆两边的很多消息,这就很不寻常了,而且他换扁担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他的手,那是一双长年握刀的手,老茧的分布很规律,说明他会武功,所以我有些怀疑他,有意出言试探,说我们手里有王庆的机密军情,而你看他的反应,分明就是急于知道,综合来看,他十有八九是王庆的细作,刚才他若不是怕暴露,最后恐怕都要跟我闹起来。”

“那他跑到这南阳城外转悠,肯定是有图谋。”

“走!跟过去看看!”

赵不凡迅速做出决定,若是没碰到也就罢了,既然碰上,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反正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当下就跟朱琏沿着脚印追了上去,秘密跟在那人身后,以他们的武功,对方自然是发现不了。

果不其然,这老丈走出几里地过后便把挑着的红枣给扔到路边,迅速窜入密林,路上东张西望,显得特别谨慎,直到走至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开始提起轻功赶路。

几个时辰后的半夜时分,他来到一处密林里,隐隐听到密集的脚步声,脸上瞬间露出喜色,更是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大批兵马出现在视野里,少说也有数千人。

老丈直接冲了过去,在经过层层盘问后,一员魁梧的战将便快步走到他身前,双手还拿着一对奇形兵刃,书面上的说法叫做钢挝,也就是根精钢铁棍,顶端有个拳头,然后拳头里还握着一根笔。

这种武器很少有人用,武功不好的人根本用不了,而且有短柄钢挝和长柄钢挝之分,长柄的就跟狼牙棒差不多长度,短柄的就跟钢鞭差不多,通常是一对,左右手分别用一支,而眼前这人用的就是一对短柄钢挝。

此时这个战将看到老丈,顿时急问:“老孙头,南阳的情况怎么样?是否打探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开城门?”

“袁将军,小人已经打探清楚,明天上午就会开一次城门,城里的商贩会与外面的百姓交易,那是我们袭城的唯一机会,城里的内应也联系上了,约定的就是明天,他们会在城门口制造混乱,为我争取时间,今天我还去城外确认了地形,偷取南阳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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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7章 悲剧的赤面虎

漆黑的树林深处,赵不凡和朱琏躲在茂密的草丛里边,屏住呼吸,静静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此时他们白天碰到过的那个卖枣老人仍旧在与袁姓将军交谈,从他们的对话中,赵不凡得到很多零碎的信息,略微串联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带着兵马秘密行军的人便是王庆麾下的猛将袁朗,绰号赤面虎,武艺高强,与马勥、马劲、滕戣、滕戡四人同被王庆册封为虎威将军,归属李懹管辖。

近来李懹带着三万多兵马在穰县南边与刘仲武鏖战,却哪里是刘仲武的对手,两军在平原上列阵厮杀好几场,纵然五大虎威将军个人武力很出众,可刘仲武经验何等老到,仗着麾下兵马都是训练多年的精锐军士,根本不利用叫阵单挑来提振士气,反而直接列阵进兵。

李懹麾下这些匪寇才整合训练多长时间,哪里能跟刘仲武麾下的精兵相比,刘仲武麾下这些人全都是职业军士,少的已经当兵四五年,多的已是当兵过十年,训练有素,大规模作战经验丰富,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何况李懹还是靠着李助才能上位,不过就是个庸才,论指挥打仗,跟刘仲武全然就是天壤之别。

几场厮杀下来,李懹麾下兵马损失惨重,死伤高达七八千人,士气崩坏,已经不敢再正面交锋,死死守在营寨里,眼下面对刘仲武持续带来的压力,溃败已经是早晚的事。

正是在这种被逼无奈的情况下,袁朗提出绕道偷取南阳,打着千里奔袭,断掉刘仲武粮道的主意。

得知这些情况,赵不凡还真是对袁朗有些刮目相看。

直到他们的大军继续前进,逐渐走远过后,他从草丛里冒出了头来,淡淡笑道:“琏儿,我觉得这个袁朗还行,有些勇力,也有脑子,弄到水浒军去当军都指挥使怎么样,今后为国效力也算是条出路,眼下当个匪寇,早晚是要被朝廷里那些名将给杀掉,着实可惜。”

“别逗了,说得倒是轻巧,哪有那么好弄?”朱琏娇媚地翻了个白眼。

赵不凡反问:“有什么不好弄?”

“你说真的?”朱琏诧异地望了过来。

“不说真的,难道还说煮的?”

“别闹!”朱琏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皱眉说:“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容易,朝廷这边还好说,以你的威望和权势,只要他肯投降,保下他还是没有问题,可关键在于怎么让他投降?难道你跑去说一通,人家就跟你走了?你得先打败他,然后还要让他背叛王庆,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赵不凡从容笑道:“王庆那德性说穿了就是个纯粹的匪寇,为的还是自己享受,他比方腊还不如,人家方腊好歹还有些目标和思想,他王庆有什么?三碗酒,兄弟情?没有同样的信念支撑,他怎么端平一碗水?他端平了,李懹会成为大将军?情义很重要,但单是靠情义也不可能长久,人心什么时候变成单一的了?”

朱琏若有所悟,秀眉轻轻皱了起来。

“行了!我们也该走了!”赵不凡淡淡一笑,提起轻功纵身一跃,迅速远去。

朱琏连忙跟上,急声询问:“我们去哪儿?”

“去南阳!”

伴随着话音,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密林里。

…………

天亮之前,他们再次返回了南阳城外。

赵不凡找来一块薄薄的石板,让朱琏以九阴指力把袁朗率兵前来偷袭的事情刻了上去,然后把石板给扔到城头便不再多管,径自找到一块隐蔽的巨石歇息下来。

几个时辰过后,若有若无的喊杀声传入耳中,惊醒了赵不凡和朱琏。

两人赶紧起来,匆匆赶到南阳城门,顿时见到激烈的厮杀。

袁朗率领的兵马有一半被困在东城门内,有一半被堵在东城门外,头上是密集的箭雨和滚石檑木,城外还有两支朝廷兵马从左右夹击,显然是遭到了埋伏,伤亡极其惨重,把护城河里的水都给染红了。

喊杀声,惨叫声,战鼓声,震耳欲聋……

“真惨!”

远远看去,朱琏心有不忍,无声地叹了口气。

赵不凡倒是习以为常,漫不经心地找了颗树,跳上去躺在树冠里,平静地注视着那边的战场。

“打仗可不就是这样,但这比起北疆战场的残酷可是差远了,辽国人与金国人才是真的可怕,动辄屠城灭村,把人头堆成小山都是常事,你又不是没见过。”

朱琏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跳到他身边坐下来,笑着说:“你就这么看着,如果袁朗没有突出重围怎么办?”

赵不凡悠闲地说:“如果他能活着被俘,亦或者突出重围,那我就给他一条出路。”

“如果死了呢?”

“既然他选择当匪寇,自然要付出代价,死了就是他的命。”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树冠里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多时辰,远处的战场也渐渐进入尾声,王庆军全面溃败,六千余人死伤大半,只有少数人四散奔逃。

浑身浴血的袁朗也突出重围,但却遭到朝廷兵将追杀,到最后已是孤身一人亡命逃窜。

如此跑出好几十里,袁朗眼见摆脱了朝廷的追兵,这才逐渐放慢脚步,晃眼间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口干舌燥的他立刻跑了过去,迅速把兵器放到一边,撕扯着脱掉残破的战甲,蹲下身子捧起溪水狼吞虎咽。

半晌,他似乎喝够了,捧着水洗了把脸,逐渐冷静下来,跌坐到地上长声一叹。

“为什么朝廷会知道我偷袭南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茫然不解的他抬头看着天空,粗犷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如今我惨败而归,麾下弟兄也死伤殆尽,李懹那个蠢人也不知会怎么处置我。”

自言自语着说到这里,他深吸口气,抓起兵器正要起身赶路,没想左前方却突然传来充满磁性的嗓音。

“我觉得你最好别回去了,没什么前途,你自己带起来的弟兄都没了,眼下这种局面回去又能怎样,谁还会分点兵马给你?”

“谁?”

袁朗惊怒交加,猛地寻着声音望去,却见左前方溪水边的石头上正坐着一男一女,看上去都很年轻。

“你们是谁?干你何事?”

这一男一女当然就是跟过来的赵不凡和朱琏,自从看到袁朗逃脱以后,他们一直都保持距离跟着,可说是亲眼目睹袁朗从突围逃至这里。

眼见袁朗神色紧张,粗犷的脸上满是凶煞之气,赵不凡悠悠摆手:“你别瞪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这打了败仗,折了本部几千兵马,回去自然没有好果子吃,而且你干嘛给王庆卖命?”

“你管不着!”

袁朗怒哼一声,心里也不想节外生枝,转身就走。

赵不凡纵身一跃,几个跨步就拦到他身前,面带笑容。

“你可走不了!”

“好快的轻功!”袁朗眼神一凝,浑身紧绷,整个人都陷入戒备状态:“你究竟是谁?你想怎么样?”

朱琏紧跟着轻飘飘地来到他旁边,淡淡笑道:“袁朗,投降吧!”

“放屁!”

袁朗也是被他们给激怒了,猛地挥起一双水墨钢挝,凶神恶煞地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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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8章 小王爷来了

四月初的骄阳已是有了灼热的温度,穰县城南二十里外的旷野中,绵延广阔的叛军大营正遭受猛烈的攻击,三支配合有序的朝廷官兵结成密集阵列,分成三个方向有序地冲击着营寨的防御。

前排的步兵身穿步人甲,左手拿着铁盾,右手握着战刀,正是精锐的重甲刀盾兵,他们身上穿的步人甲也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重、防护能力最强的重型战甲,若是隔得远了,连劲弩都穿不透。

这些重甲刀盾兵结成密集阵列,顶着王庆叛军的弓弩,迅速靠近营寨,而在他们身后则躲藏着更多的重甲长枪兵、重甲大刀兵,重甲弩手等各种各样的兵种,他们密密麻麻地挤成一团,彷如无懈可击的铁桶。

这也是大宋精锐兵马才有的配置,完全是依靠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堆积出来,根本不是王庆叛军可以拥有,不说每副战甲的造价,哪怕就是这些兵甲的日常维护费用都不是个小数目,需要大量工匠定期打磨,定期翻新,若是生了铁锈,穿在人的身上连走路都难。

何况打造一副战甲的工艺也是非常复杂,单是甲叶就有一百八百多块,有一块的尺寸不对,那就合不上去,耗时可谓很长,需要的工匠也很多,王庆这种反贼也就只有看着欣赏的份,根本不可能大量拥有。

赵不凡在北疆经营这么多年,利用手中权势想尽了办法,更有地方百姓和朝廷的鼎力支持,日日积累,如今才勉强把梁山军那三万多人给打造成这种标准,连水浒军都还没能完全配备,何况是王庆这样靠着山头起家的匪寇。

看着前方那些装备精良的朝廷精兵,李懹额头的汗水简直就像是雨水般落下,他不停地嘶吼着让弓弩手加快射击,可那一波波箭雨给朝廷兵马带来的伤害实在是太小。

很快,朝廷官兵再次冲到了营寨边缘,依靠着滚石檑木和拒马等防护设施,叛军总算是给朝廷兵马带来少许伤亡,双方也迅速进入白刃战,可惜双方兵甲的差距很大,武艺的差距也非常明显,朝廷一个精兵可以对抗两三个叛军,若不是有营寨这个地理优势,叛军根本就难以抵挡,着实给李懹带来巨大压力。

惊怒交加之中,他愤怒地看向身旁马勥,大声吼道:“这仅仅是刘仲武发起的第三波攻势,可你看看我们营寨的防御设施还有几处是完好?你们往常不是自夸智勇双全?怎么现在如此不堪?早前在外交战,你们就连战连败,现在退守营寨,你们还是没有办法?大王拿你们有什么用?”

马犟脸上隐隐闪现怒色,但却不敢吭声,李懹的伯父是李助,李助是王庆的丞相,地位摆在这里,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反倒是他的亲弟弟马劲性子更为刚烈,憋不住气,怒声回道:“你才是统帅,你怎么不想办法?你怎么不上阵杀敌?”

李懹瞬间怒瞪双眼:“大胆,你是我麾下将领,敢跟我顶嘴?”

马劲争锋相对:“你是怎么位列我们之上,难道心里没数?”

这话可算是说到李懹的软肋,眼睛里怒火熊熊,阴沉地盯着他。

马犟本就很忧心当前局势,眼见两人吵起来,忍不住看向马劲道:“行了,大敌当前,理该同仇敌忾击破朝廷兵马,大家落草为寇就为了图个逍遥快活,彼此都是兄弟,少说几句死不了人。”

“兄弟?”

马劲怒哼一声,气得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既然都是兄弟,为什么有亲疏远近之分?既然都是兄弟,为什么有上下尊卑之别?既然都是兄弟,为什么身居高位的就是那几个人?大家为什么不能平等相待?我们打死大活,究竟为了什么?兄弟情义早他娘的没有了,现在还比不过在房山的时候,那时候好歹大家各坐一把交椅,逍遥快活,各管各的,现在这跟朝廷有什么区别?我他娘的落什么草?我去边关从军不好?光宗耀祖不好?”

这话一出,马犟整个都愣住了,因为他也回答不上来。

为什么落草?不就是图个逍遥快活?不就是图个出路?不被欺压?

可现在这样跟朝廷有什么区别?

若是纯为打仗,帮朝廷打外敌不好?死了还是个英雄,落草为寇干什么?

当他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懹却是火冒三丈,简直是被马劲气炸了肺。

他是既得利益者,身居高位,自然指望着叛军势力越来越大,那样他的权势也会越来越高,最好把大宋都给推翻,那他说不定就是货真价实的枢密使,这也是他跟着王庆的最大动力。

马劲的质问简直就是对他心底深处的质疑,怎么不让他恼怒,若不是眼下还要依靠马家兄弟抵挡朝廷官兵,若不是正值用人之际,他恐怕直接会让人把马劲拖下去砍了。

看了看远处的朝廷官兵,李懹最终还是忍下了怒气,只是在心中暗暗痛骂。

兄弟?在房山的时候是兄弟,起兵了还有什么兄弟?

大王本就是个好色风流的人物,起兵一不为天下百姓,二不为忠君爱国,造反作乱摆明就是为了做皇帝,享尽荣华富贵,说白了大家都是为自己,你们自己没本事爬上去,在我面前扯兄弟情义,真是吃饱了撑得慌。

皇帝只有一个,这么多兄弟一起做皇帝?

枢密使只有一个,你们都跟我平起平坐了,岂不是满朝都是枢密使?傻吗?

…………

当李懹与马家兄弟各怀心事的时候,激烈的战场后方旷野之中,十几个方阵的朝廷将士正坐在地上歇息,他们被分为三个梯队,随时准备替换前方的攻城队伍,轮流对敌营发起冲击,而更后面的地方有个隆起的土坡。

这土坡的坡下是几部精锐的铁骑,坡上则树立着高高飘扬的中军大旗,十几个掌旗官整齐排列,五六个传令兵面色肃然,随时准备着向远处的将士传递新的命令。

在他们的前面,也就是土坡最顶部的地方有张小小的帅案,帅案后边有张太师椅,此时身为主将的刘仲武就坐在椅子上,目光时不时看向远处的战场,时不时又埋头在帅案上研究地图,谁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半个时辰后,他抬头看到远方的攻势有些凌乱,叛军再次挡住了一波攻势,这才面无表情地轻轻张嘴。

“传令,第二阵列撤退,第三阵列突进,撤换时按例以火石炮和投石机持续轰击十轮。”

没有人回应,但身后的掌旗官却迅速挥动令旗,传令兵也分出一人策马奔下土坡。

战场上的局势随之产生变化,休息许久的第三阵列迅速起身,带兵将领奔走呼喝,做着战前的最后调度,而更远方与叛军激烈厮杀的第二阵列将士却如同潮水般退下来,重甲刀盾兵组成厚实的屏障,掩护着所有人撤离。

一切又回到已经重复多次的攻势轮换之中,也正是这种有序的进攻节奏,朝廷兵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一次次给叛军带来巨大的伤亡和压力。

刘仲武这时候也始终盯着战场,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深深的知道,攻势轮换的时候最为重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抓住破绽突袭,甚至引起大军混乱,即便前边只是不足为惧的叛军,不是西夏或辽国的精兵,但他仍然不会有丝毫懈怠,因为过去的太多次战斗让他有过血的教训。

直到他亲眼看见第三阵列的士卒顺利进入白刃战,压制到敌方营寨,这才又把目光放到帅案上的地图。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刘仲武的亲卫统领从山坡下快速跑来,神色异常焦急。

多年相伴的熟悉让刘仲武即便没去看,也感觉到亲卫统领的急迫,当下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亲卫统领急速奔到近前,躬身行礼:“回禀将军,后方有一男一女压着个叛军将领走来,哨骑询问过后,他亮明了身份,按哨骑所说,他是小王爷。”

刘仲武瞬间转过头去:“小王爷?哪个小王爷?怎么会到这里来?”

亲卫统领回道:“陛下新收的义子赵不凡,哨骑说他有御史中丞和开封府的印鉴,应该不会有假。”

“赵王?”

刘仲武大为惊讶,难以置信地说:“这才听说他铲除童贯不久,京城又乱不可言,他怎么有时间来邓州?”

说着他也不等亲卫统领回话,急急吩咐道:“快,速速请过来。”

“尊令!”

亲卫统领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刘仲武惊疑不定地闷了会儿,很快调整好心绪,安静等待。

不多会儿,赵不凡和朱琏大步走上土坡,待看清浑身战甲的刘仲武,赵不凡立刻大笑着道:“刘将军,多日不见,风采真是更甚往昔,可是打了胜仗?”

刘仲武微笑着站到帅案旁边,躬身行礼:“末将参见小王爷,参见朱王妃!”

“免礼,免礼!”

赵不凡摆摆手,大咧咧地走到近前,没急着跟刘仲武多说,反而看向远处的阵列和战场,等仔仔细细地把整个局势都看个清楚明白,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刘将军,你这可是细火慢熬,活生生要把叛军给熬死,稳当倒是稳当,唯独就是慢了些。”

刘仲武眼睛一亮,心知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人,也没什么好隐瞒,径自笑道:“回小王爷的话,末将这是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别的方法虽然快,但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赵不凡连忙摆手:“诶,我就是随便聊两句,没有监督的意思,现在你是主帅,怎么打可不关我的事。”

这般洒脱倒是让刘仲武乐了,不再多说战事。

“小王爷怎么会来这邓州,而且还找到战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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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9章 寂静的小镇

“我来找你求救!”

赵不凡微微笑着,说的仿佛是件很轻松的事。

刘仲武懵了,迟疑着问:“有人追杀小王爷?”

赵不凡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被追杀,是我岳父被很多江湖人士追杀!”

“朱大人?”

刘仲武脸色一变,急声询问:“朱大人不是出使大理?怎会被江湖人士追杀?”

赵不凡也不多耽搁时间,很快就把朱伯材当前遇到的情况给他说了。

刘仲武得知前因后果,没有二话,当即就点派两千铁骑火速赶往博望镇,这件事于公于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还是个顺水人情,他自然不会拒绝。

赵不凡也放下心来,转而把捉到袁朗的事告诉了刘仲武,若有深意地笑说:“刘将军,早前我在北疆的时候,曾带起两支精兵,一支是梁山军,一支是水浒军,如今梁山军已成大宋的劲旅,但水浒军却仍旧缺兵少将,虽说眼下我已经卸任,可那终究是我多年的心血,心里始终牵挂,所以很想促成水浒军的全面成型,如今也希望刘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算是为大宋增添一支新的精锐兵马,以御外敌。”

虽说刘仲武很少卷入朝堂的权利争夺,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北疆的情况他很了解,更知道梁山军和水浒这两支兵马是赵不凡的嫡系,所以他很明白赵不凡的意思,皱眉权衡许久,这才迟疑着说:“小王爷心系国家,末将本该竭力支持,只不知小王爷究竟需要末将做些什么,若是力所能及,末将自不会推脱,若是力有不逮,也还望小王爷见谅。”

刘仲武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显然是担心被拖到权利争斗中,但又不愿意轻易得罪人,所以也没有把话给说死。

赵不凡自然看出他的想法,为了安他的心,立刻便摆手笑道:“你放心,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关系,我只是希望刘将军在战局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招降王庆军中值得培养的猛将,并且能让一些给水浒军。”

“只是这样?”刘仲武愕然,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简单的事。

赵不凡笑着点头:“我都说了只为打造一支精兵,难道刘将军还不信?北疆的水浒军缺乏猛将,抵抗辽国会很吃力,这些叛军将领若是投诚,今后就让他们从军打辽国,既算是为他们自己赎罪,也约束起来为大宋护卫边疆,免得再生祸乱,何乐而不为?”

刘仲武深深地看着他,很快露出笑容。

“小王爷一心为国事操劳,末将又怎敢不从,定然尽力而为。”

赵不凡笑着摆摆手:“不过我们先说好,奸猾狡诈的不要,胆小怕事的不要,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将功赎罪。”

刘仲武大笑出声,爽朗接道:“不适合的人,末将也不敢推荐给小王爷。”

“那好,这件事就有劳你费心,还有我来的时候抓到袁朗,他有勇有谋,好好约束培养必是一员良将,我很是喜欢,你可得设法把他招降了。”

刘仲武略显犹豫:“小王爷,这袁朗不是我亲手抓住,我不知道他的弱点,可不太好办。”

“这……”

赵不凡想了想,很快接道:“王庆这伙叛贼最大的弱点是没有明确的旗帜,没有明确的共同理念,全靠几分兄弟情义和对荣华富贵的憧憬才聚集起来,求的就是逍遥快活和快意恩仇,但眼下已经起兵,那逍遥快活和快意恩仇就不可能了,必然有尊卑上下和组织纪律,勉强维系他们的就是兄弟情义和荣华富贵。

论起荣华富贵,跟着朝廷抵御外敌可是比当匪寇来得好,这点他们也没有优势,所以唯独剩下兄弟情义,这袁朗不肯低头应该也是为这个,但在我看来,不能交心,没有相同目标或是相似信仰的兄弟情义就不可能长久,纵然少数人互相有恩情,但不可能这么多人全都有恩情,所以要让袁朗降,那就把王庆宣扬的兄弟情给直接摆上台面。

你就直接公开对王庆叛军喊话,让他用襄州换袁朗,若是换,那我们轻而易举得襄州,把袁朗放了就是,若是不换,那他的兄弟情就立不足脚,多有几次自然就被瓦解,依我看来王庆不可能为了一个所谓兄弟而不顾自己,等袁朗慢慢寒了心,自然会降。

总之方法不只这一个,只要让叛贼的本质暴露出来,让叛军将领意识到王庆说白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盗匪,渴望的就是安身立命,追求的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和黄袍加身就行了,单是靠兄弟情就敢起兵作乱,那不是扯淡吗?他们靠什么聚集起来,我们就打掉他聚集起来的理由,王庆不过是纯粹的草寇而已,本就成不了大事!”

这一席话说得刘仲武眼中精光闪烁,眼睛直直地盯着赵不凡,当话音落下,他更是瞬间大笑出声。

“小王爷这番话按兵家的说法,那就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可是把平定王庆的策略都给说了,着实让末将深感惭愧,自统兵平叛以来,末将醉心于筹谋战局,只想着该怎么打好每一战,倒是落于下乘。”

赵不凡淡淡一笑:“刘将军过谦了。”

事实上他本就有提醒刘仲武的意思,眼下见对方已经领会,自然不再多话。

“刘将军,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逗留,只望将军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别的人我现在不清楚,有合适的将军便留意着,但我现在确定想要的人除去这个袁朗,还有个叫杜壆的人,那人我曾见过,勇猛耿直,若是能招降来为国镇卫边疆,着实是一员良将,只是那人是王庆的心腹,将军招降他恐怕要麻烦些,可在前面所说的基础上,等他对王庆寒心的时候,捉住他给予厚待,用恩义感化他,必降!”

刘仲武含笑点头:“末将心里已有盘算。”

“好,那我先走一步,告辞!”

“小王爷一路小心!”

赵不凡没有拖沓,转身带着朱琏快步离开,但没走上几步,他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去望着刘仲武笑道:“那个……刘将军,我觉得李懹退守营寨肯定是被打怕了,士气也低落,不如分支兵马装作进攻乾德县城,直接去断他的退路,迫使他出兵回救,实则在半途找个适合的地方一把火给烧了就是,何必打得这么麻烦。”

“嗯?”刘仲武怔住。

赵不凡对着他笑了笑,再没多话,径自带着朱琏走远。

好半天后,刘仲武猛地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赵不凡远去的背影,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若赵不凡不是圣上的义子,若他的身世不是一个误会,若他是真的二皇子赵柽,那该有多好……”

…………

赵不凡可不知道刘仲武心里的想法,离开战场过后,他和朱琏径自南下,经过乾德县城,再次来到襄州地界。

比起年初过来的时候,如今的襄州已经看不到太多难民,但却是人迹罕至,走上百里都看不到几个人,有些村落几乎整个都是空的,良田荒芜,房屋残破,奸臣和叛贼已经把这个曾经繁荣的大州摧残得支离破碎。

这天,他们来到武当山脉东南山脚下的南河镇。

从那低矮的城墙和错落有致的房屋,赵不凡能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荣,可惜现在却已经是一片萧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全是灰尘和碎屑,两旁的商铺几乎是全都紧闭,偶尔看到几个行人也是形色匆匆,各自快速奔走,即便是初夏的阳光也没法让这个地方热起来,冷清得让人发寒。

说得不好听一点,若是在街道这头放个屁,那么完全可以在街道另一头听得清清楚楚。

赵不凡和朱琏在小城里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大门半遮半掩的客栈。

赵不凡走上前去拉着门环敲了敲。

“有人在吗?”

很快,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而充满警惕的声音:“这里没人!”

“……”

自诩睿智的赵不凡竟然一时觉得无言以对。

旁边的朱琏扑哧笑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普通百姓,想借您这宝地歇歇脚,弄些东西吃!您放心,我们是好人,会付给您三倍的价钱!”

里边的人似乎心动了,很快走过来拉开房门。

入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面颊显得有些消瘦,仔细打量片刻,见赵不凡和朱琏不像是恶人的样子,这才露出些许笑容,引着他们走了进去,还顺道把门也给锁上。

屋子里还有个慈祥的老妇人,此时热情地端着水壶和粗碗走了过来。

“坐,随便坐,先喝口水解解渴!”

“谢了!”赵不凡点点头,坐到桌子旁边,细细打量这个小小的客栈,笑着问说:“店家,这里就你们二老在经营吗?”

“不是,往日里都是我儿子和儿媳在打理,生意好着呢!”

老妇人自豪地说着,提着水壶迅速给碗里斟满水,这才又愁容满面地说:“不过自从童贯那狗贼来剿匪过后,日子就难过了,眼下王庆那货强寇占据了我们襄州,四处搜刮,哪还有什么生意,我们老两口也不过是熬着过日子罢了。”

朱琏好奇地问说:“那您儿子和儿媳呢?怎么没看到?”

老妇人叹道:“早就走了!这南河镇年轻力壮的人都走了,早在饥荒来临,王庆还没打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协同离开,眼下这镇子里就剩下些老人和少数不肯离开的人,整日关门闭户,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那你们腿脚也还利索,为什么不一起走呢?”朱琏再问。

老妇人笑道:“我们都活了一大把年纪,背井离乡还怎么生存,孩子们逃难已经是不容易,若是再多我们两个,那一大家子人谁都活不了,孩子他爹便把他们撵走了,只有我们两个留下来。”

这时那老者也端着几个烧饼和一块卤肉走了过来,轻轻放到桌上。

“两位只能将就着吃,眼下粮食紧缺,我们也真没什么东西了!”

看着这对淳朴的老夫妻,赵不凡心里无奈地叹口气,眼下王庆没有剿灭,这里的局面就不可能改变,他纵然同情,但也做不了什么,当下便抓起一个烧饼啃食着问道:“老人家,那你们以前可曾听说过万花楼?”

老两口瞬间脸色大变,吓得“蹬蹬蹬”连退数步,躲到柜台旁边,惊恐地望着赵不凡和朱琏。

老妇人道:“你们是万花楼的大人?”

赵不凡笑着摇头:“不,不是,你们不用惊慌,我们就是听说过这个地方,怎么了?万花楼很可怕吗?”

这话让老两口松了口气,想着万花楼的大人不可能这么和颜悦色,那老者才沙哑地道:“你们可别胡乱打听,这万花楼的大人可厉害得紧,听说还有朝廷背景,地方官府都不怎么管!”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万花楼的呢?”朱琏好奇道。

老妇人胆战心惊地说:“以前万花楼的大人们经常到镇子里来,只要不得罪他们,也不会主动欺压大家,但我们南河镇以前最富有的李员外不知怎么惹到了他们,第二天就被灭门了,着实可怕得紧,而且凡是见过他们那个魔窟的人,没有谁能活着。”

赵不凡眼神一凛:“魔窟?什么魔窟?”

老妇人神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道:“魔窟就是万花楼的宫殿,据说全是由人骨头搭建,外人若是要进去,那就必须要闯九重地狱才行。”

“胡说!少信那些骗人的玩意儿。”老者瞪了她一眼,满脸憧憬地接过话道:“魔窟确实是万花楼的宫殿,但不是什么人骨头搭建,反而是个极乐之地,美女成群,酒池肉林,据说进去了就再也不想出来,宁愿死在里边,如同入魔了一样,所以称之为魔窟。”

看着他那模样,老妇人突然就恼怒起来:“死老头,你就是想去是不是?”

“我哪里想去了?”

“我看你就是自己心里想,所以老是说那里是极乐之地。”

“那里确实是极乐之地,死去的张老哥以前亲口给我说的,他以前进山采药救过一个万花楼的大人,那大人就给他说过,魔窟不是人骨头搭建,是极乐之地,再说周边村镇好多人都知道。”

“你这死老鬼,说这话的人都是些浪荡人,你跟着起什么哄?”

“我说的是事实!”

“……”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得不可开交……

第0240章 重合的信息

客栈的老夫妇对于万花楼魔窟争执不休,渐渐上升到彼此的感情层面,话题越扯越远,到最后已是家长里短,不知说到哪年的事上去了。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面对两老的拌嘴,赵不凡选择无视,径自与朱琏吃着东西,他可是知道这种吵架是越劝越来劲,反不如任由两老去吵个够,等他们吵得没劲,自然就不吵了,而从他们吵架时透露的只言片语,赵不凡也对万花楼所谓的魔窟了解不少。

显然在以南河镇为中心的大片地区,万花楼的名声很大,他们并没有过度隐匿行藏,或者说是由于活动太频繁而没法隐匿行藏,从而导致很多人都知道万花楼的存在,但又都不具体,全是些坊间传言。

静静听了许久,直到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赵不凡和朱琏便告辞离开,找了间客房歇息下来。

进到屋子里,朱琏关上房门,坐在床边有些发愁。

“不凡,我们该怎么入手查万花楼?这南河镇现在冷清得连条狗都看不到,我们可怎么查?”

“是有点不好办。”

赵不凡笑了笑,坐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径自喝了下去,眼神里渐渐闪烁起精光:“虽说不好办,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老夫妇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还是透露出很多讯息。”

“讯息?什么讯息,我怎么没听到?难道你还相信全是人骨头搭建?”

朱琏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眨了眨,显得很茫然。

赵不凡莞尔一笑:“谁让你去听这个,你得找传言里边重合的信息。”

“重合的信息?”

“不错!”赵不凡下颌轻点,似笑非笑地说:“依靠目前的传言,我们显然没办法找到万花楼的具体位置,但传言中却有几个重合的信息,首先就是万花楼魔窟应该就是万花楼总堂,这点毋庸置疑,而且魔窟的面积很大,里面的人应该是非常多,甚至万花楼的人频繁出现在南河镇及周边地域。”

朱琏翻了个白眼,显得尤其娇美。“这些信息拿来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

赵不凡瞳孔微张,眼神凌厉地接道:“人多意味着他们需要的物资非常庞大,万花楼的人也是人,他们藏在大山里总是要吃喝玩乐,那就必须有稳定的供给渠道,这也从侧面证明他们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在南河镇及其周边地区,也就是说这里以前是他们与外界交易物资的地方。”

朱琏有些明白了,神色渐渐凝重:“你的意思是,眼下南河镇及周边地区都因为王庆叛乱而荒凉,商贸断绝,所以他们必定会寻找新的物资来源,我们沿着这条线索去找,便能顺藤摸瓜,挖出他们的所在地?”

“对咯!”赵不凡抿嘴轻笑,接过话道:“不仅是这样,我们还可以把目标放得更小一些,既然万花楼魔窟的物资需求那么大,而且又隐藏在深山,运输就肯定不是很方便,那么他们难道会零散地向百姓收购?”

朱琏摇头:“肯定不会,必然会培养几个固定的商贾,由他们作为中间人代为采购。”

赵不凡继续道:“那么这些商贾也是人,他们做了事,付出了风险和劳力,必然也要为自己谋划,所以他们肯定要赚钱,也就是说他们会很快富起来,那么你觉得在有万花楼这个庞大势力的支撑下,再加上他们自己额外经营的那些掩人耳目的生意,那他们会成为什么人?”

朱琏彻底明白过来,脸上露出笑容:“他们会富甲一方。”

“说得不错,所以我们就找大富人家,而且不是普通的大富人家,要找周边最富有的那批人,特别是神秘低调的人就更是不能放过……而且你记得早前楼下老两口说的那个被灭门的员外吗?”

“记得!”朱琏点头。

赵不凡接道:“我从老两口后来的争吵中听出这人曾经是南河镇的首富,而早前老两口又说他是因为得罪万花楼而被灭门,但具体什么原因却没人知道,所以我觉得这个员外很可能就是万花楼曾经的接头人之一,或许是出于内部矛盾,所以才被灭门。”

听到这里,朱琏心里也渐渐升起许多想法,轻声笑道:“那么万花楼的传言之所以扩散,说不定就是从这些外面的接头人口中泄露出只言片语,然后才被百姓越传越邪乎,而且万花楼魔窟既然很大,又位于湿气较重的深山,那么当初修建的时候工匠必然不少,平日里也需要定时请人修缮,所以肯定也有些工匠知道里边的情况,总不可能全都被灭口,若是他们动辄杀几千上万人,谁还能压得住,朝廷不还早就闹翻天了,我们能不能也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赵不凡迅速摇头:“要在深山里打地基修殿堂,若非几百年的慢慢积累,那需要的工匠少说过万,确实不可能全都灭口,但那些工匠也不会是周边的人,毕竟万花楼也会考虑到保密问题,所以应该是从四面八方请工匠过来,待修筑完成后又让他们立刻就走,那些工匠修完就拿钱走人,现在找他们就犹如大海捞针。”

“这倒也是!”朱琏想了想,接着问道:“那我们就还是寻着物资这条线索去找?”

赵不凡笑着站起身来,徐徐走到床边,似乎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精神,直接就躺了上去:“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算了,早点歇息吧!”

朱琏顿时瞪起双眼:“你能不能把鞋先脱了再睡,这么多泥看不到吗?”

赵不凡困得不行,有气无力地回说:“这出门在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睡几个时辰就走了,还脱什么鞋?”

“……”

朱琏的斥责声中,赵不凡很快进入了梦乡。

几个时辰后,入夜时分,赵不凡和朱琏起床梳洗,让客栈的老夫妇又弄了些东西填饱肚子,便直接给了他们二两黄金。

虽说眼下黄金白银还不如食物重要,但只要老两口能熬到王庆叛贼被平定,官府能重新运转,那么他们完全可以靠着这点资本重新把家给立起来。

老两口也是千恩万谢,乐呵呵地送他们离开,当他们问起周边豪门富户的情况,两人更是知无不言,还给他们画了一张潦草的地图,把周边乡镇的位置描绘下来,让他们不至于瞎找。

赵不凡自然很是高兴,眼下荒无人烟,路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找地方不是一般的难,稍不注意就会迷路,如今有了个大概的方向和位置,自然会轻松许多。

此后,根据老两口提供的信息,赵不凡和朱琏迅速展开了调查。

他们从南河镇的地方豪富人家开始,沿着武当山脉往西北方向一路行去,为了节省时间,这次他们也管不了太多,基本都是强行潜伏进去,抓到人就开始逼问这家人的情况。

眼下这些豪门大宅几乎都已经没人了,举家远逃到异地它乡辟祸,通常就只留几个忠心的老仆看家,打算等着战乱过后再回来,所以倒是省了赵不凡很多工夫,既然家里没人了,那现在就不可能继续给万花楼供应物资,也就不必花太多时间挨个调查。

如此整整找了十余天,两人一无所获。

第十二天的时候,他们来到均州境内的十晏镇,距离王庆叛军的都城武当县也不过就百多里路程。

或许正是因为这里临近叛军的都城,王庆又打算长期立足,所以没有在这些地方搜刮,反而效仿官府进行治理,从而使得这里的生存环境远远好过襄州,谈不上繁荣,但也算是井然有序。

赵不凡和朱琏沿着武当山脉走过那么多乡镇,也唯有这里看上去一切正常。

这让他们心里升起警惕。

商贸正常进行,那就意味着它也具备给万花楼提供物资的条件。

两人把整个镇子逛了一圈,很快便在城西市集附近寻了个客栈住下。

吃东西的时候,他们也借机向店家打听了本镇的豪富,结果迅速锁定三个目标。

其中两个是本地世袭几代的大庄主,而最后一个则是近几年来靠商贸起家的周员外,而这个周员外又尤其引起赵不凡的重视。

万花楼既然是杨戬培植的爪牙,那也就是在杨戬得势以后才兴盛起来,尽管他们有可能会找原本就富有的人作为交易人,但这种世袭几代的富户未必愿意冒风险,甚至于关系错综复杂,不容易掌控,所以反而不如培养一个人起来,牢牢控制在手里。

第0241章 失踪的女子

周员外的家并不难找,作为十晏镇最富有的三个人之一,他的宅院也是十晏镇面积最大的建筑,位于镇子的西南角,装饰得富丽堂皇,别说镇子里的人,即便在周边县城里也很是知名。

赵不凡和朱琏在客栈歇息了几个时辰,深夜子时便悄悄来到周府门外。

为了不惊动府里的家丁和护卫,两人都非常小心,提起轻功从偏门处轻手轻脚地跳了进去。

“咦?护卫呢?百姓不是说周府的守备很森严吗?”朱琏竭力压住自己的声音,语气充满疑惑。

赵不凡也有些奇怪,按理说每道门后都应该有护卫值夜看守才对,哪想这跳进来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细细打量一番,突然发现偏门附近的地上有几道凌乱的拖痕,而且还有几点猩红的东西。

他蹲下身子,借着灯笼的光亮细细查看:“琏儿,你过来看看这几滴东西是什么,怎么觉得像是血?”

朱琏以前跟着朱伯材在皇城司里厮混,懂的东西可是不少,略微打量,立刻点头:“这确实是血,而且这些拖痕很像是人被拖走的时候,双脚在地上拉出来的痕迹。”

赵不凡双目一凛,径自寻着这痕迹往院子西南边走了几步,来到花园旁边,却见痕迹消失,当下想都不想便拨开茂密的花草。

刹那间,两个死人出现在眼中,直挺挺地躺着,双目圆瞪,嘴角溢血,看不出死于什么原因,只是手里都握着刀,穿着打扮很像是家丁护院。

赵不凡的眼色渐渐凝重:“这两个莫非就是在这偏门值夜的护卫?”

“有可能!”朱琏凑了过来,蹲下身子在两人身上摸索许久,渐渐流露出些许惊讶。“两人都是一招毙命,死于非常强劲的拳法,外表没什么伤口,实则五脏六腑都被震碎,而且杀人者的内力很浑厚,是个少有的高手。”

赵不凡瞬间脸色一变:“难道又是灭口?”

他以前也真是被鬼卒的作风给弄得有些神经紧张,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旁边的朱琏顿时压低声音笑说:“怎么可能,我们两人来这里的事谁都不知道,万花楼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这倒也是!”

赵不凡想了想,感觉朱琏说得没错,但心里又总是有些不踏实,当下也不多说,迅速在府邸里搜寻起来。

两人连续穿梭了好几个院落,结果发现一切都很正常,很多屋子里都隐约传来熟睡的鼾声,不像是被屠戮的样子,这可就更是让赵不凡疑惑了,连忙朝着主人居住的内院赶去。

没想刚刚潜伏到通往内院的拱门外边,两道黑影突地从里边窜出来,速度非常快,展现出不错的轻功,而且都是黑衣蒙面,根本看不到样貌,其中一人左手拿着把刀,右手搂着个陷入昏睡的人,而另一人却是空手。

这两个黑衣人似乎也被他和朱琏给吓到,虽然没发出声响,但身体的应激反应却非常明显,眼睛里隐隐有些错愕的意味,但仅仅是几个眨眼后,空手的黑影人便一声不吭地直接挥拳打了过来。

此时赵不凡已经确定,这个用拳头的黑衣人应该就是杀了偏门护卫的凶手,见他拳劲犹如雷霆,武功极高,心里也是不敢大意,迅速催动太祖长拳迎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激烈交手十几招。

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赵不凡武功强得离谱,略有些惊慌地发出一声低喝:“你先走!我没见过把太祖长拳打得这么可怕的人,他练的是完本的太祖长拳。”

“你自己小心,我尽快赶来接应你!”

拿着刀的黑衣人迅速回了一句,搂着那个昏睡的人飞身奔逃。

朱琏急忙跟了上去:“哪里跑,放下人,说清楚你的来历!”

瞥眼间到朱琏追着跑远,赵不凡顾不得跟眼前的人缠斗,利用自身内力修为更强的优势,强行把对方震退,提起轻功就跟着朱琏跑去。

“好强的内力!”拳法极端厉害的黑衣人连退七八步稳住身形,眼神惊疑不定,担心同伴会被赵不凡给追上,当下也是紧跟着飞奔。

几人这片刻间的争斗可是闹出不小的响动,尽管彼此都在竭力压制声响,不希望惊醒周府的人,但还是被周府里边武功较好的护卫给发现了,迅速赶了过来,看到几个武功极高的人追逐着往宅院外面跑,发出焦急的震吼声。

霎时间,整个周府都沸腾了,值夜的护卫也好,家丁护院也好,纷纷拿着刀剑棍棒蜂拥聚拢。

可惜他们已经来不及了,两个黑衣人与赵不凡彼此追逐,迅速就离开了周府。

拿刀的黑衣人搂着个陷入昏睡的人跑在最前,朱琏紧追着他,赵不凡又跟在朱琏后边,而赤手空拳的黑衣人则慌张地跑在最后,可说是一个追一个,谁都没有放弃的意思,即便是追到街上,仍旧还在飞速狂奔。

好在眼下已是夜深人静,镇子里冷清得看不到一个人,不然若是看到四个武功这么高的人彼此追逐,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骚动。

很快,四人追出了镇子,来到外面的旷野,拿刀的黑衣人虽说轻功也非常好,但他搂着一个人,终究是影响了速度。眼看着就要被朱琏给追上,他突地停住脚步,顺手把那个昏迷的人扔到一边,回身就是一刀。

这一刀势大力沉,刀气凝而不散,看上去不那么华丽,但却让人隐约感觉到无形的霸气。

朱琏俏脸上闪过一抹凝重,高速纵跃间突地横向飘移,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轻轻避过可怕的刀气,白皙的双手凝聚起九阴真气,晶莹得像是白玉那般,带起浓烈的刺耳尖啸,直直抓向黑衣人的脖子。

“好生厉害的爪功!”

黑衣人闷吼出声,身形快速闪动,刀锋急转,意欲逼退朱琏,拉开彼此的距离。

朱琏哪会给他机会,见招拆招,死死缠了上去。

爪功是以近身肉搏为主,远比刀法的攻击距离更近,所以只有靠近敌人才更占优势。

一时间,两人腾挪纵跃,各自寻找着击败对手的机会,尽管一次正面交手也没有,但却是更加凶险,若是黑衣人被朱琏抓住,那少不了就是骨断筋折,若是朱琏被刀气碰上,那也自不用说。

急速赶至的赵不凡看到黑衣人的刀法霸道绝伦,绝对是顶尖高手,心中担心朱琏因为打斗经验不足而吃亏,猛地爆吼一声:“琏儿退开!”

伴随着话音,他急速催动九转金阳真气,降龙十八掌带着龙啸声,狂猛出手。

至阳至刚,威猛无匹,避无可避!

这就是练至大成的降龙十八掌,没有太多花哨,直接了当。

“砰!”

黑衣人强行收刀,用刀面硬挡他这一击,当场就被狂暴的掌力震得气血翻腾,身形暴退两丈,旋身落地,口中惊呼道:“降龙十八掌?”

那个赤手空拳的黑衣人刚好赶到,神色急变,紧跟着大喊:“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我家庄主的降龙十八掌?”

刹那间,赵不凡心中一惊,紧跟着打向刀客的一招亢龙有悔赶紧往空中偏移,凌空翻滚四五圈才收回自己狂猛的掌力:“你们是聚贤庄的人?”

“阁下是?”赤手空拳的黑衣人急问。

赵不凡轻轻落地,微笑点头:“赵不凡!”

“赵庄主?”

两人黑衣人都愣住了。

他们细细打量片刻,突然齐齐撤掉脸上的黑布,大笑出声。

“属下丑牛堂堂主成正,拜见大庄主!”

“属下寅虎堂堂主谢无锋,拜见大庄主!”

旁边的朱琏莫名其妙,转头看看拿着刀的谢无锋,然后又回头看看赤手空拳的成正,俏脸上满是疑惑:“不凡,这是怎么回事?”

赵不凡微笑着介绍道:“聚贤庄现在由十二生肖堂组成,成堂主擅长混元霹雳手,掌管丑牛堂,谢堂主擅长天刀八式,掌管寅虎堂,都是自己人,只是彼此都很繁忙,今日才是首次相见!”

朱琏瞬间喜笑颜开,高兴地望着谢无锋。

“谢堂主,你的武功好厉害,险些让我吃了大亏!”

谢无锋深感汗颜,摇头叹道:“庄主夫人这话可是有些折煞属下了,你那爪功神出鬼没,我这天刀八式还没练到家,很难伤你。庄主的降龙十八掌就更是恐怖,我看整个聚贤庄恐怕也就只有燕五的夺命十三剑能跟庄主较量一番,但恐怕也不是对手。”

赵不凡微笑摇头:“我打不过燕五,至少现在还打不过。”

“庄主已经跟他打过?怎么也没听他说过?”谢无锋疑惑。

“他恐怕是顾忌我的颜面。”赵不凡也没觉得打输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实事求是地说:“论内力修为,他不如我,但他的第十三剑我破不了,除非我能在刚极转柔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把降龙十八掌练到刚柔并济的境界,亦或者内力修为再度大幅提高,强行以力破巧,不然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我必输无疑。”

这种坦诚让成正和谢无锋目光闪动,脸上露出笑意。

成正调侃着说:“燕五的夺命十三剑在单打独斗中确实厉害,但在战场上可是打不过庄主,他那套剑法极度耗费精神和内力,若是在战场上用,刺不了几剑就连站都站不稳,而用别的剑术,他应该不是庄主的对手。”

赵不凡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问说:“对了,早前曾听说二位坐镇聚贤庄,怎么到这均州来了?”

提起这个,成正和谢无锋脸上都闪过怒色,不经意间瞥了旁边仍旧昏迷的那人一眼,成正才又接道:“近来洛阳酉鸡堂的绸缎坊扩建完成,准备浓重开张,便借用属下和无锋麾下的一对同胞姐妹去表演歌舞助兴。这姐妹两人容貌极美,擅长歌舞,经常被各堂邀请去参加庆典,此次自然也是赶到洛阳帮忙。

没想庆典过后,两人在回程途中却被劫走,负责护送的弟兄也死了十几个,只逃脱几个回来报信,我和无锋得知始末,火速南下堵截,辗转之下追到那群人的踪迹,一路追着来到这十晏镇,没想却跟丢了,而我们在经过这两天的调查后发现,这个十晏镇的周员外就在暗中抢掠貌美多才的女子,也不知道他是抢去干什么,所以今晚才把他悄悄捉了出来。”

听到这番话,赵不凡的目光渐渐移向那个昏睡在地上的人,眼神渐渐转厉。

“他就是周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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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2章 万丈深渊

周员外很快被谢无锋弄醒过来,他缓缓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右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却是黑暗的密林和四个完全不认识的男女。

他瞬间就愣住了。

当他反应过来,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救命!!救命啊!!绑架!!有人绑架!!”

“别嚎了,这荒郊野外,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赵不凡淡淡地说了一句,似笑非笑地走到周员外身前,蹲下身子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你自己犯了什么事,心里应该清楚,是要我们帮你说,还是你自己坦诚点,争取少受些苦?”

“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绑我?如果你们是为财,什么都好商量,何必这么做?”周员外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双手撑着身子连连往后边挪动,似乎离得远一些让他更有安全感。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你秘密抢掠良家女子是为什么?”

周员外脸色巨变:“没有,我是正当生意人,从没做过那种事,你们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成正冷哼一声,愤怒喝问:“你家地牢里那三个绑着的美丽女人是从哪儿来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不说,恰好我会几招断筋手,你想试试?”

周员外脸色阴晴不定:“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让赵不凡失去了耐心,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成堂主,这人不识时务,让他学会抓紧时间,我们没工夫跟他慢慢耽搁!”

“好!”成正应声走到近前,闪电般出手。

“咔嚓,咔嚓!”

伴随着骨断筋折的脆响,周员外发出凄厉的惨嚎。

断筋手是种非常可怕的手法,中招的人痛入骨髓,浑身抽搐,哪怕是很多意志极为坚定的武人都很难扛得住,何况是这个周员外,片刻之间就已经是涕泪横流,口出白沫。

“我说,我说!!”

“这不就对了?何必呢?”成正迅速收招,冷冷地看着他。

周员外痛苦地深吸几口气,颤声道:“那些女子都是抢掠来卖给青楼妓院,几位大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成正怒急:“那你半月前捉到的同胞姐妹在哪儿?”

“半月前?同胞姐妹?”周员外眼露茫然,疑惑道:“我从没有抓过什么同胞姐妹。”

“哼!死鸭子还嘴硬!”成正气极反笑:“好,既然你到现在还敢跟我狡辩,还想再尝尝断筋手的滋味,那就让你尝个够!”

“别,别,别!!大英雄,我是真没有抓过啊!!”

周员外惊恐哀求,若不是成正和谢无锋早前已经做过极多调查,确认就是他做的,恐怕还真是要被他这模样给骗过去,竟然还打着虚虚实实,避重就轻的主意,着实非常狡猾。

片刻之间,他的惨嚎声便再度响起。

“我说,我都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

成正暂时停手,冷冷地盯着他。

周员外哭丧着脸,精神意识极度萎靡,似乎认清了情况,虚弱地道:“他们已经被送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

成正和谢无锋满脸愕然。

成正率先回过神来,急声问说:“可是江湖上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万花楼?”

“正是!”周员外无奈点头。

赵不凡想了想,插话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

“我原本就是个赌棍,欠下大笔赌债,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万花楼的大人,他们扶持我起来,利用我作为掩护,为他们购买各种必须的物资,本是合作的关系,但近年来万花楼的大人们越来越贪图享受,不愿意再辛苦奔波,便逐渐逼我去做抢人的勾当,若是我不做,他们就要杀我,我为求自保,这才帮他们卖命。”

“万花楼的位置在哪里?”赵不凡再问。

“武当山脉里边,要走几十里山路。”

“现在就带我们去!”赵不凡果断把瘫成烂泥的周员外提起来,拎着他就走。

周员外似乎被成正的断筋手折磨怕了,此后都很合作,带着赵不凡四人迅速进了山,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走了两个时辰,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山崖。

谢无锋瞬间大怒,直接把刀架在周员外的脖子上。

“这里是悬崖,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周员外连连摆手:“英雄息怒,你仔细看前边可是有一座铁索桥,只要走过这桥就到地方了!”

众人凝神细看,这才发现隐约间还真有一座铁索桥,只是天色太黑,所以隔远了无法看清。

走到近前,朱琏看着这座横贯万丈深渊的铁索桥,心中极为震撼:“不凡,你说这铁索桥是怎么修的?怎么可能横贯万丈深渊?这么粗的铁链怎么搭到两边的悬崖?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赵不凡被问得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谢无锋笑了起来,接过话道:“这还不简单,先准备好足够长的铁链,铁链的其中一头用长长的绳子绑住,然后用弩箭把绳子的另一头射到对面的悬崖上,由那边的人抓住绳子绑到石盘上,转动石盘把铁链拉过去就行了,等着铁索被钉稳当,慢慢铺上木板,逐步加固就好。”

旁边的成正也笑着接道:“除去无锋说的办法以外,有些机关术也可以办得到,只是这种铁索桥走起来有些摇晃,承载的重量也有限,所以走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最好不要一次走太多人。”

周员外摇摇头:“各位英雄不用担心,这座铁索桥有十九根铁链加固,我们往日里运输重物都是从这里经过,根本不会有事,而且会定期派人检查索桥两端是否有松动。”

“那就你先上,我们跟着!”成正干脆地说道。

周员外也不迟疑,率先就踏上索桥,仿似极有信心。

众人目视着他走到桥中央,赵不凡深吸口气,凝重道:“大家都运起轻功,尽量让步法变轻,这里终究是万花楼的地盘,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众人点点头,成正最先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朱琏紧随其后走在中央,赵不凡则护在朱琏后边,最后上桥的是谢无锋,四人步伐轻快,显然都在尽量提运轻功。

远处的周员外见他们如此小心谨慎,异常烦躁地抱怨:“都说了没事,你们还不信?”

突然,他脚下一沉。

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悬崖突然传来剧烈的金铁撞击声,几道黑影正迅速用巨斧破坏着铁索。

“不要!!!”

周员外发出惊恐的喊叫。

成正神色大变,反应极其迅速:“快往回跑!!快!!”

霎时间,谢无锋最先掉转身去,全力催动轻功往悬崖上退回。

赵不凡、朱琏和成正也不敢有片刻迟疑,飞速狂奔。

可惜他们这时候已经走到索桥中央,退回去明显需要一点时间,而对方并没有给这个机会。

伴随着连续不断的“铛!铛!”声,粗大的铁链接二连三地崩断。

几个眨眼的工夫,铁索桥应声断裂,周员外距离对面的悬崖更近,本是想快速冲上去,没想却慢了一步,脚下一空,整个跌落万丈深渊。

“啊!!!!”

凄厉的尖叫声震动山间,回音激荡。

“快抓住铁索!!”

赵不凡震吼出声,左手瞬间抓住粗大的铁链,右手死死拽住朱琏抱到怀里。

朱琏虽然惊慌,但也顺势抱住铁索。

此外谢无锋和成正也都是高手,反应同样非常快,全在第一时间死死抓住铁索。

下一刻,断裂的铁链在惯性力道下疯狂甩动,那巨大的力量差点让赵不凡都难以握住,若非朱琏聪明地用双手逮住铁链,两人彼此拉扯,形同合抱着铁索,说不定当场就要被甩下万丈深渊。

铁索快速下坠,连带着赵不凡和朱琏也是往峭壁上撞去,那呼啸的劲风刮得赵不凡脸颊生疼。

他不敢有半点分神,死死盯着峭壁,眼见即将撞上的时候,他突地卷起腹部,抬起双腿弯曲成弓形,用脚底与峭壁发生撞击。

霎时间,一股巨力从脚上传来,瞬间就让他的身体失控,背部紧跟着狠狠撞到峭壁上,幸好他是先用脚底做了缓冲,不然恐怕是要活活撞死。

朱琏被他揽在怀里,只是撞在他身上,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却是吓坏了,苍白着脸发不出声音来。

剧烈的疼痛让赵不凡冷汗直流,他不顾一切地死死抓住铁索,甚至连指节都拽得发青,好在铁链的剧烈摆动持续时间不长,渐渐摇晃得没有那么厉害。

惊魂未定的朱琏这时才能分出精神,焦急地看向他:“没事吧!”

“没事!!”赵不凡应了一句,转头看看下方的成正,又抬头看看上方的谢无锋,急声询问:“谢堂主、成堂主,你们可还好?”

“还行!”

“我没事!”

两人的声音先后传来,尽管明显有些后怕的感觉,但终究是还活着。

赵不凡松了口气,急声道:“大家缓过劲来就抓着铁链往上爬,赶紧上去。”

说着他便看向怀里的朱琏,喘着粗气喊道:“你先爬上去,我跟着你,注意安全!”

“嗯!”朱琏很理智,应了一声,抱着铁索迅速往悬崖上攀登。

因为赵不凡和她都在同一根铁索上,同时上爬会由于力量不一致而使得铁索剧烈晃动,所以赵不凡没有着急,等着朱琏安全登上悬崖才开始慢慢向上攀登。

爬至悬崖边,先一步上来的朱琏和谢无锋立刻就把他拽了上去。

不久,成正也安全攀登上来。

精疲力竭的四人瘫坐在地,剧烈地喘着粗气。

隔了片刻,心绪渐渐平复的成正忍不住怒气,大声爆粗:“他娘的,今天真是把我给吓惨了,从今往后,老子这辈子都不再走铁索桥!”

“这与铁索桥有什么关系,摆明了是万花楼的人故意砍断索桥,早晚要跟他们算个总账。”谢无锋杀气腾腾,显然这会儿也是气得不轻。

这话让赵不凡想起了落下万丈深渊的周员外,迅速打量起周边的环境,皱眉道:“现在周员外已经死了,我们必须把这个位置记下来,以这里为参照,尽快登上对面的高山,找到万花楼的位置再说,他们既然砍断索桥,那么上山的路肯定不止这一条。”

第0243章 黄泉桥

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地形地势极度复杂,而且视线受阻,尤其难以辨别方位。

赵不凡、朱琏、成正和谢无锋四人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走下那个悬崖,绕来绕去,直转到傍晚也没找到悬崖对面那座山在哪儿,如果不是沿途做了记号,朱琏身上又带着罗盘,恐怕还得迷失在大山里。

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众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也是疲惫不堪,赵不凡果断停止寻找,沿着记号走回来时的小路,打算先返回十晏镇歇息下来再说。

深夜时分,他们回到了早前落脚的客栈,值夜的伙计为他们弄了些熟肉和酒,众人饱饱吃上一顿,赵不凡和朱琏就有些熬不住了,回到屋里倒头就睡,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从睡梦中醒来。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两人简单收拾一番,迅速下到客栈大堂,却看到成正和谢无锋已经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吃东西,当下就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们从哪里入手?”

赵不凡大咧咧地坐到桌子旁边,问话的同时,手已是拿起几块鲜美的牛肉放入嘴中。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成正的精神明显也已经恢复,笑着回说:“属下和无锋刚才正商量这事儿,确实有些收获。”

“你说说看!”赵不凡来了兴致。

成正顿了一下,用食指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刻画起来。

“庄主且看,这个圆圈就是十晏镇,我们昨天返回的时候用罗盘辨别了方向,已经知道昨天那处悬崖就位于镇子的西南方,但属下清楚记得,我们当时走的路却不是直接往西南走。”

赵不凡点点头:“对,以十晏镇为出发点,我们是先往南,然后往西,再往南,再往西,如此循环走了许久,最后又回头往东北方向走了不短的路程才去到那处悬崖。”

伴随着话音,成正已是用水在桌子上把路线画出来,若有若无地笑道:“那庄主现在看看这草图。”

朱琏凑过头来一看,顿时惊道:“我们绕了个圈子?”

成正笑道:“庄主夫人说的不错,从这草图上看来,不管我们昨天走的路是多么蜿蜒盘绕,但我们的大方向终究是先不断往西南方向走,然后又转道往东北才到那处悬崖,着实绕了个大圈子,也就是说那个悬崖和铁索桥的实际位置应该就位于十晏镇的南方,可能偏东,也可能偏西,但直线距离肯定不会离十晏镇太远。”

赵不凡有些明白了:“成堂主的意思是先把大致范围划出来,然后向本地人打听?”

“属下暂时只想到这个办法!”成正点头笑道。

赵不凡想了想,没有再多说,顺手便招呼客栈的伙计过来,微笑着问说:“店家,你可知道这十晏镇南方的山里有哪些险峻的奇景,我们几个想去看看。”

客栈伙计躬身赔笑,诧异地问说:“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几位客官竟然还有心情去看风景?”

“正因为世道乱,所以才要趁着现在还活着,赶紧多看看,死了就什么都看不了。”说着赵不凡便拿出一两碎银子,轻轻放到桌上。

“若是说的好,这银子给你。”

客栈伙计瞬间两眼放光,哪还管那许多闲事,兴高采烈地回说:“客官,我们十晏镇虽说距离武当山主峰比较远,但南边的山里也不乏秀美景致,比如……”

随着客栈伙计滔滔不绝的讲述,赵不凡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都与他想知道的无关,很快便出声打断:“店家,那你知不知道一处万丈深渊,上面还横跨着一座铁索桥?”

“客官是要打听黄泉桥?”客栈伙计瞬间面露愕然。

赵不凡心中一紧。

“你知道?”

“那是当然,本地人没有不知道的。”客栈伙计深吸口气,满脸神秘地看看四周,突然压下身来急道:“客官,小的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这黄泉桥,但那个地方可是去不得。”

“为什么?”朱琏疑惑追问。

客栈伙计脸上略带些惊恐,低声回说:“那是一道鬼桥,连接黄云峰和水泉峰,十几年前突然出现,根本不知道是谁修建的,起初是被猎户发现,结果这些猎户很快就失踪在山里,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后来有些胆大的百姓也不信邪,非要去探个明白,结果无一例外的失踪,即便当年的知州大人亲自来调查,同样也神秘失踪。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走那道桥,偶尔有人去了也从没有回来,大家都传言说那座桥是通往地狱的鬼桥,凡人根本就不能走,后来百姓去云水峰上的云水观找阴阳天师收鬼,没想阴阳天师几度做法也敌不过,只是确认那里充斥着鬼气,让大家不要过去就好。”

“云水观?”赵不凡念叨一句,疑惑问说:“这个云水观是怎么回事?云水峰又在哪里?”

客栈伙计笑道:“云水峰就在水泉峰旁边,而云水观则在云水峰山顶,距离黄泉桥不算很远,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里边的道长经常出来给周边乡里人治病去灾,救人于危难,很是灵验,所以香火极为旺盛,好些人不远千里也跑来祈福,直到近来王庆叛……嗯,王庆大王占据均州,这才逐渐冷清下来,不过周边百姓还是经常去。”

这话打消了赵不凡的疑虑,心里暗暗思量。

这云水观若是有百年历史,那就跟万花楼扯不上什么关系,那时候连杨戬都还没出世,哪里来的万花楼,至于黄泉桥是鬼桥的事,显然不太可信,周员外经常从那里秘密送物资到万花楼,若是鬼桥他还不早死八百回了,那么这座桥很可能就是万花楼修缮,而且伪装成恶鬼肆意杀人,营造恐怖氛围,让那里成为他们专用的通道。

想到这里,他很快又抬起头来看着客栈伙计,接着问说:“那你可知道去黄泉桥有几条路?”

“客官还是要去?真不想活了?”客栈伙计显得极其惊讶。

旁边的谢无锋顿时蹬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让你说你就说,什么活不活,我们不但能活,而且活得很好,鬼桥有什么可怕,我觉得这世道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奸臣叛贼,鬼能跟他们比?鬼能害多少人?他们害多少人?”

“……”

客栈伙计无言以对。

闷了半晌,他才叹气道:“几位客官说的话真是有学问,肯定不是寻常人,那小的也就不多劝,这通往黄泉桥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往西南走,登上黄云峰顶的悬崖绝壁就是黄泉桥的西边。第二条则是走云水峰,经过云水观往西,登上水泉峰就能到黄泉桥的东边,不过小的没敢去过,具体怎么走也不清楚,只知道个大概,但走云水峰这边应该会近得多。”

赵不凡与众人对视一眼,笑着对客栈伙计摆摆手:“行了,这银子你拿去吧!”

“多谢客官!如果还有什么吩咐,您再叫我便是!”

客栈伙计眉开眼笑,拿着银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赵不凡沉凝半晌,很快说道:“看来我们昨天到的那处悬崖应该就是黄云峰,也就是黄泉桥的西边,而万花楼的位置是在黄泉桥东边,也就是水泉峰,眼下黄泉桥断了,那就只能走云水峰过去,我们赶紧吃完东西,再带些干肉在身上,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找到万花楼。”

众人齐齐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多时便准备妥当,起行前往云水峰。

今天他们走的这条路倒是比昨天要好很多,沿途都铺着石梯,连青苔都很少,显然是经常有人上山去云水观祈福,倒也印证了云水观香火旺盛的说法。

几人武功高,步伐沉稳有力,速度自然也是很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云水峰顶的道观。

鎏金的大门,红漆的院墙,层次分明的殿宇楼阁,再加上弥漫的云雾,真是让这富丽堂皇的道观充满仙气,彷如坐落在云端的仙宫,着实是隐居修道的好地方。

赵不凡走到大门外,看到有个正在扫地的小道士,便笑着走到近前:“小师傅,你可知道去往水泉峰的路该怎么走?”

“水泉峰?”

小道士大惊失色,诧异地打量几人一番。

“几位不是本地人吧?”

赵不凡微笑点头:“不是,我们云游四方,途径山下的十晏镇,听说水泉峰山势险峻出奇,因而打算去瞻仰一番。”

小道士连连摇头:“那里可去不得,有妖邪作祟,天师都没办法,太危险了!”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修道之人,不怕妖邪!”赵不凡顺口回说。

小道士有些惊疑不定:“看几位的穿着打扮,不太像是修道之人?”

赵不凡在朝廷摸爬滚打这么久,若是连小道士都说不过,那也真是白混了,几乎是毫不迟疑就故作高深地笑道:“衣物不过都是皮囊,道存于心,术存于法,修心、修身、修道何曾说过要修皮囊?”

小道士若有所悟,慌忙行了个道礼,恭敬道:“福生无量天尊,想不到几位竟然是得道高人,既然如此,那小道也就不多劝说,你们若是要去水泉峰捉妖,一则可绕着道观外边的小路往西走,不多时便可看到一颗百年老松,旁边自有小路可去水泉峰,二则可以从我们道观穿过去后山,也能去往水泉峰,几位得道高人若是要进观歇一脚,小道这就去请师傅们出来迎接。”

赵不凡跟着还个道礼,似模似样:“不用劳烦道友,贫道此行主要是想去水泉峰看看,稍后若有机缘,再来拜会各位道友!”

“那几位师傅万望小心!”

一番客套,赵不凡辞别小道士,绕着云水观外边的小路迅速赶往水泉峰……

第0244章 看不到的石门

水泉峰与云水峰的高度近乎相同,但水泉峰的地势明显要更为险峻,三面都是绝壁,唯独有一面与云水峰相连,全然就是一座傲然挺立在云间的孤峰。

赵不凡和朱琏等人沿着小路西行,没用太长时间便登上水泉峰。

本以为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道路会崎岖难行,甚至是根本就没有明确的道路,可事实恰恰相反,这水泉峰的顶部不但有路,而且还是宽敞的盘山石路。

这当然不是人工修建,至少赵不凡等人就找不到修筑的痕迹,无论怎么看都是天然形成,整个山峰顶部整整一圈都是这种山石形成的廊道,或者也可以说成是露台。

一行人看得“啧啧”称奇,绕着露台南半部走上半圈,很快就来到水泉峰西边。

断裂的铁索桥,看不透的万丈深渊,深渊对面山峰上那个熟悉的悬崖……

这一切让成正露出了笑容。

“大庄主,看来我们找对了!”

“是啊!找对了!”赵不凡似笑非笑,眺望着远方的云雾,悠悠问说:“问题是万花楼呢?”

谢无锋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成正:“对!万花楼呢?”

“我怎么知道!”成正双眼微睁,显然是被两人给问懵了,闷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莫不然万花楼的进出口在这水泉峰的北半边?”

“那就走一遍再说!”

赵不凡接过话来,沿着这个自然形成的山石廊道,率先往山峰的另一面走去,众人紧紧跟着,无不是小心翼翼,仔细观察。

可没想这么绕了半圈,他们竟然又回到早前走过来时的小路,而沿着这条小路回去就等于回云水峰。

几人顿住脚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成正沉凝许久,忍不住开口问说:“会不会万花楼根本就不在水泉峰,周员外前天晚上带我们过来走黄泉桥,根本就只是想通过黄泉桥来杀我们?”

“不可能,他被你们捉走的时候陷入昏迷,怎么联系万花楼的人来断桥?周员外怎么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赵不凡摆摆手,思考着接道:“周员外一定是带我们去找万花楼,他很清楚没有抵达目的地的后果,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在找到万花楼以后,而不是在那座桥上,不然他前天晚上过桥的时候一定不是那种表现,黄泉桥下面可是万丈深渊,你我这种顶尖高手都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哪儿来的胆子?”

旁边的朱琏秀眉紧皱,双手无意识地挽着垂到胸前的黑发:“这话说的对,周员外根本没办法与万花楼沟通,他就不敢在黄泉桥乱来,而万花楼应该是在得知周员外被绑走以后,担心周员外会招出万花楼所在,从而守在桥边等着断桥,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那会不会万花楼根本就不在水泉峰,走这里只是路过?”谢无锋突然插话。

成正立刻摇头:“应该不是,这水泉峰只能通往云水峰,必经云水道观,与其绕道这么远走黄泉桥,他们不如直接走云水峰?反正始终都要经过云水观,何必绕这么远?”

“云水观?”

突然间,四人眼睛近乎同时一亮,彼此对望一眼。

成正惊愕出声:“难道是……”

谢无锋点点头:“我觉得十有八九就在云水观,这是唯一说得通的道理,他们之所以绕这么远的路,很可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从这里悄悄通往云水观,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朱琏似乎想到什么,皱眉接道:“如果是在云水观,那周员外为什么带我们绕那么远?从他的语气和神态来看,他明显知道万花楼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何不直接到云水观?何况云水观有上百年的历史,万花楼的存在哪儿来这么久?最重要的一点,云水观若是要交易必须的物资,直接添置不就行了?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香火旺盛的道观添购物资谁会怀疑?”

“说的有道理!”赵不凡点头接话:“云水观香火旺盛,常年有四面八方的百姓来参拜祈福,可说是人多嘴杂,万花楼怎么保证半点风声都不泄露?道观里那么多道士和外来的清修客,怎么进行秘密活动?如果说那些道士就是万花楼的杀手,一个两个或许还可以,可几百号人每天就坐着修道?陪着别人讲道说法?”

众人沉寂下来,明显是认可了赵不凡的看法,重新梳理脑中的线索。

突然,成正眼睛一亮,转身看向身后那陡峭的山壁。

“你们说万花楼会不会就在这山壁里边?”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

朱琏眼带喜色,急声道:“这水泉峰的山顶有很多巨石,结构稳固,完全可以把山体掏空一部分,造出洞穴似的巨大宫殿,这样一来就形同于有了天然的屏障,再以东边的云水观作为遮掩,同时制造闹鬼的传闻,独占西边黄泉桥,可谓天衣无缝。”

赵不凡疑问:“那进出口呢?进出口在哪里?我们绕着这山峰整整一圈,根本没有大门,他们难道会穿墙术?”

“穿墙术或许没有,但机关术完全可以做到。”成正面带笑容,等着赵不凡的目光看向他,这才又笑着指向陡峭的山体石壁:“属下小时候曾经跟随家父见到过隐居世外的鲁班门传人,亲眼见到过一种依靠机关术制造的大型石门,当石门合上的时候,完全就是普通的石壁,而只要拨弄机关,石门便可打开,这种机关术打造的石穴甚至还能做到自然通风,外面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赵不凡略有些惊讶,轻轻走到石壁旁边摸了摸,然后又敲了敲,最后却是苦笑着回过头来:“这可就麻烦了,我们谁都不懂机关术,怎么办?谁看得出大门在哪儿?”

后边的谢无锋和成正彼此对望片刻,成正迟疑着道:“聚贤庄十二个堂的堂主中,只有辰龙堂的堂主白千里,巳蛇堂的堂主展忠良,午马堂的堂主诸葛云三人懂机关术,尤其以诸葛云极为擅长。”

赵不凡瞥他一眼。

“我早前听白千里说过,辰龙堂在广州,巳蛇堂在泉州,午马堂在海州,成堂主的意思是我们去哪里比较合适?”

这番略带着调侃的话让成正显得有些尴尬,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这要是跑一趟,时日可不短。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朱琏突然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有谁会机关术,而且近在眼前。”

赵不凡愕然地望了过去。

“琏儿还会机关术,我怎么不知道?”

“谁跟你说我会了,我要是会的话,还不早就把大门给你找出来?”

朱琏娇美地翻了个白眼,摇头道:“刘仲武父子就通晓风水和阴阳,擅长机关术,那刘仲武在行军的时候都还要卜卦,说是能避祸就福,连带着刘锜那家伙也会,在我跟你定亲之前,刘锜有段时间老在我面前显摆。”

赵不凡听出些味道来,诧异道:“刘锜那小子以前喜欢过你?”

“你这是心里不舒服吗?”朱琏羞涩地笑问。

“这都哪……”

赵不凡实际上是想说这都哪年的事了,谁还管那么多,可话到嘴边就意识到不妥,惹到女人可是麻烦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迅速严肃地道:“很不爽,回去就打算收拾他!”

果不其然,朱琏一听这话,顿时就喜滋滋地笑了起来,上前挽着他的手道:“好啦!小时候的事,有必要吗?”

“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儿暂时先放放!”

赵不凡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迅速把话题给扯开:“算了!不说这个,我们先去找刘仲武,把万花楼找到再说!”

“你现在找他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抛开大军来帮你?”朱琏疑问道。

“那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自从那天分别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月,刘仲武如果是还在邓州磨磨蹭蹭,没有击破王庆的主力,我都怀疑他是不想这么快回京,有意拖延时间,以他的本事哪里会这么慢?”

赵不凡说着,心里也没想太多,迅速向着通往云水峰的小路走去……

返程的时候,他还特意进云水观去走了一趟,没有惊动那些道长,只是犹如普通烧香祈福的人那般闲逛,可无论怎么看,那些道士也是普通寻常的修道人,步伐不急不躁,扫地的扫地,打坐的打坐,各忙各的,跟杀手这个词全然联系不起来。

若说一两个装得像也就罢了,但如果说这道观里的上百道士全都装得天衣无缝,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如果每个杀手都能平心静气地修道,日日粗茶淡饭,陪着烧香祈福的百姓专研道学,那还怎么当杀手。

这一切也让众人彻底排除了对云水观的疑虑,径自下了山。

回到十晏镇的时候,天色已是傍晚,赵不凡带着众人去到客栈,吩咐客栈伙计弄了些酒肉过来,饱饱吃上一顿,便准备上楼去客房歇息。

这个接待他们的伙计便是早前指出云水峰的那个伙计,当时还从赵不凡这儿得了一两赏钱,此刻他送众人上楼倒也是毕恭毕敬,等来到客栈门前,伙计笑着拿出钥匙,赵不凡伸手去接,没想突然觉得手里除了钥匙之外,还被塞了团东西。

赵不凡有片刻的愕然。

客栈伙计什么都没说,如同对待普通客人那样赔笑着应付几句,转身就走。

赵不凡心里非常疑惑,没急着查看,而是悄悄将纸团捏在手里,等着把隔壁两间客房的钥匙分给成正和谢无锋,他便径自打开房门,带着朱琏走进了屋内。

目视着房门被朱琏关上,他摊开手,轻轻展开这张捏成褶皱的纸团。

朱琏回过头来,看到他神秘兮兮的样子,顿时压低声音问说:“你捏团纸在手里做什么?”

“不知道,客栈伙计给我的!”

赵不凡轻轻回了一句,恰好也把纸团张开,刹那间脸色巨变。

“糟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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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5章 泄露

“出事?出什么事?”

朱琏缓缓从房门处走过来,眼神充满疑惑。

赵不凡脸色阴晴不定,迅速把纸条竖起来,把客栈伙计写的内容直接展示给她看。

虽然那字写得很难看,彷如鬼画符一般,可还是能够辨认,上面写着:赵不凡大人,王庆与李助在午时来了客栈,不知为什么确定您就是赵不凡大人,早已在镇子里做好埋伏,打算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来杀您,小人知道您是大宋少有的好官,希望您能活着……

朱琏看到这些信息,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差点就惊叫出声,但理智让她迅速平静下来,沉默地小跑着来到桌子边,压低声音问说:“为什么?王庆和李助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没理由啊?”

“这也是我现在疑惑的地方!”

赵不凡深吸口气,尽管知道四面八方都埋伏着王庆麾下的人,随时都可能陷入重围,但他却没有半点慌乱,冷静地闭上了眼睛:“琏儿,你觉得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不到。”朱琏摇摇头,忧心地说:“真要说我们的身份,唯有成正和谢无锋知道,会是他们吗?”

赵不凡仍旧沉默地闭着眼睛,右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朱琏,没有回答早前的疑问,转而问说:“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沿路可能在哪些地方泄露身份。”

朱琏摇摇头:“不太可能,自从离开南河镇以后,你我的面容都进行过简单的装扮,每天洗漱过后,我都在出门前亲自用易容术简单装饰过,哪怕别人拿着你的画像也不可能确认你的身份,连成正和谢无锋都没见过你真正的容貌,怎么会有别人认出来?”

“若是能看穿易容术的高手呢?”赵不凡追问。

朱琏没好气地道:“即便他能看穿你我用了易容术,但怎么可能分清易容前的面貌,那是不可能的事,成正和谢无锋就知道我们用了易容术,但他们绝对不可能看清你我卸掉妆容以后的样子。”

赵不凡再度陷入沉默,脑中快速回忆着过往的一切。

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这么说来,我们的身份要嘛是在离开南河镇以前就泄露,要嘛就是成正或者谢无锋泄露,对吗?”

“八九不离十!”朱琏点头接话:“如果是离开南河镇以前就泄露,那就意味着万花楼早就知道我们来了,怎么会容忍我们找到这里来,而且还抓住周员外,连续查探黄泉桥和他们的老巢?”

赵不凡问:“你的意思是,你心里极为怀疑成正和谢无锋?”

“对!”朱琏给予了肯定的答案,秀眉紧皱。“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即便我们找到了万花楼附近,可对方怎么知道我们是谁?谁给王庆报的信,他为什么又能肯定你就是赵不凡?”

“可这也无法说明成正和谢无锋背叛我!”赵不凡轻轻摇头,深吸口气接道:“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没有证据不能胡乱推测,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先设法逃离再说,我们等会儿突围的时候小心点就好。”

朱琏虽然是个绝美的女人,可比起折月芝来说,她更加理性,也懂得顾全大局,关键时候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赵不凡思考着道:“你去到门外喊店家多拿些酒来,就说我们今晚要痛饮一番,顺道把成正和谢无锋也叫进来。眼下这客栈里肯定埋伏着王庆的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们生疑,反而会等着我们喝得更醉才动手。”

“好!”

朱琏应了一声,果断起身走去打开房门,走到门外走廊大声呼唤伙计送酒上来,随后又敲开成正和谢无锋的房门,以喝酒的名义把两人都叫到了房中。

两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就走到桌子边坐下。

成正笑着问说:“庄主怎么有兴致喝酒?”

赵不凡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仔细查看两人的脸色,着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当下也是悠闲地笑道:“没什么原因,就是心里烦闷,突然想点酒来晚上好睡觉。”

谢无锋是个磊落汉子,话虽然不多,但性情耿直,当下便畅快地笑道:“好!属下也早就想陪庄主好好喝几杯,管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情明日愁。”

成正同样不疑有他,高兴地跟着两人闲扯。

不多会儿,客栈伙计抱着两坛酒走进了屋内,仍旧是早前报信的那个伙计,眼色明显有些惊慌,赵不凡笑着对他点点头,用眼神给予了对方暗示。

客栈伙计常年迎来送往,倒也是机灵,真还就明白了,知道他心里有底,放下酒坛子便神色如常地离开。

朱琏轻轻关上了房门。

成正和谢无锋随之端起酒坛子,摆好粗碗,正要倒酒,赵不凡却伸手挡在碗口,似笑非笑地说:“酒是不能喝了,这都是幌子,我的身份已经暴露,眼下四面八方都埋伏着王庆的人,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霎时间,成正和谢无锋脸色急变,浑身都绷紧了。

成正压低声音急问:“为什么会暴露,难道有人认识庄主?”

赵不凡看看两人的脸色,仍旧没发觉什么异常,便笑着接道:“现在探究这个没有意义,我们突围出去再说,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房梁爬上房顶,揭开瓦片,争取从房顶上离开,让王庆的兵马越晚发现越好。”

“好,那我去探路!”

谢无锋立刻站起身来,抬头打量片刻,提起轻功迅速沿着柱子攀上房梁顶部,轻手轻脚地揭开了瓦片,形成一个小小的洞。

月光很快从那里照射进来,直直地射到桌子上。

赵不凡和成正也适时大声吆喝,装出正在畅饮的模样,既是为了遮掩谢无锋拆瓦片时弄出的声响,也是为了麻痹潜伏在客栈里的王庆兵马。

当这个洞子足以供一个人出入,谢无锋瞬间闪身窜了出去,轻轻落到房顶,四处探望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便趴在洞口招手示意。

赵不凡很果断,径自道:“琏儿,上!”

朱琏应声而动,疾跑几步蹬踏着柱子,几个纵身就跟着跃了出去。

紧跟着,赵不凡和成正也先后窜上房顶。

如此站在高点,赵不凡细细打量四周,果真发现客栈周围的好些巷子里都有三五成群的人躲着。

朱琏看得很疑惑,低声问说:“奇怪,为什么他们不在我们进镇的时候就出手?”

“他们人手不足!”赵不凡回答地很肯定,眼睛仔细观察着四周,思考着接道:“若是要直接动手,那他们就难以确保我们不混入百姓之中,肯定要全方位封锁小镇,那么少说也要来上千人才能做到,而且误伤在所难免,他们还要分出力量镇压混乱的百姓,兵力少了拦不住我们,远不如伏杀的成功率高。”

成正点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感觉他们过来的人应该还是武功较好的精兵。”

“不管是不是精兵,我们往东边突,尽快离开,王庆的地盘不能再待了!”赵不凡做出决定,提起轻功急速纵跃,犹如黑夜里的幽灵,直接从房顶上往东边飞速逃离。

朱琏、成正和谢无锋也不慢,各展绝学,紧紧跟着他的身旁。

可惜无论他们的武功再好,终究不可能半点响动都没有,在那么多人的严密监视下,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的踪影,逐渐沉寂的小镇迅速爆发出震吼声。

“赵不凡跑了!!他们在房顶上!!”

“快!!他们往东边去了!!”

霎时间,埋伏在各处的叛军人马全都冒了出来,发出嘈杂的嘶喊,蜂拥追着房顶上的几道黑影,各处路口和街道负责堵截的人马也迅速聚拢。

当赵不凡看到镇东口的牌匾时,他们已经陷入重重围困。

这时候什么招数都没用,唯有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

性子刚烈的谢无锋抢先冲在最前,战刀左劈右砍,霸道的刀气呼啸乱舞,暴烈难当,负责开拓前路。

赤手空拳的赵不凡和朱琏则护在他的两侧,让他能全心往前,而成正走在最后,且战且退,牵制着后方越来越多的人马。

四人武功盖世,纵横无匹,彼此配合,真是让王庆麾下的叛军全然没有办法。

眼看着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们,人群中的王庆气得破口大骂:“赵不凡,你这狗杂种,当年在大名府就追着老子跑,后来又在于家庄险些坑死老子,今天不让你尝尝滋味,我王庆心里这口恶气难消。现在你狗日的还混了个小王爷来当,正好那刘仲武整天威胁老子,挑拨我麾下那么多兄弟倒戈,我也捉了你去威胁威胁他,看他怎么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纵然我王庆的日子不好过,也要你垫背!”

凌乱而破碎的嘶吼声传到赵不凡耳中,真是让他脸都青了,顺手夺过一杆铁枪,施展起自创的无名枪法,一时间在混战中威力大增,全然没有人挡得住他一招。

“王庆,你大势已去,不过是条疯狗,没资格跟我在这里叫嚣,凭你这点人马就想留住我,真是笑话,我倒是等着看你人头落地时候!”

王庆隐隐听到这蕴含着内力的喊声,气得七窍生烟,暴怒大喊:“李助,给我拦住赵不凡!”

伴随着话音,赵不凡的眼角突然瞥见一道剑光,金剑先生李助那迅疾的身影踩踏着众多叛军的肩膀,飞纵而来。

“赵不凡,当年一战还未分出胜负,不如今日就做个了断。”

“好,今天就让你断个清楚明白!”

赵不凡冷哼一声,右手握枪,左手直接就是一掌亢龙有悔打了过去,全力出手,刚猛绝伦。

“砰!”

剑光被掌力直接震散,锋利的宝剑剧烈弯曲。

李助的脸色巨变,充满了难以置信,眼看着赵不凡扔掉铁枪打出第二掌,他慌忙飞退,转身就跑。

旁边的成正看得大笑不止。

“好个无胆鼠辈,逃跑倒是很在行。”

第0246章 分飞燕

李助真是被惊着了,自他剑术大成以来,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对手,那恐怖的掌力让他打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闪身远离赵不凡过后,他迅速来到王庆身边。

此时王庆正因为他的避战而愤怒,眼看他跑回来,急声质问:“李丞相,你就这么杀敌?”

“大王息怒!”李助眼神变换不定,心有余悸地望着远处的赵不凡等人。“这赵不凡的武功今非昔比,比起当年高出太多,出手武力恐怕已经达到二品境界,微臣全力出手也不过就上三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身边还有混元霹雳手成正和天刀谢无锋,我们今天恐怕拦不住他们!”

王庆听得气急:“他是从娘胎里练的武功?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这么高的武功?”

李助无奈叹气:“若是有绝世功法或者奇遇,未必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赵不凡是我们现在的救命稻草,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王庆深深地望着李助,忧心忡忡地接道:“眼下北部战场已经被刘光世击破,南部战场被李永奇攻破,中路的纪山五虎和杜壆都投靠了刘仲武,朝廷大军眼下合兵一处,待修整几日,必定直接杀过来,你觉得段三娘那婆娘和段家人能挡得住?眼下只有挟制住赵不凡,我们才能设法脱身,来日找个偏远的地方再起炉灶。”

眼下的形势李助也是心知肚明,心中隐隐有些悔意。

原本他以为大宋腐朽败落,正是崛起的好时机,见到王庆有奸雄之姿,便打算扶持他起来,若是成功,那他李助也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可哪想大宋底蕴这么雄厚,单是刘仲武麾下的兵马就让他们束手无策。

他现在很后悔自己的贪心,不然以他的武功,安享小富贵还是轻而易举。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他不但是最早协助王庆聚众落草的人,更是起兵叛乱的推动者,刘仲武根本不给他投降的机会,所以后路已经断绝,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跟着王庆一条路走到黑。

此时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也是渐渐狠了下来,突地压低声音道:“大王,若是非要抓到赵不凡,那不如干脆用命来填,他们武功再高,总是有力竭的时候,大王先让眼下这些人马拖住赵不凡,属下现在就去前线调兵回来堵截,让他们插翅难逃。”

王庆惊疑不定:“前线兵马一动,刘仲武必定察觉,若是突然发起进攻怎么办?若是赵不凡没抓住,刘仲武又迅速打破我们最后一支兵马,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连逃回山里继续当匪寇都难!”

此时的李助仿佛思维活跃起来,急声道:“那干脆不如来个金蝉脱壳!”

“什么金蝉脱壳?”王庆疑问。

李助眼露寒光,狠声道:“我们让段家人带着兵马去追赵不凡,逼得刘仲武派出兵马四处营救,让他以为我们还在这均州,而我们实则带着少数精锐兵马和亲信弟兄秘密南逃。”

“南逃,往哪里逃?广南路?琼州?”

王庆面带苦涩,语气充斥着无奈:“这天下虽大,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去哪儿都是死路一条,只有重新找个险峻的山头潜伏下来,熬过眼下这关,方才能有生还的机会。”

李助摇摇头,眼中精光闪动。

“大王为什么不想得更远些,既然大宋容不下我们,那不如就直接离开大宋,另找地方栖身,这天下何其广阔,我就不信找不到立足的地方。”

“南逃离开大宋?大理?”王庆皱起眉头,权衡片刻才迟疑着说:“大理王段正严历来亲宋,我们即便设法逃了过去,还不是会遭到他们追杀,说不定还被押解回大宋,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怎么立足?”

“不,我们不去大理,我们可以再往南!”李助坚定地说。

“再往南?”

王庆是真的惊讶了,怔怔地看着李助。

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李助看他很犹豫,急声劝道:“大王,我们眼下已是穷途末路,不如放手一搏,直接去更南边的女王国或者吴哥国,率众投奔,我相信以我们的本事,肯定能谋得一席之地,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博得荣华富贵,虽说从此远离故土,但总比死了要好!”

王庆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似乎极为心动。

许久过后,他神色变幻,狠狠一咬牙,重重说道:“好!我们就按你说的办,先利用赵不凡来设局,拖住朝廷的大军,我们只带着少数精锐远赴海外,另谋出路。”

说着说着,他心里也是越加激动,阴沉着脸道:“那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办,越快越好!”

李助想了想。

“那段王后怎么办?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段家人肯定也就知道了,那就没人去拖住刘仲武。”

王庆闷头犹豫片刻,迟疑着说:“那不然直接把段三娘给骗过来,不告诉她实情便是,这婆娘虽然对别人心肠恶毒,但对我还是不错,当年也是她救我一命,我欠她些恩情。”

李助看着他半晌,沉声道:“大王,段王后也是心狠手辣的人,早年可是把她第一任夫君都直接给杀了,平日里可曾对谁手软过,即便她倾心于大王,现在也是大王的妻子,可她终究还是段家的人,等她以后知道我们设局害死段家,拿段家当了垫背的人,大王觉得她会怎么做?”

这番话说得王庆神色再度变幻,俊朗的脸上越来越狠厉。

片刻之后,他猛然狠下心肠,急声道:“你说的对,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选择,当年我如果不是为了逃避追杀,想着聚众上房山落脚,哪里会娶她这个又肥又丑的恶婆娘,虽然她对我还算是忠心,但我如今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各自听天由命便是!”

“好!既然大王下定决心,那我现在就去谋划!”

李助阴沉地回应一句,转身就走。

王庆目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突地眯着眼睛道:“速去速回!你我兄弟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没了我,你去海外也成不了事,我没了你,我也成不了事,只有我们两兄弟才是最可靠的,谁也不要负谁,这次南下海外若是立住了脚,我们就平起平坐。”

李助脚步一顿。

“大王不用多虑,我省得轻重,不然当年也不会倾力助你起事!”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提起轻功,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

…………

赵不凡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竟然会让王庆和李助找到时机,谋划起远逃海外的事来。

他与成正等人杀出重围过后,一路往东北边急行,意欲尽快离开王庆的地盘,没想叛军穷追不舍,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叛军从四面八方赶来,围追堵截,简直就跟疯了一样。

迫于无奈,赵不凡果断带着众人辗转往南,躲到武当山脉的群山之中,暂避其锋。

叛军的异动自然也引起了刘仲武的主意,诱捕几个叛军的探子后,从他们口中得知赵不凡身陷险境,当下顾不得再慢慢修整,火速挥军进击,一举攻破叛军残存的最后一支主力,斩杀扶持王庆起兵的段家兄弟。

此后他一面派遣刘光世四处追缴叛军余孽,一边也调遣兵马四处寻找赵不凡。

正带着人对赵不凡穷追不舍的段三娘听闻消息,慌不择路,急欲找到王庆商量逃亡的计划,可没想怎么也找不到,负责围剿赵不凡的数路兵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王庆究竟去了哪里,他们彼此都认为王庆在别路兵马,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人早就不在了。

段三娘以为王庆是在追击赵不凡的时候失手被杀,不知死在了哪里,可说是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她一生作恶多端,杀过好几任丈夫,跟着段家兄弟横行霸道,手段残忍,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但唯独爱极了王庆。

当初王庆逃难到房州,她不但收留王庆,还嫁给了他,伙同段家兄弟竭力扶持王庆,陪着他打下房山的基业,甚至发展到公开起兵叛乱,可说付出也是不少,自然是因为心里喜爱。

如今段家被刘仲武灭了,王庆也死了,段三娘自然是极为痛苦。

她在绝望中彷徨了大半天,心灰意冷,本打算一死了之,没想突然有个段家的心腹来报,告诉了她王庆阴谋设局,让段家吸引朝廷,实则秘密率领少数心腹南逃的事。

这个报信的人原来是段老太公,也就是段三娘他爹安插在王庆身边的人,更是段家的远亲。

段家人本就是心肠歹毒的恶徒,疑心自然很重,对王庆也不是完全没有防范,所以早在王庆崛起之初就在他身边的亲信中安插着人手,只是王庆不知道而已。

此番王庆带着心腹南逃,这个报信人也在其中,原本不知道王庆要干什么,等他知道的时候,王庆已经南逃很远,他是段家的远亲,跟段家才是一条心,自然急欲回来报信。

起初由于王庆看得紧,他也没机会,直到王庆渐渐逃得远了,这才慢慢放松警惕,从而让他寻到机会脱身,赶着回来报信。

此刻段三娘从他口中得知一切,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仇恨,死志彻底消散。

“王庆!!老娘瞎了眼,看上你这狼心狗肺的贱人!!今生不抓住你抽筋扒皮,老娘难雪心头之恨!!”

她在山林中发出恶毒的誓言,再不去管什么赵不凡,纠集起段家的心腹,翻山越岭,更名换姓,追着王庆亡命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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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7章 李世辅

段三娘带着心腹南逃,追击赵不凡的几路叛军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再加上相继得知主力兵败的消息,顷刻间作鸟兽散,各自逃命去了。

躲在山里的赵不凡一行察觉到这种异动,赶紧抓了几个逃亡的叛军盘问,从而得知当前局势,当下再无顾虑,大摇大摆地走出大山,徐徐赶往武当县,途中还遇到了带兵追击叛军的刘光世。

这刘光世不仅打仗厉害,本身也很会做人,即便有军令在身,仍旧是陪着赵不凡客套了许久,还主动借出几匹马给他们赶路,一口一个小王爷,喊得忒是甜腻。

赵不凡与刘家父子的关系都不错,自然没有客气,骑着借来的马很快就来到武当县城外的朝廷大营。

因为赵不凡身上有御史台和开封府的印鉴,所以很轻松就进了大营,得到兵士禀报的刘仲武更是亲自走来迎接,陪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面貌威严的中年战将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一番客套过后,赵不凡一边跟随刘仲武去往大帐,一边好奇地问说:“刘将军,不知这两位如何称呼?”

刘仲武没有回答,只是面带微笑地看了看那员中年战将。

这员战将气质不凡,浑身都有种铁血气息,显然是久经沙场,从眼神中明白了刘仲武的意思,立刻便笑着拱手:“回小王爷的话,末将李永奇,旁边这不成器的小子是末将的儿子李世辅,今年十三岁,尚且没有从军,只是跟着我在军营里厮混。”

说着他便转头看向李世辅,肃然道:“还不快拜见王爷和王妃?”

李世辅似乎对赵不凡充满了兴趣,从早前就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偷偷看他,此时听到父亲的话,更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子李世辅,拜见赵王,拜见赵王妃!”

“不用多礼!”朱琏含笑点头,尽管此刻粗布麻衣,但举手投足间却是很有贵气。

赵不凡也是笑着摆摆手,顿住脚步仔细打量这个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在军营的孩子。

如果不是刘永奇刚才介绍,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只有十三岁,因为他身体高大强壮,全然就跟十七八岁的壮实男子没什么区别,而且相貌俊朗,剑眉星目,或许比不上刘锜,但将来也必定是个英气逼人的美男子。

旁边的刘仲武见他对父子二人很有兴趣,笑着接话道:“李永奇跟随末将南征北战多年,战功赫赫,是个忠勇正直的猛将,而李世辅这小子年纪虽小,但武艺已是不错,多加磨炼,以后恐怕还要胜过他父亲,唯独就是太过于痴迷练武,性子有些犟。”

赵不凡笑了,伸手拍拍李世辅结实的胳膊,深深地看着他。

“好好跟着你父亲历练,武功好是个优势,但也不要太过痴迷,要想做你父亲这样的领军大将,那就要多学多看,打仗终究还是要用脑子来打,你一个人能杀多少敌人?你要多读书,多学兵法战阵,让你的脑子也变得厉害,那样你才能让身边的每个人都跟你杀的敌人一样多,那才是真的厉害,明白吗?”

李世辅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点点头:“嗯!我以后尽量多抽时间读兵法!”

旁边的刘永奇显得很高兴,接过话道:“你平日里总是不信为父的话,眼下你崇拜的小王爷亲自给你讲道理,你总该信了?行了,你想见小王爷也见了,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小王爷与刘将军还有要事要说!”

李世辅很懂事地没有纠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心情大好地转身离开。

赵不凡也是打从心里喜欢李世辅,目视着他远去,不由转头看向李永奇:“李将军,我觉得世辅这孩子能成大器,你可要好好培养,我也是喜欢他,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可以来找我。”

“多谢小王爷!”

李永奇客气地回了一句,脸上也是有着些许骄傲。

“末将几个儿子中,唯有世辅最有胆魄,末将也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今后能有些出息。”

赵不凡淡然微笑:“好好培养,一定可以!”

旁边的刘仲武见两人话题越扯越远,不由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说孩子的事了,小王爷和朱王妃旅途奔波,想必也是累了,我们还是先去大帐坐下来,弄些吃的,大家边吃边谈。”

众人谈笑着走往中军大帐,刘仲武很快命人弄了些酒肉过来,饿了许久的赵不凡和朱琏倒也没有客气,敞开肚皮就开吃,而成正和谢无锋就更不用说,可谓是狼吞虎咽,这些日子他们在山里也真是吃了些苦头。

酒足饭饱过后,赵不凡这才跟刘仲武谈起正事来,不过他没有说出是要找万花楼,只是请刘仲武帮忙破机关术,借口也就是说要查一件积压已久的大案。

如今大局已定,军中事务不多,刘仲武自然不可能不给他面子,当场就答应下来,只说等他把琐碎事务交代给李永奇暂管,便带些兵马随他同去那个水泉峰,而且刘仲武似乎本身也对机关术很有兴趣。

两天后的正午,刘仲武跟着赵不凡登上水泉峰,除去朱琏、成正和谢无锋以外,随行的只有几十个武功较好的亲卫。

刘仲武对机关术也不是一般的涉猎,而是非常精通,他只是绕着水泉峰的天然廊道走了两圈,很快就在距离黄泉桥不远的地方找到两块可以移动的小石头,找到石门的八卦机关。

随后他让众人离得远些,独自鼓捣了大概半个时辰,便破解了开门的办法。

剧烈的轰隆声中,巨大的山石从中间分开,出现一道近乎丈许高的通道。

刘仲武皱着眉头率先走了进去,脚步放得很慢,每走两步都细细端量,仿佛是担心有机关,他的那些亲卫更是非常紧张,生怕他遇到危险。

赵不凡也同样担心,毕竟刘仲武是来帮他,他可不希望出意外,所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好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沿路上并没有什么机关,虽说此刻有些黑暗,但靠着刘仲武那些亲卫手中的火把,众人还是顺顺利利地在通道里前进了许久,而且他们还发现这通道其实打磨地很细致,两边的石壁上都有灯台和壁画,只是那些壁画刻的都是些春宫图,显得有些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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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8章 当局者迷

漆黑的石洞通道里,赵不凡借着火把的光亮,细细打量着两旁石壁上的春宫图,只觉越来越不堪入目,当下不由回身看向低着头跟在身后的朱琏。

“琏儿,我看你不适合继续进去,不如到外面等着!”

“嗯!”朱琏轻轻点头,脸颊上的红晕几乎是蔓延到了脖子根儿。

走在最前边的刘仲武也反应过来,当下厉声喝道:“小五,带十几个弟兄护卫朱王妃出去,绝对不能出意外!”

“是!”

一个亲卫朗声应命,招呼着十几个人很快护着朱琏离开。

没有了朱琏在场,众人明显放松许多,逐渐开始欣赏那些精美的壁画,且不说这些春宫图的内容千奇百怪,令人闻所未闻,大开眼界,仅是其艺术价值也是不低,每幅图都惟妙惟肖,生动而形象,若是能流传到后世,必定是少见的瑰宝。

赵不凡也是看得啧啧称奇,不知不觉就跟着刘仲武越走越深。

突然,刘仲武顿住了脚步。

赵不凡由于太过于专注看春宫图,没有注意到他停下,直接就撞了上去,反倒是把刘仲武给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我这有些出神了!”

赵不凡赶忙解释,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刘仲武转眼看看两旁的壁画,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没事,这些春宫图丰富多彩,千奇百怪,小王爷看得入神也很正常,从艺术的角度说,确实值得欣赏。”

这可是让赵不凡更为尴尬,讪笑着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对了,怎么不走了?”

刘仲武笑着摇摇头,转头看着前方道:“石窟垮塌了,不可能过得去,这趟恐怕是白来了。”

“塌了?”

赵不凡哪还顾得上胡思乱想,猛然抬头看向前方的通道,借着后方侍卫手里火把的亮光,隐约间看到哪些散落的巨石,整个通道完全塌陷,根本没有半点缝隙。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哼!这么大的石窟说毁就毁,真是好大的手笔。”

刘仲武心里很疑惑,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这么大的石窟绝不是一般人能建造出来,耗费的代价非同寻常,但眼下却是直接毁掉这里,真可说是财大气粗,小王爷要查的究竟是个什么势力?”

“哎!”

赵不凡叹口气,不想把刘仲武卷进来,摇头回道:“这件事还需保密,刘将军暂时别问了,今后自然知道。”

刘仲武如今已是年逾六十,不只是征战沙场几十年,在朝廷也立足了几十年,头脑何其机敏,眼睛眯着想了片刻,瞬间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查万花楼?”

“嗯?”

赵不凡眼神愕然,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猜到。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刘仲武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小王爷不顾自身安危远赴这动乱之地来查案,自然不会是一般人,眼下童贯已经伏法,近来发生的大事又只有那么几件,末将多少也知道些,自然不难猜,何况末将也对这万花楼有些了解。”

“刘将军也知道万花楼的背景?”赵不凡疑问。

刘仲武微笑点头:“略有耳闻!”

“那刘将军可有证据?”

刘仲武笑了起来,锊着胡须道:“末将若是有明确的证据,还不早就奏他一本,末将不过就是个带兵的武人,这些都不是分内的事,不曾深查,也没有权利去查,更不敢去查。”

这些话说得隐晦,但赵不凡心里很清楚他的意思,不再多问,转而说道:“既然将军本身也知道万花楼,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行正是为了追查这个杀手组织,而据我调查,这里就是他们的总堂所在。眼下他们不惜代价毁掉这个石窟,显然是已经彻底识破我的身份,此行便算是白跑一趟,线索也断了。”

刘仲武沉默下来,似乎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他再度抬起头来:“小王爷,末将本不想胡乱插手这些事,但小王爷这么奔波劳苦地为了大宋,着实也让人感动,末将便助小王爷一臂之力。”

赵不凡听出些味道来。

“刘将军有办法解除我的困境?”

刘仲武没有急着给予肯定的回答,转而问说:“这石窟巨大,小王爷为何不从其物资供需入手调查?”

“我正是沿着那条线索找到这里,而那个关键人物也已经死了,线索已断。”

刘仲武沉着地点点头:“那小王爷的身份为何会泄露?”

赵不凡皱眉道:“这个也是我很疑惑的地方,按理说来即便我调查万花楼,对方即便发现我,也不该知道我是谁,因为在调查这里的过程中,我曾简单的易过容,可他们不但知道了,还让王庆也知道了,从而让我前些时日被迫四处躲藏,耽误了调查的最好时机。”

“为什么不是王庆先知道,万花楼后知道?”刘仲武追问。

赵不凡肯定地说:“若是王庆先知道,那我根本就到不了十晏镇,更没有机会查万花楼,王庆知道的时间是在我来过这水泉峰以后,那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我不但易了容,出没的地方也很有限,唯独万花楼有机会发现我的行踪。”

此时赵不凡没有说出自己对成正和谢无锋的疑虑,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说明成正和谢无锋是内奸,所以他选择信任,只是在心里暗暗堤防,但不把他们列作嫌疑人来对待。

“这么说来,关键线索全都没了,确实有些难办。”

刘仲武皱眉说着,静静思量许久,没急着再发表言论,转而直接迈步想着通道外边走去。

赵不凡不明所以,也就跟着他往外走。

等来到外面的巨石廊道,刘仲武仍旧没跟他说话,一边悄悄吩咐几个亲卫爬上山峰的顶部,一边绕着巨石廊道又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嘴里似乎还在暗暗念叨,也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

这么磨磨蹭蹭地弄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又回到了石窟门外。

那些爬上山峰顶部的亲卫们也很快就下来了,悄悄附耳给刘仲武说了半晌,刘仲武的神色便渐渐轻松下来。

赵不凡感觉刘仲武似乎发现了什么,实在耐不住心里的疑惑,急声问说:“刘将军,你可就别在藏着捏着了,我这看在心里真是着急。”

刘仲武微微一笑:“小王爷可否把你们发现这里的过程再给末将说一遍?”

“可以!”

赵不凡点点头,略为整理思绪,便从逼迫周员外来到水泉峰开始,把这段经历详细给讲了出来。

刘仲武静静听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小王爷没有白跑一趟,末将知道这万花楼的魔窟在哪儿了。”

赵不凡愣住。

“石窟不就在这山峰里边?”

“不!石窟不在这里!”刘仲武斩钉截铁地回道。

“不在这里?”赵不凡诧异地看看旁边的石窟洞门,全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那这洞门是什么?”

“这就是个通道,普普通通的通道,一个连着真正石窟的通道。”

刘仲武眼中精光闪烁,徐徐解释说:“小王爷,末将早前在洞子里发现那个通道很长,心里便极为疑惑,这里已经是那么隐秘,为什么还要修那么长的通道,直接在进门不久便修建宫殿洞屋岂不是更好,这是疑点之一。

此后末将走出大门,沿着这巨石廊道再走了一圈,便是计算这山头的直线长度,预估我们早前在通道里究竟是走到了什么位置,结果发现我们当时已经走了这山峰的中心处,这可就真是奇了,洞窟若是就在这山峰里边,为什么都走到中心了还是通道,这是第二个疑点。

第三就是末将派遣麾下兄弟爬上山峰顶部,让他们去找我所说的进水口,结果根本没有,所以末将便基本确认刚才我们走的通道就仅仅只是个通道,根本不是石窟所在。”

赵不凡听得有些疑惑,出声问说:“什么是进水口?”

刘仲武笑道:“周围附近没有山泉水源,若是石窟就是修建在山峰里边,他们若是不蓄水,日常用度该怎么办,既然耗费这么大的代价,自然不可能建个缺陷重重的地方,所以他们必定会设法蓄水,而无论他们的机关术再怎么高明,要想大量引入雨水,必定就在外面有破绽,可我麾下的亲卫照着我的嘱咐爬上山顶看了,完全没有任何痕迹,综合各种原因,那么末将断定,石窟不在这山峰里,里面只是一条通道,通往真正的石窟。

此外我刚才请小王爷讲述了找到这里的途径,从而得知了附近的情况,便对石窟的位置和整个构造有了完全的把握,若是没有意外,那么万花楼的石窟就在云水观,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命那个什么周员外采购物资绕道对面悬崖,从黄泉桥来到这石门通道,而这个石门通道也只是通往云水观的一条隐秘道路。”

这番话听得赵不凡神色变幻,惊疑不定地问:“万花楼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云水观要采购物资何必这么麻烦?他们有很多方式可以用来掩人耳目,何必付出这么大代价?云水观的道士也不像是假的,怎么行动的呢?”

刘仲武笑着摇摇头:“小王爷,你这可就有些当局者迷了,末将相信以小王爷的眼光,肯定能分辨云水观的道士是真是假,几百人伪装成道士也确实不可能,但小王爷有没有想过,正因为云水观的道士都是真的,所以万花楼才要大费周章,弄出这么长一条通道,把大门开在这水泉峰呢?”

第0249章 真假石窟

刘仲武没有亲自寻着线索一点点去查探过,那就没有走进局中,从而也没有受到太多零散信息的干扰,想问题的角度反而变得更加简单和直接。

此时他提出的观点几乎是瞬间就让赵不凡从局里跳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不会是云水观?

或许正因为云水观的道士全都是真的,万花楼才不得不大费周章,另外挖出一条进出通道。

这样的布局几乎是无懈可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互相掩护,谁又能发现什么?

赵不凡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陷入深深的沉思。

旁边的朱琏显然还是陷在局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疑惑,思来想去,忍不住出声询问:“刘仲武将军,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你也说云水观的道士应该是真的,万花楼正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明面上的掩护,所以才秘密另开一条隐秘通道,那么万花楼怎么让那些道士全然无法察觉?”

刘仲武锊着胡须笑道:“万花楼的石窟确实位于云水观,但为什么不能是在其地下?我们不是已经确定万花楼的总堂是个石窟?既然是石窟,当然不在地表,而是在洞子里,这样一来,云水观仍旧是个道观,万花楼则在他们地下,岂非更加巧妙?”

朱琏想了想,皱眉追问:“这还是有问题,云水观是个历史超过百年的地方,万花楼若是在他们脚下修石窟,怎么可能没有动静,他们半点都没有察觉?”

此时赵不凡的思路已经彻底从局里跳出来,没等刘仲武回答,便抢先笑着回说:“琏儿,你这是有点绕了,刘将军是根据他所掌握的信息,推断出万花楼的位置是在云水观,而你的问题是万花楼出现在云水观下方是否合理,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所以你的疑惑,刘将军恐怕难以正面回答,但如果想要在云水观下面修石窟,并非不能办到,若是我来做这件事,那么我首先肯定要把云水观掌控在手里,也就是说我要让云水观的掌门天师成为我的人,然后控制住那些道士,修建石窟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带着道观里人外出云游,紧锁道观,天知道我在做什么?”

朱琏秀眉紧皱,似乎全然钻进了牛角尖里,仍旧没能转过弯来,固执地说:“既然你这个假设是对的,这还是有很多疑点,若是万花楼在云水观,周员外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们去云水观,反而要绕道黄泉桥?”

“周员外若是根本就不知道呢?”赵不凡望着满脸纠结的朱琏,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是万花楼的楼主,我为什么要让周员外知道石窟的确切位置,我就让他把东西送到隐秘通道门口不就行了?这样岂不是更安全?周员外甚至到死都认为万花楼就在这水泉峰,岂不是更能迷惑人?”

朱琏终于有些明白了,若有所悟地说:“那就是说,水泉峰这条隐秘通道形同于掩护,即便是沿着通道去过万花楼石窟的人,若是不懂机关术,昏头昏脑的情况下,那也不知道石窟究竟在什么位置,当出现意外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直接毁掉通道,从而让人误以为石窟已经被毁。”

刘仲武大笑出声:“对咯!万花楼这手段着实高明,刚才不是连我们也差点被迷惑了吗?”

朱琏心里的纠结已经彻底解开,释然地笑道:“这么看来,那剩下的疑点只有两个,一个是万花楼为什么要单独让人买物资,而不是利用云水观来掩护着添购,第二个则是为什么此番不彻底把整个通道都毁掉,而是只毁掉一部分,对吗?”

这话一出,赵不凡和刘仲武怔怔地看着她。

突然,两人齐声大笑,彼此互望一眼,赵不凡忍不住上前拍拍朱琏的香肩:“琏儿,你这小脑袋可真是很能绕,刚刚走出牛角尖,这立马又进去了,现在你管这两个疑问干什么?我们不是找万花楼?只要能找到万花楼,你管那些做什么?或许人家是想着等我们被迷惑着离开后,还要把通道重新打通呢?全部毁了岂不是代价过高?总之随便你怎么猜测都可以,关键在于万花楼的位置找到了!”

“噢!”

朱琏纠结地低下了头去,显然是还在自己脑袋里绕。

看到她这模样,赵不凡也不再多管,他可是深深地知道,这人有的时候钻进了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反不如由得她去纠结,说不定一下就想通了。

此后他与刘仲武商量了片刻,没急着去找云水观的麻烦,而是打算先去调兵。

因为按照现在局面来看,云水观的掌教天师说不定就是万花楼的人,若是不多带兵马,万一云水观的道士也被蛊惑着反抗,那现在的人手确实不足,所以他们便装作徒劳无功的模样,丝毫不惊动云水观,徐徐返回了十晏镇。

…………

云水观,道德殿。

一个神色匆匆的道长跨入殿内,顺手便把房门给关上,恭敬地对着盘坐在蒲团上的白发老者行礼道:“章天师,那个疑似赵不凡的人带着众多手下走了。”

章天师白发苍苍,一身道袍,确实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听到属下的回报,他不疾不徐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可有什么发现?”

“应该没有!”道长躬身回应,眼中隐隐流露出喜色。“虽然属下没敢跟得太紧,只是远远观察,但从他们的神色来看,应该是没有发现,而且下山的时候情绪低沉,隐约在谈及返回京城的事。”

章天师淡淡地笑了:“总算是避过一劫,这赵不凡也真是厉害,若不是我们当初修建这里的时候早有准备,多了水泉峰这层掩护,现在恐怕已是被他找上门来。”

“是啊!”道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后怕地说:“童贯的鬼卒都被这赵不凡给端掉了,若是不小心些,我们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章天师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徐徐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玉真,如今赵不凡已经打算回京,那我们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我也接到上面的密令,从今往后要脱离万花楼,回京去当官,上面的意思是让你接管万花楼,从今往后这万花楼就你说了算。”

“我?”

玉真道长极为惊讶,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脸上很快就露出喜色,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恭喜章天师从此平步青云,再不用这么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章天师笑着点点头:“你以后也可以,只要好好办事,早晚也能当大官!”

玉真道长兴奋难当,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隔了许久才点头道:“那天师以什么借口离开云水观?”

“老规矩,外出云游,不问世事,你接替我的天师职务!”

“属下明白了,那天师什么时候走?”

“今天!”章天师微笑着道。

“好,那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玉真道长再次行了一礼,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开,他可是从没有想过,自己加入万花楼没几年竟然就能成为楼主,今后万花楼可就是他说了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石窟里的美人也将任由他享用,可说是天降洪福,他如何会不兴奋。

章天师微笑伫立,目视着他走远,这才轻轻关上房门。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渐渐转冷,目光不经意间看向屋子角落的屏风,冷淡地说:“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替罪羊已经找到,我们可以走了!”

伴随着话音,屏风后面很快走出个握剑的中年人,若是赵不凡在这里,肯定立刻就能认出,这人正是原先效力鬼卒的罗刹鬼,不过他此刻的身份已经是万花楼的护法。

“章闻,你可真是舍得,这玉真跟了你也好些年,你竟然选他出来当替死鬼?”

章闻皮笑肉不笑,冷冷地说:“难道你该跟我讲道义?我们还有道义可言?若不是我知道太多的秘密,若不是我的身份不适合死掉,楼主这次恐怕就是要我去当替死鬼。”

罗刹鬼摇摇头:“这也怪不得楼主,实在是赵不凡太过厉害,不这样做根本无法蒙骗他,大家都要死,我早前在鬼卒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他的厉害,眼下楼主弃车保帅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

章闻暴躁地摆摆手,盯着罗刹鬼道:“现在我们去哪儿?楼主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先躲起来,亲眼目视赵不凡端掉这个石窟,确认他相信这里就是真正的万花楼总堂,相信他已经端掉万花楼,那么我们就可以撤回去!”罗刹鬼淡淡道。

“好!”

章闻应了句,直接便脱下身上的道袍,只是脱到一半,他却突然抬起头来。

“我有个疑问,楼主究竟是怎么发现赵不凡身份的?”

“楼主已经亲自与赵不凡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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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0章 永别了

“楼主已经与赵不凡见过面?”

章闻诧异地望着罗刹鬼,徐徐把道袍完全脱下,眼神渐渐开始变换:“这么说来,楼主早就已经决定放弃石窟,而不是在赵不凡找到水泉峰以后才做的决定?”

罗刹鬼点点头:“不错,楼主不但早就做了这个安排,而且还给赵不凡提供过少许帮助,目的就是要让他费尽周折找到石窟,从而迅速回京,不然迟早是个祸害,而且万花楼以后也要改名玉珠阁,万花楼将从此不复存在。”

章闻撇嘴一笑:“真不明白楼主这么怕赵不凡做什么,不过就是个连身份都证明不了的皇子,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他死,是至少一万种,懂吗?”

“以前我们鬼卒也这么认为。”罗刹鬼冷淡道。

章闻摆了摆手,凶残的目光紧紧盯着罗刹鬼的眼睛。

“不要拿一个灭亡的组织来跟我相提并论,失败者不值一提。”

“是吗?”

罗刹鬼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希望你比你说得要更厉害些。”

“你看不起我?”章闻阴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罗刹鬼头也不回,径自扔下两个字:“不敢!”

章闻冷哼一声,明显很是不满,但也没有再多说,跟着他迅速离开。

两人彼此不和,自是再不愿意过多交流,默不吭声地经由密道离开了云水观,然后沿着后山往东,不多时就走出云水峰,来到另一座大山的山腰。

令人惊奇的是,这山腰处有块突出的平台。

平台下是高高的绝壁,平台上则修建着一座三层小阁楼,面积虽然不大,但非常别致,门前的牌匾上还写着桃花楼三个大字,而正如它的名称那般,这阁楼前面的院落里种了许多桃树,生长得极为茂盛,若是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想必也是处风景如画的地方。

若是有知情的江湖人士在这里,那么他们肯定会非常惊讶。

因为在江湖传言中,桃花楼就是万花楼金字号杀手盘踞的地方,神秘而可怕,若是要雇佣金字号杀手,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谁曾想过,桃花楼竟然就是这么个精致的小阁楼,甚至只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不过这女人可不简单,她就是万花楼三大金字号杀手之一的弄月,同时她还有个极为隐秘的身份,那就是章闻的爱妻,而桃花楼实际上也是章闻的家。

此刻章闻和罗刹鬼来到这里,刚刚坐到桃树下方的石桌,妖娆的弄月便端着茶水和糕点徐徐从阁楼里走来,若是抛开她杀手的身份,那么这真是个性感而美艳的女人,身姿曼妙,眼含秋波,绝对能让大多数男人心动。

“夫君,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楼主究竟让我们什么时候撤离?”

弄月轻启朱唇,声音充满了魅惑的磁性。

她轻轻把茶水和糕点放到石桌上,温柔地坐到了章闻身旁,乖巧地犹如一只小绵羊。

这时候的章闻既没有在道观里的仙风道骨,也没有面对罗刹鬼时的傲慢和暴躁,反而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男人,看向爱妻的目光极为温柔。

“小月不用着急,我们等着赵不凡端掉石窟后再走。”

弄月撅起了红唇,目光不满地看向罗刹鬼:“楼主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先撤吗?若是赵不凡找到这里来怎么办?这不是存心让我和夫君陷入危险的境地?”

罗刹鬼静静地看她一眼,目无表情地说:“楼主有他的盘算,我并不清楚!”

“哼!封官的时候没我夫君的份,卖命的事全是我夫君去做,我夫君在万花楼做了这么多年明面上的楼主,早该当官享清福了,可按照现在这局势,恐怕还要他继续卖命!”

弄月娇声骂了几句,似乎极为愤慨。

旁边的章闻听得心里一热,重重握住了弄月的手,柔声安慰:“楼主已经明确答应过我,近期就让我脱离万花楼去做官,他承诺过的事,从不会食言,而且依我这么多年的功劳,官职怎么也不会小,将来你我就能坐享清福了,再不用整天打打杀杀,提心吊胆。”

弄月的眼神里闪烁起憧憬,轻轻将头靠到了章闻的肩上,柔声笑说:“那时候我们再生几个孩子,教他们读书习武,以后再也不做杀手了,直接让他们当官,要什么有什么。”

“好!”章闻重重点头,乐得合不拢嘴。

弄月也似乎越来越激动,突然端起茶杯敬给章闻:“夫君,奴家便在这里祝你今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章闻大笑不止,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罗刹鬼看到夫妻二人这副模样,脸上满是怜悯,但没有吭声。

章闻陡然注意到他的神色,双眼寒光一闪。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嘲笑我们?”

“不是你们,是你!”罗刹鬼淡淡道。

“我?”章闻满目疑惑,厉声喝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罗刹鬼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别问我,我不知道,你得问问你身边那个女人!”

“我身边……”

章闻喋喋自语,突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疑惑地看向弄月。

弄月仍旧温柔地笑着,婀娜地站起身来,渐渐退开了几步。

“夫君,永别了!!!”

“永别?”

章闻彻底懵了。

片刻之后,腹部的剧痛让他反应过来,瞳孔渐渐紧缩,难以置信地盯着弄月。

“你竟然在茶里下毒?你要杀我?”

弄月美艳的脸庞笑得更灿烂了:“楼主要你死,我可没有选择。”

章闻暴怒,脖子上的青筋瞬间就冒了出来:“不可能,楼主答应过我,他从不食言!”

端坐在石桌另一边的罗刹鬼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枚官印,轻轻放到石桌上,冷淡地道:“楼主没有食言,你已经是县令了,他没有承诺过你究竟是什么官,县令这官也不小,你应该知足,而他承诺让你脱离万花楼,这个也办到了,你死了自然就脱离万花楼,此外还有什么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

章闻嘶吼咆哮,老眼瞪得都快突出来。

罗刹鬼冷笑:“你早前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斗赢,还跟赵不凡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就你这货色,早前在鬼卒恐怕连个小鬼都比你要机灵,你若是不死,赵不凡必查到底,那个玉真能挡得住?赵不凡恐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挖出来,唯有你死在这里,而且必须是自尽,才能让他认为你是自知死路一条,不愿受苦而自尽,从而不再怀疑,也让他再也找不到线索,明白了吗?”

霎时间,章闻什么都明白了,心中的悔恨无以复加,悔恨自己不该走这条路。

可这时候他最恨的人却不是那个神秘的楼主,而是他深爱了十年的妻子弄月。

“小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泪水模糊了章闻的老眼,剧毒给他带来的痛苦也远比不上他心口那种无法言明的痛。

“别人弃我,背叛我,要杀我,我都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你,我加入万花楼,从游方道人变成嗜血杀手。

为了你,我不惜抛弃一切,做尽伤天害理的事。

为了你,我拼命敛财,拼命做事,要什么给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弄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换成一种冰凉的冷意。

“我才二十岁就嫁给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士,你以为我真是心甘情愿?如果不是楼主要你的武艺,如果不是楼主要你执掌云水观,我凭什么愿意来接近你?这十年来,我对你百般讨好,殷勤服侍,你可知道我内心的痛苦?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章闻满目悲凉,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十年恩爱的妻子。

“当年是你百般接近我,我才升起对你的情义,我何曾负过你?十年的夫妻情,难道不能让你有半点留恋?可笑我还想着跟你生儿育女,拼尽一切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却这么对我?“

弄月冷笑:“生儿育女?你现在都已经六十多快七十岁,你还能生得出来?你现在能给我什么?说好听点你是仙风道骨,说难听点你就是半死不活,我巴不得你越早死越好,你积累的财富都会是我的,我也趁着还年轻,赶紧改嫁,给你十年青春,已经算是对得起你!”

章闻沉默了,突然仰天长笑。

“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他毒气攻心,顷刻间吐出一口黑血,当场毙命。

“死老头,终于死了!”

弄月狠狠啐了一口,美艳的脸上很快露出畅快的笑容,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摇摆着腰肢缓步走到罗刹鬼身旁,轻轻贴了上去。

“护法大人,奴家可是依照您的吩咐完成了任务,您可要在楼主面前给我多多美言几句。”

罗刹鬼面无表情地看看她,冷冷道:“你哪里用得着我美言,杀了章闻,你不也是护法?我这转投的人哪有你更得楼主信任?”

弄月掩嘴轻笑,身子也贴得更近了些。

“话不要这么说,奴家终究是个女人,总是要有些依靠才好。”

罗刹鬼迅速起身,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我靠不住,找别人吧!”

弄月也不生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浅笑:“你还年轻,不是章闻那个死老头,可以认真考虑奴家的建议,奴家也愿意跟你,若是你我联手,可以做成很多事!”

…………

许久过后,伪装好现场的弄月和罗刹鬼匆匆离去,平台边缘的绝壁处却陡然传来响动,一个英武的男子缓缓爬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提点曾夤。

他默默走到死去的章闻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道士不做,跑去万花楼做什么杀手,遇到那娘们儿也真是你的报应!”

说着他又迈开脚步,转身朝着下山的小路走去,嘴上还自言自语着念叨。

“既然赵不凡来了,万花楼的事等他自己慢慢去查算了,我还是直接去查他的身世比较好,杨戬那个死太监也真是够精,居然没有让万花楼参与到假皇子的事情里来,让我白跑一趟,真是让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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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1章 魔窟

两天后,刘仲武派遣七位武功高强的军中将领拜访云水观,他们扮作新调任过来的地方官员,引出云水观的掌教玉真天师亲自接待,从而在短时间内把玉真制服。

道观内的道士瞬间哗然,把七位将领团团围困,双方陷入紧张的交涉对峙。

这时候刘仲武及时率领三千精兵赶到,把云水观围得水泄不通,强行以武力震慑住众多道士,赵不凡也随之公开身份,亲自宣布万花楼的罪状,当场逼问出从云水观通往万花楼的密道。

云水观的道士无不震撼,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脚下竟然是个魔窟,而掌教天师竟然就是魔头。

局面慢慢稳定下来,刘仲武吩咐众将士继续保持警戒,便挑选出百余名军中高手,跟随赵不凡等人从掌门静室走入了堂皇的密道。

这条密道比起水泉峰那边的通道可是更加富丽,洞壁上除了有春宫图和精致的灯台,甚至还稀疏地镶嵌着宝石,尽管这些宝石算不上珍品,但与春宫图结合到一起,真是仿若天成,尽显华贵气度。

片刻之后,留守石窟的万花楼杀手发现了他们,再加上看到被押解着走在最前的玉真天师,心知已是穷途末路,立刻就拔出刀剑负隅顽抗。

刘仲武挑选的百余名军中高手哪有片刻迟疑,直接就杀了过去,整个石窟内四处都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有军中高手开路,赵不凡毫不停留,在刘仲武的陪同下,带着朱琏、成正和谢无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气势恢弘的大殿。

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赵不凡迈进大殿的时候,他还是被这里的金碧辉煌给深深震撼,鎏金的石壁,精美的雕刻,银制的王座,美艳的毛皮地毯,真丝的屏风,当真是堪比皇帝的寝宫。

最让人气氛的是,这里真是货真价实的邪窟。

除去它的富丽堂皇,这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女人,极多的美人。

或是被关在笼子里,或是赤脚披纱,或是半躺含春,或是抚琴弄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尽管石窟四处都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她们却彷如未闻,犹自做着自己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般,明显是已经被人彻底控制了精神,麻木而茫然,她们已经不像是人,更像是工具。

赵不凡冷着脸,徐徐走到大殿中央,凝望着银色王座后边那块高耸的石壁。

那块石壁雕刻着他今生从未看到过的精美字画,一半是字,一半是画,简直让他移不开眼,而且上面似乎蒙上了一层金粉,在亮堂犹如白昼的烛火辉映下熠熠生辉。

刘仲武见他看得入了神,微笑着说:“小王爷,眼下这石雕上的字画只是仿品,而且因为是字画改雕刻,所以比起真迹还差得远,两幅作品的真迹才是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原来如此!”赵不凡释然,双眼仍旧凝望着石壁,细细品读着那些内容,微笑着道:“这幅画生动迷人,意境深远,描尽房中乐事,明显出自绝代大师之手,而旁边这篇辞赋就更是惊艳,辞藻形象,用词简要,韵律让人如梦似幻,心生意动,实在是上佳的珍品,不知究竟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刘仲武淡淡一笑:“小王爷可曾听闻周昉和白行简二人?”

赵不凡闭目回忆片刻,微笑点头:“若是没有记错,那周昉是唐朝大画家,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而白行简便是大文豪白居易的弟弟,文采冠绝一时,多有名作流传,怎么?难道这两幅作品与他们二人有关?”

“不错!”刘仲武锊着胡须笑道:“这幅画便是周昉生平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春宵秘戏图,而旁边的辞赋则是白行简创作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目前两幅作品的真迹都在庆国公赵令譮的手中,末将曾在他的寿宴上有幸见识过,着实感到惊艳。”

这庆国公赵令譮是皇帝赵佶的族弟,宋太祖赵匡胤的嫡传后代,赵不凡自然是知道,当下便点了点头:“将来若是有时间,我倒是也去拜访一番,看看这真迹才好。”

这时候旁边的朱琏有些憋不住了,通红着脸斥道:“不凡,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欣赏字画,这些女子太可怜了,眼下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还不赶紧救她们?”

“这不是已经在救了吗?”赵不凡苦笑着看向她,无奈道:“已经是这样了,我能怎么办,最多就给她们报仇,灭了万花楼,除此以外我还能做什么?”

“那以后呢?她们以后怎么办?”朱琏急声询问。

“送还家里吧!”赵不凡淡淡道。

朱琏听到这话,立刻便转头看向被成正押着的玉真天师,急声质问:“你们可还有这些女人的来历记录?”

此时的玉真天师早已是被拷问地不成人样,虚弱地回说:“万花楼怎么会留这些东西,把她们抓来就没打算让她们再回去,每个女子都来自五湖四海,别说记录,整个万花楼没人记得她们究竟来自哪里,除非是那种近期才抓来的人!”

“那你们抓这些女子来弄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赵不凡轻声追问。

“为了拉拢高手,有时候也拉拢官员。”玉真天师深吸口气,让自己的气息略微平顺,这才再度接道:“我们万花楼便是靠着钱和女人组建起来,杀手们立了功,除去封赏,还能得到尽情享乐的机会。有时候为了拉拢官员,也会让他们过来,等他们欲罢不能,自然就会跟我们合作,证据也被我们拿到手里,从此让他们听命行事,特别情况下,也会送些女人给他们。”

赵不凡奇道:“那你们不怕这些官员某天不堪忍受危险,直接举报出去?”

玉真缓缓摇了摇头:“不怕,外人来魔窟享乐,全都是被蒙上眼睛带过来,等到进入水泉峰那边的密道过后才会解开,当他们在魔窟里享受够了,我们又送他们回去,而且通通是从襄州那边就进山脉,所以天下人都以为万花楼的魔窟在襄州境内。”

“真是无耻之极!!”朱琏或许是被那些可悲的女人给触动,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

玉真没有吭声,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赵不凡沉静地看着他半晌,再度问说:“万花楼三大字号杀手,你是一个,刚才在通道里被我们杀了一个,那么剩下的一个是谁?还有那个前两天才把楼主之位转交给你的章闻,他可还有隐秘的老巢?”

玉真苦涩道:“最后一个叫弄月,她也是楼主章闻的妻子,老巢就在我早前说的桃花楼那边,至于还有没有其它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接掌万花楼也就这两天的事,以前就是听命于章闻的杀手,除去知道是为杨戬效力,其他事情真的不清楚,我知道的那些事,早就在道观里就跟你们招了。”

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你要知道,章闻明显是把你当替死鬼,自己金蝉脱壳跑了,你现在没必要再为他担着!”

玉真双眼闪过狠毒的目光:“我当然清楚,我现在巴不得你们尽快找到他,赶紧把他杀了,可我真就知道这么多,万花楼成员的名单也给你们了,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如果你们要我指认杨戬,我可以照做,但我只知道他是万花楼的幕后主使,别的证据也没有,我现在只求小王爷让我亲眼看到章闻死!!!”

“放心,章闻跑不掉,他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要追到他。”

赵不凡淡淡一笑,无心再多说,正打算回头继续看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没想两个将军却是急纵而来,大声喊道:“小王爷,大事不好,章闻在桃花楼服毒自尽,我们还找到一封绝密信。”

“服毒自杀?”

赵不凡的脸色沉了下来。

“把信拿来!”

那将领不敢迟疑,立刻就把密信递了过来。

赵不凡展开信纸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若想你妻子活,那你死!若是你活,她死!

没有留名,没有落款。

旁边的刘仲武也看到了,狐疑地说:“难道这是杨戬找人给章闻留的,可这万花楼又不缺女人,章闻身为堂堂万花楼的楼主,难道会为了个女人自杀?”

玉真听到他这番话,眼睛猛然亮了起来,突地张狂大笑,笑得泪水横流。

“章闻,你让我当替罪羊,结果你自己还不是被逼得灭了口,报应!!报应啊!!!”

赵不凡凝重地看着他:“章闻会为了她妻子自杀?”

玉真又哭又笑,形同疯癫:“会,当然会,按我所知,他本是个游方道士,当年弄月也是万花楼一个普通的杀手,十余年前与章闻彼此相爱,结为夫妻,章闻为了她而加入万花楼,成为云水观掌教天师,也成了万花楼的新任楼主,为了这个女人,章闻什么都肯做,万花楼的高层都知道。”

赵不凡可没心情去管章闻是怎么变坏的,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线索全断了,证据也没有,怎么搞杨戬?

可转念一想,他又隐隐觉得不对,突地盯着玉真问道:“章闻不是万花楼的创建者,那创建者是谁?第一任楼主是谁?你可曾见过,万花楼里有谁见过?”

“第一任创建者是云水观前任天师沙毕。”

“傻毕,什么意思?姓傻?”赵不凡愕然。

“不是姓傻,是姓沙,泥沙的沙!”

“……”

赵不凡闷了片刻,点头道:“好名字,取得很有涵养!”

旁边的朱琏噗地就笑出声来,刘仲武和成正、谢无锋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赵不凡摇摇头,笑着追问:“那这个傻……沙毕是什么情况?目前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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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2章 养不起

“沙毕早就死了!”

玉真目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悠悠地说:“据我所知,这沙毕二十多年前曾是云水观的道长,他的师兄便是当时的掌教天师,大太监杨戬准备兴建万花楼的时候,不知怎么看重了这里,便拉拢沙毕,扶持他杀了他的掌教师兄,从而让他当上云水观天师,同时也是万花楼的第一任楼主。

十余年后,沙毕不知怎么突然就后悔了,意欲向朝廷自首告密,结果杨戬便拉拢游方道人章闻,阴谋杀了沙毕,扶持章闻做了云水观的掌教天师,也就是万花楼的第二任楼主,那时候我都还没有加入万花楼,所以这些都是听说,我也没有亲眼见过沙毕。”

静静听完这番话,赵不凡轻轻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把玉真说的话给捋了一遍。

“那么万花楼有哪些人见到过沙毕?”

“几乎没有,据说当年曾有过一次血腥的清洗,死了好些人,余下的人也都在这些年逐步脱离万花楼,做官的做官,隐退的隐退,现在见过沙毕的人好像就只剩下章闻和弄月还在万花楼。”

说到这里,玉真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又沙哑着声音接道:“不过你们可以问问云水观的老道士,他们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以为沙毕是得道成仙,羽化飞升,但人肯定是见过。”

赵不凡点点头,转而望着刘仲武。

“刘将军,劳烦你派队人马护送这个玉真去桃花楼那边查看,一是确认章闻是否真的服毒自杀,二是让这玉真在死前了却心愿,我既然答应过他,自然不会失信。”

“行!那我亲自走一趟,顺便看看现场有没有遗漏的痕迹!”

“将军也多带些人,路上小心些!”

“末将省得轻重!”

目视着刘仲武离开,赵不凡也没闲着,随即带着朱琏和成正等人回到道观,找来那些资历老的道士,打听沙毕过去的情况,可惜时间终究已经过去十年,这些老道士能透露的有用线索不多,讲述最多的反而是对沙天师羽化飞升的羡慕。

线索就这么断了。

不久,刘仲武也从桃花楼返回,带来的也是坏消息,因为他从现场的各种迹象看来,章闻确实是自己端起茶杯喝下毒茶,而当时应该还有两个威胁他的人在现场,从迹象上推测就是送信逼死章闻的人。

这种局面让赵不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最终他什么也没多说,准备下山回十晏镇,没想刘仲武却突然问起那些女人该怎么办,可是把他给难住了。

这些女人常年被万花楼采用各种手段控制,自我意识已经非常淡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只知道听命行事的工具,若是送去军妓营,那有违良心,若是任她们自生自灭,那又过于残忍,而且这些绝美的女子多达一百六十多人,再加上心理已经有严重的病态问题,安置到哪里都无法生存。

赵不凡闷了许久,最终却是双手一摊,直接把问题交还给刘仲武。

“刘将军,我也没办法,你看着办吧!”

这可是把刘仲武给弄郁闷了,瞬间瞪大眼睛,老脸皱成一团。

“小王爷,我就是个带兵打仗的武人,你让我把她们安置到哪儿?难道送去军妓营安置?可她们原本都是良家女子,这遭了难才变成这幅模样,你让我怎么狠下心来?

若说让我自己掏钱养,这一百多人又不是笔小开支,甚至还要另外找人照顾她们,要给她们找医官治病,这可就让我有些为难,况且我家里已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让孩子看到这些可不好。”

赵不凡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将军是想让我养起来?”

刘仲武似笑非笑,若有深意地说:“小王爷富可敌国,麾下人手也多,了无牵挂,养她们还不是小事?”

赵不凡连连摆手:“刘将军,这事儿我要说道说道,你们总觉得我有钱,可我自己真的很穷,我知道你们总觉得我弄了个聚贤庄,日进斗金,富得流油,可实际上赚的那些钱全都拿去贴补军用,我真是一金一银都没拿过。

眼下这些女子根本无法给聚贤庄做半点贡献,我不可能让聚贤庄来养,不然聚贤庄的规矩就乱了。规矩没了,人心就会散,聚贤庄的弟兄们怎么看我?我怎么解释得清楚?那时候聚贤庄又跟万花楼有什么区别?”

刘仲武撇嘴一笑,满脸不以为然。

“小王爷,末将就当您说得都是真的,这也是摆明了跟末将打马虎眼儿。小王爷哪怕就是清廉如水,没有半文额外收入,难道以小王爷的俸禄还养不活她们?”

赵不凡被他给弄得满腹都是怨气,没好气地拉着他的胳膊:“来!来!来!刘将军给我算一算,我的官职加上龙图阁学士的贴职,再加上御史中丞和权知开封府这两个差遣补贴,每月总共也就几百贯,然后除去我日常的开支用度,我还要维持家里那庞大府邸的巨额开销,试问怎么多养一百多个闲人?”

刘仲武捋着胡须大笑不止。

“小王爷,你这是避重就轻!”

“避重就轻?啥意思?”

刘仲武眉毛一挑:“难道食邑不算收益?”

赵不凡差点没被他给气得背过气去,翻着白眼道:“我的食邑实封不过几百户,抽取的税收能有多少?分摊到每月也就几十贯,连这一百多人的每日三餐都不够。”

刘仲武突然明白了,心知他的考量还停留在过去的爵位上,乐呵呵地调侃道:“小王爷,若是堂堂封王只有几百户食邑,那岂不是要把朝廷的脸面都给丢得一干二净?陛下不要脸面了?”

“嗯?”

赵不凡陡然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爵位已经不是开国伯,而是皇帝钦点的亲王,当即便狐疑地看向朱琏:“琏儿,我们现在的食邑是多少户,实封多少?”

“你这王爷怎么当的?连自己食邑都不清楚?”

朱琏翻了个白眼,很无奈地看着他:“皇榜上公开写的食邑是三万一千两百户,实封一万两千户,不过是按常制计算,不再是抽层计算,也就是说每户每月二十五文,按月发放就是每月三百贯,此外封王的皇子还有宫廷每月贴补四百贯,加起来就是七百贯,那么总计你前面说的官阶俸禄、学士头衔和各类职务贴补,那么每月应该在一千一百贯左右。”

“这么多?”赵不凡瞬间喜笑颜开:“这么说来,我完全养得起这些人?”

朱琏温柔道:“当然养得起,赵府的宅院是陛下赏的,不用我们出钱,日常维护和修缮也花不了几个钱,飞凤卫的薪俸虽然给得多,但那是聚贤庄出,不归你负担,而且朝廷也有护卫随从的额外贴补,这笔钱平日里也都赏给飞凤卫的姐妹,唯独吃住是我们负担,所以府里每月的全部花费顶多两百贯左右,还不用刻意去节省。”

“这么说,我已经发财了?”赵不凡双眼放光,激动道:“琏儿,这次回京,我给你从头到脚打一套金银玉饰,不,我给你打两套,算了,打三套,必须打三套,发钗、指环、手镯、腰带……总之一件不能少,而且现在钱也够开支,今后就由你来管家,想怎么规划就怎么规划,每月定时支些钱给我用便好。”

看到他这略显孩子气的模样,朱琏的目光非常温柔。

在朱琏的眼中,这时候的赵不凡特别让她欢喜,让她觉得这不是那个挥挥手就能花出十万贯,甚至是百万贯的大将军,而是属于她的男人,是个简简单单为家里盘算的夫君。

“我每月给你三百贯可够?”

赵不凡想了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那我们究竟养不养这些可怜的女子?”

“哎!!”

朱琏叹口气,怜悯道:“赵府那么大,倒也容得下她们,说不定她们远离这个魔窟后也能慢慢好起来,让飞凤卫她们照料就是,飞凤卫也都是些心地善良的苦命女子,肯定会竭力帮忙!”

赵不凡见她有这个心,当下也不再多想:“行,那就破一次例,我们就收留这些美人,你以后每月给我两百贯便是,我出行基本都是公事,花大钱的时候不需要我出钱,平日里的个人用度完全足够。”

旁边的刘仲武听到两夫妻这番对话,可真是惊讶坏了。

“小王爷,你还真是除了俸禄分文不取?”

“你以为呢?”赵不凡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要是肯取,跟你在这里纠结做什么,区区一百多个女子,我白养她们到老都是小事,可我取了一文,那我就是下一个童贯,人这东西只要走出第一步就很难控制住,那我这么多年几经生死,风里来,雨里去,甚至拖累琏儿也受罪,何苦呢?”

刘仲武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隔了许久,他什么也没说,深深一躬。

赵不凡看他一眼,笑着摆了摆手。

“刘将军!这次剿灭万花楼要多谢你帮助,收缴的财物就由你带回朝廷领功,而那些女子则要烦劳你找几个正直的将军送她们回京,带去我府上……对了,可别忘了把招降的纪山五虎和杜壆他们调到水浒军去。”

提起这个,刘仲武的神色瞬间变了,露出狡黠的笑容。

“小王爷,你点名要的袁朗和杜壆已经呈报朝廷,不用多久就能去水浒军上任,但马勥、马劲、滕戣和滕戡四人已经在他们投降时就已经安排职务,实在是不好马上又调动。”

“……”

赵不凡哭笑不得地望着刘仲武,实在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耍无赖的时候。

“算了,算了!我不吃独食,你就把袁朗和杜壆安安稳稳地调到水浒军就行!”

刘仲武抿嘴一笑:“多谢小王爷体谅!”

瞥眼看着他那玩笑似的模样,赵不凡突然转头望着朱琏,满脸严肃地问说:“经常听你说刘锜的性子有些狡猾,可我怎么都弄不明白原因,琏儿觉得是为什么?”

朱琏噗地就笑出声来,眼角的余光扫过尴尬的刘仲武,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可不好说,刘仲武将军就在旁边,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不好意思开口啊!”

“噢!是吗?”

“……”

两人说说笑笑,渐渐走远,只留下刘仲武苦笑着静立在风中……

第0253章 弃车保帅

赵不凡和朱琏回了十晏镇,成正和谢无锋也带着聚贤庄那对失踪的同胞姐妹随行。

这两姐妹虽然受了些苦,但因为被抓的时间不长,万花楼的人尚且在消磨她们的意志,所以还没来得及折磨她们,两人的精神状态都还算好,特别是达到十晏镇的客栈过后,她们的情绪基本已经平稳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不凡尝试着寻问她们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两姐妹也是知无不言,把经历过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是万花楼平日里怎么运作,没什么太出奇的地方,唯独有个线索引起了赵不凡的警惕。

那就是万花楼有两个神秘人的地位非常高,专门负责折磨新抓来的女人,但在几天前突然就没看到了。

得知这个消息,赵不凡立刻让谢无锋再度折返道观,前去询问仍被刘仲武扣押在山上的玉真,没想谢无锋却在深夜带回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庄主,那玉真也不清楚这两个神秘人去了哪儿,只说他们以前都直接归属章闻管辖,专司负责折磨新抓来的女子,从不与万花楼的其他人过多交流,而且只在有新的女子被抓来的时候才出现,等把这些女子折磨得顺从了,他们便会离开。”

赵不凡眼中寒光闪烁:“你有没有带着他去辨认过尸体和俘虏?”

谢无锋点点头:“辨认过,没有他们的踪迹。”

“那这两人失踪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章闻把楼主之位交给玉真的前一天!”

赵不凡渐渐冷笑起来:“玉真这两天内没有找过他们?没起疑心?”

“玉真说他找过,可这两人原本就神出鬼没,他接手万花楼的时间又极短,清点库房都来不及,所以根本没去在意,原本只以为他们是外出办事,打算等他们回到石窟再说。”

赵不凡深吸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先回房好好休息,明早就跟成正带着那两姐妹北上,先把两姐妹送到洛阳的分堂安置好,然后你们就火速返回聚贤庄,同时我再给你一道密令。”

“密令?”谢无锋愕然。

赵不凡眼露寒光:“你和成正回到聚贤庄过后,叫上燕五和剑七,然后多挑选些武功好的弟兄再次南下,直接奔赴襄州南河镇,越快越好!”

谢无锋满眼疑惑,可看赵不凡没有解释的意思,当下也没多问,重重抱拳:“属下一定照办。”

看着他走后,赵不凡关上房门,回身坐到桌子旁边,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默默沉思。

原本正在床边安静整理着包袱的朱琏随之走了过来,看着他冷漠的侧脸,诧异地问说:“不凡,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带人去南河镇?”

“不只他们要去,我们马上也要去!”

赵不凡面容冷峻,眼中闪烁着怒火:“这万花楼跟我玩弃车保帅,真当我好骗?”

“弃车保帅?什么意思?”

赵不凡看她一眼,气闷地摆摆手:“算了,先不说了,这次被人玩得团团转,我这心里憋得慌,还是早点歇息,我们明天早晨就秘密返回南河镇,不把万花楼那个神秘的楼主揪出来,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

“你生气干什么呀?即便有什么发现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朱琏心里很是疑惑,但赵不凡却再没多说一句,很快就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谢无锋和成正起行北上聚贤庄,为了让他们尽快赶到,赵不凡还找刘仲武麾下的将士借了几匹马,而且赵不凡自己也没耽搁,送走他们过后,随之就带着朱琏绕道去往南河镇。

…………

一个多月后,奉命平定王庆叛逆的刘仲武已经班师回朝,饱受战火摧残的几个府州也有新任官员接连上任,他们颁布政令、安抚百姓、重振经济、调拨物资赈济州县,为迅速恢复秩序和繁荣而努力。

襄州的南河镇虽说地势较偏,但也在慢慢复苏,街上已经有了生气,那些早前无奈背井离乡的百姓接连赶回,处处都能看到他们打扫房屋、修缮道路的身影,也有久别重逢的邻居乡亲正在互相攀谈,诉说着这些时日的艰辛。

当初赵不凡和朱琏歇过脚的小客栈也有了人气,说不上生意好,但正午时候也有了几个客人。

那对老夫妇喜笑颜开地忙碌着,殷勤侍候,可是把几个客人给招待得不错,等着他们走了,夫妇二人收拾洗漱一番,暂且轻松下来,徐徐来到柜台后边,然后老妇人躬身从柜台下拿出了两个账本,一个放上面,一个垫下面,小心翼翼地铺到柜台上。

“当家的,该算算账了!”

“知道了!”

老头应了一声,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得敲了起来。

正当夫妇二人聚精会神地盯着账本时,赵不凡和朱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悠闲地迈步走了进来,而且还用上了轻功,几乎都听不到脚步声。

“老人家,你在算什么帐,这么入神?”

赵不凡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缓缓坐到桌子旁边。

老夫妇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

看到赵不凡和朱琏的刹那,两人齐齐怔住,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但老头的反应非常快,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殷勤地笑说:“哎呀!小哥怎么来了?”

“老人家还记得我?”赵不凡撇嘴笑问。

老头笑得露出满口白牙,连连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多亏了你给我们的金子,我们眼下才能很快就重新备好货物开张营业……老婆子,还不快给两位倒茶?”

那老妇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跑去拿茶壶。

没想刚走到后厨门口,帘布内便走出一个抱着宝剑的男子,正是剑术超凡绝伦的燕五。

老妇人警惕地连连退后,似乎是被吓到了,惊疑不定地问说:“你怎么会跑到我们的后厨里去。”

“有窗户!”燕五冷冷回应。

老妇人慌张地又退了两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燕五回答得非常简洁。

“……”

老妇人警惕地退到柜台后边,脸色看上去极度害怕,不经意间看看燕五怀里抱着的宝剑:“你究竟要做什么?”

赵不凡看得好笑,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目光则看向那同样满脸惊恐的老头。

“我说大楼主,你也会害怕?”

“楼主?”老头满脸愕然,难以置信地盯着赵不凡:“什么楼主?”

“你说呢?”赵不凡眉毛一挑,斜眼笑道:“把你下面那个账簿扔过来看看?”

老头怒了,满脸气愤地说:“小哥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夫妇两个感谢您赏的金子,但你何必这么来欺负我们这两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儿吗?大不了我们尽快把金子还给你便是!”

赵不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别!那点金子可不敢问大楼主要,我现在都臊得慌。”

老妇人急忙辩解:“你再怎么胡搅蛮缠,我们可要报官了!”

“这就没意思了,事到如今还要跟我瞎绕,真是有点失了身份。”

赵不凡沉静地摇摇头,目光冰冷地盯着那个老头,浑身都隐隐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杀气。

“沙天师,我说得可对?”

“你……”

老头双眼圆瞪,神色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很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是云水观的前任天师?”

赵不凡瞥眼望去,声音渐渐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你阴谋设局,故意让万花楼的成员都以为你是因为叛变而被杀,从而让章闻代替你成为万花楼的楼主,成为你的傀儡,而你自己则永远站在幕后,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以为这样就很高明是不是?”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老头的神色渐渐变了,佝偻的身子也渐渐变得挺直,眼神气质全然就像是换了个人,这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万花楼主宰,纵横二十年的绝代杀手。

“赵不凡!我计划周密,不可能有破绽,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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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4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密?很周密吗?这世界上真的有完全周密的事?”

赵不凡压下心中的愤怒,淡淡地盯着沙天师,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我就问你一句,整个云水观没有一幅你的画像,你觉得是为什么?你见过哪个道观的祖师得道飞升过后却连张画像都没有?这摆明是有人故意拿走,可章闻为什么要拿走?既然大家都以为你是得道飞升,你也已经死了,那么何必再大费周章地收走画像?

这么矛盾的举动只说明一点,那就是你的面貌不能让人长久看到,而死人不可能怕被看到面貌,只有活人才怕,而且是想躲起来的活人,何况你还不仅是怕被外人发现,还怕被万花楼的自己人发现,因为你既要暗中指挥万花楼,同时又要避免他们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楼主。”

沙天师默然片刻,淡淡说道:“这个破绽最多让你怀疑我没死,怎么会让你推断出我的谋划?可是我身边有谁背叛了我?”

赵不凡听得愣住,随即领会到他的意思,不屑笑道:“你的疑心病真是不轻,而且还特别自负。”

沙天师眼神转厉,狠声道:“我有自负的本钱,若非有人背叛我,你绝对不可能识破我的谋划!”

“你以为只有自己很聪明,别人都傻?”赵不凡真是忍不住笑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自负的人。“好,我就让你死个清楚明白。”

说着他略微整理思绪,徐徐接道:“端掉万花楼石窟的当天,从我知道玉真才刚接任楼主不过两三天的时候,我的疑惑就迅速升起,从各种迹象看来,楼主章闻似乎是金蝉脱壳,让玉真顶罪,自己逃了,然后又被杨戬威胁,被迫赴死,好似天衣无缝,而我也失去所有证据,唯独得到一张没有署名的密信,根本拿杨戬没办法。

可实话说,我不信!

整个万花楼就一个章闻与杨戬在联系?

万花楼做的是什么事?杨戬这么放心章闻?他不怕自己反而被章闻给牢牢攥在手里?他不安排人牵制章闻?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杨戬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傻。

可我找不到这个限制和监视章闻的人,直到我从玉真那里得知了弄月这个女人的存在,便在内心深处锁定她就是这个人选,而后玉真招供,说出十年前的密辛,让我知道了章闻不是万花楼的第一任楼主,而是在十年前受弄月诱惑而加入万花楼,也得知了十年前万花楼的那场变动。

这可就让我心中疑惑了,万花楼十年前的老一代杀手为什么全都不在,真要说起来唯有弄月才算得上是一个,连章闻都谈不上,而按玉真所说,那些人都已经隐退或者去当官,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

看到赵不凡头来的嘲笑目光,沙天师脸色铁青:“为什么不信,这话本身没有毛病!”

赵不凡冷笑:“你别忘了,我就是官,我比你更了解朝廷,更了解朝中形势,更了解权臣的想法,什么是隐退?杨戬他会让这些人大量隐退?朝廷权臣不只他杨戬一个,这些人如果被别的权臣挖出来,他杨戬有好日子过?如果是个别少数人我还信,大量隐退也就骗骗百姓和江湖人士,随便哪个当官的都不信。

此外还有去大量做官这个说法,那就更是鸡屁股绑上线,纯粹扯蛋,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杨戬即便有那个能力,但他敢让万花楼这些人大量进入官场?他是不想活了,还是想培养一窝子捏着他把柄的人起来当官?官场是那么简单的吗?势力盘根错节,随便谁都可以上位?少数心腹有可能,大量提拔就是骗百姓和江湖人的鬼话。

说句实在的,我哪怕相信他们是全部被杀个干净,也不相信他们成批去当官,而培养杀手很容易吗?随便找一个都行?你们舍得全部杀掉?连几个心腹都没留下?万花楼就是这么个连心腹都培养不起来的白痴势力?

那个时候我虽然没有想到还有个隐楼存在,但心里极度怀疑这些人是被单独管理,而弄月就是我当时认为最有可能的头目,可出于对你死因的疑惑,我跑去询问云水观的老道士,结果发现他们对你的了解很片面,而且最为重要的就是,我没从他们手里找到你的画像。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这时候开始怀疑你没死,那么就意味着万花楼内部的传言是谎言,而且章闻还在帮你隐瞒活着的消息,如此几头联系起来,不难产生一个遐想,那就是你没死,而且秘密掌管着万花楼的老一代人,隐藏在万花楼的幕后,虽说不敢肯定,但至少是有了疑虑。”

这番话说得沙天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即便是这样,你哪里来的线索找到南河镇,怎么知道我是谁,当初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自认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提起这个,赵不凡心里的怒火瞬间就升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沙天师许久,深吸了口气,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声接道:“既然我产生了疑虑,自然就会回想过往的一切,这时候我想起了王庆来抓我的事,也就是说我很不明白自己的行踪为什么会泄露。

当初离开南河镇过后,我与琏儿便简单易了容,暴露的可能微乎其微,怎么会让王庆知道我的行踪,当时我甚至还一度怀疑过麾下的兄弟,可无论我怎么想都无法从他们身上发现些许痕迹,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不更相信自己的兄弟,所以我在心里更倾向于是在离开南河镇以前就泄露了行踪。

这么去回想当然有太多的可能,万花楼的势力这么大,我也无法断定具体在什么地方被你们发现,可任何事情的发生总会有迹象,而随着我的回忆,最大的疑问渐渐出现,那就是万花楼石窟既然有个周员外在十晏镇提供物资,合作时间也非常长,尚且没有什么风声流传,那么万花楼在南河镇的名声怎么会远远超过十晏镇?”

这次连朱琏都每太听明白,奇怪地接过话去:“不凡,万花楼的人都是从南河镇这边进出山,有心避开石窟所在地,本就有意混淆视听,十晏镇没什么风声也不足为奇,为什么会重新引起你的怀疑呢?”

赵不凡笑了,眼中闪过精光。

“这里有个机极其迷惑人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身份和角度!”

“身份和角度?”朱琏越听越疑惑:“究竟什么意思?”

赵不凡笑着接道:“万花楼每次行动都从南河镇进出山,有意混淆视听,让石窟的位置远离别人视线,可这个别人是我们这些调查万花楼的人,根本就不是百姓,万花楼若是只在执行任务时从这里经过,那么普通百姓究竟怎么知道他们的踪迹?还知道的那么多?”

朱琏想了想,凝重地接道:“早前我们觉得是因为万花楼需要物资,从物资交易的渠道中间泄露。”

“对!那么问题来了,且不说石窟距离南河镇有多远,单说十晏镇这个供应物资的周员外,你没觉得有问题?从这个周员外死前透露的信息来看,他与万花楼合作的时间已经不短,最初只负责交易物资,后来甚至还帮着抢掠女子,这就说明石窟一直就有稳定的物资来源,而且做得极为隐秘,那么南河镇的流言究竟是怎么扩散到百姓里的?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绕?”

朱琏渐渐明白过来,微笑着不再吭声。

赵不凡随之又看向柜台后边的沙天师,沉静地接道:“这些东西无法让我得出最后的结果,但足以让我肯定南河镇绝对有问题,肯定这里与万花楼有着更紧密的关系,也是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你沙天师扮演的老头,因为你是我到达南河镇后唯一接触过的人。

你确实是演得天衣无缝,可我带着已经调查到的信息再回头去看你,那你几乎可以补上所有的疑问,首先是你的年龄看上与不知去向的沙天师基本吻合,其次是你恰好对万花楼了解很多,尽管你早前说是从流言中得知,但不管怎么样,你确实知道非常多,甚至还透露过万花楼石窟是极乐之地的事。

再者,你看到过我和琏儿的真实样貌,有认出我的可能,完全符合我对身份泄露的推断,最后则是看上去合理,实际上最不合理的一点,当初你们为什么会接纳我们歇脚,没有追问过我们的身份,即便是在知道我们是找万花楼以后,你们只是在最初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万花楼的人,随后便一切如常,热情接待。

若我没有得到后面这么多的疑问,那我肯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当我带着无数的疑惑再去细想,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普通百姓的正常反应,若你们是普通百姓,在当时南河镇那种局面下,已经是愁得化不开,面临着近乎绝望的生存压力。

你们怎么还会有心情去争吵?甚至在争吵中泄露出无数的信息给我?

在那种情况下,你们知道我们是寻找万花楼的人,算得上是危险人物,为什么还能那么热情?

细细回想,那时候我根本没看到你们身上有足够的紧张,足够的恐惧,一切都是那么浅显,仿佛就是有意演戏那般,如此综合种种,我开始怀疑你,怀疑你是沙天师,怀疑是你设局指引我寻到十晏镇,弃车保帅。

尽管我不能肯定自己正确,但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一切,所以我回到了南河镇,调转你我的身份,让你在明,我在暗,而结果证明了我的正确,我潜伏观察你这么久,还有什么不清楚?”

静静听到这里,沙天师再也没辩驳什么,突然张狂大笑起来。

“赵不凡,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没算到今天你会有来无回?你可知道当初你来南河镇的时候,我为什么没直接对你动手,而是大费周章,甚至于放弃石窟?你可知道你今天来这里是自找死路?”

第0255章 服输

沙天师仍旧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但声音够狠厉,连神态也是非常嚣张。

看到他这副模样,赵不凡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见过自负的,没见过这么自负的,活脱脱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心中这么想着,赵不凡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说,继续说!把你有多厉害全都说出来,我看看你怎么让我有来无回?”

这话可是把沙天师气得七窍生烟,怒声大喝:“赵不凡,你不要这么得意,早前你来南河镇的时候,若非我身边的高手都已经撤离,你早就死了,我是顾忌到留不下你,担心你去找刘仲武的大军求救,导致彻底暴露,这才被迫选择弃车保帅,眼下刘仲武已经带着大军离开,你却带着两个人就来自投罗网,真是找死!”

“你当时怎么不下毒?那多省事?”赵不凡似笑非笑。

沙天师冷哼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练的武功百毒不侵?”

刹那间,赵不凡的眼神猛然转厉。

“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他可是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即便身边的人有所察觉,那也绝对是他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沙天师似乎很喜欢看到他弄不明白的样子,老脸露出得意之色。

“为什么要给你说?你不是很厉害?自己想不到?对了,你马上就要死了,永远不可能知道!”

赵不凡压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快!快让我看清楚你怎么让我死,我有些迫不及待。”

“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

沙天师冷哼一声,眼放寒光:“王庆南逃,刘仲武班师回朝,我万花楼隐楼的精锐高手也已经回到南河镇,你若是能走得出去,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赵不凡冷笑:“行了,你那个名字倒着写也好,正着写也好,基本上区别不大,傻必和必傻都深刻体现了你的涵养,足以对你的头脑进行诠释,不用再发誓了。”

沙天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微有些愕然,但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是被嘲笑了,当场怒不可遏,突然大声震吼:“血龟、血虎随我挡住赵不凡,血豹去召集众人来围杀,今天必须把赵不凡碎尸万段。”

话音落下,通往后院的木门后边突然传来剑七那嬉笑的声音。

“天师,你是在叫这三个人吗?”

伴随着话音,剑七、谢无锋和成正分别拎着一个站都站不稳的人走了进来。

剑七轻轻松手,拎在他手里的人直接就瘫软在地,尽管还没死,但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精神萎靡,显然是受了重伤。

沙天师难以置信,怔怔地看着他们。

剑七满脸笑容,看看沙天师,随后又看看瘫倒在地的血龟,忍不住伸脚踢了两下。

“嘿!你这属下怎么当的?你楼主叫你,你没听到?好歹也支应一声啊?拿钱不做事?”

说着他便转头看着满脸铁青的沙天师,声色俱厉地破口大骂:“沙天师,你这楼主怎么当的?平日里都怎么驾驭下属?你看看他们这副模样,半点不听使唤,养起来干什么?现在还要我帮你把他们提过来,你做什么吃的?”

“你……”沙天师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剑七玩心大起,双目怒瞪,背负双手,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好似他就是杨戬一样。

“沙毕!你看看你把万花楼带成什么样子,好好的石窟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神武无敌、天下第一的聚贤庄大庄主赵不凡给端掉了,眼下还让聚贤庄给杀到南河镇,连藏在里正衙门地下的隐楼也被发现,遭到围攻,这是有多无能,你怎么给杨戬交代?你这个楼主究竟怎么当的?白痴吗?”

沙天师差点被他气得一口老血都给喷出来,可随即就醒悟到他话中的关键信息,眼睛里终于露出惊恐:“你们已经在攻打衙门地下的总堂?你们哪里来的兵马?”

剑七破口大骂:“这还不是因为你蠢,聚贤庄调集五百多高手南下,神勇无敌的赵庄主先跑到这边来拖住你,那边实则已经开始发起围攻,你竟然都不知道?万花楼都快灭亡了,你知道吗?你花了二十年心血打造的万花楼已经没了,你明白吗?你还有脸活着,怎么不去死?真是气死我了,二十年的心血……我、我……我……”

气急败坏的剑七狠狠一掌拍到身旁的桌子上。

整张桌子瞬间蹦碎,飙飞的桌腿差点就砸到成正的头。

成正顿时没好气地道:“剑七!戏过了,戏过了!”

剑七一愣,随即长舒口气。

“哎呀,差点忘了我是聚贤庄的人,现在该高兴才是,这入戏太深,真有点收不住手,我家娘子说的确实有道理,演戏剧就是要把自己真的当成其中人物,这才能感同身受,从而把人物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着他又满脸严肃地对着沙天师深深一躬,叹气道:“大楼主,实在抱歉,刚才失礼了,最近跟着我家娘子学戏剧,一时兴起就演了一出,演得不好,还望多多见谅,对于万花楼被灭亡这件事,我深感遗憾,希望阁下能化悲痛为力量,勇于抗争,此去黄泉之后,争取在地府重建万花楼,祝你今后一帆风顺,在地府重振雄风。”

“噗!”

沙天师怒急攻心,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他脸上的张狂再也看不到半点,剩下的只有难以言明的愤恨。

“赵不凡,你怎么可能找到隐楼的总堂所在?你怎么可能知道是在里正衙门的地下?”

赵不凡淡淡一笑:“他们整天不见天日,总要出来透气,全镇都有我们聚贤庄的弟兄处处设点监视,很难找吗?”

沙天师不肯相信,“这些都是万花楼老一代的人,除去章闻和弄月,连玉真都不认识,你怎么认得出来?”

“我就说你太自负了,总认为什么都尽在掌握,好像你比童贯还精明一样,我实事求是的说,你们万花楼整个体系的严密性比起鬼卒差远了,你也远远比不上鬼卒的头鬼沈韩杨。”

赵不凡丝毫都没有客气,声音夹带着嘲讽。

“万花楼石窟有两个专门负责折磨女子的神秘人,你在玉真接任楼主的前夕让他们撤离,恐怕是打算让他们以后重新建立起类似石窟的地方,这既是你的无奈,也是你的败笔,我只需要让玉真等人设法弄出两人画像,然后让我聚贤庄的兄弟人手一份便是,只要他们在南河镇出现,不就找到了?

事实上我说你们比不上鬼卒也是这个原因,我们聚贤庄的弟兄抵达南河镇也不过才几天时间,便看到他们四处闲逛,这可是比鬼卒的组织纪律松散得多,而且我还看到了弄月和原本效力鬼卒的罗刹鬼,不过人家罗刹鬼可比你们万花楼的人要机灵,至少人家对我们聚贤庄了解很多,早早发现情况不对,昨天夜里就秘密带着那个弄月跑了。

他们可说是抓住了唯一的逃走机会,趁着我们筹备着发起进攻的时候突然逃离,而我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又忙于征缴你们万花楼,根本没工夫分出人手去追,眼见他们没惊动你们,便由得他们两个突围离开。你看看人家这手段,这才叫高明,明着逃跑还让我们没办法,懂吗?”

听到这番话,沙天师追悔莫及。

“我若是再小心一些,再谨慎一些,何来今日之祸。”

“错!”赵不凡冷笑出声:“哪怕没有那两个人,没有弄月,我就在这南河镇跟你耗,你能躲得了多久?这跟你小不小心没关系,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要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话说到这里,赵不凡深吸口气,摆手道:“行了,我现在没有工夫跟你多说,杨戬的罪证在哪里,假皇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说了就给你个痛快,当然不说也可以,你万花楼自己的酷刑,你自己全部尝一遍,如果你还想妄图拒捕,那么就让你多尝几遍,而且我先提醒你,在场几个人分别叫燕五、谢无锋、成正、剑七,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才是,整个南河镇也全是聚贤庄的高手。”

沙天师沉默了很久,看看瘫倒在地上的血虎等人,绝望地叹了口气。

“你赢了,你要的东西都在总堂,账簿、信件、名单、行动记录全都在,你既然已经攻进去,我还交代什么?至于假皇子的事,我们虽然有所耳闻,但杨戬没让我们万花楼参与,你逼问我也没用,万花楼没人知道。”

赵不凡冷冷地盯着他:“谁还会九转金阳神功?”

沙天师低沉道:“杨戬曾对我说过,你练的九转金阳神功是来至南宫龙图阁,但龙图阁收藏的典籍有很多都是抄录本,原本则放在北宫御书阁,而在你崛起以后,有位皇子听说了你的武功,便秘密学了九转金阳神功。杨戬没有给我说过具体是谁,只叮嘱我说这门武功练了可以百毒不侵,让我们不要对你用毒。”

赵不凡沉凝片刻,深吸了口气。

“你们当初制造蔡薿惨案的时候,那个潜伏在妓院的龟公是谁?”

沙天师摇摇头:“你攻破总堂后自行查阅记录,每个重要成员的功过都有记载,不必问我,若你没有别的问题,那就出手吧!我不会当俘虏,也不会指认杨戬,你灭了我们隐楼,有的是人可以去作证,多我一个也没有意义,我纵横大宋二十年,如今输了一切,哪怕你再看不起我,我自认还是个输得起的人,我只求一战。”

“你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你也是个有自己行事准则的人,可惜却选择了一条灭绝人性的路,着实可惜!”

赵不凡笑了,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摆手道:“燕五,赐他一剑!”

“是!”

第十三剑应声而出。

一抹剑光徐徐划过……

沙天师微笑着伫立。

“好剑!”

话音落下,鲜血飙溅,纵横二十年的绝代杀手当场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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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6章 突然开始的北伐

目视着沙天师倒下,赵不凡轻轻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带着众人赶去里正衙门。

这里正便类似于镇长,在这个时代没有太大的职权,不算是官员,只是朝廷雇佣的吏员,可不管怎么说,里正终究是代表着朝廷,万花楼控制住里正,把总堂设在官衙地下,当真是很难被人发现。

这也是他们最狡猾的地方,因为无论是谁来南河镇调查万花楼,很快就会被流言引得去关注神秘石窟,从而被万花楼潜伏在南河镇的核心人员发现,提前做好针对性的准备,让人很难调查到结果,可说是应了大隐隐于市这句老话。

赵不凡来到万花楼总堂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临近尾声,大量聚贤庄的高手近乎是以碾压的态势控制了这里,那些万花楼的留守人员死的死,伤的伤,基本都已经不具备反抗能力。

沙天师早前说过的那些罪证也全部都被拿到,账簿、信件、功劳簿、成员名单,可说是极为齐备,而且赵不凡还在这里找到了万花楼囤积的巨额财富和武功秘籍,尽管这个总堂远远比不上石窟那么恢宏,但它才是真正藏着万花楼核心底蕴的地方。

最少价值八千万贯的金银珠宝,难以估量价值的名贵字画,一百多部用于训练杀手的武功秘籍,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宝库,相比起鬼卒的分散,万花楼的储藏显然是更为集中。

早前石窟的财富有太多禁军看到,赵不凡不好动手,但眼下这里可全都是聚贤庄的人,他自然是毫不客气,当场便大肆犒赏聚贤庄弟兄,然后便让他们把所有财物都密封装车,直接运回聚贤庄,唯独那些名贵字画他给留下了,让燕五带人快马加鞭送到东京,准备送给皇帝赵佶。

赵不凡很清楚,皇帝赵佶越喜欢这些字画,那么他对杨戬也越是无法容忍,杨戬做的事已经远远超过皇帝赵佶能容忍的底线,拿这些字画去正好可以添上一把火,同时还能讨好赵佶。

早前鬼卒覆灭,查抄童贯家财,国库前后总计添收八千多万贯,良田三十几万亩,更有很多地契和产业划归地方官府重新安置,珍奇异物则全都送入后宫,可说是把皇帝赵佶给高兴坏了,尽管他嘴上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

此番秘密敬献字画,虽说是奸臣手段,摆明就是讨好,但不这么做,那就不可能玩得过那些奸臣,只有比奸臣更能让皇帝开心,更能让皇帝信任,那才能压住奸臣。

一切很快安排下去,赵不凡和朱琏也准备启程回京。

临行的时候,赵不凡看着那些大箱子许久,突然忍不住问说:“琏儿,你还知不知道哪里有鬼卒和万花楼这种组织,我觉得这样来钱很快,多有几次怕是要让聚贤庄和东仙港都富得流油。”

朱琏噗地就笑了起来,翻着白眼道:“有倒是有,蔡京麾下的鹰卫就不比鬼卒差,但他们只是敛财和探听信息,没听说过有直接祸害百姓的行为,万花楼是目前我见识过的最可恶的势力,其它都不至于这么恶毒,而且我觉得你还是先缓缓再说,再这么弄下去怕是要引起那些奸臣群起敌对,到时候很麻烦。”

赵不凡摇摇头:“我可没说要动蔡京,他现在可动不得……算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此番虽然能扳倒杨戬,但那个假皇子的事却没有头绪……走,我们尽快回京,争取抢先从杨戬嘴里撬出真相。”

此后赵不凡和朱琏携带着杨戬的罪证快马加鞭北上,沿途在驿站换马,不几日便抵达东京,尚且没有歇上口气,便直接进宫找梁师成,准备亲自面圣,呈递罪证。

没想梁师成仿似早就知道他要来,没急着去通报,反而不疾不徐地亲自来到北宫门外迎接,白皙的老脸上堆满笑容。

“小王爷,恭喜你又建大功,陛下可是整日都把你挂在嘴边!”

“梁总管,你这是……”

赵不凡惊讶了。

这都还没开口说是什么事,梁师成就直接道喜?

梁师成看出他脸上的疑惑,微微笑道:“杨戬在今晨朝议的时候携带自身罪状上殿,主动交代了自己犯下的恶事,他组建万花楼,迫害百姓,挟持官员,擅自加征税赋,制造蔡薿惨案……总之大罪小罪一百多项,死罪六十八项。

他乞求陛下念在多年忠心耿耿侍奉的情面上,留他全尸,然后便服毒自尽,刘仲武将军也随之奏报了协助你清缴万花楼石窟的事。”

赵不凡难以置信,气闷道:“这个刘仲武,我不是再三叮嘱他别急着上报,怎么把杨戬都给逼死了。”

梁师成似乎听出些东西来,略微细想,笑着回说:“你如果是打算亲自审问杨戬,那你怪不得刘仲武将军,人家讨伐王庆回来后就没上奏过什么事,更没有单独面圣,奏报万花楼也是在杨戬服毒自杀以后,所以应该不是他泄露,恐怕是有人飞鸽传书给杨戬,从而让他有了准备,况且当时跟随你们征缴万花楼的将士也难保没人泄密!”

赵不凡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杨戬招的供词可有提到二皇子的事?”

梁师成眼神变换,深深地看着赵不凡许久,微笑着说:“确实曾有过提及,他在恳请陛下留全尸的时候曾说,他有负皇恩,唯独庆幸当年拼死保下了二皇子,所以希望陛下念在这些功劳让他得以厚葬,陛下也答应了。”

赵不凡气得不行,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好个杨戬,这是死也不让我好过?

那个假皇子的身份若是被坐实,将来慢慢在皇帝和皇后耳边吹风,我还有好日子过?

不行,这个假皇子必须弄掉,他知道自己是假的,等着他站稳脚跟,肯定要弄死我,以绝后患。

想到这些,赵不凡的好心情全都没了,顺手便把手里的大包袱给放到地上。

“梁总管,这包袱里都是杨戬的罪证,劳烦阁下转呈皇上,也省得我再进宫,我这多日奔波也很是疲惫,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两天,待精神好些再去见陛下……对了,此次剿灭万花楼,多少有些收获,隔日便给梁总管送来。”

梁师成大笑不止。

“小王爷可不用这么客气,杨戬历来不怎么尊敬咱家,时常在陛下面前说咱家的坏话,你除掉他已是大快人心,这次就不用再折腾了,咱家也不是那不知足的人,反倒是咱家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这时候赵不凡才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梁师成和杨戬是死对头,当下便不再多说,笑着拱手:“既然这样,那我这便先走一步,隔日再会。”

“小王爷慢走!”

梁师成倒真是很会做人,随着赵不凡的地位越来越高,他如今在相处的时候也把分寸拿捏得非常好,此番还行礼相送,也难怪他被世人称为隐相,手段着实不比蔡京差。

直到赵不凡走远,他才抬起头来,老眼精光闪烁,抿着嘴低声自语。

“赵不凡,你帮咱家除掉杨戬,咱家倒也谢谢你,这么多年咱家也与你有些情义,可别的都能帮你,唯独假皇子这件事不敢帮你,咱家终究是外人,哪敢卷入皇室争斗,只能期望你自己能多些福分了,咱家也着实没想到你会是二皇子,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

此后的日子,刑部和大理寺迅速派人查抄杨戬名下家产,追缴万花楼余孽,赵不凡也派遣侍御史张浚和监察御史张所全程监督,务求把查抄所得全都收归国库,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虽说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不至于有人那么大胆,但终究是有备无患。

与此同时,赵不凡也在朝议上得知江南的战事非常顺利。

那宗泽和李纲分头进兵,宗泽由北往南,李纲由西往东,稳步推进,战果都很丰硕。

更令人意外的是,由于童贯早前被扳倒,他的心腹党羽被清除,好些旧将都因此而受到牵连,所以西军出现大量职务空缺,宗泽和李纲便趁此机会大肆提拔年轻将领,倾尽全力培养新一代的领军人才。

韩世忠、张俊、吴阶、吴璘等年轻有为的小将纷纷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崭露头角,凭借着战功和机遇连续获得晋升,从而也让西军的势力格局迅速被打破,遭到童贯压抑多年的西军彷如井喷般爆发,一大群没有被腐化侵蚀的青年俊杰崛起,扬名天下。

最让赵不凡高兴的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岳飞从军了,而且还跑到梁山军去当了个小小的都头,他作战勇猛,熟读兵法,肯吃苦,能服众,深得宗泽器重,在递送给朝廷的奏报中大肆夸奖,直言好好培养可堪大用。

此外宗泽和李纲这两个大忠臣也没能改掉秉性,直接把方腊叛乱的根本原因上报,明说是朱勔在江南胡作非为造成,江南的民心已乱,请奏以招降安抚为主,征讨灭寇为辅。

朱勔深得皇帝赵佶喜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朱勔是在为他收集奇石异宝,尽管没想到朱勔会趁机中饱私囊,但皇帝赵佶也可说是被两人的奏报当众打脸,朝臣都能看出赵佶不太高兴这件事,但为了尽快安抚民心,赵佶还是罢免了朱勔父子的官职,也同意了宗泽和李纲的建议,准许他们招抚方腊。

赵不凡从朝议中得知当前形势大好,心下自然也是高兴,渐渐把心思重新转回假皇子的事情上来。

哪想在八月初七这天朝议的时候,群臣刚刚见礼完毕,皇帝赵佶便突然满脸兴奋地抢着下诏,惊得群臣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朕昨日得到快马回报,宋金两国使臣已经顺利缔结海上之盟,约定于宣和四年春共同出兵攻辽,如今辽国日暮西山,正是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大好时机,朕自当竭力完成太祖遗愿,因而决定征发二十万精兵,会同北疆边郡厢兵、边兵、乡兵二十万,合共四十万大军北伐。

来年这场大战事关重大,从即日起各司各府务必全力备战,不得延误。

枢密院从今往后将采用新制,设枢密使执掌枢密院事务,设枢密副使分掌各路,军中之事必须先经由直属的枢密副使认可,再呈报枢密使认可,方可执行军务,若有分歧,务必呈报给朕亲自裁决。

另调任朕的义子赵不凡为枢密副使,分管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河东路三路军事,同时兼任河北东路宣抚使,一则筹备明年北伐事宜,二则火速携带圣旨赶赴江南,督促宗泽和李纲尽快平定江南叛乱,招抚也好,剿灭也好,不得延误。

御史中丞一职改由皇城司提点朱伯材兼任,伯材族弟朱胜非调任开封知府,即可执行,不得有误。”

第0257章 好好走路

突如其来的北伐让朝臣发生剧烈争论,反对的声音占据一半以上,大多数人是不看好北伐成功,少数人则是认为辽国灭亡后,崛起极快的金国必将南侵,总之是各有说辞,而力主北伐的人也不在少数,甚至连很少发言的刘仲武和刘延庆都出声支持。

最重要的是皇帝赵佶这次非常坚决,无论怎么劝说,他都决定北伐,再加上蔡京和赵不凡都选择了支持,所以这件事以无可争议的态势被皇帝强行定下,前后谈了三年的宋金海上之盟终于进入实际执行阶段。

赵不凡虽然对海上之盟参与不多,唯有的参与也就是当初去救人那次,基本上跟他没什么关系,可对于海上之盟的顺利缔结,他确实是由衷地感到高兴,收复幽云十六州终究才是他多年的渴望。

此后几天,他内心一直充斥着兴奋,迅速把御史台和开封府的事务交接,转而进入枢密院,熟悉枢密院的事务流程,了解北方三路兵马情况和驻防布局,脑中渐渐开始谋划起北伐的战略构想。

八月十二,圣旨下达,勒令他立刻奔赴江南督战。

赵不凡也知道江南的战事必须尽快平定,不然将影响到来年北伐,所以并没有拖延,拿到圣旨的当天便开始着手安排家中事务。

由于他打算在平定方腊过后直接回北疆调度兵马,这次便没打算在家里留人,直接让扈三娘率领飞凤卫先行北上,同时带走的还有家里那一百多个救回来的女子,赵王府则交给朱伯材暂时派人照看。

唯独有些意外的是,雪玲不依不饶地要跟着他,死活不肯留在朱府。

几番劝说过后,雪玲在气恼中隐隐有发病的迹象,赵不凡担心她出事,只能让她跟着扈三娘她们先去北疆,承诺自己在处理完江南的事情后,必定会尽快回北方,这才让雪玲平静下来。

如此折腾了两天,京城这边的事基本都安排完毕,赵不凡便进宫去见了皇帝和皇后,礼节性地吃顿饭,算是以义子的身份辞行,没想皇帝赵佶和郑皇后还弄得挺隆重,席间再三叮嘱他在战场上务必小心。

总之这顿饭吃得赵不凡心情复杂,不知道究竟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两人,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只是在他离宫的时候,郑皇后突然拿出一件亲手缝制的镶金战袍,倒是让他有些感动。

此后赵不凡又带着朱琏去朱府吃了晚饭,歇息了一夜,让朱琏陪陪她母亲,便在第二天早晨回到赵王府收拾起行,没想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空荡荡的赵府却走进来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那假冒的二皇子赵柽。

这可是把赵不凡给气到了,脸色瞬间就沉下来。

“臣即将南行,二皇子此刻前来,臣可没法款待。”

赵柽听到这话也没有动怒,俊秀的脸上堆满笑容,仿似非常亲切的样子,可眼神里却全是戏谑。

“皇弟出征,为兄前来送送也是应该的,虽说你不过就是个义子,但我还是一直都把你当亲兄弟,眼下你为我大宋远赴苦寒的北疆,为兄确实感动,没别的赏给你,便效仿古人备了杯水酒,为你践行。”

他妈的,这是存心来恶心我?

赵不凡气坏了,可看到对方身后的宫廷禁卫,他也不好发作,目光越来越冷:“殿下,水酒就不必了,时辰不早,臣还赶着去江南,暂且告辞。”

赵柽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我好心来给你践行,你却这么待我,是否有些失了礼数?若是传到父皇和母后耳中,那可不太好听,我这可是代表众多皇子和帝姬来送送你这个义兄弟!”

“你……”

赵不凡瞬间握紧了拳头。

赵柽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对着身后禁卫大喝:“还不快把水酒拿过来!”

一名禁卫端着托盘快速跑到近前,赵柽挥手抓起酒壶,粗鲁地倒入碗中,抓着递了过来。

“既然你不给我好脸色,那我又何必给你好脸色,这是奉命代表众皇子和帝姬敬你的酒,还不快喝?”

赵不凡深深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拉着朱琏转身就走。

“殿下自己留着慢慢享用!”

赵柽气急:“你敢抗命?”

“好好走路,别走歪了!”赵不凡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迅速跨出赵王府的大门。

目视着他的背影,赵柽面露冷笑,当着众多宫廷禁卫大声喊说:“赵不凡,你区区一个义子,不但公然抗命,还如此践踏众皇子和帝姬的心意,这是大逆不道……”

声音传入赵不凡和朱琏的耳中,两人都是气得不行,理都懒得理他,直到再也听不到赵柽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朱琏这才气闷地骂道:“这个傻子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赵不凡眼中寒光闪烁:“他可不傻,这是要挑拨我与皇室的关系,一点点孤立我,让我失势,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动手,按理说来他还没有站稳脚跟,杨戬也死了,他不该这么急,但现在已经这么做了,足以说明他背后还有人在暗中掌控,这件事绝不简单。”

朱琏听得皱眉,忧心忡忡地问说:“那我们怎么办?”

赵不凡摆摆手,坚决道:“岳父在朝中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是为了私人恩怨才走到今天,暂时懒得跟他纠缠,北伐关系大宋危亡,天下能人志士都在看着我,这才是关键,只有向着我们富国强兵的目标迈进,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嗯!”

朱琏轻轻应了一声,侧头看着赵不凡坚毅的面庞,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

赵不凡和朱琏快马加鞭赶至江南的时候,方腊率领的明教兵马已经难以支撑,尽管各地人马加起来仍旧有二十余万,但精锐已经没剩下多少,余者大多都是后来跟随的百姓,战力大幅下降。

宗泽和李纲为避免百姓无辜伤亡,多次劝说方腊献降,但都没有成功,便选择放弃追缴四散的叛军,直接进击方腊麾下的主力,渐渐把方腊逼回明教总坛所在的清溪县,围而不攻,日日劝说。

这时候赵不凡也赶至前线大营,简短宣读圣旨过后,他便把宗泽和李纲单独叫到了中军大帐。

“两位大人,明教大势已去,朝廷给予的安抚策略也没什么问题,方腊究竟是为什么还不肯投降?”

秉性刚直的宗泽似乎憋了很多火气,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恼怒地说:“小王爷,这都是朱勔在江南胡作非为带来的恶果,方腊也好,跟随叛乱的百姓也好,全都不相信我们的话,认为我们在招降他们过后会进行屠戮,朝廷在江南这一带的百姓心中已经彻底失去信任。”

赵不凡轻轻皱眉,看着身前桌案上的战略地图追问说:“那现在进攻有几层胜算?”

“十层!”

坐在左侧的李纲沉着回应,看了眼赵不凡的脸色,随之接道:“不过属下与宗大人都不主张强攻,眼下这青溪城里有十来万叛军,其中九万都是普通百姓,强攻下来就是一场屠戮,带来的就是九万户家庭对朝廷的愤恨,这场叛乱中枉死的人已经太多,希望小王爷能体谅。”

赵不凡抬起头来,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要你们强攻的意思,在想法上我与你们一致,百姓才是国之根本,可这场战争必须尽快结束,主力兵马要在三个月之内赶至北疆集结。”

相对而坐的宗泽和李纲互视一眼,眼神都极为疑惑。

宗泽迟疑着问:“小王爷,您的意思是指梁山军主力要回北疆,亦或者是全部兵马?”

“是全部!”

赵不凡睁开眼睛,严肃地说:“梁山军、折家军和目前这批西军将士全部都要赶去北疆集结!”

“这是为何?”李纲迷惑不解。

赵不凡淡淡道:“宋金结成海上之盟,约定明年春合力攻打辽国,北伐的筹备事务已经展开,我也已经调任枢密副使,全权统筹北伐事宜,而现在已是八月末,若是大军不能在三个月内集结到北疆,我怎么进行战略部署?将士们在北疆得不到充分的修整和适应,怎么北伐?”

“北伐??”

宗泽瞬间惊呼出声,急得站起身来,愤怒质问:“小王爷,这是什么糊涂想法,如今金国崛起,势如破竹,辽国都无法抵挡,我们怎么还能帮着金国去灭辽,若是辽国灭亡,金国岂不南下侵宋?”

这宗泽还真是个暴脾气,六十多岁的人了,说话都不先权衡,难怪得罪那么多人。

赵不凡心里倒不介意这个大忠臣的直言,但思想上却不认同,严肃地正视着他的眼睛,沉声反问:“那是不是我们不攻打辽国,金国在灭辽之后就不南侵?北疆的事情我比你更为了解,这件事我是支持的,唯有拿下幽云十六州,那才真正可以据险以守,绵延的长城就是前人留下的天堑,为什么不利用?”

“小王爷……”

宗泽明显不认同,立刻就要辩驳,但赵不凡非常冷静地摆手:“这件事不用再讨论,圣旨已下,调度已经开始,谁也改变不了,目前应该做的是尽快结束江南战事,你们即刻派人去城外传信,告诉叛军我要单独与方腊谈谈,地点就在城外的开阔地,双方都不带兵马,允许他带五个侍卫。”

宗泽再度被他惊到,急声劝说:“小王爷怎么能亲自犯险,即便要去也该是属下去!”

“行了!”赵不凡徐徐起身,以不容置疑地语气道:“这不是商议,这是命令,你们谁都不用争,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仗,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们提前派人去安放一张桌子,摆上一壶美酒便好,我这会儿先去休息片刻,方腊若是答应了就来通知我……对了,务必要告诉他,如今是当年北疆那个赵不凡要见他,他会来的!”

话音落下,赵不凡径自起身走出了大帐,只留下宗泽和李纲面面相觑……

第0258章 报恩

这些日子方腊非常憔悴,明教义军的惨败击溃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他不明白朝廷的军队中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能人拼死效命。

运筹帷幄的李纲和宗泽,彪悍如虎的杨惟忠、王禀等西军名将,能征善战的辛道宗、辛兴宗、辛永宗等辛家兄弟,近年崛起的韩世忠、张俊、吴阶和吴璘等青年将领,护佑大宋边境一百多年的折家军,镇卫北疆的梁山军……

能人志士实在太多了,明教义军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抵抗之力,而这还只是大宋的部分主力而已。

事实上,西军精锐只来了一半不到,折家军更是只来了三分之一,北军精锐除去梁山军,其它全都没来,甚至侍卫亲军步兵司和马兵司的刘仲武和刘延庆两部主力精兵压根儿就没参与。

看似腐朽的大宋为何竟是这么可怕?

方腊感到很疑惑,同时也感到很绝望!!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

整个义军之内也没人能回答他这个疑问!

当他得到朝廷官兵传来的邀约,听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赵不凡要见他,犹豫了整整两个时辰,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因为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疑惑想找人谈谈。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一些,他特意梳理了头发,清洗了面颊,换了身衣衫,尽管仍旧无法掩饰眼角眉梢的憔悴,但始终是比早前那蓬头垢面的落魄模样要好很多。

临出发的时候,他也拒绝了任何人陪伴,独自出了城门。因为他在城门口就已经看到远处那道泰然安坐的身影。

一张桌案,一壶水酒,除此以外便是无垠的旷野。

…………

“请坐!”

赵不凡面带微笑,伸手示意刚走到近前的方腊坐下,然后便端起桌案上的酒壶,轻轻给自己和对方都满满地倒了一杯,也没急着谈战事,反而很郑重地用双手端起自己的杯子。

“方教主,我这第一杯酒要敬你当年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已埋骨北疆!”

方腊目光冰冷,丝毫没有端杯子的意思。

“我今生最后悔的就是做了这件事,结果造就了一个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贪婪狡诈的大奸臣!”

赵不凡笑了笑,没有反驳,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新给自己倒满。

“这第二杯酒,我敬你对腐朽和黑暗的反抗精神,这很可贵,很有勇气,值得钦佩!”

话音落下,他再次一饮而尽。

这时候他没有再斟酒,反而看向了方腊,淡淡笑说:“眼下没有将军,也没有教主,你便把我当做一个朋友,想问什么就问,你走到今天这个境地,想必疑惑也不会少。”

这番话可说是直接击打到方腊内心深处,紧绷了许久的脸终于松缓下来,长声一叹。

“我不明白,为什么腐朽的大宋会有这么多能人拼死效力?”

赵不凡淡淡一笑:“自古以来,华夏这片土地面临危亡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俊杰挺身而出,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竭力维持着我们华夏文明的传承,而如今就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这话似乎刺激了方腊,双眼闪过气恼:“我不过是要推翻腐朽的大宋,何曾要危及华夏?”

赵不凡轻轻摇头,淡然地望着他:“方教主,我可没说你们明教,你们明教也远远不够资格,我说的是金国,是我们所面临的外患。如今的金国刚刚崛起,他们没有包容度,没有文化底蕴,尚且停留在原始而野蛮的部落文明,只想着占有、抢夺和灭亡,他们不会包容华夏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只会去征服和灭绝。

我不跟你谈忠君爱国这些道理,只说在如今这种时局下起兵,你可曾想过会造成什么恶果?你是在摧毁我们大宋的经济,是在消耗我们这片土地的力量,若是让你们明教成功起兵,那为什么别人不可以,每个人都这么想,那大家就斗到亡国灭种可好?天下是不是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当皇帝?你凭什么让每个人都忠诚于你?

我很直白地告诉你,你明教拉起来这点乱七八糟的兵马,二十万也好,三十万也好,别说对抗金国,即便是辽国北方的精锐铁骑都可以把你们随便碾压,而在辽国人口中有句话,那叫做金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我们大宋真正有点见识的人,谁不是忧心忡忡,我们大宋本就处于弱势,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这番话说得方腊整张脸都沉下来,气闷地质问:“那我们就该任由这腐朽的大宋欺压?”

赵不凡再次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摇头笑说:“我可从没说过反抗有什么不对,只是说你们选错了方向,选错了时机,你们只会造成大宋更加混乱和衰弱,对当今形势的改变没有半点意义,更重要的是你们不具备那个能力。

你真要想起兵成事,那你先把外患除了,然后想到办法让百姓生活好起来,把富国强兵的路给大家明确指出来,民心所向,自然能成大事,而你随便打个旗号,拿明教的那几条教义就能让大家支持?

不,那是蛊惑,真正能兴国安邦的人只会更加看不起你,巴不得你早些去死,你永远都只是个反贼罢了!”

方腊终于不吭声了,久久沉默。

赵不凡静静地看着他,感受着清凉的秋风,默默地坐了近乎一刻钟,这才再度张口。

“投降吧!不管你是有帝王梦也好,亦或者是真的想为百姓谋条出路也好,你都走错了,你也不具备那个能力,念在麾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兄弟,念在那些苦难的百姓,念在你自己和家人的命,该收手就收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投降?”

方腊苦涩一笑,眉角的皱纹更浓了:“投降就能有活路?”

赵不凡笑了,顺着话道:“圣旨已下,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当初梁山的降将不就有了好出路?”

方腊抬起头来盯着他:“即便皇帝不杀我们,难道蔡京还不杀我们,朱勔难道不杀我们?我们挖了蔡京和朱勔的祖坟,烧了他们祖宗的尸骨,即便我们投效,那早晚也会被他们坑杀!”

“你挖了人家祖坟?”

赵不凡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心里暗想:原来这才是方腊不肯投降的核心原因,挖祖坟这事儿确实有些严重了,蔡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报仇,而且是让方腊饱受折磨而死,谁也保不住。

不行,不管如何,这场仗不能再打,必须让方腊投降,无论再怎么说,百姓终究是无辜的,不能陪着方腊去死,我欠方腊一条命,今日就还给他。

思虑许久,赵不凡心中做出了决定,正视着方腊的眼睛道:“你让麾下兄弟和百姓投降,我也放你和你的直系血亲离开,你们可以先伪装乔扮成我梁山军的人去北方,从东仙港出海,从此再也不要回来,我再给你们些金银财物,足以让你们在海外立足,以后好好过安稳日子,这也算是我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从此你我两清!”

“你当真?”方腊猛地抬起头来。

“当真!”

赵不凡肯定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也是个侠义的人,我相信你也不愿意麾下兄弟和那么多百姓无辜枉死,只是不知当初挖蔡京祖坟的人还有哪些活着?”

方腊回道:“亲自去挖坟的兄弟全都已经战死,只有我这个下令的人还在。”

赵不凡点头:“行,那就不是太麻烦,你尽快找些身高体型合适的尸体,穿戴上你和你至亲的服饰和衣物,制造引火自尽的假象,用以迷惑别人,然后便远赴海外,不过为了表现你引火的悲愤,你必须先去干一件事。”

“什么事?”方腊皱眉。

赵不凡深吸口气,沉声道:“世人都知道你最恨朱勔,那你在投降后就去报这个仇,然后再制造大仇得报,引火自尽的假象,别人绝不会起疑!”

“你……”方腊极为惊愕。

赵不凡眯起了眼睛,淡漠道:“朱勔祸害江南,留着是个大祸患,我要重振朝纲,早晚要除掉他们,这次正好由你动手,免得将来麻烦,也算是为江南百姓报仇。”

方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重重点头:“好!我起兵就是打着清除朱勔的旗号,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我还有个亲妹妹叫方百花,早前在杭州之战被俘,若是我这么做,我妹妹会很惨,你有没有办法保下她?”

“这……”

赵不凡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犹豫太久便果断道:“如果是已经被俘,那就绝对逃不过蔡京的报复,你都挖了蔡京的祖坟,蔡京肯定也要你的至亲受难,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只是看你同意不同意!”

“什么办法?”方腊急问。

赵不凡叹口气,无奈地说:“在我看来,唯有让她以罪人之身做地位低下的家妓,而且是我的家妓,这样才能保她平安,只是在开始的时候,我会做些戏给蔡京看,所以她会吃些苦头,但今后终究还是有好日子过,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她早晚要被蔡京弄去充军,最后还会惨死。”

方腊眼神变换不定,心中快速权衡。

“好!我让麾下亲信兄弟今后都听你的,但你别骗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不凡淡淡一笑:“我根本没有骗你的理由,若不是为了百姓,若不是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何苦为之?”

方腊再不多说,猛然起身。

“好,若你真的履行诺言,我方腊今生欠你一份情,来生再报!”

赵不凡再度端起了酒杯,微微一笑。

“那这第三杯酒,我便敬你我的这点缘分,一路珍重!”

“珍重!”

方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0259章 趁势而为

赵不凡杯酒降方腊,兵不血刃地结束了江南战事,可是把宗泽和李纲高兴坏了,简直对他佩服地五体投地,而随着各地战事的迅速停止,军中将士和百姓也开始口口相传,各种流言神乎其神。

有人说赵不凡是以家国大义感化……

有人说赵不凡是虎躯一震,方腊拜服……

有人说是赵不凡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总之是什么名堂都有,越传越邪乎,后来连赵不凡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

可不管是什么说法,“杯酒平方腊”已经成为公认的典故,那些说书的、写戏剧的全都大书特书,各种版本的英雄故事开始流传,而真实的一切却伴随着那阵秋风,那杯美酒,徐徐消散……

战火也在这种歌功颂德中迅速停息,明教义军彻底瓦解,活着的将领尽数收编,而那些参与起义的百姓则分批遣返原籍,各种安抚措施迅速下达到各州各县,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时候,原本逃到江宁府避难的朱勔父子也放下心来,启程返回杭州老家,急于重新拿回自己的良田和房产,没想行踪泄露,行至杭州近郊却突然遭到方腊率众袭杀,随行心腹无一人存活。

不久,现场被过路的百姓发现,慌忙报知官府。

坐镇杭州的宗泽亲自带人赶赴现场调查,很快通过各种线索确认是刚刚率众投降的方腊所为,心中震惊难当,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方腊突然带着至亲和儿女在临时安置的住地引火自尽。

因为他在房子四周喷洒了黑油,即便有很多军士都看到他点火,但却已经无力阻止发生,只来得及接过他挥手扔出来的血书。

最终大火烧尽一切,唯独留下的也只有那份血书。

赵不凡随后赶到现场,公布了方腊这封血书的内容,而上面写得也很简单,一是描述他内心对朱勔的痛恨,揭露朱勔的罪恶,表露出即便是死也要诛杀这个恶贼,二则是表达他对发动叛乱,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悔意,三则是安抚别的降将,让他们今后好好为国效力,守御国门,将功折罪。

消息很快流传开来,江南百姓欢呼雀跃,全然不计较方腊起兵带来的沉重灾难,反而为他的死痛哭流涕,纷纷称赞他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再加上有心人推动,整个江南都借助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状告朱勔,各种罪状犹如雪花般飞到赵不凡面前。

早有预料的赵不凡没有选择处理这件事,直接任由众多看不过眼的将领把江南的实情上报,同时还把百姓递上来的万名书和朱勔的罪状转呈,以八百里加急连续不断地呈递给皇帝赵佶。

皇帝赵佶被无止境的快马加急给折腾得寝食难安,再加上军中将领的奏折和百姓数不尽的万民书,气得直接下旨怒斥赵不凡,让他马上停止这一切,全权处理江南事务,务必安抚百姓,同时查抄朱勔以平民愤。

与此同时,蔡京也得到赵不凡的信,询问怎么处理江南事务,此刻的蔡京哪里还顾得上已经死了的人,匆忙回信让他赶紧平息江南争端,不要再让事情继续闹大,该杀的杀,该抄家的赶紧抄家。

当圣旨和蔡京的信件传到赵不凡手中,他哪还有犹豫,借着这股大势对朱勔的党羽动手,除了那些蔡京点名不准动的人以外,全部查办,结果也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单是朱勔名下的金银珠宝就价值九千三百多万贯,田庄五所,良田三十万亩,大小宅院和暗中掌控的产业地契不计其数,价值最少也在三千多万贯。

当朱勔一党被全部打尽,所得的收益近乎大宋两年多的税收,甚至逼得赵不凡派出足足一万人分批送往东京,整个江南都为此而载歌载舞,赵不凡在江南百姓中的威望也迅速拔升到极致。

可事实上,赵不凡已经是及时收了手,仅仅只清除朱勔及其心腹党羽,很多人都没有深查,主要也是因为覆盖面太大,若是持续纠察下去,整个富饶的江南都要陷入瘫痪,在如今这内忧外患的局面下,彻底肃清吏治还不是时候,现在也不过就是利用江南这股大势清除掉朱勔一党的主要成员罢了。

真要深查下去,别说江南这么大一片地域,单是这杭州就很麻烦,上下近百官员,再加上过千的吏员,他去哪儿找这么多官吏来填这个坑,何况眼下江南经过战乱,局势的安稳和经济的复苏才是当务之急。

十月初七,赵不凡完成善后事务,跟着最后撤离的梁山军徐徐北上,历经大半月的行军,于十一月初顺利抵达北疆沧州,随后他脱离大军,带着朱琏和方百花直接奔赴东仙港。

时隔近一年,东仙港已经又有了巨大变化,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市镇繁荣,商铺林立,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明显能听到很多陌生的口音,显然是有不少外来人在这里立足谋生。

赵不凡跟着魏乘风直接来到港口僻静的角落,很快便看到了早前已经秘密抵达的方腊,此时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麻衣,外面还披着黑色的蓑草斗篷,帽子低垂,额头和眼睛几乎都被遮挡。

方百花看着他的身影,神色立刻激动起来,小跑着冲了过去。

“二哥!”

方腊轻轻掀开头上的帽子,红润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百花!!”

方百花长得很美,有着古典江南美人那种细腻和精致,此刻听到方腊的话音,眼眶瞬间就被泪水占据,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自从她早前被俘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与方腊见过面。

此时方腊却显得很内疚,仔细端量着自己这个文武双全的小妹,悠悠叹息:“百花,是为兄耽误了你,以你的样貌和才能,本该有个好归宿,可惜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哎……现在为兄也给不了你什么,只希望你今后能安安稳稳,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人都不用你再挂心,今后为兄会好好照顾她们!”

泪水从方百花的脸颊滴落,这个曾经一度让朝廷地方兵马丢盔卸甲的女将军此刻却哭成了泪人。

“哥!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海外!”

方腊满脸无奈,声音充斥着苦涩:“你若是走了,势必引起蔡京怀疑,很多事都会暴露,赵大人救了我们明教很多兄弟,也救了我们这一家老少,还让我杀了朱勔,报了大仇,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让他难以脱身。”

方百花沉默下来。

许久过后,她轻轻擦拭脸上的眼泪,强自让自己露出些许微笑。

“嫂嫂和金芝她们呢?母亲和叔伯呢?大家可都还好?”

“她们已经在船上安顿下来,我怕走动太多会暴露,没告诉她们你会来送行!”方腊摇摇头,看着方百花脸上的伤感,心中不忍,转头望了过来:“赵大人,可否让百花与家里人见上一面?”

“这……”

赵不凡有些犹豫,这方家人如今都是更名换姓地躲在商船之内,基本不露面,外面人多眼杂,终究难保泄露踪迹。

旁边的朱琏看得不忍,温柔地说:“不凡,让她们见见吧!这一别就是一辈子,确实有些悲苦!”

魏乘风听得皱起眉头:“我觉得最好还是别见,这种事越见就越是愁,最后弄得方家几十号人都哭哭啼啼,不引人注意才是怪事,而且见了也没有意义,全都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幸事!”

正当赵不凡犹豫不决的时候,方百花轻柔的声音徐徐传来:“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见了也是徒增伤感,还是不见了。”

从没有任何一刻,方腊觉得自己是这么无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自压下涌上眼眶的泪水,缓缓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方百花。

“这是我们明教的不传之秘乾坤大挪移,你已经练到第三层,若有机缘就继续练下去,但不要教方杰四重以后的武功,他天资虽然好,但性子急躁,拿到后面的功法势必强练,早晚也要死在这门功法手中,乾坤大挪移不比其它武功,越练越危险。”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叹声道:“赵大人,若是你对乾坤大挪移有兴趣,不妨也拿去看看,虽然以你的武功来说,练它的作用已经不是很大,但这也终究是门绝学,对武学修为的提升很有助益。”

赵不凡笑着点头:“多谢,有机会自然会细细参详。”

方腊深吸口气,重重拱手:“赵大人,百花就交托给您了,万望您怜惜她悲苦,善待于她,还有那方杰虽然只是我的远房侄儿,但却是我看着长大,也希望大人能多多照看。”

赵不凡淡淡一笑:“你放心去,百花美丽聪慧,我肯定会善待她,方杰是个猛将,好好培养也能有所作为,今后我会尽力培养他,但战场上的事我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让他功成名就。”

“那就多谢了!”

方腊深深一躬,再没有多话,最后看了眼方百花,毅然转身远去。

方百花目视着他的背影,泪水犹如断线般滴落,飘零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娇弱。

从今往后,她在这大宋将举目无亲,什么都没了……

赵不凡叹口气,轻轻走上前去揽住她的香肩,什么也没说,无声地给予安慰。

痛苦的方百花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到他怀里痛哭,久久都没能抬起头来。

直到远方那艘海船已经扬帆远去,她才止住哭泣,悲伤地问说:“魏大人,可否告诉我,他们这是去了哪儿?”

魏乘风闷了半晌,见赵不凡点头,这才轻声吐出两个字。

“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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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0章 风波

魏乘风在东仙港为赵不凡修了一处可以看到海景的大宅,不但面积广,而且地势较高,站在阁楼上眺望,既可以看到碧海蓝天,也能够把繁荣的东仙港尽收眼底,着实是耗费了不少的心思。

更令赵不凡没有想到的是,魏乘风等人因为常年进行海外贸易,见识非同寻常,这处宅院的风格也比较奇特,除去大宋的传统建筑风格以外,还少许融合了来自大食国和西方国度的建筑风格,混搭得仿若天成,构思之巧妙让人叹为观止,明显是出自见多识广的建筑大师之手。

赵不凡来到这里后非常满意,顺口询问魏乘风设计者是谁,结果才知道这是在一个大食国商人的协助下完成,而那位商人早在设计完成过后就已经乘船回乡,今后会不会再来已经很难说。

这种沿着海上丝绸之路远洋的商队冒着很大风险,但也有可怕的利润,有时候毛利润可达十几倍,甚至上百倍,绝大多数人在跑上一趟过后,博得巨额财富,便会安安稳稳回到家乡过富足的生活,唯有极少数大家族或者是充满冒险精神的人才会连续不断地进行商贸。

因此这个大食国商人再来沧州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低。

朱琏从魏乘风口中得知很多海上的故事,隐隐升起一种对远洋的向往,美丽的眼睛充斥着憧憬。

“魏指挥使,我们东仙港现在有远洋的船队吗?”

魏乘风微笑着看看赵不凡,自豪地说:“有一支十艘巨型战船和七艘商船组成的远洋商队,目前已经出航大半年,预计明年春天应该可以返回,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尝试远洋贸易,以前都是被广州和泉州等港口垄断,市舶司近年对我们的控制和监管已经大幅放松,恐怕也是因为顾忌小王爷的面子。”

赵不凡听得大笑不止,意气风发地笑说:“那什么时候组建第二支远洋船队?我最近灭了万花楼,可是才给你们送来巨额财富,不会给我说不够吧?”

魏乘风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小王爷,我们聚贤庄分到的钱有四层投入了东仙港建设,剩下六层已经全部投入第二支远洋船队的打造,登州的官营船厂回复说最迟明年夏天就能交船。”

朱琏听得咋舌:“你们这么快就已经把钱花完了?”

“这……”魏乘风被问得有些尴尬,无奈地道:“回王妃的话,这发展一个港口,花钱确实很快,但钱这东西存着也没用,只有尽快投入发展,才能谋取更大的收益。”

“噢!原来是这样!”

朱琏可是不太懂这些,尽管回了一句,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想明白。

赵不凡看看她故作了解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没有把她拆穿,转而问说:“乘风,这造船的利润可是不少,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建个船厂,这样不但能节约成本,还可以承接些造船生意。”

魏乘风听得连连摇头,叹气道:“小王爷有所不知,小船厂我们也有一个,平日里也对外营业,生产些小型船只和渔船还可以,但要想打造新型的远洋船只,我们少说还要往船厂投入上百万贯才能具备生产能力,而且我们还没有最新的图纸和工艺数值,若是打造技术相对落后的海船,售卖的价格比较低,利润不高,同时也不符合王爷打造东仙港的策略,在造船这件事上,私营船厂历来只做内河生意,海船都是由官营船厂垄断。”

“那就算了,一切都按规矩办!”

赵不凡选择了放弃,他现在还不想过多地动摇大宋的经济体系,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去承担这个巨大的风险。

此后他便在东仙港安安稳稳地住下,除了偶尔去看看时迁他们这支情报营的训练情况,每天就是看看书,练练武,同时也为明年的北伐进行谋划,傍晚的时候还会带着朱琏去海边的沙滩上走走,伴着夕阳静静倾听潮起潮落。

五天后,扈三娘带着三十六个飞凤卫从聚贤庄赶过来。

赵不凡非常高兴,亲自带着朱琏和方百花到府外迎接,没想刚刚见面,还没来得及问候,扈三娘便满脸内疚地说:“不凡大哥,雪玲丢了!”

“丢了?”

赵不凡难以置信,整个都僵在原地。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丢?”

扈三娘显得很自责,不敢看赵不凡的眼睛,低着头说:“对不起,我真是拦不住雪玲,她武功太高了。”

赵不凡皱眉:“什么意思?”

扈三娘叹口气,语气非常无奈:“早前我们先行北上,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没想走到河间府的时候,雪玲突然发现有西夏的高手跟踪,而且雪玲似乎还与这个西夏高手有很深的仇怨,当场就被刺激得犯病,随后便发狂似的追着那人离开,我没能拦住她。”

“不凡,这可怎么办?”朱琏焦急询问。

赵不凡苦笑:“能怎么办?雪玲武功那么高,本身又六亲不认,除了我和你爹,谁能让她平静下来?眼下北伐在即,我也抽不出身,岳父在京城也没辙。”

扈三娘急忙接道:“不凡大哥,张教头已经传令聚贤庄的人尽量留意,尚昆阳也回了丐帮,说是要发动麾下的帮众去找。”

“那就行了,暂时先这样,等他们找到雪玲的踪迹再说。”

赵不凡的心情变得不是很好,草草把扈三娘和飞凤卫安顿下来,便独自漫步往书房走去,打算继续完善自己的战略部署,虽说早前在江南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简单的兵力分配,各部兵马如今都在往预定位置集结,也就是说大致的进兵路线已经定下,但具体的战略部署终究是没有定下来。

毕竟这次北伐事关重大,实在是容不得半点差错。

如果遭到惨败,那大宋的精锐兵马将损失至少三分之一,哪怕是以大宋的财力和物力,那也至少是五六年缓不过劲来,毕竟精兵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练出来,武器装备也不是三五几个月就能补足。

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他首次指挥这种超大规模的作战,尽管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已经无数次推想过北伐该怎么做,但事到临头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合计四十万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带来的是如山的压力。

他深深的知道,如果自己犯了错,那很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这四十万人就会化作尸山血海,整个大宋都会飘起雪白的冥纸,而他也将成为大宋的罪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因此他迟迟没有做具体的战略部署,直到这几日来到东仙港,他渐渐平静下来,抛开所有的杂念,这才逐步开始描画具体的构想,全身心地投入到来年的北伐,而他苦思冥想了多年的计划也渐渐变成军事部署图。

此刻他静静走进书房,反手便把门锁好,缓步走向前方的桌案。

突然,他的眼神一凝。

咦?椅子的位置怎么变了?谁进过我的书房?

我不是不准任何人进来?

刹那间,赵不凡的脸色变了,快步走到桌案旁边,怔怔地看着那些凌乱的地图和标注。

他妈的!有人偷了我的军事部署图!

“我干他祖宗十八代!!!!”

赵不凡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好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愤怒,很少爆粗的他已经止不住破口大骂。

很快,朱琏和花三娘听到他的吼声,慌忙冲进书房。

看到他铁青着脸地坐在椅子上,两人互视一眼,朱琏便忍不住问说:“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

赵不凡深吸口气,愤怒地看向朱琏。

“琏儿,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来,不准进来!这书房的钥匙就只有你和我才有,这是怎么回事?”

朱琏愕然地瞪大眼睛:“丢东西了?很重要吗?”

赵不凡气急,忍不住怒气道:“重要?军事部署重要吗?我的部署图如果落到辽国人手中,那辽国人几乎可以马上知道我们的各部兵马分别集结在哪里,带兵将领是谁,兵力多少,兵种是什么,你说重要不重要?那上面甚至还有我已经谋划多年的北伐策略,你说重要不重要?”

“这……”

朱琏瞬间就慌了,又是着急,又是惭愧,绝美的容颜拧成一团,近乎都快哭出来。

“不凡,对不起!我就想着你这书房好几天都没打扫过,所以就让魏乘风安排过来的那个心腹丫头给你打扫一下,我以为她是魏乘风的心腹,便没有多想,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书房里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解释有什么意义,能挽回什么?你没长耳朵?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绝对不准让任何人进入我的书房,你全当耳旁风?你这么做随时可能埋葬四十万大军的命,你……”

赵不凡气得大声斥骂,可看到朱琏抿着嘴唇死死忍住泪水,他又不忍心继续斥责,心知骂也没用,重重叹了口气:“扈小妹,你赶紧派飞凤卫给我把府里的每个人都控制起来,再派人去魏乘风,让他迅速戒严东仙港,这份军事部署图绝对不能丢。”

“好!”

扈三娘顾不得多说,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此时朱琏已是有些哽咽,看着愤怒的赵不凡,委屈地说:“可以重新部署吗?”

赵不凡看了看她,不忍再斥责,但也是止不住心中忧虑,摇头道:“来不及了,这次大战涉及河东路、河北西路、河北东路三大地区,各部兵马无不是秘密集结,朝廷调拨的兵甲粮饷也在按我的兵力分布进行,彼此都只知道自己的任务目标和方向,岂是说改就能改?

琏儿,这四十万大军不是说一句向右转,大家就能向右转,军资粮饷也不是说往东走,那马上就能往东走,眼下已是冬月份,再有两三个月就要北伐,现在调整布局,只会让各方调度乱成一团。

不说别的,单是后勤物资这一块,如果现在要改变,那就要立刻传报京城给蔡京,然后等着蔡京召集各司各府进行协调,然后再逐一派人去追回运至半途的兵甲物资,甚至还要重新进行分配后再送往各地,这么来来去去,动辄就是上千里路程,人家是用脚走的,不是用翅膀飞的,你懂吗?”

第0261章 提前安放的棋子

书房里陷入沉默,朱琏坐立不安,内心非常自责,看着闭目不语的赵不凡,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赵不凡也没有心情再去做无意义的责怪,心里迅速做着最坏的打算。

气氛变得非常压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魏乘风心急火燎地跟着扈三娘赶来,刚刚进到屋子里,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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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2章 提前开始的北伐

林冲走后,赵不凡独自在书房盯着地图,越看越是兴奋,怎么也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失窃的战略部署图和田虎作乱竟然形成了天然的掩护,极具欺骗性,若是用得好,那就能以更小的代价获得更大的战果。

整整三天,他除去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以外,几乎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在地图上推演战局,反复考量各种可能的意外,一个绝密的计划在他脑中渐渐成型。

这次他直接烧毁了所有推演记录,从书房里出来过后,秘密来到了位于东仙港西边的情报营驻地。

时迁对他的到来非常惊讶,迅速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坐下,一边端起茶壶倒水,一边嬉笑着问说:“将军哥哥怎么有空过来看看,前两天不是才听说军事部署图丢了?”

赵不凡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严肃道:“我现在要你们去办一件事。”

时迁怪笑道:“将军哥哥可是要我们参与搜找军事部署图?”

“不,我要你们去丰州!”

“丰州?哪个丰州?”时迁满脸疑惑。

赵不凡沉声道:“河东路西北边陲那个丰州,南接麟州和府州,北接辽国金肃军,东接辽国宁边州。”

时迁眼珠子转了转,小眼睛闪过精光:“那将军哥哥让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赵不凡淡淡道:“我要你们打探出辽国宁边州的守备布防情况,并且要把宁边州通往辽国西京的所有道路都走熟,寻找一条人烟最少、距离最近,同时还可以让大军行进的路,然后便把这条路线的距离、方位和沿途情况都记录下来,尽快带回来给我,速度越来越好,而且你们还要在那边留人待命。”

时迁也不多问,迅速点头:“好!将军哥哥放心,小弟保证办得妥妥当当,这便带着大家出发!”

“一路小心!”

赵不凡叮嘱一句,直接起身离开。

时迁统帅的这支情报营合共二十八人,包括神行太保戴宗、母夜叉孙二娘、铁笛仙马麟等众多过去在江湖上厮混的绿林好汉,原本就是个个狡猾,多多少少有些独特的本事在身,近年又在赵不凡的逼迫下竭力提升武艺,弥补短板,进步很快,执行这次打探任务正好合适。

回府过后,赵不凡漫步来到距离宅院不远的海滩上,任由咸湿的海风吹打着面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远方的大海,自从这次返回东仙港,他越来越喜欢这么安静地凝视大海,仿佛所有的压力和烦恼都能化为乌有。

此刻他来到这里,正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和压力。

因为他很清楚,当时迁带着情报营从东仙港出发的那一刻,北伐的鼓声就已经彻底敲响。

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从身后的沙滩上传来,扈三娘拿着貂毛斗篷漫步走到近前,轻轻披到了赵不凡那宽阔的后背,目光很温柔。

“不凡大哥,刚才朝廷传来急报,西夏趁着我们集中兵力北伐的时候,突然发动了对泾原路的袭击,由于西军被抽调过多兵力,且布防较为分散,晋王李察哥出其不意地占据了泾原路的西安州和怀德军,甚至还在继续集结大军,恐怕是打算大规模入侵。”

西夏与辽国是多年的盟友,两边联系紧密,当今皇后耶律南仙便是辽国的成安公主,眼下辽国陷入危困,西夏自然会有所动作,所以赵不凡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唯独有些不解的是怎么会连续失守两个大州,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种师中坐镇的泾原路。

这让他略感诧异,略微细想便忍不住张口:“什么叫做抽调兵力过多?泾原路东边就紧挨着环庆路,身为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的杨宗闵没有动静?东南边鄜延路的种师道呢?南边秦凤路的姚古呢?全都坐着看戏?”

扈三娘轻轻回道:“朝廷传来的情报上说,西军抽走十万精锐后,种师道已经亲自带兵驻守泾原路更西边的熙河路,目前被西夏兵马所牵制,而环庆路的杨宗闵也同样面临重兵压境的威胁,无法抽身,唯独泾原路南边的秦凤路姚古可以北上增援,但没来得及赶到战场,西安州和怀德军就失守了,李察哥据险以守,让种师中无可奈何,而且西夏的后续大军也在迅速集结,企图增援。”

“赶不到战场?”

赵不凡冷笑连连,语气渐渐充斥着淡淡的怒气:“什么叫做还没来得及赶到?姚古的秦凤路兵马本就是作为西疆机动力量,随时策应各处边地,泾原路就在他们北边,李察哥都打过来了,他们还没赶到?骗骗皇宫里的皇帝和无能奸臣还行,这个战报怎么服众?”

扈三娘叹了口气,摇头道:“朱琏姐姐刚才看了战报,她让我转告你说,这应该是西军内斗造成的隐患,她以前似乎就听朱伯父说过,这西军各部尽管能征善战,但无止境的战争也让他们内部矛盾越来越多,或许是意见上的冲突、或许是某种过错、或许是出于功劳和名望的争夺,总之是把他们分化成许多派系。

如此一代传一代,这已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而现如今便是以姚家和仲家这两大派系最是不合,彼此常年争功,而杨宗闵则与两家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以前童贯执掌大权的时候,西军的内部矛盾都被他以巧妙的手腕压制,所以没有显露出来,但眼下童贯已死,西军没有个能服众的人,内部矛盾应该是激化了。”

赵不凡沉默,久久都没说话,静静凝视着逐渐变得漆黑的海面。

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突然觉得江山这两个字真的是太沉……

许久过后,他深吸了口气,让海风吹散那些有些消极的意志,重新振作起精神。

“朝廷那边是如何应对?西军威望最高的刘法早已经遭到童贯迫害而阵亡,如今童贯也死了,谁还能完全震慑西军?刘延庆?还是刘仲武?”

扈三娘轻声回说:“朝廷的情报上说,蔡京这次大力举荐了李纲,他已经暂代枢密副使,率领五万禁军起行奔赴西疆。”

“李纲?”赵不凡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他是我明年北伐的中路军统帅,密旨都已经下了,现在给我临时换将?那我北伐的中路军统帅是谁?”

“是刘延庆!”扈三娘轻轻应声,看看赵不凡的脸,肯定接道:“据说李纲已经与刘延庆秘密完成交接,现在刘延庆也在赶赴河北西路的途中,不日就会传信给你!”

赵不凡深吸口气,猛地回头盯着扈三娘的眼睛,急声追问:“那西路军统帅宗泽呢?有没有换?”

扈三娘摇头:“这倒没有,宗泽仍旧担任西路军统帅,明年北伐时负责统帅河东路兵马,仍旧受你辖制。”

听到最重要的西路军没有换帅,赵不凡长舒口气。

我是以西路军和东路军作为主力,中路军主要负责牵制和左右策应,李纲换成刘延庆,影响应该不是很大,幸好换的是中路军统帅,若是把西路军也换了,这次北伐的胜算恐怕最少也要下降两层。

心中暗暗庆幸的赵不凡很快回过神来,眼看天色已经黑尽,当下转身沿着沙滩往自己的府邸走去,顺口问说:“对了,琏儿呢?”

扈三娘柔声道:“姐姐亲自给你煲汤去了,她说你这些天没怎么吃东西,要炖些汤给你补补身子。”

赵不凡心中一暖,抛开那些烦心事,微笑着加快了脚步。

“那赶紧走,回去喝汤!”

第0263章 永不臣服

赵不凡的北伐在悄无声息中展开的时候,枢密院也连绵不断地把辽国消息传到北疆。

从这些情报中,赵不凡渐渐感受到,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国已经陷入日落西山的窘境,崛起的女真人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而辽国内部却还在内斗中纠缠不休。

辽国名将耶律余睹甚至在数月之前阴谋勾结辽国文妃萧瑟瑟,打算废掉皇帝耶律延禧,让他成为太上皇,转而扶持文妃萧瑟瑟的儿子晋王耶律敖卢斡为帝,没想事情败露,耶律延禧果断下令诛杀文妃萧瑟瑟和随同参与的大臣,扣押了晋王耶律敖卢斡。

事发的时候,耶律余睹正巧在军中,得知消息过后,出人意料地选择率心腹部众降金,逃过一劫,而晋王耶律敖卢斡本人似乎并没有参与这次事件,所以他最后也得以保全。

现如今女真人与大宋结成海上之盟,迫不及待地率先发起对辽国的进击,便是让耶律余睹这位昔日的辽国抗金名将做先锋,真可谓是极大的讽刺……

这些情报让赵不凡看到了辽国核心中枢的混乱,心里非常肯定辽国败亡只是早晚的事,这个曾经压得大宋喘不过气的庞大帝国已经走到尽头。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轻松下来,相反,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因为辽国的衰亡除去自身腐化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来自于金国的可怕,从现在的形势看来,这场北伐已经不仅仅是要对辽国进行痛击,更是要跟金国抢时间。

若是金国率先攻下辽国中京,那么必定会趁势南下,夺取辽国富饶的南京和西京,也就是宋人口中的幽云十六州,至于金国在海上之盟的承诺,那根本就是唬人玩的,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若是都吃到嘴里了,还怎么吐出来。

这种局面让赵不凡越来越心急,连续派人催促朝廷尽快完成兵甲物资的调度,甚至在大年三十晚上,他都还在给蔡京和皇帝赵佶写密信,希望能添派人手督办。

宣和四年正月十五,当东仙港的百姓还在为元宵节欢呼雀跃的时候,鼓上蚤时迁和神行太保戴宗风尘仆仆地抵达东仙港,秘密来到了海景大宅。

赵不凡从飞凤卫口中得知两人回来,大喜过望,直接放下饭碗就去迎接,简短客套过后,他匆匆带着两人去往书房,不等他们落座,已是急不可耐地问说:“怎么样?此去辽国是否顺利?”

时迁与戴宗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时迁从包袱里取出厚厚的一叠纸,咧嘴笑道:“将军哥哥,你要的情报都在这儿了,情报的内容细致到沿途有几个村,每个村大概多少人,这总能让将军哥哥满意吧?”

赵不凡顾不得多说,转身走到桌案前坐下,迅速翻阅这叠厚厚的情报。

片刻之后,他看着情报的同时,脸上已是露出笑容:“不错,很不错,非常详细,足以派上大用,北伐若是成功,你们每个人都要记上大功,大家可有受到损失?”

时迁贼笑着摇摇头:“没有,辽国根本没太重视那一带,我们扮作辽国的汉人,分头行动,根本没让对方察觉,何况那边原本就是地广人稀,弟兄们都很安全地潜伏下来,也就我和戴宗回来报信的时候遇到些麻烦,差点没能离开辽境,但我们轻功好,翻山越岭逃了。”

时迁嘴上说得轻松,但赵不凡心里清楚,这潜伏到敌国哪儿是那么容易,即便时迁他们以前是在江湖上厮混惯了的绿林好汉,手段颇多,那也必定是极端凶险,只不过没提而已。

他心中略微权衡,当下便许诺道:“你和戴宗还要再去辽国,此番便告诉众弟兄,回来后每人先得赏五千贯,过往罪责既往不咎,若是事成,我再另外论功行赏。”

时迁和戴宗瞬间展露喜色,近乎异口同声。

“此话当真?”

赵不凡顿时翻个白眼,没好气地笑骂:“我这儿又不是盗贼窝,堂堂大宋将军,难道说出来的封赏还能反悔?你们是在为国家效力,此番是打辽国,若是我们打赢了,你们也同样能青史留名,光宗耀祖,明白吗?”

戴宗瞬间两眼放光,心情显然很是激动。

时迁更是乐得合不拢嘴:“那将军哥哥还要我们做些什么?”

赵不凡肃然道:“你们马上把这些情报抄录一份,然后火速带着我的密信和情报奔赴河东路,找到正在征缴田虎的折彦质,把两样东西都教给他,其他就不用管了,然后你们再去辽国与情报营的弟兄们汇合,若是将来有朝廷大军经过,你们就在沿途协助他们,依令行事就好。

若是没有兵马经过,那你们就看北伐的情况自行选择,可以来找我,也可以直接返回东仙港,总之记住一点,凡事不要强求,能成就尽力成,不能成就及时撤,务必让弟兄们小心谨慎,我可还等着你们一起回来喝庆功酒,一个人都不能少!”

“将军哥哥放心,我们只是探听情报,又不正面打仗,弟兄们都机灵得紧,出不了岔子!”

时迁拍着胸脯做出保证,随即便拉着戴宗走到桌旁,迅速抄录那些情报。

赵不凡也没打扰他们,一直在旁边等着,直到两人抄录完毕,这才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密信,异常郑重地交到时迁手中。

“这封密封好的信绝对不能掉,必须亲手交到折彦质的手中,除去他以外,谁都不准看!”

时迁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咧着八字胡笑说:“将军哥哥放心,我和戴宗只要没死,这封信就一定送到!”

戴宗也是点点头:“王爷放心,交给我二人便是,事关大宋危亡,我们虽称不上英雄,但也是刀头舔血的汉子,怎么会误了国家大事,绝不让辽国人占了便宜去!”

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两人,再没多说。

“一路小心!”

“告辞!”

时迁和戴宗拱手一礼,毅然转身离开。

…………

第二天早晨,春日的朝阳透过窗户射进屋内,渐渐照到了床上沉睡的朱琏,给那张绝美的容颜增添了五彩的光泽。

这个沉睡的美人似乎很快就感觉不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徐徐睁开了朦松的睡眼,隐约间发现赵不凡并没有在身边,当下不由揉揉眼睛,猛地坐起身来打量。

此时赵不凡正站在屋子的角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挂在架子上的白虎吞云甲。

朱琏感到很意外,顺手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边穿戴,一边迷糊地问说:“不凡,你这么大早就望着你那套战甲做什么?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香,便不曾叫你!”

赵不凡顺口回应,眼睛却仍旧注视着身前的战甲。

朱琏迅速把贴身衣物穿戴好,简单理了理散乱的长发,便从床上起来走到他身旁,疑惑地看看白虎吞云甲,然后又疑惑地看了看赵不凡的脸。

“我说你老是盯着这白虎吞云甲看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赵不凡轻轻一笑:“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再穿这套战甲,逍遥自在地带着你看遍万水千山!”

“你现在不就没穿吗?一大早就在这里高深莫测地做什么?”

大梦初醒的朱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眼神里满含着妩媚,可眼看赵不凡没吭声,她细细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眼睛逐渐放大,眼神渐渐充满担忧。

“你要出征了?”

“嗯!”赵不凡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朱琏绝美的脸上全然被忧愁所占据。

“那具体什么时候走?”

“现在!”

“……”

朱琏沉默许久,突地从背后抱住了赵不凡,俏脸紧紧贴在那宽阔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

赵不凡感受到朱琏的担心,笑着拍拍她抱着自己的手:“我会活着回来的!”

“我想跟你一起去!”朱琏哽咽着道。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轻轻离开她的怀抱,转过身去扶着朱琏的双肩,微笑着安慰:“这家总不能不要,你若是和我一起去了,那谁来照看家里的事?我走之后,大事小事总需要有个人代我做决定吧!”

“我……”

朱琏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顾忌到大局,强行用理智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悠悠地说:“大宋开国一百多年来,每次北伐无不是以失败而告终,局部的胜利有过,但全面的胜利从未有过,而每次失败的后果就是大量将士埋骨沙场……不凡,我其实真的很害怕,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北伐真的能成功吗?我们真的能收复幽云十六州吗?太祖皇帝都没有办到的事,我们真的能办到吗?

我好害怕,我怕你一去不返,我怕你也跟历代名将一样饮恨北疆,多少大宋男儿前仆后继,全都死在这条路上,哪怕我们大宋最强盛的时候也都一败涂地,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我真的好害怕!!”

朱琏哭了!

哭得稀里哗啦!

她突然死死抱住赵不凡,怎么都不肯松手。

赵不凡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心里明白,整个大宋都打从心底里怕辽国,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每个人都怕!

辽国给大宋留下太多的阴影,一百多年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种窘境,打胜也要和谈,打输更要叩拜称臣,甚至已经到了只要抗辽的人就是英雄,敢打辽国的就是英雄,这何尝不是信心的丧失和尊严的崩溃。

此刻朱琏的状态让他心中的意志更加坚定,语气充斥着坚决。

“琏儿,相信我,我会打胜这一仗,让宋人永远不用再臣服,永远不会再畏惧,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第0264章 唤醒宋人的尊严

初春的清晨,赵不凡辞别了朱琏,拒绝了扈三娘和方百花的跟随,独自沐浴着朝霞踏上征程。

伴随他的只有一杆寒铁长枪,一把华丽的霸刀,一把双龙弓,一壶铁箭,一身白虎吞云甲,一袭御赐龙纹战袍,一大袋地图和情报,以及平日里舍不得骑乘的宝马照夜玉狮子。

北伐的战鼓声随之敲响。

短短十天之内……

西路军统制宗泽率精兵七万,汇同北疆边军、厢兵、乡兵八万,合共十五万大军从河东路的代州雁门关北进,兵分三路攻辽,现任折家的家主折可求率五万人为左翼,攻打辽国朔州神武县,西军名将杨惟忠率兵五万为右翼,直取朔州战略要地马邑,而宗泽则自领五万人为中军,进击朔州的治所鄯阳。

中路军统制刘延庆率精兵四万,汇同各部兵马六万,合共十万人从河北西路的真定府常山隘口北进,以西军名将王禀率兵四万为左翼,攻打辽国蔚州的灵丘县,自领六万兵马为右翼,进击蔚州飞狐县。

因为早前战略部署图丢失,辽国对于大宋的进兵方向早有准备,留守辽国南京的秦晋王耶律淳更是以熟悉大宋的耶律大石全权指挥这场大战,直接导致战事刚刚开始便陷入焦灼状态。

赵不凡身为北伐统帅,他亲自率领的东路军更是遭到耶律大石重点照顾,堪称举步维艰。

当初童贯为了一己私利而勾结辽国,导致北疆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的益津关、瓦桥关和淤口关纷纷失守,虽说后来赵不凡费尽心机夺回了淤口关,但益津关和瓦桥关却还在辽国人手中,为此还特意修建了北狼寨来遏制两关。

如今这两个丢失的险关就成为东路军北伐的巨大阻碍,堪称是后患无穷,若是强行攻打,那损失难以想象,而且未必能攻得下来,若是不管它,那这两个关隘的守兵随时可以进入大宋肆意破坏,甚至断掉东路军的退路。

因此东路军虽然有近二十万人,但有近十万大军连动都不敢动。

这十万人分别由河北东路的兵马总管李邈和副总管翟进率领,屯驻在益津关和瓦桥关南门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而赵不凡则带着梁山军、水浒军及部分征调来的西军从淤口关进入辽境,强势攻打两座关隘北边几十里外的永清县。

赵不凡很清楚,只要打掉永清县,那么便断掉了益津关和瓦桥关两地辽军的后路,两关守军将会成为孤军,彻底陷入绝境,那时候根本不需要攻打就会迫使对方撤退,而耶律大石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不但在永清屯驻了两万精兵,更在永清通往两关的途中设下三座易守难攻的大寨,每寨八千人,遏制在险要路口。

如此一来,永清县与益津关和瓦桥关便被连接起来,形成拥有一定纵深的防御体系,各地彼此互相策应支援,据险以守,形成一个乌龟壳,让人无从下手。

赵不凡迫于无奈,只能让西军将领翟兴统帅六万人攻打永清县,他自己则统帅梁山军、水浒军和后勤人员屯驻在永清县南方二十里外,负责遏制辽国的三座大寨。

这翟兴便是猛将翟进的哥哥,勇猛而熟知兵法,也是在西军征战多年的勇将,战功彪炳。此番赵不凡把他调度到东路军,也是想着他与翟进互相了解,彼此合作或许能带来些意外的惊喜。

可赵不凡怎么也没想到,翟兴连续攻打七天,一份捷报也没有传来。

第八天的时候,赵不凡皱着眉头在军帐里查看地形图,神机军师朱武和公孙胜却匆匆走进帐内。

赵不凡仍旧盯着桌案上的地形图,头也不抬地问说:“永清县的情况怎么样?”

朱武忧心忡忡地道:“伤亡很大,辽国这两万人极为顽固,统军将领兀颜光指挥有度,准备极其充分,翟兴都快五十岁了,今早还气得斩了两个畏惧不前的指挥使,亲自披甲冲城,但还是被打退了。”

“目前伤亡多少?”赵不凡追问。

朱武沉重道:“截至我们离开的时候,阵亡二千七百余人,重伤三百余人,轻伤没有计数!”

“辽国呢?”

“这个很难确定,大概是我们的一半吧!”

赵不凡深吸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眼神闪烁:“打一个小小的县城,七天时间死伤三千余人,却连半点战果都没有,这要是打到辽国的南京城,是不是就剩我一个人了?”

公孙胜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气,叹息着接道:“小王爷,不是翟兴将军不尽力,是真的打不进去,小人和朱武都亲自看过,翟将军真的已经尽力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赵不凡紧闭着嘴唇,咬牙道:“传令火炮营指挥使凌振,让他与陈达和杨春立刻带着梁山军火炮营支援永清县,汇合西军的攻城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砸,别怕物资损耗,也别怕花钱,有多少就给我全都砸到永清县的城头,还有告诉淤口关的柴进,物资的调度要加快。”

“是!”

朱武和公孙胜齐声应命,刚刚转过身去,耳中又传来赵不凡的果决的声音。

“告诉翟兴,别管什么损耗了,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还顾忌什么损耗,讲什么攻城策略?人家一条命换我们两条命,这么打下去划算?你直接告诉他,让他立刻对永清县的四面城墙都发起抢攻,日夜不停,不计伤亡,不计代价,不计损耗,总之我现在就一句话,干他娘的,永清城不破,他翟兴就不用回来了!”

“是!”

朱武和公孙胜心里那口气也被提了起来,声音明显洪亮不少,大步走出了营帐。

赵不凡看着他们离开,铁青着脸再度看向桌案上的地图。

不多会儿,闻焕章又急匆匆地走进营帐,人还没到便急道:“小王爷,不能这么强攻永清,若是按您刚才的命令打,即便打下辽国这两万人,但我们的死伤少说赔进去三万以上,这不值得,还是从长计议才好,我们可以慢慢来,循序渐进。”

赵不凡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他,心里暗暗思量。

焕章是纯粹读书人,性子倔强孤傲,若是强行逼迫他,肯定会适得其反,看来还是要给他解释清楚才行。

想到这里,他略微放缓自己的脸色,微笑着说:“焕章,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外乎暂避其锋,另寻对策,让翟兴先暂缓进攻,重新谋划后再说,是不是?”

闻焕章微有些愣神,随即点头:“小王爷说得是,俗话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次才是攻城。眼下我们应该先设法破掉辽国的防御阵线,然后再设法取永清。”

“你说这些,我都明白!”

赵不凡轻轻点头,皱眉看着闻焕章,语重心长地接道:“可你想过没有,我们暂时的退却在大宋将士的眼里是什么?那就是我们还是打不过,还是要避让对不对?

一百六十多年了,我们永远打不过,我们永远不敢正面跟辽国抗衡,永远只能靠着偶尔的计谋或者是坚固的防守来应对,我们永远不敢跟辽国正面一战,我们的将士面对辽兵永远都是未战先怯三分!

前线将士我现在没看到,我不清楚他们的状态,可看看从前线回来的朱武和公孙胜,他们两个也算是有胆识的人,可去的时候还精神烁烁,看了半天攻城回来过后就是霜打的茄子,整个都蔫儿了。

若是前线将士有必胜的雄心,他们会是这样?

若是翟兴在前线有必胜的意志,两人会带着这种情绪回来?

什么是尽力了?

什么是没办法了?

两军交战,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跟我说这个?什么意思?

这是还没打完就认输的态度啊!!

这北伐才他娘的刚刚开始,恶战还没爆发就怂了?尽力了?不行了?没办法了?

那我们还北伐做什么?那我们就只能等着国破家亡的时候跪着乞求人家怜悯?

这种意志若是蔓延到全军,那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功,哪怕我们用兵如神又怎样?将士若没有必胜的信念,若没有足够的信心,若没有坚强的意志,我们怎么赢取最后的胜利?

永清这一战,我们不但要胜,更重要的是必须告诉全军将士,我们可以战胜辽国人,我们宋人一直就很强,我们宋人骨子里流的血也是热的,我们的祖先也曾驰骋天下,我们不是懦夫,不是任人屠杀的羔羊,我们是个伟大的族群,是一个充满包容,但却从不畏惧任何欺压的族群。

这场北伐,我们不仅是要为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更是要唤醒宋人骨子里的骄傲和尊严,不要觉得自己比辽国人低一等,不要见到辽人就避退,明白吗?”

这番肺腑之言说得闻焕章心潮澎湃,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当他理解到这番话所蕴含的一切,他深深地对着赵不凡鞠了一躬。

“学生受教了,学生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也愿意为王爷这番宏愿赴死,为我大宋捐躯,若我们的死能唤醒宋人骨子里的尊严,学生万死何妨!”

这时候,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来人似乎非常激动。

赵不凡瞬间凝神望去。

“谁在帐外?”

片刻之后,蔡京的三子,礼部尚书蔡翛徐徐走入帐内,情绪异常激动。

他重重行了一礼,甚至都没等赵不凡反应过来,人已是再度转身往帐外走去。

“小王爷刚才的一席话真该让朝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听,我看这监军根本就没有必要,小王爷只管安心北伐,在下这个奉命而来的监军就在大名府等你得胜归来!!”

第0265章 矛盾

朝廷会派遣监军过来并不让人感到意外,无论是谁率领四十多万大军北伐,朝廷都不可能完全放心,所以派遣监军也在赵不凡意料之中,真正意外的是监军的人选,原本以为会是某个大太监,例如接替杨戬职务的大太监李彦,亦或者是刚刚成为枢密副使之一的大太监谭稹,没想到却是蔡翛。

蔡京的亲生儿子中,这蔡翛跟他大哥蔡攸一样,也是跟蔡京不和,但他与蔡攸有本质上的不同,蔡攸是纯粹的自私狠毒,只想为自己谋利,而他则是受不了蔡京的奸臣做派,总想做个好官,重振蔡家的声名,可他又没有反抗蔡京和朝中奸臣的勇气,便在这种局面中左右摇摆,用诗词和美酒来麻痹自己。

尽管他多年来总是高居六部尚书之一,在书法和诗词上很有成就,才华也得到皇帝赵佶欣赏,但基本上就是蔡京和蔡攸的傀儡,被迫听命于两人,活得极其窝囊,这在整个朝堂都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如今是由他作为监军来到前线,并且还留下那么一句话,赵不凡自然是少了很多麻烦,再没有什么顾虑。

另一边,永清城外的翟兴也很快就接到强攻的死命令,当下不敢怠慢,立刻把麾下兵马分成四部,每部分成五个梯队,轮流对永清县城墙发起冲锋,甚至让亲卫兵化作督战队,凡是有畏惧不前或者后撤的士卒,无不是当场斩首。

永清攻防战自此变得残酷而血腥……

那布满青苔的城墙渐渐被染成了暗红色,辽兵与宋兵的尸体堆积如山,满地都是破碎的旗帜,损坏的攻城器械也遍布在战场各处,断裂的钩梯,巨石砸坏的冲车,火箭射穿的攻城塔,简直就犹如那蛮荒时代的战争壁画。

不,即便是那些壁画也难以真正描绘此时此刻的战场,只有真正站在这里的人才能深深感受那种冲击和震撼!

战斗并没有结束,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仍旧在继续,战鼓声与呐喊声仍旧震耳欲聋。

年轻的吴阶浑身浴血,他自幼从军,在西疆也经历过不少战争,可从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恶战,当他再次被城头的辽兵打退,被迫调换回后方修整,险些死在城头的他显得怒不可遏,沾满泥土和血滴的脸上也布满阴沉。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安排麾下士卒休息,直接就冲向旁边不远的方阵,快步来到了另一个同样年轻的将领身前,出其不意地从背后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

“曲端,我直你宗族十八代!!!你他娘的不等我们脱战就直接撤退,你知道我们为此而损失了多少人?”

曲端本来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远处的战场,哪里料到会有人从背后突然踹过来,当场就被踹得飞出近乎一丈之远,幸好他武功不错,落地之前强行旋身立定,不然恐怕是要当着麾下将士出丑。

这可是把他给激怒了,恼怒喝问:“吴阶,你想干什么,我听号令行事,及时止损,有什么错?”

“你止损?你止损就可以背弃我们?我们为此枉死了好几十个将士,你拿什么来赔?”吴阶气得暴跳如雷,腰间佩刀嗤得一声出鞘,恨不得马上给曲端一刀。

幸好他身后的亲卫兵反应快,死死抱住他的腰。

这时候曲端身后的卫兵也回过神来,纷纷拔出刀剑,怒目而视,曲端更是沉声骂道:“吴阶,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这几天已经再三忍让,你别欺人太盛!”

“我欺人太盛?”吴阶气急反笑,冷声回说:“我告诉你曲端,没你这么打仗的,冲锋的时候总是捡好打的地方,撤退的时候不管别人,跑得比谁都快,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自己会打仗?”

曲端傲然挺胸,丝毫不退让地说:“我那是在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选择,你这匹夫懂什么?”

“你这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我承认你有几分本事,可照你这么打,你把同生共死的袍泽置于何地?”

“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你他娘的以为你是谁,你今天不给我死去的弟兄道歉,我……”

一时间,两人越吵越厉害,吴阶和曲端的部下也都剑拔弩张,局势渐渐混乱起来。

不远处赶来的青年将领张俊心知要出事,慌忙对着身旁的亲兵吩咐道:“快,快去通知翟兴将军赶来,这两个家伙素来不和,谁也不服谁,恐怕要出事!”

话音落下,他已是慌忙向着两人跑去。

“你们两个别冲动,有事慢慢说!!”

…………

远在中军大旗下面的翟兴很快就得到禀报,当下心急火燎地来到这边,迅速平息了这场争端,吴阶和曲端两个谁都没能逃掉罪责,各自被记下一百军棍,只不过由于激战正酣,没有马上执行,暂且记录在册,战后一并处罚,而且两人的部曲也很快被分开,吴阶率部与别的兵马调换了位置,不再与曲端协同作战。

可翟兴怎么也没想到,这场争端竟然只是个开始。

前所未有的恶战让西军将士内部的矛盾迅速爆发,各种劣根性也迅速凸显出来,尽管他们实际战力不俗,可内部问题也真是特别多,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打从心底里怕辽国人,因为他们都觉得大宋一百六十多年都没能北伐成功,现在打输也完全正常。

这种思想增添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和压力,再加上这场恶战带来的心理冲击,从而使得这些征战多年的西军将士变得暴躁,容易无故发火,个个都犹如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再加上童贯执掌西军的时候给他们带去许多不良风气,以及其本身内部矛盾较多,所以军心很快就变得不稳,士气也迅速跌落。

翟兴感受到这种变化,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而且他本身也没觉得北伐真的能大功告成,因而在攻城战持续一天一夜之后,他便再次派人快马向后方大营报信。

这天早晨,赵不凡刚刚睁开眼睛便得到翟兴的传报。

什么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不宜再战,将领争执……

这刹那间,赵不凡的脑子里是崩溃的,他气得差点就想把念出这些的报信人给砍了,好在理智让他压住了这种无意义的怒火,仔细斟酌过后,他做出了非常无奈的选择,把大营这边暂且交给史文恭和闻焕章等人,而他则带着郝思文、吕方、郭盛和一千近卫营将士火速奔赴永清。

赶至战场的时候,赵不凡特意绕着外围巡视了一圈,差点没气得喷血。

这哪里是精锐的西军,精神涣散,攻势无力,看上去明明武艺都不错,实战经验也很丰富,可汇聚到一起就是很疲软,全然就像是老虎聚在一堆,还不如一群狼有威胁。

最让他气闷的是,巡视途中他看到很多将领都气急败坏地站在城外大吼。

“给我冲!!”

“给老子上!!!

“谁敢畏惧不前,我砍了他!!!”

片刻之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策马冲到中军旗下,狠狠一甩披风,纵身跳下马背,不等翟兴反应过来,已是冲上去死死揪住他的护心甲,怒瞪着眼睛问道:“你们西军在西夏就是这么打仗的??”

“王爷,您这是……”

翟兴懵了,老脸满是不解。

赵不凡深吸口气,平息下心中的怒火,松开他的护心甲,指着远处的攻城兵马质问:“你们西军在西疆就是这么攻城的?这种状态?这种协作?这种士气?将领们就是只会站在城下喊口号?”

“不!不!没有!”

翟兴连连摇头,心里也明白他是在问什么了,愁眉苦脸地叹口气:“王爷,他们打西夏的时候不是这样,只是面对辽国人的时候有些恐惧,再加上各种复杂原因,从而导致他们提不起战意来,末将也尽力了,亲自冲了几阵,但都没有提振起士气来,眼下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他们已经疲乏,意志就更加薄弱,真的尽力了!”

“尽力了?”

赵不凡气得嘴唇颤动,深深地望着翟兴:“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们此番北伐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能打成什么样就打成什么样?以为我是打赢几场就回去报功?以为还跟以前童贯的作风一样?”

“末将不敢!”翟兴连忙躬身行礼。

尽管他回得干脆,但赵不凡从他回答的四个字已经明白过来,深深地看他一眼,沉声怒道:“好!很好!你们让我看到了一支了不起的军队,大名鼎鼎的西军真是名不虚传,打那些盗贼个个英雄,捏软柿子天下第一,打辽国人居然就是这副怂样!行,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带出来的北军是怎么打辽国人,教教你们什么是大宋的军人!”

话音落下,赵不凡指向东边的战场,怒声喝道:“你立刻把最目前能打的几部西军给我调到东城,我要亲自带他们攻城,我只给你半个时辰调度!”

“王爷岂能亲自涉险!”翟兴大惊失色。

“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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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6章 华夏儿女

翟兴不敢违抗军令,慌忙进行兵马调度,甚至都没用上半个时辰,目前最英勇的几支兵马就全被调到了东城外。

赵不凡遥遥看到那边的几个方阵都集结完毕,这才冷着脸看向翟兴:“下令西、南、北三面的兵马继续发动攻势,我不求他们马上改头换面,至少给我死死牵制住守城的辽兵,为我们东面的进攻提供协助,如果连这都还做不好,那就把那些将领全都叫回来,我今天一并砍了,省得浪费粮食!”

“是!”

翟兴咬牙应命。

事实上他也是个悍不畏死的猛将,如今心里何尝不难受,眼下受到赵不凡这种必胜决心的影响,他那受现实所压抑的斗志也被提了起来,神色渐渐变得凶厉。

赵不凡看看他,御赐龙纹战袍重重一甩,提着战枪就走向东面的战场。

“翟兴,你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我不多指责你,只希望你别忘了我们是军人,人都还没死,怎么叫尽力?”

话音落下,他也不管深受刺激的翟兴,带着近卫营一千将士火速赶赴东面战场。

此时东面的攻势是由一个青年将领指挥,从他的调度和安排来看,赵不凡能感受到这人很有军事天分,指挥非常得法,眼下则是站在城下督战,雄壮的嘶吼声响彻长空。

“右翼给我顶上去!!”

“左翼的两个指挥在做什么,给我赶快往中路冲!!”

“……”

听着这个青年将领的嘶吼声,赵不凡提着战枪快步急进,脸上的怒色越来越盛,迅速来到他身后,飞起一脚就踢了过去。

青年将领根本没料到身后的本方兵马会有人袭击自己,当场就被那股巨力踢得飞出去,摔了个饿狗啃屎,趴在地上划出去两丈多远,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

他的亲卫兵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拔出刀剑,凶神恶煞地盯着赵不凡:“你是哪部的人,敢袭击我们将军?”

“大胆!”

郝思文怒吼一声,七星龙鳞枪的枪尖直接顶在了说话人的脖子前。

“这是枢密副使赵王爷,你们敢不敬?”

这话一出,那些侍卫神色巨变,慌忙扔掉手中的兵器,扑通跪地。

“王爷恕罪!”

赵不凡没有管他们,径自看向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青年将领,恼怒质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将领显然已经回过神来,也听到了郝思文的吼声,脸色虽然略带怒气,但却不敢过于冲撞,气闷地撇开头去,沉声拱手:“末将曲端,眼下正指挥攻城,不知怎么惹恼了王爷。”

“怎么惹恼了我?”

赵不凡冷着脸望向他,厉声喝道:“什么是给你冲?给你冲哪儿?你不是谋士,你也不是大军统帅,你是前线带兵将领,你麾下的兄弟已经全都扑向城头,你独自站在后面鬼吼鬼叫做什么?给他们喊口号?呐喊助威?你现在应该是与你麾下的兄弟站在一起,是应该让我看到你在城头浴血奋战的身影,而不是让我听你在这里鬼叫!!!”

曲端在西军也是非常出众的青年将领,战功不小,才华也很不错,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此番被赵不凡当众踢了一脚,又被这么毫不留情地当众训斥,心中的怒火腾地就升了起来,脑袋一热,忍不住大声怒吼。

“赵王爷,我曲端早前也很仰慕你,可没想到你却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前线将士,你让我冲上去,这不是去送死?辽国人有那么好打?日夜不停的强攻,你有把我们当人吗?有这么打仗的吗?”

曲端越说越激动,脸上已是隐隐流露出痛苦,指着旁边那些面容沮丧的士卒,悲痛哀嚎:“上兵伐谋,最次攻城,你这是用我们的命来换取胜利,看看您麾下这些兵士,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好多人也是有妻有儿,王爷怎么舍得用他们的命来换战功,您打赢几场仗便可以回去领功,可我们呢?

我们负责死?您负责升?是吗?

今天我也豁出去了,王爷若是要杀,你便杀了我便是,您如果是单纯用我们的命来换取战功,那我们还不如现在就死,说句心里话,大宋自开国以来,打胜过几次辽国?拿下幽云十六州的话说了一百多年,可有谁能真正实现过?王爷想借助北伐来立战功,我们支持,我们也是军人,谁不渴望战功?

可您让我们用命去换,对得起大家的支持吗?我们要想打胜仗,完全可以用更好的办法,我们也愿意让王爷立功,竭力支持您,可王爷何必这么做?”

曲端说到最后已是泪水横流,声嘶力竭。

他的嘶吼声也让很多将领都围拢过来。

张俊、吴阶、吴璘、孙昂、王庶……

尽管他们中好些人都与曲端不和,可这时候却很沉默,眼睛里微有些晶莹。

从他们的神色中,赵不凡深深地感受到腐朽大宋给他们带来的思想,深切地感受到宋人被辽国压迫这一百多年来,自信心和尊严的丧失究竟是多么严重。

赵不凡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内力震声大喝。

“你们全都给我听好,我不是为了战功而北伐,北伐也不是为了打几场胜仗就撤,我是要带着你们收复幽云十六州,我是要让你们和你们的妻儿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害怕辽人,我赵不凡今日是带着棺材来北伐,要嘛活着收复幽云十六州,要嘛就死着被抬回去,我不惜命,你们也不能惜命!!!”

这声音刺破长空,镇住了每个人,大宋开国以来还从没有人敢说这句话。

旁边的吕方极为愤慨,猛然站出身来,望着众多将士斥骂:“赵大人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岂容你们这么诋毁和猜忌,今日赵大人亲自来永清城外,正是要亲自率众攻城,让你们看看我们北军将士究竟是怎么打仗,你们中若是有谁敢怯战,必遭天谴!!!”

这番话深深刺激了西军众将,事实上他们也只是误会了赵不凡的方针和用意,而宋人对辽国的惧怕也不是他们的错,那是一百多年的失败所累积的心里阴影,从本质上来说,眼前这些人都是智勇双全的青年将领。

吴阶就最先忍受不住,猛然大吼:“王爷若真是为收复幽云十六州而不惜代价,我吴阶愿为马前卒,为你而战,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赵不凡面色沉毅,没有回答他的话,径自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列阵以待的近卫营将士,畅快地笑道:“梁山军的弟兄们,可还记得我曾经给你们讲过的战歌?”

“岂敢相忘!”

梁山军将士齐声震吼,那声势真是犹如惊天骇浪,甚至比远处的战场厮杀声还要激昂。

赵不凡深吸口气,目光扫过每个人,缓缓吟唱。

“岂曰无衣?”

一千将士随之齐声高唱。

“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苍凉而浑厚的大秦战歌在他们口中回荡,伴随着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他们跟着赵不凡徐徐向着前方迈进,那种冰凉的杀气和澎湃的战意惊住了所有的西军将士。

他们这一刻就彷如古老的大秦勇士复活,精气神凝聚为一个整体,没有畏惧,没有惊恐,只有往前的信念。

当战歌声徐徐消退,身在最前的赵不凡顺手接过吕方递来的盾牌,右手长枪高高举起,用长枪与盾牌相互敲击,犹如古老的蛮荒勇士,嘶吼着咆哮。

“我们是伟大的族群,我们的先人曾所向披靡!!”

“呼哈!呼哈!!!”

近卫营将士疯狂震吼,彷如发疯的野兽,兵器与盾牌重重抨击,天地都仿似为之震颤,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这支仅有千人的队伍,他们犹如万众瞩目的英雄。

“为了我们的族群!!”

“呼哈!呼哈!!”

“为了生我养我的华夏大地!!”

“呼哈!呼哈!!”

“为了我们的妻儿!!”

“呼哈!呼哈!!”

士气在这一刻拔升的极限,梁山军将士已经犹如嗜血的猛兽,每个人眼睛里都只有疯狂攀升的战意!

这一刻的赵不凡再没有任何迟疑,左手猛然撑起盾牌,右手长枪用力斜指长空,突然迈步狂奔,向着远处的永清城墙发起冲锋,那脸上是抛开一切的笑容,眼睛里是必胜的信念。

“弟兄们,跟我来!!!”

不是给我冲,也不是给我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跟我来!!!

梁山军将士疯狂咆哮,挺起盾牌和战刀快步急奔,人人争先,彷如落到后边就是一种耻辱。

他们没有那么多顾虑,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有唯一的念头,跟着前方那个身穿战甲的男人,跟着他踏平永清城,跟着他收复幽云十六州,跟着他荡平辽国……

西军将士全都看得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支可怕的军队,望着冲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他娘的!我们妄为华夏儿女!!!”

吴阶热泪盈眶,怒吼一声,重重扯掉自己的头盔,飞一般跑回本阵,振奋大吼:“弟兄们,跟我来!!”

紧随其后,吴璘的震吼声响彻在另一处方阵:“跟我来!!”

“跟我来!!!”

…………

一个接一个,这些西军青年一代的佼佼者在赵不凡的带动下觉醒,沉睡的热血犹如大火般熊熊燃烧!

落于最后的曲端神色震撼,久久都没能动弹。

半晌,他身旁的一个亲卫忍不住咬牙道:“将军,我们也不想被人耻笑!!!”

曲端深吸口气,顺手拿起盾牌和长枪,震声怒吼。

“既然王爷尚且悍不畏死,我们还有何惧,弟兄们,跟我来!!!”

第0267章 伟岸的身影

士气是种情绪,而情绪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

它就彷如一种可怕的瘟疫,总是在瞬间蔓延,恶劣的负面情绪能够迅速摧毁一个人,摧毁一支身经百战的军队,摧毁一支曾经战无不胜的团队,而正面的情绪也可以让人突破极限,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潜力。

普通人尚且是这样,何况是原本就战力不俗的大宋西军。

冲天的战意已经点燃,激昂的斗志在战场沸腾,东城外的各部兵马犹如觉醒的雄狮,铺天盖地涌向永清城墙,雄壮的呐喊声汇聚成直刺人心的声浪,给城头的辽国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不够,还不够!

这声音里只有鱼死网破的决心,没有无敌的自信!

身先士卒的赵不凡心里仍旧在默默念叨,眼神犹如盯着猎物的猛兽,左手拿着铁盾,右手握着长枪,步伐轻快,但又没有脱离身后的大队士卒,整齐划一地朝着城墙迅速逼近。

此时整个梁山军近卫营的一千人马也分成四个小方阵,他带着头阵冲在最前,左侧是郝思文,右侧是吕方和郭盛,四阵人马快速而不混乱,狂勇而不失理智。

随着他们距离城墙越来越近,赵不凡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深深地知道,在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个人的武力显得那么渺小,若是万箭齐发,纵然武功盖世又能如何,同样会被射成刺猬。

兀颜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城头,显然是有辽将认出了他的身份,大量弓箭手已经待命,只等着他进入射程,而且他还能感觉到很多人都在瞄准他这个方阵,目的不言而喻。

突然,辽国城墙上万箭齐发,黑压压的箭矢遮天蔽日,迎面抛射而来,彷如让天空都暗了下来。

“收!!!”

赵不凡爆吼出声,身形急退,迅速与身后十个士卒挤成一团。

他与最前方三个士卒挺起盾牌挡在最前,中间三人则抬盾挡住上空,剩下四人分别挡住两侧,形如密集的铁桶,把每个人都护在其中,众人的速度也随之减慢,保持着步伐一致,弓着身子推进。

“铛!铛!铛!”

密集的箭雨全都被这个彷如龟壳的盾阵所阻挡。

一千近卫营将士也全都是这般互相协作,十余人组成一个盾阵,二十五个小盾阵组成一个方阵,四个方阵有序前进,根本没让辽国人的弓箭带来太大的伤害。

这种景象让城头的辽兵也认出了他们,惊慌的喊声此起彼伏。

“梁山军!这是梁山军!!!”

“赵不凡来了!!快射!!赶快射死他!!”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我们据城坚守,赵不凡上不来!”

“大家集中射击赵不凡,杀了赵不凡,宋人不过就是一群卑贱的劣等族民!”

这些惊慌的吼声隐隐传到更远处跟随而来的西军将士耳中,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辽国人竟然在畏惧?

他们竟然在畏惧赵不凡?

辽国人竟然也会这么害怕一个宋人?

胜利的信心逐渐在西军将士的心中滋生……

这时候,最前方的赵不凡已经冲到城下,借着盾阵间微小的缝隙,他观察到宋军早前的攻城部队主要集中在永清城墙的左右两侧,而以城门为中心的大段城墙则比较空旷,同时也是辽国防御设施最密集的地方,想来应该是强攻城门的伤亡很大,所以才选择从左右两侧登城作战。

不过宋军早前应该也对城门发起过强力的冲击,因为这里散落着非常多的钩梯,破损的重型冲车和攻城塔也不少,而且那道主城门已经很残破,铁皮多处凹陷,显然是重型冲车带来的结果。

一番观察过后,赵不凡当机立断,提声震吼。

“郝思文、吕方、郭盛!你们带人捡起钩梯登城掩护,我带着弟兄们冲开城门!!”

“是!”

三人的兵马都隔得很近,自然能听到命令,相继传来回应。

赵不凡深吸口气,突地顶着盾牌脱离大队,狂奔着跑向破损最轻的那辆重型冲车。

“前排二十位弟兄随我冲城,其余人持盾掩护。”

近卫营将士面容坚毅,一声不吭地迅速行动起来,赵不凡与二十个勇士跑到冲车两旁,咬紧牙根推动那巨大的冲车前进,而更多士卒则顶着盾牌护在他们身旁,抵挡城头的滚油开水和落石滚木。

这是一座重型冲车,有十六个轮子,车顶犹如屋顶,两边低中间高,覆盖着经过数十道工艺熬制的厚重熟牛皮,不但抗火烧,更能抵挡箭矢穿透,而支架也由精铁打造,使得滚石和檑木也很难把车子砸坏。车子中间则悬吊着一根平放的巨木,以绳子绑在支架上,只能前后移动,不能左右摇摆,巨木前端还钉着铁块,加强冲击力。

此刻这辆重型冲车的顶部已经有很大破损,可以挡住滚石檑木,但却无法再遮挡滚油和开水,所以全靠战友顶着盾牌护在头上,这才能避免被滚烫的热油和开水带来的伤害。

赵不凡亲自上阵,无条件地信任着身旁的同伴,死死抓住前方的横杆,拼尽全力往前推。

“一二!走!!”

“一二!走!!”

二十个大汉分站在冲车左右,齐声喊着口号,推动着沉重的冲车徐徐靠近城门。

头顶上的滚石和檑木犹如不要命地落下来,砸得车顶铛铛作响,那些粗大的铁横梁越来越弯曲,越来越承受不住,不时就有巨大的铁钉被砸得弹落,若是这些铁柱子被砸坏,那滚石和檑木就会砸到人的头上。

可悍勇的梁山军将士没有胆怯,没有畏惧,甚至都没有去管那些,在这时候他们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眼睛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城门。

“砰!”

右前端的一根铁横梁被砸断了,位于下方的梁山军勇士当场被滚木砸死。

跟在他旁边的人愤怒地暴喝一声,毫不犹豫就顶到他的位置,继续推着冲车前进,四五个兄弟也持着盾牌挤到这里,同时顶起盾牌,用血肉之躯来为自己的战友撑起坚实的屏障。

“兄弟,好走!!”

一声嘶吼,众人看也没看倒下的战友,饱含着热泪继续向前,继续推动着那沉重的冲车,凶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城门,咬着牙根儿把所有的一切化作无坚不摧的力量。

滚石和檑木砸不掉他们的决心,滚油和开水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一个又一个人顶上来!

前仆后继,无畏艰险!

当冲车推进到城门前方,赵不凡毅然扔掉手中的盾牌和长枪,纵身跳上冲车,死死抱住那悬吊的巨木,而更多的将士也涌上来,争先恐后地抓住巨木的每一寸位置,无数双有力的臂膊汇聚到一起。

“为了大宋!!!”

赵不凡发出一声振奋的大吼,犹如那前进的号角,众人齐齐用力,或拉或推,拉起悬吊的巨木重重撞向城门。

“铛!!”

厚重的铁门在巨木的撞击下发出怪异的啸声,仿似在颤抖,彷如在勇士们坚强的意志中哭泣。

“为了华夏!!!”

赵不凡嘶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满布着血丝,带着众多梁山军将士抱着巨木一次次撞击城门,一次次冲击着阻挡众人前路的铁门。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越来越多的战士永远沉睡在城门口!

即便是赵不凡的右臂也被滚油溅到,若非白虎吞云甲的护臂遮挡,他的手恐怕瞬间就会变成一片烂肉。

可没有人惧怕,没有人畏惧,他们仍旧是那么坚定,仍旧是那么不顾一切,他们的脸上仍旧是那么坚毅。

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此刻的决心!

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此刻的意志!

“砰!!”

一声巨响,永清的城门再也承受不住他们的冲击,轰然崩塌。

赵不凡飞身抽回自己的战枪,犹如一阵狂风卷入城门通道。

“杀!!”

“杀!!!”

近卫营将士发出犹如雷霆般响亮的咆哮,蜂拥扑向通道内的辽国士卒,他们紧紧跟随在赵不凡身后,势如破竹,杀得辽兵节节败退,迅速冲出了城门通道。

这时候的赵不凡什么都没想,冲出城门通道过后,挥起铁枪沿着登城的石梯一路血战,趁着辽兵惊慌的时候,带着近卫营将士从城下杀上城头,以极快的速度抢占了城楼。

这时候他的战袍和战甲已经被鲜血所染红,他一步步走到城楼的最高点。

看着城下彷如蚂蚁般涌来的大宋将士!

看着城头激烈厮杀的战场!

他深深吸口气,猛然举起长枪,提声震吼。

“我赵不凡已经站在这里,站在辽国人的城头,我的同胞,我的兄弟在哪里!!!”

无数的将士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看到了孤单挺立在城楼顶端的身影。

那染血的战袍迎风飞舞,便彷如那指引前路的战旗!

那高抬的长枪斜指苍天,便彷如那照亮前路的明灯!

小小的血肉之躯却是那么伟岸,如同伫立在天地之间的巨人!

片刻的沉寂……

辽国人也好,宋人也好,全都惊呆了。

这是对辽国人致命的打击,这是对宋人最好的鼓舞!

行动证明了一切!

片刻之后,整个东城战场沸腾了,西军将士们彻底爆发……

第0268章 喜讯

永清县的东城门被赵不凡攻破,兀颜光率领辽国将士竭尽全力抵抗,却再也无法挡住精神振奋的大宋西军,各处城墙先后失守,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辽国守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鏖战至深夜,兀颜光心知大势已去,借着混战率领核心精锐突围,侥幸带着千余人从西城门逃脱。

赵不凡没有去追击这支残兵败将,迅速控制永清县城,并在歇息一夜后,于第二天中午挥军南下,进兵盘桓在永清通往益津关和瓦桥关途中的辽国三寨。

这三寨守兵为了掩护益津关和瓦桥关的辽国守兵战略转移,拼死奋战,但终究无法抵挡士气高昂的东路军,短短一天之内,两座大寨相继失守,仅剩西边路口的最后一座大寨负隅顽抗。

益津关和瓦桥关的辽国守兵为了尽快撤离,被迫放弃兵甲辎重,轻装急行,彷如逃难似的撤向西边的新城县,而一直被牵制在两大关隘南边的李邈和翟进则迅速击破垫后敌军,成功收复益津关和瓦桥关。

自此,耶律大石精心布置的永清防线彻底被击破。

可赵不凡仍旧对这种情况非常不满。

他原本的打算是迅速击破辽国三寨,然后与南方的李邈和翟进把益津关和瓦桥关活活困死,把驻守两关的辽国精锐也给打掉,从而全歼构筑永清防线的这六万多辽国兵马,但由于辽国最后一座大寨死活打不下来,导致无法完成封锁和合围,使得益津关和瓦桥关的两万辽国精兵成功转移撤退,而那些被击破的辽国两寨兵马也聚集到最后这座大寨,成为极难拔除的钉子。

这次倒不是众将士不卖力,而是对方选择的地势实在太难打,攻城器械根本上不去,辽国人修筑的大寨又很坚固,接战面也极度狭窄,任谁也没办法在短时间突上去。

赵不凡亲自尝试着冲过几阵,但都是冲到一半就赶紧下令撤退。

虽说意志和勇气很重要,但不意味着可以无视客观的现实条件。

早前他拼力打永清城,那是因为攻城兵力本就是对方三倍,攻城器械样样充足,西军将士训练有素,而永清也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险关要塞,久攻不下是缺乏必胜的信心和顽强的意志,所以要抱着死志振奋士气,凝心聚力。

可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无脑地冲上去,那就不是振奋士气,而是上去送死,多少人都不够人家射杀,他在大宋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傻事,更不可能让麾下将士白白牺牲,因而亲身体验过实际情况后,他果断作出决定,放弃了全歼对方的心思,转而先围住这个辽国大寨,打算稳稳吃掉这部兵马再说。

这番举动也让西军那些心高气傲的将领彻底服了,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感受到赵不凡不仅是有非凡的勇气和坚定的意志,更有着冷静的头脑和高明的用兵手段,而这些正是优秀统帅所具备的素质。

他们真正从内心深处升起一个念头——这次北伐或许真的能成。

这种念头对于每个大宋兵将都是难以抑制的诱惑,他们的想法和精神状态都在这种影响中渐渐发生改变。

…………

围困辽国孤寨的第三天,赵不凡下令李邈和翟进率兵十万向西挺进新城县,翟兴则率兵五万东进辽国兵力薄弱的武清县,只留扈成率兵一万留守永清,而他则带着梁山军和水浒军将士继续围困辽国孤寨。

数天后,翟兴顺利攻克武清,武清的汉人百姓夹道欢迎,载歌载舞,欢呼雀跃。

赵不凡随之命令翟兴就地修整,同时传令淤口关的柴进尽快运送粮草和兵甲过去,让这支经历过永清攻防战的军队尽快完成兵甲更换,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充分准备。

这番修整也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如今这个时代的兵甲锻造技术已经非常先进,铠甲和盾牌都很坚韧,武器在互相劈砍中特别容易卷曲或崩出缺口,除去少数罕见的神兵利刃,大多数武器都必须在恶战过后收回打磨。

若是强行让士卒拿着满是缺口的武器继续战斗,那战力下降绝不是一两层的问题,卷刃的刀甚至与木棍没什么区别,叮叮当当敲上几十下,人家可能屁事都没有,然后眼睛一花,自己给躺了……

与此同时,李邈和翟进也带着十万大军顺利进驻西边的新城县,也不知辽国主将兀颜光是接到了耶律大石的命令,亦或者是他自己做主,总之是放弃了新城县,集中兵力退守西城北方几十里外的岐沟关。

这岐沟关是处战略要地,尽管比不上益津关等雄关要塞,但也是处险地,往西是辽国易州,往北就是涿州,新城县的李邈和翟进不管是攻打涿州,亦或者是西进易州,那都要先打岐沟关,但岐沟关地势极其险要,易守难攻,李邈没敢擅自进兵,只是派人把消息传到了赵不凡手中。

这时候正好是赵不凡围困辽国孤寨的第八天,他在深思熟虑过后,让李邈也暂时按兵不动,等着他拔掉辽国孤寨再说,而这时候的辽国孤寨也陷入绝地,断水断粮,孤立无援。

梁山军和水浒军的众多将领纷纷请战,希望再度发起攻打,但无不是被赵不凡拒绝,他现在是打定主意,对方不突围,他就不进攻,他就不信这么一个困在绝地的大寨能熬太久。

第十二天的时候,辽国人似乎坚持不下去了,派出不少斥候远远观察,似乎在寻找薄弱的地方。

赵不凡心知他们已经有突围的打算,严令各部兵马加强守备,同时也渐渐放下心来。

事实上他也担心对方拖太久,毕竟战局千变万化,几万大军被拖在这里,他也远不如看起来那么轻松,可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上午才刚刚松口气,下午的时候就突然有哨骑来报,说是卢俊义率领五虎骑兵回来了。

这个消息可是把他给震得有些发懵,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按照早前的计划,五虎骑兵可是要跟着折彦质作为奇兵存在,这突然赶回东路战场算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他怎么也没弄明白其中缘由,等着五虎骑兵在傍晚时分顺利抵达大营,他立刻就把卢俊义和林冲给秘密叫到自己的军帐,急声询问:“二师傅,林冲大哥,你们怎么回来了,折彦质难道没有转达我的命令?”

两人的眼神明显比他还疑惑,彼此对视一眼,卢俊义又回头看看帐外,这才压低声音说:“折将军只说让我们尽快返回,不曾说过有什么命令。”

赵不凡的神色变了。

时迁和戴宗没有把信送到?

折彦质抗命?

闷闷地想了片刻,他再度问道:“那你们可曾看到过时迁来到军中?”

林冲立刻点头:“我看到过时迁兄弟,他和戴宗似乎是给折将军送信,当时还歇息了一夜,第二天离开。”

“这可就怪了,折彦质竟然抗命不尊?”赵不凡紧皱着眉头,这局面可是把他给难住了,搞不明白折彦质这是什么意思,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时候卢俊义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插话道:“折彦质虽说没有给我们传达命令,但分别时曾让我们转达一句话!”

赵不凡猛然看了过去。

“什么话?”

卢俊义回道:“原话是五虎骑兵太显眼,骑兵也不适合走小路!”

赵不凡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心里暗暗庆幸:我这真是差点犯下大错,辽国人把我盯得这么紧,怎么会不关注我的嫡系兵马,若是五虎骑兵死活不出现在正面战场,耶律大石肯定会怀疑,从而增加那支奇兵的暴露风险,而且这支奇兵最重要的就是隐匿行迹,五虎骑兵难道把马都给扔了?

幸好折彦质这家伙是带着脑子打仗,不然恐怕还真是要出事!

林冲看他低头沉思,脸色也比较奇怪,当下不由问说:“不凡,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

赵不凡回过神来,随之摇头:“噢,没什么,只是些交流上的问题,应该是小事,你们都不用多想,对了,征缴田虎的战况怎么样?”

提起这个,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兴奋,卢俊义点头回说:“大获全胜,田虎及其兄弟等首恶已经伏诛,除去战死的叛军以外,余者俘虏大部分都在等着官府遣返原籍,少数三千精壮则被我们收编,如今都跟着我们来到大营。

此外折彦质早前看到叛军将领卞祥和孙安两人勇猛非常,想着北伐在即,朝廷正直用人之际,便想方设法生擒二人,宽恕了二人的大罪,用家国大义感化,已让他们诚心归顺,甚至还帮着策反了竺敬、山士奇等众多叛军将领。”

这可是个大大的惊喜,赵不凡乐得都有些合不拢嘴。

“好!好!很好!!折彦质果真有大将气度,这支收编的兵马便暂且归入水浒军,让许贯中和萧嘉穗先带一段时间,不急着参战,让他们多多感受我们北伐的志气,洗掉那些盗匪习性。”

“尊令!”卢俊义拱手应命,随即便笑着接道:“那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便先下去了!”

赵不凡微笑点头。

“去吧!放心歇息几天,五虎骑兵暂时不用参战……对了,休息好了,记得把战功记录拿来给我看看。”

第0268章 辽国公主

辽国孤寨,中军帅帐。

穿着一身黑色战甲的曲利出清唾沫飞溅,两鬓的发辫随着他激动的声音而左右摆动。

“公主殿下,宋人贱种虽然不足为惧,但我们眼下确实已经没了粮食,全靠杀马和采摘野草根儿来混着充饥,饮水的储备也不多了,将士们都尽量节省,有时候还用马血来解渴,若是不赶紧突围,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坐在上首的是个美丽的女人,微有些自然翻卷的长发盘扎在头上,脸颊轮廓非常精致,便彷如那瓜子壳一般,眉毛浓密而黑细,显然是经常打理,尤其是那高挺的琼鼻和深邃的眼睛特别漂亮。

她就是当今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与文妃萧瑟瑟的女儿,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不但文武双全,性子也跟她同父同母的大哥耶律敖鲁斡一样,贤明仁德,对待辽国境内的各族百姓都还不错,反对契丹族人压迫各族百姓和耶律延禧的暴政。

因而辽国的各族百姓都比较喜欢她,希望她能长寿,私底下便称呼她为天寿公主。

不过自从耶律延禧杀了她的母亲萧瑟瑟,她心中就非常痛恨耶律延禧这个父亲,毅然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耶律答里孛,而且远离了北方中枢,跑到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来投奔温文儒雅的耶律淳。

这秦晋王耶律淳是耶律延禧的皇叔,历来就很疼惜她这个侄孙女,便把她带在身边。

事实上这也是种庇护,因为她的母亲萧瑟瑟以谋逆罪被杀过后,皇后萧夺里懒就更加没有顾忌,伙同国舅萧奉先把持朝政,对待她也是极其刻薄,所以她来到辽国南方,来到了德高望重的耶律淳这里避祸。

此番赵不凡北伐,她主动请缨出战,耶律淳想着让她立些战功能提升威望,使得以皇后萧夺里懒为首的萧家人不敢再迫害她,所以也认可了,便让她担任南府十一曜星将之太阴星将,跟随在辽国南府第一大将兀颜光身边。

部署永清防线的时候,兀颜光让她留守在新城县,但她死活不答应,执意要成为三寨守将之一,走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战斗。

最终兀颜光没能阻止她,再加上也觉得赵不凡没办法打破永清防线,便由得她去了,谁曾想永清防线根本没能拖住赵不凡太久,形势急转直下,耶律答里孛也被迫困守孤寨,彻底陷入绝地。

此刻耶律答里孛听着曲利出清又在大肆怂恿突围,光洁的额头瞬间皱成一团。

“曲利出清,你是最纯粹的契丹勇士,怎么总是想着逃?我们永清防线存在的意义你不知道?现在永清防线已经被赵不凡攻破,唯独我们这残存的一万多人马能拖住他们,难道不该竭力完成任务?”

曲利出清神色异常激动,目光扫过帐内众多将领,急声回道:“永清被攻破之后,我们也已经拖住赵不凡足够久,再守下去就是拿部族勇士的命来白白牺牲,这里可还有五千人是我们契丹族的勇士,我们契丹勇士高贵的血怎么能这么无意义地消耗,至少也要把他们带回去!”

这话一出,旁边的洞仙文荣顿时怒瞪双眼,猛然站起身来:“曲利出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麾下的契丹族人就高贵?我们这些部族的勇士就该死?”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曲利出清撇嘴道。

“你……”

洞仙文荣怒目而视,正要痛骂,耶律答里孛已是抢先开口怒斥:“曲利出清,立刻向兄弟部族道歉,我们都是为了大辽,契丹族也好,诸部族也好,都是辽国子民。”

曲利出清瞥了洞仙文荣一眼,没有道歉,但也没有再多争论这个话题,转而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确实该突围,永清防线已经被攻破,凭借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完成预定任务,原定的计划是拖住他们两个月,现在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公主殿下难道指望我们这点人还能拖住对方一个月?吃什么?喝什么?哪怕把战马杀绝,我们也撑不了一个月!”

耶律答里孛有些恼怒,冷着脸望向他:“能撑多久是多久,尽量为主力兵马争取时间,不然怎么完成对赵不凡的合围?大石统领的计谋若是功亏一篑,你能付得起责任?”

“公主殿下,你……”

曲利出清还要再说,耶律答里孛却已是不胜其烦,猛然摆手道:“行了,什么都不要多说,从今天开始,一日三餐改为两餐,继续杀马充饥,争取多撑几天,真到没办法的时候,我自会下令突围,若有抗命不尊者,以叛逆论处!”

众人再没敢多说,纷纷起身散去。

曲利出清尽管极度不满,可看到耶律答里孛冷厉的眼神,终究是强自忍下,铁青着脸走出了营帐,待走得远些,他更是愤恨地低声咒骂。

“哼!落魄的公主罢了,若不是秦晋王护着你,你能坐在这里嚣张?堂堂契丹皇族,不想着让高贵的契丹勇士先行撤退,反而陪着诸部族的贱民在这里等死,真是天生的贱骨头,你直接让诸部族的杂兵在这里留守不就行了,只要以他们的部族来威胁,他们难道还敢反抗,你这种贱骨头早就该跟着你母亲萧瑟瑟一起去死。”

…………

不管曲利出清是如何愤恨,这支辽国军队终究是犹如颗钉子般钉在这里,让赵不凡真是头疼万分。

若是强攻,那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若是不管它,直接北进,那这一万多人就是放出来的毒蛇,必然在大军后方形成巨大隐患。

可说是让赵不凡伤透了脑筋。

眨眼又是几天过去,日子已是来到二月末,赵不凡真是有些急了,这可不比当初围困梁山那么轻松,想拖多久就拖多久,甚至可以拖到对方没盐,眼下连耶律大石的主力进击方向都难以预料,天知道拖太久会发生什么。

中午开饭的时候,伙房的指挥使曹正特意给他煮了一块牛肉,他也完全吃不下,直接让曹正自己享用,而他只是喝了碗水便独自在营地里四处巡查,不知不觉便来到岳飞的防区。

岳飞早前在征讨方腊的时候立下不少战功,宗泽已经提拔他为指挥使,这次北伐开始的时候,赵不凡又调升他为军都指挥使,让他统率着两千多精锐的北疆边军作为独立兵马存在。

很快,正跟着兵士们一起围坐着吃饭的岳飞注意到赵不凡,英武的脸上流露出笑容,慌忙放下饭碗跑过来。

“王爷怎么来了这边?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不凡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看他神色紧张,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四处看看,碰巧路过这里,怎么样?离开梁山军过后,单独带一军兵马有没有什么难处?”

岳飞憨憨地一笑。

“难处倒是没有,只是刚开始不太适应,现在已经好了。”

“那若是我让你统帅两万五千人呢?做厢都指挥使怎么样?”赵不凡笑着反问。

“嗯?”

岳飞愣住,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等反应过来,慌忙摆手:“这可不成,王爷刚把我升任军都指挥使,这都还没立功,哪里能马上就升任厢都指挥使,将士们肯定会不服,而且我虽然有信心,但毕竟经验积累还不够,确实不适合带那么多兵马,我还是想多历练历练。”

赵不凡笑了,心里对他特别喜爱,忍不住伸手拍拍他厚实的肩膀。

“岳飞,你可要快快成长,只要你哪天给我说你行了,我马上就让你做厢都指挥使,这大宋太需要忠勇正直的人了,你要加快打磨自己,早点成长起来,我不只是希望你成为厢都指挥使,我更希望你能成为都指挥使,甚至是宣抚使,经略安抚使,如果能代替我今天的位置,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岳飞听得咋舌,连连摇头:“王爷说笑了,末将哪敢逾越,王爷这般器重于我,知遇之恩终身难报!”

赵不凡似笑非笑:“我可没跟你说笑,若是你真的成长起来,我肯定全力支持你,今后北伐这种事就由你去伤神,我在后方给你送送粮食,运运兵甲,岂不是逍遥自在?”

岳飞哑然失笑,尴尬地说:“王爷就别取笑末将了!”

“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以后一定可以。”

赵不凡笑着扔下这么一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往前方走去,背对着岳飞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回去吃饭,不用管我,我就随便转转!”

年轻的岳飞也搞不明白赵不凡为什么特别看重他,内心多多少少是有着很多疑惑,可不管怎么样,他更多的是种感激。此时看着那徐徐远去的背影,他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内心暗暗发誓:王爷,我岳飞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赵不凡可不知道岳飞内心的想法,只是在与岳飞简短交谈过后,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因为看到岳飞,他便总是联想到很多青年俊杰正在崛起,联想到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他的助力,这让他倍感轻松。

“王爷!!”

一声突兀的叫喊打断了赵不凡的遐想,他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来人,却见燕青小跑着赶来,不多时便跑到近前,满脸兴奋地说:“捷报,西路军捷报,折家军攻破朔州神武,折小妹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进敌城,辽国守军仓皇逃窜,折家军随之北进鄯阳,支援正与辽国主力对峙的宗泽,宋军士气大振。”

“折小妹?哪个折小妹?”赵不凡急问。

燕青看出他的心思,抿嘴一笑。

“还能是谁,当然就是某人心里那个折月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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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0章 意外的胜利

西路军传来的捷报让赵不凡喜出望外,折家军击破朔州神武县,拔掉了辽国遏制大宋的这座桥头堡,那么也意味着西路军彻底在辽国站稳脚跟,不再有后顾之忧,同时还能控制住神武县北边那段绵延数百里的长城,可说是为层层推进,稳步蚕食的北伐战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赵不凡甚至都没心情去理会燕青的调侃,脑中迅速思虑过后,果断对着燕青吩咐道:“赶紧派人回信西路军统制宗泽,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把辽国西线主力都吸引到马邑一线,然后以占领朔州鄯阳、马邑为目的,以成功东进应州为战略目标,发起马邑会战。”

“好!”燕青轻声应命。

赵不凡眼中精光闪动,随之又接道:“另外传令中路军刘延庆,尽快拿下蔚州灵丘,然后让王禀西进应州,与西路军形成左右夹攻之势,尽力牵制辽军,不惜代价支持西路军的马邑会战。”

“是!”

目视着燕青远去,赵不凡默默伫立,他心里非常清楚,马邑会战将是一场非常惨烈的大战,也将是对宗泽这个老臣的巨大考验,即便是胜,那也必定是惨胜,因为西京的辽军除去有很多契丹族军队以外,更有来自辽国西北二十几个大部族的战士。

这些兵马除去防备大宋,还有堤防西夏,震慑辽国西北大小部族的任务,战力不比辽国北方的精兵差多少,而且由于远离辽金战争,他们还没有受到过太多损失。

更重要的是辽国西京留守是一个叫苏京的汉人,熟读经史子集和兵法战策,深悉宋人的一切,如今秦晋王耶律淳在耶律大石的建议下,授命他为辽军副帅,统镇西线的战事,也就是宗泽在马邑会战中面对的直接对手,所以马邑会战将非常难打。

可再难打,终究还是必须打。

这场会战在原定的部署中是北伐极为重要的一环,而这时候东路军也应该同时发起涿州会战,彼此形成呼应,给予辽国人足够强大的逼迫和压力,同时也提振北伐的士气,更让幽云十六州的汉人百姓归宋的希望。

不过东路军现在的局面显然是没有办到这一点,赵不凡对于顽固抵抗的辽国孤寨也迅速失去耐心,在发起马邑会战的命令以八百里加急传往西路军的第二天,他便下令梁山军和水浒军着手进行强攻准备。

谁曾想三月初二这天清晨,他刚刚点将完毕,尚且只是做出强攻的态势,辽国孤寨突然发生哗变,五千契丹勇士趁着他进行兵马调动的时候,陡然抓住仅有的机会发起突围战,而且选择了兵力较少的东北侧。

这种举动真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斥候明明看到辽国孤寨内正在紧急布防,显然是意欲拼死抵抗,哪想会突然有五千契丹精锐突然从东北面冲出,甚至连他们辽国自己的兵马都没有准备,阻拦的时候还发生了混战,何况是大宋将士。

这批人也非常聪明,突围的时间是赵不凡集结兵马的时候,各部将士在调动过程中不可避免就会使得包围圈出现空当,而他们敏锐地抓住这个空当,火速逃窜。

正在南边集结军队的赵不凡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机会,等得到斥候禀报的时候,这五千契丹勇士都快冲出重围了,哪里还来得及。

庆幸的是,距离这个空白区域最近的兵马是岳飞那两千五百人。

突然的变故并没有让年轻的岳飞惊慌,他根本不等赵不凡的命令,一面让副将火速集结麾下将士,一面带着两百亲卫精壮抢在契丹人冲出重围前发起拦截,他们奋不顾身地突入辽阵,死死缠住为首的曲利出清。

岳飞带着两百人阻截五千契丹族精兵,那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这些身经百战的契丹族勇士不但武艺精熟,而且在这种身处绝境的情况下,人人都是悍勇难当。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两百人就死了一大半,即便是武艺高强的岳飞也在这种围攻中受了不轻的伤。

岳飞的这份果断和勇气为大宋兵马争取到极为关键的一刻钟。

他那些紧急完成集结的部将迅速增援上来,彻底牵制住了这支契丹精兵,而鲁智深和武松也紧接着率领麾下步卒围拢,彻底把辽兵重重围困。

鲁智深和武松带着亲卫强行突入阵中,发现岳飞已是难以支撑,暴怒难当。

武松慌忙挥舞着青龙白虎双刀护住岳飞,而鲁智深更是双目瞪得滚圆,爆发一声雷霆震吼,提着水磨禅杖直取曲利出清。

“契丹狗贼且吃洒家一杖!!”

此时曲利出清的亲卫都已经被宋兵截住,只能孤身与鲁智深激战,但交手不过二十余招,他便已是虎口崩裂,心知自己打不过这个和尚打扮的将军,神色越来越惊慌,抽着空子便往混战中窜去。

情急之下,鲁智深纵身跃起,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势,犹如杀神跳斩,手中禅杖带起尖锐的风声朝着曲利出清的后背狂劈而下。

曲利出清惊叫一声,浑身气力汇聚双手,三尖两刃刀横着迎向那恐怖的禅杖。

“砰!!”

惊人的劲气和力量发生碰撞。

曲利出清瞬间倒地,拖着划出两丈多远,身体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手里的三尖两刃刀也脱手落在身旁,但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急欲起身逃窜,可上半身刚刚抬起,身子都还没使上力,他的眼睛便被凌空扑击而来的身影所占据。

那一瞬间……

他的眼睛里只有挂在鲁智深胸前的一百零八颗硕大佛珠和一根重达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

“噗!!!”

精良的战甲也没能抵挡这暴怒的一击,护心甲完全碎裂,曲利出清狂喷鲜血,睁着一双大眼当场毙命。

鲁智深没再多看,转身便又杀往其它的契丹族勇士,禅杖所过之处,无人敢挡。

此时远在孤寨里的辽国公主耶律答里孛满脸痛苦,远远看到曲利出清强行带走的五千契丹族人陷入绝境,一个接一个倒下,她愤怒地无法抑制,心里更是非常清楚,失去这五千契丹精锐,余下的诸部族兵马将彻底失去信心,而且她也没有力量再压制他们突围逃离的渴望。

许久的沉默过后,那张充斥着野性之美的面容流露出绝望,猛然拔出腰间的七星宝剑,急声喝道:“众将听令,各率本部兵马突围,生死由命!!”

“是!”

轰然应诺过后,困守孤寨多日的一万余辽国将士终于发起了突围战。

看到这一幕的赵不凡淡淡地笑了,尽管不明白辽国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但终究是避免了强攻的巨大伤亡。

一个多时辰后,战事顺利结束,五千契丹精锐被全灭,余下一万余兵马除去少数侥幸逃离,死伤四千余人,更有三千余人归降,分别来自很多不知名的北方部落。

赵不凡没有用恶劣的方式对待他们,善待了这些俘虏,只是在收缴兵器过后,派遣一支人马送他们南下淤口关,下令暂且关押看守起来,每日还允诺供给他们两餐食物。

将士们也很快就开始打扫战场,赵不凡从武松口中得知岳飞受伤,亲自前去探望,见他伤得不轻,当即便让人带着他先行南下淤口关疗伤,还亲自写了封信,让执掌梁山军医药监的神医安道全务必亲自给岳飞治伤。

临走的时候,岳飞躺在担架上捂着脸痛哭失声,为自己不能跟着大军北进感到非常痛苦。

赵不凡也没有办法,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谁也难保出现个意外,只能安慰岳飞说能活着就是万幸。

此外好些军中将领也都赶来相送,甚至连杜壆、方杰和袁朗这些人都来了,大家都同样安慰他,让他尽快养好伤,争取赶上后面的战事。

这倒是有些出乎赵不凡的预料,他着实没想到岳飞竟然这么有人缘。

不过转念一想,岳飞忠勇重义,心胸豁达开朗,不拘小节,为人又有担当,真与他多接触些日子,不经意间就会喜欢与他相处,可说是个极有魅力的人,大家喜欢他倒也是正常。

好不容易送走了岳飞,赵不凡趁着大军还在收拾战场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军帐,打算收拾东西起行,没想正在把情报资料装箱,王焕和周昂却压着一个女将领走了进来。

“还不快给我们王爷跪下!!”

面对周昂的喝问,女将领紧咬银牙,深邃的眼睛里有种野性的执着,撇开头去不吭声。

周昂大怒,快步上前压住她肩膀,似乎想把她强行压下去。

女将领尽管浑身都被绳子捆着,但犹自挣扎,死活不肯跪。

赵不凡略感诧异,仔细打量这个挺漂亮的女将领片刻,摆了摆手,示意周昂不要继续逼迫,重新收拾起桌案上的情报资料,也不看他们,语气很平静地问说:“这女俘虏带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送去淤口关不就成了?”

王焕捋了捋斑白的胡须,微笑着说:“王爷,她的身份可不一般,据那些俘虏招供,这女的是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也是当前耶律延禧几个女儿中唯一获得公主封号的人,封号是蜀国公主。”

耶律余里衍仿似突然被激怒,急声斥道:“我叫耶律答里孛!”

周昂笑了笑,调侃着说:“你爹耶律延禧可没承认你这个名字,我只知道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愤怒地瞪了过去,她生气的时候,容颜上更显野性,倒是真有不同于大宋女子的美。

赵不凡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之又看向了手中的情报,顺口回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这位公主单独谈谈!”

“是!”

周昂与王焕对望一眼,躬身退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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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1章 你是我的奴隶

偌大的军帐安静下来,赵不凡静静站在帅案后边,目光仍旧盯着手上的情报资料,他把失去意义的资料挑出来,有价值的则存放到旁边的箱子里,全然没有搭理辽国公主的意思。

这种无视的态度也刺激了耶律余里衍的自尊心,深邃而美丽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而随着时间越长,她的情绪也变得焦躁,甚至连呼吸都渐渐急促,高挺的胸脯起伏不定。

许久过后,她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红唇微张,怒急质问:“赵不凡,你究竟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赵不凡仍旧没有抬起头来,一边往箱子里装填着资料,一边顺口回说:“我想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我这会儿正在做什么,有什么问题?”

耶律余里衍难以忍受这种轻视,她高傲而充满野性的血液无法接受这种屈辱。

“赵不凡,如果你再次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大辽国公主,你必将为此而付出代价,我的族人不会原谅你!”

“原谅我?”赵不凡双手顿住,猛然抬起头来,眼里闪烁寒光:“最好不要原谅我,省得你们投降过后,我还不好再下手,灭个干净岂不更好?”

耶律余里衍怒急,厉声斥道:“你一定会死在我们大辽的铁骑脚下。”

赵不凡轻轻把最后一叠资料彷如木箱,缓缓将其合上,这才沉着脸走到她的身前,锐利的眼神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辽国的铁骑已经被金国屠得没剩多少,你先让他们活过来再说,而且即便他们来了,那我就再屠一遍,有什么问题?”

两人的脸贴得非常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耶律余里衍被这种方式逼迫得心神有些慌乱,急忙退了两步,银牙紧咬着红润的下唇,俏脸微有些泛白,深邃的眼睛也渐渐弥漫上一层波光。

赵不凡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胜利者的自信和霸道。

“耶律答里孛,你们辽国已经快灭亡了,你们曾经给别人带来的一切,终究也降临到你们自己头上,现在的你在我眼中也不过就是个战败者,或许你的身份有些特殊,但也不过就是个高等的战败者而已,你说我该怎么对待你?难道还请你高坐?把你供着?

据我所知,按照你们契丹部落在北方的习惯,战败部落的财产、女人都将任由胜利者拥有,而你现在是我的战利品,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生命,那么作为一个奴隶,你想对你的主人表达些什么呢?你希望你的主人以什么态度来对待你?”

面对着强势的赵不凡,耶律余里衍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惊恐,慌张地道:“你们宋人没有奴隶,你们也不是我们部落族民,我不必遵守古老的条约。”

赵不凡冷冷瞥她一眼:“你们辽国以野蛮来对待我们宋人,便不准我们宋人以野蛮来对待你们?你遵守也好,不遵守也好,弱者是强者的附庸,这不就是你们坚信的一切?我为什么要跟你讲文明和律法?”

耶律余里衍嘴唇颤动,似乎有些惊惧,同时又有些急迫:“我们大辽已经在逐步改变这些弊端,我们已经开始善待各族百姓,若是你们大宋若是肯退兵,若是你肯放我回去,我一定竭力推动大辽的改变,让我的族人今后尽量善待你们。”

赵不凡笑了,淡然地说:“作为一个战败者,你说这些难道不觉得可笑?你们辽国的灭亡已经注定,还有资格谈这些?我也听你们辽国人说过,知道你是个善待各族百姓的公主,可你难道没觉得你骨子里还是觉得契丹族高人一等,你善待各族不过就是出于怜悯?什么是让你的族人善待我们,你们的族人就该全都高高在上?”

耶律余里衍骄傲的心被这句话再度激怒。

“赵不凡,你究竟想做什么?”

赵不凡沉默片刻,眉头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毅然道:“我不想做什么,一切都按照你们契丹族的解决方式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

耶律余里衍的脸瞬间苍白一片,蹬蹬退了好几步,惊慌道:“我是辽国公主,你们宋人皇帝不会允许,他会与我们和谈,你这么做只会犯下死罪,我们伟大的契丹族人也再不会原谅你们宋人!”

原本赵不凡的心里还非常犹豫,可听到这句话,他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

这是个野蛮的族群,他们尽管不停学习宋人的文化,可最终却选择一种南北分治的办法,而他们骨子里仍旧保持着野蛮的部落思想,即便是这个传说中比较开明的公主耶律余里衍,话里何尝不透露出这种极端主义的高贵,野蛮而原始的部落文明已经深入她们的骨子里。

如今连金灭辽,大宋是以文明社会去征服野蛮的部落文明,若是企图去改变契丹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那绝对不是三五几天,甚至三五几年能办到的事,因为他们不能接受,他们会认为宋人这种态度和文明是懦弱族群的做法,而他们的野蛮文明才是高贵而强大。

一个高贵的族群永远不会与劣等族群为伍,这是融入他们骨子里的思想,他们会永远看不起宋人,从而严重阻碍到大宋推进的步伐,然而金国却大不一样,金国原本就是被契丹人征服的族群,他们是一样的部落文明,一样的思想,所以他们在征伐的过程中会很顺利,各部族会迅速接受他们的统治地位。

正如很多契丹人和辽国部族被金国杀得血流成河,可他们还是会投降金国,甘愿接受金国的统治,接受他们强大的事实,甚至在臣服过后,遵守他们部落文明古老的条约,为金国人而战,这看起来有点奴性的感觉,可归根究底却是一种野蛮而直接的思想。

这种思想也会让契丹人和各部族更接受金国,不接受宋人,认为宋人是个懦弱的族群,如此一来,大宋打得越厉害,他们反而会更加愿意去转投金国,无论如何打,最后得利的都会是金国人,他们会变得更加强盛,而大宋却会在各种反抗中疲于应付。

赵不凡在北疆多年,他对辽国的认识非常透彻,大宋若想真正灭辽,那只有三条路,一条是彻底把所有部落给打得远迁,正如曾经的强盛王朝那般,打得他们害怕,被迫迁走,可大宋没有那样的实力,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而且还有强大的金国等着捡便宜,当前的形势根本不适合采取这样的策略。

第二条是灭绝,这种方式与第一种方式相同,同样也是非常难,而且比起第一条来说,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谁来当这个刽子手,而且这种做法也与宋人的思想相违背,谁都不敢开这个先例。赵不凡同样不敢,而且更不愿意,他不想让自己成为残暴的将军,纵观任何历史,这样的将军或王者,从没有任何一个得到好下场。

每当想起灭绝这种事,他心里也是发怵,一条命令下去,那就是无数条命,无辜也好,不无辜也好,全都得死,上至老人,下至婴孩儿,惨不可言。

这违背了人性,也违背了他的良心,更违背了华夏文明历来的宽容和博大,他确实不想做,也做不出来,所以他选择了第三条路,那就是摧毁他们的这种野蛮思想,而摧毁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用他们的方式来对待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感受被征服的感觉,先让他们认同,再设法改变。

早前赵不凡没有理会耶律余里衍,径自收拾情报资料,事实上就是在心里思考该怎么做,最终他做出了决定,选择了第三条路,而眼下的耶律余里衍是辽国公主,甚至是比较得民心的公主,那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征服他,让辽国的各部族愤怒,然后打败他们,用他们自己那套原始而直接的方式去征服他们,远比什么都有效。

此时面对耶律余里衍那无法相信的目光,赵不凡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打算解释任何东西,只是淡漠地说:“很抱歉,公主殿下,你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没有和谈这个说法,我们宋人过去确实太软弱了,应该学习你们的伟大,从今往后我们将按照你们的规矩来行事,强者高贵,弱者没有发言权!”

耶律余里衍的脸瞬间苍白一片,可尽管她的眼睛了饱含着绝望和悲伤,却反而没有了愤怒,彷如认同了这个结果,盯着赵不凡许久,眼神变得犹如野兽那般锐利:“你这么做会让我们激怒我们的契丹勇士,你不会占有我太长,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和你的家人今后一定会成为最低等的奴隶。”

赵不凡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需要他们先取得胜利,我很期待与他们在战场上相见,至少你现在需要履行一个奴隶的义务,你只是个战败者,正如你帐内的各族奴隶,该怎么做不用我说?”

耶律余里衍深吸口气,起伏的胸脯渐渐平静下来,充斥着野性之美的容颜上只剩下坚决和漠然。

“尽管我即将成为你的奴隶,可我还是辽国公主,按照习俗,我需要最好的对待,你至少让我沐浴更衣!”

赵不凡淡淡点头。

“可以!我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

第0272章 分歧

清晨的阳光刺透布幔照到营帐之内,让赵不凡从睡梦中醒来,瞥眼看了看身旁光洁的耶律余里衍,看着她眼角的泪痕,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拉过毯子给她盖好,默默起身穿衣。

随后他轻声吩咐帐外的侍卫打了盆水过来,还端来些水果和干饼,亲自放到了桌案上,便独自赶赴中军大帐。他非常清楚,必然有人已经等在那里,很多问题都需要解决。

果不其然,除去以前当过匪寇的将领以外,以闻焕章、许贯中、萧嘉穗等人为首的将领都在这里,个个面色严肃,看到他走进中军大帐,气氛更是冷到极点。

当赵不凡走到上首的帅位坐下,萧嘉穗立刻便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毫不客气地直言道:“王爷若是想风流,大宋女子何其多,何必去占有那契丹公主?即便是要惩罚,那也应该发配军妓营作为惩戒,这般作为岂不是伤害众将士的抗敌之心?如何服众?”

闻焕章紧跟着站起身来,虽然神色要缓和得多,但也是忧心忡忡。

“王爷压力过大,见那辽国公主貌美,一时兴起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现如今必须赶紧把她送往军妓营,然后再上报朝廷,设法弥补这件事带来的恶果,总之王爷决不能把她收为妾室。”

“不错,王爷若是有需求,我们让军妓营送些人来不就成了?”许贯中紧接着道。

“……”

帐内一时间众说纷纭,全都是在指责。

赵不凡没吭声,任由他们说,直到所有人都说完,帐内沉寂下来,这才缓缓看过他们每个人,淡淡问道:“怎么?说完了?”

众人都没吭声,撇过了头去。

赵不凡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行,我可以把她送去军妓营,不过此番北伐的路上,谁负责契丹俘虏?”

萧嘉穗急声道:“这有何难,一律砍了就是,末将愿意领命!”

“好!”赵不凡点点头,微笑道:“永清县就生活着几百户南迁的契丹族人,还有汉人和契丹的混血后人,按扈成给我的回报,老的有八十多岁,小的刚出生,我把我腰间配这把宝刀给你,你挨个杀,省得普通的刀砍卷了,到时候还要更换!”

“这……”

萧嘉穗瞬间瞪大了眼睛。

赵不凡笑着望向他:“去啊!砍完了,回来我给你按杀敌报功,以后这种事全都交给你,我估计最后怎么也能有百八十万人,多的话几百万人,毕竟还有很多混血不是?你慢慢砍,我负责埋,你去就是!”

萧嘉穗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沉默着不吭声了。

“怎么?不敢去?”赵不凡似笑非笑。

旁边的许贯中也明白了,看萧嘉穗很尴尬,忍不住出声圆场:“王爷可是有计划?”

赵不凡的目光再次扫过厅中每个人,面带微笑。

“我们北伐若是胜利,那就是要跟金国抢领土,敢问各位最后如何处理大量契丹百姓,甚至是诸部族百姓,还有混血的孩子,全部杀绝?南方这些人都还好说,毕竟他们效仿宋制,不管费多大力气,最后终究还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但若是打到了北方呢?你们是打算杀绝,还是有什么好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服从管辖?”

大帐之内彻底安静了……

赵不凡叹了口气,悠悠接道:“打天下已是不易,守天下更难,杀绝的事情我肯定不做,如果你们有谁愿意做,那现在就可以说,反正我是害怕遭天谴,你们不怕的自己来,而以别的途径,最难的就是怎么让绝大部分部落族民接受,他们的思想怎么去改变?

辽国各部族被金国打得这么惨,他们还是愿意臣服,甚至帮着金国打仗,把最美的女人和最好的战马献给金国人,却绝大部分不肯投降我们大宋,你们想过原因没有?站在我们的角度,他们就是蛮夷,愚蠢而不开化,可在他们心中,我们却是劣等族民,他们绝大多数人更接受野蛮直接的做法,他们更认同金国现在的方式。

我占有耶律余里衍是遵从他们的习性,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只有先得到他们认同,我们北伐才会变得顺利,他们打不过的时候才会投降,而不是转去投降金人,我们也不能剥夺那些投降者的财产,暂时不要改变他们恶劣的习俗,要如古代的都护府一样采取因地制宜的策略。

思想的改变需要时间的沉淀,而不是一条律法,一些道理就能达成,他们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是我们三五几年就能改变什么,你我都不是天上的神明。

我的话就是这么多,不管你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我都这么做了,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办法,那么请说出来,如果你们想采取灭绝的方式,那么你们手里都有刀,给我说一声,直接去砍就是。

只是出事了也与我无关,我不担这个罪名,我也不支持这种野蛮的方式,我是个人,多多少少还读过几天书,不是野兽,我对手无寸铁的无辜者下不了手,我们华夏族民历朝历代也没有人真正采取过灭族的方式,你们可以试试,看最后究竟有没有好下场!”

话音落下,赵不凡直接起身,大步走出了营帐,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有意见可以说,如果没有意见,那么就请执行我的命令,立刻把我占有耶律余里衍为奴隶的事情传播出去,让辽国所有部族都知道,我们宋人也可以与他们一样,别的就让时间去改变吧!至于宋人,骂我好色成性也好,辱我低劣下贱也好,由得他去,我问心无愧!”

坚定的话音在帐内久久回荡,帐内众人目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一躬……

一天后,水浒军和梁山军向北进发,攻打永清北方的固安县,同时也传令远在武清的翟兴也率部北进,攻打固安东北边的安次县。

当赵不凡带着梁山军和水浒军抵达固安县城下,他完全犹如契丹人的做法,直接押解着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来到城下,遥遥对着城头的辽国将士喊话:“我,赵不凡,已经战胜你们的公主,她已经归我所有,若你们现在投降,那我可以免除你们奴隶的身份,你们也将仍旧拥有现在的一切,如果不降,你们就将成为奴隶,你们的女人、财富也将通通不再归你们所有!”

这番作为对辽国人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契丹人非常愤怒,但诸部族和汉人却心思动摇,而他们正是辽国南方兵马的主力。

留守此城的人是南府十一曜星将之青帝木星大将只儿拂郎,他是纯粹的契丹人,根本受不了赵不凡这种举动,毅然带着骑兵出到城下,亲自出阵叫战,而且点名要跟赵不凡对决。

赵不凡为了打击契丹人的信心,不顾众将阻拦,毅然接受挑战,骑着宝马照夜玉狮子亲自出阵,使出已经渐渐成型的自创枪法,不过三合便将他刺于马下,只儿拂郎甚至都没机会反击。

一时间,契丹人惊惧,宋军声威大振。

赵不凡终于把自己强绝的武力公开,用霸道绝伦的三招枪法告诉了所有人,他才是大宋北军第一猛将。

辽国再无人敢应战,士气低落。

两天后,失去主将的辽军发生哗变,汉人军队集体叛乱,打开城门迎接宋军,赵不凡率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入城中,诸部族兵马迅速投降,契丹人在抵挡片刻之后,很快也投降了。

这是契丹人近年来第一次投降,尽管只有两千人,可当契丹将领以部落的习俗亲吻赵不凡的鞋面的时候,宣告着他们这些人的臣服,认可了赵不凡,认可了他的强大。

水浒军和梁山军顺利进驻固安。

此后不过三天,翟兴也传来捷报,先锋吴阶和张俊顺利攻破守军不多的安次。

连战连捷之下,军中上下无不欢呼雀跃,精神振奋,赵不凡收纳辽国公主为奴隶的消息更是迅速在辽国蔓延。

…………

辽国南京,析津府帅司,书房。

秦晋王耶律淳愤怒地看着手上的信,老脸铁青。

“赵不凡这是诛心,这是要诛杀我契丹儿郎的勇武之心,大宋哪里会允许奴隶的存在,这是骗我们的族民!”

站在他前方的耶律大石一身宋人的书生打扮,面无表情地说:“耶律大王,我以为他不完全是在骗我们的族民,他恐怕已经在打算分治的事,企图彻底瓦解我们族民的斗志,这才是最可怕的,我早前就说过,我们的族民应该学习宋人的文化,彻底抛弃过往的风俗。

我们以前的风俗根本无法长久统治一个国家,只会带来永无止境的战争,一个部落崛起,必然把另一个部落打下去,几千年来一贯如此,而任何部族都难以保证永远强盛,所以只有彻底融合各族才能真正形成一个伟大的国度,而现在赵不凡就在做这种事!”

耶律淳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说起来倒是轻松,且不说族人是否接受,即便接受,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来支持这种革新?大辽自建国以来就竭力推行南北分治,竭力把各部族权利收归朝廷,难道还不够尽力?我们身处的环境与宋人根本不一样,怎么学?提出废除奴隶的办法已经多少年,可何曾真正实现过?别说我们的族人不答应,各部族可曾答应?他们不造反?他们能接受?”

第0273章 活得像个人

面对耶律淳的质问,耶律大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急声反驳:“只要有心去做,必定能成,大辽这么多年无法根除顽疾,终究只是在于摇摆不定,并非真的完全没有办法。”

耶律淳越听越是烦躁,重重地摆了摆手,动作大得连头上的发辫都甩了起来。

“行了,现在说那些没用,你的计划执行得怎么样?赵不凡得意这么久,早该让他付出代价,现在还敢强占余里衍,真是我们契丹勇士的奇耻大辱,该是让他尝尝契丹铁骑的厉害了,我宁可做金国刀下的亡魂,也见不得懦弱的宋人骑在我们头上!”

这番明显带有倾向性的话音让耶律大石叹了口气,淡淡回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尽管赵不凡攻破永清的速度确实很快,但我们的勇士终究还是拖住他足够久,不会影响大局,他现在应该在准备发起涿州大战,随他折腾就是了,不争这一时!”

耶律淳点点头,目光渐渐看向旁边挂着的辽国疆域图,脸上布满忧愁。

“希望你能尽快击破懦弱无能的宋人,我们的勇士在北方连战连败,金国已在迅速逼近中京,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支持北方的战争,而且最近那蒙兀族各部也不太听征召,我想把余里衍夺回过后,把她赏给蒙兀族,再承诺减少蒙兀族的供奉,多划几块肥美的草场给他们,多给他们些奴隶,争取让他们再征调勇士助我契丹族抗击女真。那蒙兀族人骁勇善战,若是他们全力支持,终究是一大助力,同时也能削弱他们!”

耶律大石听得这番话,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尽管耶律淳已经是契丹人中比较贤明和有远见的人,可骨子里还是有着强烈的契丹族至上的想法,蒙兀族已经为契丹人流了太多的血,可在耶律淳的眼里,他们也还是附属族群,只是契丹人的财产,只是可以利用的力量罢了,这样的态度又怎么能让各部族都团结起来呢?

想到这些,耶律大石已是对大辽失望透顶,但他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族民拼尽一切。

“我会尽力而为,等赵不凡占领涿州继续北上的时候,便是他的末日!”

“好!你先去歇息吧!”耶律淳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下了逐客令。

耶律大石按着左胸行了个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

三月二十,赵不凡率领梁山军和水浒军从固安县西进涿州,安次县的翟兴也紧跟着西进,赶来与他汇合,仅留下两万人暂且驻守安次,护住大军的后路。

驻守在涿州南方岐沟关的兀颜光害怕涿州丢失后,他会陷入宋军南北夹击之中,从而成为孤军,当下火速从岐沟关撤至涿州,汇合涿州的主力人马在城外扎下大寨,静候大宋兵马赶至。

一直被挡在南方岐沟关南方的李邈和翟进随之占据岐沟关,李邈亲自率兵两万继续西进,攻打易州,翟进则率领八万人北上涿州,成功与赵不凡汇合。

东路军主力自此在涿州城外会师,十几万大军分做三座大寨,与兀颜光统帅的七万辽军正面相对。

双方试探性地列阵打了几场,损失都不大,直至熬到四月初一,兀颜光突然放弃所有粮草辎重,以契丹族一万精锐骑兵殿后,有序地发起撤退。

这可是把赵不凡给惊着了,怎么也没想明白兀颜光怎么会放弃涿州,当真是没敢急着追,只是让林冲、关胜、秦明、董平和呼延灼率领五虎骑兵分头清扫前路。

大量的斥候更是把北边的路全都给打探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埋伏,他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只留下翟兴亲自率领两万人镇守涿州,而他则继续率领主力兵马北进,直取良乡。

这良乡距离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已经只有一百多里路,可谓是最后一道屏障,简直让赵不凡都有些不敢相信,难以理解辽国人为什么会在涿州避战,任由他打到这里来。

按照他本来的设想,涿州之战将是一场主力对决,没想最后是这种意外的结果。

不过辽国人似乎没打算继续往北退了,或者说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其东线的主力全都集结到良乡,加上兀颜光从涿州退过来的七万人,足有十三四万兵马,全然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这种局面让赵不凡反而迟疑了,没敢急着打,双方陷入对峙状态。

他还召集军中众将进行了几次大规模军议,商讨辽国可能的策略,可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闻焕章和朱武这两个参军也是很迷糊,愁得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日日跑到辽国各处营寨观察,但什么收获都没有,只是不停建议各部将领务必要谨慎。

这天军议过后,赵不凡独自返回军帐,闷闷地走到行军地图前,盯着它默不吭声。

耶律余里衍正坐在床边整理着棉被,看到他又这般盯着地图怔怔出神,不由放下手里的事,美丽的脸上流露出冷笑:“耶律大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肯定是早有谋划,你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赵不凡背着他,眼睛仍旧看着地图。

“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即便被你的族民救回去,按照你们的习俗,十有八九会把你送给某个强大部落的头领,用来拉拢他们,他们只是把你看成一件珍贵的物品罢了!”

耶律余里衍眼中的悲戚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倔强地回说:“我是个失败者,我丢尽了族人的脸,这是我应有的惩罚,我会弥补我的罪!”

赵不凡微笑着回过头来,深深地凝望着她:“若是那样,你刚才就不会吭声,不会提起耶律大石,你是想提醒我现在很危险,不是吗?”

“我没有!!”

耶律余里衍突然大怒,激动地道:“我永远不可能背叛我的族民!!”

从她的神色中,赵不凡心知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隐隐也感觉到她内心的纠结。

事实上这两个月来,他对耶律余里衍非常好,尽管是给了奴隶的身份,也没什么感情成分,但私底下还是很照顾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耶律余里衍终究已经成为他货真价实的女人。

“我不会逼你,但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作为一个奴隶,跟主人没什么好聊,你如果有需求,我不敢反抗!”

耶律余里衍冷漠地说出这么一句,撇过头去重新整理被子。

赵不凡静静走到她身旁,坐到床边,轻轻抓住她的手。

刹那间,耶律余里衍的身躯明显一颤,猛地把手缩了回去,蹬蹬爬到床上,卷缩着躲在角落,深埋着头,紧咬着红唇,什么也没说。

赵不凡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当我的奴隶?”

耶律余里衍咬牙道:“这是你的权利,我战败了!”

赵不凡淡淡一笑:“事实上我并不希望有你这个女人,我若是想要,很难说有得不到的,这就彷如你们辽国那些强大部落的首领,他们总能得到最好的,可我与他们也有很多不同,那就是我觉得女人也是独立的人,她不是谁的服附庸,也不是物品,她们需要更多的尊重,公主也好,普通人也好,不都是一样。”

这些时日以来,耶律余里衍或许是太过压抑,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故乡的草原上,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尊重,我们契丹人以狼为图腾,最强的狼就能拥有一切。”

赵不凡不屑一笑:“狼不过是一种动物,只凭借本能行事,而我们是……”

话还没说完,耶律余里衍已是激动怒骂:“你若是再侮辱我的信仰,我宁可去死也不再侍奉你!”

赵不凡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知跟她说不通这些事,迅速转开了话题:“你为什么要私自改名叫耶律答里孛?”

提起这个,耶律余里衍就充斥着痛苦:“我恨那个名字,我恨大汗赐予我的一切。”

“他是你父亲,你为什么要恨他?”赵不凡奇道。

“他杀了我母亲!”

“你母亲?”赵不凡略微细想,很快明白过来:“你母亲萧瑟瑟?她不是与耶律余睹联合起来意欲造反?你父亲终究是你们辽国的皇帝,要杀他们也不奇怪吧!”

“没有!!我母亲没有造反!!!”

耶律余里衍无比激动,近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些全是皇后萧夺里懒和他哥哥萧奉先合谋陷害,他们见我哥耶律敖卢斡深得人心,各部族和文武臣属都支持他将来继承大汗之位,便敬献谗言,捏造事实,污蔑我母亲意欲造反作乱,而耶律余睹是我母亲妹妹的丈夫,他们担心耶律余睹兵权在握,所以一同坑害,逼得他投靠金国!这都是萧奉先他们害的,若不是他们祸国,我大辽怎么会这么快就败给女真人?”

这些密辛听得赵不凡极为惊愕,闷了半晌才轻轻摇头:“这权利与利益的争夺还真是在哪里都一样,你倒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坐在床角的耶律余里衍重新卷缩起来,深深地把头埋到膝盖。

“我是神狼的女儿,不需要怜悯!”

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而可悲的辽国公主,赵不凡的内心很复杂,伸出手去用两根手指托住她匀称的下巴,让她轻轻抬起头来,露出了那悲伤的面容。

“你不是什么神狼的女儿,你就是普普通通的女人,从今往后还是我的女人,好好活着,活得像个人!”

第0274章 各有谋划

赵不凡最终还是没有弄明白耶律大石为什么放弃涿州,耶律余里衍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透露,赵不凡也拿她没办法,若是逼得急了,活活把耶律余里衍逼死,那也是毫无意义。

几天后,李邈攻破易州的消息传来,同时提出要继续西进,打算横穿五回岭,进击蔚州,打通与中路军刘延庆的联系。

这个策略完全符合当前的形势,赵不凡准了,随后便在良乡主动发起决战,既然弄不明白耶律大石的想法,那就只能按照原定计划打,不管怎样总是要比停滞不前更好,毕竟从目前的形势来说,宋军掌握着巨大的优势。

良乡之战也是北伐以来最大规模的战役,赵不凡把军队分成三股,由他亲自与卢俊义统中营,许贯中统东营,翟进统西营,彼此配合,与辽国主力展开了激烈的鏖战。

大宋将士的战力明显偏弱,无法与辽国精锐铁骑相比,但胜在装备精良,还在多年的抗争中总结出各种阵势,重装步兵与弓弩手的配合具备极大杀伤力,而且辽国南方的精锐骑兵终究是过少,无法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此消彼长之下,经过多日激战,宋军慢慢占据了优势。

这期间赵不凡也是各种手段用尽,声东击西也好,迂回包抄也好,诈败诱敌也好,夜袭偷取也好,可说是想尽了办法,闻焕章和朱武这两个参军也分别在东西两营连连献策。

可惜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单是依靠个别妙策已经很难取得决定性胜利,时代的迅猛进步,已经让兵法知识大幅度普及,各种兵书也是将领必备的东西,士兵更是经受过细致而严密的训练,不只是训练战力,还包括各种战争知识,所以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已是非常复杂,打起来也更加困难。

连续十余天的时间里,双方各部兵马总计鏖战三十多场,赵不凡才勉强为宋军建立起明显的优势,辽国兵马除去少数契丹族人仍旧士气高昂,诸部族和汉人士兵都渐渐失去斗志,战斗力有极大的减弱。

这天中午,赵不凡带着耶律余里衍亲自来到阵前督战,以梁山军为核心的中营将士与兀颜光亲自率领的辽国精锐打得如火如荼,各部士兵在广阔的旷野中频繁换阵,时而支援,时而合围,时而后撤,彼此寻找着对方的破绽,通过局部的蚕食来渐渐形成战场优势。

梁山军作为赵不凡精心培养多年的精锐,完全称得上是大宋最强的兵马之一,特别是梁山军高层将领的武力普遍较高,再加上这些年赵不凡不断逼迫他们习文练武,整体素质确实是非常突出,或许平日里看不太出来,可在这种大战里,他们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此时呼延灼、林冲和董平已经率领三部骑兵投入战场,鲁智深、武松、燕青、石秀和黄信率领的五军步兵则是全部在战场之内,他们间插在更多的边军将士之中,任务是作为连接各部将士的重要支点,防止阵势被冲破。

不多时,战场右翼传来高昂的呐喊声,赵不凡顺着目光看去,脸上露出笑容。

“林冲大哥又斩将了,这些时日他已经连斩七员辽国战将,功劳可是不小!”

旁边的耶律余里衍看得很生气,不甘示弱地怒声道:“若是碰到阿里奇,他必死无疑!”

赵不凡瞥眼看看他,淡淡一笑,随即仔细在战场寻找,不久便指着左前方一个角落说:“喏,你说的阿里奇是不是那个人?我可是让史文恭带着徐宁的金枪骑营和花荣的银甲弓骑限制他,他现在带着一队骑兵疲于奔命,恐怕是自身难保,还有什么好夸的?”

耶律余里衍遥遥看过那边的形势,默默地不吭声了。

许久过后,她眼神复杂地侧头看看赵不凡,嘴唇颤动,似乎有些犹豫,可最终却悠悠地说:“我承认你很会打仗,你也是个真正的勇士,有勇有谋,可你再打下去,一定会死在这里。”

赵不凡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耶律余里衍复杂的脸色。

“你在担心我?”

“我没有!!!我说过,你会死在契丹铁骑的脚下!!”

耶律余里衍猛地惊醒,怒骂一声,转过头去重新盯着远处的战场。

赵不凡淡淡一笑:“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耶律余里衍冷漠道:“我不可能喜欢你,我只会喜欢最伟大的勇士!”

“那可不行,因为我就是强者!”

“你这是无耻!”耶律余里衍气得大骂。

“很多人都这么说!”赵不凡笑了笑,重新把目光放回远处的战场,闷了片刻才微笑着说:“我不知道耶律大石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什么谋划,但我知道一点,如果不出意外,析津府东边濒临渤海的平州已经被我们大宋攻破了,几万大军应该会很快西进,从东边杀向这析津府,希望耶律大石也早有准备。”

“什么?”耶律余里衍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抓着赵不凡的胳膊,焦急质问:“这不可能,你们的动向我们大辽都很清楚,根本不可能还有兵马,而且你们怎么去的平州?”

赵不凡耸耸肩:“很抱歉,大宋在登州海岸有一支数万人的平海水师,由于他们是独立北上,呼延庆全权指挥,所以不再我的考虑之中,我也不曾记录下来,任何战略部署图上都没有!”

平州西边就是这南京析津府,东边则濒临渤海,耶律大石因为拿到了赵不凡的战略部署图,把大宋的兵力情况摸清了,因而几乎没在平州设防,仅靠常规留驻的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数万大宋水师。

耶律余里衍哪里不清楚这些,急地脸都涨红了,咬牙斥骂:“赵不凡,你太狡诈了!!”

“这是夸奖吗?”赵不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耶律余里衍紧咬着下唇,深邃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你不会得逞,耶律大石一定会阻止你!”

赵不凡正要说话,急促的马蹄声却从身后传来,他回头望去,却见一员哨骑犹如风驰电掣般快马奔来,那匹战马身上还插着两支利箭,马上的人披头散发,战甲破碎,显得极其狼狈。

很快,哨骑来到近前,慌张下马,从怀里拿出一块大印,满脸痛苦地跪到地上。

“王爷,李邈大人率兵自易州西进,行至五回岭,突然遭到大批辽军伏击,全军覆没,李邈大人率残部突出重围,紧急撤往易州,又在太宁山下遭到大股辽兵截杀,深受重伤,只有数十人护着他退到易州城,没想易州城已经被辽军攻占,李大人也被辽国人俘虏,那些辽国人逼迫李大人投降,许诺让他在辽国南府做官,李大人宁死不从,大骂辽人一通,最终咬……咬舌自尽!!”

“李大人殉国了?”

赵不凡难以置信,吃败仗很正常,从北伐开始的那一刻,他就没觉得会全战全胜,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李邈竟然没能逃脱,这可是他的老上级,也是整个大宋官员中极少数让他钦佩的人。

他的眼眶瞬间就有些泛红,当年的关照还历历在目,眼下却说没就没了,如何不让他心痛。

可现在却不是伤心的时候。

辽国大军为什么会出现在五回岭,这五回岭西边就是刘延庆的大军,东边是易州,李邈此番西进与刘延庆汇合,怎么都不可能被大股辽军埋伏,而且易州还提前失陷了,这支辽兵又是打哪儿来的,有多少人?难道这就是耶律大石的部署?他根本就不是针对东路军主力,而是另有想法?

无数的疑惑出现在赵不凡的脑海,他忍住伤痛,急声询问:“辽国在易州附近有多少人马?”

哨骑悲痛到:“至少有二十几支人马,具体人数没人知道,但总数至少也过十万!”

不远处的卢俊义等将领也听到了他的话,个个都很惊愕,简直无法理解这支主力辽军怎么会出现在易州。

赵不凡脸色阴晴不定,所有的情报在他脑中迅速汇集。

我率领的东路军稳步推进,派出大量斥候和哨骑四处打探,辽国也是节节败退,各种动向都在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藏着超过十万的兵马在我身后,这支主力辽军必定是从别地转移而来,唯有的可能就是中路军出了问题,放任了这支辽兵过来。

刘延庆,你中路军整整十万人,究竟在搞什么?

超过十万的辽军转移到我们东路军身后,你竟然一份情报没有,一点消息不传,你这是要致我于死地?

想到这里,他眼放寒光,回头看看远处的战场,强压着愤怒吐出了两个字。

“退兵!!”

卢俊义也知道易州出现辽国主力将意味着什么,二话没说就去部署撤退事宜。

此后短短数天之内,噩耗一个接一个传至赵不凡手中,安次失守,固安失守、新城失守……

耶律大石的谋划也终于浮出水面,那些转移到易州的辽军主力迅速发起反攻,收复了易州、岐沟关和新城等地,截断了大军归路,而耶律大石更是早就把辽国南京最后的精锐兵马也派出,从东边绕道数百里,攻打安次、固安和武清等地。

尽管赵不凡已经竭力加快撤退速度,可兀颜光却率军死死拖住他,直接导致辽国完成合围的时候,他才率领主力刚刚撤至涿州。

短短时间内,形势发生惊天逆转,赵不凡率十几万主力困守涿州,东边是耶律淳的几万契丹精锐,北边是兀颜光率领的十多万辽军主力,南方是辽国从中路战略转移而来的近二十万大军,近乎让他陷入绝境……

第0275章 山雨欲来

涿州城高耸的城墙之外,遍地都是忙碌的宋军将士,他们挖沟壑、布陷阱、安拒马、修箭楼、筑寨墙、清理护城河,每个将士的脸色都很沉重,气氛极度紧张。

城头上,身披白虎吞云甲的赵不凡也是步伐急促,身后还跟着众多军中将领。

“翟兴,外围的陷阱和深沟挖得怎么样?外层寨墙是否修筑完成?”

年过半百的翟兴已经不是第一次陷入绝境,神色显得很沉稳:“大体完成,四方共挖深沟三十七条,陷阱上千,寨墙大体完成,箭楼七十八座,如今已在安放拒马和搬运箭矢。”

赵不凡耳中听着,步伐却仍旧非常快,目光左右探望。

“翟进,第二层防线呢?”

翟进的身体非常强壮,近乎比身边的其他将领都要壮上两圈,满脸横肉不说,声音更是非常粗豪:“大体已经完成,目前正在对寨墙进行加固!”

赵不凡沉着脸再问:“护城河的清理情况?投石机等重型器械安放如何?”

许贯中随之加快脚步,急声回说:“护城河基本清理完毕,我们所有的投石机都已经沿着护城河外围摆放!”

赵不凡略微松口气,语气渐渐放缓:“城墙上的火炮、巨弩和滚石檑木等物是谁负责?”

梁山军将作监的陶宗旺连忙应声:“回王爷,是属下负责,现在已经全数安放完毕,我们还额外搭建了很多箭楼。”

眼见各项事宜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赵不凡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城墙边缘,轻轻伸手扶住凸起的墙垛,遥遥眺望远处那些高耸的防御设施。

“辽军的动向?“

朱武转头与闻焕章对视一眼,迈步走近了些,看着他的背影回说:“根据探子回报,南方的辽国主力已经在迅速往岐沟关集结,人数与早前所知相差不大,应该是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东边的耶律淳手里有五万契丹族精锐,是他本部族人,也是辽国南方最强的一支军队,目前仍旧驻扎在固安,恐怕是打算等着南方辽国兵马集结完毕,然后再一同进兵涿州,北方兀颜光的十余万辽国主力仍旧与卢俊义率领的殿后兵马对峙,暂时还没有发起进攻。”

严峻的形势并没有让赵不凡的脸色产生太多变化,伫立半晌,再度问说:“我们收拢各方溃败下来的败军后,目前总兵力多少?”

朱武沉重道:“十四万人左右,有部分兵马应该是南逃回大宋了,不是所有人都向我们这边逃来!”

赵不凡陷入沉默,众将也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时候的他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十四万人的生与死,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微风袭来,他背上的御赐龙纹战袍轻轻摆动,便像是一颗定心丸,全军将士只要看到这袭战袍还在飘扬,他们就还有信心,便还有希望。

“传令……”

他轻轻张口,声音很低沉。

众将齐齐一震,躬身抱拳:“在!!”

“通知卢俊义,即刻率殿后兵马撤回涿州,许贯中率水浒军北上接应!

翟进率北疆将士三万进驻外围防线,不得命令,不准撤退!

翟兴率领五万西军将士进驻中层防线,随时待命!

梁山军将领焦挺、欧鹏、邓飞总掌所有投石机等重型利器,随时候命!

梁山军将领凌振、陈达、杨春总掌城上所有火炮,随时候命!

梁山军善水营及近卫营将士即刻屯驻城内各处要道,严密监控城内百姓,禁止任何人靠近城墙,汇合后勤司人员挨家挨户查收所有刀剑利器,但不准妄杀,不准抢掠,不准玷污女子,违令者一律斩首,梁山军的军法监提刑管事裴宣负责监督!

此外从现在开始就节省粮食,战事没开始前,每日改为两餐,同时史文恭负责向百姓借粮,每家每户只准留存一个月的口粮,定量的牲畜,具体数目由闻焕章拟定,其余粮食和牲畜则全部征用,强制执行。”

“是!”

众将轰然应命。

…………

浩大的涿州之战徐徐展开,危急的形势也被斥候迅速传递出去,再加上辽国有意借此打击宋人志气,大肆宣扬,致使这个消息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疯狂蔓延。

十几万大宋军队深陷重围,大宋名将赵不凡困守涿州,北伐大军危在旦夕。

一时间,朝廷震荡,举国惊惶。

…………

东京开封府,皇宫大庆殿。

皇帝赵佶愤怒地掀翻了身前的龙案,怒声斥骂:“传旨不战而逃的刘延庆,若是不设法营救赵不凡,赐毒酒一杯,不用还朝!!!”

大殿回音阵阵,群臣惊恐。

…………

辽国朔州,西路军大营。

刚刚从战场归营的折月芝浑身浴血,本来她还在为今日斩将杀敌而极度振奋,没想折月秀却面色沉重地递来一份急报,她狐疑地跳下马来,细细一读,当场晕厥。

…………

东仙港,海边宅院。

朱琏静静站在当初送别赵不凡的地方,凝望着遥远的北方,默默垂泪。

旁边的扈三娘更是哭得声嘶力竭,全靠方百花扶着,这才勉强支撑着站住。

…………

霸州大城县,聚贤庄。

何大野面色凝重地看着激愤的庄众,厉声下令:“立刻召集十二生肖堂所有堂主赶赴聚贤庄,十五日后起行北上,无论如何至少要救得赵庄主突围归宋!”

“是!”

燕五等人轰然起身,坚定应命。

…………

江宁府,高家大宅门外。

一个慈祥的老妇轻轻为高宠整理着衣领,含泪送别。

“宠儿,赵王爷是大宋的脊梁,你一定要尽力救他回来!”

“娘亲放心,我一定救赵王爷回来!”

高宠重重点头,毅然转身骑上战马,最后看了眼年迈的母亲,策马踏上征程。

…………

北宫御花园。

郑皇后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目光凄哀地看着池子里的金鱼,无声哽咽。

“皇儿,你可要活着回来!”

侍立在旁边的嘉德帝姬赵玉盘心痛难安,轻轻用丝巾擦拭着眼角的泪痕:“母后,为什么不早几个月向父皇说明哥哥的生世,任由那个该死的混账冒充?现在哥哥危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的曾夤显得很无奈,接过话道:“帝姬殿下,皇后这是为了保全二皇子,我已经查实,假皇子的事情有太子赵桓参与的迹象,杨戬背后那个人就是太子赵桓,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我甚至怀疑太子赵桓已经拉拢不少文武大臣,有逼迫陛下为太上皇的迹象,而且这件事已经密谋好几年。”

赵玉盘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夫君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

“我是不希望你担心!”曾夤叹了口气,摇头接道:“事实上早在当初清理童贯期间,我就发现了很多不对,彻查二皇子殿下身世的时候,更是发现很多奇怪的地方,隐隐觉得有好些躲在幕后的人,直到前段时间我查出那个假皇子的身世,这才顺着线索摸出一切。

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陛下这些年沉迷于书画和奇石古玩,不太过问朝政,好些权臣和武将都被赵桓拉拢,而更难办的是,赵桓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支持他的大臣中,有许多人是存心害他,这些人看上去似乎支持他,实则是勾结起来打算扶持三皇子赵楷,核心目的还是逼迫陛下成为太上皇,但要废太子赵桓,扶持三皇子赵楷,彻底把控朝政。

以前是蔡京和童贯两党最大,这些人都不显山不露水,而现在童贯已死,蔡京也老了,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我才能得知些隐秘,事实上现在的朝堂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保陛下的,保太子的,保三皇子的,还有保二皇子的,盘根错节,根本理不清。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死去的童贯才是最忠诚的保皇派,以前那些暗中贴近童贯的人,现在都分别转投各方,只剩下蔡京苦苦支撑,可蔡京老了,总觉得他想法有些多,哪边都不太得罪,不过我感觉他还是最想让二皇子上位,只是做得不明显而已。”

听到这一切,赵玉盘非常着急:“那为什么不赶紧把这些告诉父皇?”

沉默许久的郑皇后摇了摇头,历经风雨的她更明白朝堂的复杂,更懂得权利争斗的可怕。

“盘儿想得太简单了,这事儿我们不能随便挑破,一则这些只是我们察觉,没有实际的证据,二则桓儿和楷儿也都是皇子,若真得到大量文武支持,陛下若是用过激的手段,会导致难以控制的内乱。三则是朝堂已经失控,陛下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皇家的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没那么简单。”

曾夤看了看忧愁的郑皇后,突然接道:“皇后,其实有件事我也不确定,但我总感觉陛下早在童贯死前就已经知道二皇子的身份,他认二皇子为义子,甚至假意相信杨戬,应该都是有意为之!”

郑皇后眼神一凛,猛然盯着他:“怎么说?”

曾夤凝重道:“回皇后,我能肯定蔡京确认赵不凡的身份还在我之前,而且我近期已经确定,梁师成也知道了,所以陛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梁师成不会对陛下隐瞒这么重要的事。”

郑皇后陷入深深地沉思……

第0276章 恶战

漆黑的夜空阴云密布,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苍头河原本那平静的河水变得湍急,河面上用木筏拼凑起来的浮桥也左右摇晃,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被水流给冲散,可这种艰难的环境并没能阻挡精锐的折家军与西军将士,他们面色沉毅,顶着大雨,踏着摇晃的浮桥,用最快的速度横穿过河。

他们此番秘密北上,从河东的威盛潜行到丰州,又从丰州进入辽国的宁边州,为了隐匿踪迹,为了尽可能不被发现,他们翻山越岭,专走人迹罕至的小路,昼伏夜行,吃尽了苦头,跋涉了两三个月,辗转数千里,终于来到这距离辽国西京几百里的苍头河畔,其中的艰苦自然是不言而喻。

若非这支军队是由纪律严明的折家军和韩世忠麾下的精锐兵马组成,恐怕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此时一身银甲的折彦质也已经抢先渡到河水东岸,正在大雨中焦急地催促着将士加快步伐,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可他却彷如未觉。

“折大哥!!折大哥!!大事不妙!!!”

身形魁梧的韩世忠从东边的黑暗深处快速跑来,沉重的脚步踏得泥水四溅,而他的呼喊声也被哗哗的大雨掩盖,并没能让折彦质听到,这让他的步伐频率变得更快。

片刻之后,他冲到折彦质身边,贴近他的耳朵大喊:“折大哥,刚刚戴宗和时迁跑来报信,说是东路军出事了!”

“出事?”折彦质擦了擦蒙住眼睛的雨水,大声回问:“出什么事?”

韩世忠满脸焦急:“耶律大石抽调辽国大同府和西北各地的兵马,集结起二十几万大军围剿刘延庆的中路军,那刘延庆怕了,不战而退,直接跑回了常山隘口,王禀没有办法,也跟着退了,结果就把东路军的左翼给暴露出来。耶律大石趁此良机,用五万人牵制住他们,其余兵马则东进易州,成功截断了东路军的后路,使得赵王爷困守涿州,遭到近四十万辽国主力合围。”

“时迁和戴宗呢?”折彦质急问。

“他们已经决定赶赴东路打探情况,争取营救赵王爷,不能再继续支持我们奇袭大同府。”

伴随着韩世忠的话,折彦质的面容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即便是瓢泼的大雨也没能冲掉他脸上那浓浓的褶皱,他非常明白东路军覆灭的后果,更知道北伐的惨败会给大宋带来什么。

旁边的韩世忠心急如焚,看他久久都不言语,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问说:“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打不打辽国西京,这么犹豫下去可不是办法。”

这声音让折彦质回过神来,转眼望着仍旧在快速前进的将士,他迅速振作起精神,狠声道:“打!必须打下辽国西京!东路军是王爷亲自统帅,不管陷入何等绝境,他肯定会竭尽全力拖延,我们只有尽快打下西京,才有机会改变北伐的局势,这场北伐我们不能输!!”

韩世忠大喜过望,他可是怕急了折彦质下令撤退,眼见他意志坚定,当即爽朗大笑:“他祖宗个鸟的,就等你这句话了,咱就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干他个天翻地覆!”

…………

折彦质和韩世忠历经千辛万苦奔袭辽国西京的时候,规模宏大的涿州大战早已敲响,耶律大石亲赴前线指挥,三十多万辽军对涿州城发起了铺天盖地的猛攻,惨烈已经无法形容这场激战,不管是赵不凡也好,还是西军的翟兴等老将也好,从没有人见过这样血腥的厮杀。

短短十来天时间,大宋阵亡两万八千多人,身为攻城方的辽国付出的代价更大,至少减员近五万,可他们还是在无休止地进攻,不眠不休,日夜不停,双方将士都已经杀红了眼,甚至于陷入麻木。

赵不凡的内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即便是夏日的艳阳也无法驱散那股冰寒,但他只能咬牙坚持,他深深地明白,只有撑下去才有胜利的希望,他必须带给全军将士信心。

战甲破碎的林冲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城头,静静来到了赵不凡身后,看着他孤独的背影,轻轻叹息。

“甘熊在掩护大家撤出外围防线的时候,与几个西军将领一起……英勇阵亡!”

赵不凡浑身一颤。

当年雁头寨的一幕幕渐渐涌上他的脑海,内心阵阵绞痛。

许久的沉默过后,他轻声低语:“甘熊虽然曾犯下诸多罪责,但迷途知返,多年来在北疆积功不小,如今更是为大宋留尽最后一滴血,理当与其他阵亡将领同等记功!”

“尊令!”

林冲应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城外的战场。

“眼下辽军攻势不断,外围防线已经被攻破,我们的投石机和火炮重型利器也折损严重,第二层防线恐怕抵挡不了太长时间,翟兴将军托属下询问,可否减少驻守天数,降低伤亡。”

赵不凡毫不犹豫,直接拒绝。

“不行!至少挡住辽军五天,只能多不能少,尽可能消耗辽军的攻城器械,不然涿州的城墙承受不住!”

“末将明白了,这便去给翟将军传话!”

林冲也不多说,转身走下了城头。

第二层防线的寨墙要比外围坚固,箭楼和拒马也更多,本身防御力要比外围强,但由于投石机和火炮等重型利器损耗太大,远距离武器的杀伤力大幅减小,反而比早前更难守。

连续三天过后,多处寨墙坍塌,箭楼和拒马等诸防御设施也被大量破坏,战斗变得更加艰难,伤亡速度节节攀升,到第四天下午的时候,将士们已是有些顶不住了,赵不凡被迫亲自来到前沿防线提振士气。

他沿着整条防线后方快步急走,大声鼓舞着将士们的斗志,打退了辽国人一波又一波的强力进攻。

深夜时分,辽军的攻势有短暂的停歇,理应是在重新进行部署。

趁着这段时间,驻守防线的将士也在迅速换防,休息好的将士顶上去,精疲力竭的将士则退下来休息进食。

赵不凡徐徐漫步,每走过一处,将士们湿润的眼眶便会齐齐看向他,而他则把所有的压力都藏在内心深处,用坚定的眼神给予鼓励,用自己的沉稳来给予他们信心。

不多时,他来到吴阶的驻守的区域,看到年轻的吴阶通红着双眼,却仍旧在安排增援上来的弓弩手布防,当下朝着他走了过去。

吴阶注意到他的到来,扯下头上已经有些变形的头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咧嘴笑道:“王爷来了!”

“怎么样?部下损失如何?”赵不凡沉声询问。

吴阶笑得更灿烂了,但却是很复杂的笑容,带着些决绝,带着些悲戚,带着些无奈。

“末将的本部弟兄已经阵亡超过打半,快打没了!”

赵不凡知道,吴阶是个帅才,假以时日必可胜任大军统帅,是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也是大宋的未来。

片刻的沉凝过后,他压低声音道:“你再坚持一天,我会调度兵马与你换防,让你退守城池。你是个大将之才,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多谢王爷器重!”

吴阶诚挚地微微躬身,但随即便笑着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饱含着决绝的死志:“但不用麻烦了,弟兄们都已经倒在了这里,末将又怎么能偷生,若是那样,我就算活着回去也会永远生活在内疚之中,永远没资格做一个将领,恐怕也就只是个日日买醉的疯汉罢了。

这是一场震古烁今的大战,我已经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想在这里与辽国人打到底,希望王爷体谅,即便是死了,我也心满意足,能在北伐辽国的路上马革裹尸,也不辱没我这男儿身,更是个好归宿,何况现在连曲端那个懦弱的家伙都疯了,我又怎么会输给他。”

这番话说得很慢,很轻松,但却蕴含着吴阶决绝的意志。

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许久,最终放弃了原本的想法,觉得自己没有阻挡一个热血男儿去勇敢的权利,与其留下一个终日买醉的吴阶,那不如让他在这里谱写自己渴望的辉煌。

“不管如何,尽力活着!”

吴阶洒脱一笑:“那是自然,如果能把我们大宋的军旗插在辽国南京的城头,那是对阵亡弟兄最好的慰藉!”

“对了,你说曲端疯了,怎么回事?”

“跟随他一同从小长大的几个好兄弟在早前撤离外围防线的时候被辽国人围困,当时他哭着求我跟他一起回身去救,我就跟着他一同杀了回去,但冲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此后曲端就跟疯了一样,悍勇得紧,还跟我比谁杀的辽兵更多。”

赵不凡诧异道:“你跟他的矛盾化解了?”

吴阶笑笑:“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汇聚在一起并肩死战,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吃着一口锅里的饭,好些话也说开了,彼此都有错,过去的就不提了,今后好好做兄弟便成!”

“这是好事,你……”

赵不凡正说着,激昂的战鼓声突然再次敲响。

“辽军来了!各部就位!!!”

“快!快!弓弩手准备!!”

伴随着各部将领沙哑的嘶喊,刚刚轮换完毕的宋军将士立刻蜂拥行动起来,吴阶也顾不得再多说,急步冲到寨墙边缘,紧张地指挥着众多将士驻防。

赵不凡沉默地望望晴朗的夜空,再度迈开了脚步……

第0277章 耶律淳之死

激烈的涿州大战仍旧在持续,大宋东路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随行北上的两百多架投石机全数损毁,一百门火石炮尽数报废,换来的则是辽国军队数以万计的伤亡。

整个战场已经完全犹如地狱,满地的残肢断臂,尸体堆积如山,破碎的兵器和战甲比比皆是,大片土地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尸体开始腐败,变得恶臭难闻。

赵不凡为了避免爆发瘟疫,每当辽国重整兵马的时候,他便让将士们清理前沿战场,把较近的尸体扔到远处,然后进行焚烧,每次都能让大火持续近乎小半个时辰,也让辽国人被迫暂缓进攻。

令人意外的是,陷入绝境的大宋将士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斗志,涿州城外的第二层防线足足挡住了辽国九天,没人敢相信,绝境中的大宋军队爆发出的潜力竟然是这么可怕,而这也让将士们增添了守住涿州的信心。

军中将领都为赵不凡的决策赶到惊叹,早前在撤至涿州的时候,众将大多数都认为应当据城坚守,减小伤亡,唯有赵不凡坚决反对,认为从开始就困守孤城会让涿州城防承受巨大冲击,而且也给士卒内心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趁着辽国人完成合围,兵临之下之前构筑起两重坚固的外围防御。

这也是赵不凡当初困守霸州的时候累积的经验。

他深深地明白,将士们若是驻守在外围防线,内心的压力会相对舒缓,潜意识中总觉得后方城中还有兵马会增援过来,挡不住了还有地方可退,有整整三层坚固的防线,失守一道,还有一道,还有胜利的可能。

尽管他们理智上都知道是绝境,但还是有那么一种期待感存在,而绝境中的将士需要的就是一点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从理智的角度去看纯粹就是个幻想,可这就够了,为了这点幻想,他们会发了疯的坚持。

有希望才有奇迹!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防线大量消耗了辽国的投石机等重型攻城器械,斗志和士气都会受到影响,攻势的力度不可避免会持续下降,而宋军将士也能亲身感受到这种变化,他们会累积起信心,形成惯性思想。

既然我们的外围防线都挡住了十天,给辽军带来巨大伤亡,那第二层防线岂不是该坚守更长,让辽军付出更大的代价?何况还有后方坚固的城池?

这种小小的心理因素看上去不起眼,可在战争中却是致命的要素之一,兵败如山倒的核心不过就是心理因素累积过后的爆发,而积累胜利的信心则会让军队越打越顽强。

正确的策略激发了东路军将士的巨大潜力,顶住了辽国持续大半月的进攻,辽国人的攻势迅速显露疲态,伤亡比例越来越大,渐渐到了耶律大石无法容忍的地步。

迫于无奈,他暂时停止了进攻,下令全军撤回各处大营修整。

负责观察敌情的斥候很快带回了这个喜讯,大宋将士欢呼雀跃,城上城下全都是他们庆祝的身影,好多人都喜极而泣,甚至还有人在嚎啕大哭。

赵不凡也露出会心的笑容,感觉压在胸口的那座大山暂时似乎没那么重了,等着众多将领的情绪渐渐平静,他便立刻下令,让将士们利用散落在战场的杂物加固残破的防御设施,重整防线。

如今各部将士都已经感受到他这种部署的意义,心知防线越稳固,大家的命就越有保障,对辽国也能造成更大的杀伤,哪里会有半点拖沓,竭尽全力回收着战场上的一切。

当夜,赵不凡还破例允许每个将士都喝上一碗酒,加了肉菜,让大家紧绷的神经尽可能得到舒缓,而他也是陪着众将士庆祝到深夜,这才回到涿州府衙歇息。

这些日子他不是在城头观察战场局势,便是在城外鼓舞士卒,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确实也扛不住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耶律余里衍一直被软禁在府衙,对于战事情况是什么都不知道,原本正在房里坐着发呆,陡然看到他回来,惊得整个人都僵住,待回过神来,更是猛地起身,激动道:“你们打赢了?这怎么可能?”

这时候的赵不凡已经卸了甲,梳洗过一番,精神还算不错,淡淡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床上躺下。

“耶律大石暂时退兵,修整过后应该还会发起进攻,具体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耶律余里衍长舒口气,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神色渐渐放缓。

那深邃的眼睛看着赵不凡半晌,突然劝说道:“赵不凡,你不如投降吧!只要你肯投降我们辽国,你肯定能得到厚待,你想要美人也好,财富也好,土地也好,肯定都能得到!”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闪过一抹羞红,但语气却显得非常坚定。

“我也会心甘情愿地侍奉你,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没兴趣!”赵不凡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你……”

耶律余里衍怒急起身,瞪着他良久,却又颓然地坐回凳子上,悠悠地说:“你若是不投降,等涿州城被攻破,你肯定要被族人千刀万剐!”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人都死了,还怕他们千刀万剐?行了,我没精神跟你多说,允许你去院子里随便转转,我已经给郝思文他们打过招呼,出去透口气吧!”

话音落下,赵不凡渐渐进入梦乡。

耶律余里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熟睡的脸,久久沉默。

…………

辽国中军大营。

端坐在帅位的耶律淳脸色发白,容颜憔悴,半点看不到昔日的虎威。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的文武大臣,声音充斥着浓浓的焦虑:“女真人已经攻破中京大定府,大汗率领北方余部不战而逃,去往奉圣州鸳鸯泊避难,女真人穷追不舍,大辽危在旦夕,而我们又与宋人鏖战不休,眼下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我大辽真到了亡国的时候?”

此时大帐内不仅有原本的辽国大将,更有好些从中京逃难来的辽国重臣,个个面容沮丧,眼神隐有畏惧之色,显然是被金国给打怕了,唯有耶律大石还算镇定。

他听到耶律淳话音里的颓丧,神色急速变换,随后又看了看其它文武,突地站起身来急促道:“大汗率领北方二十多万契丹族精锐不战而逃,消息不日便会传开,势必动摇我大辽基业,我们南方这几十万兵马更是有溃散的危险。

依我之见,眼下应当火速推举深得民心的秦晋王为新的大汗,重振旗帜,然后再向金国上表,甘愿为金国的臣属,争取到喘息之机,待我们保住辽国基业,安心击退宋人,然后便可以励精图治,养精蓄锐,等到实力强盛的时候,再寻机收复故土,恢复大辽荣光!”

此时的耶律大石显然是豁出去了,决心在这危难之际扛起大旗,与金国和宋人周旋到底。

可惜帐内一片沉默,没人敢吭声,即便是秦晋王耶律淳也低垂着头。

耶律大石看得焦急万分,悲痛斥道:“大汗纵情声色,沉迷游猎,纵容萧奉先等无能的奸人祸害江山社稷不说,此番更是不战而逃,于理于法都该退位让贤,各位何故还在瞻前顾后?难道要等金国把我们杀绝才能醒悟?”

众人都被他沉痛的声音挑起内心的怨愤,彼此对望许久,终是有了想法。

耶律淳深深地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帐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接让他把话都给咽了回去。

“西京大同府急报!!!”

耶律淳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皱眉道:“进来说话!”

来人随之冲入帐内,慌忙急道:“西京大同府失陷,正在朔州与宗泽鏖战的前线大军闻讯,军心动摇,大批汉人军士叛变,我契丹族勇士为了阻止他们叛逃,杀了些人,还软禁了汉人统帅苏丹和他儿子苏保衡,没想爆发大规模冲突,宋军趁此时机发起全面进攻,我军全线溃败,慌忙东逃,苏丹和苏保衡也在混乱中被我契丹勇士所杀。”

耶律淳怒瞪着眼睛听完这些话,只觉双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隔得最近的耶律大石连忙上前为他调息,手忙脚乱地折腾半晌,这才让耶律淳再度清醒过来,此时的他已经显得非常虚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着跪在地上的报信人急道:“谁,谁动的苏丹,谁动摇的军心?”

报信的辽兵摇摇头:“属下也不知,当时情况实在太混乱,只能确定是我契丹族某部兵马所为!”

耶律淳一声悲叹,苦涩追问:“那袭击大同府的那支兵马究竟是哪儿来的?怎么可能抵达大同府也没有被我大辽兵马发现?是谁的过错?”

报信的辽兵再度摇头:“没人知道,那晚他们突然出现在西京城外,在深夜的时候扛着钩梯就发起抢攻,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好多将士都还在睡梦中,城池就被他们攻破了,只知道领军的人叫折彦质和韩世忠。”

“折彦质?”

满脸悲色的耶律大石喋喋念叨着这个名字,突地明白过来,苦涩地发出一声长叹。

“赵不凡利用征缴田虎的机会实施瞒天过海,然后辗转数千里奇袭,昼伏夜行,跋山涉水,如此天降奇兵,谁能发现,我不如赵不凡,我不如赵不凡!!!”

正在这时,帐外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尚且没等众人缓过劲来,惊慌的声音已是传入帐内。

“宋人的平海水师攻破平州,呼延庆率部兵临蓟州城下!!”

“噗!!”

耶律淳口喷鲜血,突地睁大双眼,直挺挺地瘫倒在帅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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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8章 伟业

年近花甲的秦晋王耶律淳一病不起,尽管随军的医官想尽办法,但也仅仅只熬了半日便在军中逝世,临死前他曾拉着耶律大石的手,嘱咐他务必把南方的诸部族勇士带走,也把妻儿家眷尽数交托。

耶律大石含泪应允,一面着手安排撤退事宜,一面也令心腹秘密传报各方,让重要人物及其家眷火速北逃。

五天后,辽国大军也徐徐起行,分批逐次往北方撤退。

赵不凡起初很疑惑,害怕是耶律大石的计谋,没敢贸然行事,直到多日后得到消息,知道了当前形势,这才明白耶律大石是被迫北逃。

这时候他本来有机会进行紧急部署,趁着对方拖儿带母的大好机会,给予北撤的辽国主力巨大打击,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选择了放弃,任由他们安稳北逃。

一则是辽国全面北撤已经足以让大宋成功收复幽云地区,没必要再让将士们牺牲,二则是他觉得夺取幽云地区以后,辽国已经不再是最大的敌人,最大的威胁已经转为金国,所以打算让辽国尽可能保存力量,多少也是对金国的牵制。

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大宋三路兵马开始对幽云地区实施全面攻占,尤其以中路军刘延庆最为积极,这时候的他真是势不可挡,以雷霆万钧之势再度北上,抢先攻占各处战略要地。

八月初二,金兵打至辽国奉圣州的鸳鸯泊,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再度西逃,去往白水泺。

此时退守居庸关的耶律大石迫于无奈,没有再等更多的族人,果断经文德往辽国西北转移,随后翻越长城,去到白水泺与耶律延禧汇合,而这时候跟在他身旁的已经只有十余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契丹族人,另外一部分则是契丹人的亲近部族。

更多的汉人士兵和部族勇士几乎都已经逃散,投降了率兵跟在他们后方的赵不凡。

八月十三,东路军将领张俊率部攻破死活不肯投降的望云县,意味着声势浩大的北伐顺利结束。

西起大宋丰州,东至渤海的这段长城成为大宋新的边境线,宋人朝思暮想一百多年的幽云地区尽数归附,辽国的西京和南京彻底成为历史,西京只保留大同府的称呼,南京析津府则直接改称燕京,幽云地区也被皇帝赵佶正式划为燕云路,军事防务归属赵不凡分管。

获得决断权的赵不凡随之对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河东路及燕云路的所有兵马进行整编,除去边境的各处府州,内地各府州的厢兵人数都被裁减,同时整合设立五部留屯禁军,分别为梁山军、水浒军、神武军、鹰扬军和虎翼军。

军制则改为每都百人,五都为一个指挥,五个指挥为一军,两军为一厢,也就是说一厢改为五千人,而厢的编制之上加设都统制一职,掌管一部兵马,各部实际数量也不尽相同。

梁山军不算后勤各部,主战兵力扩充为六万二千人,五虎骑兵二万五千人,五军步兵二万五千人,中军一万两千人,兵力提升一倍,各级将领职务随之拔升,驻守燕京城,作为北疆机动力量存在,战时负责策应和支援各方。

水浒军五万人,除去少了中军一万两千人,其余与梁山军等同,驻守在燕京府北部边境,承担守备燕京府的重任。

神武军两万人,下辖四个厢,都统制由年轻的岳飞暂代,驻守燕京府东边的平州地界。

鹰扬军四万人,下辖八个厢,都统制由功勋卓著的吴阶暂代,驻守燕京府与大同府中间的奉圣州地界,由于奉圣州被长城一分为二,大宋如今只取了长城以南的小部分地区,所以赵不凡只安排四万人守备。

虎翼军五万人,下辖十个厢,都统制由韩世忠暂代,驻守大同府。

至于大同府西南方位的朔州尽管也归属燕云路,但由于挨着折家军世代镇守的丰州和麟州等区域,所以交由折家将驻防,连朔州的知州也是由折家将担任,这是皇帝赵佶钦点的安排,赵不凡没有多管。

如此一来,五部禁军的主战兵力合计十七万余人,再加上边境各府州有大量厢兵,总数合计在三十万左右,再加上位于北疆和西疆之间的折家军,作为常备的防守力量已是不算薄弱,而且这些兵马还是赵不凡从表现出众的部曲中挑选出来,战力非常强。

此外,他还把经历过涿州恶战的很多士卒分派到各部兵马,提拔他们成为中低级军官。

这些将士都经受过涿州战役的考验,跟着他打出了信心,此番分派到北军各部,也是为了把他们凝聚起来的铁血精神和顽强品质带给各部将士,在日常训练中影响每个士卒,为把北军打造为一支铁军奠定基础。

至于杨惟忠和翟兴等将领,赵不凡没有留下,只是让他们带着余下将士返回西疆,尽管这些将领都很出众,可他们在朝中的关系也很复杂,更有很多来自西军的恶习。

赵不凡不想他们影响到北军将士,再加上更倾向于提拔培养年青将领,因此让他们尽数返回西军。

不过为了保证北疆的这些年轻将领不至于缺乏管束,他又奏请朝廷在燕云路设立宣抚府,由折彦质兼任宣抚使,总镇北疆防务,辖制五部留屯禁军,各府州的知府和知州基本也是他亲自推举的人选。

如今他收复幽云地区,完成大宋一百多年都没能完成的伟业,风头正盛,威望无人能及,谁也不敢在朝堂上提出反对意见,各方势力都在避让他的锋芒,所以他的奏折基本上都被应允。

九月中旬,大宋仍旧沉浸在举国同欢的氛围中,朝廷也还在进行善后抚恤,该赏的赏,该升的升,忙着立碑列传,北方的金国却在白水泺取得大捷,迫使耶律延禧再度西逃,仓皇躲到云内州的夹山。

忍无可忍的耶律大石彻底背弃辽国,率领着愿意追随他的各部落族人离开,徐徐向着更遥远的西方迁徙,不肯走的契丹人和其它部族多半投降金国,更有许多选择南下归宋,投奔他们的公主耶律余里衍,更尊赵不凡为神狼将军,表示向他臣服。

赵不凡收纳了他们,允许他们迁入长城以内居住,但声明必须遵守大宋律法,而不愿内迁接受农耕生活的部落,则被安排到大同府和朔州的边境长城之外栖居,辽国东胜州及其东边一带的广博草原都划给了他们。

这些族群需要按人口数量缴纳少量税赋,供应定量的战马,听从宣抚府征召,按部落大小定下兵员数量,承认土地是大宋疆域,而大宋则给予他们庇护,支持他们的生存和发展,帮助他们抵挡外来的侵害。

这时候没人不佩服赵不凡早前对待耶律余里衍的方式,大宋不但突然多了数万草原骑兵,而且有了天然的战马来源地,若是大宋好好扶持,必定能让他们培养出更多的战马,弥补大宋没有稳定战马来源的先天劣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十一月初七,燕京城南开始修筑北伐纪念碑,赵不凡带着上千将领赶至现场,敬上了三杯水酒,磕了三个头,宣读了他亲手题写的悼文,亲自送别阵亡将士最后一程。

仪式进行了整整半日,也是为北伐划伤圆满的句号。

晚上回到燕京,赵不凡设下大宴,犒赏梁山军将士,心情大好的他更是喝了不少酒。

晚宴进入高潮的时候,他已是喝得红霞满面,微有些醉意。

趁着兴致正高,他突然挥退了那些表演节目的艺人,端着酒杯走到场中,目光扫过周遭的梁山军高层将领,带着笑容醉醺醺地说:“你们之中很多人以前都是人渣、败类,当过匪寇,欺压过良善,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好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全场瞬间默然,众将士看着歪歪倒倒、步伐踉跄的他,脸色都变了。

喝得尽兴的高宠连忙上去扶住他,急声打断:“王爷喝醉了,不如去歇息一下!”

“诶!我……我没醉,这些话一定要说!”

赵不凡舌头有些打节,推开了高宠,不顾他的阻拦再度望着众将接道:“我没有乱说,你们中很多人以前就是人渣,是该千刀万剐的祸害!”

说着他还抬起右手,挨个指向了很多人。

“你孙二娘和张青,以前就是做黑店的下贱货,坑害路人,做人肉包子,恶行令人发指!

你金眼彪施恩,以前就是个恶霸,仗势欺人,收取过路费,压榨百姓!

你混江龙李俊,以前就是浔阳江上的私盐贩子,谋财害命是常事!

你浪里白条张顺、船火儿张横,以前就是黑心的艄公,坑杀渡河的人,依仗武艺抢掠钱财,都坏透了……”

随着赵不凡点出一个又一个名字,众将的脸色都很难看,无不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军中将士,更有林冲等很多将领焦急万分,可他们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赵不凡这仿似酒后失言的话音。

许久过后,当赵不凡接连点出几十号人,全场沉寂的时候,他突然话音一转,举起手中的酒杯厉声道:“可是现在,你们已经洗清了过往的罪孽,你们收复了幽云,用生命捍卫了大宋,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是真正的好汉,不是绿林好汉,而是国家和百姓心目中的好汉,你们都是英雄,名留青史,千古传颂!

如今你们已封官加爵,今后更应该再接再厉,用你们的本事偿还曾经的罪孽,也为你们自己创造更多的辉煌,谱写出属于你们的英雄故事,让百姓和后人永远记住你们,告诉所有人,你们过去的事迹已经成为过去,而你们已经是军人,一支无敌的铁军,一支青史留名铁军!”

话音落下,众人心情激荡,眼神都湿润了。

赵不凡大笑出声,猛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敬诸位兄弟,敬诸位真豪杰!!”

众将轰然起身,不知谁先出声,竟是发出齐声震吼:“敬王爷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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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9章 防不胜防

淅淅沥沥的冬雨唤醒了熟睡的赵不凡,宿醉过后的头晕目眩让他感觉头都快炸了,他默默运行九转金阳真气,让自己稍微好受了些,这才掀开温暖的被子,起身坐到床边揉搓着太阳穴。

正好耶律余里衍端着一个大碗走进屋子,看到他已经清醒,不由来到近前,目无表情地说:“这是我熬的醒酒汤,喝了吧!”

赵不凡抬起头来,看着那张冷漠而美丽的面容,似笑非笑:“你这是关心我?”

耶律余里衍递出手里的醒酒汤:“我是关心我的族人,你已经是我们认可的神狼将军,是族人效忠的对象,若是身体不好,死得太快,那我的族人也会没有好日子过。”

赵不凡笑着摇摇头:“那你就对你们的主人这种语气?”

耶律余里衍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斥着不服的野性:“你征服了我们的族民,我承认你是强大的勇士,承认你的领袖地位,服从你的命令,但我仍旧是神狼的女儿,我不会向任何人强颜欢笑!”

默默地看着她许久,赵不凡接过醒酒汤一口气喝个干净,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走向屋外。

“你熬的醒酒汤……味道还不错!”

离开屋子过后,赵不凡径自去往前堂议事厅。

此时公孙胜、朱武和闻焕章都已经等候在这里,而且连杨邦乂、杨沂中、张宪和陆登等人也在,看到他走进议事厅,纷纷起身行礼。

“王爷!”

赵不凡笑着摆摆手,走到上首坐下:“你们怎么来了燕京?”

杨邦乂看了看同行的陆登三人,接过话道:“回王爷,我们接到调令的时候,也听说您很快要回京了,所以便赶着来燕京探望王爷。”

“你们倒是有心!”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目光扫过几人,轻声接道:“今后你们调任北疆,可万万不能懈怠,尤其要盯紧金国人的动向,辽国已经濒临灭亡,他们就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经济落后的他们入侵大宋也只是早晚的事。

陆登你就任燕京府兵马都监,统帅燕京府的厢兵,务必要做好边境长城的防御部署,配合水浒军构筑严密的防线,更要与水浒军这边多沟通和交流,我也嘱咐过焕章,让他以后主动配合你,你要相信他。”

“末将明白!”陆登沉声抱拳。

赵不凡转而看向杨沂中。

“沂中,你出生将门,才能出众,兵事懂得不少,但终究缺乏实际统兵经验,你在奉圣州做兵马都监,要多向鹰扬军的都统制吴阶学习,他虽然出身寒微,学识不如你广博,但他有着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他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只是性子直率了些,你要多担待,切莫与他产生矛盾,好好协作,共同守好奉圣州。”

杨沂中抱拳应声:“王爷放心,末将省得!”

赵不凡又看向了杨邦乂:“邦乂,你的任务就更重,你是大同府的知府,兼任大同府的兵马总管,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对待北方依附的那些部族要恩威并施,逐步化解矛盾,加强彼此交流,允许通婚,我给你留下的很多治理建议也要仔细观看,不管推进有多么艰难,你都要去做。

我其实也恨契丹人,可我在近些年却仔细想过,无止境的延续仇恨对治国有什么好处,而且也不符合我们宋人的传统,我们是个伟大的族群,不要去纠结过去的事,要向前看,我们与契丹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有悠久的文化和广阔的胸襟,不要重蹈契丹人的覆辙,只要他们愿意,那就接纳他们,认可他们成为大宋子民,平等对待。

你是个读书人,心胸也豁达,道理比我还懂得多,你应该能明白几千年来,我们华夏文明为什么始终不灭,为什么很多族群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泯灭,唯独我们还能屹立不倒,强大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力量,更有我们优良的传统和不可磨灭的精神文化。”

杨邦乂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沉重地点点头:“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赵不凡露出笑容,转而看向张宪。

“平州的留屯禁军是神武军,都统制是跟你同样年轻的岳飞,你们更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你此去平州担任兵马都监,应该与他很合得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好努力便是,北疆就交给你们了!”

张宪莞尔一笑:“王爷,这不还有您吗?只要有您在,大宋就是固若金汤,我们费不了多大心!”

“若是我死了呢?”赵不凡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们都要好好努力,真正做到独挡一面,人有旦夕祸福,谁说的准?再说我也想好好享些清福,你们不顶起来,我怎么享福?”

众人瞬间笑了起来。

随后闻焕章和朱武又汇报了北疆的驻防情况,递交了各部兵马的请示公文,赵不凡也都一一处理,等到弄完的时候已近午时,他便请众人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亲自送陆登等人启程。

大半月后,十二月初三,燕云路的各项军务安排完毕,赵不凡也踏上归程,陪同他南下的只有聚贤庄十二堂主和耶律余里衍,而且还是秘密起行,禁止任何人相送,除去少数高层,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已离开燕京。

行至燕京城南方三十里外的小镇,众人找了家客栈吃饭歇脚,心情大好的赵不凡正与剑七天南海北地闲聊着,没想桌子突然摇晃起来。

成正顿时骂道:“剑七,你说话就说话,腿抖什么?”

“我没抖!”剑七愕然道。

“没抖?那桌子怎么晃得厉害?”

众人正说着,晃动却越来越猛烈,甚至是整个客栈都在剧烈颤动,赵不凡瞬间反应过来,惊吼出声:“地震,这是大地震,大家快出去!快!!”

话音落下,他已是一把拽住茫然的耶律余里衍,展开轻功窜出了客栈。

各堂主的反应也不满,紧跟着往外跑。

霎时间,天崩地裂,无数百姓惊慌地逃出房子,街道上全是恐惧四散的人,大量的房屋也紧跟着开始垮塌,短短时间里,整个镇子已是一片狼藉。

幸好地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多会儿就平静下来。

各种绝望的哀嚎随之响彻了整个镇子,大量没能逃出房子的人被埋在废墟下边,求救声、悲呼声,不绝于耳,惨不可言!

赵不凡急声大吼:“快!快分散救人!组织大家救人!能救多少就多少,这么大的地震肯定还有后续地动!”

燕五和剑七等各堂主从呆滞中惊醒,顾不得许多,连忙分散跑向四方,组织大家救人。

赵不凡也紧跟着扑向那些被压在废墟里的伤者,竭尽全力营救,连耶律余里衍都跟着在旁边帮忙。

正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亮起一道剑光,直直刺向赵不凡的后背。

那惊人的杀气让赵不凡瞬间察觉,纵身一跃,翻转过去直接就是一掌亢龙有悔。

“砰!!”

来人被刚猛的掌力震得飞退,嘴角溢出鲜血。

赵不凡凝神一看,恼怒道:“罗刹鬼?我不找你,你竟然还敢追踪我?”

“你不死,我哪有活路?”罗刹鬼冷声回应。

这时候的赵不凡真是气坏了,直接提起轻功冲了过去,九转金阳真气疯狂运转。

“今天就永远剪除你这个祸害。”

“哼!你说杀就能杀?”罗刹鬼不屑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跑。

赵不凡紧紧跟随,尽管知道罗刹鬼必定是设下了埋伏,可以他现在的武功,确实没什么好畏惧,而且聚贤庄的各堂主都在,稍后肯定会跟着追来。

两人速度极快,不多会儿就追到镇外,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小河边。

罗刹鬼被迫顿住脚步。

赵不凡紧跟着飞纵而至,淡淡地看着他:“有什么埋伏都亮出来。”

罗刹鬼回过头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今天在劫难逃,可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皇室兄弟,是他要你死,有你这个能征善战的皇子存在,他怎么当皇帝?”

“他究竟是谁?”

“无可奉告!”

“那就打得让你告!”

赵不凡怒急,运转九转金阳神功,双掌迅速凝聚起澎湃的掌力,没想正当他要出手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奇异的笛声,鼻尖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脚步一顿,警惕地皱起眉头。

片刻之间,他的丹田剧烈绞痛,雄浑的九转金阳真气退散,根本无法再催动降龙十八掌,而且越是运气,那股剧痛就越是强烈。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中毒!”

罗刹鬼看着他铁青的脸,朗声大笑:“九转金阳神功百毒不侵是吧?”

“你也知道?”

赵不凡强忍那惊人的剧痛,心中的骄傲让他没有倒地翻滚,彷如没事人般静静伫立,多年的磨难早已让他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他不愿意自己的痛苦成为别人取乐的工具。

面对他的质问,罗刹鬼畅快大笑:“你别挣扎了,你那个兄弟为了找你的弱点,特意跟着你练了九转金阳神功,拉拢大理的隐士高人钻研了两年蛊毒,终于找到一种能让你神功无效的蛊毒,他为求万无一失,甚至已经亲自尝试过,所以你可以认命了!”

这时候赵不凡的脑中闪过死去许久的万花楼沙天师,当时他就说过,有个皇子也在习练九转金阳神功,如今联系前后,他隐隐觉得罗刹鬼没有骗他。

豆大的汗珠从赵不凡的额头滴落,他竭尽全力催动功法,却死活提不起半丝真气,只有深入骨髓的剧痛,而失去了雄浑的内力,单纯凭借外门招式,根本就不是罗刹鬼的对手。

妖娆的弄月缓步从小树林里走出,满脸都是得意。

“赵不凡,你放心,那个人不准我们杀你,他说你终究是他的兄弟,不想你死在他的手上,但为了让你永远不再出现,所以要把你卖给远洋的商人,他们的国度很需要强壮的农奴,你应该会很受欢迎。”

“永别了!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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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0章 漂泊

大宋宣和四年腊月,燕京周边发生大地震,受灾严重。

皇帝赵佶为安抚刚刚收复的幽云百姓,下令刚刚卸去北伐监军职务的礼部尚书蔡翛再度北上,全权负责赈灾事宜,御史中丞朱伯材也全程督办。

这种敏感时局之下,再蠢的人也不会乱来,赈灾抚恤进行得非常顺利。

可普通百姓不知道的是,朝廷高层还有场更大的地震。

大宋脊梁,名震天下的赵不凡失踪了。

皇帝赵佶雷霆震怒,在朝议上掀翻了龙案,下令蔡京和皇城司立刻秘密派人寻找,同时勒令朝中重臣延缓消息泄露,对外只公布说赵不凡是抱病在家,还拔升为枢密正使,实则由郑居中暗暗代理事务。

这完全是为了消减赵不凡失踪带来的巨大影响。

如今北伐刚刚结束,赵不凡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非常高,特别是北方百姓简直把他奉若神明,突然莫名其妙失踪,天知道要发生多大的动荡,而且若是没有他这个威慑存在,刚刚整编的北军必定军心不稳,那些因他而归附的族民更会产生巨大猜忌,随时有大规模叛逃归金的可能,更会让金国人失去一个重大的顾忌。

眼下皇帝赵佶认为自己完成了历代祖宗都没有完成的伟业,极度关注北方局势,自然是非常明白这些,所以才会对赵不凡的失踪异常愤怒,无法容忍任何人在这个敏感时期制造动乱。

更重要的是,他早已经知道赵不凡的身世,他还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自己悄悄进行的谋划。

可现在……

一切都往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命运总是充满了意外。

…………

大宋把琼州岛南边的大海唤做南海,而南海中有许多岛屿群,距离琼州较近的群岛叫千里长沙,再往南的群岛则叫万里石塘,自唐朝时就是华夏族民的疆域。

如今这些地区也归属大宋水师监管,很多岛屿都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补给点,而在万里石塘更南边还有个群岛国家,名叫三佛齐,历任国王都派遣使臣向大宋进贡称臣,宋神宗和宋哲宗等历任皇帝也曾册封它们的使臣为将军。

这三佛齐得益于海上丝绸之路的极度兴盛,经济还算繁荣,足有十几个属国。

它的北部是个狭长的半岛,与大宋同在一块大陆,位置是在女王国和吴哥国的南方,而在其国土北部半岛与南部主岛中间则是条巨大的海峡,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航道。

如此一来,这条海峡的两岸就形成了许多繁荣的海港城市,其中尤其以北部半岛最南端的蒲罗港最为繁盛,更由于三佛齐极度开放的态度,所以在这里什么都能看到,其中也包括原始而野蛮的奴隶买卖。

地方官署甚至在距离港口不远的地方划出了单独的奴隶市场。

此时在奴隶市场的东北角,有个朱罗国的商人正在大肆吆喝,而他的身后则有十几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押着一个人,有男有女,有的强壮,有的瘦弱,面貌也不尽相同。

他们大多数都面带绝望,眼神麻木,半点精神也没有,唯独正中间那个笼子里的年轻人很特别。

尽管他披头散发,满脸胡渣,浑身也只穿了条裤衩,与别的奴隶没什么区别,可那满是伤痕的健壮身躯让他显得与众不同,特别是那双眼睛,非常明亮。

此时他手上和脚上都被粗重的铁链禁锢,背靠着笼子的铁栏杆,保持着沉默。

这个健壮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被秘密卖给了远洋商人的赵不凡。

他已经度过了几个月的奴隶生涯,跟着那个该死的朱罗国商人在海上漂泊,负责搬运货物和清理甲板,辗转来到了繁荣的蒲罗港。

眼下那个朱罗国商人已经赚够了钱,打算返回家乡过富有的生活,所以要把这些苦工全都转卖,由于赵不凡身体极为强壮,面貌俊朗,他打算卖个高价,结果吓退了很多客人,怎么也没卖出去。

他的标价是一个第纳尔,也就是一个金币,对于奴隶来说,这确实是很高的价格。

太阳渐渐西落,嘈杂的奴隶市场迅速安静下来,其它笼子里的奴隶都已经被卖出去,唯独赵不凡还孤零零地躺在笼子里,昏昏欲睡。

朱罗国商人似乎放弃了,回身走到笼子旁边,踢了一脚铁栅栏。

“听说你以前是宋国的贵族,可现在却连一个第纳尔都卖不出去,你这几个月的生活费用该怎么收回来?你一直都很聪明,我希望你现在也能用聪明救你自己,你知道的,如果卖不出去,我会把你扔进大海。”

几个月的相处,赵不凡多多少少还是能听懂他说的话,默默地看着他许久,用极为生涩的朱罗语回说:“平民奴隶,不值钱,我会用刀剑,公开我宋国贵族身份,你能卖更多。”

朱罗国商人显得很高兴。

“很好的建议,你的命保住了。”

他顿了一下,突然流露出狡猾的笑容:“你知道为什么来了蒲罗港这么多天,我直到最后一天才把你拿出来贩卖吗?”

“为什么?”

“因为宋国聚贤庄的远洋船队昨天晚上刚刚离港,蒲罗港没有宋国人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做事小心。”

朱罗国商人的话音让赵不凡久久沉默。

他的拳头渐渐握紧,可最终又松缓下来。

虫蛊让他一身绝世武功形同尽废,现在的武力根本无法反抗,无意义的愤怒只能彰显无力和软弱,与哀嚎没什么区别。

晚上,朱罗国商人给了他一根鸡腿,告诉他说:“你的运气不错,我已经把你转让给威尼斯共和国的商人,他们开出了不错的价钱,你不再是奴隶,今后将成为他们的雇佣兵,不过你最好别想着逃跑,他们肯定会把你送上绞刑架,我跟他们说你是宋国落魄的贵族,你也最好别穿帮,若是引起他们的怀疑,你同样会死得很惨,我是看在十个第纳尔的份上才给你说这些。”

赵不凡默默地啃食着鸡腿,没有搭理他,吃完就睡了,默默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第二天清晨,威尼斯共和国的商人来了,长得很高,有着湛蓝色的眼睛。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赵不凡半晌,脸上满是好奇。

“你是来自宋国的落魄贵族?以前是什么爵位?”

赵不凡感觉到他是在询问自己,可问题在于他说的话听不太懂,只能指着自己的耳朵摆手。

这时候朱罗国商人站了出来,给赵不凡翻译了他的话,并且还补充道:“你最好不要说真话,若让他们知道你是个麻烦,他们只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拒绝我的转让,这样我马上就会让我的侍卫把你扔进大海,二个则是认为你满口谎言,也会拒绝我的转让,然后我还是会把你扔进大海。

看在那十个第纳尔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不要随意泄露过去的事,你的过去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哪怕你曾经是宋国的名将,哪怕你是宋国皇帝的义子,可你现在只是流落在异国他乡的卑微者,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更是以奴隶身份获得入境许可。

啊!不对,现在我已经给你改成雇佣护卫,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会相信你,胡言乱语只会给你带来灾祸,而且即便有天你想到办法证明身份,那也最好不要向别人展露,作为宋国的重要人物,你在没有入境许可的情况下,独自以假身份出现在遥远的国度,你会很惨,他们可不会管你过去是什么人。”

赵不凡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他:“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蠢。”

“好吧!那我随便给你编造个身份,男爵怎么样?噢,对了,宋国的爵位称呼应该是开国男?”

“随你!”赵不凡淡淡回应。

朱罗国商人转过头去,噼里啪啦对着威尼斯商人说了一通,然后又笑着看过来:“我跟他说你的名字叫赵青,原本是宋国的男爵,还是个带过兵的将军,但因为触犯军法,惹怒了皇帝,所以被流放,而你不愿意过悲惨的生活,所以逃出了宋境,打算到别的地方谋个出路,成为我的雇佣兵,辗转来到这里。”

“他怎么说?”赵不凡追问。

朱罗国商人笑道:“他说很好,他喜欢你这种没有牵挂的雇佣兵,如果你好好跟着他,以后他甚至能让你做他的佣兵队长,更因为你出身高贵,所以会很有前途,但你的名字太绕口,他让你再取个名字叫里洛,另外你得信奉光明神,敬奉罗马教皇,接受光明教廷的洗礼,成为光明教徒,里洛也将是你的教名。”

“没问题!”赵不凡无所谓地耸耸肩。

朱罗国商人顿时不屑地看着他:“你真是个没有信仰的家伙,这么轻易就改变信仰?”

“……”

赵不凡选择了沉默。

朱罗国商人咒骂几句,又转过去叽叽歪歪地跟威尼斯商人交谈。

此时那威尼斯商人似乎非常高兴,湛蓝色的眼睛不时看向赵不凡,满满的欣赏之色。

片刻之后,朱罗国商人再度看了过来,兴奋地说:“赵不凡,噢!不!现在应该叫你里洛,对方很高兴你的选择,他觉得他传播了光明神的荣光,决定再多加两个第纳尔给我,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你就跟着他走吧!看在十二个第纳尔的份上,祝愿你能安稳抵达威尼斯,并再给你最后的忠告,在那边别乱说过去,若是被狂热分子当做图谋不轨的异教徒,你会死得很惨,绝大部分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宋国究竟是什么!”

赵不凡默然不语。

此后朱罗国商人喜笑颜开地走了,威尼斯商人让身后的护卫给了赵不凡一套皮甲,一双皮制战靴,一把双手剑,两把匕首,一把长弓和一壶箭矢,带着他登上了去往威尼斯共和国的船队……

第0281章 登陆

远洋航行真的不是件容易事,至少如今的赵不凡就觉得,他对大海的热爱已经无限消退,甚至于很难想象以前怎么会站在东仙港的海边宅院吹风,那碧蓝的大海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若是回到大宋,肯定要把海边的宅院给拆掉。

这时候的远洋航行真的太苦了,不比打仗容易多少,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时刻面临着各种危险和复杂情况,突然到来的狂风暴雨,惊天的巨浪,未知的海域,陌生的国度,吃到想吐的鱼,还有吹不完的风。

最难以忍受的则是孤独。

这支船队没有一个人懂大宋语言,他刚开始的时候跟船上的人根本无法交流,什么都听不懂,受尽了那些雇佣兵的嘲笑,还合起伙来整他,例如吃饭的时候不叫他,让他独自站在瞭望塔上,饿上一天肚子。

有时候则聚在一起叽叽歪歪地咒骂,赵不凡听不懂他们的鸟语,只能从他们的神色分辨出是在嘲笑自己,可问题在于什么都听不懂,想发作也找不到理由。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朱罗国南部某个不知名孤岛的时候,大家在岛上歇息一夜,分头获取了淡水和水果,约定好了出发时间,结果赵不凡没明白什么意思,再加上没人愿意跟他一路,最后差点独自丢在孤岛。

好在威尼斯共和国的商人,也就是查理子爵在出发前想起他来,赶紧让众人分头去找,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而这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查理子爵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教他古罗马帝国的语言。

赵不凡吃尽了苦头,心里又孤独得紧,当然不会拒绝,竭尽全力学习。

人的潜力是惊人的,在生存压力的逼迫下,学习语言真的成为很简单的一件事,何况周边的人还都是以这种语言交流,所以他学得很快,甚至连查理子爵都赞叹连连。

当他能够与人交流之后,船上便没人再戏弄他了。

因为他尽管受到虫蛊毒害,一身绝世武功发挥不出来,但武学造诣终究在,基础也还在,凭借外门工夫也不是寻常人能打得过,那些爱戏弄他的人全都被挨个揍了一遍,自然就安静了。

虽说船上也有好些他感觉打不过的勇士,但这些人似乎没那么无聊,只想安全护送船队抵达目的地,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而且随着赵不凡能够正常交流,他与其他人的关系也迅速改善,共同的危险总是能让人团结起来,无论是谁也不例外,何况是在海上奔波的人。

当船队顺利进入红海的时候,他已经与别的人打成一片,空闲的时候会打打牌,喝喝酒,骂几句粗话,说些荤段子,甚至憋得慌了就直接找茬儿干一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海上的生活太苦、太无趣,若是不这样,彼此会变得麻木,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所以只能不断找各种理由来互动,让精神保持在健康的状态。

查理子爵对他也很满意,觉得他不但有很多知识,更能迅速与其他雇佣兵打成一片,所以提高了他的待遇,每月除去一个第纳尔的薪水,还额外给予十个迪拉姆和二百个法尔的补贴。

这是广泛流通的货币,迪拉姆就是银币,法尔是铜币,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都在使用。

艰苦的远航途中,薪水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可事实上它对船员来说非常重要,除去用于日常无聊的时候打牌娱乐,便是在靠岸的时候供船员们尽情消费,唯有的要求就是,不准购买货物上船。

因为船是查理子爵的,只有他才具有交易的权利,别人不能占用它的货物空间,若是要购买纪念用品,那也必须经过他同意,不然会被视为单方面撕毁契约,而这是非常严重的罪行指控。

赵不凡存了好几个第纳尔,原本打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可那些船员和佣兵们都对他这种做法含笑不语,由得他存,只是在多经过几个港口过后,他自己就崩溃了。

随后他开始与那些船员和雇佣兵一样,每当在繁荣的港口靠岸,便会去尽情挥霍,漂亮的女人、特色的好酒和美味的食物成为了精神上的慰藉,然后那些发生的故事就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成为谈资。

例如与他关系最好的托尔就总爱吹嘘,他的无限魅力总能让无数美女投怀送抱,陪伴他度过美妙的一夜,成为美好的回忆,而实际上他总是最穷的那一个,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往往要付出两倍的价钱才能让所谓的美女投怀送抱。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发现赵不凡才是真正的邂逅高手,便再也不吹嘘了,整天在赵不凡面前奉承,期望他悄悄教上几招,而最终的结果是,赵不凡每次上岸都多了一个拖油瓶,令他万分苦恼。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历经大半年的海上漂泊,船队终于从阿伯帝国的南端进入了红海,距离目的地亚喀巴海湾已经非常近。

赵不凡明显感觉到,查理子爵的情绪变得非常亢奋,每天早晨都要站在船头吟诗,然后就会仔细擦拭他那象征着贵族地位的勋章,似乎极为骄傲。

不久,船队顺利在亚巴港登陆,查理子爵把船只尽数交还给了一个阿伯帝国的贵族,然后分出一半货物给他,自己只带着部分珍贵货物和金银钱财走陆地北上。

这时候赵不凡才知道,原来这次贸易是一次合作贸易,具体条件不怎么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船只和一半人手都是阿伯帝国贵族提供,而且也是很成功的一次合作。

此后查理爵士带着属于自己的财产高高兴兴地北上,赵不凡也作为雇佣兵跟在队伍里。

可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两天后的夜晚,众人正在露营熟睡的时候,营地突然遭到大批精锐战士的袭击,嘶吼声惊醒了熟睡的赵不凡,他迅速起身,抓起身旁的双手剑冲到前沿。

不过尚且没有接战,对面已经在往后侧,迎面走出个穿着锁甲的人,从他身上的袍子和贵族图案来看,应当是个贵族,只是打扮很特别,头上扎着头巾,腰间还挂着一把弯刀。

他打量众人一番,以非常流利的罗马语喊说:“你们是哪里的商人?为何经过我的领地却不来获取入境许可?”

查理子爵这时候神色显得非常紧张,急切地回说:“我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查理子爵,刚从遥远的东方归来,不知道这里已经成为阁下的领地,还望阁下遵守伟大的贸易条约,放我们离开,我们也愿意缴纳合理的通行税。”

那边的贵族瞬间愤怒起来:“竟然是威尼斯的人,为表达我对领地内贸易行为的支持,我可以宽恕你和你的人,但你作为威尼斯共和国的商人,应该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留下所有的货物和财富。”

“你不能这么做,我们威尼斯共和国与你们法蒂玛有友好通商的条款,你应该尊重我!”查理子爵看上去很镇定,但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恐。

赵不凡也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法蒂玛贵族显得很冷漠,借着火把的光亮,直直地盯着查理子爵。

“那是以前,你们威尼斯在今年五月突然发起与我们的战争,趁着我们法蒂玛海军封锁十字军耶路王国的时候,突然派遣大批舰队袭击我们,发起了雅法海战,难道你还指望我用美酒来招待你?”

“不!不!不!这不可能!!”

查理子爵大惊失色,心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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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2章 落魄的贵族

事实上,查理子爵不是无法接受威尼斯与法蒂玛开战,而是无法接受在这个时候开战,这意味着他的的财产会全部被法蒂玛帝国的贵族扣押,可无论他再怎么不接受,面对八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法蒂玛兵士,他只能放弃财产,求得安全离开的机会。

好在法蒂玛贵族遵守了诺言,带着法蒂玛士兵亲自监督着他离开,直到目视着他们进入耶路王国的领地,这种彷如押送的行为才宣告结束,但查理子爵的霉运却只是刚刚开始。

雇佣兵们怀疑他已经失去支付劳务费的能力,与他的二十个卫兵发生对峙,要求查理子爵先行派人去领地内筹款,务必在回到他的领地以前就结清雇佣费用。

尽管查理子爵的卫兵队长,也就是罗尔骑士的实力很强,可雇佣兵这边也有几个狠角色,而且人数也更多,真闹起来,查理子爵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他还面临着违反合法雇佣契约的指控,这在如今的西方是很严重的罪行,对于贵族来说就更是耻辱,会让他的家族都失去荣誉,成为其他贵族的笑柄。

查理子爵是个骄傲的人,哪怕是死也不愿意承受这种屈辱,所以他让罗尔骑士带着十个卫兵先走,返回他在威尼斯共和国的城堡,筹集足以支付雇佣费用的金币。

雇佣兵和查理子爵自己则晚了一天起行。

好在那个法蒂玛贵族按照古老的约定,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回家的基本费用,不然他们恐怕连家都回不去。

此后的行程很顺利,耶路王国是十字军东征建立的国家,查理子爵的身份还是很受尊重,一路都畅行无阻,顺利抵达南部的小海港加萨,还搭上了威尼斯共和国的返程商船。

这么多人的乘船费用可是不小,查理子爵为此又欠下了一笔债务。

幸运的是,剩下的旅程很顺利,船队安全抵达威尼斯共和国的首都,美丽的水上之城——威尼斯。

恢弘的圆顶建筑,高耸的柱石,精美的壁画和雕刻,巨大的公共浴池,处处都透露着古老的美丽,这个完全不同的文明也深深震撼了初来乍到的赵不凡。

两天后,罗尔骑士带来了巨额的佣金,雇佣兵们得到自己应得的财富,高高兴兴地各奔东西,而赵不凡尽管是中途登船,但也按照规矩得到了六十多个威尼斯金币的收益,同时也完成了契约,重新获得自由。

可这时候的他却非常茫然,不知该怎么办。

他想跟着那些远洋商队辗转返回东方,可他没有通行证,没有团体组织的庇护,没有明确的身份阶级,不会有船队允许他登船,甚至任何船只都不会搭乘他,他目前能得以入境,完全是通过查理子爵的关系。

说得简单点,那就是查理子爵是他能得以生存的依靠,失去查理子爵的庇护,他就是非法入境的可疑人士,只要被发现,别人怎么安罪名都行,这种势单力孤的情况下,别说漂洋过海,怎么离开威尼斯都是个严峻的问题。

查理子爵显然是知道这点,当那些雇佣兵都离开过后,他静静走到赵不凡的身前,单独拉着他说:“里洛,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那么就跟着我,尽管我已经负债累累,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债务问题而破产,但至少能给你个合法的身份。”

赵不凡显得很疑惑。

“尊贵的爵士,您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不是个普通人,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头雄狮,你有那些该死的雇佣兵都没有的贵族气质,那是统治者的气质,以前你在神秘的东方应该是个很成功的领主,甚至管理着大片土地,不是吗?”

查理子爵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显得很特别,有种奇异的亮光。

赵不凡没有更多的选择,爽快地接受了他的建议。

“好吧!不知我将以什么身份跟随在您的身边?”

“你和那个朱罗国的奸商是不是骗了我,你根本就不是要远走他乡谋求出路,而是无法回到自己的国度?”查理子爵突然问说。

赵不凡感觉到查理子爵已经洞察自己的渴望,心知欺骗只会带来更恶劣的后果,很快就点头承认。

“您真是一如既往的睿智!”

查理爵士露出爽朗的笑容:“那你就以我的骑士扈从身份跟随在我身边,若是你能用你以前的能力给予我帮助,也许你今后还能重新成为贵族,然后积累起足够的财富、名望和人手,光荣地回到你渴望的国度,顺便也把光明教廷的光辉也带回去,当然前提是你得先让我获得更多的荣耀。”

“我尽力而为!”

赵不凡默默地行了个扈从礼仪。

此后赵不凡跟随着查理子爵离开了威尼斯,前往位于威尼斯共和国东北部的卡特堡,而这里距离神圣罗马帝国旗下的奥地利公国很近,坐落在一座山坡上,卡特堡及其周边附属的众多村落都是查理子爵的领地。

可惜现在已经快不是他的了。

自从来到卡特城堡,赵不凡经常注意到有外来贵族造访,那些人每次都会与查理子爵在城堡书房秘谈,而此后的查理子爵往往会大发雷霆,脾气异常暴躁,仆从们都不敢惹怒他。

赵不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隐隐感觉查理子爵恐怕有麻烦了。

半个月后,查理子爵突然把所有仆从都转让给别的贵族,随后他又解除了与罗尔等几个附庸骑士的从属关系,任由他们另谋出路,偌大的城堡内除去赵不凡以外,便只有查理子爵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那八岁大的女儿和两岁的儿子,冷清得令人发慌。

这时候查理子爵终于向赵不凡吐露了实情。

“里洛,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我正式破产了,从今往后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早前我为了偿还巨额的债务,用领地作为抵押,向那些贪婪的贵族借了大笔资金,然后冒着巨大的风险开始了一场伟大的贸易,而我也用自己的智慧赚到了足够多的财富,本可以让我有富裕的生活,甚至成为议会的一员。

可是该死的法蒂玛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更让我的为大冒险成为别人的笑柄,现在债主们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用合法的方式让我转让土地还债,我也无力抗拒,眼下这个城堡和周边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了,我的妻子也已经决定带着孩子回她原本的家族,孩子的外公会很高兴接纳他们,但不会接纳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赵不凡早已看透了人生的起起落落,情绪显得很平静,事实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从巅峰跌落,按照大宋的说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预料到未来。

许久的沉默过后,他轻轻行了个扈从的礼仪。

“我为您的遭遇感到很遗憾,但也许现在更重要的是该怎么活下去。”

这番话让查理子爵的眼神闪烁起光彩,欣赏地看着他:“里洛,你是我在那场伟大贸易中的最大收获,你果真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勇敢者,也许我以后应该称呼你为勇敢者里洛。”

“我很荣幸!”赵不凡淡淡地说。

查理子爵深深地吸口气,很快振作起精神:“你说的不错,我不能消沉下去,不能让那些贪婪的人耻笑,我不仅是世袭的贵族,我更是个勇敢的骑士,所以我已经作出决定,我要去黎凡特加入十字军,或许是耶路王国,或许是安条克公国,或许是的黎波里伯国、或许是埃德萨伯国,总之愿意接纳我就好。我现在就以骑士的名义发誓,我会夺回我失去的一切财富和荣耀,而你可愿意继续跟随我去获得这一切?”

赵不凡暗暗叹了口气。

他哪还有什么选择,没有查理子爵的庇护,根本没办法立足,至少现在算得上是荣辱与共。

“如您所愿!”

第二天清晨,查理子爵送别了妻儿,面对他妻子的哥哥时,他显得很轻松,可当那马车渐渐消失在田野的远端,他突然犹如孩子一般痛哭失声,久久都无法抑制。

赵不凡没有管它,独自收拾着行装,弄好过后就在旁边琢磨双手剑的使用,他现在可是已经把这门威力极大的兵器用得滚瓜烂熟,正在设法形成独属于自己的剑术。

半天后,查理子爵从茫然中回神,振作起精神踏上未知的旅途。

出于体面考虑,他给赵不凡准备的武器装备很精良,经过数十道工艺熬制的皮甲防护力并不弱,在关键部位还都包着铁片,算得上当前最好的皮甲种类,而双手剑也是把好剑,按查理子爵的说法,它叫卡特圣剑,他的某位祖先耗费极大代价取得,是卡特家族最好的武器收藏之一,象征着自由和勇敢。

弓也很不错,是把短型复合弓,可以在马上使用,谈不上极品,但也是上品,不过查理子爵非要称呼它为卡特圣弓,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它是独一无二的宝物,赵不凡对此表示很无奈。

至于查理子爵,那当然是标准的骑士装备,骑士枪、骑士剑,包裹着皮革的木盾,盾面还有家族徽章的图案,身上则是重型连体锁子甲,外披一件黄色条纹长袍,看上去倒是极为威猛。

此外他们的同伴还有两匹优良战马和一匹驮马。

查理子爵认为赵不凡已是自己最后的伙伴,所以他并没有真的如同扈从那般对待赵不凡,更多的时候像是朋友,所以他把自己的战马分了一匹给赵不凡骑乘着赶路,多余的装备和杂物则放在驮马拉着的无篷马车里,也包括插在马车上的贵族旗帜。

两个人,两匹战马,一辆马车,十把骑士枪,若干杂物,一面旗帜便是这支军队的全部。

他们沿着地中海的海岸线,徐徐向着东边的黎凡特前进……

第0283章 骗局

奥地利公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东南边境地区,大半年前还是个伯爵领,不知什么诡异的原因,它的领主,帝国伯爵利奥波德·巴本堡突然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授予为帝国公爵,奥地利公国也就莫名其妙地成立。

重要的是利奥波德公爵的妻子是前任罗马皇帝的女儿,也就是现任罗马皇帝亨利五世的妹妹,而亨利五世没有合法的后代,所以利奥波德公爵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人选之一。

与此同时,他更是一个虔诚的光明教信徒,对于一切传扬光明教的行为都大力支持,从而使得公国内部的贵族都养成同样的习惯,尽管有许多是被迫,但至少面子工夫都很足。

赵不凡和查理子爵现在就非常感谢利奥波德,由于查理子爵喊出了参与十字军东征的口号,见人就宣扬自己要传播光明教的荣光,所以他们在经过奥地利公国的时候,可以理所当然地寻求资助。

尽管这支只有两个人的军队实在有些寒碜,甚至于是可笑,但查理子爵是合法的贵族,甚至还从教会拿到了东征的许可,所以他们这支军队是光明教廷承认的合法军队,谁都不能质疑它的性质。

他们的经过惊动了远在巴本堡的利奥波德公爵本人关注,这个虔诚的光明教徒对于他们敢孤身踏上远征的道路非常高兴,特意派人送来了三百六十枚金币,展示他的慷慨和支持。

这也迫使更多的奥地利公国贵族不得不做出表示。

有的给一百个金币,有的给五十个金币,有的给一百二十个金币……

尽管个人捐助的数量较少,可耐不住捐献的人多,最后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查理子爵简直是乐开了花,即将离开奥地利公国疆域的时候,他坐在马车上数着那些金光闪闪的金币,两眼放光地说:“里洛,我现在觉得我们做了个伟大而英明的决定,因为我们有了两千多个金币,这足以让我们经营起一个不错的农场,亦或者武装起三十多个精锐的士兵,当然也可以在城市里做些生意。”

赵不凡对于他逐渐暴露的本性表示很无奈:“子爵阁下,如果你现在那么做的话,你将会面临教会和奥地利公国贵族的怒火,然后你会被消除教籍,送上火刑架,而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被活活烧死。”

这番话让查理子爵的情绪低沉下来,重新把装着金币的袋子藏到无篷马车的最下方,沮丧地说:“我以为我很勇敢,可这些天我发现我很害怕,黎凡特地区的战争可以让一无所有的人变得高贵,但也可以让高贵的人变得一无所有,甚至包括生命。”

赵不凡感到很诧异,勒停战马回头看着他:“子爵阁下,你连远航都敢尝试,为什么害怕战争?”

“那是因为我以前认为光明神的荣光一直笼罩在我身上,所以我无所畏惧,可现在我发现光明神并不眷顾我,尽管我是那么虔诚,可他却纵容别人夺走了我的一切,让我一无所有,而我现在只能依靠自己去维护尊严,去实现活着的价值,我不明白为什么?”

查理子爵显得很疑惑,人生的大起大落让他开始质疑过往的认知,早前那场伟大的远洋航行更是让他增长了见识,丰富了知识,接触到了不同的文化和信仰种类,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思想已经在解放,逐渐摆脱精神禁锢。

赵不凡感觉到了这些,再度催促胯下的马儿缓缓前行,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地说:“信仰可以让阁下向善和坚强,它能让阁下的心灵强大,懂得感恩,但取得一切,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你心中的神给你的最大恩赐就是你自己,不是吗?”

瘫坐在马车上的查理子爵怔住了,似乎有所领悟,久久都没有吭声。

一天后,他们离开了奥地利公国的疆界,进入匈牙利王国,尽管这里仍旧是信奉光明教廷的国度,但这里的贵族明显没有那么慷慨,除去允许他们安全通行以外,没有别的任何支持,而且这支两人的军队甚至受到了极端嘲笑。

不只是那些贵族,即便是普通的民众都乐于围观,仿似看某种奇葩的动物。

查理子爵憋屈坏了,无法容忍这种嘲笑,愤然跑到王国首都布斯城向本地的教会申诉。

他以光荣的东征为名义,希望受到礼貌的对待,甚至于指控那些贵族和民众是在侮辱十字军的荣誉,玷污信仰的纯洁。

赵不凡原本不想跟着他这么辗转奔波,认为这就是一场闹剧,可令他瞠目结舌的是,教会竟然受理了这次申诉,而且认为查理子爵说的很有道理,不管军队的人数是多少,仍旧代表着光明教廷的荣光,应该受到尊敬,甚至还惊动了这个教区的大主教。

这可是彻底颠覆赵不凡的三观,尽管他一直就认为查理子爵能说会道,具备难以置信的瞎掰能力,可以把白的说成是黑的,可终究不至于强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直到他参与过数次交涉后,他渐渐明白了。

教会根本不在乎查理子爵究竟说得多么严重,而是要借助每一个机会树立绝对的权威,只要是经过光明教会认可的军队,哪怕是一个人,那也必须得到尊重。

这件事也越闹越大,连匈牙利国王斯蒂芬·阿尔帕德都参与进来,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乎大半个月,直到无所事事的赵不凡即将把布斯城都给逛遍的时候,查理子爵终于在教会的审判庭上取得胜利。

教区的大主教随之下达正式文书,禁止任何人对这支军队有任何嘲笑或不敬的行为,而且不知道查理子爵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让教区的大主教授予他一个称号——光明和神圣的教廷骑士。

这是在公开的宗教仪式上册封。

不仅仅有大量民众参加,更有斯蒂芬国王和众多贵族亲眼见证。

数千人就这么看着查理子爵单膝跪在布斯大教堂门外的草地上,接受了教区大主教的册封。

而这时候的赵不凡尚且处于发懵的状态,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也可以?

无论他是多么难以理解,但在这个时代,教会认为合理,那么就意味着合法,至少是在光明教廷覆盖的国度完全合法,而这个称号带来的不只是荣耀,它还有权利。

大主教以教会的名义,赐予查理子爵一面绣着白色十字架的金黄色旗帜,允许他册封更多符合条件的人为神圣的教廷骑士,而义务则是遵从教廷的指引,传播光明教廷的荣光。

原本赵不凡以为没有他什么事,只是震惊地站在旁边观看,可怎么也没想到,查理子爵竟然没有忘记他这个患难的伙伴,早已把他推荐给大主教,而且还把他曾是东方贵族的事情都给说了。

当然,查理子爵编造了一个美丽的故事,故事里没有与朱罗国奸商的交易,也没有那肮脏的十二个第纳尔,只有一个来自西方的贵族进行了一场伟大的贸易,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向往光明的东方贵族,并且在光明神的荣光照耀下,东方贵族选择背井离乡,以无限的虔诚跟随西方贵族投入光明神的怀抱。

这个伟大西方贵族自然就是指查理子爵,至于那个奇怪的东方贵族,当然就是指赵不凡。

大主教为了宣扬这种伟大的行为,示意查理子爵当场对着数千人再讲一遍。

查理子爵也充分发挥了他超乎寻常的口才,把他的伟大和赵不凡的虔诚表达得淋漓尽致,一场百转千折的英雄史诗听得人如痴如醉,好些人时而哭泣,时而欢笑,深受感动。

海上的打牌事件在他口中变成虔诚祈祷。

迷失孤岛那件事在他口中变成被邪恶攻击,充斥着勇敢的搏斗和坚定不移的信仰,甚至面临被野蛮人吃掉的困境,他们也用光明照耀着心灵。

那些靠岸后的风流韵事则在他口中变成了传播荣光,拯救迷途的少女。

甚至连无聊的雇佣兵打架事件也在他口中变成为信仰而奋不顾身……

赵不凡心里对此表示很无奈,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很快,无数仰慕的眼神渐渐投向了他和查理子爵,大量的鲜花铺满了他们受封的红毯,然后赵不凡在庄严肃穆的教廷音乐中,迈步走到红毯的最后,接受大主教的册封。

“我,光明神最虔诚的仆从,正式授予里洛为勇敢与神圣的教廷骑士,愿光明神永远与你同在!”

…………

繁杂的礼仪过后,赵不凡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骑士,正式成为宗教贵族的一员,然后还得到了斯蒂芬国王两百个金币的礼节性支助,说是供他用来打造一身骑士装备。

金币自然是收下了,但装备他觉得没什么必要,现在的装备相对更轻巧,赶路没那么累,换成查理爵士那样,纯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真到需要的时候再打造不迟。

风波很快过去,他们仿如英雄般沐浴在鲜花和掌声中再次踏上征途,除去多了一面绣着十字架的金色旗帜,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他们积累财富的能力却变得非常强。

因为携带着教会亲授的骑士称号,查理子爵每走过一处领地都会寻求资助,展示教会颁发的册封文书,而那些贵族也几乎都不会拒绝,不知不觉竟然就有了好几千个金币的收益。

这可是让查理子爵有时候连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可惜赵不凡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心里非常明白,他已经被迫走上一条不归路,不敢停留,不敢乱跑,只能朝着黎凡特前进。

若是不完成对教会和贵族们的诺言,不参与东征,那么他们将面临最可怕的刑罚……

第0284章 新的力量

匈牙利独立王国的南边是泽塔王国,它的西边是地中海的大海湾,也就是亚得里亚海,与罗马所在的亚平宁半岛隔海相望,南边和东边是东罗马帝国,也就是拜占庭帝国。

它如今还是拜占庭帝国的附庸,只是由于拜占庭帝国是实行中央集权的国家,没有分封制的存在,所以泽塔王国有独立的分封体系,高度的自治权,唯独需要履行的义务就是向拜占庭提供一定的税收和军队。

可惜自从前任国王博丁·康斯坦丁逝世以后,没有留下子嗣,王国不仅仅面临着北边匈牙利王国的蚕食,内部还陷入巨大混乱,王国下属的两大公国,塞尔维亚公国的乌洛许大公和波斯尼亚公国的波亚大公都不认可国王博丁二世的继承权。

尽管他们三个是堂兄弟,可他们都觉得自己该继承国王,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查理子爵自从踏上这个王国的土地,始终处于心惊胆战的状态,生怕携带的巨额财富暴露,引起某些贵族或士兵,甚至是盗贼的垂涎,他那双眼睛时常都警惕地望着任何靠近他的人。

赵不凡起初觉得他实在太敏感,忍不住笑着对他说:“伟大的查理子爵,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小心了,我想你应该放松些才好,这里毕竟也是信仰光明教的地方。”

“不!不!不!勇敢的里洛骑士,你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查理子爵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忧心忡忡地说:“这里虽然也是信仰光明教,可他们信仰的是光明正教,这来源于光明教曾经的分裂,光明教廷和光明正教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甚至彼此开除对方的教籍,所以我必须严肃地告诉你,你必须低调些,只需要让人知道你是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就好,别拿教廷赐予的权利来压他们,不然你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噢!对了,光明正教是拜占庭帝国在支助他们!”

这番话让赵不凡明白了严峻的形势,他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幸好查理子爵有着非常出众的口才,善于与贵族打交道,更有丰富的宗教知识,所以他们的行程还算是顺利。

直到抵达波斯尼亚公国的繁荣城市波拿那的时候,忧虑的查理子爵决定暂时停止东进的脚步,在城里最大的酒馆安顿下来,在房间里告诉赵不凡说:“我们必须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波斯尼亚的波亚大公正带着他的领主与南方的博丁二世打仗,我们最好不要卷进去,尽管我承认自己极度勇猛,可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赵不凡对于他这种不要脸的说话方式表示很无奈,摊着手道:“你的话真是让人感动,不过我们现在是否该做些什么,亦或者是每天就在酒馆里买醉?”

查理子爵严肃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招募一些强壮的人手,用以保护我们的金币。”

“那你为什么不在之前招募?”赵不凡很疑惑。

“因为早前我们很安全,不必浪费来之不易的金币,而现在我感觉到危险,相比起金币而言,我觉得我们两个高贵的生命显得更加重要,你以为呢?”

“不错的想法,但我们该去哪里招募人手呢?会有人愿意跟着我们去黎凡特吗?”

“当然,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无路可走的人,强壮的流浪汉,渴望财富的雇佣兵,破产的市民、商人或者是自由农民,失业的手工业者……总之多的是需要谋求出路的人,只要我们有金币,他们就会跟着我们走,而我们现在就需要到各处酒馆去散播消息,让他们知道伟大的查理子爵与勇敢的里洛骑士需要追随者。”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不!招募追随者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好,尽管谋求出路的人很多,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背井离乡也不是件容易事,这需要演讲和说服,而你那生涩的口音毫无渲染力,只会带来完全相反的效果。”

正准备起身的赵不凡怔住了,仔细想了想,发现查理子爵说的很有道理,便放弃了同去的打算:“那就是说我只需要在酒馆喝喝酒等你就好?或许还可以搭讪几个美丽的姑娘,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查理子爵不满地摆手:“这可不行,我辛辛苦苦地做事,你却游手好闲,这很不公平,我觉得你应该去训练场提高自己的战技,等招募了更多的人手过后,我们也需要足够强大才能控制住他们,不然他们有可能会造反。”

“我觉得我的双手剑术已经很不错,你应该知道我的实力!”赵不凡随口回道。

查理子爵点点头:“我承认你很有天分,感觉你以前应该还是个非常可怕的勇士,可你现在的战技确实不行,最多就算是个勇武点的士兵,只是依靠肉体的力量,没有练出属于自己的神力。”

赵不凡极为惊愕。

“神力?那是什么?”

查理子爵苦恼地抓了抓头,无奈地说:“我在远洋航行的时候,曾经见过东方的战技,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翻译,但就是那种可以让你更强大的修炼方式,你能明白吗?”

赵不凡想了想,迟疑着按读音进行了直译:“真气?亦或者是内力?”

“对!对!对!”查理子爵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他们好像就是这么称呼,但我们这边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战技,有些地区用神力这个单词来形容它,有些地区也用战气这个单词,但不管怎么样,没有神力会很脆弱,遇到真正强大的战士,那就会像纸糊的一样,而且我很奇怪,你是神秘而古老的东方贵族,为什么没有这种力量?”

赵不凡沉默片刻,无奈叹道:“我以前很强大,但被人迫害,彻底失去了那种力量!”

这时候的查理子爵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湛蓝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许久,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异常严肃地说:“我最好的兄弟,我为你的遭遇感到很遗憾,我终于能理解你内心的痛苦,很感谢你能给我分享这一切,为了我们伟大的友谊,我打算把我修炼神力的方法教给你。”

赵不凡有些感动,尽管查理子爵身上的缺点多不胜数,可他身上也确实有种让人信任的力量,只是想到自己的问题,他又感到很沮丧,指着自己的丹田位置说:“我这里受到了某种奇物的损害,无法修炼。”

因为无法翻译虫蛊这个词,所以他用了奇物来代替。

查理子爵显然是能理解,只是在看了看他的丹田过后,奇怪地问说:“难道你们东方的战技是需要通过那里来练习?”

“是的!我们的力量是通过这里运转全身!”

“这真是太神奇了!”查理子爵啧啧感叹,但很快又笑着摇头:“没关系,我们这边的战技不需要它,我们的力量是分散在身体的每个部位,利用身体来呼吸,从而取得可怕的力量,练到极致会非常强大,传说古罗马和古希腊的英雄们甚至能让河水倒流,形同神一般的存在,所以才有那些流传的神话,不过光明教廷说他们不是神,只是力量强大的人,光明神才是唯一的神。”

赵不凡心里一突。

完全不同的力量形式?

这让他兴奋起来,激动地说:“那你能不能现在就教我!”

查理子爵笑着点头。

“那是当然,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借用城市的训练场,没有战技的骑士,根本就不是合格的骑士。”

…………

赵不凡跟着查理子爵来到训练场,很快就接触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形式。

它不如东方的内功心法,有着非常明确的类别划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一种粗放的练气方式,没有筋脉这个概念,只是把气储藏在全身,熬练身体,形成力量。

这也就造成了每个人的力量都会不一样,哪怕是用同样的练习方式,但都会因体质不同而形成差异。

查理子爵为了让他尽快感受这种力量,把自己的神力渡了一丝给他,让他很快就理解这种力量,而且他的武功虽然被虫蛊废掉,但身体对气已是非常敏感,短短时间内,他便按照查理子爵教授的方法凝聚出几丝自己的神力。

这让查理子爵啧啧称奇。

“里洛,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当我还在给别的骑士当扈从的时候,可是花费了一个月时间才感受到神力,三个月时间才凝聚出属于自己的神力,而你却只用了小半天时间,我现在更加相信你以前是个非常可怕的战士。”

兴奋的赵不凡没有搭理他,径自沉静在练习之中,这种练气方式不需要盘坐,而是在不停的挥剑中调动神力的运转,让自己全身都与神力融为一体,形成恐怖的力量。

查理子爵看他很专注,笑着耸耸肩,独自离开。

此后的半个月时间,赵不凡便沉浸在无休止的战技练习之中,除去晚上睡觉和必要的吃饭时间,全都在训练场里待着,对于神力的理解也越来越深,更明白了当初在海上的时候,为什么有些雇佣兵会让他觉得无法匹敌,因为他们就掌握了这种力量,而且雇佣兵不似查理子爵这样的贵族,他们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反而会任由释放。

另一边的查理子爵也没闲着,整天在各处酒馆里演说,煽动那些走投无路的人追随,不知不觉竟然就召集起五六十人的队伍,甚至包括一支九个人的雇佣兵小队,实力还不错,尤其是那个队长拉姆,实力比较强,比查理子爵也弱不了多少。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愿意追随的人越来越少,几天都没人愿意报名,查理子爵认为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转而把精力放在打听战争情况上来,他需要分辨出哪些区域安全,哪些区域危险……

第0285章穷 贫穷的伙伴

春天来临,波拿那城的中央广场花园变得很美丽,各种颜色的鲜花争奇斗艳,吸引很多市民在这里逗留,往年也是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可今年却很少有人愿意把心爱的女子带到这里来。

因为中央广场花园旁边是个大型训练场,波亚大公用于训练精锐战士的地方,偶尔也租用给自由民,让他们学会战斗,这么做的本意是为了发现更多可以为他战斗的人,但如今这里已经成为赵不凡的个人舞台,每天都会有许多年轻的女市民趴在训练场的栅栏旁边,为他而尖叫。

远走他乡的赵不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辗转奔波,人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他为了在这个社会更好地生存,不遭到致命的排斥,发型和打扮都与曾经大不相同,很难让人看出他是来自神秘的东方。

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风吹日晒而变成极富魅力的古铜色,伤痕累累的强壮身躯和粗豪的胡须更是时刻让人感受到爆炸似的荷尔蒙,当他赤着上身在训练场内不断挥舞双手剑的时候,真犹如那些古老的英雄重生,瞬间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特别是经过两个月的神力练习,他已经重新强大起来,尽管力量形式与过去大不相同,可神力归根究底也是一种气,他的身体早已被气熬练得非常敏感,初期的进境自然是极为惊人,而西方神力在释放的时候非常张扬,肉眼都能看到那种狂暴的力量,如何不让那些自由的女市民疯狂。

不仅仅是在训练场的时候,即便是回到酒馆,他仍旧会经常收到鲜花和情书。

这让查理子爵非常愤慨,曾跟着他跑到训练场去混了两天,可惜完全被赵不凡遮掩了光芒,几乎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然后他就时常在赵不凡耳边抱怨。

“里洛,这些粗俗的市民真的很肤浅,你最好远离她们!”

“里洛,你应该收敛自己的锋芒!”

“里洛,你不要误会自己有太大的魅力,她们应该是眼瞎!”

“……”

每当这个时候,赵不凡总是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查理子爵因为过度心虚而找借口离开。

这是段愉快而舒心的日子,只是显得太过短暂。

南边的战争很快结束,波斯尼亚公国的波亚大公打输了,以割让南方的一座港口为条件,向国王博丁二世换取了短暂的和平,那些集结起来的贵族随之带着自己的附庸返回领地,波亚大公也徐徐向着波拿那归来。

查理子爵得到这个消息,认为是离开的时候了,迅速召集那些追随者收拾行装上路。

临出发的时候,赵不凡默默检查马车和物资,远处则有很多伤心欲绝的女市民,无不是哀怨地看着他。

这让查理子爵嫉妒到近乎发狂,暗暗骂了一句:“肤浅的女人!”

然后他便独自在旁边生着闷气。

这时候,一个英俊的金发骑士突然从街道那头走来,老旧的铠甲,破损的盾牌,黑漆漆的剑鞘,瘦弱的战马,马鞍旁边还插着一面象征他家族的旗帜,看起来有些寒碜,明显是个落魄的贫苦骑士,唯独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

他牵着战马徐徐走到近前,略作打量便看向离他最近的查理子爵,谦逊地行了个骑士礼。

“阁下可知道伟大的查理子爵在哪里?这可是他那支光荣的远征队伍?”

刹那间,查理子爵的脸涨红了,显然是过度兴奋而导致的供血问题。

他站起身来,挺起胸膛还给对方标准的贵族礼,激动到声音都有些颤抖:“很荣幸能得到阁下的赞美,如果没有别的可能,那么我应该就是你口中的查理子爵!”

“那真是太好了!”

金发骑士非常高兴,转身从挂在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羊皮书,急切地说:“我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骑士罗尔夫,在奥地利公国游历的时候,从哪些贵族口中听说了您的伟大事迹,追随着您的脚步而来,希望成为您的骑士,参加您的远征。”

说着他递出手里那本厚厚的羊皮书,异常严肃地说:“这是我的族谱,里面还夹着我正式受封骑士的证明。”

查理子爵也严肃起来,这种事对他们而言是重大事件,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的羊皮书,轻轻翻阅,等着确认对方合法以后,他更是以双手递还。

“罗尔夫骑士,很高兴阁下能参与我们光荣的远征,而我们正好缺少像你这样英勇的骑士。”

“很荣幸能为您效力!”

…………

查理子爵与罗尔夫一拍即合,迅速缔结合法的从属契约,完成了庄重而复杂的礼仪,然后查理子爵把除去佣兵小队以外的追随者都交给罗尔夫指挥,让罗尔夫在路上教他们该如何战斗。

出于经济上的原因,这些追随者只配备相对便宜的弓箭和短剑,连皮甲也没有,原本查理子爵是想让他们配备短剑和盾牌,增强些防备能力,但赵不凡觉得毫无意义,认为在没有甲胄的情况下,盾牌的防护能力非常有限,反而影响灵活性,不如带着弓箭,这样至少能让他们的攻击力更强,还具备远距离战斗的能力。

查理子爵很尊重他的意见,所以给他们配备了弓箭和短剑。

罗尔夫则是个很有责任感的骑士,传授那些追随者战斗技巧的时候非常严格,更重要的是他实力还很强,远在查理子爵之上,赵不凡没有明确的参照,无法肯定他的实力,但总有种感觉,若是罗尔夫去东方,实际战力应该是介于三品到五品这个范围,可能高达三品,也可能是五品,绝对算得上强者。

此外他还很穷,除去那套老旧的骑士装备和一匹瘦弱的战马,他全部的财产只有一个金币和几十个银币。

更可悲的是,他的家族已经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内部冲突中失去领地,父亲已经阵亡,还失去了爵位,母亲则改嫁给了另外一个贵族。

他不堪忍受别人对于战败者的嘲笑和歧视,独自外出游历,打算另外寻找出路,后来辗转去到匈牙利王国,听说了查理子爵的事,便觉得这是个机会,打算追随他一起东征。

这个强大而传统的骑士让这支军队的骑士力量变强,明显有助于控制追随者和佣兵,查理子爵和赵不凡肩上的担子都有所减轻,至少不会每天担心队伍里会不会有人叛变。

如此一边训练,一边东行,走走停停,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他们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才来到拜占庭帝国的边境。

眼看着就要抵达拜占庭帝国的边防哨卡,查理子爵悄悄把赵不凡和罗尔夫叫到远离追随者的地方,担忧地说:“很高兴我们已经抵达东罗马帝国,等穿过这里,我们距离黎凡特地区就很近了,但我们也面临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怎么让东罗马帝国支持我们通过,你们应该都知道,拜占庭是个完全由皇帝说了算的地方,他们支持的也是光明正教,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们不会容忍这么多手持武器的人入境。”

罗尔夫显得很不解,疑惑地说:“光荣的东征不就是因为东罗马帝国的请求?他们被塞尔柱人打得抬不起头来,这才被迫向光明教廷求救,而光明教廷念在彼此同出一源,这才号召大家东征,我们既然被教廷认可,那就是东征的军队,也是在帮他们抵挡东方的敌人,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通过?”

查理子爵深深地看着他。

“罗尔夫,我必须严肃地告诉你,你完全不懂政治,若是不小心谨慎,今后肯定会吃大亏!”

“恳请阁下指教。”罗尔夫显得很恭敬,他是从内心深处钦佩查理子爵和赵不凡。

查理子爵知道大家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隐瞒的意义,严厉地告诉他:“东罗马帝国被迫向教廷求援,那是出于当时的战争形势考虑,而教廷号召大家东征黎凡特地区,那是不希望更多的真神教徒涌过来,动摇我们的信仰,可说是各有所需,这才形成合作的前提。

事实上,自从光明正教从光明教廷分裂出去过后,他们就与光明教廷水火不容,彼此都说自己才是正统,眼下黎凡特已经建立起几个国度,形成稳定的屏障,东罗马帝国就不会希望我们继续从他们的国土经过,光明正教更是会看我们不顺眼,因为我们是光明教廷册封的军队,不是他们。”

罗尔夫沉默了。

许久过后,他再度张口:“那为什么不走海路?”

“不会有船只愿意携带我们!”

赵不凡淡淡地接过了话来,如今他也对各方局势和文化有不少了解,很清楚面临的困难。

“罗尔夫,你必须明白,通往黎凡特的船只是商船,若是装载了我们这支被教会认可的军队,不管是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他们的性质就变了,有可能失去商贸许可,甚至遭受攻击,没有任何商人会承担这个风险。”

“那我们该怎么做?”罗尔夫被他们说得忧心忡忡,情绪都低沉下来。

查理子爵显然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湛蓝色的眼睛渐渐闪烁起光芒,坚定地说:“我认为最安全的方式是成立一支骑士团,效仿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以光明神的骑士为名义独立,不参与光明教廷与光明正教的正统权利之争,以维护光明神为己任,并且在东罗马帝国主动取得光明正教的认可!”

赵不凡皱眉:“我们是光明教廷认可的军队,光明正教这边会认可吗?”

“为什么不会?”查理子爵的脸上露出笑意,高兴地说:“我们是光明神的骑士,主动向光明正教寻求认可,那将会让光明正教的人非常高兴,他们会很愿意表现自己与罗马教廷具备同样的权威,从尊重中获得满足,尽管这事儿传出去过后,我们有可能让光明教廷那边感到愤怒,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远在黎凡特,根本没有退路,真到需要寻求支持的时候,我们已经强大,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完全可以通过游说的方式去解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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