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武大宋 - xp1024.com
《侠武大宋》


第一章 楔子

东平水浒城,电视连续剧《新水浒群英传》的一场外景地戏码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

随着导演的一声吆喝:“白胜出场!action!”龙套演员白永生走进了摄制区域。

虽然身为演员,白永生却并非艺术院校科班出身,他只是东平县的一名社会青年,高中毕业后不想考大学,只跟社会上的一些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白永生在东平县小有名气,黑白两道上混的人大致都听说过他的名字。这里的黑道泛指那些捞偏门的行业,诸如放高利贷、设暗娼、以及地下赌场等见不得光的违法经营项目,而白道自然是公安局、派出所以及看守所、拘留所等单位的统称。

仗着身强体健,又曾经认真练过几年拳击和散打,因此在时常发生的斗殴中鲜有败绩,总会被人喊去帮忙站场,每每可以收获数百元“出场费”,赶上受了些皮外伤时还能拿到事主额外给的数千“医疗费”,倒也能小小地潇洒一天半日。

只是单凭帮人打架拿“出场费”总归是包一顿饥一顿,而且一旦伤人过重,还要受到国法的制裁,虽然有事主使钱捞他出来,但终究不是正经生计。

后来有朋友指点了他一条谋生之路——到水浒城找活儿干,或群众演员、或武打替身,倒也不枉了他这身利落的功夫。最少也能保证一顿盒饭不是?

没想到一年半载之后,他竟在水浒城内混出了名气,成了抢手货,但凡各种武侠剧、古装剧的摄制组来到水浒城内拍片时,总少不了要给他一些机会,虽然距离配角还差得远,但是龙套演员已经不在话下了。

在眼下的这场《新水浒群英传》中,由于参演人员众多,他居然捞到了白胜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却称得起是一个配角,这对他来说简直是飞跃式的突破,所得收入虽然还是不多,但已经可以用“片酬”这个词汇来定义了。

白日鼠白胜,名列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倒数第三,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小角色,只在“智取生辰纲”一段露了露脸,之后便埋没在群星光芒之中,再无出头之日。

在这场《新水浒群英传》的剧目中,根据剧本的设定,导演安排了一场赌博戏,是由白胜和短命二郎阮小五对赌牌九,剧情大致是白胜和阮小五因赌成仇,从而引出宋江前来劝架。

经过化妆师的一番化妆,白永生走进了拍摄区域。

之所以要给他化妆,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太丑,而是因为他的顔值太高,已经盖过了扮演浪子燕青以及小李广花荣等几位鲜肉男主角了,若是与饰演潘金莲、潘巧云等女星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金童玉女,这怎么能行?必须丑化一下。

镜头下,按照导演事先说戏的要求,白永生拧着眉毛,杀气腾腾地瞪视着桌子对面的阮小五,伸手摸起了桌面上的两张牌,煞有介事地用中指在牌底“趟”过,其实不必去“趟”,他也知道这副牌是丁三配猴六,是牌九中最大的一副牌——至尊宝。

下一个表演动作,是将两张牌扣在掌心,单臂上扬,然后反手往桌面上重重一拍,喊一声“至尊宝!”然后哈哈大笑,而扮演阮小五的那个演员则需要怒喝:“你出老千!”

……

打戏开始,白胜和另一名替身阮小五的演员背悬钢丝,同时“飞翔”在空中拳来脚往,阮小五需要替身,白胜却不需要,因为他本来就是替身演员。

正打得热闹时,突然一声脆响,似乎是那钢丝绳断了,紧接着人们就发现白胜的身体向地面坠落下去……

拍摄打戏之所以需要替身演员,就是因为谁都无法保证没有事故发生。

事故过后,人们谈论起白永生来,都要说一句,这孩子的名字起得不好,真的永生了。

第二章 入戏太深

东平县与郓城县交界处,有一处水泊,方圆八百里,是为梁山泊,又名水泊梁山。

宋朝宣和年间,梁山泊左近并无官府辖制,是东平、郓城两不管的荒芜地带。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地界上,却有一处集镇繁华兴盛起来,这处集镇叫做刘家村。

刘家村的繁荣是必然的,因为这里是联络东平、郓城的交通枢纽,是南来北往商旅的必经之处,由于没有官府统辖,这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些私货禁品的集散之地。

同理,刘家村也成了一些偷鸡摸狗之人以及绿林强梁的啸聚之所。

在当朝禁止宰杀耕牛、禁止私酿酒水的严令下,刘家村的酒馆从来就不曾短缺牛肉,也从来不曾缺乏美酒。国法是什么?在这里的人们眼里,国法就是浮云。

除了酒店客栈,刘家村当然也少不了赌场勾栏,赌博和娼妓从来都是人类最古老的行业,总能促进畸形的经济繁荣。刘家村集镇也是如此,集镇上最大的赌坊莫过于烂银赌坊,“烂银”足以形容这家赌场的利润,端的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今天的烂银赌场仍然是爆满状态,赌客拥挤,人声鼎沸,然而正在赌博的玩家却并不多,因为人们都在围观一场豪赌。

说这一场赌博是豪赌,并不是因为赌注的巨大,一套宅院对赌一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巨额赌资,这个“豪”字只在对赌的两个赌客身上。

对赌的两人都是梁山一带的知名人物,押了一套宅院的是郓城县安乐村的泼皮,白日鼠白胜;押了一百两银子的则是东平县石碣村的亡命徒,短命二郎阮小五。

众目睽睽之下,白胜的额头已经有滴滴汗珠滚落,只因为他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从五两银子开始,到十两,二十两,再到四十两,他已经连续输了四局,全部身家七十五两纹银已经落入了阮小五的手里。到了这第五局,他不得不押上自己最后的家当——用安乐村中的一套老宅,对赌阮小五的一百两银子。若是再输掉这一局,他就真的倾家荡产了,且无力翻本。

所以不仅白胜额头见汗,就是赌场中的看客们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们也是都押了赌注的,或押阮小五赢,或押白胜赢,这一庄结束,就能决定每个人的输赢。

人们屏住了呼吸,等着阮小五掷骰子,场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室外的天空也昏暗起来,室外把门人的自语告诉大家这并非是错觉:“这天怎么就阴了?怕是要下雨。”

这一局仍是阮小五坐庄,码牌,掷骰子,都是阮小五在操作,阮小五心中笃定,暗笑你白胜居然敢跟我赌,那就赢光了你也罢,让你长长记性。

没有人知道阮小五的本领,他不仅能够记住三十二张牌的位置,而且能够随心所欲控制骰子,想要几点就有几点。这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掷,实有蟹钳功附着在骰子上面。蟹钳功是阮氏三雄的家传武学,虽然这内劲外放并不足以伤害武功相当的敌手,但若只是在尺许远近控制两粒骰子则绰绰有余。

这一掷,阮小五要的是七点,七对穿,就该由白胜去拿头道牌,那是一道杂九,而他自己则会拿第二道牌,这第二道牌大到了极处,乃是丁三配猴六,俗称至尊宝、猴王对。他不仅要赢,还要彻底摧垮白胜的斗志。

就在那骰子掷出的一瞬间,忽有一阵旋风从门外涌入厅内,漫过众人的头顶刮在了赌桌上面,这旋风也算不得如何强劲,却令那骰子失去了控制,风势骤停之时,桌面上的两粒骰子定为八点。

阮小五心中暗暗叫苦,已经定住的骰子是不能变动的,纵然他可以使用蟹钳功去改变,但若想瞒过睽睽众目却没有可能。

白胜不知就里,拿了第二道牌在手,中指在牌面之下一趟,禁不住哈哈大笑,反手上扬,就要将这副至尊宝拍向桌面,可是恰在此时,一个诡异的紫色光球出现在赌桌之上,一声炸雷凭空响起,白胜和阮小五以及围观众人尽被炸得飞跌开去……

球形闪电的爆炸并不致命,只片刻过后,人们就已可以挣扎着站起身来,纷纷检视自身是否伤损,觉得没什么大碍时,又都看着他人焦黑的面孔笑了起来,彼此揶揄:“是不是你小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不然怎么会招来天打雷轰?”

人群之中,最为茫然的当属白胜,他游目四顾半晌,不禁惊奇,问道:“怎么只剩下演员了?导演呢?”

阮小五也已醒过神来,扑打了几下衣衫,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让这厮没了证据,喝道;“白日鼠,休要在那里胡诌八扯,这一局是你输了,速速拿你地契来赔!”

白胜犹自困惑,冲阮小五笑道:“别演了老兄,敬业也不是这么个敬法儿的,这摄影师和导演都都不在了还演个屁?”又环顾左右问道:“有谁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炸了?大家还不去医院查查身体去?”

一席话说得满厅赌客不明所以,就有人疑惑道:“什么悼唁?射鹰式?莫不是白胜被雷劈得乱了神智?”

又有人道:“遗愿?难道咱们都要死了?”

阮小五怒道:“休听这厮满口胡言,俺看他分明是想赖账!”

这当口白胜也观察出一丝不对味来,因为他发现身边的群众演员多了不少,且有几十个生面孔,这场戏不该有这么多群众演员啊!连忙在身上按寻,想要找出手机来跟导演通话,却发现戏装里面的手机钱包等物不翼而飞了,不禁大怒:“你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刚才谁偷了我的手机和钱包,赶紧我给交出来!”

这一来其他赌客更加疑惑了,就有人笑道:“这小子说胡话,他脑袋分明长在他的脖子上,还说谁偷了他的首级,莫不是疯了?”

阮小五益发恼怒,喝道:“白胜,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装疯卖傻,今日不拿你地契来赔,你五爷我便打你个半死!”

白胜也有些恼了,反唇相讥:“傻逼!都说了不要演了,你还特么演,特么有病吧?”

阮小五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劈面一拳砸了出去。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道理讲不通就靠拳头来说话。

第三章 赌场打戏

看见阮小五主动出手,白胜顿时怒了,“我艹,真想打架么?我还怕你啊?”不退反进,低头躲过对方来拳的同时,回敬了一记勾拳,直取阮小五的下颚。

论打架,白胜有这个自信。虽说这部电视剧是武侠剧,但是演员却都是些不能打的演员,真若是打起架来,他自问一个能打十个。或许打不过成龙和李连杰这样的功夫明星,可是这个剧组里不是没有成龙、李连杰么?

话又说回来,他还真不敢跟那些大牌鲜肉明星和老戏骨们动手,因为那等于是砸自己的饭碗,可是这扮演阮小五的是个什么东西?大抵也是个跑龙套的角色,居然敢如此嚣张,那就教训他一顿再说呗。

转眼间两人已经打在了一处,只三拳两**换过后,对阵的双方均是大吃一惊,同时跳出场外,彼此重新审视。

阮小五的惊异在于,在他的认知里,白胜基本就不会什么正经功夫,充其量只会打一套太祖长拳,耍一路太祖棍法,这些都是乡下把式,但凡好武之人都能练得出来。但是现在的白胜使的却不是太祖长拳,这是什么拳法?

在刚才交换的几招里,白胜的双脚不丁不八,更没有沉桩坐马,下盘极其轻浮飘忽,进退辗转却很灵敏,手上打出的拳路也很诡异,似是全无章法,但是出手的角度和速度又很刁钻快捷,给自己构成的威胁甚大。

这是什么武功?饶是阮小五见多识广,结交高手无数,但就是认不出来。

阮小五惊异,白胜却比他更加惊异,因为他发现这位阮小五的扮演者武功太高了,不仅动作舒展、攻守合理,完全没有武打设计制定出来的那种浮华,而且力道强劲,拳掌攻出之时,隐有罡风扑面,刺得眼睛都不易睁开,难道这是特效组制作出来的特效么?如果不是,那就是此人力大无穷了!这般力道的拳脚打在身上会是怎样?白胜不敢想象,如同拳王泰森那样的拳力,挨上一拳不死也得残废吧。

貌似这位阮小五的扮演者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前两天怎么没看出来呢?

两位当事人互相惊异,围观者也在惊奇,阮氏三雄在梁山一带远近闻名,是众所周知的武林好手,而白胜则是安乐村一介游手好闲的泼皮懒汉,虽然模样生得俊朗,但模样不顶武艺,又怎么会是阮小五的三招之敌?

可是事实告诉人们,两人的第一回合居然未分高下,这可就奇了怪了。而且白胜采用的招式……这招式谁都没见过,打架搏命还可以这样子的?

虽然两边都在惊异,但矛盾终未解决,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片刻,突然同时大喝了一声,再次战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交手远非前次可比,白胜已经不再顾忌打出人命,阮小五也亮出了绝技杀招,两下里这一下死手,高下立时判明,白胜不敌。

白胜的不敌之处在于他的力道太弱,纵使他击中了对方腰腹两下,但怎奈只如隔靴搔痒、毫无功用,再十数招过后,反被阮小五一拳击中胸肌,只觉得五脏震荡、六腑翻搅,嗓子眼一阵腥甜,知道是受了内伤,我擦,这家伙难道还会内功?这可比李连杰、成龙都厉害了,这货从哪学来的真功夫?

试出来不敌,白胜便已怯战,连忙利用赌场中的赌桌椅凳等障碍物躲避追打,这些动作原本是拍武打片时练熟了的技巧,只见他蹿高伏低,忽而滚过桌面,忽而从桌下钻出,只气得追在身后的阮小五哇哇大叫,却再也摸不着他半片衣衫。

随着两人打斗范围的扩大,赌场大厅内的赌客纷纷退到了门外观看,人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追逐战,不禁连连为白胜的躲避动作喝彩,这动作也太漂亮了,处处皆是神来之笔,便有人赞叹:“这白胜钻桌子的功夫,怕是比阮小五在水底的功夫还要高些!”

彩声中,阮小五益发恼羞成怒,忽而狂性大发,将蟹钳劲运在双掌之上,将厅内的赌桌一张张拍了个稀烂,只盏茶光景,室内的赌博桌具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堆碎木,厅中再无可以利用的障碍物,白胜只得利用突然转向来摆脱阮小五的追打。

终于,白胜被阮小五逼入了大厅一角,再无转圆余地,只得奋起余勇迎面逆袭,只可惜他原本就力不如人,更加上刚才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怎能敌得过气势暴涨的阮小五?只数招过后,就被后者一脚踹中胸肋,身体倒飞出去的同时,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摔落在木头堆间。

厅外众人尽皆哑然,叹息惋惜之声此起彼伏,白日鼠终究是打不过短命二郎的。

阮小五大获全胜,也不把事情做绝,只站在原地冷冷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限你月内将房契送到我石碣村,如若继续赖账,休怪五爷我取你性命!”

阮小五话音未落,厅外一声叫苦响起:“我的五哥吔!你怎生砸烂了我这混饭的家什?回头三哥问起来我可怎么交代?”

阮小五转头看去,只见人群纷纷闪开,从外快步走入一人,一头赤红色的头发,凶恶的面目堆出了一脸苦相,认得是这赌场的老板赤发鬼刘唐,便一指委顿在地的白胜道;“刘老板,打坏了东西,便着落在这厮身上赔偿,这厮刚才与俺推牌九时出千,又与俺动手,还仗着这一屋子的桌椅戏耍俺,俺这一怒之下……”

“成!有人拿银子就成,我找人打新的!”刘唐点了头,又看向地上的白胜,惊异道;“这不是白兄弟么?怎么恼了五哥?大家不是外人啊!”

白胜躺在地上疼得两眼发黑,朦朦胧胧看见来人的一张丑脸和一头红发,益发凌乱了:不是吧?这还没到刘唐出场的片段呢,这家伙怎么先化妆出场了?不行,老子得打110和120,告这个扮演阮小五的家伙,有功夫了不起啊?打死我你得偿命,打伤我就得给我看病!嗯,他叫什么来着?

想来想去,却忘了身上已经没了手机。

第四章 真的有穿越

再次醒过来时,白胜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屋徒四壁,一贫如洗,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张潮乎乎的棉被。

“这特么是在哪?”他忍不住自问出声。难道不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脱光了衣服等着护士小姐姐来照料吗?

作为替身演员,白胜这一年多没少受伤,高空坠落、车辆撞飞等镜头难免出现差池,因此他很是习惯于医院的病床,可是这次怎么了?被扮演阮小五的那个家伙打成了重伤,怎么没被送到医院呢?

“你醒了?等着啊……”一个声音从室外传来,没过多久,便有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能起来不?我给你熬了鸡汤,却不能喂你喝。”声到人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端了一只热气腾腾的大土碗走了进来。

嗯?这不是扮演时迁的那个演员么?怎么会给我熬鸡汤喝?这也不到他出场的时候啊,这演的是哪一出呢?白胜凌乱了,挣扎着起身,胸肋之间的剧痛又令他冒了一身冷汗,却忍不住急急问道:“谢谢老兄,这是什么地方?还有那啥……你贵姓?”

《新水浒英雄传》的演员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有梁山一百单八将,还有方腊、王庆和田虎等割据势力,更有大宋朝廷、辽国、西夏、女真部落等政治集团,每一方都有数十名演员参与,全部加起来演员总数超过了400人,任是谁也无法全部记住,白胜当然叫不出时迁扮演者的姓名来,时迁又不是主角和主要配角。

他之所以能够认出来人是时迁,是因为《新水浒英雄传》的原著作者搞到了一副宋代流传下来的“水泊群英像”,那一幅画卷上惟妙惟肖地勾勒了一百单八将的写真形貌,导演选配演员以及塑造影视形象便完全依据这副群英像来操作,所以早些时候白胜才能一眼认出刘唐,当然现在也能认出时迁。

时迁将土碗往一张树墩做的桌子上一放,转头瞪着白胜,满脸都是疑惑:“你问我这是哪里?这里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拜兄时迁啊,你不认识了?亏我从赌场里把你背回来,还偷鸡来给你吃!”

白胜益发郁闷,哭笑不得道;“哥们儿,别闹了行不?这也没有摄影机,你跟我演啥啊?我家住在锦绣阁,我问你,那个演阮小五的怎么处理的?110来了吧?拘没拘他?”

时迁听得一脸懵逼,走近摸了摸白胜的额头,“你是不是被阮小五给打出毛病来了?锦绣阁在哪里?谁把阮小五给阉了?妖妖灵又是什么东西?”

白胜不耐烦道:“求求你别演了行不?锦绣阁是我家住的小区啊,跟我爸妈住在一起,这是什么地方?农村也不至于这么寒碜吧?我爸妈在哪?这分明是外景地的古房子,你跟我装什么迷糊?”

时迁更加疑惑:“你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你爹娘都死了,连这个你都忘记了?”

白胜大怒:“艹!怎么说话呢你?你爹娘才死了!”

时迁不知白胜怒从何来,“没错啊,我爹娘也死了,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

白胜愕然半晌,不想再跟这人口角,挣扎着下了床,扶着时迁伸过来搀扶的胳膊说道:“算了,我不跟你扯了,你手机呢?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

时迁更听不懂了,“什么首级?你想要哥哥的脑袋么?还要点化我,你以为你是仙人啊?”

白胜已经抓狂了,这身边的人都怎么了?怎么好像每个人都听不懂自己说话呢?难道他们合起伙来故意耍我?可是阮小五那凶狠的追打和凌厉的一脚又是什么?难道那也是开玩笑的一部分么?

心情郁闷之下,也不去喝那鸡汤,在时迁的搀扶下蹒跚走出门外,放眼一看,顿时傻了眼,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农村?社会主义新农村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吧?那些电线杆呢?水泥路呢?家家户户门口停着的汽车摩托车和电动车呢?一概没有了!

时迁不解道:“你这是要上哪去啊,我劝你还是赶紧喝了鸡汤歇着,等你缓过劲来再陪着我盗墓去,不然你这套宅子可就没了!”

白胜仿佛没有听见时迁的话语,只喃喃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安乐村啊!郓城县,安乐村。”时迁及时解答。

白胜打了一个激灵,仿佛明白了什么,“那郓城县上面归谁管?”

“济州府啊,你连这个也要问我?完了兄弟,你这是被阮小五给打傻了。我早就劝你,十赌九输,不能靠赌博发财,你就是不听,你就不能跟我学学,咱们一起去偷总好过赌博不是?现在倒好,钱没赢到,还挨了一顿打,背了一身债……”时迁叹息不已。

这番话说完,白胜已经明白了大半,这闹了半天,竟然是穿越了。

这世界上还真的有穿越啊!这么说,之前赌场的一幕都是真的了,不是在演戏?可是为何自己的脑子里没有这个时代的半点记忆?

“哎哎哎,我说你发什么呆啊?快回去把鸡汤喝了,咱们时间不多了,再有二十天阮小五和刘唐就得来收债了,到时候你拿什么还?就你这套老宅子也不值那么多!”

“哦,好吧……”白胜蹒跚回到屋子里,忽然想起一事,诧道;“你说还有二十天?不是限期一个月么?”

时迁抱屈道:“我的兄弟吔,你已经昏迷了近一旬了!若不是我去偷了神药给你服了,你这条命差不多就交代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问上一问。”

白胜这才明白阮小五那一脚之凶危,心下过意不去,惭道;“救命之恩不言谢,兄弟我徐图后报!时哥你偷了什么神药?”

时迁一摆手道:“咱兄弟俩就甭说谢不谢的,这神药大有来历,乃是建康府神医安道全所制,名为九九还魂丹。你听说过没有?”

白胜吃惊道:“难道你只用十天就去了一趟建康府么?”

拍的古装戏多了,对古时的地名人命自然了解许多,他自然知道安道全是什么人,也知道建康府就是现代的南京。

时迁欣慰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忘记了,还知道一些事情,哥哥我脚程虽快,也比不得那神行太保戴宗,如何能在十天内往返?这九九还魂丹是在郓城县偷来的。”

白胜奇道:“难道说安道全来了咱们这边?”

时迁摇头笑道;“早年我曾听闻宋押司辗转购得此药一粒,也曾在晁盖等人面前炫耀过,是以这次你生命垂危,我便去了郓城顺了来。”

白胜眼睛一亮,“宋押司?是宋江么?”

时迁喜道:“没错,就是此人!兄弟你恢复得挺快啊,记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第五章 决心习武

听说时迁偷了宋江的东西,白胜不免有些担心:“宋江会不会察觉?”

时迁笑道:“那倒不会,我先是去了宋家村宋江的老宅偷盗,连续两夜未能寻到,却没想到这颗药原本就没在他的住处存藏,而是藏在了县里一处新近购买的楼阁里面,你猜怎的?原来这楼阁是他的新房,养了一个叫做阎婆惜的女子,我看那阎婆惜的模样甚是姣好,怕是在整个郓城县都不做第二人想。”

白胜打趣道:“哥哥你偷药的时候没顺手把阎婆惜也偷了?既然你说她顔值这么高,为何不插一腿呢?”

时迁先是疑惑;“胭脂膏?不懂……”随即正色:“兄弟你忘记哥哥我的忌讳了吧?我这门轻功是不能近女色的。不似你青楼妓馆的没有忌讳。”

聊起偷盗九九还魂丹这件事,时迁反而觉得白胜有些反常:“这次你不会怪我兔子吃了窝边草吧?”

白胜诧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时迁叫屈道:“是你说的啊,教我不要偷盗郓城东平两县的富户,不然咱兄弟俩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债务发愁不是?”

白胜一边喝鸡汤,一边与时迁闲聊,渐渐问出了许多他不知道的往事。

他和时迁的结交是在两年前,当时时迁路过安乐村,在一家客栈投宿,半夜把客栈的报晓公鸡给做成了叫花鸡,吃鸡喝酒醉成了一滩烂泥,客栈主人发现后自然恼怒,想要拿了他送官,半路上遇见了白胜,是白胜说和了双方,替时迁赔了银子,于是两兄弟便结交至今,时迁四海为家,本无归宿,就在安乐村找了处独门小院住了,平日里以鸡鸣狗盗为生。

堪堪一碗鸡汤喝完,白胜将手中一根鸡腿骨一丢,恨声道:“不行,我得报仇!”

“报仇?”时迁吃了一惊,“你是要找阮小五报仇么?”

白胜点头:“正是!”

时迁顿时苦了脸:“弟弟吔,咱兄弟俩也打不过他半个人,何况人家是兄弟三个!各有家室,不住在一处,如不能一网打尽,只须动了其中一个,另两个怕不将咱们抽筋剥皮,碎尸万段,这仇怎么报法?”

见白胜不语,时迁又道;“若是设法将他弟兄三个赚在一处,使迷香和蒙汗药麻翻了再弄死也不是不行,可若是咱们做了这样的事情,必定遭到天下好汉的鄙视,从此这茫茫江湖就再无一处容身了。”

白胜摇头道;“咱们当然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要报仇,就练好了武功,堂堂正正地打败他!”

这一会儿工夫,白胜已经有了打算,既穿之,则安之,既然来到了这个胜者为王的时代,那就不要考虑什么黑科技赚钱的路子,因为这个时代里你赚多少钱都是给别人赚的,官府可以横征暴敛,盗贼可以巧取豪夺,赚得越多,风险越大。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里商人的地位无比低下,士农工商这个顺序不是随便排的,商人落在最后,会赚钱的还不如会种田的,你还赚个什么鸟钱?

在这个时代,像某部穿越小说里那种依靠制作抽水马桶掘第一桶金的办法是荒唐可笑的,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烧杀抢掠的时代,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要你拳头足够大,你就可以主宰你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梁山一百单八将在接受招安以前会得到朝廷的礼遇?就因为他们的拳头足够大,打怕了朝廷。所以白胜决心练武。

没想到的是,时迁在听了这番话以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兄弟,休怪为兄直言,你已经过了最佳练武阶段了,便是请了明师来教你,你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泯然众人罢了,你该懂得,要想成为高手,首先要修习内功,我敢断定,你这辈子不管怎么练都达不到阮小五的层次,你这报仇的打算,还是放一放罢。”

白胜很不服气,道:“你可以教给我内功和轻功么?”

时迁摇头道:“这事咱们从前说过啊,你怎么忘了?哥哥我的内功必须由童男之身习练,像你这样隔三差五逛窑子的主儿,是练不了我这门内功的,至于轻功,哥哥我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别人是学不来的。”

“我艹,我是这样的人么?”白胜半信半疑,脑补不出这个时代的小姐技师是怎样的,寻思了一阵又问:“那有没有不需要童男之身修炼的内功?”

时迁道:“有啊,各门各派都有他们的独门内功,可是这内功都是不外传的,你有钱都买不到,只能去拜师,咱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有高手,东溪村的托塔天王晁盖,石碣村的阮氏三雄……。”

“打住!”白胜猛摇头,“我才不找他们拜师!”

时迁苦笑道:“那就没办法了,说真的,就算你得到了内功秘籍也练不出什么结果来。”

白胜坚定道:“我不信!我一定要设法搞到一本内功秘籍来练!”

虽然他对这个时代的武功一无所知,那些武侠小说家杜撰出来的东西当然不能作为参考的标准,但是他总是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俗话,凭什么苦练不能成才?

又问道:“你给我说说,阮小五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总不会是天下第一吧?”

时迁道;“他当然不是天下第一,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只能算是二流,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咱兄弟俩就不用想了,这辈子都练不到他的水准。”

接下来时迁一阵介绍,大致说明了这个时代里武功的等级。

在这个时代里,练武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大层次,即一流二流三流,时迁认为阮小五属于二流,在江湖上已经算得上是好手,但放眼整个武林,则只能算是中游水平。

“那咱兄弟俩属于几流人物?”白胜很好奇。

时迁犹豫了一会儿,才笑道:“若是不算轻功,哥哥我只能算是三流,至于你嘛……别嫌我说实话,你不入流。”

“不是吧,我有那么差么?等我伤好了,定要与你切磋个高下出来。”白胜很不服气,他觉得他跟阮小五确有差距,但总不至于连时迁都打不过。

时迁笑道:“好啦,就算你打得过我行不?你还是多想想怎么还债吧,这附近实在找不到什么富人的墓穴了,要不我还是偷这附近的两家财主算了……”

白胜心说我啥时候不让你偷财主了?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杂乱,人喊马嘶中一个声音高喝:“把这院子围了!休要走了时迁那贼人!”

时迁面色大变,急道:“坏了,这定是那宋公明查到了线索,兄弟,哥哥我只好暂避风头了……”说话间使了一招金鲤倒穿波,从敞着的窗口翻了出去,余音已在户外,身法之利落敏捷,令白胜佩服不已,这身手,比成龙利索多了。

只转眼间,院子里已经冲入了数名捕快衙役,为首一人直入室内,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一部扇圈胡须有如钢针,看到白胜问道:“时迁那厮在哪里?”

白胜认得这人是郓城县步兵都头雷横,绰号插翅虎,武力值只在阮小五之上,不敢怠慢,却不肯说出实话,只回道:“刚才还在院子里,这会儿大概是上厕所去了。他犯什么事了?”

雷横双眼一瞪,“你莫要骗我,否则连你一并拿了!这厮偷了宋押司的藏品!”

白胜道;“你们怎么知道是他偷了?”

雷横冷笑道;“这还用问?梁山泊左近有谁能盗得了宋三哥的东西?除了他鼓上蚤还能是谁?”

白胜默然不语,心说一次做贼终身是贼,古人诚不我欺,何况时迁是个惯偷?

雷横公务在身,也不多话,正欲返身去茅厕搜寻时,却听外面有人喊道;“有人从屋脊跑了,莫不是时迁那贼人,快禀告雷都头!”

听了这声喊,雷横大喝一声:“快追!”说罢纵身一跃,从屋子里直接跳到了院子外面,只看得白胜瞠目结舌,这特么立定跳远都能跳十多米的,太玄乎了吧?

第六章 起意抢劫

时迁逃了,追兵也追了下去,结果不知如何。

白胜帮不了时迁什么,只能寄望雷横抓不到时迁,如今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若不能如期偿还债务,只怕也将要去步时迁的后尘,亡命天涯。

若是时迁尚在身边,这件事倒也不是很难,可事实是时迁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既不能去墓穴摸金也不能到富户家中偷盗,这笔债金如何弄来?

看看又过了十天,自觉身子骨已然痊愈,便拎了院中的一柄柴刀,径往李家道口而来。

这李家道口是梁山泊的陆路上的咽喉要道,这几日白胜与左邻右舍打听得悉,知道这里常有梁山上的强人剪径,便动了拦路抢劫的心思。

干什么来钱最快?当然是抢。李家道口附近有一处林间小径,最适合打劫过往客商,白胜猜想,林冲抢劫杨志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刚刚走进树林,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那女人的马车怎么还没来到?莫非消息有误,害咱们兄弟在此苦等。”

白胜吃了一惊,急忙挑了一颗大树隐了身形,听这话音,合着已经有人在这里埋伏,却听另一个声音说道:“二寨主勿躁,消息绝无差错,想是那女人不堪旅途颠簸,因此慢了行程。”

又一个人说道:“娘们儿就是麻烦事多,也就大寨主这样的斯文秀才喜欢,要抢来做压寨夫人。”

那二寨主说道;“都给我听好了,这娘们儿在泰山脚下请了一个高手保镖,也不知本领如何,待会儿小心对付!”

众盗匪纷纷拍马道:“泰安能有什么高手?能敌得过二寨主你的天王棍?”

听到此处,白胜已经恍然,脑海里跃出来几个名字,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以及旱地忽律朱贵。如果所料不错,这说话的二寨主应该就是摸着天杜迁了,穿越前的记忆里此人生得人高马大,腿长胳膊长,为此导演特意高片酬找来了CBA名将韩德君来饰演,是极为特殊的跨界大腕,为此媒体很是有过一番炒作,轰动了篮球和影视两界。

穿越前,导演曾经要求每个演员熟读剧本和《水浒》原著,白胜也不例外,虽然记不全所有演员的名字,但是剧本里的角色原型是记得清楚的,只是剧本里并无王伦派杜迁抢掠女人这一节,顿时好奇心起,知道自己这一趟肯定是不能抢到什么钱财了,却也不想就此离开,很想看一看这伙强盗是怎么劫财劫色的,同时看一看这些人的身手如何。

正寻思中,忽听一阵车轮辚辚传来,间有蹄声阵阵,先前那二寨主低声喝道;“来了!弟兄们给我上!”

不知谁打了一声唿哨,林间脚步声杂乱而起,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白胜听了暗暗好笑,心说这哥们儿台词背的6啊,大了胆子从树后绕出,往前走了二十多米的样子,就看见了林间小径上那四五十个梁山盗匪,其中一个突前的身材高大,手中提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熟铜棍,果真不愧“摸着天”的绰号。

再看被围住的马车队伍,只见从车前的一匹高头大马上下来一名壮汉,目测甚高最少也有一米九,上身赤裸,一身肥膘,只怕体重超过了三百斤,壮汉冷笑道:“哪里来的毛贼,也敢劫你爷爷的道?可知爷爷的大名叫做任原,江湖上人称擎天柱的便是,识相的快快滚开,不要惹恼了爷爷,管教你们这些毛贼伏尸遍地!”

杜迁哈哈一笑,说道:“什么狗屁擎天柱?没听说过,本寨主看你倒像是一口大肥猪!今天就宰了你这口猪回去炖了吃了!”

杜迁的话引起了众盗匪一阵哄笑,隐在林间的白胜却是心头一凛,擎天柱任原?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啊,号称中原第一相扑手,故事里只有燕青和李逵联手才能弄死此人,而摸着天杜迁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排名靠后,论起来根本就不是任原的对手,只看能否倚多为胜了。

场间任原大怒,也不多话,大踏步冲向杜迁,杜迁在自家山寨脚下,底气本足,又见任原空手上来,哪里还肯弱了气势?一样的大步前冲,在两人相距三米左右的时候抡圆了天王棍,恶狠狠地向任原劈头砸去。

面对如此凌厉的打击,任原前进之势不缓反疾,一个垫步冲到了杜迁的身前,那天王棍已经老在他的身后,伸出一只熊掌也似的大手在杜迁的手腕上一扫,杜迁的天王棍便告脱手,掉落尘埃之中。

而任原的动作还在继续,只一矮身,一根猪肘子也似的胳膊插入到杜迁的双腿之间,一声大喝,已将杜迁掀起在肩头,趁杜迁手忙脚乱之际,上身一振,竟将杜迁那高大的身躯抛在了半空丈许。

这一过招只看得白胜心惊肉跳,这任原的身手比洪金宝利落多了,简直可以用快若闪电来形容,虽然看不出他们是否身具内力,但是这种凶恶的搏斗实属平生仅见,相比之下后世的那些功夫明星都成了渣渣。

眼见任原只等杜迁落下就要施展辣手杀招,梁山上的喽啰们岂能袖手?发一声喊纷纷上前,手中刀枪棍棒齐刷刷招呼上去。

任原毫无惧色,拳脚连施,尽数打向刀背枪身,一时间刀枪棍棒漫天飞舞,围在内圈的喽啰们兵器尽皆脱手,没了兵刃的喽啰也不争功,纷纷退向外围,换了另一波手持兵刃的继续狂攻。

眨眼间杜迁的身躯落了下来,任原单手向上一擎,果真有擎天柱之态,一只熊掌击中了杜迁的腰臀,将杜迁的身躯再次打上半空,但同时他的身上也挨了两刀一枪,血光迸现。

受了伤的任原似是激发了凶性,不再理会半空中的杜迁,大吼一声,反向喽啰们的包围圈中冲击。

“他中招了!弟兄们加把劲儿!”喽啰中有人高喊,不肯堕了士气,但是事实战况却不容乐观,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崩溃。

于是又有人喊道:“后面的弟兄快射响箭!知会三寨主!不然咱们这些人怕是支撑不住!”

响箭射出,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呼啸,地面上的呐喊声中,梁山的喽啰已经开始出现伤亡,瞬间倒在地上一片,那杜迁也重重的摔落在地,挣扎了半晌爬不起来,似是受伤不轻,却仍在指挥战局:“胡老三你们几个傻在那里作甚?还不抢了马车回山?”

“啊?二寨主说的是……”几个失去了兵器的喽啰立即捡了刀枪涌向马车,其中一个一刀砍死了赶车的把式,车厢内一个女子惊声道:“众位好汉,我可以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你们,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那个胡老三狞笑道:“光给钱还不够,你已经是我们寨主的压寨夫人了,当然有生路,而且会活得更滋润!”

一名盗匪纵身一跃,坐上了车把式的位置,赶着车就往白胜这边驰来。

第七章 黑吃黑,还是英雄救美?

白胜见此情景,一个念头顿时涌入脑海,若是出其不意干掉这几个喽啰,是不是可以将这马车中的财物据为己有呢?

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啊!

当然,在这战场的附近动手是绝对不行的,因为围困任原的那些喽啰随时可以分出人手来援,又或许那杜迁恢复了行动能力,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还是先跟着马车走一段才好动手。

想到了就做,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在林间悄悄潜行,听着那马车中女人的悲泣,女人哭了一阵又问道:“你们这些强盗!为何要为难我这弱女子?”

一个喽啰笑道:“这就不怪俺们了,谁让你长得漂亮呢?又是个识文断字的,俺们大寨主相中你啦。”

“可是我已经嫁为人妇了……”

“没事儿,俺们大寨主不嫌弃。”

……

马车在林间道上走了一阵,已经听不见身后的厮杀声音,白胜攥紧了手中的柴刀,咬了咬牙,心说不能再往前跟了,因为前面就是李家道口,那里有旱地忽律朱贵开设的酒店,就自己这身手,对付几个喽啰尚且不知胜负,估计是打不过朱贵的,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除了赶车的那个喽啰之外,马车旁边还跟了三个,左右后各有一个,除了车后那名喽啰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看不见同伴的局势,白胜决定从车后这个喽啰下手。

林间的道路是狭窄的,堪堪容得马车通过,因此白胜突击出来,只一步便窜到了那个喽啰的身后,喽啰似有警觉,回头的同时,柴刀已经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胜确信自己在穿越前从未有过如此狠厉的心态,在现代法治社会里没有谁敢下这样的狠手,就是他这种经常打架斗殴的社会青年也不敢这样,砍人的事情固然没少干过,但从未怀有杀人的动机是真的。

然而此刻他是真的要杀人了,不杀就等于送上去被杀,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里,杀与被杀就是这样一个辩证的关系。

拼尽全身力量挥出的一刀,小半个刀身嵌入了喽啰的颈骨里,鲜血喷射,刀却拔不出来。

喽啰惊恐地看着他的血喷在了杀人者的脸上,身体委顿下去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惨叫。

“怎么回事?”“先停车!”马车两侧的喽啰已被惊动,同时回身向车后奔来。

白胜大急,只因那柴刀一时拔不出来,急切间照着即将咽气的喽啰猛踹了两脚,刚刚拔出刀来,两个喽啰已经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左边一柄朴刀,右边一根哨棒同时兜头劈砸下来。

武谚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朴刀和哨棒都是长兵器,对比之下,柴刀就是短的不能再短,只能险中求胜——以短兵器对战长兵器,若是短兵器者后退逃避,那么长兵器者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危急中,白胜灵机一动,模仿着刚才任原的办法,不退反进,一头扎入两个喽啰之间,那朴刀和哨棒果然劈砸到他身后空处,打到他头顶和肩膀的是对方两人的前臂。

持刀和持棒的前臂能构成多大伤害?总不会有阮小五那一拳一脚的力道吧?间不容发之际,白胜哪里顾得上这些,右手柴刀抹向右侧喽啰的脖颈,左臂则同时给左侧喽啰来了一记肘击。

“啊!”“哟!”两个喽啰同时呼痛,脖子中刀的那个扔了手中朴刀,捂住脖子返身就跑,遭受肘击的这个吐出了一口鲜血,混着数颗牙齿,本欲继续厮杀,却因同伴的逃逸而丧失了斗志,直接跪在了地上,含糊道:“好汉饶命!”

白胜也不理睬,疾奔几步赶到马车头里,那赶车的喽啰本就赤手空拳,眼见一个伙伴捂着脖子亡命狂奔,早已吓得胆裂,哪敢看来者是什么人物?急慌慌从车辕上蹦了下来,追着伙伴跑了。

转眼间打退了四名喽啰且有惊无险,白胜满心喜悦,走到马车厢边挑开了车门帘子,正要劫掠钱财之时,却看见了一张清丽端庄的脸,脸上泪痕宛在。

白胜顿时呆滞。这女子长得太美了!美到什么程度不好形容,总之他在现代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什么是梨花带雨?什么是清水芙蓉?这女子的长相已经诠释了一切。

这一瞬间,洗劫车内财物的念头已经打消,白胜尴尬地看着女子,不知该怎么说。

车内女子却好像已经明了,微微欠身道:“赵李氏,多谢这位少侠相救之恩。”

白胜感到有些晕眩,这一不留神,黑吃黑就变成了英雄救美了,这还怎么继续洗劫的计划?刚刚穿越过来就被美女认作少侠,顿时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那就先把美女救了再说吧,留在这里是肯定不行的,必须马上带人离开,因为前有梁山的援兵,后有杜迁的队伍,他不相信任原只凭一人就能打败杜迁手下的近百名喽啰。

“快跟我走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决断清楚之后,白胜说了这样一句话。

马车必须抛弃了,因为车身无法穿林而过,白胜用手里的柴刀斩断了两匹马的辔头,用缰绳把马车内的两件包袱连起来担在马背上,打算与女子人各一骑回归安乐村。

过往里,拍武打片经常会有骑马的镜头,近景拍摄时,那些大腕演员都是骑拖拉机的,而在远景拍摄时则需要他这样的替身演员骑上真正的马匹奔驰,因此白胜是懂得骑术的,而且很不弱。

“你上那匹马。”白胜自顾自骑上了一匹。

“我不会骑马。”女子有些窘迫。

白胜打量了一下女子的衣着,立时明白,就是会骑马她也骑不了,因为她穿的是筒长裙,要想骑马,得先把裙子撕了才行。

“要不你跟着我跑?”他想不出别的法子。

女子摇头道:“不行,我行路太慢,只怕无法逃脱贼人的追赶。”

白胜低头看了看女子的裙下便已恍然,人家是三寸金莲啊,裹出来的小脚怎能跑步?就是漫步行走也走不了太远的。

“好吧,那你上我这一匹,我带你一起骑。”白胜再次下马,将女子抱在臂弯之中,轻轻送上了马背,让她侧坐稳妥,感觉这女子的身体很是轻盈,最多不过七八十斤的样子,不禁心中感叹,现代女人还特么追求瘦身,人家宋朝女子居然天生骨感,真的没法比。

事急从权,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女子虽不忸怩,但终究免不了晕生双颊。

搂着女子的纤腰,白胜策马穿过了树林,只觉得女人的身上有一股清雅的幽香,很是怡人,闻着闻着身体就有了变化,心说只可惜她是有老公的人了,赵李氏已经说明了她老公姓赵,不然娶了她做老婆该有多好?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白胜的某处变化,一时娇羞难耐,身为过来人,当然明白那变化是怎么回事,虽然事属从权,但贞节总是不能失了,在身体无法挪动的情况下,羞得面红过耳。

白胜也感到尴尬,看到已经离开了李家道口甚远,便闲聊道:“你们女人都是这么瘦的么?”

女子也急于从尴尬中脱出,立即低低回道:“大多如此吧,只是我格外瘦了一些……”

似乎是为了提醒白胜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所以女子沉吟了一阵又补充道:“我在未出嫁时便有个绰号,叫做李三瘦。”

第八章 清照姐姐

李三瘦是谁?白胜还真就知道,因为他曾经参演过一部《千古才女》的古装剧,剧中的女主的外号就叫李三瘦。

“你……你是李清照?”白胜因此而震惊,“我竟然救了李清照!”

李清照的才名,在九百年后的华夏大地上无人不知,她的诸多词作被载入语文教科书中,被誉为千古经典。白胜没能想到的是,李清照不仅才冠千古,而且艳冠群芳。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梁山泊旁边“救”了李清照,李清照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清照也被吓了一跳,急急回过头来朱唇险些碰到了白胜的嘴,吹气如兰:“你怎知我的名字?”

白胜很开心的笑了起来,颇有见多识广的自豪,“李三瘦当然就是李清照了,这事儿谁都知道啊!”

李清照却微微蹙眉,反驳道:“不可能的,我待字闺中时的绰号,就是在我的家乡章丘明水也不是人尽皆知,又怎会播于江湖?”

白胜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就说道:“我是因为读过你的诗词,才会对你有所了解的。”

李清照疑惑顿解,恢复了才女的矜持,转回头背向白胜问道:“是吗?你读过哪一首?”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白胜随口背诵了一首如梦令。

李清照听后更是惊得张大了一张嘴合不拢来,半晌才问道:“这首词我才做了一个多月,一向只在章丘一带流传,如何会流传到济州府?少侠你又如何背得如此清楚?”

其实李清照想的是从白胜的衣着来看根本不是文人士子,一副村夫模样,如何会对诗词有所关注和了解?只是这话若是问出来未免有看低白胜的意思,所以她才换了一个说法。

白胜笑而不语,心中却很是得意,自己总算能拿出来点装逼的本事,不枉了穿越一场。这装逼效果何其显著,把这位古今第一才女都给震住了。

李清照的确已对白胜刮目相看,连忙请教白胜的尊姓大名,白胜报了,两人从此以姐弟相称。又问李清照如何会来此地且意欲何往,李清照说此行是要前往汴梁与她的丈夫赵明诚团聚,同时接了一份家教的聘请,今后将会在汴梁任教。

说起前程,李清照不免有些忧愁,为了通过梁山这一段盗匪丛生的旅途,她花费重金聘请了擎天柱任原作为保镖,没想到仍是无法安全通过梁山泊,如今任原生死未卜,该如何继续后面的旅程?还有六百里路要走呢。

忧愁导致了沉默,沉默中只听见身后马蹄得得,两人都是一惊,以为有追兵上来,回头看时,却是任原单人匹马追了上来,一具肉塔也似的身躯全被鲜血染红,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

“任英雄,你没事么?”李清照又惊又喜,关切问道。

任原摇头道:“没什么事,都是些皮肉伤,洒家打退了那伙贼斯鸟就去追你,却见你已经不在车里,就顺着马蹄痕追了过来,这位是……”

李清照连忙把白胜给任原介绍了,任原打量了白胜两眼,目光中透出一丝不屑,也不跟白胜寒暄,只对李清照道:“赵夫人,洒家虽然伤得不重,却须将养数日,只怕无法继续护送你了。”

李清照有些失望,道:“连累英雄受伤,实在过意不去,英雄尽管返回将养。”

任原点了点头,也不客气,道了声别,自顾自打马走了。

这边白李两人又行了一程,李清照再次沉默,白胜微觉尴尬,忍不住问道:“清照姐姐,你有什么心事么?”

李清照把心事如实说了,白胜听了亦自沉默,心想以那擎天柱的本领都无法护送李清照全程,自己这点身手如何保得起这个镖?寻思了一阵,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建议道:“要不,你先到我家暂住几天,回头咱们绕个远路,我送你去汴梁?”

白胜是这样想的,眼看距离阮小五、刘唐上门逼债已经不足十日,既然弄不到钱来还债,就不如借着护送李清照去汴梁这个契机躲避债务。虽然他很不甘心阮小五耍赖赢他,咽不下这口恶气,怎奈打不过人家,不躲又能如何?

李清照闻言很是欣慰,展颜道:“那就有劳弟弟你了,弟弟大恩,来日重谢。”

白胜谦逊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就只怕路上遇见强人,弟弟我身手不够。”

确定了未来的行程,李清照的愁绪扫荡一空,就与白胜聊起了家常,白胜简要地介绍了自己的概况,只瞒住了欠债一事不说,既然做了少侠和弟弟,再图谋姐姐的财产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过了东溪村,已是郓城县地界,不怕再有追兵赶来,此时梁山的实力还不到与郓城县抗衡的水平。

白胜放慢了马速,于入夜时分回到了安乐村,这样做一来是免了李清照的颠簸之苦,二来也可以避开同村乡亲的耳目,骤然带了这样一个绝色美妇回家,总要引起轰动不是?他可不想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本事的男人和绝色美女凑在一起就等于是找死。

两人双马刚刚进了村口,夜色朦胧中,迎面影影绰绰走来两人,看不清模样,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还等个屁,白胜这厮定是逃了,咱们何必忍着饥饿在这蹲守?回去告诉老板就行了,老板也不差这点钱。”

另一人道:“好吧,就依你,我只怕老板怪罪咱们办事不肯出力,所以才想晚些回去……”

李清照和白胜听了这两人的对话都是一惊,姐弟两人下意识地将身体靠紧了些,白胜把脸埋在了李清照的秀发中,与那两个赌场的伙计擦肩而过。

回到家,掌了烛火,李清照在桌边坐了,问道;“弟弟你欠了债务?总共多少?姐姐我这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你拿去还了罢……”

白胜见瞒不过,就把实情说了,“那阮小五使诈耍赖,伙同刘唐硬讹我一百多两银子,这哪里是我欠他们的了?我只恨我功夫太差,打不过这些无赖。”

李清照闻言起身,走到床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盒子,转回身递向白胜道;“弟弟,姐姐我这里有一枚天魔丹,据说服用之后可以增长武者的功力,是我父亲早年蒙高人赠送所得,只因为我生具女儿身,只喜诗词不喜武术,所以留到至今无甚用处,既然你是习武之人,就赠给你吧,希望你的武功能够更上层楼。”

白胜大喜,穿越前武侠剧拍多了,剧情中多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可以增长功力数十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

这是要成为武林高手的节奏么?白胜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身负绝世内功、横扫世间高手的画面了。什么短命二郎阮小五?什么赤发鬼刘唐,一律打成手下败将!

当然,在此之前,先给清照姐姐做一顿晚饭是必须的,好人有好报,这一次英雄救美值了!

第九章 吃假药了

家里有米有面,白胜不会蒸馒头,就蒸了一锅米饭出来,再去邻居家要了两枚鸡蛋,地里面摘了几根黄瓜,拔了两棵葱,回来就给他的清照姐姐做了一道最拿手的蛋炒饭。

其实他只会做蛋炒饭,除此之外一概不会,只是即便如此,也把李清照吃得赞叹不已,只夸得白胜忘记了身在何处,都想转行干个美食供应商了。

饭后,李清照自去刷锅洗碗,这种活儿是不能让男人做的,虽然李清照在家时养尊处优,但眼下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干这些责无旁贷。

白胜也不客气,打开了李清照给他的药盒,取出天魔丹说道:“清照姐,这枚药我先服了,晚上你住东屋,我去西屋睡,咱们明天就启程……”说罢走进了西屋,端起一碗温开水,和着药丸吞了下去。

这一吞不打紧,只感觉一道热流到了肚里,随即这热流仿佛化成了一团火焰,进入了小腹,又在小腹中蔓延开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弯下了腰去,即便是弯腰也不行,他呻吟了一声就倒在了床上。

疼!如同千万根钢针在腹中攒刺!又好像小腹被火焰烧得膨胀起来,感觉告诉他此时的小腹至少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大,只是他眼中看见的却是小腹并无隆起。

这剧痛开始蔓延,从小腹蔓延到四肢百骸,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柑橘中胳膊和腿都肿成了大象腿一样的粗,但眼里看见的却与平常无异,他在剧痛中大叫了一声:“啊!”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胜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回想自己在昏厥之前的事情,那种疼痛令他后怕不已,这特么是不是吃了假药了?不过幸好没死,一阵欣喜涌上心头,却发现全身各处一点都不疼了。于是发现在被子里面,全身上下竟然是赤裸的,这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是被李清照给……他不敢想象。

“你终于醒了,可把姐姐我吓死了。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说没有练过武的人是不能服用天魔丹的,我以为你是练过武的,所以给你服用,哪曾想你竟然昏死了,你若是因此出个三长两短,姐姐我这辈子都无法心安……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现在感觉怎样?”李清照捧着一叠洗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给白胜掖了掖被子。

白胜道:“没事了,姐姐你不必自责。只是……”他看向李清照手里的衣服,还是忍不住要问:“这衣服……”

李清照脸上一红,抬手掩住了口鼻说道:“昨天夜里你的身上溢出来一层污垢,臭得很,姐姐就帮你擦洗了一番,顺便把你衣服洗了。”

白胜很是窘迫,“这……不太方便吧?”

“不方便又能怎样?”李清照嗔道,“此间只有姐姐我一人,岂能坐视不理?姐姐是过来人,只是不许你想歪了,嗯,如果你无碍了,就穿上衣服,咱们这就准备出发吧。”

说完话放下衣物,起身出了房间,只留下白胜一人脑补当时的情景。

脑补了一会儿,白胜叹了口气,坐起来穿衣,姐姐就是姐姐,人家是有姐夫的,想入非非总是不对,因为不论古今,这样做都是有违道德规范的事情,多想无益,不如想一想天魔丹的效果。

想到天魔丹,他的心火热起来,穿好了衣服就走到院中,抱了个拳架,照着院子里的那棵枣树砸了一记直拳。

预期中的树干断裂没有出现,甚至枝叶都没有摇动,唯一的结果是拳面生疼,白胜揉着拳面大失所望,这特么跟没吃天魔丹以前有什么两样?没有!

难道说真的吃了假药了?可是身上那一层污垢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层污垢,但是他相信李清照不会骗他。从以往看过的武侠剧本来分析,这污垢只可能是服用了洗髓伐脉的药物后的现象,可是为何这拳力没有丝毫增长呢?

他本来还期待服用天魔丹后武力大增,主动去找阮小五打一架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再打也是找虐。

既然武力没有提高,那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刘唐的赌场或许不会再来寻找自己,却不等于阮小五不来收债。

事不宜迟,该走就走,白胜出了自家宅院,到邻居寡妇家里借了一身粗布衣裳,拿回来递给李清照:“姐姐你换上这身衣服吧,若是你穿着这一身绫罗绸缎,弟弟我可没把握保你平安。”

李清照冰雪聪明,当然明了白胜的语意,衣衫华丽就等于告诉沿路盗匪自己是富有之人,当即回屋把衣服换了。

再出来时,白胜又道:“姐姐你把你的胭脂粉黛拿来,我得给你上一上妆。”

这一句却让李清照听不懂了,诧道:“为何要这样?”

白胜道:“姐姐你难道忘记了梁山王伦为何要劫持你上山了么?因为你长得太美啊!我得给你化得丑陋一些才好。”

化妆是一门艺术,可以把丑小鸭变成天鹅,也可以把西施变成无盐。就拿后世的女子来说,多有不会化妆的,把自己化成了一副母猪模样还沾沾自喜。

白胜在演艺圈混迹,不是大牌明星,化妆师便懒得在他身上费时间,往往是告诉他如何化妆,便任由他自己摆弄,所以像他这样的龙套演员多半是懂一些化妆手法的,或许他没有把丑女化成美女的本领,但是把美女化成丑女绝对没问题。

李清照闻言当即明白了白胜的用意,她丽质天成,原本素面朝天,不喜雕饰,但是身为女子,这些化妆品总是有的,于是也不忸怩,回房从包袱里找来了胭脂粉黛等物,任由白胜在她的脸上涂抹,感觉很是温馨,又想起丈夫赵明诚都没有为她画过眉,不禁涌起一阵惆怅。

“咱们路上就扮作夫妻吧,不能再以姐弟相称了,免得惹人怀疑。”白胜一边给李清照上妆,一边提出了建议。的确,在这个时代里孤男寡女结伴长途旅行,除了这种关系之外不能是别的,这个时代可没有驴友,既然他无法像擎天柱任原那样以保镖的身份护送美女,就只剩下这样一个选择。

李清照是通情达理之人,有任原这个前车之鉴,她认可白胜这个建议,既然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血口粉面的丑八怪,既然没了宝马雕车,那就只能与白胜扮作一对俗世夫妇了。

临行前,白胜翻箱倒柜地寻找家里的房契地契,房契就是房产证,这东西不能留给阮小五。他对这个家并不熟悉,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叠纸张,房契地契都在里面,另有一张图纸,上面绘有一些线条标记,令他很是不解,宋朝的房子也有结构图纸么?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那图纸上面的线条标记很是复杂,绝不可能是他家这几间屋子的图纸。

阳光下隐约能看见图纸的背面有字,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半张陷空岛机关图,留待吾弟玉堂后人来取,余之子孙不可遗弃丢失。金堂手谕。”

第十章 不敢承受的艳遇

金堂玉堂是谁?白胜还真的知道,只因为他知道陷空岛是个什么所在。

穿越前拍摄过的武侠剧,有《七侠五义》这一题材,其中锦毛鼠白玉堂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武侠角色,相貌俊秀,武功超群,且深谙机关阵法。而白玉堂以及其他四鼠盘踞的地方就是陷空岛!

通过以往拍摄过的剧情,他不仅知道陷空岛在长江入海口的松江附近,他还知道白金堂是白玉堂的亲哥哥,眼下他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他白胜与白金堂是什么关系,父子?还是爷孙?由于对历史年代不够了解,这一点他无从判断。

真没想到,我白日鼠白胜竟然跟锦毛鼠白玉堂有所关联,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他沉思半晌,觉得既然这是半张陷空岛的机关图,有机会总要去找到另半张图纸,然后去陷空岛看一看,或许会得到什么好东西是大有可能的。

但眼下总归是要陪同李清照去汴梁,他把地契和机关图收在身上,牵了马出来,仍是两人共乘一骑,这一次李清照换了农家衣裤,已经可以分腿骑在马背上了。

“清照姐,你应该练习一下骑术,等你能够独自骑马的时候,咱们的脚程就能快一些了。”

白胜不提两人身体接触的尴尬,只以速度说事,李清照点头称是,在白胜的指点下用心揣摩骑马的技巧。

为了能让李清照体会要领,白胜刻意放缓了马速,将近午时,两人来到了郓城县城。

要绕开梁山泊的要道,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从郓城县穿过,取道济州府,先西后南,走的都是阳关大道,这条道虽然绕了大远,但胜在毛贼较少,安全性较高。

进入县城,已经到了饭时,李清照就提议找一处饭庄吃饭,两人骑着马沿街而行,接连经过两家饭店,都因为环境卫生较差而没能入得白李二人的法眼,别看这俩人衣着朴素寒酸,包袱里的金银着实不少,李清照自然是习惯于雅致的场所,白胜更是经历过现代餐馆的,除非万不得已,等闲小店他们是不吃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行至一户人家门口,突然,一片白亮亮的水从天而降,恰好淋了白胜两人一头一身,引发李清照一声尖叫。

白胜则是勃然大怒,仰头向上望去,只见二层楼的窗户大开,一个美女正端着一只木盆,满脸愧疚之色,顔值虽然比李清照稍逊,但绝对称得起是美女,且比李清照年轻许多。

美女是真美女,但是这盆水不能白挨,于是吼道:“你眼瞎了啊?往哪泼呢这是?”

没想到美女也不是善茬,立马反唇相讥:“怎么着?老娘往自家门口泼水犯法啊?你从我家楼下过,自己不小心怪得谁来?”

古时的城镇建筑当然没有下水道,各家各户处理污水的方式都是泼在门前,或是倒在门口的阴沟里,勤快些的自然会走出户外来泼倒,但也有些懒人就从窗口将就了,所以说这女子的行为也算得上是正常。

“啊?对不住了,这位小哥你稍等……”

这美女怼起人来本是气势汹汹,但不知为何突然就放软了口吻,白李二人均是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却见美女从楼门里快步走出,一脸的歉意说道:“实在是对不住了,快来家里更衣梳洗一番。”

白胜不知这美女为何突然间改变了态度,看了看李清照,只见后者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花脸,且身上那玲珑的曲线也被湿衣束勒而出,知道这样子走在大街上肯定不妥,便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美女闻言笑逐颜开,殷勤地协助白胜把马栓在门前,而后带着白李二人走入楼内。

衣服湿了,首先需要换衣服,美女将白李二人引入一间卧室,拿出来两套男女服饰,道:“小嫂子若不嫌弃,就先穿小妹我的衣服,小哥你就穿我男人的,容我拿了你们这身湿衣服去洗一洗。”

这女子提供的服饰也是寻常百姓的装扮,虽然李清照的包袱里备有华丽衣裳,却不能拿出来换上,只得将衣物接在手中,道了声谢,却不肯就此更衣。

白胜会意地离开了卧室,不想那美女也跟了出来,笑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你妻子换衣服也要避嫌么?”

白胜报了姓名,道:“老夫老妻的了,看惯了就没什么看头。”说这话时只觉脸上微微发热,这真的是在吹牛逼了,李清照的写真,他是真的一次都没看过,就是能看也不好意思看啊!

美女却笑意更浓,压低了声音道:“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来,我带你去另一间屋子更衣。”

白胜大吃一惊,心说这特么是谁家的女人啊?怎么这么开放?这比后世男女约炮都来得直接了!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只好一边跟着美女走进另一间卧室,一边岔开话题:“不知姑娘你如何称呼?”

女子回眸一笑,媚态横生:“告诉你无妨,但请你一定要记住了,奴家姓阎,闺名婆惜。”

听了这个姓名,白胜顿时傻眼,他当然知道阎婆惜是谁,这特么是宋江的小三儿啊!水浒四大**之一,怎么撞到她家来了?

阎婆惜的家就是宋江的家,这要是让宋江回来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你宋公明斗杀阎婆惜可以,可千万别特么斗杀我白日鼠啊!

白胜是真的怕了。宋江的势力太大了,此人可以说是这个年代里的黑道老大,不论大江南北,但凡是行走江湖的武人、勾当绿林的草莽,就没有没听说过宋江的大名的,而且就算从未见过宋江本人的那些高手们,譬如武松之流,见到宋江也是纳头便拜,足以证明后者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影响力覆盖全国黑道暂且不论,只说此人在郓城县的势力,那也是牛逼得不要不要的,押司是个什么职位?那就相当于后世的县级法院院长或检察长!

这等人物的小三儿,谁敢招惹?虽说水浒原著里有个叫做张文远的敢来惹,但是白胜是真的不敢惹,惹不起啊!

第十一章 红拳心法

惹不起怎么办?走为上策!白胜瞬间打定了主意,刚想转身时,却看见室内床头上摆放着一本薄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红拳心法”。

看见这四个字,白胜不禁怦然心动,他当然明白什么是心法,这就是他急欲得到的内功啊!

不用问也能猜到,这本薄册子必然是宋江的。

宋江会不会武功?当然是会的。按照《水浒》原著的描述来说,宋江是会武功的,而且还是梁山孔明孔亮的师父。

宋江的武功高不高?当然是不高的。且不说师父未必就比徒弟高,只说他跟一丈青扈三娘几个照面就落荒而逃,这身武功也绝对高不了。换一个参照物来比较,可以认为宋江的武功再高也高不过阮小五。

按理说,瞧不起宋江的武功,就应该同样瞧不起这本“红拳心法”,但是白胜却不这样想,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且每个人的天赋和付出也不相同,这也就是说,宋江练不好的武功,自己未必就练不好。

他只是有些失望地认为,这“红拳”的名字很不响亮,有一种烂大街的感觉,远远不如那些“如来神掌”、“降龙伏虎”等武功的名字拉风。但是心法就是心法,名字再俗它也是内功的修炼方法,这册子必须要翻上一翻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瞬间打消了立即离开的念头,他没有时迁的本事,而且还带着李清照,若想偷了这本《红拳心法》远遁他处是不可能的,必定会遭到宋江的追捕,所以必须要先留下来,把这本薄册子记忆下来才能离开。

阎婆惜在一旁准备伺候白胜更衣,她之所以对白胜改变了态度、如此殷勤,就是因为白胜的相貌太过英俊了,不论是在她从小生长的汴梁,还是不久前才随着随着母亲来到的郓城,都没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与黑不溜秋的宋江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除了相貌仪表的悬殊之外,宋江还有更多的缺点,比如说不解风情,不懂得怜惜女人,只知道呼朋唤友喝酒吹牛,只知道舞刀弄棒苦练拳脚,就是不知道陪着自己的女人弄些风月之娱。

因此阎婆惜起了勾引白胜的心思。

只说阎婆惜的一双妙目时刻盯在白胜的脸上,当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后者的异常,再顺着白胜的眼光看过去,立时明白了白胜的关注所在,不禁嗔道:“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这些东西?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

白胜灿然一笑,并不反驳阎婆惜的抱怨,只征求道:“这本书是你的么?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

阎婆惜道:“这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我男人的东西,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一开始宝贝的很,但后来他说这是本假秘籍,是骗人的,你愿意看就看吧。”

白胜拿起册子,听到阎婆惜这样说法,不禁诧异:“为什么说它是假秘籍呢?”

阎婆惜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只听我男人说这种功夫他根本练不成,然后他就断定这书是假的。”

白胜顿时失望,放下册子道;“哦,那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你不方便在旁边的。”他可不想跟阎婆惜有什么瓜葛。

阎婆惜笑道:“你这人恁地拘禁,你我都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好回避的?”见白胜坚持不肯当着她的面更衣,就伸手推了他一把,笑着出了门。

白胜迅速换过了衣服,转头又看向那本册子,心说就算是假的也要看看才好,至少也能了解一下内功心法是个什么样子吧,以免今后遇见了真正的内功心法无法辨别。

没有想到的是,他打开册子只看了几眼,就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住了。因为这红拳竟然是大有来历的武功!

书中开篇写道:早在唐朝末年,有道家高手陈抟游历华山,在华山上遇见一位仙人,得授此路拳法,仙人为此拳法命名为“红拳”,取的是拳破红尘之意,即将此拳法练到高深境界时,可以达到超脱红尘,破碎虚空的境界。

书中记载,这本红拳心法即为陈抟老祖所著,但自从陈抟老祖以后,此书流传于世间,数百年间从未有人能够依据书中内容修炼有成,并且着重说明了这本书的内容只包括心法,不含拳法招式,若是由谁能将心法修炼成功,还需要学会红拳招式才能取得克敌制胜的效果,否则,若是用这门心法使用旁门武技,则有事倍功半之憾。

看来这本秘籍多半是假的了,白胜很是沮丧地想道。数百年都没人练成的东西,凭什么自己就能练成?不过他还是打算将这本秘籍读完,目的是要了解一下古代武学的内功究竟是怎么回事。

翻过一页,看见的是图文并茂,图是一个赤裸全身的道人盘膝而坐,道人的身上画着几道线条,沿着线条写有诸多蝇头小楷,白胜看了几个,就知道这是穴道名称。

正要往下看时,门帘被人掀开,阎婆惜走了进来,“白相公,你先出来吃饭吧,饭后再来看书,容我把你夫妻的衣服洗好晾干……”

白胜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秘籍,“我们出去吃好了,怎么好意思吃你的?”

阎婆惜嗔道:“看你说的,我泼湿了你们的衣服,请你们吃顿粗茶淡饭还不应该么?你就别客气了,嫂子在外面等着呢。”

出了卧室来到客厅,只见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冷热荤素八道菜肴,另有酒杯碗筷搁置沿边,李清照已经坐在了桌旁,一张脸又涂上了厚厚的脂粉,比之从前只有更丑。桌子旁边还有一个中老年妇女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阎婆惜把白胜的湿衣服递在了那老妇的手中,“娘,烦劳你把这件衣裳洗了。”老妇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接了衣服转身去了后院。

分宾主坐下,八仙桌空了两面,阎婆惜亲自给李清照和白胜满了酒,“来,小妹敬你们夫妻一杯,权且算是为今天的事情赔罪。”

白李二人急忙起身客气了几句,这场酒宴就算拉开了序幕。

李清照本是善饮之人,酒量较大,否则也不会有“浓睡不消残酒”以及“兴尽晚归舟、误入藕花深处”的词句写出了,此时她看见白胜不再客气,也就放开了酒量来喝,宾主之间益发融洽了起来。

第十二章 试练假秘籍

酒是米酒,喝在口中如同**一般糯软甘甜。酒的度数很低,白胜感觉这酒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啤酒,心说难怪水浒原著里会有夏日饮酒解渴的描写,啤酒的确是可以暂时解渴的,米酒当然也可以。

就是好酒,菜也是好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胜对一桌子丰盛菜肴兴致缺缺,尤其是看见那几味荤菜时,总觉得自己的胃口在抵触,就是不想吃。

这种感觉很是怪异,“我挺喜欢吃肉的啊,为什么现在看见肉食反而倒了胃口呢?”回想起穿越过后的一段时间,除了时迁熬的那锅鸡汤以外,自己还真的没开过什么荤,与李清照一起吃过的几顿饭也都是以蔬菜为主,就是那天的蛋炒饭自己都没吃。

好在桌子上素菜也还可口,白胜就只挑素菜来吃,期间阎婆惜为他挟过几筷子肉菜,都被他谢绝了。白吃人家的饭菜自然不能说人家的菜做得不好,只好声称自己大病初愈,对肉食没有胃口。

“大病初愈才应该多吃肉补补啊……”阎婆惜还待再劝,但白胜终究不吃,便以为是碍着他夫人的面不肯接受自己的殷勤,于是改为劝李清照饮食。

三个人,一场酒喝得很是欢畅,相互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就连担心宋江回家的白胜都渐渐放松了神经,因为阎婆惜有过明确表示,说她男人十天半个月不曾回家一次,每天夜里醉酒之后,就住在县衙内,或者是朋友的家中。

虽然渐渐放大了胆子,但是他始终惦记着宋江卧室里的那本秘籍,所以三个人里面,喝的最少的反倒是他这个男人,而李清照和阎婆惜则是喝出了兴致,两个人都摆出了一种斗酒的态度,喝了一坛又一坛,比较起来,李清照喝得最多,阎婆惜居于其次。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晚间,阎婆惜的母亲又烹制了四道素菜端上桌来,到得夜深之时,终以李清照醉倒而告终。

李清照醉倒,恰是白胜所希望的,因为若非如此,他就找不到什么借口留宿在宋江的家中,从而无法一窥那本假秘籍的全貌。此时他最担心的反倒是阎婆惜以不方便为由送客出门。

出乎意料的是,阎婆惜似乎很是愿意将白李二人留在家里,让他们睡在她的卧室床上,还热情地给白李夫妇安排好了被褥。

白胜将李清照横抱怀中,送到了床上,再给她除了鞋袜,盖了被子,返身走出门来,却看见阎婆惜媚眼流波站在门外,笑道:“怎么?你不想和你的夫人同床共枕么?”

白胜心说当然不能同床共枕了,就李清照这么一个绝色美女睡在身边,除非太监才能把持得住,一旦搂不住火,少侠可就变成淫贼了,这事太不划算,谁不爱惜羽毛,珍视名誉呢?

只是这个理由当然不能如实告诉阎婆惜,只好说道:“我还想要看一看那本书,你看……我能不能睡在那间屋里?”这也是一句实话,却恰好为另一句谎言做了解释。

阎婆惜醉眼迷离地盯着白胜看了许久,突然反问道:“你当真只是想看书么?”

白胜不解其意,同样反问:“不是想看书还有什么目的?难道你疑心我会偷窃你家财物么?”

阎婆惜忽然抬起手指在白胜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呆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嫂子灌醉、却任你少喝了许多?男人若是喝得太多,那里可就硬不起来了。”

白胜暗道不妙,这浪女人是要跟我上床的节奏啊,这特么比约炮的效率都高!这还是宋朝么?

想到此处,他浑身一个激灵,那可不行!他可不敢跟阎婆惜上床,因为那样必然会与宋江结为死仇,纵使阎婆惜姿色上佳,纵使他酒壮色胆,也不能为自己树下如此强敌。

因此正了脸色,回归正题道:“我是真的要看书,你快说行不行嘛?”

阎婆惜看见白胜没有迎合她的欲望,不由得很是失望,说道:“那你就去看呗,既然你喜欢,我又怎会阻你?只不过你若是看累了、困了,不妨到二楼找我,我会给你熬些醒酒汤,再沏上一壶上好的清茶候着你。”

白胜如获大赦,连忙钻进了宋江的房间,黑暗中一时不辨景物,站住脚时,却感觉到背后两团绵软贴压上来,顿时浑身一颤,耳边听得阎婆惜娇声道;“哎哟,你急什么,我来给你掌灯。”顺手就在白胜的小腹摸了一把。

白胜被她摸得心头火热,身体某处都隐约有了变化,却不敢就此偷腥,急忙闪躲开去,阎婆惜不禁微恼,哼了一声道:“装什么正经?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想要的。”摸着黑点了蜡烛。

白胜心说我倒是想要,可是不敢啊。随着烛光渐渐布满全屋,捧起那本秘籍道:“我要看书了,你先去休息吧。”

阎婆惜更加气恼,又哼了一声道:“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可惜了这副人见人爱的模样。别忘了我在楼上等你。”说罢摇动腰肢出了房间。

阎婆惜走后,白胜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虽然册子上的文字并不多,图像也不过六七幅,但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在今夜把这册子的内容背下来,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否则夜长梦多,万一宋江回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一个时辰下来,已经把整本册子读了两遍,在读第三遍时,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是不是要照着这假秘籍练一练呢?就算练不出个头绪来,也算是体会了内功如何修炼。”

想到就做,他立即吹熄了烛火,推开了窗子,然后脱光了衣服,盘膝坐在月光下,闭目修炼了起来。按照书中的要求,这功法就需要如此修炼,原因是需要通过全身的毛孔吸收日精月华,身上的衣物越多,就越影响吸收的效率。

按照书中所述,吸收月华是修炼的第一阶段,修炼者在这个阶段里是不可以吸收日精的,因为日精会灼伤全身的经络,换句话说,就是这部功法的前期修炼只能在夜间进行。

月华如水,沐浴在月色之中,感受着丝丝月华滋润在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渐渐的,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进入了一种空冥的状态之中。

忽然,他感觉到有水一样的物质渗透进他的体内,那物质就像春天里的蒙蒙烟雨,在他的体内慢慢蓄积,而后又逐渐汇聚成一滴滴极其细微的水珠,向着最近的穴道流淌而去。

下一刻,周身各处穴道都吸纳了相当数量的水珠,这些水珠又汇聚成了一道道涓涓细流,细到不易觉察,在他的体内流淌,而它们流淌的路线,恰恰是全身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细流都流入了丹田之中,在丹田里凝结成一颗更大的水珠,感觉中有黄豆粒般大小,随之而来的是全身无比的舒畅,这舒畅的感觉,像是刚刚泡过一个澡,又像是刚刚享用过一顿珍馐佳肴,总之这舒服的感觉无法形容。

至此,他知道,这本红拳心法的一周天修炼已经完成,于是他惊讶万分,这明明是可以修炼的秘籍嘛!怎么会被人说成是假秘籍呢?他想不通,缓缓收了功。

经过这一周天的修炼,他已经把红拳的心法牢牢印在了脑海中,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再留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

在睁开眼睛之前,他做出了打算,等到天蒙蒙亮就要带着离开这是非之地,若不是李清照宿醉未醒,他都想连夜离开了。

只是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因为他看见阎婆惜正跪在他的面前,浑身上下未着寸缕,一丝不挂。

第十三章 痛打宋江

“你完事了?”阎婆惜轻柔问了一句,便将身子偎向白胜的怀里。

白胜顿觉热血上涌,此景此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抗拒,他张开怀抱将女人搂在了怀中,银色的月光下,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外面静谧的街道上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呕……”紧接着,就是砸门声,伴着一个男人的喊叫,听起来舌头生硬:“娘子,开门!”

这声音把白胜吓了一跳,更把阎婆惜吓得蹦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不好了,我男人回来了!快穿衣服!”

也是合该出事,这阎婆惜的衣物与白胜的衣服都堆在两人身边,急切间分不清哪一件是男的哪一件是女的,两人胡乱拿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法穿着,然而户外的男人却没什么耐心,已经在吼了:“为何还不开门?”

只听“吱呀、咣当”声响,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那男人的声音已在室内,“怎地如此拖延?我那娘子她睡了么?”

“啊?”客厅里传来妇人的声音,“她……”

“她怎么了?”

“啊……她……你不能进去!”

听声音,男人已经站在了白阎两人身处的卧室门外,“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快给我闪开,我喝多了,要睡觉!”

一句话没说完,门帘已被掀开,伴随着一股酒气冲门而入,男人已经站在了卧室里面,场面顿时尴尬之极。

白胜刚刚来得及提上裤子,精赤着上身,而阎婆惜则比白胜还要狼狈,只穿好了一件兜肚算是遮住了上身的羞处,下身就只能用白胜的一件袍子来遮掩。两个人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偷汉子!我要杀了你们!”男人红了眼睛,即便是在月光下也格外吓人,踉跄着往前冲,拳头已经抡圆。

“姑爷!使不得!”阎婆惜的母亲紧随而至,死命抱住了男人的胳膊,令他一时打不出那一拳。

白胜见状长叹一声,恨恨地看了阎婆惜一眼,看向男人说道:“你就是宋江宋公明吧?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

宋江暴跳如雷,吼道:“放屁!我亲眼看见的还不真?今天不论你是谁,都得给我死!”说了这句之后怒目瞪向身边的阎母,骂道:“你这老乞婆,竟敢协助你女儿偷人,你也去死吧!”说罢挥起另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阎母的胸口,阎母当即倒地,生死不知。

阎婆惜看见母亲被殴倒地,立时哭了出来,也不顾衣不蔽体了,直接扑到了母亲身上,一边摇动母亲的身体,一边痛哭呼唤。

这边宋江杀心未泯,再一步就到了白胜的面前,抡拳就打。“不管你是谁,都得死!”

“看来这事儿是说不清楚了……”白胜一边懊恼地这样想,一边与宋江展开了对攻。即便是说不清楚,也不能被对方打死不是?打得过打不过,都得先打,打完了,不死再说。

宋江的拳法他不认识,他也无须认识,以散打的功底对阵,只管格挡躲避还击就是了,总之不能被敌人伤到要害。不论宋江的拳脚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终究脱不出直拳、摆拳、勾拳三种拳式,勾踢、直踢、侧踢、直踹、侧踹、横扫六种脚法。

一时间卧室里“乒嘭”大作,尽是两人手臂腿脚相交发出的碰撞声音,转眼两个人就打了三五个回合,局势竟然是白胜稍稍占优。

白胜的优势在哪里?因为宋江喝多了。

宋江不是武松,武松会醉拳,但宋江不会,喝多了酒必然导致行动迟缓,拳脚力量虽猛,却始终打不到白胜的要害,况且他对白胜的拳招一无所知,根本谈不上料敌机先,所以在对打的过程中很是被动。

所谓料敌机先或是见招拆招、见式破式,是要基于对敌人的拳路了解而言的,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就做不到提前预判了。

而白胜的拳脚是没有招法的,若是往好听了说,就可以叫做无招胜有招,若是说得不堪一些,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拳击和散打固然有些组合拳和组合腿,却与各种武术套路绝不相同,因此几个回合下来,倒是他打中了宋江好几拳,虽然他的拳力比宋江还差一些,无法击倒或重创对方,却也打得后者左摇右晃,站立不稳。

喝多了酒本来就站不稳,何况被重拳擂击?

几个回合下来,宋江吃了些亏,更是恼怒异常,寻了个空当抽身便走,冲出了卧室,白胜以为宋江是打不过逃了,不由得喜上心头,这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场胜利,打败的人又是未来梁山泊的头把交椅,这是什么成就感?就凭这一战,走到哪里都可以装逼了。

在喜悦的同时,回味刚才的对战过程,他发觉自己的拳力有所提高,与穿越前的斗殴相比,今天的重拳明显更加有力度,从前一拳击出,是无法将对方的身体打到摇摇欲坠的,这相当于一拳将表水准沙袋打飞的力量,从前的自己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难道是那“天魔丹”起了作用了?还是练了假秘籍的功效?没等他想明白,宋江再次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把雪亮的钢刀,高举过顶道:“老子杀了你这无耻奸夫!”

白胜猛然惊醒,这是要分生死的节奏么?眼见无路可逃,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在宋江落刀之前打出两记刺拳,直取宋江的两只眼睛。这是他生平打架的惯用手法,眼睛是人体最柔弱的部位之一,只需轻轻碰触就已不堪承受,何况是拳头的直击?即令是那些胡诌八扯的玄幻小说里也从未有过谁能把眼睛练到刀枪不入的境界,所以说宋江的眼睛也不过是平常人的眼睛而已。

刺拳的力量不大,但速度很快,尤其是与动作迟缓的宋江相比,之前白胜之所以没有用到这个手法,是因为他不想跟宋江结成死仇,但现在既然对方钢刀在手,那就顾不上许多了。

“嘭嘭”两声过后,宋江的双眼已经中拳,疼得他大叫了一声,劈下的钢刀也就失去了准头,被白胜侧身躲过,想要收刀再砍时,已被白胜欺进身前。

白胜抱着拼命的决心,下手格外狠辣,一记凶狠的膝撞顶在了宋江的命根子上,宋江只来得及“嗷”了一声,便即倒了下去,钢刀同时脱手,只疼得捂着下身左右打滚。

宋江倒地,白胜却有些恍惚了,因为他觉得刚才这两拳的速度远胜往日,为什么我的拳可以这么快了?他想不明白。

“弟弟!你怎么了?”李清照的声音响起在门口,白胜循声看去,只见李清照醉态未消,斜倚门旁,急忙冲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快走!我闯大祸了!”

第十四章 无处可逃

月光下,李清照也看清楚了室内的情景,顿时惊得酒醒了大半,“这是怎么回事?”

白胜拖起李清照的手就走,“别问了,快走!再不走我就没命了!”

“为什么?只要不是你的错,咱们可以告官啊!”李清照对白胜的慌张很是不解,在她看来,这里是郓城县,不是梁山泊,这是有法治的地方,凡事都可以通过官府裁决。

“告什么告?咱们能告得过宋江么?快走!”白胜心里有数,偏远农村的老百姓想告检察长的状,那不是扯淡么?

李清照虽然不解白胜的用意,但是这一路她总是以白胜为主心骨的,也就不再执拗,跟白胜回到她住的卧室整理行装,又将晾在窗外的遗物收了进来,两人快速整治妥当,出得门来,刚要上马时,却见阎婆惜追了出来,“白郎,你带我走吧,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白胜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宋江不会放过阎婆惜,而且必然会杀了她,以雪绿帽子之耻,若是不答应,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是真的活不成了,但若是就此带了她前往汴梁,只怕日后宋江还会找来报这夺妻之仇。

不过他转念又想,总归是已经跟宋江成了死仇了,带不带阎婆惜走都没有和解的可能,于是点头道:“好吧,你跟我走,你会骑马么?”

“不会。”阎婆惜摇头。

白胜叹了口气,先将李清照抱上了马背,“你试着自己骑一下行不行?”

李清照点头应了,“你放心吧,我能行的,只要不是跑得太快应该没事。”

白胜心说跑得不快怎么能行呢,那宋江手下势力雄厚,定然会找人来追啊,但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得再抱了阎婆惜与自己同乘一骑,和李清照双双策马而去。

深夜的街道冷冷清清,纵然宋江家里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邻里们也没几个敢出来窥探,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是老百姓们的处世准则。

诚如李清照所言,两骑马跑得并不算快,千古才女毕竟不是北国草原上的悍女,就算刚刚学会了一些基础马术,也只能保证不致掉落马下而已,白胜搂着阎婆惜虽然可以跑得更快,但终究不能甩下李清照当先逃遁。

出了郓城县,白胜稍稍松了口气,只需走到前面一个县城境内,就不怕宋江带人来追杀了,郓城的检察长到了别的地方最多也只能叫做异地办案,想要带着太多的人手是不可能的。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月亮悄然隐没,大地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忽然,身后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夹杂着人的喊叫:“快追!莫要让他进入阳谷县境!到了那边就不好办了!”

白胜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火把跳跃闪烁,如同一条火蛇蜿蜒追来,而且速度很快,就算己方这两骑全速前进也未必能够逃得掉了。

“完了,咱们逃不掉了,等死吧……”白胜心若死灰,在这里被追上,还不如不离开郓城县呢,毕竟在县城的街道上宋江不至于公开杀人。

两骑三人勒住了马缰,李清照也很惊慌,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阎婆惜叹了口气,答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来人应该是郓城县马军都头朱仝,他是宋江的拜弟,掌管县城的骑兵。”

李清照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是官军么?是官军就不怕。”

白胜却摇了摇头,美髯公朱仝是什么级别的武功?只比阮小五强,不比阮小五弱啊,至少也是远胜宋江!这样的高手自己根本打不过啊,何况人家不是一个人来的,看样子这追兵至少过百了。

绝望中下得马来,又把阎婆惜和李清照依次抱下,叹道:“我觉得官军才是可怕的,脱离了辖区的官军就更可怕,他们会比土匪都凶恶,你们两个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他们凌辱你们,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们到最后一刻。但是如果我死了,唉……”

剩下的话白胜没说,总不能说“我死了你们也自尽吧”?毕竟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他白胜的女人,他没有权力要求她们守节。

白胜的话深深打动了李阎二人,二女同时泪流满面,一左一右抱住了白胜的两条胳膊,齐声道:“我跟你死在一起罢了。”

只片刻,后面的马队已经追到身旁,先头的几十匹马并不停顿,越过白胜三人冲出去半里,然后才拨转马头缓缓而回,与后面的几十骑前后围住了三人两骑。

火光照耀下当先一人一马欺进白胜三人身边,马上坐着一条汉子,面如重枣,一部长髯随风飘舞,身披盔甲,手执一把长柄大刀,刀身上镌刻着数条猛龙,看上去极其凶恶,白胜知道,这人就是美髯公朱仝了,跟电视剧里面的演员一模一样。

“弟兄们,把这男的杀了,女的带回去交给我兄长处置……”朱仝扬刀喝令,似乎知道白胜已经束手就擒,根本没考虑后者会有任何反抗,只是命令未曾下全,却忽然改口道:“咦?怎么是你?你不是白胜么?”

白胜闻言大喜,听这话音,这朱仝竟然是熟人么?虽然脑子里没有过去如何认识朱仝的记忆,但是对方认识自己总是没错的!这下或许就不会死了,急忙一抱拳,顺着朱仝的话音说道:“朱兄,是我啊,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追我……”

“打住!”朱仝大刀一挥,带着浓重的杀气指向白胜的面门,“且不忙称兄道弟!我认识你,是因为当初你犯事坐牢,有人为你使了钱,朱某跟你可没有什么交情!你不过是安乐村一介泼皮而已,朱某的兄弟都是好汉,怎会有你这样的货色?”

白胜不禁尴尬,心说原来是这么认识的,居然是犯人和警察的关系,这当然不是朋友!可是这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居然当着俩美女面说我是泼皮,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当下心里把朱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你朱仝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一部胡子像关羽么?

但此时此刻却不能顾及自尊,人家朱仝追上来原本就不是来叙旧的,正想解释时,却听朱仝说道:“不过你既然喊了我一声朱兄,我再杀了你未免会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这样吧,你跟我回县衙,听由知县发落吧,按说你把我宋三哥打成那样,死一百回都不为过,却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白胜不是很明白朱仝为何对他网开一面,并且很是纳闷儿,自己被关进了监狱,要想花钱打点上下,必须要有一个人在狱外活动才是,是谁来捞的自己呢?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若是就此被抓回到郓城县衙,只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看这朱仝的兵力,只怕是擎天柱任原那样的高手也只有就擒一个结局,而就凭自己这两把刷子,打一打醉酒的宋江还凑合,至于拒捕,那是想都别想。

第十五章 吃官司了

天色放亮的时候,白胜三人被朱仝的兵马押解回到了郓城县衙,这一路朱仝并未难为他们一男二女,到了县衙后任由他们三人静坐在公堂,说要等候县令升堂裁决,只是不许他们任意走动,并且派了二十名兵士协助衙役看守,严防逃遁。

眼见公堂外面的太阳越升越高,白胜如坐针毡,心如汤煮,心中暗骂,这县令升堂也特么讲究朝九晚五么?也不知道会给自己定个什么罪,会不会是死刑呢?或者是来个刺配充军流放千里?他对宋朝的法律没有任何的研究,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和阎婆惜之间的事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怕,待会儿我来为你辩护,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李清照轻轻握住了白胜的手,凝视着白胜的眼睛小声说道。在之前的逃亡途中,她已经从白胜和阎婆惜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梗概。

阎婆惜握住了白胜的另一只手道:“姐姐说的是,就算真的给咱俩定个**罪,最多也就是当庭杖责,或者徒一年半……”此时阎婆惜已经知道了白胜和李清照之间的真正关系,所以跟着白胜称呼李清照为姐姐。

“徒一年半?”白胜惊讶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打一顿然后再判一年半徒刑了?不会这么轻吧?古代处理男女**,不是要将奸夫处死,奸妇浸猪笼么?如果真的这么轻,那么还不是谁想**就**啊?

李清照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当然不可能不懂律法,当即给白胜讲解了一下本朝法律,令白胜茅塞顿开。

原来,中国古代始终是将**行为列为犯罪的,但是惩治的程度轻重不同,在唐宋以前的时代,法律对**的制裁非常严厉,基本上是死罪,甚至比死罪还要严重,但是从唐朝开始,政府对**罪的判罚开始减轻,宋朝则是最轻的,讲究的是“亲不告,官不究”,意思是将这件事的主张权交在丈夫的手里,丈夫不告,则奸夫奸妇啥事都没有,丈夫若是告了,则会对罪犯处以臀杖或脊杖的惩罚,杖后当庭释放,又或者一杖不打,直接徒刑一年半。

李清照还说,在当朝律法里,对官员的约束要更严厉一些,讲究的是罪责加倍,也就是说,如果官员犯了这种罪,打也加倍,罚也加倍。

白胜听后放下了一颗心,暗想:难怪《水浒》之中这种破事源源不绝,原来是律法太轻了,不足为惧。

看见白胜神情放松,阎婆惜重又忧色上脸,道:“你先不要高兴,如今我只担心你把宋江打得太重,这宗罪才是要命的。”

“人在哪里?人在哪呢?”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公堂外面响起,听起来有些耳熟,白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粗豪的汉子从外面大步走入,却是插翅虎雷横,心头一凛,急忙站了起来。

在白胜看见雷横的同时,雷横也看见了当堂而坐的白胜三人,不禁怒道:“这厮打得我三哥好惨,你们怎容得这厮好整以暇待在这里?为何没有教训于他?”

见雷横发飙,满堂兵吏不敢做声。雷横已经来到白胜身后,骂道:“你这贼斯鸟竟敢打我三哥,今天看我不打出你屎来!”说罢一手抓住了白胜的衣领,就要开打。

“兄弟住手!打不得!”朱仝的声音响起堂外,雷横却不松手,只扭头看向身后,问道:“此人不过是安乐村一介刁民,为何打不得?”

朱仝快步走入,一把抓住了雷横的手臂,迫使雷横松开了白胜的衣领,又将后者拉到了公堂的一角,低声道:“你可知这个白胜有个拜兄叫做时迁?”

雷横不解反问:“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鼓上蚤么?日前我还怀疑他偷了三哥的东西,去安乐村里抓他,结果让他给跑了,这厮既是时迁的兄弟,那就更要打了!”

朱仝连连摇头道:“糊涂啊兄弟!难道你忘记了咱们知县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时文彬啊,怎么了?啊……难道是……”雷横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嘿嘿,你明白了吧,咱们郓城县各个村庄哪里有姓时的?咱们知县祖籍高唐州,那时迁也不是本地人,万一是什么亲戚呢?若是你我把他打残了打死了,岂不是在打知县的脸?”

“不是吧?只凭他们都姓时,你就能够断定他们有亲戚?”

“当然不是,去年这白胜曾经犯过一次案子,被我抓捕入狱,后来那时迁来县衙打点,上上下下很是通融,很容易就把白胜捞了出去。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没有知县大人的首肯,他怎会办得如此顺利?”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不曾告诉我。而且当时那时迁为何不曾打点与我?”

“唉,这等小事每天都有发生,我告诉你作甚?况且当时你率兵去李家道口埋伏数日,不在县衙,你忘记了么?”

“哦,原来是那个时段里发生的事……”雷横若有所悟,“你这意思是说,他打了咱们三哥,睡了三哥的女人,咱们还要巴结他了?”

“那倒不是,咱们兄弟用得着巴结任何人么?我的意思是,总该给知县大人留个面子,咱们只管把案情上报,至于怎么发落,就看知县大人自己的了。”

这两人在公堂的角落里窃窃私语,声音忽高忽低,白胜却一个字不少的听在了耳中,心说原来自己得以幸免的真正缘由,当即打定了主意,等知县升堂时定要提起时迁,或许真的管用,想到此处不免心中有些得意,再看阎李二女时,却感觉二女像是并没有听到朱仝和雷横的对话一样,她们似乎只在紧张地注视着堂上每个人的举动。

正寻思着,忽听后堂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喊道:“知县大人到!”

随后是一个清亮的声音拖着腔道:“升……堂”

整个公堂上的气氛顿时肃穆起来,两边的衙役各自将手中的水火棍拄在身前站好,然后齐声喊道:“威……武”

白胜见状转身看向堂后,李清照和阎婆惜也随着转身,唯有阎婆惜双膝一曲,跪了下去,一只手用力去拉白胜,急道:“快快跪下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从屏风后面转出,走到了桌案后面坐下,威严地往下扫视了一眼,突然两眼一瞪,拿起桌子上的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何人,为何如此大胆,见到本官竟敢不跪?”

白胜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正要跪下时,却听李清照朗声道:“就凭你一介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受得起我一跪么?也不怕折煞了你?”

第十六章 正宗官二代

李清照的话语把白胜吓了一大跳。这特么是县长啊!你居然敢不跪?还敢当面顶撞?白胜顿时凌乱了。

李清照在质问县官的同时,拉住了白胜的那只手也在用力,力量的方向却是与阎婆惜相反的,是让白胜无须下跪的用意。

此刻公堂上并非只有白胜一个人凌乱,几乎所有人都懵逼了,这个满脸脂粉的女子是什么人物?怎敢如此顶撞知县大人,这是不要命了么?

即便是知县时文彬本人也凌乱了,他掌管郓城五年有余,从未见过治下有如此人物。不过他还是比较冷静的,因为只听这个女子的口吻,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因为他发现此女不仅言辞犀利,而且底气十足。

时文彬沉得住气,朱仝和雷横却沉不住气了,他们两个身为马军都头和步兵都头,相当于后世的武警连长和刑警队长,怎容许刁民如此质问县委书记?于是同时喝道:“大胆!”

“嗯?”时文彬一摆手,制止了朱仝雷横的后续动作,看向李清照问道:“你是何人?不妨说个清楚,本官倒要听听你有何资格不跪。”

李清照道:“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丈夫是前任宰相的儿子赵明诚,这个资格够不够?”

时文彬闻言大惊,立马站了起来,这特么是朝中大员的儿媳妇啊,赵明诚的父亲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身为仕途中人如何不知?那是前任右相赵挺之!他的儿媳妇,自己一个县官如何惹得起?

而且这赵明诚他也是知道的,那同样是官道中人,最近与同在仕途中的昔日同窗交往中,听说赵明诚即将赴任莱州知州了,知州的老婆,自己一个知县怎么惹得起?

惊异中,台下女子再次开口:“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的话,那么我还可以说出我的另一个身份,我姓李,名清照,我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李格非,我这个身份给你下跪,你敢承受么?”

时文彬被震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本来他还有些犹豫,怀疑这个女人冒充官员亲眷,但是在他听到李格非的名字后已经疑虑全消,确认了李清照的身份,急忙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行礼道:“下官有眼无珠,还望赵夫人见谅。”

在这个时代里,通讯是极其落后的,没有电视广播和网络,除了包拯那样的青天在世能够将美名流传在民间,寻常百姓最多只能知道皇帝是谁,自己家乡的父母官是谁,除此之外,绝无可能知晓当朝其他官员的姓名和姻亲概况。所以时文彬当场就能确定李清照的身份是真实的,不必疑心她是在招摇撞骗。

白胜也懵逼了,听这意思,李清照本人是正宗官二代啊,而且是京官的二代,这身份牛逼啊!早知道这样,自己还愁什么护送她进京?真不知道李清照是怎么想的,直接让地方政府派兵保护她过水泊梁山不就完了?就凭雷横和朱仝这样的身手,王伦手下的杜迁宋万朱贵如何匹敌?这不是扯么!

他却不知在宋代的律法约束下,官员的亲眷大多是极其自律的,虽说以权谋私的人和事不是没有,譬如高俅的养子高衙内,但是李清照却不在其列,若不是此时关系到他白胜的安危,李清照也不会将身份和盘托出。

时文彬当即命人搬出椅子,给李清照等三人看了座,阎婆惜也不用跪着了,既然他们三个人是一起的,就算是审案也得让她们坐着受审,且不论原告的诉状是什么内容。

都坐好以后,时文彬整理了一下惶恐的心情,问起原告是谁,朱仝和雷横两人已然懵逼,没想到抓回来的三个人里竟有如此牛逼的人物,当即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案件的概要陈述了一番。

此案的形式相当于后世的公诉,虽说有个确定的原告是宋江,但宋江此刻还在家里躺着,朱仝是他的邻居帮忙喊的。

听完了案情,时文彬沉默不语,他有心要网开一面,当庭释放白胜,但又生怕属下因此心怀怨恚,毕竟白胜身犯两罪,一罪是**,一罪是殴打当朝官吏,那宋江在郓城县的势力根深蒂固,整个县衙上下都与他关系紧密,在不知宋江是否会落下残疾的情况下,若是当堂放了白胜,今后谁还会给自己这个县太爷卖命?

犹豫间,李清照已经开始为白胜辩护:“时大人,请你不要偏听偏信原告的一面之词……”(作者按:或许有人会说这“大人”一词是清朝才有的,但是笔者认为,既然电视剧里就有包拯包大人的说法,本书何不从之?所以请某些读者不必较真,况且小说这东西本来就是虚构的。)

李清照在辩护词中指出了三点质疑:

第一点是关于对**罪的认证问题,从古至今都有一个说法叫做“捉贼捉赃、捉奸在床”,而白胜和阎婆惜并没有被人“捉奸在床”,仅仅是宋江看见两个人衣冠不整,并不足以证实他们有过**行为。

第二点是宋江和阎婆惜并无明媒正娶的婚姻形式,阎婆惜只是宋江包养的一个女人,并无迎娶的仪式,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非法同居。阎婆惜既然不是宋江的老婆,那么即便是她和白胜发生了关系,也不构成**罪。

第三点是关于白胜打伤宋江这宗罪,动手是宋江在先,白胜则属于防卫,尤其是在宋江拿了刀要杀人的情况下,白胜以拳脚反击属于防卫行为,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不受伤害,如何可以定罪?

听了李清照的辩护词后,时文彬不得不承认李清照大有道理,当堂宣布白胜和阎婆惜两人无罪,正要释放时,李清照却又提出了反诉,因为宋江把阎婆惜的母亲打死了,人命关天,岂能放过?

时文彬听了之后把朱仝和雷横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宋江身为公人知法犯法已是大错,你朱雷二人莫非也要互相包庇、作奸犯科么?

当下做出最终裁决,白胜阎婆惜当堂释放,宋江刺配江州,只等他养好了伤就执行流放。除此之外,时文彬还拿出公款二十两银子送给阎婆惜,委托白胜给阎婆惜的母亲办了一场颇为隆重的葬礼。

第十七章 西门大官人

阎婆惜在白胜的协助下办了丧事,葬了母亲,七天后,随同白胜和李清照一起动身,李清照终究是要进京的,阎婆惜也不敢一个人留在郓城。

宋江虽然已经获罪,但是宋江的势力还在,不仅县衙里的公人都是他的朋友,就是附近的茶楼酒肆、勾栏赌馆也都是宋江在经营,不然他挥金如土的作派如何而来?又如何能得了“山东及时雨”的绰号?

所谓“及时雨”,就是谁手头上紧了,只管找宋江去要,保证能够拿到为数不菲的银两。宋江又不是印钞厂的厂长,家里也没有摇钱树,哪来那么多财富?还不是这些地下产业为他提供支撑?刘家村里赤发鬼刘唐开的那家烂银赌场就是宋江的地下产业之一。

当然,那些江湖上没名没号的人物是没法得到宋江的资助的,这“及时雨”只管浇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老百姓就别想了,一滴都落不在身上。

离开了郓城县,白李阎三人同乘时文彬赠送的一辆马车,雇了一个车把式赶车,拉车的还是从前的那两匹马,这两匹马也算得上是回归了本行。

不用再担心身后有追兵,一男两女的心情都已放松了许多,阎婆惜也从母亲死去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人死不能复生,过多的哀伤并无卵用,何况白胜和时文彬也算给她报了仇,不论是踢坏了宋江的命根子还是发配江州,都算得上是严惩了,一命换一命并不现实。

白胜的心情尤为舒畅,他不必再为阮小五的追债而担忧,暂时也不必为了未来宋江的报复而烦恼,更因为李清照向他承诺,等到了京城,将会利用她父亲的威望和权势帮他联系武功高强的人物做师父,别人她不知道,只说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和她父亲李格非的关系还是可以的。

前途一片光明,心情当然大好,一路上白胜与李清照高谈阔论,每每发出令李清照耳目一新的见解和词汇,令后者一再刮目相看,搞不懂为何白胜竟然懂得这么多深奥的学问,只说他文武双全,熟知唐诗宋词也还罢了,但是这“大地是圆球,围着太阳转”是什么鬼?完全无法理解。

一路上晓行夜宿,走了三天,安然进了阳谷县城,选了一家“来福客栈”,要了两套上房,一如这几日的规矩,名义上是白胜李清照夫妇住一套,阎婆惜独自住一套,实际上则是李阎二人住一套,白胜独自住一套,因为白胜需要在夜里坚持修炼红拳心法,不论是在李清照还是阎婆惜的身前脱光了衣服都是不合适的。

这一路李清照也曾悄悄跟白胜提议,想要撮合他和阎婆惜,但是被白胜拒绝了,白胜没有说明拒绝的理由,不过李清照觉得他是不愿意接受残花败柳,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多事。而阎婆惜本人虽然已经在丧母的悲伤中走出,但毕竟母亲死了才没几天,这时候寻找白胜求欢未免显得太过放荡,为人不齿,所以阎婆惜也就规规矩矩地跟李清照住在了一起,再没有半夜骚扰白胜的举动出现。

入夜,晚饭后白胜就嘱咐阎李二女早些歇息,然后回到了自己房间抓紧练功,既然不知道近日拳脚力道的进境是否是由于修炼这本假秘籍所致,那就索性再深入地练上一练,或许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对是错。

如同往常一样,他首先推开了窗子,任由月光洒入,然后脱光了衣物,盘坐在月光下开始行功,近十天下来,他对这门功法已经很是熟练,只一会儿,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没有料到的是,今夜他这功法并没有完成预计的任务,而是练到了一半就被迫终止了,原因是夜半时分的天空里铅云密布,遮住了星月的所有光芒。

虽然懊恼,也只有无奈,起身穿衣时,却听见隔壁阎李二女的喁喁细语。

“婆惜妹子,你如此辗转反侧,可是想你的白郎了么?”说话的是李清照,带着些调侃味道。

“清照姐,恕我直言,你这么多年独守空闺,难道就不渴求你夫君的滋润么?”阎婆惜不答反问。

“怎么不想?可是我夫君在京中候职,也不知何年何月会去何方主政,我又有什么办法?这次若不是蔡太师聘我入京,真不知何时才能夫妻团聚。”

“那你起初和白郎假扮夫妻,期间就没有偷吃一次么?”

“呸,你当姐姐我是什么人……岂能因为**坏了贞节……”

这席话听得白胜一阵脸红心跳,心说你们俩这不是刺激我么?带着两个大美人儿在身边却不偷吃本来就是一种痛苦,你们还要在我伤口上撒盐,真是太过分了!转念又想:这客栈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差了,就两个女人的私房话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若是真跟她们之间的某一个办起事儿来,那动静还不得传到大街上去?简直是有伤风化啊!

正纠结时,忽然听到另一侧隔壁也有人在低声说话:

“那个小娘们儿当真水嫩漂亮,恐怕咱们阳谷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说的都是废话!要不是她漂亮水灵,咱们西门大官人能动了心思么?”

“那倒是,不过我看另外一个娘们儿虽然模样差了些,但是身材也挺不错的,只不知道西门大官人能不能给咱们兄弟俩喝口汤。”

“你算说道点子上了!我告诉你,我听西门大官人说过,脸盘长得漂亮的不一定下面也合用,这女人不能只看脸,还要看床上……”

“你小子行啊!跟西门大官人没少享福吧?”

“哪里哪里,也就是喝口汤罢了。”

听到这里,白胜已是暗自心惊,自己三人来到阳谷不过一日,这怎么就被西门庆给盯上了?看来自己还是太疏忽了,只考虑到给李清照化妆遮掩绝世容颜,却忘记了阎婆惜的美貌足以招蜂引蝶!这可怎么办?

这事儿很难办。为什么?因为西门庆武功不弱!不弱到什么程度呢?至少在看过拍过的连续剧里,他能跟武松打上数十回合,这绝不是醉酒的宋江可以比拟的,估摸着,西门庆的武功也许会在阮小五之上!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告官了,自从李清照慑服时文彬,白胜对权力的崇拜又浓郁了几分,不论何朝何代,官大一级压死人是错不了的,虽然也有县官不如现管的说法,但是现管终究不敢明着得罪县官不是?

对,就是告官。打定了主意,白胜就打算先去李阎二女的房间里通知一声,纵使这俩美女都不是自己的老婆,但是身为男人,岂能任由西门庆将她们从自己身边抢走?

第十八章 对策

左右两个隔壁房间里的话语都在继续,左边房间里阎婆惜还在和李清照探讨女人的话题,而右边房间里的两人则已经在讨论具体对付白胜三人的方案,令白胜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咱俩轮流睡觉,醒着的人一定要盯紧了这个穷汉子,一旦他出门,咱们就把赃物送到他的房间里,到时候人赃俱获,嘿嘿……”

我艹,要不要这么坏啊?想抢阎婆惜,还要栽赃陷害我白胜,这西门庆实在是坏透了!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想出应对办法才行,告官是一定的,但需要讲究策略。一念及此,他把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松了开来,不但不出门,反而走向窗口,把头伸出窗外,往二女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声:“婆惜,你们两个过来一个陪我睡觉,我一个人在这边睡不着!”

他这一嗓子够不上大声,却远较左右两侧的低语为大,原本都在说话的两侧房间里顿时没了动静。

左边房间里,从床上坐起身的李清照和阎婆惜面面相觑,白胜这句话啥意思?难道说他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干那男女之事?

阎婆惜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却不敢太过踊跃,故作姿态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李清照的胸口,意思是在问:“你去?”

李清照摇了摇头,也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阎婆惜的脸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当然是你去。”

阎婆惜心花怒放,点了点头,甚至不等衣物穿戴整齐,只披着外衣就出了门。

右边隔壁客房里,两个西门庆的手下大眼瞪小眼,眼馋的不行,却不敢有所举动,其中一个恨恨地说道:“哼,就让这小子最后再享一夜艳福,明天他的女人就姓西门了!”

白胜的客房门开,阎婆惜带着一股暗香随风而入,反手将门关好栓了,一头扑入白胜的怀中,白胜也不推拒,搂住了阎婆惜顺势躺倒床上,然后有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啧咂的亲吻声响起室内,再然后是床榻木板的吱呀声,女人满足的哼哼声,只听得两侧房间里的男女备受煎熬……

最受煎熬的却是阎婆惜,因为白胜并没有与她成就好事,而是双臂叉开,双手按在她的身体两侧,随着双臂的一曲一伸,用他的身体反复压砸她的身子,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属于前戏的一种么?阎婆惜在煎熬中等待着真枪实弹的到来,却终究没能等到。

除了这一男一女两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白胜只是压在阎婆惜的身上做了一组俯卧撑而已,顺便的,在两人脸贴脸的时候吩咐了阎婆惜几句话。

郁闷的阎婆惜穿好衣物,回到了她和李清照的房间,看见李清照那复杂的眼神,忽然想出一个捉弄李清照的主意,于是笑的神秘,附耳说道:“白郎让你过去陪他,他说他想和你干那事。”

李清照闻言顿时怒色上脸,断然道:“不可能!我弟弟怎会如此淫邪?定是你捏造谎言……你好过分!你自己吃饱了,却拿姐姐我来消遣……”

没等李清照说完,阎婆惜已经按住了她的嘴,再次附耳道:“好啦好啦,我跟你说笑的,当什么真?实话告诉你,他要你过去不是为了干那事儿的,他说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这一次阎婆惜正经了许多,不由得李清照不信,因为她知道白胜绝不可能半夜喊她们过去淫乱,于是只好穿好了衣物,来到白胜的房中,打算一探究竟。

白胜见李清照进来,照例将她搂在怀中,直接按倒在床上,李清照大惊,以为白胜中了什么邪魔或者是吃了某种淫药,正要惊呼时,却被白胜按住了嘴巴,而接下来的一幕更令她无法理解——白胜一只手臂拄在床上,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然后那只单臂忽曲忽伸,带着绷得笔直的身体上下运动,这是做什么?

李清照当然不懂什么叫做单臂俯卧撑,但白胜的确是在做单臂俯卧撑,只有这样才能让床榻吱呀作响,才能更好地迷惑隔壁的坏人。他当然不能像对待阎婆惜那样来对待李清照,所以才改了双臂为单臂,在李清照身子的一侧冲压床板。

在做俯卧撑的同时,白胜在每次身体伏低的时候都会将嘴唇贴在李清照的耳朵上耳语,因此当李清照起身回房时,已经明白了他们三人所面临的危境。

接连两场假床戏演下来,白胜总算暂时放下了一颗心。

他不知道的是,不论是在郓城县公堂上他能够听到朱仝和雷横的低语,还是眼下他能够听到隔壁的窃窃私语,都是因为他的听力明显增强了。实际上,就算他不在自己的房中演这么两出假床戏,弄出种种声响,隔壁的坏人也是听不到他和阎李二女之间的附耳低语的。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最安全的举措,为了防止隔壁的坏人将所谓的“赃物”放进自己的客房,白胜当然不敢出门,也不敢让阎李二女同时离开她们的客房,否则必被奸人所乘。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让李清照过来商量对策的,但是他不能呼唤李清照的名字或者是姐姐,呼唤名字就存在玷污李清照名节的可能,呼唤姐姐就不足以迷惑他人,哪里有喊自己姐姐来办事儿的?

所以,当阎婆惜首先到来的时候,他只能让阎婆惜传话给李清照,再让李清照过来,当然,他跟阎婆惜这场假戏也不能草草了事,必须做足了钟点才更逼真一些,只苦了阎婆惜,被反复冲压得欲火高涨,却终究未得鱼水之欢。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之时,按照昨夜的商议,李清照独自离开了客栈,只身来到阳谷县衙,报案!

既要报案,同时还不能让奸人栽赃,就只好她一个人出马。好在她的容貌已被脂粉丑化,再加上当地治安良好,即便是西门庆也不敢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所以白胜敢让她一人出门,在他们的计划中,只要李清照到了县衙,见到了县官,这件祸事也就算摆平了。

但是事实却绝不是白胜和李清照想象的这么简单。李清照来到衙门口时,发现门口已经围满了百姓,躲在一旁听了听人们的议论,得知是一大早就有人击鼓鸣冤。

击鼓鸣冤的人是谁?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有何冤情?昨夜家中被盗了!丢失财宝无数!且有家丁护院作证,说他们追缉盗窃财宝的贼人,发现贼人跑到来福客栈附近就失去了踪影!

眼下的情况是,县令已经在点拨人马,准备随同西门庆去来福客栈捉贼捉赃了。

李清照这一惊非同小可,将听来的信息和昨夜白胜对她耳语的细节稍加印证,就知道了西门庆的整个阴谋,这西门庆行事太过狠毒了,这妥妥的是恶人先告状啊!若是等到兵马开赴来福客栈,隔壁的奸人只需从门窗扔进些珠宝,白胜就再也无法解释了。

情急之下,李清照也顾不得许多了,双手用力分开人群,冲到衙门口旁边的大鼓跟前,摸起鼓槌来就是一通乱敲。

“看!又有人击鼓鸣冤了……”

“咦?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来衙门鸣冤的人这么多呢?”

老百姓的注意力立马被鼓声所吸引,纷纷看向了抡动鼓槌的李清照。

“什么人擂鼓?行了行了,敲两下就行了!你有什么冤情?可有诉状在手?如果有,这就进去跪见大人!”一名衙役站在了门口,冲着李清照一顿呵斥。

第十九章 白道的嚣张

如同面见郓城县的时文彬的过程一样,李清照见了阳谷县令立即报出了身份,吓得阳谷县令胆战心惊,急忙安排给李清照看座,暂停了点拨兵将一事。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远出李清照的意料,因为当她陈述过即将遭受的陷害、以及对方的完整阴谋之后,阳谷县令并没有如同她想象那样拍案而起,反而是陷入了沉默。

李清照稍加思索便已寻到了县令沉默的原因,因为同在公堂之中,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锦袍华服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的模样堪称俊朗,虽然比不上白胜的英俊,却比她的丈夫赵明诚更胜几分,身上带着几许成熟的风度,却又兼有几分轻浮的神色。

此时这位中年人正笑吟吟地注视着她,目光里有着亲切,但更有一种**夹杂其中,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是这人能够透过她的衣服看见了她的肌肤一样,令她感到一阵阵的不自在,这人究竟是谁呢?

沉默了许久的县令终于说话了,说话的同时也解开了李清照的疑惑,因为他是对着那位中年人说的:“西门大官人,我看这件事你就高抬贵手吧,不然我这父母官只怕要当不下去了。”

原来这人就是西门庆!李清照恍然大悟,却又感到不解,他西门庆无职无官,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在公堂上与县令平起平坐?更有什么本事能让知县在洞悉他的阴谋之后不做惩处?

“也罢,我西门庆就给你县太爷一个面子,我家丢失的那些金银珠宝,就算是给这两位娘子的聘礼了。”西门庆站起身来,跟知县拱了拱手,又转身看向李清照:“赵明诚的夫人是吧?我劝你还是改嫁了为好,跟着我西门庆,包你一世无忧,纵情欢乐……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离开阳谷县城,否则你必然成为我的床上伴侣,哈哈哈……”

眼见西门庆狂笑而去,李清照气得浑身发抖,转身看向知县,质问道;“此人公然侮辱重臣亲眷,难道你阳谷县已经没有王法了么?”

知县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一只苦瓜,委屈道:“赵夫人有所不知,这西门庆上面有人,我这芝麻官实在是奈何不得,非但奈何不得,只要有少许拂逆,只怕我这头上的乌纱就要被摘啊!”

李清照愤然站起,“我不信!他西门庆攀附的究竟是谁?难道是当今天子么?”

知县摇头苦笑道:“当然不是官家,但请恕我直言,即便是令公赵挺之大人和令尊李大人也奈何不了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当今的太傅杨戬!”

“嘶……”李清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别人不知道杨戬是谁,她怎会不知道,这杨戬是个宦官,更是当今天子徽宗的宠臣之一,其权势极其浩荡,与童贯两人共同把持朝纲,号称文武双宦,权势甚至超越了右相王黼和隐相梁师成,徽宗对他们的话是言听计从,就是号称当今权臣第一人的蔡京也要给他们七分面子,凡事都要商量而行。

这杨戬,的确是她李清照的家族惹不起的,不论是夫家还是娘家,加起来也不够看。

当然,知县也同样不敢得罪李清照,宽慰道:“不过赵夫人你请放心,本官可以保证你们在县城内不受陷害,但若是你们出了县城,本官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很不满意,但是李清照只有接受这个结果,她很是无奈地转身,在举步之前,忽然想起白胜叮嘱过的另一件事,便又回身说道:“知县大人,你手下可有一个叫做武松的都头么?”

“武松?”知县一愣,随即摇摇头道:“没有啊,武松是什么人物?本县从未听说过,是我阳谷的百姓么?”

……

回到客栈,李清照来到白胜的房间,悄声把上午办事的过程说了,并且告诉后者,阳谷县没有武松这个人,关于武松,她不仅仅问了知县一个人,她在回来的路上也曾向一些当地的商贩打听过,不仅没人认识武松,而且也没有卖炊饼的武大郎。

听到这个结果,白胜也懵逼了,“这就奇怪了,阳谷县怎么可能没有武松呢?”

他却不知,武大郎和武松本来就不是阳谷县人,武家兄弟本是邻近清河县人氏,只是在武松打虎之后被阳谷县令提拔重用,才有了武大郎迁居阳谷的可能。

“唉……”白胜想不明白,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找到武松结交一下,可以借助武松的武力对付西门庆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在李清照没有返回之前,他听见隔壁有人取走了“赃物”,并且吩咐隔壁的两人继续监视他白胜三人,说只待他们三人离开阳谷县城,便在县城外面抢人,这西门庆实在是太嚣张了,就是宋江那等黑道的老大都比不上他西门庆嚣张。

白道和黑道的区别就在于此,西门庆是混白道的,终究会比宋江牛逼一些。

“那我们就只能坐困阳谷县城了吗?”李清照忧心忡忡。

“当然不行!我一定要想法把你送到汴京!你容我再想想。”白胜一时也没了主意。

这一想又是三天过去了,这天下午,白胜三人坐在客栈的饭厅里饮酒,忽见外面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个风尘仆仆的大汉,生得浓眉大眼,豪气逼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困窘,看向店伴说道:“店家,我等兄弟八人旅途蒙难,身上银钱短缺,你这里有没有柴房提供给我们将就一夜?”

那店伴看见骤然来了这许多客人,原本笑脸相迎,一听这话立即拉长了脸:“柴房是堆放柴禾杂物的,怎能容你们居住?速速离去罢。”

“慢着!”说话的是白胜,“这位哥哥的吃住我来负责,你尽管给他们安排洁净的房间!”言罢也不管伙计的惊愕,起身向那为首的客人拱了拱手:“这位大哥,若是你不嫌弃,便来与小弟同桌共饮如何?你的这些兄弟可以任意选坐桌椅,想吃什么随便点用!”

那大汉比店伴还要惊愕,向白胜抱拳为礼道:“这位兄弟,你认识我?我却不识得你,你如此招待我等,这如何使得?”

白胜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哥你既然旅途蒙难,兄弟我理应相助,且无须你回报什么,你就别客气了。”

同桌的李清照和阎婆惜很是惊异,心说白胜这是怎么了?此前从未见他如此大方过,今天竟然如此大包大揽承担了八个人的食宿,原因何在?

正疑惑间,却见白胜低头眨了眨眼,意思应该是“你们别问了,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白胜当然有他的道理,他身无分文,用的都是李清照的钱,若是没有深意,岂能如此浪费他人钱财?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他认识来人,这个人有个外号叫做赛仁贵,而这个人的姓名就是,郭盛!

第二十章 景阳冈的老虎

赛仁贵的意思是可以媲美唐朝名将薛仁贵。

赛仁贵郭盛是谁?此人乃是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单以武功排名,可以排在第三十名左右,虽比朱仝雷横之流为弱,但也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了。尤其此人的玄孙大大有名,便是一百年后南宋末年崛起的一代侠之大者,郭靖。

白胜见过“水浒群英像”,所以一眼就能认出郭盛来,他此际急需有人助拳渡过难关,在找不到武松的前提下,遇见郭盛当然也要结交一番。

使了个眼色让李清照阎婆惜回房,白胜就跟郭盛喝了起来,男人之间的交情从来都是一杯酒的事情,三杯酒下肚,便把心窝子往外掏,在这个崇尚义气的时代尤为如此。

只一坛酒喝完,郭盛已经把白胜当做了亲兄弟一样看待,恰好白胜问起郭盛的遭遇,郭盛便把他的惨事说了一遍,原来这郭盛本是四川嘉陵人,是川西青城派弟子,艺成下山后做起了走私水银的生意。

这一次来山东贩卖水银时不意在黄河上翻了船,非但失去了全部货物和财物,就连他的兵器方天画戟也掉进了黄河之中,幸亏他略识水性,又得了船老大的搭救,才侥幸逃得一命,随行的三十几人死了二十多个,连他在内只剩下了八个人。今番取道阳谷,原是想要去郓城县寻找阮氏三雄,请阮氏三雄帮助去黄河里打捞货物和银两。

听明了郭盛的来龙去脉,白胜摇头大笑,摆手道:“郭兄你何必再去郓城?那阮氏三雄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不说你去了未必能够找到他们,就算你能找到,你两手空空的前去,他们岂会帮你?”

郭盛闻言不禁忧色上脸,“那便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一路乞讨回到四川吧?”

白胜给郭盛满了一碗酒,道:“让我说,你那货物和银子也不必捞了,如果郭兄你信得过我,不妨跟我一起去东京,我包你一年之内发家致富,赚回十倍的财产!”

听了这话,郭盛的眼睛亮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胜的眼睛更亮,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和郭盛并肩对战西门庆的画面。

……

“大河向东流啊,天生的星星参北斗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水里火里不回头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第二天,白胜一行人果然说走就走,而且是唱着歌走,白胜的歌喉可是从KTV里练出来的,唱起刘欢老师的歌来很是出彩,引得马车里的李清照和阎婆惜都喝起彩来,郭盛和他的伙计们也都学着唱了起来。

出城前,白胜特意在县城里的兵器铺买了足够的兵器,人手一件,兵器铺里没有方天画戟,就给郭盛买了一件铁月戟凑合着用,其余众人连同白胜本人在内,都是腰刀朴刀,没有买长枪,也没有买长剑,因为没人会使。

兵器铺的老板说得好,剑是双刃兵,不会使就会伤到自己,试想敌人若是以刀斧大力劈来,用长剑如何格架?若是力不如人,长剑被压制回来,岂能不伤己身?而刀具就没有这个风险,因为刀背是无锋的。

长枪也是一样,枪乃兵中之王,很难习练不说,练上几年也练不出火候,临敌时施展不出威力,还不如烧火棍好使。

与枪剑相比,刀就好用多了,会杀猪的就能杀人,不会杀猪的也能杀人,只要照着敌人的脑袋身上去砍就行了,管你会不会刀法,只要砍中了,总能砍伤砍死。

白胜没有坐进马车里和李阎二女依偎聊天,而是跟着郭盛随车步行,他觉得若不如此,就未免对不住他与郭盛的兄弟之情,重色轻友是江湖好汉的大忌,这一点不论古今都是相同的。

出了县城之后,白胜一路走,一路唱,唯恐西门庆不知道他已经出城了。

关于西门庆的事情,他并没有跟郭盛提起,因为那样做就会显得他结交郭盛的目的不纯了,就仿佛《水浒传》里的金眼彪施恩结交武松一样,一开始只是无脑地对武松百般示好,却绝口不提蒋门神之事,这道理都是一样的,白胜也不笨,现学现卖谁不会?

又前行数里,来到一处丘陵山冈,山冈分为两块,一南一北夹着一条向西的土路,路边的山坡上树林茂密,杂草丛生。

“兄弟先不要唱了……”郭盛打断了正唱得来劲儿的白胜,“愚兄以为这等地势最是适合强人出没,待会儿咱们经过时要多加小心。”

听人劝,吃饱饭。白胜依言止了歌声,心说若是西门庆率人埋伏自己,多半会选择此处吧,当下打起精神,将一柄腰刀抽出了刀鞘,郭盛的那些伙计见了,也都把刀提在手里,做好了防范。

进入山间之后,林木益发茂密,众人更是警惕,围着马车缓缓行进,目光尽往林木丛中看去,气氛越来越压抑,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垂死前发生的嚎叫,吓得众人汗毛倒竖起来,紧接着,一声怪异的吼声响起,惊得拉车的双马前蹄高高抬起,而后屎尿齐流,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这是什么猛兽的叫声?”人群中有人颤声询问。

郭盛面露凝重之色,低声喝道:“这好像是虎吼!可是此处怎么会有猛虎出现?真是怪事!”

白胜大吃一惊,顿时想起一事,难道这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景阳冈么?没等他想明白,郭盛已经跑到了前面,一边跑一边说道:“猛虎吃人,我要去施以援手!兄弟你无须跟来,保护好你的家眷即可!”

白胜闻言哭笑不得,心说这猛虎吃的很有可能不是好人呢,多半就是西门庆一伙人,都让老虎吃了才好!你还上去帮什么忙呢?你帮西门庆打虎,我还结交你干什么?

想到此处,急忙喊道:“郭兄且住!先不要去帮忙!”

不料那郭盛一副热血热肠,哪里喊得他住,白胜急得一跺脚,顿时改了主意:“郭兄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说罢发足狂奔,紧追郭盛的脚步冲向前方树林。这一刻他的想法是,说什么也要拉住郭盛,就是要做打虎英雄,也得等那老虎先把西门庆吃了才行。

第二十一章 袭杀西门

话说也是合该西门庆倒霉。

他最初的计划是这个时代里广为流传的一种害人手法,那就是栽赃白胜,将白胜打入大牢,然后刺配流放,再于流放的途中杀死白胜。

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种通用的害人手段。在另一个时空里,高俅的手下陆谦用这个法子谋害过林冲,蒋门神的拜兄张都监用这个法子谋害过武松,西门庆当然也不介意用这个方法谋害白胜。

在流放的途中杀死一个配军,从来都不会有人深究到底,就说人在途中病死了,只凭押解的差人一面之词即可结案,谁还会千里迢迢去调查?况且就算真的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破绽。

可惜的是他拟定的这个阴谋已经败露,由于知县的明确表态,令他在阳谷县城内已经无法实施这个计划,因此他才决定在城外硬杀硬抢。没办法,谁让那阎婆惜顔值太高呢?他无论如何也死不了这颗淫心。

通过手下的汇报,根据白胜三人的来路,他准确地判断出来白胜的去向会是清河县,那么若要在阳谷县和清河县之间选一处最佳的埋伏地点,就莫过于景阳冈。

原本他也无需亲自来的,因为他已经雇佣了两个武林中的三流高手来杀白胜,还有他身边的四个跟班,这些人手对付白胜已经足够了,通过数日观察,他的手下并没有发觉白胜有会武的迹象。

之所以他还是亲自来了,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他担心他的手下在劫夺马车的过程里顺便把两个美女给祸祸了,他这几个手下是块什么料他心里一清二楚,这都是看见漂亮女人就拔不动腿的货,他可不想给自己的手下刷锅,若是真的让他们几个先占了便宜,到时候就是杀了他们也是亏了。

另一方面,昨天这伙穷困潦倒的四川人的加入令他有些担心,因为他的手下说看上去这伙四川人里面有一两个是练家子。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白胜这边突然多了八个人,事情的结果就不好预料了,所以他才亲自赶来坐镇,只要这八个四川人敢于阻挠他的大计,那就一并杀了,反正都不是阳谷本地人,死了也没人会深究。

西门庆的武功是较高的,他自问在整个阳谷县没有敌手,长期的酒色并没有掏空他的身体,相反的,他擅长采阴补阳之术,夜夜御女反倒对他的内功有所裨益。所以他对这次伏击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坐镇山林之中,听取手下一次次的打探汇报,得知白胜距离景阳冈越来越近时,他心里想的全是李清照和阎婆惜向他乞求的情景。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这景阳冈的深林里竟然有老虎存在,在他的无限意淫中,手下一个好手已经被突然出现的老虎咬断了脖子,待到他和其他手下惊醒过来时,另一名好手已被一只虎爪拍飞当场,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一突发情况把西门庆吓得魂飞魄散,即便他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也没能自信到可以徒手击毙猛虎的地步,何况人类天生就对虎豹一类的猛兽充满了畏惧,当即转身就逃,随同他一起逃跑的还有他的四个家丁。

只是人跑得再快如何能快过猛虎?没过多久,那四名家丁就陆续被老虎扑倒在地,死的死伤的伤,饶是如此,也没能阻碍老虎追上施展轻功的西门庆。

西门庆的反应也很敏捷,当他发现跑直线是跑不过老虎的那一瞬间,立即改变了逃命的方式,他开始了曲线跑,围着树木绕来绕去,以山坡上的树木来阻挡老虎的扑击,只不过,这一招虽然有效,却也只是能够暂保不受伤害而已,想要藉此逃出生天却办不到。

就在他东躲西藏的时候,他发现一条汉子手提铁戟冲了过来,那汉子脚下奔行甚快,看样子也是负有轻功在身的,只转眼就冲到了眼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身体拉向后方,喊道:“朋友莫慌!我来助你打虎!”说罢将手中铁戟平端回缩,作势瞄准了虎身。

西门庆顿时狂喜,说道:“多谢好汉救命!”脚下退却的同时,手上却顺势将这汉子往猛虎的方向推了一把,心说真是老天开眼,这当口居然还能找到垫背的。

当下也不管这汉子与老虎谁死谁活,就要转身逃出景阳冈,只是就在他刚要转身的那一瞬间,忽觉脖子上一凉,紧接着那凉处又变得火辣,随即一股剧痛深入骨髓,整个头颅都向左肩耷拉了下去,他竭力想把头颅摆正却无法做到,似乎是脖子上的大筋被割断了,他只好歪着脑袋,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身,就看见了两道冷冷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布衣青年,青年的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钢刀的刀刃上还有一泓血液在流动,毫无疑问,这是他西门庆的血!

西门庆愕然了,这是谁?为何会在我身后偷袭我?他忍不住要问,但是他发现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无比干涩:“你……你是?”

青年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想问我是谁吧?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是谁?难道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西门庆闻言不禁面若死灰,两眼空洞地看向树荫缝隙里的蓝天,似是积攒了一阵气力才艰难说道:“你是……白……胜?”

白胜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看着西门庆,不屑道:“没错,我就是白胜。你给我记住了,武松的嫂子你能抢,但是我白胜身边的女人,谁都不能抢!谁抢谁死!”

西门庆很是困惑,武松的嫂子是谁啊?他这半生***女无数,其中一部分都已经记不起姓甚名谁了,但似乎没有一个夫家姓武的妇人存在吧?他亦真亦假地努力思索着,却在暗中提聚起毕生的功力,叹道:“真没想到,我西门庆纵横半世,竟然会栽在你这个土包子手里,我不甘心啊!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你今天放过我,我送你十房娇妻美眷,外带我半数的财产。”

白胜闻言眼睛一亮,但突然发觉西门庆说话似乎不是很吃力了,立即警觉地摇了摇头道:“你这种人的话也可以信么?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祸害他人的妻女,留你何用?”说罢扬起钢刀,向着西门庆的脖子砍去。

白胜想的是,刚才那一刀只求快,没法求狠求重,没能砍断,这次直接把西门庆的脑袋剁下来算了。但就在他的钢刀将落未落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微风拂向自己的小腹——按理说在这种杀人时刻,他本不应感受到什么微风拂体,但这股微风的诡异之处在于它是与大环境的风向相逆的!

然后他才注意到,那微风的来源,竟是西门庆的一只手掌,那只手掌正随着微风拍向自己的胸腹之间。

完了!这一瞬间,白胜的心情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绝望。

第二十二章 打虎英雄,白胜!

白胜为什么绝望?因为他已经判断出那微风乃是西门庆的掌风,而这股掌风的凌厉之处,要胜过阮小五许多!因此他不用想也能得出结论,只要被西门庆这一掌拍实,那就是妥妥的一个死,绝无活命的可能,况且如今已经没有了安道全秘制的“九九还魂丹”。

还是大意了!人家毕竟是能和武松放对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自己这种三脚猫给杀死?白胜无限懊悔。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着一命换一命了,只希望自己临死之前剁下西门庆这颗狗头!

一念及此,他心中畏怯尽去,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臂之上,再由右臂传递给右手,最终转换为钢刀的动能。

“咔嚓!”“嘭!”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白胜的身躯如同狂风里的纸鸢,倒飞而出,视野中西门庆的身体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那颗面孔狰狞的人头同时飞离了脖颈,起在半空,兀自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头说完这句话,才与飞跌的白胜同时掉落在地面。

“白公子!你怎么了?老虎呢?”说话的是那几个四川人,因为白胜出手阔绰,所以他们称呼白胜为白公子。几个四川人奔跑的速度都很慢,既赶不上郭盛,也追不上白胜,如今赶上来时,却恰好看见摔跌在地的白胜,急忙上前搀扶。

“快!快去帮郭兄打虎!”白胜虚弱地推开几个伙计的手,向不远处的林子里一指,那边虎咆人啸,郭盛和老虎打得正是激烈。

“那白公子你保重,我们先过去帮郭大哥打虎!”几个伙计当然更挂念郭盛的安危,郭盛就是他们的主心骨顶梁柱,若是被老虎给吃了可就糟了。

几个伙计匆匆赶去打虎,只留下白胜一人躺在地上心中纳闷——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虚弱,挨了西门庆这一掌,怎么好像啥事儿都没有呢?

五脏六腑并没有因此而翻搅,胸腹之间也没有什么疼痛产生,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说,这西门庆的掌法只是花拳绣腿么?若是花拳绣腿,那为什么他能跟武松激战数十回合?白胜想不通了。

正疑惑时,突然听到一声高昂的虎吼,这声吼叫比之前任何一声吼叫都高了许多,听起来似乎是受了伤,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

“老虎跑了,快追!”

“糟了!它往白公子那边跑去了!”

这一声喊可把白胜吓出来一身冷汗,刚想起身尚未起身,只微微抬头就看见了那只斑斓猛虎正向自己冲来,而且速度极快,绝不逊色于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车。

这下白胜有些傻眼了,若是此时起身,正好会与猛虎撞在一起,那不是找死么?心念电闪之间,他决定继续躺倒地面,装死!好像谁说过来着,说猛兽是不吃死人的。

于是他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等着老虎从自己的身体上方跃过,只是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后果,那就是老虎跃过自己的身体之后,若是再往前冲,必然会遇到李清照和阎婆惜乘坐的那辆马车,她们必然会遭遇危险!

一念及此,他瞬间放弃了自己的安危,睁开眼来,将手中的钢刀奋力向上捅了出去。

在他出刀的这一瞬间,老虎的身躯恰恰跃在他的身体上方,那钢刀轻松地捅入了老虎柔弱的腹部,并且在老虎高速奔跑的惯性作用下,将老虎的腹部划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开膛了!

这一刀并未能够即刻阻止老虎的奔跑,电光石火之间,老虎的身躯已经掠过了白胜的身子,只留了一泼腥腥的热血,洒在了白胜的胸前脸面。

“嗷呜……”冲过去的老虎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呜咽,声音里没有了一点森威,在惯性的作用下滚落草丛之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兄弟!你竟然把这大虫给杀了?好本事啊!”郭盛哈哈笑着赶了过来,弯腰伸手将白胜拉了起来。

白胜却还有些不信,扭头看向倒在草丛里的老虎,这老虎真的是我杀的么?

“白公子英雄!”

“白公子威武!”

几个四川伙计也跟了上来,挑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除了一个兄弟留在马车附近保护白胜的女眷之外,他们和郭盛总计七个人,都是手持兵器的,依靠树木的掩蔽与猛虎周旋,也没能奈何这只猛虎,充其量只有郭盛刺中了老虎三戟,却没有伤到要害,而白胜只是躺在地上突出一刀,就把老虎杀了,这本事,不服能行么?

至此,白胜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成了名符其实的打虎英雄。只是还有那么些许的美中不足——他这个打虎英雄远远比不上另一个时空里的武松那样牛逼,因为人家武松是一个人喝醉了酒且空着手把老虎打死的,而他白胜是团体作战,并且手持利刃突袭老虎获得了成功。

除此之外,武松打虎的时候,那只老虎前前后后已经祸害了三十多名往来客商,清河、阳谷两县的官府均已贴出了榜文,诚觅打虎壮士,因此武松打死老虎以后造成了空前的轰动,而如今白胜杀掉的这只老虎却是不为人知的,人们连景阳冈有虎的事情都未必知道,又怎会疯传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打虎英雄?

话说景阳冈这片林子里究竟有几只老虎?这件事无人可知,就是白胜也不知道,或许今天他杀死的这只老虎就是将来武松遇见的那只老虎,也可能不是,又或许正是这只老虎,只不过这老虎初来贵宝地正在熟悉环境准备开展工作的时候就遇见了西门庆一行也未可知。总之,白胜杀了一只猛虎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于是他无可推脱地被郭盛等人尊为了打虎英雄。

……

“兄弟,你莫要瞒我,你是不是练过武功?”坐在景阳冈西面的酒店里,郭盛与白胜对饮透瓶香,抛出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话题他们之前也交流过,当时白胜曾坦然承认是没有练过武的。

“郭大哥,我真的没练过什么武功,我怎么会骗你?”白胜仰头干了一碗“出门倒”。

没错,这个酒店就是另一个时空里武松光顾的那家“三碗不过岗”,当时武松是从清河前往阳谷,所以是先喝酒再过岗,而今天白胜则是先过岗再喝酒,所以这酒喝起来尤为顺畅,喝多了就睡觉呗,反正老虎死了,西门庆也死了,宋江也充军发配了,更不怕阮小五等人追到此处来讨债。

第二十三章 虎肉的诱惑(为舵主丨Lau加更)

或许是因为景阳冈上的老虎还没为人所知的缘故,所以这家酒店的门口并没有挂出“三碗不过岗”的标识,对于老板来说,客人爱喝多少喝多少,只要给钱就行,管你喝多了过岗不过岗。

不过这里的酒的确够劲儿,“透瓶香”或称“出门倒”这种酒算得上是高度米酒,白胜觉得这酒大约有30°以上,虽然还赶不上长城干红,但是在这个时代里也称得起是高度酒了,盛酒的土碗虽然不大,却也不是谁都能喝十八碗的。看来武松的酒量果然很大。

郭盛的酒量也很不弱,菜没上桌时就已经喝了三碗,白胜则只陪了一碗,喝多了肯定难受,又何必硬往难受去喝?

李清照和阎婆惜每人喝了两碗,在称赞这酒醇厚的同时,两人也畅所欲言起来,刚好白胜说他没练过武,郭盛表示不信,李清照便接过话题笑道:“你谦虚什么啊,还是对郭大哥信不过?你明明是炼过武的嘛。”

阎婆惜也附和道:“就是,你不是还练过那本薄册子吗?为何不说实话呢?”

白胜摇头苦笑道:“那算什么武功?你们两个不懂就不要乱说了。”

郭盛却来了兴趣,轻轻一拍桌子道:“我就说嘛,你肯定练过内功,不然怎么可能一刀就给老虎开膛?兄弟你若是再瞒我,哥哥我可就不高兴了,只好与你各奔东西。”

“别介啊!”白胜大急,心说这一路到汴梁还有几百里呢,少了郭盛这个高手护送可不行,只好实言相告:“其实我练的是一本假秘籍,叫做红拳心法的,不知郭大哥你是否知道这回事。”

郭盛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胜,慢慢裂开了嘴巴,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啊!我明白了,那红拳心法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但是江湖上多有传言,说它的确是一本假秘籍,是骗人的东西,根本练不成的。”

白胜很是尴尬窘迫:“所以啊,我怕你笑话我,就一直没说。不过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了,你就给我讲讲,这红拳心法假在何处,我怎么看不出真假来呢?”

郭盛笑道:“这个不难,我听我师父说起过这本假秘籍,我师父说,但凡内功的修炼,都离不开‘吐纳’两字,吐是吐故,纳是纳新,所谓吐故就是用嘴呼出体内的浊气,纳新则是用鼻子吸入天地之间的灵气。可是那红拳心法全然不讲究吐纳之法,说什么用全身来吸收日精月华,这怎么可能?且不说这日精月华是否能够转换成内力为人所用,就说这使用全身毛孔来吸收的手段也是无稽之谈,除非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才有可能做到,可是这世间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总共才有几人?并且都是天赋异禀、勤修了几十年独门内功才达到这一境界的,真的到了这个境界,谁还会重新开始改修红拳心法?这简直就是荒谬绝伦嘛!”

白胜听了郭盛这番话,不禁呆在当场作声不得,本来他还想把自己的修炼心得体会说出来,让郭盛给他评判一番的,但是郭盛既然这样说了,他哪里还好意思把他修炼假秘籍的事情说出来?这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自己脑残么?

不过他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郭盛说只有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高手才有可能做到浑身毛孔的翕张,但是自己分明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自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是绝对不可能的,傻瓜都知道要打通任督二脉是需要长期修炼内功以后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内功功法很普通了不行,修炼者天资不够也不行。

这样说来,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就是自己在修炼假秘籍的时候产生了错觉。嗯,一定是错觉了!那么这假秘籍还要不要练下去呢?

他想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还是练一练吧,最近总感觉自己出拳的速度和力量有所增加,但究竟增加到了什么程度,也没有试过,毕竟最近麻烦事接踵而来,而在与西门庆和猛虎争斗的时候又没敢去测试拳力拳速,在那种生死关头,手里有把刀,就只想着先砍死对方,哪里还顾得上测试拳脚?

万一自己通过修炼这本假秘籍真的得到了什么收益呢?反正练不死人不是。

说话间,店伙端了两盘切好的熟牛肉送上桌来,两桌人齐齐动筷,吃后又是一阵赞不绝口,尤其是李清照和阎婆惜两人,她们都是长期生活在城镇中的,哪里能吃得到当朝律法禁止的牛肉?这一次算是幸运,在这个两个县城的交界处得享口福。

唯有白胜毫无胃口,他自己也在奇怪,这牛肉煮的不错啊,为何看见了就不想吃呢?

李清照和阎婆惜都知道白胜不喜肉食,就给白胜叫了一盘罗汉豆(即蚕豆),权做下酒。

邻桌的四川汉子们不知道白胜的难受,他们吃的开心,就有人开始谈论虎肉的味道如何了,更有人建议割下一块虎肉来交给店老板去煮,却被郭盛阻止了:“你们懂什么?虎肉是随便吃的么?此时此地,咱们这些人里,就只有我白兄弟一家能吃,别人却是吃不得的。”

郭盛这话说得古怪,人们不禁好奇,纷纷询问原委,白胜和李阎二女也问了出来,“为什么只有我们一家能吃?”

郭盛喝了一碗酒,讲出一番道理来,令众人心服口服,却令白胜三人好不尴尬。

原来,郭盛自幼在青城山学艺,山中也有猛虎出没,青城派弟子学艺有成的,就会结伴去猎杀虎豹豺狼,算是磨练自己的武功和胆魄,因此郭盛熟知关于猛虎的处置。

郭盛说,这猛虎的肉乃是大补之物,虎鞭和虎骨就是巨补了,正常人吃了虎肉,便会阳火过旺,若不及时阴阳调和或宣泄出去,那么七窍流血都是有可能的,至少也是鼻血长流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又说白胜一家能吃呢?因为郭盛认为白胜吃了以后可以立即跟他的两位妻妾行房,不论是白胜本人,还是他的两个女人,都能在行房事的时候把过剩的火毒宣泄出来,所以他们可以吃,不仅可以吃,而且吃了还有好处。

郭盛自己和他的几个伙计当然不能吃了,这荒山野岭的,他们吃了找谁泻火去啊?

白胜听后连连摇手,表示坚决不吃虎肉,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对肉食很反感,第二方面,他也不想和阎婆惜发生关系。发生了关系就要娶了,他可不想让阎婆惜当他的老婆,虽然这个时代里可以娶任意多个妻妾,但是第一个总不该是阎婆惜吧?

至于李清照当然就更不行了,他还没有把自己和李清照之间的关系向郭盛挑明,他觉得这事可说可不说,就不说也罢,等到了汴梁再说清楚也不迟。

于是白胜和李清照都尴尬了作声不得,只剩下阎婆惜不住口地询问郭盛如何贮存虎肉,郭盛不知有他,就讲了如何用松木熏制腊肉,从而达到长期保存的方法,阎婆惜很是殷勤地给郭盛满酒,要求郭盛今天就熏制出来,她也要学习一下。

没有人知道,阎婆惜已经暗暗做出了决定,早晚得让白胜这个小冤家吃上一顿老虎肉,或者干脆给他吃一顿虎鞭,看你到时候上不上老娘的床。

第二十四章 武大郎娶亲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阎婆惜的想法恰好跟白胜的想法不谋而合。白胜也是急于处理老虎的尸身的,当然,他这样想绝不是为了要吃老虎肉。

总是抬着一头死虎赶路当然不行,不说在这深秋季节时间长了虎尸会变质腐烂,就说这抬着老虎招摇过市未免太过刺眼了,白胜一心只求一路平安到达汴梁,当然不能如此引人注目,吓着老百姓无所谓,引起各路盗贼的注意就麻烦了。所以说连夜处理虎尸还是很有必要的。

用了一夜加一个白天,经过剥皮,剔骨,熏制等工序,将虎尸处理完毕,第三天启程,于当日申时来到了清河县城,在白胜的计划里,他们一行人将在清河县城住宿一夜,明日出城再折而向南,就此走上通往开封府的路径。

一行人与马车沿街行走,正欲寻找一家上好的客栈时,忽闻一阵吹吹打打的鼓乐之声传来,阎婆惜掀开了马车厢帘,说道:“这是有人娶亲了。白郎,我们去看看热闹好不好?”

阎婆惜到了嫁龄之后就跟了宋江,宋江却没有给她嫁娶的仪式,因此对别家女子出嫁格外羡慕,也在情理之中。

白胜本来不想凑热闹多事,但转念想到阎婆惜对他很是不错,也就答应了下来,反正眼下也没有找到客栈不是,就去看一眼又有何妨。

的确,这一路走下来,阎婆惜为了解决他的麻烦也没少尽心尽力,尤其是在朱仝率兵追捕他的时候,阎婆惜曾经说过要与他死在一起,这句话已经深深打动了他的心,即使他不想将阎婆惜娶为正室,他也早已经把阎婆惜视为了自己的家人,不然他有什么必要去杀西门庆?

那鼓乐的来处距离并不遥远,只往前走了十几丈,就看见一户富贵人家的院门口拴着一头披红挂彩的叫驴,那鼓乐声正是从这座院落中传出的。阎婆惜探着头看见后不免有些轻蔑:“这新郎官儿也是个穷人,连个花轿都请不起,只赶了驴子来接新娘子。”

“新郎官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难道是进入女方的家里了?这不合规矩啊。”李清照也从车厢探出头来看热闹,且与阎婆惜讨论起来。

“哈哈……”郭盛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后笑出了声,指点道:“那新郎官应该是在弯腰鞠躬吧,上身被驴身子给挡住了,你们看那驴肚子下面是不是有六条腿?”

李清照和阎婆惜闻言定睛一看,果见那头驴的四条腿中间还有两条人腿。

白胜在一旁打趣道:“郭兄此言差矣,怎么是六条腿?我明明看见七条腿。”

郭盛和李阎二人均感诧异,唯有阎婆惜反应最快,白了白胜一眼道:“相公你真会说笑,那分明是一条驴鞭,也能算作一条腿的?”

说话间一行车马已经到了那户人家门口,却见那头驴子的后面站着一个矮子,形貌甚是猥琐,穿了身粗布衣裳,连同头顶的发髻算在一起,也没有驴背高,李阎等人不禁面面相觑,啧啧称奇,这是新郎官么?世上怎会有如此矮小的成年男子?

白胜却是吃了一惊,他当即就能断定,这人必然是武大郎了,却没想到刚刚来到清河县就赶上了武大郎娶亲。

武大郎娶亲,娶得是谁?那还用想么,必定是潘金莲啊!

刚想到此处,却听见那大户人家的庭院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往院子里看去,只见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仆人打扮的汉子,个个低头垂目,显得这户人家颇有势力。

随着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厅堂里走了出来,却是两名健硕的仆妇挟持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脸上蒙着红盖头,看不见模样,只能看见这新娘子正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身体左右挣扎,双腿乱踢乱踏,似乎极不情愿走出这座院落,但怎奈那两名胖大的妇人力量十足,只拖得她脚不沾地的往外行来。

这就是潘金莲了吧?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看她哭成这样,说明她是绝对不想嫁给武大郎的,是谁这么霸道,要强行把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不是焚琴煮鹤么?

不知怎的,一种强烈的同情从白胜的心头涌起,后世人们都说潘金莲放荡淫乱,可是哪个美女嫁了武大郎这样的丈夫能够甘心?嫁了这样的丈夫,哪个美女能不劈腿?换句话说,假设潘金莲嫁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日后她一定会出轨么?

同情心一起,白胜就忍不住要多管闲事,怒道:“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强娶民女么?”

这句话出口,却引得李阎二女不以为然,李清照不禁问道:“强娶?你何以这样认为?”

白胜道:“你没见这新娘子哭得凄惨么?那肯定是不愿意嫁了,既然她不愿意嫁,那么这个三寸丁就是强娶!这还用问?”

阎婆惜却摇头道:“相公你错了,但凡女子出嫁,就没有一个不哭的,因为要离开养育她的父母了,所以哪怕在心里美出花来,面子上也必须要哭,不哭就是不孝!是会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

白胜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懂,但是你看看这位新娘子,她像是你说的那种哭法么?若是依我看来,她都有死的心了!”

“倒也是,寻常出嫁的女子还这的没有这样哭的。”李清照有些认可白胜的观点了,回想当初她出嫁的情景,所谓的哭也不过是将手帕伸到红盖头里面去做做样子罢了,至于有没有眼泪,擦没擦眼泪,别人又怎会看见?

阎婆惜却仍然坚持己见:“那也不能证明这个新娘子不愿意嫁啊,她怎知新郎官如此猥琐?她又不可能提前看见新浪的模样……”

阎婆惜这番话是有道理的,按照古时的规矩,正常情况下,在成亲当天以前,出嫁的女子与迎娶她的丈夫是不应该见过面的,新婚当夜洞房花烛时分,才是两人的“初见”,无论好坏、满意与否,都没有推翻重来的机会了,俗话中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有些人家为了避免真的嫁了狗或者娶了鸡,提前也会认真盘问媒婆,尽量将媒人嘴里的夸张成分过滤掉,得到一个较为客观真实的评价,然后再决定是否婚娶。

几人正讨论着,忽见院中厅堂里走出一个财主模样的老者,高声喝道:“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扔出去?这贱人之前还答应的好好的,看见新郎官就变卦撒泼!哼哼……嫁与不嫁是你一个贱婢说了算的么?真是笑话!”

“就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随之出现,站在那土财主旁边帮腔,“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回来,省得你这狐狸精在我家里害人!”

第二十五章 义收潘金莲

财主夫妇的喝骂声中,新娘子已经被两名仆妇架到院门口,随着那主妇的一声:“把她给我扔出去!”两名仆妇一同用力,将那新娘子抛起在空中,向门外的街道飞跌下来。

门外新郎官大惊,急忙绕过驴头,想要接人却稍嫌不及,就在此刻,一个身影擦着新郎官的面前掠过,伸出双手,将那新娘子稳稳地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

“放开!那是我的娘子!”

院里院外同时有人喊道,院子里面开口的是那满脸横肉的主妇,院子外面的当然是新郎官。

抱着新娘子的人不慌不忙,嘿嘿一笑,对着院内说道:“这女子你们不要了是吧?我要!”不等院内人回答,又转身看向新郎官道:“你也不看看你这副德性,你配娶这女子么?你能给予她幸福的生活么?”

这一刻,院内院外的人们同时呆滞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时间竟然没人开口说话,这人是谁?玩的是什么路数?抢亲么?

李清照和阎婆惜以及郭盛等人也都惊呆了,因为抱着新娘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胜!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武大郎,如同后世里玩具被抢的孩子一样冲了上来,伸手就抓向新娘子的胳膊,同时喊道:“你放开!她是我的老婆!”

白胜当然不会放开怀里的新娘子,抬腿一记侧踢将武大郎踢了一个跟斗,后者倒地后余势不歇,又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连续滚了七八滚,直滚到驴肚子下面,吓得那头驴子连连倒退。

白胜心说这武大郎还挺会装,我这一脚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道?但眼下却没心情理会这些,朗声喝道:“滚!你说她是你老婆就是啊?”

质问过后,低下头来在怀中女人的耳边问了一句:“你愿意嫁给他么?”

“不愿意!”新娘子躺在白胜的臂弯里并不挣扎,也不掀起自己的盖头看看这抱她的男人是何沐阳,似乎知道这男人就是她的盖世英雄一般,回答的语气更是十分坚定,令白胜暗暗惊奇。

“啊?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人妻,还要行凶打人,我跟你拼了!”武大郎从地上喘息了半晌,吃力地爬起来连声叫骂,却是不敢再冲上来了,他虽然生得矮矬,但终究不是傻子,再冲上去还会挨揍,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白胜嘿嘿冷笑:“来啊,跟我拼一个试试。”

武大郎不进反退,气呼呼道:“哼,今日且任你猖狂,等我二弟回家,我定要让他来找你算账!”

白胜闻言哈哈大笑,他最怕的就是武松眼下正在清河县,若是这样,他就只能走以理服人的路子,说不好还得打一场官司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但是听见武大郎这样一说,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立即落地,武松居然不在清河,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武松不在就好,就算再有个东门庆、南门庆这样的牛逼人物都无所畏惧,更何惧武大郎这个三寸丁?

武大郎眼见媳妇被抢,立即向院子里的财主求援,“张员外!你老人家可是把六姐许配给我的,现在有人抢了她去,你老人家可得给我做主啊!”

此时财主夫妇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那主妇冷冷看了看白胜的模样,立时横眉,目露凶光道:“你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抢我家的闺女?难道还没有王法了么?”

白胜冷笑道:“我是哪里来的与你无关,我只问你,你说这新娘子是你家闺女,莫非你是她娘么?自古婚姻都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不是她的娘亲,你就没有权力决定她的归宿!”

那妇人更怒,正要说话,却听白胜怀中的新娘子接口道:“回这位大哥,小妹名叫潘金莲,小名六姐,从小父母双亡,被这张员外收养在家做了一名丫环,前些日子张员外想要污我身子,我不堪受辱,就去大夫人那里告了,大夫人就把我许配给了本县的武大,哪想到这武大竟是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贵的,小妹我宁死不嫁这样的男人!”

那妇人呸了一口,怒道:“你这小狐狸精,老娘我供你吃喝养你成年,你生是我张家的人,死是我张家的鬼!就算想让你嫁给一条狗你也得嫁了,哪有你挑挑拣拣的份?”

妇人口沫横飞地讲歪理,那老财却已不耐,挥了挥手,冷笑道:“夫人,你跟他一介外乡人讲什么道理?来人,给我打!”

随着张员外一声令下,原本站立在院中的十几名家丁仆妇一股脑冲了出来,男的冲向白胜,女的却冲向李阎二女乘坐的马车,看这架势,竟然是要连同李阎二女也打了。

比较说来,这些家丁的人数比白胜一行人多不了几个,但是对方是外乡人,家门口打架自有十足底气,所以家丁仆妇们都是冲劲十足,嗷嗷叫地往外跑,根本就没考虑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

潘金莲听见势头不对,不禁颤声道:“大哥咱们快跑吧!不能跟他们打……”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此局面之下,打赢了必然吃官司,打输了便要受皮肉之苦,更会被人扭送官衙,总之无论怎样都讨不了好去。

白胜当然不会与潘金莲想的一样,他要将潘金莲拯救出来,这场架不打怎么能行?别说不想跑,就算跑了,又能跑到哪去?跑得出清河县城么?早晚还是要见官,不如索性先打了再说,反正有李清照的官二代身份,怕什么县级官府?

于是一声断喝:“弟兄们,给我打!”

郭盛等人早已跃跃欲试,白吃白喝了白胜这么多天,正不知如何报答恩情,听了白胜这声命令,立即迎击上来,与张家的家丁打在一处,虽说这些家丁明显也是练过几手把式的,但怎能及得上常年行走江湖的四川汉子,没等郭盛动手,就已经被打得哭爹喊娘,想往回跑都来不及了,转眼间倒了一地。

这边白胜将潘金莲送进了马车厢,让阎婆惜照看着,转过身来恰好迎上那两名健硕的仆妇,正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这形势容不得他客气,也谈不上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一说,连出两脚,将两具肥母猪也似的身子踹得飞了出去。

两个仆妇飞跌之际,白胜再次惊讶于自己的腿功,有些懵逼地想,我的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前面踢武大郎那一脚如此,现在踹两个胖娘们儿也是如此,难道说真的是我腿功长进了?不是武大郎在装么?

寻思时,只听那张员外喝道:“反了反了!这外乡人居然敢欺负咱们清河百姓,快去县衙报官!”

“报官可以!”白胜冷笑着大步走向张员外,“但是在报官之前,你须吃我一拳!”

第二十六章 生财有道

话说白胜脚踢武大郎,腿踹胖仆妇,而后又一拳打得张员外不知死活,全加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战绩,因为对手太弱了,还不如那些被郭盛兄弟揍趴下的家丁有档次,所以即便是郭盛等人也不认为白胜的武功有什么出奇之处。

但一场官司终究无法避免,差人赶到,将那满脸横肉的张员外的娘子和武大郎以及白胜等人一齐带到了清河县衙,交由县官审理。

此案原告有两方,一方是张员外,另一方是武大郎,而被告只有白胜一方,知县来不及听取原告的控诉,只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刁民,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李清照冷冷一笑,于是在郓城县衙门见官的一幕重又上演……

一番审理过后,县官驳回了张大户和武大郎的诉求,判潘金莲给白胜,着令张大户一家赔偿伤药费一百两给白胜一方。

道理就是白胜的道理——关于斗殴事件,先动手的是武大郎和张员外一众家丁,挨了打活该,打了人却不行,只需张员外一气尚存就不能指证白胜斗殴杀人;而关于婚娶问题,由于潘金莲和武大郎之间的确没有父母之命,所以对武大的诉求不予支持。

这毕竟不是奴隶社会而是封建社会,张员外买回幼小的潘金莲并且养大,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老牛吃嫩草,所以从未与潘金莲确立养父养女的关系。既然如此,潘金莲既不是张家的养女,也不是张家的奴隶,她的婚姻就不能由张家做主。

诚然,这个道理只是白胜的独特意志,是与当世人们的观念格格不入的,但是怎奈有李清照这尊大神坐镇,不要说白胜的论调有着三分道理,就是一分没有,县官又怎会因此得罪李清照?

所以张家和武大郎就只能落得个哑巴吃黄连了,看着白胜等人携着新娘子潘金莲,被知县恭送出府,张家主妇和武大郎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刻,武大郎的打算是等他兄弟武二郎回来哭诉,而张家主妇则已经打发家丁前往汤阴县,去寻找他丈夫的堂弟张用,那张用在汤阴县城军中做了个步弓手的头目,无论如何也要报这一场深仇!

当晚,白胜一行人在县衙包下来的一家客栈住宿。

李清照以为白胜强抢潘金莲是为了给自己娶一房妻妾,就建议让潘金莲跟白胜住在一起,并且准备就地给白胜置办一场简约的婚礼,布置一间临时的洞房。

与李清照的热心相比,阎婆惜显得很不高兴,因为早在县衙里的时候潘金莲就已经揭开了红盖头,她发现潘金莲的姿色丝毫不逊色于她,又是个未曾**的黄花闺女,她想要嫁给白胜的可能骤然变小了。

潘金莲的态度当然是千肯万肯,她在揭开盖头的同时也看见了白胜的模样,如此英俊挺拔的男人实是她生平仅见,在她看来,嫁给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渴望,不嫁才是傻瓜。

郭盛等人也都忙着给白胜道喜,恭喜他又收获了一房娇妻美眷。

然而白胜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明确表示,并没有迎娶潘金莲的打算,但具体到为什么要救潘金莲这个问题上,他含糊其辞,只说要给李清照找一个侍女,以便沿途伺候。只是这个说法很难令众人信服,如此大动干戈地找侍女,这显然不正常。

白胜自然不能说出他的真正想法,因为包括潘金莲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预料到潘金莲后来那会沦落到为人不齿的境地。至于娶了潘金莲当老婆,他暂时真的不敢,万一这潘金莲的本性就是放荡的呢?那么今后被她搞出一顶绿帽子将情何以堪?就算届时杀了她的人,自己的脑门儿也是绿过了不是?

所以他觉得需要先观察潘金莲一段时间,娶不娶今后再说。

……

四天后的一个正午时分,白胜一行车马来到了汤阴县城外,此处距离汴梁已经不远,进入县城住宿或者是打尖后穿城而过,是可选的两种行程。

如何选择?一行人唯白胜马首是瞻,白胜却要征询李清照的意见,旅途颠簸劳顿,首先要考虑的是女人能否撑得住,白胜一向是顾及他人感受的性格,是走是驻,从不独断专行。

正停下来商量时,忽见一队牛车从岔道汇入,车上装满了黑色的块煤,在阳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白胜不禁惊奇万分,盯着煤车赞叹了几声,旋即询问左右:“你们有谁知道这是什么?”

阎婆惜潘金莲以及郭盛等人尽皆茫然,唯有李清照博学多知,当即给白胜解惑,“这是石炭啊,可用于冶炼金铁,也可以用来烤火取暖,这是好东西……”

李清照讲得很详细,大致说的是本朝经济繁荣,人口已经暴增至万万之数,而与人口增多相反的却是木材资源的急剧减少,长江以北的国土上几无可伐之树。这就愁坏了习惯于冬日取暖的王公贵胄以及富庶财主们,因为这些年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从前有木炭,现在没木头了,怎么办?幸好人们及时发现了石炭的取暖用途,如今的各大城镇对石炭的需求量很大,东京汴梁自然是需求最大的,没有之一。

李清照不知道的是,白胜当然知道煤炭的初级用途,他惊奇的是北宋居然已经用上了煤炭,而他问的则是煤炭在这个时代里的名称。他也不跟李清照解释本意,只若有所思地点头:“嗯,这石炭的确是好东西!”

当下命人拿了一贯钱请来一个牛车的车夫相询,“这石炭是从哪里掘出的?又运往何处?什么价钱?”

那车夫得了铜钱,很是开心,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原来这汤阴县外就有一处煤矿,属于皇家财产,产出的石炭专门供应汴梁城,即便是得了授权负责管理的汤阴县也不敢截留少许。至于价钱,这一牛车的石炭价值五两银子,即五贯铜钱,关键是这东西并不是随便买的,只有汴梁城的居民才有购买权。

白胜打量着牛车的载重,估计这一车煤最多不过一吨,拍了拍那车夫的肩膀示意让他离去,转头向郭盛说道:“你不是一直问我有什么发财的途径么?我看你转行做这石炭生意好了,管教你富甲天下!”

李清照不解道:“这生意乃是皇家独揽,他人如何从中牟利?”

白胜笑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了,走吧,咱们先去这汤阴的煤矿看看,学一学他们是如何采掘的。”

一行人按照刚才车夫的指点,转向岔道行去,行不多时,就看见了一座黑乎乎的矿山,矿山不高,山脚下扎了一座军营。白胜等人均知这是汤阴县的兵马,驻扎此处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平民偷采石炭。

(按:文中煤矿即为今天的鹤壁煤矿,据史料记载,鹤壁煤矿自北宋时期就得到了开采,而采出煤炭的主要用途就是供应开封人取暖。故此处内容并非虚构。)

第二十七章 惊艳拳术!幼年岳飞

一行人又往山脚下走了一程,拐过一道山弯,眼前出现一片稀稀疏疏的松林,林间的小路上,却有一伙人阻在路中央,仔细看时,却是一群孩子,七八岁乃至十几岁的不等,像是分为两个阵营彼此对峙的样子。

东首一名个头较高的少年双手叉腰,衣饰华贵,与西首一名个子稍矮衣着朴素的孩子对面而立,却都紧闭着嘴唇不说话,竟有一种即将动手的肃杀氛围布于林间。

似乎是感觉到了白胜一行车马过来,两伙对峙的孩子纷纷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转回恢复到对峙的姿态,那衣饰华贵的少年说道:“岳飞,你到底敢不敢跟小爷动手?若是不敢,趁早从我胯下钻过去,别碍了他人过路!”

白胜闻言吃了一惊,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己方众人停止前进,然后仔细打量那个衣着朴素的孩子,只见那孩子肩膀上挎着一张弓,背上还背着一个箭袋,袋中有六支羽箭。

这就是岳飞么?我居然能遇见岳飞!而且是幼年的岳飞!

白胜的脑子有些短路,这可是名垂青史的民族英雄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位民族英雄结交下来,但不论如何也是要结交的,且不说今后能得到这位岳武穆什么帮助,单说有这样一位传奇名将为友,也足以骄傲平生了。

岳飞身后还站着三个孩子,看年龄都与岳飞相仿,比那个自称小爷的少年小着几岁,而站在那个霸道少年身后的几个孩子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在这个霸道少年说出要让岳飞钻裆时,岳飞身后的三个孩子齐刷刷上前一步,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却被岳飞平伸双臂挡在了身后,“不行!不能动手!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那三个孩子依言退后,但均已气愤至极,个个涨红了一张小脸,说道:“他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们了,怎么的?有种跟小爷过招啊!”那霸道少年不屑地说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些孬种,就你们这种人,学了武功又有什么用?用来耕地么?真是白瞎了你们的师父!哈哈哈……”

看到这里,白胜不禁摇头,这岳飞从小就这么迂腐,被人骑到头上拉屎都能忍的,难怪最终会被秦桧害死在风波亭,真是枉费了他带兵作战的一身本领了!只不知眼下这个欺负他的少年是什么来路,更不知岳飞的师父是否就是后世相传赫赫有名的周侗。

正感慨猜测时,只听岳飞说话了,稚嫩的童声很是淡定:“我师父说了,他传给我武艺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而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我不会受你的胯下之辱,也不会跟你打架,你们让开吧。”

那霸道少年见岳飞软硬不吃,不禁恼羞成怒,喝道:“好!你们不打是吧?我们打!看你还手不还手,给我上!”

随着这少年一声令下,他身后六个少年蜂拥而上,各自寻了对手打将起来,那霸道少年也向岳飞挥出了拳掌,这边岳飞连忙喝道:“只许躲闪,不许还手!”随着他的喝令,追随他的那三个小孩便即连连躲闪后退,且只有招架,没有还击。

白胜在一旁看的真切,对打的十几个人竟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一招一式有章有法,绝非张大户的家丁可比,而岳飞和那三个小孩在对方七个少年的围殴下毫不慌张,躲闪退避之间很是从容不迫,虽然只守不攻趋于下风,但一时之间未呈败象。

场间的对阵形势是,那霸道少年与岳飞是一对一的搏斗,而另外六个少年则是以二对一,分别围殴岳飞的三个小伙伴。

“兄弟,这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郭盛的声音响起身旁,对白胜的专注表示不解。

白胜似是听而不闻,目光只随着场间的战斗转移变幻,只过了片刻的光景,他就把目光锁定在岳飞的身上。

看见白胜聚精会神的样子,郭盛也不着恼,就站在白胜身边陪他一起观看,但是当他看过了几招之后,不禁大吃一惊:“嗯?这姓岳的孩子武功很厉害啊!放下功力暂且不论,只说他的招式,这招式……我看不懂!”

后世有词汇“不明觉厉”,说的就是郭盛此时的感受。

而事实上那霸道少年和岳飞的格斗过程也的确值得赞叹,那少年的拳脚很是凶厉狠辣,一招一式之间衣袖带出来阵阵劲风,但是在岳飞的守御面前却全然无的放矢!根本打不到岳飞的身上,不是被岳飞的手臂腿膝格在门户之外,便是擦着岳飞的衣衫滑开一旁。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严密的防守套路么?”只是白胜心中的惊叹,不说别的,只说若是把岳飞眼下这一套拳法拿到后世的拳击台或散打台上去,那么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任凭对手使出什么组合拳,必杀技,都打不到对方的头脸上身等有效部位,这还怎么打?

没错,在白胜的眼里,岳飞的拳法是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套路,只是每一招都能弥补上一招产生的破绽和空当,这拳法当真奥妙无穷!

很简单的道理,人在正常垂手站立的姿态下,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和空当,也就是说在这种态势下对手可以任选此人身上的一个部位作为攻击目标。而当这个人运动起来,也就是使出招式的时候,那么他身上的空当和破绽就要变少,因为他挥踢而出的拳脚自然挡住了身上的部分位置。

当然,人只有两臂双腿,就算是双腿同时离地踢踹而出,就算双臂同时动作,身上也总会有一些部位是无法守护的,这些无法守护到的部位,即可作为对手攻击的目标。

而岳飞这套拳法的妙处就在于,他一招使出的时候露出的破绽将会被他的下一招所弥补,不论对手在任何时机攻向他的破绽,那破绽都会在对手拳脚临身的时刻消弭于无形!而且这种弥补破绽的行为是这套拳法主动生成的!也就是说,不论对手是否寻了破绽来攻,这破绽都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好拳法啊!白胜比郭盛更早一步看出来岳飞拳法的妙处,顿时起了偷学之心,就开始在脑海里模拟岳飞拳法的招式,同时臆想着自己的肢体也按照岳飞的招式来动作,这一臆想不要紧,突觉丹田里的“水珠”炸裂开来,瞬间分出无数道水线,充斥流淌在手臂和腿足以及全身各条经脉之间,充盈鼓荡,且生生不息。

然后这些水线就带动着他的肢体,按照他脑海里的臆想舞动起来,就在郭盛等人的身旁,来了一番手舞足蹈!

第二十八章 触发

“姐姐!相公他怎么了?”

看见白胜手舞足蹈,阎婆惜和潘金莲惊讶万分,连忙询问见多识广的李清照。

李清照缓缓摇头,说道:“可能是在修炼什么武功吧?我对武功一窍不通,你们问我,我去问谁?”

与三女的惊奇相反,处在白胜旁边的郭盛则全然没有注意到前者的异常,他的目光也被岳飞那套完美的拳术给吸住了,再也感觉不到身旁的异状,只在心中苦苦考量——若是我处在那霸道少年的位置上,该如何攻破这等严密的守御?

不说郭盛在这里苦苦思索,也不说白胜在一旁手舞足蹈,只说场上对战的双方,时间一久就分出了高下,很显然的是,岳飞的武功是独有的,纵然他可以不落下风的对敌,但是他的三个小伙伴却不会这样精奥的防御拳路,在以一对二的劣势下难免吃亏,因此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三个小伙伴已经是频频中招的状态,被对方的六个少年打得节节败退。

岳飞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小伙伴们的处境,一边打一边喊道:“汤怀,张显,王贵,你们先走!我来帮你们挡住他们!”

那三个小伙伴闻言几乎齐声反对:

“我不走!你们先走!”

“要走就一起走!”

“岳飞,你先走!”

“你们!”岳飞不知该怎么规劝伙伴儿们突围,只好一咬牙说道:“好吧,我来帮你们!”

说过这句话后,他突然一个虎跳,身体竟然凌空拔起寻丈,从对面的霸道少年头上跃了过去,再落下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张显的身边,又一个穿花绕步使出,已经将张显挡在了身后,双掌交错,左右一分,恰好封住了攻向张显的一拳一掌。对面两个少年的拳掌打在了岳飞的胳膊上,竟然有打在枯树上的感觉,只疼得两人呲牙咧嘴,甩手不迭。

只是那霸道少年也不是吃素的,在岳飞越过他头顶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原地转身,而在岳飞尚未落地之时,他已经快步追了上来,就在岳飞挡住那两个少年的攻击的同时,他已经一脚将张显踢了个趔趄,同时一拳砸中了岳飞的后背。

这就印证了一个拳术的至理——所谓完美的防御拳法,也只是在一对一的前提下才可以构成铁壁铜墙,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再完美的拳法也无法同时兼顾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因为人类的手臂和腿都是有方向性的,往前打好使,若想往身后打,除非转身,否则很难打出什么精密的效果。

岳飞背上挨的这拳很是沉重,只打得他俯身向前踉跄了十几步,才勉强拿桩站稳,站直了身体后没等转身,却看见身前一个青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拳招,不禁大吃一惊,竟然忘记了要回身迎敌。

令他吃惊的不是手舞足蹈的这个人,这个人不过是个过路的人,他刚才就注意到了,令他吃惊的是这人手脚比划的竟然是自己新学的招式!

他怎么懂得我的拳法?难道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可是师父没说过我有一个这样年轻的师兄啊!岳飞有些懵逼了,呆呆地看着白胜,正想发问时,背后又挨了重重的一拳。

这一拳比刚才那一拳更狠,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虽然挨打的部位是脊背,但是前胸都感觉到了疼痛,经脉中的内息也紊乱起来,不受意念支配,他只觉得嗓子眼一甜,眼前一黑,身子就再也站立不住,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出拳者当然是那霸道少年,他一招得手,不禁哈哈大笑:“岳飞啊岳飞,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不就是跟周侗学了两天功夫吗?真的是不堪一击!”

志得意满之际,看见身前的过路青年兀自在那里手舞足蹈,忍不住就飞出一脚踹向此人,同时口中笑骂道:“哪来的傻子?有这样学拳的么?滚一边练去!”

说来也巧,就在岳飞瘫倒在地,即霸道少年抬脚踹人之前,白胜失去了模仿的目标,脑海中的臆想已告终止,但是在他体内的水线驱动之下,手脚继续将瞬时记忆里岳飞最后的一招拳法演练出来,因此在少年抬脚时,无论是他的意念还是手脚,都已经从偷学的拳路中剥离出来,随即他就看见了这少年踹向自己的一脚,顿时大怒。

“马勒戈壁的,我白胜招你惹你了,你要踹我?”

脑海里响起这声国骂的同时,那少年的脚几乎已经踹到了他的胸肋衣襟上,按照他学过的搏击技巧来说,这时候不论是躲闪还是用腿来封住对方的攻击都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败中求胜,死里求生。

何谓败中求胜、死里求生?说白了就是先挨一下,在挨打的同时与敌人拼一个两败俱伤或者是同归于尽。

此时他的双手正好处于身前双眼等高的位置,这也是那少年选择出高腿踹他胸肋的原因所在,而此时若是将双拳回收到胸前再蓄力击出则不成立,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了,所以他索性双手化作掌刀,狠狠地向下切了下去。

“你不是要踹我么?那好,我砍你小腿,至少也要让你瘸半天。”这就是白胜此时的想法。

穿越前,他也是模仿苦练过电视里武警表演的硬功的,什么掌劈钢砖,头碎酒瓶之类的功夫他都练过,两块砖摞在一起劈不断,一块耐火砖也劈不断,但若想要劈断一块红砖则是不在话下,十有八九都能成功。

这一瞬,他就把这霸道少年的小腿当成红砖来劈了,而且是双掌齐落,同时斩劈。

“嘭!”“噗!”

两声闷响同时传入耳际。少年的腿踹中了白胜的胸肋,白胜的双掌也同时砍在了少年的腿上,却没有发出预想中的清脆的声音。

难道不该是“咔嚓”么——如同掌断红砖那样干脆利落?白胜对自己的掌力很是失望,但同时也收获了一丝惊喜,那就是少年的腿并没有给他构成什么伤害,就连应有的疼痛都显得那么轻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那少年被斫中了小腿之后,这条右腿在回收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僵硬,而且这是在旁人的视角里呈现出来的状态,没有人知道这少年的一条右腿已经失去了控制,这少年心中已然发毛,在用左腿强行保持身体平衡的同时惊道:“你会点穴?”

白胜哪里会管少年说些什么,双掌砍过之后再次出击,接连打出来两记摆拳,那少年本已站立不稳,慌乱之下使了一招“野马分鬃”,就想格挡对手的左右双击,怎奈他下盘只有单腿支撑平衡,根本谈不上借力发劲,这野马分鬃就分得格外孱弱,被白胜压着他的手臂打在了双颊之上,“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血中还和着几颗槽牙。

第二十九章 弥天大祸

白胜双拳的作用力截然相反,因此作用在少年的双颊上,并未造成少年的摔跌,但是少年的脸颊和口腔就承受不起了,牙掉了,血喷了,虽然还算不上是受了内伤,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少年近几日想要吃饭是没有可能了,最多只能喝点稀粥。

白胜却不知深浅,他怎会知道少年的一条右腿已经失去了控制,而是认为自己仅仅占得了一招先机,生恐这少年绝命反击,于是他习惯性地紧随着两拳之后又给出一记膝撞。

这一记膝撞并没有撞向少年的子孙根,因为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个头虽比七八岁的岳飞高了一头,却远较白胜为矮,所以白胜的膝撞顶在了少年的胸口,少年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被这一记膝撞顶得飞了出去,摔落在一丈开外的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交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到三方人手反应过来时,霸道少年已经完败。

“梁公子!”

“哪里来的疯子?你敢殴打梁公子!不要命了么?”

少年的六个跟班发现主子趴下了,顿时大惊,纷纷呼喊起来。

再次之前,他们六个已经把岳飞的三个小伙伴打倒在地,正围着三个小孩狂踢,这时看见主子与路人打起来并吃了大亏,立即舍了脚下的孩子,呼喝着向白胜扑了过来。

“弟兄们!给我打!”这边郭盛也急了,命令七个兄弟动手的同时,他率先冲入了战团,替白胜挡住了一个突前的少年。

其实在岳飞越过那少年头顶的时候他就已经回过神了,只是接下来那少年和白胜之间的战斗发生得太过突然且毫无道理,令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那少年主动踹向白胜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愕然,这少年也太霸道了不是?但紧接着就发现白胜虽然瞬间击败了对手,却立即陷入了寡不敌众的困境,如此岂能袖手?必须要打啊!

九对六!这一场群架打起来,白胜一方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只不过实际上的战况却是少年一方更胜一筹,因为这些四川汉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竟然被少年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

四川汉子们可不是岳飞的小伙伴,他们不会再这样的打架中只守不攻,可问题是他们想攻也攻不出去,为何?技不如人!郭盛手下这七名兄弟都是些乡下把式,而对方六个少年分明是练过内功的!

满场之中就只有郭盛一人勇往无前、所向披靡,而白胜则是很有风度地退出了战圈,既然有小弟们上前,他这个当老大的就不能动手了,不然如何显示出他头领的地位?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人平日里吃他的喝他的,此时就该冲上去卖命。

所以实际上是郭盛八人对战六名少年,就如同最初少年们对战岳飞等四个小伙伴一样,都是一枝独秀的局面,郭盛冲到哪里,哪里就有少年被打倒,斗了小半个时辰下来,少年们也躺了一地,鲜有能够起身再战之人,不用说,都是被郭盛一人打倒的。

“这伙少年当真了得!”郭盛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鞋印和灰尘,一边走向白胜说道。即使是打赢了这场架,他也不敢小瞧这六名少年,“若是再过五年,只怕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跟我单打独斗了,真不知这群少年是何门何派的弟子,他们的师父绝非寻常高手!”

白胜没有回答郭盛的话,因为他正蹲在倒地的岳飞身边,将岳飞扶了起来,“小兄弟,你还能挺得住不?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岳飞眼含热泪,挣扎着给白胜鞠躬作揖,“多谢这位大哥相救,我还好,只是胸口有些闷痛。”

说到此处,又转身向郭盛鞠躬道:“多谢这位大叔仗义出手,这伙少年是我师叔的弟子,几日前,他们风闻我师父来到了汤阴收了我做徒弟,就赶来要与我比武。”

白胜呵呵一笑,拍着岳飞的肩膀道:“你若称我做大哥,就不能喊他大叔,不然我们兄弟之间的辈分就给你叫乱了。你师父是谁?你师叔又是谁?”

岳飞先是说了声抱歉,随即面露诧异之色,问道:“大哥你怎会不知我师父是谁?你分明懂得本门的拳法啊!”

白胜心中一动,却把脸色一端,严肃道:“既然你知道我懂得本门拳法,那么你就应该认真回答我的问话,岂有反问之理?”

岳飞闻言惶恐道:“小弟知错了,我恩师他老人家名叫周侗,不知大哥你怎么称呼?是否也跟我恩师学过武功?对了,我的师叔名叫栾廷玉,打我们的这七个人都是我师叔教出来的弟子。”

白胜哈哈一笑,心说这小孩子武功当然是好的,但是必须要骗他一骗,当即说道:“我叫白胜,当然跟周师父学过武功啦……”

“好啊!你叫白胜是吧?居然敢报出姓名来,你就等着吃官司吧,你知道你打伤的是什么人么?”一个刚刚爬起来的少年指着躺在地上的霸道少年说道。

白胜冷眼看向这个语气嚣张的少年,不屑道:“我管你是谁,只要欺负我小弟岳飞就不行!就必须干挺你!”

这一转眼的工夫,白胜已经将刚才的斗殴行为解释成见义勇为了,其实他之所以与这伙少年交手,纯粹是因为那少年主动踹了他一脚的缘故,不过他这样说也不能完全算是粉饰自己,因为若不是他加入了战团,或许岳飞等四个小孩还会遭受更多的殴打和折磨。

他才不管这少年是什么来路,只要这些少年的师父栾廷玉不在此地,那就毫无可惧之处,至于这些少年的背景,就算是县令的儿子又能如何?敢惹李清照么?

却不料那少年不住冷笑,依旧指着那个霸道少年说道:“这位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公子梁子超,梁少爷!你敢把他打成这样,管教你一家倒霉!”

听了这话,白胜不由得暗暗心惊,急忙回头看向马车旁边,果见李清照的身子也颤抖了两下。不禁暗道:我擦,这下麻烦了!

梁中书是谁?白胜当然知道了,此人本名梁世杰,挂中书官衔执掌大名府,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省委常委兼任市委书记,绝对的大官啊!更可怕的是此人乃是当朝第一权臣蔡京的亲女婿,若是得罪了此人,就等于得罪了蔡京,别说李清照她爹或者她公公了,就是满朝文武百官全加起来也不够看啊!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梁中书的儿子也就是蔡京的外孙子给揍了,还揍得不轻,这事儿怎么解决?若是他日此事传到了蔡京的耳中,只怕李清照一家也要遭受牵连!

第三十章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现在知道怕了?怕也晚了!”那少年气焰更盛,一脸的讥讽。

白胜默然不语。郭盛却是不知厉害,凑近白胜低声问道;“怎么?他们来头很大么?”

白胜摆了摆手,示意郭盛不必多言,却把目光看向远处,凝思对策,场中陷入一片死寂。

静寂之中,那躺在地上的梁子超挣扎着坐了起来,含混说道:“你跟他啰嗦什么?还不抬我去汤阴县衙,让知县发兵拿人!”

那威胁白胜的少年连忙应了声是,快步走到梁子超的身边,此时另外五名少年也都爬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将梁子超抬起,一路蹒跚着,循着白胜等人的来路离去。

看着这伙少年走远,岳飞的小脸上布满了忧色,“这下糟了,只怕要连累我的爹娘姐弟,还有我几个兄弟的家人。”

“别怕。”这一瞬间白胜已经拿定了主意,拍了拍岳飞的肩膀,意示安慰,随即在郭盛耳边低语了几句,郭盛听了后眼中精光爆闪,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又走到他的几个兄弟身前叮嘱了几句,就展开轻功沿着来路追去,只片刻就消失在山道林间,他的七个弟兄也跟了上去。

必须杀人灭口!而且需要就地掩埋,毁尸灭迹!这就是白胜的手段。

他娘的,你特么打人之前不报背景,无缘无故地欺压他人,等到发现打不过了,又扯起虎皮做大旗,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白胜要杀梁子超等七人,不仅是因为这七个人欺人太甚,更因为梁子超的背景太大,一旦让他们走掉,后果不堪设想。他自己和郭盛等人当然可以选择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可是李清照呢?就算李清照抛弃家庭跟着他,她的家庭也必然会遭受连累。

想到此处,他回头看向李清照,两人的目光交投一处,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郭盛此去做的是何等惊天大案,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

只不过,要想绝对封锁这个秘密,就还有一个难题亟待解决,那就是岳飞和他的三个小伙伴们,这四个孩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外伤,如果就此让这四个孩子回家,他们的家人询问起来该怎么办?这是必须要提前交待好的事情。

倘若有一个孩子将今天的这场战斗告诉家人,就再也谈不上什么保密了。

白胜觉得,若想做通四个小孩的工作,首先就要说服岳飞,只要岳飞同意守口如瓶,并且约束他的三个兄弟,这件事就还有希望。

“岳飞,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白胜向岳飞提出了要求,他当然不会告诉岳飞他已经派郭盛去杀人灭口了,只说他会把梁子超等人押送到祝家庄,亲手交给他们的师父栾廷玉,再与栾廷玉当面讲个道理。

同时,他郑重警告岳飞,强调了今天这件事泄露出去的严重后果,这可是足以导致他岳家满门抄斩的!

听完了这番话,岳飞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迟疑了半晌,才摇头道;“大哥,我很抱歉,我从来都不对父母撒谎的,而且这件事我也不能对我恩师他老人家隐瞒。”

白胜闻言顿感头大,这孩子咋就这么愚呢!眼前这个孩子,除了相貌周正,武功超群之外,再也没了任何优点,说他聪明是肯定的,但是聪明人也有迂腐的,迂腐而不知变通,岳飞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这样说吧,如果你真的将实情告诉了你的父母,那么就等于是你想要亲手杀死你的父母,不仅如此,你的行为还会导致王贵、汤怀和张显的全家灭门!兄弟!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就应该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呃……”岳飞惶惑了,他能够感觉到白胜的真诚,所以在内心里开始了激烈的斗争。而事实上白胜的这段话也的确没有骗他,一旦此事真相大白,那么就连李清照的京官世家都将不保,更何况是他岳飞一家农户?

良久过后,岳飞终于下定了决心,目光从迷离重又转为坚定,“好吧,我答应你!我相信你,大哥!”

正如白胜设想的一样,做通了岳飞的工作,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岳飞把他的三个拜弟叫在了一起,要求他们严守今天的事情,不准告知任何人,那三个孩子对岳飞言听计从,当即满口答应。

关于这四个孩子身上的伤势,白胜给他们编排了一个剧本——这四个孩子在松林里练武,遇上了路过的白胜白大侠,于是双方起了比武较技之心,白大侠一个打他们四个,结果他们四个不敌,同时也受了些内伤外伤。

学武之人讲究的就是摸爬滚打,即便是自己练功也经常会出现伤损,何况是与人切磋武功?不出人命就是好的,受点轻伤则实属正常。

岳飞只担心他这番说辞骗不过他的师父,不过他师父周侗恰好于前日离开了汤阴,说是返回京城去处理武馆的事情了,临走时也没说会不会很快返回,只要近日不返回,那么时间稍久之后,几个孩子身上的伤势痊愈了,也就不必再担心谎言穿帮。

议定之后,白胜总算松了口气,带着一驾马车三个女人以及四个孩子离开了松林,临走以前,还不忘透过稀疏的林木看了看矿山上的采煤景况,发现山上也是挖了着采煤竖井的,苦力们围在井边,操纵着辘轳和吊篮,将井下采出的煤矿提拉上来,每座竖井的周围,都积着高高的煤堆。

……

岳飞的家不在汤阴县城,而是在外面一个叫做麒麟庄的村落。他的三个小伙伴里面,张显和汤怀也是这个村落里土生土长的农户孩子,唯有王贵不同,王贵并非本地人,他的父亲王明是本朝名将刘光世麾下的一名将官,随同刘光世驻军河南地界。说起来周侗之所以能够收了岳飞为徒,正是因为王贵一家的关系。

周侗早年也曾报效军中,曾经随军征战辽国,获取战功无数,只因朝内奸佞总有人要走议和路线,所以像他这样的武官就会时常受人打压,不求战就有人说他贪生怕死,踊跃求战又会被人指责他杀心太重、劳民伤财。在战斗中获取了胜利时,首功必然是落在监军这种文官身上的,武将则只能落个拼命不讨好,若是战败了,那更是种种罪名加身,总之,当朝这种重文轻武的政策令他心灰意冷,索性解甲归田,在京城里开了一家御拳馆,从此专心研究武学,力求将一身武功传衍后世。

只不过在京城这种地方开个武馆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总难免会受到各种势力的骚扰,来自同行的竞争也还罢了,最无法忍受的则是当朝皇帝和权臣们的倾轧,不论是宋徽宗还是童贯、蔡京等人,总是要求周侗为他们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譬如暗杀敌国要员或者是本朝政敌,又譬如挑战辽国、西夏或是方腊、田虎以及王庆等势力中的武林高手,令他不胜其烦,却又不好严词拒绝,最终只好离开京城,来到汤阴寻找他的故交刘光世以及王明等人做客。

说起岳飞的拜师,其实首先要拜周侗为师的并不是岳飞,而是王明的儿子、即岳飞的结拜兄弟王贵,但是周侗经过一番观察之后,断定王贵的根骨无法承受他的衣钵。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在谢绝收纳王贵为徒的同时,他惊喜地发现了岳飞这个练武的好苗子,于是将岳飞收作关门弟子。

白胜和完成了“任务”的郭盛等人在半路上汇合,将四个孩子送回到麒麟庄上,张显和汤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王贵则跟随岳飞一起,他不想回到县城,只想跟着岳飞一起练武。

当晚白胜和李阎潘三女就住在了岳飞的家里,而郭盛等人则在岳飞的邻居家借宿。

第三十一章 真红拳心法!

白胜之所以选择要留在岳飞的家中,是有着明确目的的,这目的就是继续偷学岳飞的武功。

岳飞的父亲岳和与母亲姚氏是一对淳朴厚道的农家夫妇,对待白胜“一家人”很是热情,看见客人上门,第一反应不是去询问孩子的伤势和衣服上的尘痕,而是殷勤招待贵宾。姚氏甚至放下了怀中啼哭的岳翻不去喂奶,径直下厨给客人整治饭菜。

在岳和夫妇的眼里,白胜绝对是当代的“成功人士”,不然怎么可能娶了三房妻妾?而且其中两个貌美如花,比去年嫁出去的女儿都要漂亮许多。如此人物不是贵客是什么?

岳飞有个十五岁的姐姐,去年出嫁了,这事儿白胜是知道的,在回家的路上他曾经询问岳飞的家人,岳飞曾经提起过。

白胜“一家人”很是感动,理所当然的谦逊客套一番,又由白胜拿出来两锭纹银交给岳和,权作食宿资费,岳和原本坚辞不受,但是白胜非给不可,最后只好让姚氏收了,两家人皆大欢喜。

晚饭后,白胜让李清照三人早早安歇。他自己带着岳飞进了东厢房。

这个时代里的农村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都是吃了饭就上床,有老婆的就忙着跟老婆造小人儿,没老婆的就只好躺在床上数山羊。

虽然李清照等三女了解农村的作息,但是仍然对白胜的安排感到奇怪,因为此前的日子里,白胜每夜饭后总会跟她们品茶畅聊一个时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她们根本就不知道白胜为什么要来岳飞家而且住下,明明已经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难道不该立即远离这是非之地,把自己摘干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也习惯了这样,在此之前白胜总是会做出一些令她们无法理解的事情,或许事后会给她们解释,又或许不解释,但既然她们都是依附于白胜的,自然不能违拗白胜的意志。

她们当然不知道,白胜何尝不想立即远遁?只是既然与岳飞相遇,若不从这孩子身上套出点好处来,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

李清照她们三个住在西厢房,这西厢房本是岳飞姐姐的居室,自从去年就空置了下来,正好接待客人。东厢房内,未等白胜开口,岳飞已经主动询起了武功方面的话题:“大哥,你会点穴么?”

白胜闻言有些懵逼,因为他记得之前在与梁子超对战时,梁子超也曾认为他会点穴,可是他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不知道么,何尝学会点穴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对岳飞实话实说,反而很有策略地反问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会点穴的?你会不会?”

岳飞狡黠一笑,道:“大哥你还瞒我,你和那个梁子超对战时,右掌砍中了梁子超的右腿的足三里,所以他整条右腿都动不了啦……”

白胜犹自不信,表面上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静等岳飞的下文。

岳飞果然说道:“小弟我是不会点穴的,虽然师父传授过点穴功夫给我,我却还没能练成。”

白胜双眉一轩,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岳飞赧然道:“因为我的内力还达不到点穴所需要的境界,不比大哥你,你练内功得有十多年了吧?所以你能够点穴很正常。”

“那倒是……”白胜的心里很虚,心说我哪里练过内功啊?就一本假秘籍《红拳心法》,也才前前后后练了二十多天而已,难道说丹田里的水珠和水珠炸裂后形成的水线就是内力么?即使是,二十天的功力又算的了什么?他真的不敢这样想,更不敢说出来与岳飞探讨,但表面上却不能自降身份,所以就这样附和了岳飞一句,算是默认了自己身负内功。

“……嗯,师父都传给你什么功夫了?给我说说,我替师父考核考核你的进境。”紧接着,白胜又摆出一副高深的姿态询问岳飞,俨然就是岳飞的师兄。

岳飞却没有立即回答关于武功方面的问题,反而提出来一句反问:“我记得恩师曾经对我说过几位师兄的事情,说我的大师兄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二师兄是曾头市的‘北地枪王’史文恭,三师兄是如今京师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四师兄叫做病尉迟孙立,却没有提过白大哥你,不知大哥你是恩师的第几个弟子?”

白胜心说你这小鬼头的心眼总是用错了地方,该勾心斗角的时候跟个傻子似的,在我面前却谨慎心细起来了,不由笑道;“兄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师父不记名的弟子还有很多呢,比如武松,我,还有谁我也不太清楚了,他老人家总不能收个徒弟就把这些不记名的弟子通告一次吧?”

岳飞果然不知武松是谁,微微茫然道:“大哥说的是。”

打消了岳飞最后一丝怀疑,两人的话题就转到了“本门”武功上面,当然,这个本门是岳飞的本门,却不是白胜的本门,白胜只是欺骗岳飞幼小的心灵罢了。

然后白胜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天里岳飞和梁子超对战时打出的拳法竟然就是正宗红拳!

岳飞说,这红拳乃是周侗的独门绝技,总计一十三路拳法,而这一十三路拳法,周侗的任何一个徒弟都不曾学得完整,包括卢俊义、史文恭、林冲以及孙立等人在内,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学够半数的!即使是周侗本人也不过是练成了前面九路而已,而周侗却对他的关门弟子岳飞寄予厚望,认为岳飞在未来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听了岳飞这一段讲述,白胜的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在那本假秘籍中也曾提到“修炼红拳心法的人需要学会红拳招式,才可以发挥出超强的威力!”但此刻白胜担心的却是,这假心法跟真拳路配套么?

于是他继续套岳飞的话:“你说你的师兄们学不全是怎么个意思?是你师父有意不教么?”这一刻,他专注于思考红拳的奥秘,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咱们师父”说成了“你师父”。

不过岳飞此刻已经放下了防备之心,并未听出白胜的语病,旋即答道:“不是师父不教,而是因为各人的天资有限,无法将《红拳心法》练至高深境界,内力不够深厚,所以无法修习全部拳路。”

白胜顺着话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我听说这《红拳心法》是假的,这假心法也能配合拳路么?”

岳飞诧异地看了看白胜,“大哥,难道恩师没有传授给你本门的红拳心法么?流传在外的那个版本当然是假的了,可是你既然会使红拳招式,就不该没有真心法的呀!”

白胜笑道:“我当然有真正的心法了,不过我要考一考你,看你能不能背得出本门心法来,你现在就给我背诵一遍,我听一听。”

第三十二章 真伪难分

岳飞不知有诈,就开始背诵《红拳心法》,白胜只听了开头便已心头狂喜。因为,岳飞背出来的《心法》与他练的截然不同!

既然截然不同,那就一定是真《心法》了,这道理谁都明白,根本不用想。

岳飞背诵的心法很是简短,并没有因为它是真的就长篇累牍,除了简短之外,它还很是易懂,因为它与郭盛曾经聊起的内功心法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吐纳。

在白胜的要求下,岳飞在背诵完毕之后还来了一次示范性的修炼,岳飞当然不知道白胜是要求他做出示范,他真的以为白胜在“考核”他的进境,就盘膝在床,摆出来一个五心朝天的坐姿,双目微翕,舌抵上颚,认真修炼了一个周天,正好他的内伤也需要他运功疗治。

白胜悄悄地坐在了岳飞的对面,模仿着岳飞的动作,按照刚才他的记忆和理解,也跟着修炼了一个周天,但令他失望的是,一个周天结束之后,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收益。

哪怕是喝一口水也会有受到滋润之感,吃一口饭就应该有充饥之觉,睡一会儿觉则会有精力恢复之象,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为何感觉不到这一周天行功给身体带来的益处呢?这还不如修炼假秘籍一周天有效果呢,至少每次修炼假秘籍之后都会有耳聪目明、精力弥漫的“错觉”不是?为什么修炼真心法反而没有这种“错觉”产生?这岂不是意味着真心法不如假心法?

白胜想不通了,也不敢往下想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悟出了一个哲理,那就是真的东西往往看起来不是那么美好,而假的东西则会给人以诱惑,就好像后世的大草莓、硫磺精粉、两个月就养肥了的生猪等等东西,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骗人货色罢了。

当然,这个哲理是不能跟岳飞来探讨的,他暗暗决定,今后要把真假心法一起修炼,让自己的身体来证实和区分,一旦区分出来哪个是对身体有益的,就舍弃另外一个。

“这心法共有七层。”几乎与白胜同时完成一周天修炼的岳飞不知白胜心中所想,收功完毕就说道,“恩师只传给了我两层,他老人家说过,这第一层心法只是内功入门,而以我的天资,三个月时间即可圆满,第二层则需要一年的时间,我第二层练了半年了,不知大哥你学了几层?”

白胜听后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我感觉这功法平平无奇,原来这只是个入门啊,当下神色一肃道:“这功法我也只学了四层而已,现在你给我背一遍。”

岳飞点头,又把第二层背了一遍,之后又老老实实地谈了谈他自己对这功法的理解:“小弟我认为,这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区别就在经脉的宽窄粗细上面,第一层圆满时我觉得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都比以前变得宽阔了一倍,于是进入了第二层的修炼……”

经脉窄细,则在单位时间里的内力输出量就会受到限制,哪怕丹田里的内力蓄积极丰也是没用。反过来说,经脉越粗越宽,则在单一时刻里输出的内力就会暴增,作用在肢体拳脚上的力道就会暴涨,这道理很是浅显,谁都能够理解。

但是白胜却还是没法理解,因为他紧跟着又跟岳飞开始了第二层的修炼,结果还是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增益,丹田里的“水珠”并没有发生任何增长,体内的诸条经脉也并没有产生扩张的感觉。

也许是修炼的周天太少?又或许是第二层功法还是太过初级?总应该是这两个原因之一吧?收功的时候,他决定依然按照刚才的计划去真假同练,并且要去寻找真心法的后几层内容。

按照岳飞的说法,这心法还有五层是岳飞所不知道的,直接去找周侗拜师么?这虽然是一条路子,但很可能走不通。因为,就连自己的兄弟时迁都认为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就连郭盛都不认为自己会什么内功,何况是身为超级高手武林宗师的周侗?

况且,以王贵的父亲王明和周侗的战友关系,正值最佳练武年龄的王贵都没能拜入周侗的门下,何况是我白胜了?

那么,还能找谁?周侗的师弟栾廷玉?不敢找!刚刚杀了人家的七个徒弟并且灭了口,还要去找人家学武,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卢俊义?史文恭?这两人当然可以考虑,但是眼下自己要送李清照去京城,还要安顿阎婆惜和潘金莲,且不说卢俊义所处的大名府恰好在梁中书辖下,自己去了大名府就有自投罗网之危,就说眼下去大名府和曾头市都是与计划内的行程背道而驰。

孙立和武松也是不行的,孙立目前身在何处?不知道,所以没处去找。而武松就更不行了,把人家嫂子都抢了,把人家的亲哥都揍了,还想跟武二郎结交么?没准儿武松没能在狮子楼斗杀西门庆,反倒是斗杀了我白胜,那岂不是撞枪口一般的傻逼么?

于是乎最有可能的一个人便呈现在脑海之中,没错,这个人就是如今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对,只有找林冲了!白胜做出了决定,脑海里已经开始设计如何结交林冲的桥段。

岳飞当然不知白胜心中所想,眼见后者目光闪烁,面色阴沉不定,不知原因就问道:“大哥,你能不能把第三层和第四层的心法给我说说?”

“嗯?”白胜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把脸一板,道:“师父没有教给你自然大有深意,我怎么能告诉你?这不是拔苗助长么?万一你贪功冒进,坏了根基,哥哥我如何承受师父他老人家的怒火?你还是按部就班等待师父回来传授吧。”

听了白胜这一番义正词严,岳飞惭愧地低下了头去,“大哥说的是,小弟知错了。”

白胜拍了拍岳飞的肩膀,貌似宽厚地说道:“兄弟,这算不得什么错,哥哥我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为了你着想,不忍见你误入歧途,那啥,你现在把你学会的拳路给我演练一番,我看看你练到什么程度了,若是有练得不好的地方,顺便给你纠正一下。”

岳飞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哥,兄弟我内伤尚未全复,只怕这拳脚打不出应有的威力……”

白胜哈哈大笑,“这个无妨,你不必使用内力,只需使个样子给我看看,我就知道你对这拳法的领悟深浅了。”

第三十三章 御光、流星

宋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院落,这不是因为宋朝的农民富裕,而是因为土地资源相对充裕,而且人口相对于后世来比少得太多。一亿人口很多吗?真的不多。

院墙可以用篱笆扎成,也可以用土坯砌筑,总之建一个院子算不得难事,所以不论贫贱富贵,家家都有,岳飞的家境虽然清贫,却也没有例外。

站在院子里,岳飞开始对他即将演练的拳法做出概述,之前他已经跟白胜介绍过了,红拳的拳法共有一十三路,而周侗就只教了他其中的两路,一曰“御光”,二曰“流星”。

在白胜的考较下,岳飞首先谈了谈他对着两路拳法的理解:

御光是一路纯防御性拳法,也就是他日间与梁子超对阵时采用的拳术。何谓御光?意思就是将这路拳法施展到极致的时候,就是光线都无法照射进拳脚防御的圈子之内!这说法固然有夸张的意味存在其中,但同时也表明了这路拳法的完美。人们通常所说的水泼不进,风吹不透就已经很玄了,而这路红拳则是玄上加玄。

流星是红拳的第二路拳法,与御光相反,流星是一路纯进攻拳法,这路拳法的特点是快速!讲究的是快若流星!强调的就是只攻不守,或者说是以攻代守。所谓攻即是守!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说得更浅显一些,那就是如此快速的拳招泼打出去,对方根本就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除了中招倒地之外,还有什么结果?又怎么可能施以反攻呢?

在这里白胜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不是典型的自相矛盾么?矛是无坚不摧之矛,盾是永不可破之盾,那么以此之矛攻此之盾,结果如何?盾穿则盾逊,盾不穿则矛逊,总有一样是夸大其词的不是?

套用在眼下这两路拳法上,若是用流星对战御光,结果会怎样?

岳飞却给出了合理的说法,他说他的师父周侗讲过这个问题,说若是功力相同的两人对阵,一个使用流星,一个使用御光,那么结果将会是平手,就算两人内力耗尽,也分不出一个胜败来。因为流星也快不过光芒!

当然,功力绝对相同的两个人是不存在的,如果真的有功力极为接近的两人对战,那么先败的必然是那个功力稍弱的人,功力越接近,则对战的时间就会越长,但是在没有其它因素影响的前提下,早晚都是功力稍弱的那个人累死或者累瘫。

岳飞首先完整地演练了一遍御光,根据白胜的要求,他刻意将动作放慢,一招一式的使出,以便让他的白大哥纠正的他动作和姿态。实不知白胜哪里有指点他的可能?

事实上白胜在一旁看得极其专注,他在用心揣摩,对比他白天里观看的实战记忆,寻找那些岳飞不曾用过的招式。

岳飞将一路御光拳法完整使过,见白胜并没有纠正他的意思,不禁心中暗喜,看吧,白大哥都挑不出我的毛病来,想必这套拳法我已经练得很不错了。

高兴之余,说了声“大哥,现在我开始演练第二路拳法,希请大哥斧正。”说罢,就将流星拳法打了出来,打法与之前的御光相同,照样是一板一眼的进行,务求他白大哥能看仔细。

到了这时,白胜哪里还顾得上装模作样,直接就绕到了岳飞的身后临摹起来,岳飞冲拳则他也冲拳,岳飞踢腿则他也踢腿,丝毫不敢错漏一招一式。

岳飞只道白胜是去背后检查他的桩马是否到位,便不以为意,继续演练他的武功,堪堪练到完整时,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不对,转回身来看时,却见白胜也在“演练”流星拳法,不禁错愕万分,白大哥不是要检查我的进境么?怎么他自己反倒练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可以观摩一下白大哥的功力达到了何等地步。

想到此处,岳飞接连后退十几步,站到了墙根下,凝神观看起来,这一看不打紧,他立即就发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呢?不对的地方有两处。第一处是拳招。白胜的拳招与他的拳招看似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区别,比如应该出长拳的时候他竟然改成了短打,又比如某一拳明明应该打向目标的头部的,而在白胜这里却改为了打向目标的胸部,等等等等,总之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样子。

第二处不对的是拳速。他并不怀疑白胜的拳速会比他慢,相反,他认为白胜比他“多练了好多年”,不论是内功还是拳法的熟练程度,都应该远胜于他,拳速也该是比他更快的,这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眼下的不正常之处是,白胜的拳速是递增的,即越打越快。

白胜连续将这套流星拳法打了三遍,一遍快似一遍,起初还能看清他拳脚的落点以及腿臂的运动路线,到了第三遍时,满目里都是他的拳掌鞋影,再也判别不出他打向何处。

岳飞震惊无比,同时满心艳羡:这……这红拳竟然能够练到如此地步么?或许恩师能够做到这样?还是说卢俊义、史文恭以及林冲等师兄都能达到如此境界?

但是他从未见过几位师兄,也不曾见师父倾尽全力演练武功,他从前看见过的,都不过是师父放慢了节奏做出的示范而已。

不经意间,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银色的月辉洒落下来,将庭院里的景物照得格外明亮,天籁俱寂之中,只剩下虎虎劈风破空之声,深秋的落叶也随着白胜的拳脚席卷而起,围绕着他的身影盘旋飘舞,渐渐将他的人影笼罩其中。

岳飞看得沉醉痴迷,白胜练得投入忘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是沉重,听上去就可判断出来人的孔武有力,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响,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院外响起:“姓白的!给老子滚出来说话!”

这一嗓子惊醒了包括白胜岳飞在内的一院主宾,白胜旋即收了权势,却见岳飞已经跑到了院门口,拉开了木栅栏门,向外说道:“张叔叔,你怎么来了?”

外面那粗豪的声音带着怒意:“我儿子都快被他姓白的打死了,我怎能不来?”

“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大哥就只跟我们切磋武艺来着……”张显那稚嫩的童声也响起在院外。

白胜原本有些紧张,他还以为郭盛灭口梁子超的事情败露了,正打算与来人拼个你死我活,听到张显的话音才明白,这定是张显的父亲误解了,这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最多道个歉、赔点钱也就算了。

却不料院外张显的父亲怒道:“滚一边去!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你大伯都被这个白胜给打死了!这个仇你爹我能不报么?”

第三十四章 骁将张莽荡

白胜听得哭笑不得,心说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把张显的大伯给打死了?这不是扯淡么?

纳着闷走出院外,只见院外站着一条壮汉,比自己高了半头,身上竟然披着铠甲,头上戴着头盔,手里拎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棍,想来他的脚步沉重就是这个缘故,除此之外,这壮汉的肩上还挎了一张硬弓,腰间悬着一个箭壶,里面有十数支雕翎箭。

“你就是白胜?”那壮汉看见白胜出来,横眉怒目的问道。

白胜也不惊慌,且不说自己刚刚学成了御光拳法和流星拳法,就算这张显的父亲是个高手也不足惧,毕竟对方只是独身一人,况且己方还有郭盛等人宿在邻里,只需一声呼唤即可出来增援。

于是淡定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白胜,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壮汉将手中铁棍一摆,喝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用张莽荡是也!你小子也别跟我称兄道弟,老子的堂兄被你一拳打得生死未卜,我们是仇人,不可能成为朋友!”

“张用?张莽荡?谁啊?”白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是想不起来拍过的哪部宋朝电视剧里有这么个人物,想来应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既然名不见经传,那还客气什么,当即双眉一挑,冷了语气:“你堂兄谁啊?我什么时候跟你堂兄交过手了?”

张用冷笑道:“老子原本以为你是个敢做敢当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也罢,既然你跟我装糊涂,老子就提醒你一下,你是否记得前几日在清河县城里发生的事情?你敢说你在清河没打人么?”

白胜一听不由得恍然大悟,顿时想起来清河的那个张员外,心道:“我擦,这怎么在清河打了人没事,到了汤阴反而出拧了?”

不过这也无需怕什么,当即顶了回去,“我道是谁,原来你是那个老色鬼的弟弟啊,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挨揍么?”

张用闻言大怒,道;“老子不管他为啥挨揍,只是你揍了他我就得揍你,你若是死了你就得偿命!”

一旁的岳飞看见情况不对,就想要劝解两人的争端,上前拉住了张用的衣袖道:“张叔叔……”

这一刻,岳飞担心的不是白胜,而是张用,因为他看见过白胜的流星拳之威,知道张用远远不是对手。

张用却根本不买岳飞的账,伸手一拨岳飞的手臂,“岳鹏举你一边呆着去,这事儿是我张家与他姓白的之间的仇怨,跟你没关系!”

张显已经急得哭了起来,他当然知道白胜是他的恩人,却苦于昨天的约定不能明说,此时看见岳飞调解无效,只好上前挡在了白胜的前面,抹着眼泪说道:“爹,你若是要打杀白大哥,就把孩儿先打杀了罢!”

“你这个小畜生!”张用怒火更炽,抬起一脚将儿子踢翻在地。

白胜见状微微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出来张用的武功很强!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武盲了,在与阮小五、宋江、西门庆、郭盛乃至岳飞等人的交集之后,他也变成了识货之人,多少也算得上是小半个行家。

他能够看得出来,只是这一脚之功,已经显示出张用的功力不浅,几乎可与郭盛比肩。即使张显没有做出任何招架躲避的动作,但是想将他一脚踢飞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吃惊的同时他也怒了,心说你只知道为你的色鬼哥哥报仇,却不顾儿子的生死,若不是我收拾了梁子超,只怕你张用一家也活不下去,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不可理喻。

但是有关梁子超的事情终究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泄密的可能,况且自己和岳飞张显他们的约定就是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对此事守口如瓶,若是今天自己率先坏了规矩,只怕在将来某一时刻,岳飞这几个小伙伴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他人讲出实情,若是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不能用这件事来化解仇怨,那就只能撇开恩德只论仇怨了,白胜的郁闷可想而知,他怒到极处反而冷笑,伸手拉起了正欲站起的张显,看向张用讽刺道:“你骂你儿子是畜生,那你是什么?难道他不是你和你老婆生出来的?”

张用撇了撇嘴道:“你少跟老子耍嘴皮子,嘴上快活又有何用?反正今日咱俩终须一战,你打赢了或者打死了老子,这桩仇怨就算了了,不然的话,嘿嘿,被老子打死就是你活该!”说罢将手中铁棍往地上重重一顿,那铁棍戳入泥土一截,看上去竟然盈尺有余,“你既然没有兵器,老子也不占你便宜,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居然要欺负你郭爷爷的兄弟?还一口一个老子,爷爷看你就是孙子!来,爷爷郭盛跟你这孙子打一场!”手提铁月戟的郭盛出现在白胜的前面,将大戟的尾端往地上一戳,同样是深入泥土尺许。

岳飞家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论是岳飞的父母还是邻居乃至借宿的客人当然都被吵醒了,郭盛是出来最快的。

张用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居然从犯也在,倒是省得老子挨个去找了……”从清河县过来的人给他讲述过他哥嫂挨揍的过程,只说这白胜带着一伙人强抢丫环潘金莲,其中有一个手持铁戟的,应该就是此人。

白胜原本很是想要试一试自己新学的流星拳法的,但是心里却很是没底,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内功肯定是浅薄的,刚才他在岳飞家的院子里练拳进入了忘我的状态,根本没看见自己的拳势带动落叶的一幕。

既然郭盛出头了,就只好按捺一下自己出手的冲动,先看看郭盛能否拿下对方再说,万一郭盛不敌,自己再上前偷袭夹击,就像当初在景阳冈袭杀西门庆那样对付这张用算了。

危机当前,白胜从来都不会考虑什么所谓的正义和公理,保全自己才是最首要的事情,管他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世间何处有公平?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公平的!至于保命的手段,还有什么挑拣的余地?当然是怎么合算怎么来。

这时候,岳飞的父母和邻居也都出来了,看见外面闹事的人是张用,就纷纷上前劝解,张用跟他们都是麒麟村的乡亲,虽然张用已经成为了王明统帅的厢军里的一员骁将,但是他的家和家人还是落户于此的,他也会时常回家照看。

然而此时张用却不肯给乡亲们的面子,一指村外说道:“姓白的,姓郭的,咱们到外面解决!旁人不要跟来,否则莫怪我张莽荡跟你们翻脸!”说罢提起那根铁棍,大步走向村外。

第三十五章 无人知晓的真相

村外野地之间,如银的月光下沙尘弥漫。卷起沙尘的正是郭盛和张莽荡,两个人已经打了不下百招,直有旗鼓相当之势。

在两人打斗的外围,白胜、岳飞和张显在一旁观战,刚才出村时,白胜曾经要求岳飞和张显留在村里,但是这两个孩子死活不肯,非要跟着过来,白胜也拿他们没辙。不论是儿子关心父亲,还是侄子担心叔叔都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无法强行阻止他们的跟随。

但是这样一来偷袭夹击的手段就不能用了,做人可以不考虑正义和公理,但总得顾及自己的脸皮,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去做令人不齿的事情,白胜也做不出来,更何况白胜已经打算日后将岳飞收为羽翼,就更不能坏了自己在这个孩子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因为场间的两人是以拳脚相拼,且又是半斤八两的局面,所以不论是郭盛还是张用都不存在被打死的可能,即便稍后有人落败,只要白胜和岳飞等人愿意拆解,获胜的一方就无法置对手于死地。

因此场中的气氛并不是太过紧张。白胜和岳飞两人甚至可以随口对郭张二人的武功进行点评和讨论。

“大哥,你说郭大哥的这一拳若是这样打会不会更有效一些?”岳飞比划了一个姿势,比郭盛刚刚打出的一拳合理了许多。

白胜却没回话,反而眉头深皱,看着场中格斗的两人若有所思。

他只是奇怪,这张用和郭盛两个人是真的在格斗么?怎么感觉是在演戏呢?这对打的节奏和力度,简直是弱爆了!

在他的眼里,不仅仅是岳飞看到的那一招半式有问题,而是郭张两人的每一招都有问题,不是速度太慢,就是力量太弱,再就是击打的选点不对,要么就是攻防转换极不合理。

这特么比后世武侠电影里的动作还要假上许多,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想不通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经过了几番奇遇之后,如今他白胜已经成为了一位武林高手,他的眼界已经高出郭盛张用这等人太多,就是武学奇才岳飞都无法跟他的眼界相比。

其实,不只是白胜自己,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盘得出白胜是如何成为武林高手的。

那么,他是如何成为武林高手的呢?

首先,他误打误撞地吃了一粒旷世奇药“天魔丹”,而那天魔丹根本就不是普通武者可以服用的,就连李清照都不知道,其实服用天魔丹的条件非常苛刻,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就是服用天魔丹者必须有三十年以上的内功作为基础,否则必定爆裂经脉而亡。

但是白胜为什么没死呢?因为他恰巧在服用天魔丹以前受过了内伤,因而吃了时迁偷来的一粒“九九还魂丹”!这九九还魂丹乃是神医安道全秘制的圣药,几有起死回生之效。

这九九还魂丹不仅治好了阮小五打出来的内伤,而且药力还会残留在白胜的体内,持续九九八十一个时辰,白胜的幸运就在于他恰好在九九还魂丹药力未尽之时服用了天魔丹,因此他白白捡回来了一条小命。

天魔丹是干什么用的?天魔丹的功效之一就是拓展体内经脉,除了可以拓宽经脉,增强内力单位输出量之外,还可以打通生死玄关,将任督二脉链接起来!所以说白胜其实是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存在。

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按照武学常理,武者若欲打通任督二脉,必须先苦修数十年内功,然后以浑厚的内力来冲击生死玄关,且不一定能够冲击成功。但是白胜这生死玄关却是通的诡异,因为他在服用天魔丹以前,从未修炼过任何内功,是完全凭借天魔丹的药力打通了任督二脉。

与正常打通生死玄关的武者截然相反的是,在那次昏迷又苏醒之后的白胜,其实是一个没有任何内功的人,也就是说,他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却根本就不是一个武林高手,因为他的确没有任何内力。

但是,恰恰是由于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即生死玄关,所以他能够轻松修习在世人眼中不知所谓的假《红拳心法》,他可以轻松做到用浑身的毛孔来吐纳!而采用这种修炼方法所获得的效率,胜过那些武林中司空见惯的口鼻吐纳心法百倍甚至千倍!

所以说,那本假《红拳心法》才是真的,只是世人根本无法修炼而已,所以沦为了武林人士嗤之以鼻的赝品。而周侗传授给岳飞的所谓的真《红拳心法》,却是周侗的师父和周侗本人经过多年的苦心孤诣,为了配合红拳的拳招而创造出来的假《红拳心法》。这功法的等级固然是极高的,超过了世间绝大多数的武功心法,但若与陈抟老祖传下来的真心法相比,却又差的太远了!

正是由于真心法是假心法修炼效率的千百倍,所以白胜修炼一天就等于常人的数百天,因此他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修炼真正的红拳心法,体内所积蓄的内功已经非常可观了,这内力的深度非但胜过了年仅8岁的岳飞,而且也胜过了修炼内功逾二十年、且居于武林二流的郭盛和张用。

正是在体内具有这种浑厚内力的前提下,才会挨了西门庆一掌而无大碍,才会在与梁子超的格斗中斫中了对方的穴道足三里。不然的话,上述两例事件岂不是荒谬之谈?

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这道理有谁能够真正明白?

而真正的《红拳心法》,是可以引导真正的红拳招式的!所以每当白胜看见岳飞演练红拳招式并在脑海里临摹想象的时候,他体内的内力就会受到触发,从而引导他打出“标准”的红拳招式!这也是他打出来的拳招在岳飞的眼里似是而非的真正缘故!

事实就是,白胜打的红拳根本不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打出来的,而是在经脉中的内力的主导下打出来的,所以他打拳的时候会进入忘我状态,若无太大的惊动,他甚至会沉溺在红拳的意境里无法自拔。

对上述的这一切,白胜根本就是懵然无知,只不过虽然他的内力还远远达不到高深的境界(毕竟他只是修炼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但是他的眼界已经开了。这就好像一个顿悟了的围棋爱好者从一段的水平提高到了九段,反过头来再看三四段棋手的对局时,自然会觉得后者的每一步都有问题。

这就是白胜觉得郭盛和张用两人打得不够投入的真正原因。但是这一番通过多种机缘巧合才形成的因由,他自己又如何猜得到?别说他自己猜不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

于是在又看了几十招之后,白胜顿觉索然无味,同时也对这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深感不耐,断喝了一声:“别打了!这么打有意思么?还要不要票房收入了?”

说话间他的人已经如同一股旋风般冲到了郭张两人中间,郭张两人刚刚听到白胜的断喝,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都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一个人影闪过,刚想做出防御动作时,只听“嘭嘭嘭嘭”四声响过,场间人影乍分开来。

随着田野间的尘埃落定,月光下只余一袭白袍的白胜卓然而立,郭盛和张用都已经倒在两边。

“太厉害了……”不远处响起岳飞喃喃的自语,是对白胜这四招流星拳法的膜拜。张显则是张大了嘴合拢不来,良久才说了一句:“白大哥动手了么?我怎么没看见他出招?”

场中最为困惑的却是白胜,这俩人做戏也就罢了,又或许是郭盛有意相让,可是为何这张用面对我的出招也这样不堪一击?他不是跟我有深仇么?

就算他和郭盛都防御不了快如流星的流星拳,但是也不至于被我两拳打飞吧?这……这不科学啊!

第三十六章 拉网式拦截,地毯式搜索

站在旷野之中,白胜依旧处于懵逼的状态,脑海里反复回荡的就只有一句话,“我真的有这么强么?难道这也是错觉?”

在他身后不远处,张显惊愕了一阵,随即醒起父亲或可受伤,急忙奔上前搀扶问候;识得大体的岳飞却顾及到白胜的面子,跑到了郭盛身前照看。

过不多时,郭盛和张用都站了起来,郭盛也处于懵逼状态,因为他竟然没看出来自己是如何被击倒的,只知道左胸右肩各挨了一拳,所幸没受什么内伤。这两拳是张用打的?还是白胜?他不知道。

与郭盛大同小异的是张用,虽然不知道刚才的两拳是谁打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论是郭盛打的还是白胜打的,落败的都是他张用而不是别人。

“我输了!我打不过你们,要杀要剐随你处置罢!”张用走到了白胜的身前,展现出愿赌服输的光棍态度。

“呵呵,我杀你剐你干什么?只要今后你不再寻我的麻烦就是了。”白胜笑得很是茫然,语气同样茫然,又把茫然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边。

野旷天低树。旷野的地平线总该有些树影成行的,但此刻的天边却不是这样,而是有点点星光在跳动闪烁。

那星光很是奇异,密密麻麻地闪烁在天边,竟似是有着越来越近的感觉,而且这感觉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得到了目力的确认——那根本就不是星光,而是火把!

这得是多少根火把啊?怕不得上万了?白胜震惊无比!

很显然,有多少根火把就至少有多少人,因为只有可能三五个人同用一根火把来照明,却不可能一个人手持两根火把。那么,这大半夜的旷野之中出现如此庞大的人群是怎么回事?

白胜心念一动,立即就想到了一件事上——这些人只怕是出来寻找梁子超的!如若不然,此时此地又怎会有这样数量的人群出现。

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怎么办?跑!就一个字。而且要立即跑!

一念及此,白胜也不理身旁的张用,几步走到了郭盛身边,对郭盛和岳飞说道:“赶紧跟我回去,我要连夜动身离开这里。”

郭盛和岳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他们的目力,根本就看不见天边那横亘在地平线上的“火龙”,不过他们也没有多问什么,郭盛从来都对白胜言听计从,岳飞在膜拜白胜的武功之余也是如此。

就在三个人将要转身之时,白胜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火把的方向响起,扭头看时,只见有两三根火把突出而来,那马匹奔行甚速,不消片刻,视野里已经呈现出骑士的轮廓影子。

“走吧!”白胜决定不去理睬这几骑人物,不管这些骑士是来干什么的,自己都应该规避,而不是傻乎乎的迎上去。

看见白胜三人返回村落,张用父子也就讪讪地跟在身后,刚进村口时,那几乘骑士已经追到了身后,还带着一匹无人驾乘的战马,当先一骑掠过了白胜等五人的身侧,马上骑士突然一勒缰绳,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马上人跳下来给张用施礼道:“张都头,指挥使有令,让你即刻返回营伍,率领本部连夜人马找寻七个来自大名府的少年!”

张用很不情愿地反问道:“七个少年?什么来历?这大半夜的,让我上哪找人去?”

那骑士道:“回都头,属下不知。但是整个相州的厢军都被指挥使遣出来了,正在汤阴县城之外展开拉网式搜索。”

“嘶!”张用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严重?找的是皇子皇孙么?”说罢转头看了看白胜等人,迟疑了顷刻却终于没有说什么,又拍了下儿子张显的肩膀道:“你回家吧,跟你娘说一声,爹爹公务在身,今夜就不回去睡了。”

张用骑了属下们带来的那匹空马扬鞭而去,看着几匹马消失在村口之后,白胜把岳飞和张显拉到了身边,做了最后的叮嘱:“这些人是找张子超的,你们要记住,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见过那七个少年!”

随后白胜召集了随行人员,连夜动身,反其道而行之,从村子的另一个出口离去,在天亮之前进入了汤阴县城。

一行人不敢在县城内停留,直接穿城而过,天色大亮之时,已达县城南面十里。白胜刚刚松了口气,觉得已经脱离险境之时,却见前方道路上出现一彪人马,不下千人,堵在官道和路旁的田野上。

我擦,居然设卡了!白胜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若是即刻调头返回县城,则行迹十分可疑,就算前方堵截的兵马不追过来,也必然会遭到县城里的官差盘查,一大早的在县城南北来来回回的干什么?不用问也知道心里有鬼。

尴尬啊!这就好像的后世酒驾司机突然看见前方有交警设卡检查一样,继续前行固然不行,但若是匆忙调头,必然会引来警车的围追堵截。

硬着头皮往前闯吧,白胜做出了决定。只希望李清照的背景能够管用,毕竟是京官的亲戚,亮出身份来,就算蔡京的外孙子失踪了,也不能不让天下人南来北往了不是?

闯不是打。白胜自问即使和郭盛联手也无法从一千人的包围中杀出去,更何况他还带着三个柔弱女眷?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动武的可能。闯也是分个闯法的,他打算的是文闯——拍身份,吹牛逼,连蒙带唬,力求侥幸混过。

他把这个想法跟左右安排了一下,又命令郭盛和七个兄弟将兵器藏入马车厢,然后一行车马继续前行,不多时,就已经看清了卡口附近的状况,似乎已经有一些过路的商旅被挡在卡口之前,而卡口两侧的军士们行列齐整,盔甲鲜明,摆出一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架势。

“站住!此路不通!等候接受检查!”

没等车马近前,已经有军士在高声喝阻了。

听了这话白胜很是不忿,马勒戈壁的,既然此路不通,我们不走了行不行?直接回头就是了,还特么检查,既然你要检查,那么就应该查无异状给予放行不是?

不过他还是摆手示意让车马停了下来,这时候不能装逼,只能忍耐,先看看前面的形势再说。

前面等候接受检查的车辆马匹以及行人已经不少,其中有衣饰华丽的客商,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有衣着朴素的农夫,排在最后的,还有一个文弱书生,书生的身边跟了两名挑夫,挑夫的扁担和挑筐都已经放在了地上。

或许是因为听见了军士的呼喝,这些等候检查的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向白胜一行人,于是白胜就与这个书生照了个面,觉得这书生的模样比自己还要俊美许多,如果这书生穿上女装,只怕不会逊于李清照的姿色!

白胜一向认为,如果一定要比较他身边的三个女人的姿色,那么李清照是最美的,潘金莲名列第二,阎婆惜则是名列第三。

跟李清照不相上下的顔值出现在一个书生身上,白胜当然会惊叹不已。

与此同时,那书生的目光也在白胜的脸上停了一停,随后向两个挑夫打了个手势,竟然转身向白胜这边走来。

第三十七章 惊见鲜肉版萧峰

“站住!你们还没接受检查呢,不许溜号!”

看见那俊美书生转身,卡口两侧的士兵就喊了出来,那书生随即停步,看向发出喝令的那个士兵,用手指了指白胜一行人,“那是我哥哥,我和他一起等候检查,可以么?”

那个兵士听后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其实这处路卡附近列有骑兵百余名,就算真的有人想跑也跑不掉,只是追击起来需要费一番手脚,所以这个兵士才会发出警告勒令。

白胜则是有些懵逼,这个素不相识的书生是谁啊?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脑海里却没有半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难道又是像朱仝那样,是与穿越之前的自己打过交道的?

带着疑问,他注视着这个书生来到自己的面前。

“小弟萧峰,今日得见兄台,实乃三生有幸。”书生抱拳低声问候,却是萍水相逢的口吻,但是报出来的名字却吓了白胜一跳,萧峰?哪个萧峰?

这一刻白胜觉得大脑有些短路,呆滞当场久久不语,这个世界里、或者说这个年代里,应该有萧峰么?不该啊!

至少从容貌上来看,此萧峰绝非彼萧峰,因为后世某武侠名著里的萧峰是个抠脚大汉,而眼前这个萧峰却是俊美无匹。那么或许是重名者吧?萧姓乃是契丹族的后姓,这个萧峰是不是契丹人呢?

这个疑惑无从考证,总不能上来就扒开人家的衣服去看胸口有没有狼头刺青吧?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就更加令人疑惑,既然是萍水相逢,这个萧峰为何要蒙骗那守卡的士兵呢?

不过不管是从名字上来说还是从顔值上来讲,他都对这个萧峰生不出丝毫的厌恶之心,既然人家以礼相交,他也就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抱拳道:“在下白胜,幸会幸会。”

答礼的同时,白胜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书生的鞋子,见他穿的是一双薄底快靴,靴子的尺码比自己的要小一些,但总归不是裹了脚的。

于是心中想道:“嗯,看来这书生多半不是女扮男装了。”此前他已经认为这个书生是女扮男装之人了,甚至都联想到了阿朱的可能,因为他不信世上会有如此俊美的男人。但是眼下他又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多半”的限定猜测,是因为不排除这是个练过武功的女子。

在这个时代里,只要不是练武的女人,裹脚是必然的。李清照如此,阎婆惜也是如此,潘金莲更是如此。

那书生的目光在白胜的脸上转了转,似乎感觉到了白胜的疑虑,便低声说道:“白大哥不必多想,小弟只是想托庇于你身旁,一起渡过这个关卡,白大哥想必不会介意。”

白胜不禁苦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能通过关卡呢?我自己都没有丝毫把握,大不了就回汤阴县城呗。”

萧峰笑了笑,露出来璀璨的牙齿,说道:“不敢隐瞒白大哥,其实小弟原也不知,只是小弟随身携带的金银不少,害怕被这些军士给收缴了,刚才看见大哥来到,小弟觉得大哥你们人数众多,且大哥你器宇不凡,定非寻常之人,想必无人敢于给予轻侮,便想跟大哥你在一起……”

白胜心说你当然不知道这里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奔着搜刮钱财来的。不过这话却不能跟萧峰挑明,当即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一起好了,只怕待会儿帮不到你什么,先说声抱歉。”

既然交上了朋友,两人就开始了攀谈,白胜话里话外的想要套出萧峰的来历,然而萧峰的回答却很是模棱两可,只说他是河朔人氏,此番游历山川,一路经过山东进入河南,最终的目的地却是东京汴梁,他是要去汴京求学的。

谈话间,白胜也看见了那两个跟过来的挑夫挑着的四个竹筐,筐里面满满地装着各种书籍,看样子这萧峰倒真的似是一个游历的学子,姑且信了大半。

前面路卡的检查工作逐次进行,被检查过的商旅陆续原路返回,回到汤阴县城坐等是他们的唯一选择,至于何时才能放开通道,据说守卡的军官也不知道。

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轮到了白胜和萧峰这两拨合起来的行旅接受检查,白胜虎起了一张脸开始蒙人:“检查个屁!都给我让开!放我们过去!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么?说出来吓死你们……什么?你们不知道?嗯,谅你们这些大头兵也不知道高官的名讳!这样吧,叫你们这里的最高军官过来说话!”

白胜也挺无奈的。厢军的士兵其实就是一些地方上的老百姓和犯了法的配军组成的,他们当然不知道李清照的公公和父亲是谁了,除非是蔡京、高俅那样的文武顶级高官才会广为人知。

兵士们看见白胜底气十足,也怕得罪了神仙祸及家庭,当即找来了一个都头上前答话,然而即便是都头也不知道赵挺之和李格非是干什么的,只说道:“我不认识李格非和赵挺之,你们老老实实接受检查,查无异状就回到县城去,除非你能开出知县的路条来,我才可以放行!”

白胜听后心头一喜,去县衙门没问题啊,李清照这一路历经郓城、阳谷、清河三个县衙门,哪个县令不把她当神仙供着?汤阴县也不比前面三个县更大,这就好办了!

高兴之余正想原路返回去开路条,却见几个士兵已在执行这位都头的命令,想要检查马车厢和挑筐了,不禁大急,“慢着!谁让你们检查了?朝廷命官的家眷也是你们能窥视的?不怕上面动怒剜了你们的狗眼吗?”

听见白胜这样恐吓,几个士兵都是脸现惧怕之色,已经靠近车厢和挑筐的赶紧退后了几步。

那都头却不满意了:“这位公子,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如果你现在手头上就有知县的手令或路条,我绝对可以立即放你们过去,而且免于搜查,但是你现在不是没有么?万一你蒙骗于我,出了差池我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责?”

白胜听了很是无奈,他知道,不是这都头不让步,而是没有办法令对方让步,这就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但若是任由他们检查,只需搜出郭盛等人的兵器来,就是一件棘手之事,就算今日侥幸过了关,日后也会有人因此找上来盘问。

很简单的道理,那七个少年都是身负武功的,能绑架或杀掉他们七个的人,必然是身负武功之人,那么如何确定某人或某一伙人是否身负武功?兵器就是最好的判断依据!

正纠结时,那都头已经再次下令:“给我搜!违令者军法从事!”

白胜急得有些傻眼了,目光打量着这都头周身的要害,已在考虑是否要动手,以擒贼擒王、要挟人质的办法强行冲关,而当他目光落在这都头的铠甲上时,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朝中的大官你不认识,张莽荡你总认识吧?我是张莽荡的弟弟啊!”

第三十八章 一丈青

那都头听见了张莽荡这个名字,顿时喝了声:“且慢!”那几名士兵闻令立时停下了手,回头看着都头,只听这都头对白胜说道:“你果真是张用的弟弟?我与他八拜之交,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个弟弟?你姓张么?”

这话一出口,白胜听了登时大喜,笑道;“我是他表弟啊,你可以不认识我,但是我表哥有个儿子叫张显,你总该认识吧?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我表哥的把兄弟!”

那都头哈哈大笑,说道:“这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那好吧,兄弟你这一拨人我就不检查了……”说到此处笑容一收,续道:“不过我只能帮到你这些,却不敢放你过去,要想出去,兄弟你只能去找县令开具路条……你别怪哥哥我看轻你啊,我觉得这路条你是开不出来的,因为从我昨夜来这里设卡到现在,就没有一个人能拿来县衙的路条过关。如果你实在开不出路条,就住在县城里委屈几日吧……”

白胜笑道:“哥哥你多虑了,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付知县一绝,你就等着我拿路条回来好了,只麻烦你帮我照看好这些朝中高官的亲眷,莫要让人惊扰了她们,兄弟我去去就来。”

说罢,走回车厢处叫出李清照来,又跟那都头借了一匹战马,与李清照两人一马绝尘而去。

讲真,单只从这件事上,白胜是真的没有吹牛逼,他说的没错,李清照的身份对付七品以下的芝麻官的确好使,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一次是真的玩现了。

汤阴县衙的公堂之上,县令在听了李清照的身份之后,客气倒是真客气,可是对于白胜提出来的通关要求,却打了太大的折扣——路条可以开,但是只能写上白胜和李清照两个人的名字,再想多添一个都不行!因为知县只看见了白李二人。

这就意味着若是白李二人拿着这个路条回到城南关卡,那把关的都头就只能放他们两人过去。

这样当然不行!且不论郭盛和萧峰等人,就说阎婆惜和潘金莲两个女眷,总不能把她们留在汤阴县城吧?虽然不是妻妾,但是白胜已经将她们视为自己的家人,岂能如此抛弃?

李清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继续给县令施加压力,据理力争。

那县官都快哭了,手指肩后说道:“不是下官有意冒犯夫人,实在是得罪不起上头啊……”

顺着县官的指向,白胜和李清照都注意到在知县的背后是一扇宽大的屏风,尤其是白胜,早就听见了屏风后面有呼吸之声,而且不是一人,心知这屏风后面必有知县得罪不起的人物存在。是什么人物呢?难道又是西门庆那样的白道强者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县官的暗示,屏风后面有人发出一声冷哼,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出去吧,看看这姓白的和姓李的究竟有何身份,竟敢置蔡太师的外孙安危于不顾!”

话音未落,屏风后面转出来两人,一男一女,李清照打量上去,只见男的大约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微微发福,一身麻布衣服,但做工很是考究精致,乃是管家一类人物的着装;那女人则是花信年华,容貌靓丽,竟不比潘金莲逊色几分,穿着一身青衣,身段很是婀娜,走在男人的旁边尤为醒目,因为她比那中年男子高出来足足一头。

知县很是尴尬地指着男人介绍:“这位是大名府梁中书的管家……”

还没等他说完话,却见白胜已经大步走向那个青衣女子,满脸都是惊喜的笑容,边走边热情寒暄道:“三妹,你怎么在这里?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啊!”听这话音,看这表情,就好像这青衣女子是他失散了多年的妻子一样。

那青衣女子首先是一愣,停下了脚步,然后有些错愕地看着白胜的脸,眼神逐渐变冷,很不客气地反问:“你谁啊?你认识我?”

白胜也是一愣,似是极度失望,重重叹息了一声,道:“妹子啊,我当然认识你了,你不是扈三娘么?我是白胜啊!你竟然把我给忘了,我好伤心!”脸上现出的是果真是伤心欲绝的表情。

白胜说的当然不会错。这女子的确就是扈三娘。但凡是名列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之内的人物,不论男女,白胜都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他穿越过来自带的金手指之一。

听了白胜这番话,扈三娘的脸上的冰霜立即消融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讶之色,又夹杂着一些迷惘,喃喃自语道:“白胜?白胜……白……胜,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

看见这一幕情景,旁边几人包括梁府管家以及汤阴知县都很惊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自觉地闭上了嘴,想要静观事态的发展。

而李清照更是惊奇的不行,她惊讶的不是白胜为何认识这个冷若冰霜的美女,白胜行事出人意表的例子她见得多了,往小了说,比如他能准确背诵出自己新作的诗词,能够说出自己的闺中绰号,能够预知阎婆惜的故乡在京城等等;往大了说,他曾经预言辽国即将灭亡,而后是宋国退守江南苟延残喘,金国将会强势崛起等天下大势。

但是白胜主动撩妹却是第一次看见,印象里,白胜对美女的态度是保持距离的,无论是对待阎婆惜还是潘金莲,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热情主动。

所以李清照才会惊奇。

众人注视中,白胜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亲切的笑容,说道:“你真的忘了啊?我是祝彪的表弟啊!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过的,我还上树给你摘过果子呢,你都忘了?”

祝彪是祝家庄庄主祝朝奉的第三子,也是扈三娘的未婚夫,白胜提起祝彪来,自然是想要照搬他在关卡冒充张莽荡表弟的那个套路,一招鲜、吃遍天,拉上关系就好办事。

扈三娘听后双眉紧蹙,竭力回想了片刻,但终究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幼时的玩伴来,但眼看白胜言之凿凿,不由她不信,便觉得有些惭愧,“你说的是我们多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哦……”白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作出一幅回忆的样子:“那年……我八岁,你六岁吧?”

扈三娘更加歉疚,道:“嗯,那就是祝彪十二岁那年的事了?真的不好意思,我都给忘记了。”

白胜大度地摆手,“没关系,我会不怪你的,那啥,扈太公和扈成大哥都还好吧?他们没跟你一起么?”

扈三娘见白胜能够准确地提及自己的父兄,益发认定幼年时有过这么一个玩伴了,急忙敛衽施礼道:“都还好呢,多谢白大哥你牵挂家父家兄。他们都在家里,没有出来,不过祝彪倒是跟我一起来的,此刻他去了外面找他弟弟去了。”

白胜闻言吃了一惊,很是后怕,心说幸亏祝彪没在县衙,否则若是跟祝彪照了面,这门表亲立马穿帮。后怕的同时琢磨扈三娘的话语,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说梁子超跟祝彪有什么亲戚不成?否则祝家庄就只有祝氏三杰,分别为祝龙祝虎祝彪兄弟三个,又怎么会还有个弟弟?

吃惊归吃惊,近乎还得继续套,于是顺着话茬问道:“祝三哥的弟弟?亲弟弟么?我怎么不知道?”

扈三娘微微一笑道:“你当然不知了,既然你是八岁的时候去过祝家庄和扈家庄,那时候祝彪的弟弟祝豹还没出生呢,你又怎会知道?”

白胜顿时惊出来一身冷汗,我擦,这祝豹或许就是那七名少年当中的一个吧,都给灭口毁尸了,这要是被祝家人知道了,得罪的可就不止是梁中书和蔡京了!

不行,还是别扯下去了,所谓言多必失,夜长梦多,万一祝彪返回这里,只怕事情就糟了。

于是低声说道:“哦,那个,三妹,你看这路条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说句话?”

很显然的,扈三娘和梁中书的管家才是知县顾忌的人物,白胜猜测,只要扈三娘点头,这路条应该就不成问题。

却不料扈三娘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直接就拒绝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除非你带着你那一行的全部人员来县衙,由我检查完毕才可以……”说到此处,她的目光看向了李清照的双脚,然后又转到了白胜的脚上,看着看着,眼神就犀利起来,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白胜正在考虑扈三娘说的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扈三娘表情和态度的变化,不由得心头一凛,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是露了破绽呢?他回忆着自己的言语,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起来。

随着白扈两人之间的冷场,公堂上的气氛也压抑了起来,众人都把目光注视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不知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对话,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就见扈三娘青袖扬起,袖口处一只纤纤玉手立掌如刀,如同闪电一般,向白胜的胸膛拍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过关

扈三娘拍出的这一掌,在李清照、梁府总管以及知县的眼里,那就是一道闪电,一缕青烟,是无法想象的快,是目不暇给的快!

即使是公堂上那些懂得些许功夫的衙役们也都看得挢舌不下,这女人的掌法当真快得惊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掌,落在白胜的眼中,却已是慢的不能再慢的攻击了,至少不比郭盛和张莽荡的拳掌更快。

从扈三娘出掌伊始,再到这只手掌拍中他身体的一瞬间里,他的脑海里至少想出了不下二十种的防御以及反击的方案。

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岿然不动!

从此不能露出武功,是他对自己和郭盛两人提出来的严厉要求!

郭盛的那七个兄弟是可以露出武功的,岳飞和岳飞的三个小伙伴也是可以露出武功的,因为他们不具备打败并且杀掉梁子超和祝豹等人的实力!而且岳飞、汤怀、王贵以及张显四人都是习武两三年的少年,要想骗别人说他们不会武功也不可能。

所以白胜只是在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静等扈三娘一掌及身,他不信她的掌力能够超过西门庆。

不过这个惊恐的神态是必须要演出来的,否则就明摆着给人怀疑,这事儿难不倒白胜,这是他的专业,穿越前的龙套演员不能白当,那也是有表情有对白的角色不是?

扈三娘的玉掌在白胜的胸口停了下来,并没有拍出任何内力,却也没有立时收回,只是轻轻按在白胜的胸襟上,冰冷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你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啊?真不知道小时候祝彪怎么能跟你玩到一起的,他最不喜欢跟不懂武功的人一起玩了。”

白胜急忙做出羞愧的样子来,低头道:“三妹你说到我痛处了,若不是因为我不是练武的料,我又怎会这么多年都不去祝家庄走动拜访?就因为祝彪他不愿意跟我玩啊,我估计他现在也该把我这个表弟给忘了。”

这句话是白胜故意埋下的伏笔,以求他日扈三娘和祝彪说起今天的事情时,不至于立即穿帮。

“好吧,那就这样……”扈三娘转头看向梁府的管家,“路条就按照实际人数开了吧,我会跟白大哥走这一趟,亲自检查他的随行人员,若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放白大哥过卡,如何?”

那管家点了点头,道:“也好,但请扈姑娘谨慎从事,千万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否则我这条老命可就交待了。”

这两人一商量,事情就这么定了,与他们相比,汤阴知县更像是一个只会盖章的傀儡。

……

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的扈三娘更显得英姿飒爽,与白李二人并辔而行。一路之上,白胜有的没的一通乱聊,算是摸清了扈三娘人在汤阴的来龙去脉。

原来,梁中书的儿子梁子超与祝氏三杰的四弟祝豹同为栾廷玉的徒弟,只因栾廷玉时常说起他的武功远较师兄周侗为逊,所以梁子超等人就想动用家庭的势力改投周侗为师,于是写了书信给大名府的父亲梁中书,梁中书也是久闻周侗武功之高近乎天下第一,当即同意了儿子的想法。

梁中书认为,就凭他是蔡京的女婿这个身份,周侗就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因此没有必要惊动他的岳父出面递话,于是就派了管家携带他的一封书信前往祝家庄接了梁子超,在祝彪和扈三娘的护送下赶往汤阴县,栾廷玉是知道周侗客居汤阴的。

随同梁子超前往汤阴的还有祝豹等师兄弟共计七人,到了汤阴之后,却听说周侗已经离开汤阴返回京城了。原本按照梁府管家的意思,就该直接从汤阴赶往京城,但是梁子超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是一个与岳飞比武较技的机会。

为了避免他以大欺小的行为被人耻笑,所以他拒绝了祝彪和扈三娘的保护,只带了六个师弟去了麒麟庄,而且没有告知祝彪和扈三娘他们去何处做什么,只说是去城外散心。

当然,再往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白胜一清二楚的了,但是扈三娘却是不知。在梁子超和岳飞比武的那天黄昏,梁子超一行并未按照约定返回县城,梁府的管家大惊,恳请祝彪和扈三娘分头寻找,后来干脆用梁中书的手书找到了当地驻军的指挥使和县令,动用了厢军两万人进行拉网式排查。

……

这一路骑程,李清照坐在白胜的身后,搂着白胜的腰,将前胸紧紧贴在了白胜的后背,本该是一场旖旎,实则心中不是滋味。因为她觉得白胜对扈三娘太亲热了,她从未见过白胜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热情的态度,即便她能够理解白胜贴上去拉关系的用意,更知道自己跟白胜不可能有更进一层的感情,但就是心中不爽。

女人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的。

白胜当然不知道李清照心头所想,若是知道了,他定会感到太委屈。这扈三娘在他的心目中是个品质极差的女子,差到什么地步呢?若是比较来说,他认为扈三娘还不如潘金莲呢。

在他心目中,《水浒》原著里的潘金莲最多也就是个放荡贪淫的评价,而且是在遭受了武大郎的玷污之后产生的反弹;而扈三娘就不一样了,她能够跟她的杀父仇人及杀未婚夫仇人李逵以及诸多梁山悍匪结义,还能为了成全宋江的义气,下嫁给跟武大郎差不多龌龊的矮脚虎王英,真不知她怎么能跟王英同床共枕的,那王英也是她的杀父仇人之一啊!

这样的女人,白胜无论如何也认可不下。哪怕她顔值极佳,能征善打。所以说,若不是为了带着李清照等人脱离险境,他才懒得跟扈三娘多说一句话。这一路他甚至有些担心,万一扈三娘因此看上他白胜了,将来怎么抖落今天惹的这身骚都是个问题。

两骑马跑得不慢,只用一顿饭的工夫,就回到了关卡,白胜亲自将盖了知县官印的路条交给了都头。都头用惊异和仰慕的眼神看着白胜,终于确信白胜的身份崇高了,若不是有紧急公务在身,他都要就地摆酒请客了。立即给予放行。

“且慢!”扈三娘单手撑鞍,用了一个漂亮的剪刀脚旋跳而起,而后轻轻落在了战马旁边的地上,就连白胜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动作实在令人赏心悦目,有点像后世体操里面的规定动作——托马斯全旋。

但是紧接着扈三娘的动作就不那么令人赏心悦目了,因为她已经走向了那辆马车,边走边冷冷说道:“车上的人听着,我要上车检查!”

这边白胜刚刚把李清照抱下马来,再想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正要甩开大步追过去,却见扈三娘的身形突然一滞,就好像中了神话故事里的定身法一般,停在马车厢旁边不动了。

在马车厢和扈三娘之间,站着一个人,萧峰。毫无疑问,阻挡住扈三娘的人就是萧峰,而扈三娘则好像着了魔一般,凝视着萧峰久久不语。

“你怎么在这里?”扈三娘终于主动开了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赶巧路过而已。”萧峰的回答很是淡定。

扈三娘又有些语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可以和我回去么?”

萧峰微笑,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三个字:“不可以。”

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扈三娘茫然转身,走到了她的那匹战马旁边,扳鞍认蹬,慢慢地上了马,再回头幽怨地看了萧峰一眼,然后双腿用力一夹,那战马便撒开四蹄,风也似的去了。

这怎么回事?就不检查了么?白胜有些看不懂了。

反倒是萧峰提醒了一句:“白大哥,我们这就走吧。”

在后面赶来被阻住的商旅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一行人马悠然过了关卡,前方已是一路坦途,萧峰与白胜各自骑了一匹马并辔而行,两人彼此交流的目光里都多了些敬重的意味,萧峰对刚才神奇地过关只字不提,只说道:“白大哥,这次多亏了你帮忙,小弟才得以过关,如果大哥你不嫌弃,小弟想跟随你一起前往京城,你看可好?”

“哦,那敢情好……”白胜还在思索刚才的事情,闻言立即表示同意,“……兄弟,你认识扈三娘是吧?我看她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啊。”

萧峰呵呵一笑,似是而非地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去年我曾经帮祝朝奉牵线购进了一千匹战马,所以他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的主事都跟我挺熟的。”却是只字不提扈三娘和他之间的感情问题。

“一千匹战马?”白胜有些吃惊,心说这个萧峰的能量不小啊。上哪才能买到这么多的战马?

在宋朝,战马绝对是大宋的紧俏物资,且属于军用物资的范畴,别说民间不允许大量贩卖,就是朝廷想要购买也是有钱买不着——战马的产地都被西夏、辽国控制着,卖给你?让你打我啊?

萧峰却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不值一哂。”

白胜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一个发财致富的路子,就试探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上几千匹呗?”

萧峰忽而转头,用她那一双比李清照还要妩媚几分美目盯在白胜脸上,许久才吐出一句:“白大哥,难道你也想造反么?”

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说的就是像白胜这样的文人墨客,英俊小生。萧峰不认为白胜具有造反的能力和实力,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白胜顿时感觉有些困囧,如实道:“我只是想联系联系大宋的官方,倒腾一个差价而已。”

“不行!”萧峰拒绝的斩钉截铁,“你自己用可以,卖给在野的势力也可以,但若是你要卖给朝廷,这生意就不谈也罢。”

第四十章 殷墟,以及河图洛书

从萧峰的话音里,白胜解读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个信息是这个萧峰应该就是契丹人,否则就不会如此决绝地否定他卖马给宋朝官方的意向,商人逐利嘛,卖给谁不是卖?有钱赚就行呗。但是萧峰的话语却带有强烈的政治倾向,他甚至能够感觉出萧峰对大宋朝廷的浓烈敌意。

第二个信息他有些吃不准,那就是关于“你也想造反”中的“也”字,这个“也”,是否意味着祝家庄那伙人想造反呢?熟知《水浒》故事的他不太愿意相信自己这个猜测,因为梁山那帮人才是要造反的,而祝家庄作为梁山未来的死对头,他们会造谁的反?

造梁山的反么?那样就谈不上造反啊。在大宋的疆域里,身为宋朝的臣民,只有与官府对抗、意欲推翻朝廷和皇室才称得起是造反。

关于这两个疑问,他当然不会直接问出口来,他并不想掺和到你死我活的民族仇恨和政治倾轧里面去,刚刚穿越过来一个来月,没收到什么穿越者的福利,惹的麻烦却已经够多的了,在未来的岁月里,如何避免这些麻烦的后遗症上身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他可不想做什么民族英雄,民族英雄最后都是被人玩死的,岳飞傻,我白胜可不傻。如何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并且活的滋润才是第一要务。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不等白胜再说什么,萧峰就主动解释道:“你别多想,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战马的提供方要求的,一旦他们提供的战马出现在宋辽战场上,这卖马的人就会遭遇灭顶之灾,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理解,呵呵,理解。”白胜心说这事儿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还描什么,越描越黑罢了。

其实,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萧峰,白胜还是始终在提防的,不说别的,只说他和扈三娘之间的关系暧昧这一条,就令人放心不下,保不齐日后萧峰就会把他所知到的事情告诉扈三娘。

所以白胜这一路始终与萧峰并辔而行,不给后者接近他人的机会,就是不想让萧峰对他的了解加深。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担心阎婆惜和潘金莲这两个春心荡漾的女人看上萧峰,当然,这与他是否被戴绿帽子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俩女人虽然已被他视为家人,却与他既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他只担心这俩女人将他的底细泄露出去。

这一晚,一行人来到了卫县,据萧峰介绍,说这卫县乃是赫赫有名的商朝古都,从前的名字叫做朝歌。白胜听了之后不由得对萧峰更加高看了一眼,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认定了萧峰是契丹人,而一个契丹人竟然能够对中国的历史地理如此熟悉,如何不令人惊佩?

由于人数较多,接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无法提供足够的房间,最终只好在县城中最大的一家“如意客栈”住了,但饶是如此,也只能挤着住宿。李清照、阎婆惜和潘金莲三个女眷同住一间,白胜和萧峰同住一间,郭盛等八人和萧峰的两个挑夫住了三间。

虽然这如意客栈只能提供五间客房,但已是远胜其它旅店馆驿了,白胜别无选择。对于白胜做出的住宿安排,别人全无意见,只有萧峰一人显得有些不满,但他的确无法提出独享一间的要求,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定下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但晚饭毕竟不能不吃,或许是因为考虑到新来的客人数量够多,所以客栈掌柜的通知伙房继续开灶。

饭厅里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客人,就只有白胜这伙人分开落座,由于在来路之上曾经得到了白胜的秘密叮嘱,饭菜上来的时候这一众男女大多沉默寡言,只管闷头吃喝,只白胜和萧峰一边吃饭一边海阔天空地闲聊。

聊着聊着,就讨论起卫县客栈紧张的缘故,关于这一点,萧峰也是知道的,他说因为这里是曾经的商都,所以地面上遍布古老的建筑,而地下则多有古陵墓。建筑里的好东西当然已被商周之后的历朝历代搜刮一空,而地下的陵墓却有许多保存完好的,因而备受广大摸金者的青睐,从而导致卫县这个地方常年有盗墓者和倒卖古玩者聚集,这就是卫县各个客栈房屋紧张的原因所在。

“陵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么?”白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在他看来,所谓的古玩古董只在后世的和平时代里大行其市,被一些吃饱了撑着了的有钱人炒作收藏且溢为天价。这些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在宋朝能有什么价值?那些盗墓者最多也就是奔着金银玉器去的罢了。

这一刻,白胜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的义兄时迁,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何处,过得怎样,这哥们儿可是一把盗墓的好手。

萧峰不知道白胜心中想的什么,只顺着白胜的疑问来解惑,他说这商朝的陵墓里是真的有宝贝的,不说那些用于占卜、星相以及仙人做法的器皿,只说与武者有关的,就有秘籍和神兵两种宝物,据说大宋皇廷曾经得而复失的河图洛书就是在这里的陵墓中发掘出来的。

“河图洛书是什么东西?得而复失?”白胜不太清楚河图洛书是什么,只在后世的某本武侠小说里读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一种武功秘籍吧?他不是很确定。但是他对“得而复失”这四个字比较有兴趣,皇廷得到的东西能被偷走或抢走么?不太可能吧?

看见白胜的困惑,萧峰的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疑惑,道:“白大哥你也是读书人,为何不知河图洛书是什么?河出图,洛出书,是为河图洛书,乃人文之本,万法之源,这世间的一切学问和道理,都是从河图洛书发源并且演绎出来的……”

“哦,那就是百科全书喽?那它是怎么丢失的呢?”白胜插了句话,用自己的理解给河图洛书加了个定义。

萧峰不懂白胜所说的百科全书是什么,但既然白胜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就只好先解答了再说其它,“据说这河图洛书在殷墟出土以后,被宋仁宗收归皇室所有,当时仁宗有个叔叔叫做赵爵的,受封为襄阳王,这个襄阳王蓄意谋反,对河图洛书觊觎多年,网罗了天下高手将其盗出皇城,而后珍藏在他建于襄阳的冲霄楼内。”

“那现在呢?这河图洛书还在襄阳么?”白胜终于想起来看过的那本武侠小说叫做《武侠世界小龙套》,而且回忆起那小说的一些关于河图洛书的描写,似乎这秘籍的档次要比《红拳心法》更高更牛逼,所以他对河图洛书的下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萧峰却是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人说这河图洛书被当年的锦毛鼠白玉堂从冲霄楼里盗走了,也有人不认可这个说法,说白玉堂在夜探冲霄楼时死在了楼内机关之中,也不知道这两个说法哪个是真的,总之,现在已经没人知道河图洛书的真正下落了。”

白胜听得心中震撼,我擦,这河图洛书怎么跟白玉堂联系起来了?白玉堂可是我的长辈啊!很可能是我的叔爷爷!

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种伸手去摸怀里的冲动,想看看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半张陷空岛机关图还在不在了,这东西,可千万不能丢了!

感谢书友“一笑一生”大大的打赏!

第四十一章 上古神兵

前文有述,白胜的爷爷或者太爷爷叫做白金堂,而白金堂正是白玉堂的亲哥哥。白胜在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一个联想——如果白玉堂真的偷走了河图洛书,那么他会把河图洛书藏在哪里?当然是陷空岛!那是一个拥有复杂机关陷阱的所在,不怕有人潜入窃取。

听了萧峰的一番话,白胜怀中这半张机关图的重要性已经暴增,他禁不住心头乱跳,热血燃烧。若不是这机关图只有半张,他都会想要不要把李清照她们扔在半路,自己直接去陷空岛寻宝算了。

所以说他是不能去的。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只靠半张图纸,肯定无法通过机关的,如果真的能够通过,那么也不必再去了,因为这张图纸并不是白玉堂交到他的手里的,这中间不知转手了多少人,如果只凭这半张图纸就能进入陷空岛,那么这陷空岛不知去过多少人次了,纵然岛上有什么珍宝,也早就被人搜刮一空了,又怎会轮得到他白胜捡个现成的大便宜?

虽然不能去,但是他对另外的半张图纸的渴望益发强烈了,可是那半张图纸在哪里呢?或者说在谁的手里?这是个谜。

白胜和萧峰是最后离开饭桌的两个人,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摆了一只木制大浴桶,正冒着腾腾热气,是店伙提前烧好的热水。白胜早已见惯不惊,他穿越过来一个多月,有近二十天是走在旅途上的,知道宋朝的高档客栈虽然没有24小时热水,但是也设有洗浴服务。

“你先洗?”白胜手指木桶说道。

“哦……这个……还是你先洗吧,咱们兄弟二人,理当兄长先洗。”萧峰很是谦让。

白胜便不再客气,随手就开始脱衣服,若说初见的那一天他对萧峰的男子之身还有一丝疑问,那么也被扈三娘的态度打消了,他分明看见了扈三娘对萧峰的浓浓情意,如此说来,这个萧峰又怎么可能不是个男的?难道宋朝也流行百合么?他不信。

他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忽然听见一声门响,转回头去,却发现萧峰已经不在室内,不由得微微一惊,这兄弟的脚步够轻盈啊,居然没听见他出门前的脚步声。他很担心萧峰会去找郭盛他们聊天,赶紧隔着房门问了一声:“兄弟,你去哪?”

“我出去透透气,等你洗完了我就回来。”萧峰站在门外,往屋里回了一句,随后举步外出,走到隔壁门外时,却听见室内女人的说话声:

“金莲,你说咱们相公是不是不喜女色,偏爱男风?不然他为何冷落咱们,却跟那萧公子住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我可是黄花闺女,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儿你得问清照姐姐,她肯定懂得。”

“不是吧?你长在大户人家,难道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走旱道……”

“呸!都给我住嘴!这种龌龊的事情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否则休怪我就把你们俩轰出去睡柴房!”

……

萧峰在外面听得脸红心跳,恨不能也学着李清照那样啐出一口,急忙离开了这道门户,刚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另一间屋子里有人在低声议论:

“唉,可惜了!要说这几个娘们儿真够漂亮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卫县,真是不凑巧啊!我真想今夜就把她们迷了!”

“可不是嘛,就别说这三个娘们儿,那两个公子哥也俊的不像话,这要是把他们弄来走一走旱道,该是多美的事啊?”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在这里想美事儿了,只要找到了北坡墓穴中的上古神兵,上面赏赐重金下来,你想找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

“那可不是,老兄,你也是勾栏青楼的常客了,你见过有哪个姐儿能赶得上今天住店的这三个?最多也就能跟那个年长一些的粉面婆比一比,要是跟那两个年轻的比,可就差的离谱了!”

“就是,别说是勾栏青楼了,兄弟我也算是走遍辽国西夏大宋的人,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女子和男人!要说咱们大金就更不行了……”

“住口!你们俩太过分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出口?咱们的身份也敢张口就来的?不知道隔墙有耳么?别忘了这是在大宋的地盘上做事!再敢多言,必取你俩的狗命!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养精蓄锐,等到夜半子时,再汇合弟兄们一起去北坡!”

室内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又有人说道:

“老大,那我们用咱们本族话来说行不行?”

“用咱们女真话倒是可以,不过我不许你们再想别的事情了,这次万一失了手,咱们金顶门在大金皇帝那里可就没脸见人了!”

萧峰听到此处大吃一惊,因为他听得懂室内说话使用的女真语!因为女真族本来就是他大辽国的一个附庸民族,虽然他们的发源地是在白山黑水之间,但是散布在辽国各个区域里放牧打猎的女真人也绝不在少数。

他的吃惊不仅在于听出来室内三人是女真人,更听出来他们是金顶门的好手!这金顶门的门户设在辽西锦州,一向是攀附辽国皇廷的武林门派,以往没少替大辽朝廷效力办事,也曾立下过赫赫功勋。只是现在听起来这个门派竟似是易帜叛国了,还投靠了大金国,大金国是个什么国?是女真人成立的国家么?他不知道。

事实上他这几年在大宋境内游历,一直没有回到辽国境内,而女真人成立大金国恰恰是这几年间的事情,而且尚未与辽国公然翻脸宣战,所以他不知道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

“上古神兵?”

躺在浴桶里的白胜也听见了旁边几个房间里的低语,对于阎婆惜和潘金莲她们这种女人之间的私房话他已经可以做到充耳不闻了,眼下他只对那几个人议论的“神兵”产生了兴趣。

要想在武功上有所成就,要想在与敌人对战的时候无往不利,没有一件好兵器可不行。他从来都不信以一双肉掌对战宝刀宝剑的传说,他觉得即便是能够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对抗敌人的兵器,也绝不会比手中有一把利刃更具威力。

穿越前,他就对某些武打片的武打设计嗤之以鼻——武打片里的主角们总是这样可笑,明明手里拿着刀剑,却总是用拳脚打翻敌人,然后敌人爬起来继续打,从头到尾那些锋利的刀剑都是摆设,永远都砍不到敌人,不论敌人的武功有多么差劲——既然如此,何必还拿着这么一件兵器呢?这不是累赘么?

但是他知道真正的肉搏不是拍电影。现实里,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手里有家伙就是要比空手的强,他坚信这个道理。

“究竟是什么神兵呢?要不要去看看?来个黑吃黑,再顺便把这几个惦记我家美女的家伙弄死?”他的心思就像浴桶里搅动的水花一样活泛起来。

第四十二章 难辨雄雌

这一刻,白胜不禁由衷地庆幸,幸亏宋时土木建筑的隔音效果奇差,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多的隔墙之音?

那三个金国的爪牙换成了他听不懂的“外语”,他就转移了注意力,重点去听其他房间里的动静。如意客栈不知道今天会有他白胜一行客人光顾,当然不可能留下相邻相连的五间客房等着,所以除了李清照三人和白胜两人的房间之外,己方其它的房间都不是紧邻的。

左右相邻的五六间房屋都在他的听力范围之内,只要他想听哪个房间的说话,他的注意力就会倾注在哪一间里,其他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也可入耳,但能否入心就看他本人的选择了。

他依次听了几个房间里的动静,发现并非只有金国那三个人在关注“北坡”的神兵,除去他和李清照的房间之外,竟然有三个房间的客人都在筹划今夜去北坡的事情,而且跟那三个金国人不是一伙的。有少林寺俗家弟子,还有黄河帮的帮众,他逐间听了一圈,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北坡其实是卫县城外北边三里处的一片农田,只因地势较高,雨季里蓄不住水,所以农民们需要挖井凿渠引水灌溉。今年入秋时节,有人发现农田里的水井有金光乍现,疑似有财宝出世,下井寻找时,却再也没能上来。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开来,传到了常年集散于卫县的古物贩子耳中,便引来了盗墓者的光顾。可以断定的是,北坡的农田下面一定是一个庞大的古墓群。

不过即便是专业的摸金行家到此,也没能找到什么宝贝,因为那金光时有时无,且不固定于同一口水井之中,忽而在东,忽而在西,但凡发现了金光的出口,又立即循着光芒潜入地下时,却总是空手而回。

这件奇事持续至今已近三个月,而关于此事的传言也从金银财宝上升到了上古神兵的高度。

按照此间几房客人的说法,说是有一个神秘的盗墓绝顶高手已经到达卫县,并且有同行推算了这个高手入墓的最佳时间是今天夜里,而各方人马针对此事的打算大体相同,一种方案是跟踪这位高手潜入地下,在发现宝物的同时杀人夺宝;第二种方案是在地面上守株待兔,等到这个高手掘出了宝物之后杀人抢夺。

除了安排晚上的行动之外,这几路人马也都提到了他白胜这一路人,都觉得他们也像是冲着上古神兵来的,是夺宝的竞争者。

除了那三个金国人之外,不约而同的,其他几路人里面都有人提出要防患于未然,提前解除新来的这一路威胁,即在今夜子时之前动手杀掉白胜这五间客房里的所有人,但是这个提议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他们同伙的否决,理由是新来的这一路人的人数太多,且不摸武功深浅,先动手未必能够获胜,与其在夺宝之前就打个两败俱伤,不如等到夺宝时见机行事,兴许不用动手就可以坐收渔利呢,那样岂不是更好?

白胜用心听了良久,也没怎么搓洗,忽听门外走廊上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到近,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却是萧峰的声音:“白大哥,你洗好了吗?”

“啊!你稍等,我正在穿衣服。”白胜急忙跳出浴桶,寻了浴巾擦干了身上,穿了衬裤汗衫。心中只是奇怪萧峰的脚步声为何变得如此沉重。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店伙,用扁担挑了两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客官,我来换水。”萧峰则是背向室内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

水换好之后,伙计离去,萧峰道:“白大哥,小弟我有个习惯难以启齿。”

白胜听了有些奇怪,静等萧峰的下文,心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就一洗了之啊,或者是洗洗更健康,总之你讲究个人卫生就是个好孩子。

萧峰有些嗫嚅着说道:“小弟我从小到大都有一个陋习,那就是洗澡时不能有人旁观,大哥你看……”

“得!我明白了,我也出去透透气。”白胜扭头就走,心中却对萧峰的性别再次怀疑起来,难道这萧峰真的是女的么?

不过这样也好,且不论萧峰是男是女,正可以趁此机会去其它几个房间安排一下,嘱咐郭盛和李清照他们提高警惕,这如意客栈很不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已经决定在今夜跟踪这些武林人士去北坡,看看能不能捡个便宜,一旦他离开了,就需要郭盛等人守护李清照她们三个了,这三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已经被这客栈里的许多人垂涎觊觎,他是真的不放心。

他在己方的几个房间里走了一圈,唯独避开了萧峰带来的那两个挑夫所在的房间,在他看来,这两个挑夫有些古怪,不像是农家汉子,反倒像是武林中人,因为这一路他们挑着沉重的书担徒步跟随萧峰,竟然没有叫过苦喊过累,这得需要多么好的体力?若说他们没练过内功,白胜是不信的。

郭盛接受了白胜的委托,拍着胸脯保证他后半夜会带人在李清照房外站岗,可以一直站到白胜回来。白胜对这位郭兄的仗义很是满意,估摸着萧峰应该洗完了,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回到房间的时候,浴后的萧峰已经在伏案写字,白胜凑到他的身后,想要从他的衣领缝隙里看一看他的胸怀,但是结果令他很是失望,只看到了一截雪白的脖颈,因为萧峰的装束不仅领口开得极高,而且与脖颈紧贴在一起,连一道缝隙都没有留下。

白胜只是奇怪,如果这萧峰是个女的,那么她的胸为何可以弄得这么平呢?比之李清照等三女,平得不能再平乐,难道是天然的飞机场么?

“白大哥,你回来啦。”萧峰没有回头,只问候了一声,就继续挥毫写字,或许是感觉到了白胜与他站得太近,忽然间抬头回看,笑道:“白大哥你看我这书法如何?还请不吝赐教。”而当他发现白胜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桌面上的宣纸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瞬时浮起一抹嫣红。

白胜猝不及防,暴露了自己的视线方向,连忙连续变换目光,先是去看宣纸上的字迹,而后立即转看萧峰的脸庞,只觉得浴后的萧峰清逸出尘,别有一番气质,不禁有些可惜,心说这副姿容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太浪费了。

他真心希望萧峰是个女的,就算这女萧峰与他白胜毫无关联,他也是这样希望。

“说说嘛,我写的怎么样嘛?”萧峰见白胜对他的书法不置可否,就忍不住有些嗔怪。

“啊?好!”白胜急忙再把目光看向那幅字,“写的真好!比我写的好多了!”

第四十三章 智多星妙计封城门

微微发黄的宣纸上写着“愿后世生中国”六个字。

白胜看不懂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萧峰的书法必定是不错的,因为他在穿越前随处可以看见书法——后世里那些景区和地标性建筑物的门额都是书法名家所写的。

不过他是真的不懂书法。现在不懂,从前也不懂。

他不仅不懂毛笔书法,而且也不懂硬笔书法,一手钢笔字写得极烂,他甚至不会在电脑和手机上打字,在语音和视频盛行的时代,他一个替身演员不需要掌握这些技能。

这让他如何评判萧峰写出的四个字?就只有没头没脑的说出一个“好”字,却不知好在何处,就是想拍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夸也夸得没滋没味。

这一刻他很是苦恼,若是李清照在此,定能对萧峰的书法做出评价,毕竟李清照是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是在来路上萧峰已经明确表示过他不喜欢李才女的诗词,说她的诗词太过儿女情怀了,没有气吞山河的豪气和霸气。况且白胜本来也不愿意让萧峰和李清照接触,所以他也不能把李清照喊过来凑趣,就只好尴尬在当场。

萧峰也很尴尬,他很想问一句“你说好,好在何处?”但终究没有问出口来,他能够看得出白胜的心不在焉,也就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白大哥谬赞了。”

白胜急于消除尴尬,就讪讪说道:“不早了,咱们睡吧?”

“大哥先睡,小弟还想看一会儿书。”萧峰摆了摆手,捧起了手边一本线装古籍,没再看白胜一眼。

白胜也不强求,自顾自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给萧峰留下了一个身位,闭起眼睛来装睡。

他其实是睡不着的。不只是因为怀疑萧峰的性别和是否身具武功,同时也是在等待深夜出去的时机,他还有些发愁,如果萧峰就这样一直秉烛夜读,那么到了夜半出门时该如何瞒过?他倾听着旁边房间里的动静,磨牙声、呼噜声、梦呓声、放屁声,声声入耳,他一边听一边思索着夜里行动的最佳方案,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走。

午夜终于来临,外面街道上传来了清晰的巡更梆子声,宣告子时已至,随即客栈里的大多数房间都有了响动,萧峰霍然站起,吹熄了烛火,而后蹑足走到了床边,低声轻唤道:“白大哥,白大哥……”这声音比其它房间里的响动还要小些。

白胜好奇心顿起,不知萧峰要做什么,便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

果然,在喊了两声之后,萧峰的身形悄然飘出,又将房门轻轻关起,紧接着响起他低声的吩咐:“阳衰你跟我走,阴盛你留下看守书籍,记住,不许任何人翻动那些书!”

“是。”

白胜还是第一次听萧峰呼唤这两个手下的名字,不禁暗暗好笑,这俩名字真是古怪,居然叫做阴盛阳衰。

耳中听得阴盛的脚步回了房,又听得阳衰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悄悄来到了李清照的房间门外,只见郭盛已经带人守在了这里。

他感激地对郭盛点了点头,也不多话,直接进入房间,房间的门没有栓,是刻意为他留的,这一切都出自于他的安排,他要到这里更换夜行衣!

总不能穿着一身白袍去掺和盗墓行动吧?那显然不合规矩,而且也太不把人家各路高手放在眼里了。白胜自问只具备浑水摸鱼的本事,却没有横扫群盗的实力。

夜行衣是李清照、潘金莲和阎婆惜三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布料用的是潘金莲出嫁时的大红吉服加上阎婆惜的一件翠绿的裙子,反正红和绿在夜间都近乎于黑色,也算达到夜行衣的标准了。

话说宋朝女人的针线活真不是盖的,那是个保个的优秀,在这个时代里不会裁裁剪剪缝缝补补的都不能说她不是女人,直接说她不是人就可以了。针脚细致,做工精良,按时交货,服务周到。三女按照白胜的要求做出来一身限量版运动装,由阎婆惜和潘金莲一起伺候着直接穿上。

白胜很是幸福地接受服务,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让潘金莲和阎婆惜在汴梁城开一家体育时装专卖店,乔丹和阿迪达斯就算了,品牌就直接主打“白胜牌”,LOGO可以设计成一只刺绣的小老鼠,专门为那些昼伏夜出的黑道顾客提供优质货源,或许也能小发一笔!

穿好了红红绿绿的夜行运动衣,再出来时经过阴盛的那间房屋,白胜的脚步略略迟滞了一下——从刚才听来的信息可知,萧峰的那两担书籍绝对有玄机!但是很显然现在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而且还有那个阴盛在看守,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最要紧的还是上古神兵!

白胜算是最后一个出客栈的人,来到街上,左近已经没了任何人,客栈门口悬挂的两只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四周都是漆黑的夜幕。

月黑风高夜!

“今天运气好啊!”白胜心中感慨了一声,他感慨是因为今夜即使不跟萧峰住在一起也没法修炼红拳心法了,因为无月无星。

凝目向街道的东首看去,只见远处街角有几点光亮刚刚隐没。“这是往北拐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往东追了上去,只一瞬间,他的身形也隐没在黑暗之中。

往东跑了一百来步,再往北拐,城头那黑压压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然而他却放慢了速度,改为便步行走了。因为他发现前方点点星星的灯火、也就是之前离开客栈的人们手里的灯笼,似乎都是停滞不前的,而且这些灯火正在汇集,从前方的垂直路上也有灯火汇聚过去,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何不出城呢?

他贴着沿街的商铺悄悄地接近,在距离城门尚有几十步时停了下来,在这个距离上,城门口的人们看不见他的存在,他却能够听见人们不满的质问,也能看见那些在灯笼火把照耀下的人脸和装束。这些人的衣着奇形怪状,有和尚,有道士,有尼姑,有道姑,有绿林健者,有乞丐花子,真正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萧峰和阳炎也站在人群的外围,人群里不断有人发出质问: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这是什么时候行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这城门昼夜不关好几年了,怎么改了规矩也不通知?”

“是啊,这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天就不让出城了?”

……

城门口正有二十名披挂整齐、手持刀枪的士兵站成一列,城门也是关闭了的,上了门闩。一名全副武装的手持奇形兵器的军官沉着脸解释:“本都头最后告诉你们一次,这城门不到天亮不能开,这是指挥使的命令,敢硬闯者,视为造反,格杀勿论,诛灭九族!”

那都头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文官,手里摇着一柄羽扇,面带微笑看着众人,意思却像是在对着人群无声示威:“怎么着?你们有谁敢硬闯么?”

官兵虽少,但是被堵截住的人们还真就不敢硬闯。

盗墓的行为虽然令人痛恨,虽然也是违反这个时代律法的行为,但终究不至于被抄家灭族。可若是冲击官军,那问题的性质就变了!即便是这群人里有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即便是有悍不畏死的英豪,也没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杀出城去。

毕竟这二十名官兵只是奉了上司的命令封锁城门,而不是要伤害这些急欲出城的人们,你有什么理由杀出去?

于是众人就跟官兵对峙在城门内,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局面,官兵也不驱散人群,但就是不许出城,谁都拿这伙士兵没办法。

就在所有人都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唯有躲在后面的白胜露出了笑容,他几乎立即就想出了出城的办法!

就在刚才,当他看到这个都头的脸孔时已然吃了一惊,再看见这个文官时,却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这特么是哪跟哪啊?这俩货怎么跑到卫县装逼来了?这也太扯了吧?

这个煞有介事的都头不是别人,正是短命二郎阮小五!只因他全身披挂才令白胜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而那个摇着扇子的文官,白胜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这人正是未来水泊梁山上的狗头军师——江湖上人称智多星的,吴用!

第四十四章 送你一个装逼的机会

白胜只是纳闷儿,吴用和阮小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却不知,这传了两三个月之久的古墓财宝乃至上古神兵一说,岂能不传到梁山附近?俗话说财帛动人心,听说了这种发财的事情,吴大军师又怎会轻易放过?当即联系了托塔天王晁盖,赤发鬼刘唐,阮氏三雄把事情说了,几个人一拍即合,若不是来不及去找入云龙公孙胜,这几乎就是未来智劫生辰纲的原班人马。

当然,若是论及原班人马,铁定是少了一个白日鼠白胜。

至于吴用一行人是怎么来的,那就更简单了。他白胜和李清照这一路有意地避开了梁山,选择了南辕北辙,所以他们先动身却是用了更久的时间才来到卫县。而吴用等人却是经过梁山走直线的,晁盖等人又怎么会惧怕王伦一伙?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正应了刘欢老师的那句歌词——说走咱就走!

卫县距离郓城县还真的不算远,至少比白胜这一路的行程近得太多,而且也无需通过汤阴县的辖区,所以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封锁。因此虽是吴用一行晚动身数日,却比白胜提前到达了卫县。

来到卫县之后,经过一番实地考察、调查研究,吴用就想出了这个封城门的妙计。连偷带骗再加上花钱买,又请了裁缝加急仿制,总算弄了这二十多身军伍行头。

道具准备就绪后,又收买了卫县当地的一些游手好闲的泼皮把衣服穿了,许诺这些泼皮于今夜传好了行头,来城门口摆个Pose,然后就能领到人均一两银子的出场费,泼皮们何乐而不为呢?这比后世的车模赚钱都轻松。

至于会不会引起真正的厢军和团练军的注意和弹压,那又怎么可能呢?在相对和平的年代里,这座毫无战略意义的县城根本不会遭遇战事,大半夜的又有哪个军士军官会吃饱了撑的来城门喝西北风?

只需这样对峙僵持到天亮,等晁盖和刘唐他们在北坡得了宝物远走高飞,吴用和阮小五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不过,饶是他智多星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白日鼠白胜这一变,白胜既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纵使猜不透其中的全部真相,但至少也能知道阮小五这个都头是冒牌的!

姑且不论夺宝一事,只说月余之前挨了阮小五那顿揍,他白胜就咽不下这口气去!就只说这桩深仇大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报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如何报法需要斟酌。

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阮小五的问题。虽然曾经有过秒胜郭盛和张莽荡的事实,但是他一直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存在郭盛相让和误打误撞的成分。万一那一次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呢?如果现在直接上去打,打赢了固然是报仇,打输了岂不是找虐?

其次,就算自己能够打得过阮小五,那么吴用呢?吴用会武功是个肯定的,但是吴用的武功是高是低?后世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有的人说吴用武功很高,能用两条铁链分开激斗中的刘唐和雷横,有的则说他那铁链其实是教书是体罚学生的教具,类似于古代的戒尺和现代的教鞭,总之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是某位伟人的语录,在不确定吴用实力的前提下,亲自挑战绝非上策。况且他们身后的那些士兵里是不是隐藏了自己不认识的高手,同样无法确定。

第三,这些被封堵的三教九流人多眼杂且先不说,只说这个疑点甚多的萧峰,萧峰可是认识扈三娘且知道自己是从汤阴过来的,一旦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会武,将来会不会导致梁子超一案东窗事发?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综合上述考虑,白胜决定来个借刀杀人,只需揭穿了阮小五和吴用冒充卫县官军的事实,自然有人搬开这两块绊脚石,打倒这两只拦路虎。

他悄然上前,走到了萧峰的身后轻轻一拍肩膀,萧峰倏然转身,一双美目凌厉如刀,看见是白胜时才和缓了神色,有些惊异地低声嗔怪道:“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白胜同样低声道:“我睡到半夜,发现枕边没有你,以为你出事了,很是担心。就出来找你,这不,一直找到了这边。”

听到前半句时,萧峰不禁心头一荡,枕边……这个词真是暧昧到了极处。等他听完了白胜的话,却已在暗暗冷笑,心说你这谎未免撒的太假了些。

为什么要结交白胜,萧峰是有着明确意图的,一来是为了在汤**卡前蒙混过关,二来是考虑到白胜有朝廷高官的背景,将来或许能帮上忙,除此之外,绝无其他目的,至于说什么萍水相逢一见如故,那都是不存在的事情。

所以说白胜固然提防着萧峰,而萧峰也处处防着白胜,别看他们表面上互相称兄道弟,其实彼此都没有付出多少真情实意。

在这种前提下,萧峰怎么肯相信白胜这话是真的?他只能认为白胜也是在觊觎上古神兵,没有其它可能。

白胜不管萧峰心里想的是啥,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萧峰一定想要出城,所以微笑道:“贤弟,为兄这就送给你一个装逼的机会,你要不要?”

“装逼?什么意思?”萧峰听不懂,虽然他通晓汉语、契丹语、女真语、西夏语和吐蕃语,却不知道装逼是什么意思。

白胜一拍自己的脑袋,心中埋怨自己总是不注意言辞,说出现代中国话来,只好解释道:“装逼就是告诉别人你是最厉害的牛……哦,就是厉害人物,让别人对你敬畏、仰慕甚至膜拜。”

他差点又把“牛逼”这个词汇说出来,估计萧峰同样不懂什么叫牛逼,所以及时改口。

萧峰不禁轻笑出声,转而嗔道:“你才是牛呢,说话总是怪怪的,我本来就是寻常学子一名,哪有什么厉害之处?装什么逼啊?我不装。”

第四十五章 示范装逼

萧峰拒绝装逼是有原因的,他常年活动在大宋疆土之内,表面上是游山玩水、陶冶情操,其实却是在暗中串联一些地方武装势力以图配合辽国的南侵计划,在行走江湖的同时绘制大宋山川地理图纸,标注宋朝军队的驻防数据,以便将来进攻时知己知彼。

这样的一个人,必须时刻注意伪装自己,又怎么可能高调装逼呢?

白胜摸不清萧峰的底细,遭遇了拒绝就不免有些尴尬,索性挑明了说道:“不装是吧?那好,我问你,你想不想即刻出城呢?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出城,我现在就回客栈……”说罢转身就走。

“别啊!”萧峰听出来白胜似乎有出城的办法,就一把抓住了白胜的手腕,“谁说我不想出城了?你真的有办法?”

白胜感觉到那只手掌的细腻温软,禁不住心头一荡,想道:“他的手是真的不像男人手。”回身道:“怎么?在汤阴县你相信我能过关,到了这卫县你就不信了?”

萧峰脸现惭愧之色,“白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萧峰还真的不相信此刻白胜有什么出城的办法,就是前次在汤阴的关卡前,他也没认为白胜能够过关。当时他之所以要混入白胜的队伍,其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想拿白胜当挡箭牌!因为他看出了李清照等人乘坐的那辆马车的异常,他不信区区三个女人乘坐的马车会在路上轧出那么深的车辙!

所以他就想让官兵在搜查马车时忽略他的两条扁担,试想,若是官兵在马车上搜出来七八件金铁兵器,那么官兵还会去搜查那四只盛着书籍的扁担么?

但是现在白胜竟然说他有办法出城,那么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该听上一听才对。看见白胜一脸的笑容,不禁焦急地催促道:“快说嘛,什么办法?”

白胜心中暗暗好笑,决定捉弄捉弄萧峰,便故作诧异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

萧峰顿足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胜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刚刚告诉过你的,就是装逼啊。”

“你又来!成心拿小弟来消遣是吧?我不理你了。”萧峰顿了顿足,背过了身子去看前面尚在激烈抗议的三教九流。

只听见人群里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在提议改从东门出城,却听见那都头哈哈大笑,说今夜四门皆闭。又有人低语说除非在两个城门之间找一段无人地带登上城墙,再从城墙上跳下去。却当即被他人否决了,从两丈多高的城墙跳下,谁具备如此轻功?若是寻来绳索还差不多,问题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找绳子?

白胜缓缓走到了萧峰的身边站下,与他并肩看向城门口那一群人,淡淡说道:“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问过我装逼的具体细节么?”

萧峰侧头看了看白胜,觉得他说的也是,便问道:“那你就说说呗,这个逼应该怎么装?”

白胜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门口的军官和士兵都是假冒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萧峰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白胜直接不语,代替了他的肯定。

萧峰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白胜的意思,但终究无法确定,只好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白胜叹息道:“你想啊,既然这些官军都是假冒的,那么他们必然不清楚真正的衙门底细。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冒充县令的亲人呢?谁规定就只能他们假冒官军了?咱们冒充一下知县的亲属,强行要求出门,他们会怎么办?”

萧峰惊喜道:“他们必定不敢拦阻!而且只能放我们过去,他人却不能出门。”

白胜点头道:“就是这样嘛,不过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万一我们被他们识破了身份,就不可避免的要动武了,一旦动武,我就不行了,会被他们打死的,因为我不会半点武功,这你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让你去装逼。”

萧峰侧着头看了白胜好一会儿,摇头道:“不行,首先我不能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其次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去装什么逼,我也是不会武功的,怎么打得过这些人?”

白胜心说你就给我装吧,你不会武功?你的脚步轻得都快赶上时迁了,那是不是武功?至少也是上乘轻功吧?不过他也懒得揭穿,就说道:“那就算了,既然你不想装这个逼,那我就回客栈了。”

萧峰急忙又拉住了白胜的手,“别呀!你说过你有办法出城的,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白胜怫然不悦,心说你装逼不敢装,装傻倒是很在行,就算你不想出手,你不是还有手下么?想到此处他扭头看了看站在萧峰身后的阳衰,那阳衰似是对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对他和萧峰的谈话也不感兴趣,就一直低头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仆人。脾气一上来就说道:“哪里还有别的办法?谁敢装逼谁得便宜,我若是去找别人使这个办法,你又凭什么跟着出城?”

萧峰看见白胜不高兴了,立时做出了让步,温言道:“好吧,小弟就为了大哥你豁出去了!”扭头低声吩咐了阳衰一句:“走吧,你要注意保护白大哥!”

听了这话,白胜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什么叫为了我豁出去了?就好像你原本打算出城踏青似的。

不过这当口他也懒得跟萧峰计较,大步当先挤入人群:“闪开闪开!都给本大官人闪开!这大半夜的都挤在这里干什么,赶着发丧么?”

那些三教九流武林人物听他口气强硬,又自称是大官人,这至少是本地一霸的等级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来人没有指名道姓寻谁的麻烦,又何必主动与他为敌?犯不着不是?

连忙闪开一条通道,同时纷纷举起灯笼火把照向通道中间,想看看究竟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看见一个身穿红绿间条衣的英俊青年昂首而入,身后紧跟着一位俊美书生和一个身形健硕的仆人,众人顿时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服装?没见过啊,外国人?也不像!

众人疑惑中,白胜三人已经走到了两个阵营之间。

“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喝阻的正是阮小五。由于两个阵营比较起来人数多寡悬殊,自然是被堵在城门内的人群携带的灯笼更多,因此阮小五等于是逆光看向来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脸廓,没能认出白胜来。

白胜的脚步却没有停滞,继续大步向前,边走边高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大官人乃是本县知县的妹婿!现在有事要出城,你们这些步军营的狗东西还不速速开门,难道都特么不想活了么?”

他敢于这样开骂,赌的是即使阮小五认出他来也不敢说出口,大家都特么是假冒的,谁怕谁啊?只要阮小五敢报出我白胜的身份,那么你和吴学究也会原形毕露,一样会导致城门失禁。

身后群豪均已恍然,原来是知县的妹夫,难怪如此硬气,这身份的确可以在卫县横着走了,因为这整个县城里就是知县最大,什么马步兵都头,都是知县手下的武官。

阮小五闻言大怒,却不敢擅自回骂,连忙扭头看向身边的吴用,果见吴用一摆手中羽扇,走上前来,手搭扇柄作礼,说出来的话却是绵里藏针软中带硬:“这位大官人权且息怒,小的正是奉了知县大人的指令,今夜无论何人都不许放出城外,除非知县大人亲临才可开门。”

“放屁!”白胜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用的正是流星拳法中的一招“流星赶月”,只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一招使全,而是只用了第一式,担心用多了会被人看出来他会武功。

但饶是如此,他这一巴掌也是极具速度,迅若闪电,只听“啪”的一声,吴用已是口喷鲜血连连后退。

白胜却是一愣,没想到吴用的武功这么不济,不过此刻却顾不上体会胜利的快感,继续装逼才是正经,“就是我大舅子本人在这里都不敢挡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开门!”

既然选择了亲自装逼,就要把逼装到极致,要让萧峰明白,这就叫装逼。

第四十六章 昏了头的阮小五

吴用被打懵了。

他的确是会武功的,却从未与人真正打斗过,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就是他的朋友晁盖和阮氏三雄也不知道。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里,没有人会去冒犯一个教书先生,当然也没人会向他发出挑战和切磋,在晁盖等人的眼里,吴用是可敬的园丁,是他们儿女的未来。

更何况吴用的心思灵活,总能提供一些奇思妙想出来,为大家广开财源。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人与之拳脚相向?

但是今夜这个受人尊敬的为人师表的吴先生却被打掉了几颗牙,和着满口鲜血喷了出来。不仅阮小五没能想到,就是吴用自己都没想到。

吴用之所以懵逼,一个原因是他没料到这个县长的妹夫说打就打,另一个原因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巴掌如此之快。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挨了打,却不能打回去,这是一种相当憋屈的感受,除非不打算再要即将在北坡出土的上古神兵了,可是大伙辛辛苦苦地准备了这么多天为的是什么?总不能因为挨了这一记耳光就前功尽弃吧?

所以吴用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小不忍则乱大谋,该装孙子的时候必须要装孙子。

想好了对策的同时他就去看阮小五,他必须在第一时间里将这个态度传达给后者。他知道阮小五是个火爆性子,虽然比阮小七稍稍稳重一些,但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阮小五搂不住火,跟来人拳脚相向,而一旦真的动上了手,不论阮小五是输是赢,这城门可就再也封不住了。

他猜想的半点不错,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阮小五已经怒不可遏,嘴里骂出来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心里凉了半截。

阮小五骂的是什么?他骂的是“白胜你这个直娘贼!别人不认得你,俺阮小五怎会不认识?欠了老子的债还敢跑路,老子今天弄死你!”

白胜?吴用立马呆滞,难道是安乐村的白日鼠么?这人我认识啊!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捂着脸微微侧目,偏移了逆光的方向仔细打量来人,却不是白胜是谁?在认出来白胜的同时他也就明白了眼前的真实处境,同时心里彻底凉了,叫苦道:“小五啊小五,你把白胜的名字叫出来干嘛啊?”再想劝阻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阮小五已经自己把自己给败露了。

与吴用相同的,就在白胜挥出那一巴掌的同时,由于身体角度的变换,灯笼的光线照出了白胜的半张脸。于是阮小五立即认出了眼前这个身穿奇装异服的青年是谁,随即怒火中烧。

他认为在这个陌生的县城里,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辱骂,但惟独不能被白胜辱骂。

白胜是个什么东西?安乐村的一介懒汉、泼皮、骗子和赌徒罢了!此人要文没文,要武没武,还欠着自己一百多两银子,只恨当初没有揍死这个家伙,居然被他逃到卫县来招摇撞骗,居然骗到债主的身上来了!

岂能容忍这厮如此猖獗?此刻阮小五已经被怒火烧晕了心智,立即决定将白胜诛杀当场,但是这里毕竟是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要杀人总得有个口实不是?

于是一挺右手中的鳄鱼凿,指向白胜道:“大家看好了!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县令的妹婿,而是郓城县安乐村的一个泼皮,叫做白日鼠白胜!这个无赖上个月还跟老子在郓城刘家村赌了一局,输给老子一百两银子却还赖账跑路,今天老子要打杀了这厮,却不是无端杀人,就请大家给俺做个见证!”

听了阮小五这一番庄严宣言,吴用不禁心若死灰,知道此番计策已告失败,而白胜却是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阮小五啊阮小五,你真是个傻逼,你说你上个月跟我在郓城县赌博,莫非这卫县的驻军平时都驻扎在郓城县不成?”

说了这句,白胜又转向那些被封堵的群豪:“大家看清楚没有?这人叫阮小五,就是郓城县石碣村的一个打渔的,还特么跑到卫县来冒充都头,你们也信?”又指着阮小五脚下续道:“你们看看他穿的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随着白胜的手指看去,只见阮小五的脚下穿着一双草鞋,登时对白胜的说法更信了几分。这步军都头哪有不穿战靴穿草鞋的道理?

吴用见状更是叫苦不迭,心说小五啊小五,给你准备了战靴你非不穿,现在傻了吧?完了,现在再说啥都没用了!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阮小五,因为阮小五常年在水泊里打渔,生有脚气脚癣,平时要么赤脚要么只穿草鞋,战靴这种鞋子是没法穿的,否则脚气发作起来,就应了那句“隔靴搔痒”的成语。

那些被堵在门口的群豪已是哄然大哗,针对场间的事件议论纷纷。

“你们看,我刚才猜对了吧?我就说这个白胜是个外乡人,昨天下午才到卫县的,住在如意客栈,就不可能是知县的亲戚!你们还都不信!”

“我就说嘛,我在这卫县混了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没听说魏知县有个妹妹,又怎么可能有妹夫?你小子现在信了吧?还说是知县的干妹妹,你承认你是抬杠不……”

“你就别跟我掰扯这些了成不?我看咱们还是直接冲过去开城门算了,明摆着这伙官兵士假冒的嘛!”

“别急啊!阮氏三雄你没听说过么?这人是短命二郎阮小五啊,武功很是了得的,你冒冒失失地先冲过去,莫非是想替那白胜扛一命么?”

“嗯,大半个时辰都等了,再等个一时三刻也不要紧,我也想看看这阮氏三雄的武功究竟如何……”

众人议论中,阮小五已经挥动兵器攻向白胜,左手鳄鱼爪,右手鳄鱼凿,出手就是极其狠辣的招数,一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场间顿时肃静下来,人们都开始关注发生在阮小五和白胜之间的这场生死战,这些聚集在城门口的各路人马里不乏武林好手,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冲击城门,都是出于一个原因,那就是想看看道上颇有名气的阮小五,功夫究竟如何。同时也想看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白胜到底是何来路,手底下有什么斤两。

但是人们没能想到的却是,就在阮小五出手的那一瞬间,白胜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而当阮小五的兵器追袭而来时,旁边蓦地闪过一个身影,这身影不快不慢,正好隔在了白胜和阮小五之间,同时双掌齐出,拍向迎面,恰好将鳄鱼爪和鳄鱼凿挡在门户之外。

第四十七章 赤焰掌

冲上来替白胜打架的当然是阳衰。

既然萧峰已经安排了让他保护白胜,那么阳衰就会严格地贯彻执行。

仅仅一个照面过后,阮小五就已经暗自心惊。他知道白胜不是一个人来找麻烦的,却没想到白胜身边的人物竟然如此厉害!只凭一双肉掌就敢迎战他鳄鱼爪和鳄鱼凿!

已经退出战圈的白胜与萧峰并肩站立,凝神观看阮小五和阳衰之间的战斗,只觉得阮小五的兵器很是诡异——左手就好像是带着一个粗大的长筒手套,手套的手指部位分成五瓣,恍如人手的五根手指,但这“手指”极粗,且指尖上嵌着锋锐的金属刀片,似乎是手指的“指甲”;右手拿着一个像是凿子一样的东西,通体三棱,棱棱开刃,看上去锋利无比,有些像后世的三棱军刺。忍不住自语道:“这什么兵器?真是古怪。”

旁边萧峰淡淡道:“这兵器大概叫做鳄鱼爪、鳄鱼凿,其实使的却是雷公轰和闪电锥的招法,我估计这阮小五有可能是蓬莱派的传人。这鳄鱼爪不怕寻常刀剑砍剁,砸在人身上却有不下于铁锤的威力,且有撕裂功能,鳄鱼凿则可以击刺敌人,尤其利于水战,只不知道那鳄鱼凿里面是否藏有针型暗器。”

白胜听他解析的透彻,不由得很是心折,由衷道:“没想到你不仅在文学上造诣深厚,就是对武功也有细致研究,佩服佩服!还说你不会武功?我不信。”

萧峰不置可否道:“信不信由你了,我当然是不懂武功的,只不过家里人有练过几下三脚猫的罢了,看得多了,也就了解了一些。”

白胜趁机套话:“这个阳衰也是你家里人么?”

萧峰奇怪地看了白胜一眼,“你怎么知道他叫阳衰?他算不上我的家里人,他只是我家里聘来的保镖,我这样东游西荡的行走在乱世之中,身边没个会武的人保护着可不行。”

“那是那是……”白胜没有回答萧峰的提问,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又何必多解释?只接着话题附和道:“这阳衰武功很厉害啊,都能空手对抗兵器,佩服佩服。”

在白胜看来,阳衰的武功的确是厉害的,因为他看见阳衰根本不惧鳄鱼爪的挠砸,对打的过程中直接就用手臂硬接硬架,也敢赤手去抓那三棱锋利的鳄鱼凿,就仿佛他的手臂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又好像他的手臂才是鳄鱼的腿爪,坚韧无比。

听了白胜这句称赞,萧峰矜持的没再回话,一个保镖而已,难道还需要替他答谢么?

他们两个在这里议论,场中阮小五和阳衰打得是难解难分,不远处的围观人群也在点评这场战斗,众说纷纭。

“这阮小五果然名不虚传啊,你看他那招式多么凶狠?估计内力也非同凡响。咱们兄弟只怕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明知道他是假冒的官军,咱们也闯不过去啊。”

“切,你只看到阮小五厉害了?我却觉得跟他对打的那人更厉害,空手对利器,不落下风就很不容易了,但是我怎么感觉这人未尽全力呢?”

“邱道长,这个使双掌的人是什么来路?这掌法你认识么?”

“不认识,不过我觉得崔师兄应该认识,师兄,你少林寺里有没有这一路拳掌?”

“不知道。或许有吧,但是贫僧没学过。”

又有人问:“崔大师,你觉得这俩人的武功怎样?是否是大师你的对手?”

“这阮小五肯定不是贫僧的对手,不过这个使双掌的就不好说了,只有动起手来才能抻得出他的斤两!”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对崔大师报以敬畏的眼神。

崔大师名叫崔道成,江湖上人送外号“生铁佛”,在眼下聚集在卫县的江湖人物中算得上是第一高手。

这崔道成本是少林弟子,只因不守清规,屡次犯戒,被少林寺逐出山门,成了一名少林叛徒,索性抛弃曾用的法号,重新启用俗家姓名,但一身行头却依然是佛家装扮,所以江湖上认识他的人都会以崔大师相称。

近年来崔道成纠集了远近的一些不法之徒,扮为僧道,平日里做些罪恶勾当,不管听说哪里有发财的买卖都要插上一杠子,卫县殷墟即将出土上古神兵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他,早在十几日之前就来到了卫县,只待神兵出土便即施以巧取豪夺。

刚才那个与他问话的那个被人称作邱道长的是个道人,且是他的黄金搭档,名叫邱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邱小乙也是有来历的,曾在崆峒派学艺。艺成下山后不走正道,最喜为非作歹,遇见崔道成之后,两人自然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邱小乙心忧城外北坡之事,建议道:“师兄,要不就不看了吧……我们现在冲过去出城?”

生铁佛的目光随着场间两人的身形动作变幻不定,向一旁摆了摆手,否决道:“不忙,我再看一会儿。”

邱小乙只好站在一旁,顺着生铁佛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了一桩异常之事,惊讶道:“师兄你看,那人的手掌怎么好像有些发红?”

生铁佛沉声道:“你也看出来了?我想要看的就是这个事儿!”

……

场上阳衰的双掌正在渐渐变红。是一种暗红,如同一块被火烧过却没有烧透的烙铁。在光线集中的地方尚且不怎么显眼,但每当他的手掌划过黑暗之处,这微弱的暗红光芒就会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站在最近处的白胜第一个感受到了这种异常,他不仅仅是通过眼睛看出来的,而且他的身体也有异样的感受,什么异样呢?是温度。

阳衰周围的空气温度在上升!

这就让白胜很是骇然了,就算这阳衰的双掌变成两块真正的烙铁又如何?能够令周围的气温都上升么?那显然不可能。

但事实上周围的温度的确是在上升的。深秋寒夜时节,这烘烘热气是怎么形成的?再看正在奋力抵抗阳衰攻击的阮小五时,却见阮小五的脸上已是大汗淋漓,而那些汗珠未等落在地上便已蒸发殆尽,可以想象,阮小五身前的空间里得是多高的温度?

他看见阮小五的嘴张得大大的,气喘如牛,头发上也冒出了腾腾白雾,分明是内力消耗到了极致的征兆,而受伤的动作已是渐趋迟缓,鳄鱼爪和鳄鱼凿已经全然没有进攻的招数,在阳衰的掌势笼罩下左支右绌,摇摇欲坠。

“阳衰用的是什么武功?怎么这么厉害?”白胜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他用的是赤焰掌,也算不得有多厉害,只胜在内力更强而已。”萧峰淡淡地回道。

内力,内力!白胜在心中感叹,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阳衰这样的内力?

战圈的另一侧,同时感受到这一幕的吴用更是心胆俱寒,他本来还想破罐子破摔,反正城门已经封不住了,想趁着阮小五和这个高手对战的时机逮住白胜揍一顿,但是看见阳衰这样从容地完虐阮小五,如何还敢再找白胜的麻烦?

到了这个时候,是个人也能看出阮小五比人家差远了。就单说这洪炉一般的炙烤就已经令他喘不过气来了,就算他冲上去跟阮小五双战敌人,也只有白送的份。别人不知道他武功高低,他自己能不知道么?不说别人,就跟阮小五相比,他吴用也是差的。

第四十八章 小报仇

“行了!”萧峰拍了拍手,随着这两个字的响起,场间阳衰双掌一错,轻飘飘左右两掌推出,并未碰触阮小五的身体,而阮小五便已颓然瘫倒。

白胜见状冷笑一声,缓步走到了阮小五的身前,俯视着萎靡不振的阮小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你出老千,赖了我一百两银子,你心里没点逼数么?你还倒打一耙,诬陷我出千,还差点打死了我,逼得我抛家舍业远走他乡,现在,你说我是不是该报这个仇?”

阮小五却不肯认账,两眼一翻道:“有种你就自己来跟俺打!找了高手替你打算什么本事?老子就是看不起你!”

众目睽睽之下,阮小五当然不肯承认他的无赖行径。他之前被赤焰掌烘烤得全身都脱了力,委顿在地几无说话的力气,但现在既然阳衰已经收功退出圈外,他便有了如释重负之感,不但不肯向白胜低头,而且还抬手指着阳衰威胁道:“你敢报出姓名么?只要今天你不弄死俺,俺阮氏三雄早晚取你性命!”

对于阮小五的威胁,阳衰理都没理,他低眉顺目地站在萧峰面前,正在聆听萧峰低声的安排。别人听不到萧峰的话语,白胜却能听见,他听见萧峰说的是:“阳衰,等会儿你守在城门口,尽量挡住这些人,能挡多久就挡多久。”

顾不上去揣摩萧峰的意图,白胜首先要做的是报仇,他穿越过来以后没受过别人的气,就在阮小五身上吃了大亏,如今逮住机会岂能放过仇人?想也不想,抬脚就照着阮小五的膝盖踹了下去,“我让你嘴硬!”

“咔嚓”,清脆的骨碎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阮小五的一声惨叫,虽然他已经恢复些许精神,有了开口说话之力,却没有起身再战之能,根本躲不开白胜这挟着满腔愤恨的一脚。

白胜还觉得不够解气,再次抬起脚来,照着阮小五的另一条腿踹了下去,一个月前若不是时迁偷来神药,自己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此时此刻,只踹断他两条腿绝对是客气的,而且好像不怎么够本儿,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之所以没有当众杀掉阮小五,一来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上背上命案,二来也是顾虑到阮小二和阮小七两人,倘若今天就这么把阮小五杀了,必会立即引来阮家其余两人的疯狂报复,他觉得只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应对剩下的阮氏双雄,更何况阮氏三雄与晁盖等人交好,若是招来这一小撮牛逼人物的联合打击,那就很麻烦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晁盖以及其余的阮氏双雄就在城外北坡,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或许他会考虑暂时放过阮小五。

阮小五发出第二声惨叫之后晕了过去,久立一旁的吴用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白胜骂道:“好你个白日鼠,亏得往日里我还把你当兄弟看,你却恁地不讲义气!先伤了我再废了小五,你等着,我郓城十七村的好汉跟你没完!”

白胜抬头冷笑,“吴用,你少跟我假惺惺的说什么义气,阮小五差点打死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你怎么不跟阮小五讲义气?”

吴用顿时哑口无言,没错,他的确知道一个月前阮小五和白胜之间的那场冲突,但是阮小五是什么实力?白胜又有什么背景?他犯不着为了白胜去得罪阮小五不是?所以当时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当是听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没有理会。打了就打了呗,死个白日鼠算得什么大事?不死就算他命大。

见吴用无语,白胜冷笑连声,“你吴用给我记着,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了你给这帮强盗出谋划策来对付我,我白胜定会取你项上狗头!”

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未等转身时就已经听见了城门洞开的门轴吱吱声,心头一惊,回身却发现城门已经开了,只不过没有任何人能够出去,因为阳衰站在城门洞口,再不是面对萧峰时的卑微模样,而是昂首睥睨众人,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擦,萧峰呢?”他快速在人群中巡视了一遍,没有看见萧峰的身影,不禁心头大骂:“萧峰你小子也忒不仗义了,我帮你打开了通道,你倒好,自己先溜出去吃独食了是吧?”

当下再也顾不上吴用和阮小五,快步往城门走去,还没走到近前,却见人群里一个胖大的和尚越众而出,站在了阳衰的面前,单手合十,“贫僧生铁佛崔道成,还望施主行个方便。”

生铁佛?白胜心头一凛。他当然知道生铁佛是谁,在《水浒》原著里生铁佛和邱小乙联手只用了十五招就打得鲁智深落荒而逃,而在其它版本的水浒故事中,生铁佛的武功更是牛逼,作为出身少林的高手,相比于同为少林俗家弟子的武松来说只高不低!

不论从哪个版本的水浒来说,生铁佛都是高出阮小五一大截的存在,除非这些故事记载没有一个是真的,但是这显然不太可能。如今可以确定的是,方才生铁佛之所以没有强行闯关出城,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想招惹官兵。

看来这卫县城内高手不少啊!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白胜不免有些后怕,若是早知道有生铁佛这样的高手在人群之中,他都未必会做出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又或许,把吴用和阮小五假冒官兵的真相透露给生铁佛,让生铁佛去对付阮小五岂不更好?

就算是借刀杀人,借生铁佛这把刀要比借阳衰好得多。因为那样自己就不会高调地出现在人们面前了。而现在虽然通过阳衰打开了通道,虽然自己也没有暴露身负武功的事实,但毕竟已经引人注目了,由于有梁子超那一案的存在,引人注目绝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之间转不了太多的念头,只见阳衰冷冷地看了生铁佛一眼,吐出几个字来;“我为什么要给你行方便?”言下之意,竟是根本不把生铁佛放在眼里。

受到了如此漠视,生铁佛不怒反笑,说了声:“好!既然施主如此托大,贫僧就跟施主讨教几招!”

说罢一抬手,轻飘飘一掌拍向阳衰的胸前,未见其快,不见其狠,但见臂上僧袍鼓荡,显然是充盈着澎湃的内力。身后群豪大声喝彩。

“好功夫!”

与众人相反的,白胜却觉得有些不以为然,练过假红拳心法的他对这种僧袍鼓荡的现象有着独特的理解,他认为这是生铁佛臂上经脉不够宽裕所导致的结果。

心法上面确有关于这种现象的诠释。

经脉不够宽裕,且调运丹田中的内力超过了经脉所能承载的上限,那么这些多出来的内力就会在经脉的沿途穴道中溢出,而在掌心劳宫穴输出的内力就必然大打折扣,所以说这种现象只是看上去唬人而已。

也不知道阳衰是否看出了生铁佛的不足之处,只说了声“不错!”,便也伸出一只手掌,对着生铁佛的手掌轻轻按去,与生铁佛的威势相比,他的衣袖平静无波。

只听“波”的一声闷响,两人身形乍分。生铁佛依然站在原地,只是肩头晃了一晃,而阳衰的身体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第四十九章 巧出城门

深秋的深夜,北风正劲。

城门洞就是天然的风口风道,从这里刮过的冷风最是狂暴,卷起无数尘土败叶,将本就漆黑一片的门洞空间弥漫得乌蒙蒙的,以致于站在较远处的人们看不见门洞里对峙的两个身影。而站在较近处的人们却又从那冷风中感觉到一丝暖意。

“施主果然厉害!”生铁佛冷峭的声音混合着忽冷忽热的疾风传入每个人的耳际,“不过若是想要就此挡住我崔道成的去路,怕是还不够看!”

阳衰的声音随即响起,更是冷峻:“只需要接我三掌,你就可以过去。”

白胜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里进了一点灰尘,刚才他看清了两个人对掌后的状态,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看上去是生铁佛占了微弱的优势呢?可是听话音却好像不是如此。

身后有人议论,说话人的感想与白胜相同:

“我看这汉子打不过崔大师!”

“我看也是,崔大师的内力比对方高嘛。”

“你们懂个屁!崔大师可是练有少林金钟罩的,寻常刀剑都伤不了他一根汗毛,那汉子的掌力能奈他何?不懂就别瞎叨叨!”

的确,从阳衰后退一步而生铁佛原地未动的结果来看,似乎真的是生铁佛略胜一筹。

俗话说,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生铁佛的感受。

生铁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表面上看是他将对手震退了一步,但实际上只有他才知道,这看上去不过四十岁的汉子打出来的掌力,竟是带有灼伤敌人经脉的功能!他的金钟罩对此毫无抵御功效,在对掌的一瞬间,他的内力可以侵入对手的经脉,而对手的内力同样可以侵袭自己的经脉,这就是对掌的效果。

而这个汉子虽然后退了一步,却可以大幅削弱他那刚猛无俦的少林般若掌力,这叫做顺势卸力,这是敌人大占便宜的打法!

他估计,如果换一个打法,避实击虚或者是用兵器对攻,如同之前阮小五和这汉子那样过招,自己大致能撑上几百招甚至更多,最终是否落败将取决于双方的招数谁更精妙。但若是按照这汉子的提议,直接硬拼三掌的话,对方固然会因此受到不轻的内伤,但自己却有被烧毁经脉的危险!

他正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因为,若是选择第一个办法,只怕打到天亮也无法分出胜负,但若是采取第二个办法,那就真的是拼命了,为了或可能有又或可能没有的所谓上古神兵去拼命,真的值得吗?万一今夜北坡没有任何宝物出土呢,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想选,却又不能退,身为江湖人传说中的高手,这一退则脸面全无,结果将是今后在身后这些江湖人的面前放屁都不响!

就这样纠结着,矛盾着,生铁佛与阳衰僵持在黑洞洞的城门洞里。

身后人们的议论渐渐低落下去,最终都陷入了沉寂,他们不知道生铁佛为何迟迟不肯再次出手,却没人敢问。他们固然急欲出城,却更没有人敢上去取代生铁佛,挑战那汉子的三掌。

公认的高手生铁佛都在犹豫,别人谁敢去轻捋虎须?

白胜最是不耐,因为他透过城门洞,看见北方低低的天际似乎有一抹金光乍现,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见,但他已经不再怀疑那传说的真实性。萧峰都已经出城许久了,而自己却被堵在城内,这算什么事儿?

想到此处,他毅然走进了城门洞,不理身后传来的惊哦,也不睬生铁佛惊异的侧目,一直走到了阳衰的面前,缓缓说道:“我想知道,如果我要现在出城,是不是也需要接你三掌?”

“必须的。”阳衰半点面子也没给白胜留,在萧峰临去之前的吩咐里,并不包括对白胜网开一面的提示。

白胜沉吟不语。他是没有把握与阳衰或者生铁佛这个级别的高手放对的,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他固然掌握精奥无匹的御光拳法,固然掌握唯快不破的流星拳法,但是自己的内力有多强,他心里是有数的。

先说防御,生铁佛也还罢了,就说阳衰这手赤焰掌怎么破?就算防住了阳衰的所有进攻,可是这赤焰掌的掌力所产生的灼热如何消受?那是足以将二流高手阮小五折磨脱力的存在!自己对付的了么?他不信他的御光拳法能够将阳衰这恐怖的灼热防御在肌肤之外。

再说进攻,没错,流星快拳的确犀利,但是阳衰既不是郭盛也不是张莽荡,就算能打到阳衰又能怎样?就是生铁佛都练有金钟罩,阳衰能比生铁佛更不耐打么?他不认为自己有两拳击倒阳衰的可能。

而最重要的则是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武功,这是他最初的原则所在,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叫白胜了,若是有一天梁中书或者蔡京知道他白胜曾经出现在梁子超失踪当日的汤阴县,且身负不俗武功的话,他必然会遭到重点怀疑。

所以他笑了,笑得阳衰都有些不明所以。然后他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放我出城,我现在就回客栈。”

“你回去就是了。”

阳衰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也想笑,却又想绷着,绷得很难受。

他本来还在猜测白胜有了什么对付他的特别办法,毕竟这个跟主人同住一室的家伙挺有办法的,刚才揭穿了假冒守军就是例证。但是他真没想到白胜憋了半天只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刚刚生出的一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白胜的笑意更浓,声音更低:“哦,行,那我这就回去,我会去告诉阴盛,就说你和萧峰在城外遇见强敌了,被人打得生命垂危……”

阳衰的笑意凝固了,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同样压低了声音,森然道:“他不会相信你的话的,我和主人在一起,这天下间能够打得我们生命垂危的人能有几个?至少在这卫县附近不会有这样的人物!”

“吹,你可劲儿吹。”白胜刻意做出来一副轻蔑的表情,说道:“就说这个生铁佛行不行?再有一个跟生铁佛差不多的高手联手,你还能打得过么?就算你死不承认,阴盛能这么想么?”

阳衰的脸色变了,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就算你骗到了阴盛又怎样?他出来就能看见我安然无恙,见了我的面就会戳破你的谎言,就算你骗他出来了,就能换回你出城么?真是天真!”

白胜笑意更浓,说道:“我看你才是天真,我当然不能凭借这个办法换来出城的结果,但是我只需要拿了那几筐书籍走人就是了,嗯,阴盛总不能挑着两条扁担出来找你吧,我觉得他至少会给我留下一筐……”

“住口!”阳衰已经在低吼了,吼过了这一句后,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没了半点气势,摇摇头道:“你可以出城了,但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今天这笔账,自有萧公子找你去算。”

第五十章 原野上的鼓上蚤

北城门外,是冷风呼啸中的旷野。天空依然阴霾,无星无月。

但北方天边却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白胜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便冲着那道光芒奔了过去。

在疾风中奔跑,这种体会,是他穿越以后的第一次,不知道是旷野中的风太大,还是自己的速度太快,总之他感觉脸上的肌肤都被迎面的北风吹得凹陷了,这种感觉,在穿越前只有骑摩托车的时候才出现过。

或许是风太大?他这样想,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懂得什么轻功。但是脚下掠过的大地和齐刷刷倒向身后的草木又在提醒他,这或许不仅仅是风速的问题。

我跑的有这么快么?他在奔跑中疑惑着,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没去市田径队测试一下,若是按照现在这速度,在省市一级的运动会拿个金牌应该没什么问题,兴许就能代表国家去参加奥运会呢。

忽然间,远处那道光芒黯淡了下去,我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了?他急忙抛开了不切实际的遐想,脚下加了一把劲儿,跑得更快了。

又跑了大约一里路的样子,视野中出现了一片稀疏的树林,他若有所悟,那道金光或许是被这片树林遮住了也说不定。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距离树林较远时,树林的高度不足以挡住地势较高的北坡,可以看到更远的天边,而当距离树林太近时,树林北方的景象就会被树林遮掩。

只一会儿的工夫,人已经在树林之中,树林并不茂密,也没有什么纵深,南北宽度不过十数丈,转眼间就来到了树林北缘,正要出林时,却猛然发现情况有异——林外的旷野上,大约一里开外的地方,竟有几伙人马正在狂奔追逐。

他急忙刹住了脚步,将身体隐在一棵树后,探出头来查看究竟,只看了一会儿就大致明白了,这是追人的或许是几伙人,又或许是一伙人分成了几波,而被追的则只有一个人。

被追的人跑得极快,却没有始终跑直线,而是频频变向折转,东奔西突的没个定数,这也不难索解,因为在他身后追逐的几波人中都有骑士存在,可以想见的是,只要这个被追的人跑直线,就难免被马匹追及,因为在直路上人总是跑不过马的。

所以这个被追的人始终无法摆脱追击者的围追堵截,但是追击他的那些人也始终抓不到他,就在这田野上打起了转转。

看着看着,白胜忽然觉得,这个被追的人似乎也是知道他藏匿的这片树林的,因为他感觉这人每兜一个圈子之后就会距离这片林子更近一些。之所以这个人不一口气跑向树林,是因为距离还不够接近。

或许,这个被追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盗墓高手?他这样猜想着,已经有了在林中守株待兔的打算,如果这人真的跑到林子里来,他不介意复制一下当初偷袭西门庆的行为,干倒这个盗墓高手。管他是谁呢,抢着神兵才是硬道理!

虽然此刻手中没有钢刀,但是有了流星快拳,用于偷袭把握极大,除非这个被追的人有阳衰或是生铁佛那样的功夫,不过他觉得若是这人有那么高的武功,就绝对不会被人追得这么狼狈。

打定了主意,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打量着周围的树木和地形,开始寻觅合适的伏击地点了。在寻找埋伏地点的同时,他也会不时的看向北方,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伙人兜的圈子距离树林越来越近了。

然后他就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呼喝叫骂声:

“时迁!你不要命了吗?”

“鼓上蚤,你跑不了啦!把东西放下吧!”

“你给我站住,放下东西饶你不死!”

“若是你还敢跑,我们可就开弓放箭了!”

“没事,别管他,就让他跑,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

“我擦,怎么会是时迁呢?”只听了几句,白胜就惊了,偷袭夺宝的设想瞬间转化为出手救人的念头,虽然隔的远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既然有人这么喊叫,那就应该不会认错了人。

“我怎么早没想到?”他向来只知道时迁是当世第一神偷、当世轻功第一,也知道时迁喜欢盗墓,却没想到时迁在盗墓方面也是天下第一。

正惊喜交加时,一个熟悉的公鸭嗓音随风传来:“你们这群傻逼!追什么追啊?你们没看见那伙秃子抢了神兵吗?你们不找他们抢宝贝,追我时迁干什么?”

纵使是在考虑营救手段的紧迫之中,白胜还是被时迁的回骂给逗乐了,这“傻逼”是他白胜带来的词汇,只因月前他跟时迁提起阮小五的时候这样骂过几次,居然被时迁给学去了,问题是追你的那帮家伙听得懂么?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这还用问?我们打不过那伙蛮子啊,就只好来抢你带着的这件宝贝,哈哈哈……”

时迁的声音又起:“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傻逼!”

又一个贱贱的声音响起:“诶!我们就是欺软怕硬了,你能怎么的?你有本事把我们杀了啊,有种你别跑啊,谁让你武功不济呢?哈哈哈……”

紧随着这个人的嘲弄之后,追击的人群爆发出各种怪笑。这情形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时迁只是众人围猎的一只野兽。

听见这群人不要脸的笑声,白胜只觉得一股怒火油然而起,暗暗咬牙道:“艹!只要我时迁哥哥进入树林,我不弄死你们这帮傻逼我就不姓白!”

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北方更远处响起,混杂在近处的人喊马嘶中异常清晰,白胜听在耳里,感觉这蹄声有着独特的节奏和韵律,就仿佛是DJ音乐中的重低音鼓点儿,爆发出某种奇异的力量,极其迅速地向南接近。

转眼间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名骑士的轮廓,这轮廓竟似是漂浮在原野之上的一朵黑云,没有太过明显的上下律动,如同被风吹着一样向南面席卷而来。

这骑士是谁?好彪悍、好精湛的骑术!白胜不禁为之折服,两世为人,他从未见过能将一匹马掌控到如此水平人物,这马骑的……都快赶上跑车了!

当然,这骑士胯下的这匹马也令他无比赞叹,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战马,他敢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马匹!

这一刻,时迁和追击他的人马已经距离树林不足半里了,时迁依旧不敢直线冲刺,还在兜着圈子,而追击他的那些人似乎也听见了来自北方的急骤蹄声,之前对时迁嘲讽和挖苦的声音瞬间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带沙哑而又性感的女声:“时迁,你不用跑了,我来帮你收拾这帮欺软怕硬的下三滥!”

第五十一章 惊见照夜玉狮子

在白胜看来,女人的声音分为好多种,有的柔媚,有的清纯,有的甜美,有的浑厚,他之所以始终无法确定萧峰的性别,就是因为萧峰说话的嗓音确实是男声,而现在他听到的这个声音虽然微带沙哑,但是他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个女人。

就好像后世里数不清的女歌星和女歌手一样,女人的嗓音各不相同,高亢嘹亮的《青藏高原》固然撼人心魄,而低沉醇厚的《南屏晚钟》同样醉人心扉。

而现在,他能够从这个女声中听出来的,就只有性感和彪悍。

这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宋朝也有女汉子么?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丈青扈三娘,他觉得纵如扈三娘一样的高冷,也配不上一个“女汉子”的称号。

女人飞驰如电。话音未落之时,单人匹马已经冲入了围追时迁的那帮人中间。

这一刻,即便是夜空里无星无月布满乌云,白胜也可以看得清楚了,除了那些依然模糊的人们,他只能看清楚这女人一人一骑,是因为她和她胯下坐骑一样,都是通体雪白。

雪白的衣服,雪白的马,手中还端着一条雪白的烂银枪!

白胜之所以将女人手里这根长枪定义为“烂银枪”,是因为他曾经见过电视剧的道具组准备的道具——小李广花荣的兵器就是这样一条烂银枪,美其名曰“雪山飞龙枪”。

而且据说这条烂银枪同样参加过《武神赵子龙》的拍摄,是配备给主角赵云的道具,只不过在那部戏中这条枪的名字被改成了龙胆亮银枪,又称百鸟朝凤枪。

这个女人甫一冲入追兵人群,人群里面就立刻炸了锅,只听她的那句话就知道,她与时迁是友非敌,同理,与时迁是友非敌,那就意味着她与追击时迁的人群是敌对关系。所以那些围猎时迁的人们纷纷转身,各种武器同时向这女人的身上招呼过去。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正应了某句唐诗的写照——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女子手里的一根银枪如同一条银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闪电般的光芒,银蛇所到之处,骑者纷纷跌落马下,步者则是或呆滞不动,或瘫软倒地,竟然没有人能够抵挡她一枪之威!

“好厉害!枪乃兵中之王,这句话果然有道理!”白胜在树林里看得心惊肉跳,又为这女子是时迁的朋友而感到庆幸,因为他想不出如果是自己对上这个女人应该采取什么策略来抵敌。

对方的手里是长枪,而自己是空手,很显然,要想克敌制胜,就必须抢入她的近前施以拳脚攻击,但是这个“抢入”是那么容易的事么?只看她座下的那匹神骏白马就知道,这策略根本行不通。那白马在众多好手的围攻下进退如电,那么多长短兵器都碰不到它和它主人的一根汗毛,我白胜凭什么就能抢入进去?

反过来说,若是放弃攻击,单纯施展御光进行防御也是不行的,因为就算是能够将她的枪尖防在周身要害之外,但是自己的手臂腿脚不过是血肉肢体,焉能禁得住如此锋锐的枪尖的扎刺?自己又不是生铁佛,也没练过金钟罩和什么金刚不坏体,这点自知之明总该有吧?

所以他庆幸。只是在庆幸的同时,又有一个疑问出现在他的脑海,时迁不是从来都不近女色么?他怎么会有女性朋友的?

疑惑中,又听得人群里有数人呼喊:

“风紧!弟兄们扯乎了!”

“老大,这女人使的是杨家枪,好像是用枪尖点穴!我们遇见高手了!”

“这时候还说什么废话?快跑吧!”

“日!你们这些胆小鬼,跑什么跑?大家并肩子上啊,老子就不信这么多人拿不下一个娘们儿!”

“对啊!我想起来了,这娘们儿跟那帮秃子是一伙儿的,拿住这个拿住这个娘们儿,咱们就能逼那帮秃子把金斧子交出来!”

“大家都小心躲着点,这娘们儿的枪尖能点穴,别让她给点了!”

看见这女人犀利的攻势,已经有不少人放弃了最初的打算,不再对时迁身上的宝物抱有侥幸,纷纷掉头逃跑,但仍有一些人心存不甘,兀自上前围攻。

……

“金斧子?”白胜听不懂这些人提到的金斧子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往北方天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之前的那道金光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他进入树林以前就消失的,还是刚刚消失掉的,总之刚才他的注意力始终贯注在时迁和这个白马女将身上,竟然忘记了金光的事情。

“用枪尖点穴?有病吧?”他觉得有些不好理解这女人的打法。在他看来,女人所用的烂银枪尖如此锋锐无匹,完全可以直接将敌人的身体刺个透明窟窿出来,又何必点穴呢?就算她有能力用枪尖点穴,好像也没有必要啊。

在他的理解之中,始终认为武侠小说里的一些说法属于扯淡,其中就包括用所谓的判官笔、长剑等利器点穴的打法。

他认为点穴就应该是手指的专利,因为想用手指直接穿透敌人的皮肤肌肉难度较高,所以可以凭借指尖的内力去封闭敌人的穴道,以求达到令敌人丧失抵抗能力的效果。

而判官笔的笔尖是锋锐的,长剑的剑尖也是锋锐的,又譬如今夜这个女子手中的烂银枪尖,同样是锋锐的,用这种锋锐的武器戳刺在敌人的身体上,难道刺不穿戳不透么?还需要点什么穴?这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的打法。

他这里在脑海中品评女人的枪技,那边转瞬间又有十几个人落马,另有七八名徒步者静止在田野里不再动弹,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除了已经落荒而逃的二十几人之外,仅存的还有二三十人,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对时迁的追击,全部转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呼喝着彼此打气,联手发动攻击。

这个局面下,田野上的焦点已经从时迁变换为这个白马女将了,时迁为何还不跑过来呢?莫非还想去帮那个女人打架么?他刚刚这么一想,就看见时迁一改之前的迂回转折,骤然加快了奔行速度,笔直地冲着树林跑了过来,他估摸着时迁这速度,至少比后世牙买加飞人博尔特的百米冲刺快一倍,当然也比自己快了许多。

眼看时迁就要投入林中,却听见他身后那女人咯咯娇笑,“时迁,你还跑什么?你以为你跑得过我这匹照夜玉狮子么?你若不信,那你就先慢慢跑着,等我收拾了这帮下三滥就来找你,看你跑得掉不?”

说话间,那女子又点倒了五六个好手。

照夜玉狮子?原来这匹快若闪电、胜似跑车的骏马就是照夜玉狮子!白胜大吃一惊。

这特么是《水浒传》里面排名第一的骏马啊!传说是金国某皇子的坐骑,后来被一百单八将里排名末尾的金毛犬段景住偷了来,想要送给宋江时被曾头市史文恭的徒弟曾家五虎抢了去,从而引发了梁山与曾头市之间的火并。

问题是这匹马怎么会被一个女人骑着呢?而且这女子说的是汉语,使的又是杨家枪,先不说她是不是杨门女将之中的一员,只说她妥妥的是个汉族女子嘛,这……这好像与故事剧情不符啊!

第五十二章 大恩必须报!

转眼间时迁已经进入林中,却是立马收住了脚步。

白胜见状,不禁对时迁佩服不已,同时深感自愧,心说我这哥哥还挺警觉的,莫非第一时间里发现了我的存在,我这埋伏的水平真的是太差了。

他却不知他修炼过《红拳心法》之后不仅增强了目力听力,而且夜视能力也日益增长。此时真实的情况是这树林里比外面更加漆黑,虽然惯于盗墓的时迁其夜视能力远胜常人,却还不如他白胜,之所以进入树林立马停住脚步,只是因为时迁担心撞到树上而已。

于是热情招呼道:“哥哥!你怎么才跑进来?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他这一招呼不打紧,把时迁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天,这林子里也有埋伏啊!

没错,这横亘在旷野中的一条东西走向的树林正是时迁预定的脱身之地。这墓穴藏宝的事情又不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他久经江湖,如何不知掘墓得宝之后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早早就谋划好了退路。

倘若没能找到这条退路,那么他宁可让那神兵烂在地下,也决计不会犯傻去发掘。掘出来干嘛?送人么?就算人家拿到了神兵,也不会置情给他时迁,不杀他就已经很客气了。

只不过他万万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宁可不去争抢神兵至宝,却留在这树林里守株待兔,这叫他如何不怕?很显然,既然有人在这里埋伏,那么这里就必定是一个埋伏圈的存在,绝对不会是只有说话者一人在此。又或者就算这里只有说话者一人,那么此人必定武功绝高,不怕他时迁跑掉。

只是他刚刚恐惧了一瞬,却突然感觉这个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熟悉得令他惊而复喜,只是这怎么可能?他颤声试探了一句:“白胜兄弟?是你么?”

“是我啊,哥,你什么时候找了女朋友了?”白胜笑着走了出来,看清楚时迁的怀中正抱着一柄带鞘的刀,难道这就是人们追逐的神兵?

“女朋友?”时迁被白胜的现代词汇搞得一头雾水,不过马上就意识到白胜说的是那个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女人,哭笑不得道:“她怎么会是我的朋友?你听不出她也是想要我怀里这把刀的么?她是参与抢夺金斧子的那群人里的一个,我都不知道她是哪一伙儿的!”

白胜咂摸着刚才那女子的话语,立即明白时迁说的是真话,而且时迁以往也不曾骗过他,就说道:“那你赶紧走吧,我建议你不要离开树林,就在林中往西跑,绕过卫县县城,因为县城北门还有一批高手要抢你的东西。”

既然是时迁得了上古神兵,白胜就收起了觊觎之心。不管怎么说,时迁都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就算他有着一副后世的灵魂,不怎么讲究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若要他为了神兵去插时迁两刀,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最基本的道德观他还是有的。至于时迁提到的“金斧子”,在如此紧迫的关头他来不及好奇,也就没有多问。

他一边说一边把潘金莲和阎婆惜刚刚缝制的运动衣脱了,并且沿着针脚将衣服撕成了一缕缕布条,又将这些布条首尾相连打了死结,连成了一条长绳。

“兄弟你在做什么?跟我一起走啊!”时迁觉得白胜考虑的很是周到,此刻来不及问他为何到了卫县,只担心这位不会武功的兄弟在这场争夺中受伤甚至丢命。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替你挡一阵!”白胜禁不住满腔的热血澎湃,救命之恩、兄弟之情,此时不报何时报?

时迁的眼眶湿润了,用力一把抓住了白胜的手臂,“兄弟,你有什么本事替我阻挡追兵?快跟我走!”

“哥,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我觉得能够追上你的就只有这个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女人,我就要挡住她,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胜甩脱了时迁的手,把结成的布绳绑在了间隔丈许的两棵树干上,他要做个绊马索,他认为只要能让那女人从宝马上掉下来,他就有了跟这女人一战的可能。

时迁不禁大急,顿足道:“你怎么这么傻呢?就凭你这点本事,别说这个女的了,今晚来夺宝的人你谁都挡不住!在北边抢斧子的那伙人里,刘唐阮小二阮小七这种高手都算是弱的,晁天王天生神力你总不会不知道吧?就是晁天王都挡不住人家三斧头,你留在这里岂不是白白送命?”

白胜也急了,怒而低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叨叨这些?赶紧滚!去汴梁等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你弟弟我不是你想象的这么菜!”

“那好吧,哥哥我先走了,但是你千万要记住,挡不住不要跟人家动武!这女的不喜杀人,但是会点你的穴道……”

“好啦,快走!”白胜恨不能一脚踹飞时迁,回身用力推搡,却感觉时迁的体重远胜常人,这一把只推得时迁倒退了一步。

“唉!”时迁重重地叹了口气,跺一跺脚,扭头往西去了,声音从林木中传来:“兄弟,你保重!”

可算走了,白胜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外背面的原野,却看见那女人也正看向自己这边,而包围在女人身边的强梁已经不足十人。

那女人手中银枪不停,如同一条毒龙般上下飞舞,口中却咯咯笑道:“哟,林子里还有你兄弟啊?怎么?还想埋伏我不成?”听这话音,她分明是听到了时迁临走时的那句道别。

听见了正好!白胜不惧反喜,若是女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兴许这绊马索就白设了,于是大声喊道:“时迁大哥快跑,记得到了县城就去如意客栈找我老婆,我老婆会让知县发兵过来剿匪的!”

他这一番虚张声势,固然是想让听见的人误以为时迁是跑向县城北门了,另外也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意味。果然,那女子听了之后手中的枪招更加凌厉了,显是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以求在时迁到达县城北门之前追及。

白胜见状心头一喜,对自己的计划有笃信了几分,走到绊马索南面的树后藏了,在等候女人中计的空闲里,开始回味时迁刚才的话语,“晁盖都挡不住对方三斧子,那个使金斧子的人会是谁呢?很明显不是李逵,因为李逵使得是一双短柄板斧,是急先锋索超么?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对于晁盖的武功,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论是从穿越前编剧和导演对晁盖的设定来分析,还是从穿越后在时迁口中听到的评价来总结,晁盖都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

晁盖本是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黑道老大。与宋江等人合营地下产业多处。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交天下好汉,并以此闻名江湖。

喜欢刺枪使棒,身强力壮,不取妻室,终日打熬筋骨。传说邻村西溪村曾经闹鬼,西溪村人经一僧人指点,凿了一个青石宝塔镇在溪边,鬼就被赶到了东溪村。晁盖听闻之后大怒,独自赶到西溪将青石宝塔扛回了东溪,因此人称“托塔天王”。

别的不论,只说入云龙公孙胜这样的善于呼风唤雨的牛逼人物,在想要谋夺生辰纲的时候也要找上晁盖的大门,就足以证明晁盖的名气和实力!不是公孙胜一个人无法抢劫生辰纲,实在是因为在人家晁老大的地盘上作案,需要主动拜码头,否则日后不好相见。

据时迁说起,晁盖在当世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他的兵器是一件长柄的天王开山刀,据说足有六十斤重,寻常武者拿在手里都会觉得吃力,就更谈不上举重若轻用以杀敌了。

白胜更知道的是,就是鲁智深那样可以倒拔垂杨柳的猛人,使的一根水磨禅杖也不过六十二斤,按照兵器的重量来看,晁盖至少也得是与鲁智深同一级别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抡起他的天王开山刀来,竟然挡不住对方三斧子,那么这个使斧子的得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这个使斧子的人绝对不会是索超,索超虽然也很猛,却猛不到这个地步,而且索超身为大名府梁中书手下的一员战将,又怎会抛开公职跑到卫县来谋夺墓宝?

他猜想着这个猛人的来历,却又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那就是这个使斧子的人和眼前这个使烂银枪的女人谁高谁低?听时迁的意思,似乎这女人和那个使斧子的人都在北坡墓穴附近出现过,可是他们之间为何没有动手呢?难道是一伙人么?

他的思维从使斧子的猛人转到了旷野中这个猛女身上,眼睛当然也始终盯着旷野中的这场鏖战。下一刻,他的心情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个女人终于点倒了围攻她的所有人,策马向树林飞驰过来了,一边驰骋一边喝道:“林子里的人听着,赶紧滚的远远的,莫要阻挡老娘办事儿!不然就把你们留在野地里喂狼!”

听见女人赤果果的威胁,白胜的斗志为之一夺,却依然不想放弃自己对时迁的承诺,咬牙喊道:“弟兄们都给我准备好弓箭,先射她的照夜玉狮子!”

第五十三章 是谁艳冠群芳?

白胜这么喊有两个用意。

第一个用意是虚张声势,令对手不敢放慢马速。很简单的道理,在弓箭瞄准之下,马速越快越能够避免被射中。那么马速不减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好处就是令对方没有时间发现绊马索的存在;

第二个用意是准确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让对方主动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进袭。他只有这么一丈多长的绊马索,而且是不可移动的,如果对方从其它位置入林,那么这绊马索还有什么卵用?

眼下他最担心的却是这女子小心谨慎不上当。

令他庆幸的情景出现了,女子并没有小心谨慎,像是根本没把他的存在当回事,马速不减反增,只将手中的烂银枪舞成一团白光,护住了马头和上身要害的同时,正面已无丝毫破绽可寻。

白胜不由得心头狂跳,只等这匹照夜玉狮子马失前蹄,女子翻落马下,他就会冷不防斜刺里冲出去,趁着女子落足未稳之际给她来一套流星拳法,从而胜算可期。

眨眼的工夫都不到,照夜玉狮子就冲入了林中,却依然不减其速,眼看着那一双前腿就要绊在布绳之上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只听这白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竟然在行进间跳了起来,白胜立马懵逼当场,我擦,这马怎么还会跨栏呢?

会跨栏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匹马在高速奔驰之中,如何能够看得清漆黑一团的林间设置的布绳存在?很显然,这并不是马上女子驾驭的结果,而是照夜玉狮子的自主行为,这若是搁在后世,他定会认为有人给这匹马的眼睛佩戴了夜视仪,可问题是这里是宋朝!这马难道能夜视么?还是具有蝙蝠一样的探测能力?

这真是太不科学了。

马背上,女子的笑谑给出了答案:“哈哈,小样儿!还给我的玉狮子设置绊马索?亏你想得出!你傻吧你?都告诉你她的名字叫照夜玉狮子了,不知道‘照夜’俩字儿啥意思么?”

白胜一愣,靠,闹了半天这“照夜”不是说这马通体雪白照亮夜晚啊?原来这异马竟然真的可以夜视!

玉狮子在空中腾跃而过,落地时并没有立即收脚,而是继续往前缓冲似的跑了一段,堪堪跑出了树林才停了下来,一如那女子所言,树林里的黑暗对这匹马不构成丝毫困扰。

“时迁,别藏了!给我滚出来,老娘不信你这会儿工夫就能跑到县城!”女子往那面的旷野里看了一眼,没看见有疾速南逃的人影,当即拨转了马头,却没有直接来寻白胜的晦气,只冲着林中娇喝。

“嘿!这娘们儿真漂亮!师兄,我看咱们就别要什么神兵了吧?把这娘们儿弄回去,不比什么都快活?”一个淫邪的声音从东面响起,白胜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之前在县城门口听过的,飞天夜叉邱小乙的声音。

“我看行!人美马也骏!这两样加起来比神兵更值了!这位娘子哪里人啊?”像是为了证明白胜的猜测是对的,生铁佛的声音随即响起。

此时此地听到邱小乙和生铁佛的声音,白胜不禁一愣,心说这阳衰也没能把城门封住多久啊,难道是生铁佛终于跟阳衰硬拼并且获胜、冲破了封锁了?不过当他看见了生铁佛一群人的来路方向时,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既然吴用和阮小五的封锁城门是假的,那就意味着阮小五所说的四门全部封锁是不存在的,既然连生铁佛都不敢跟阳衰死磕硬闯城门,那么必然会有人想到这一点,转而从其它城门出城,他阳衰一人如何能够封堵四面的城门?这伙人必然是从县城东门出来的,而后由东转北再转西,所以才会从东边出现且来到这片树林。

他随即看见了跟随在生铁佛邱小乙身后的那些三教九流,背着断腿阮小五的吴用也在其中。

生铁佛话音刚落,邱小乙随即帮腔:“这位娘子,你就从了我崔师兄吧,我师兄对女人最是体贴,而且精通房中之术,管保你衣食无忧,昼夜享乐。”

“这两只淫棍!怎么还没被鲁智深和史进打死呢?这个时代里的剧情究竟是按照《水浒》原著来发生?还是按照其它什么版本的故事来进行?”

没来由的,白胜的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在暗骂生铁佛和邱小乙的同时,为这个性感的女子鸣不平,这并不是他怀有什么仁侠之心,他只是认为这女子若是被生铁佛和邱小乙给糟蹋了,那可就太没天理了,因为这女子实在是美艳之极!

关于“艳”这个字眼,白胜一向认为是一种庸俗的美。但是今夜这个女子彻底颠覆了他的审美理念,他觉得这女子是从骨子里往外洋溢着一种诱人的艳丽!

方才这女子单枪匹马从他面前掠过,没有人比他看得更加清晰,他看见这女子秀发如云,面似皎月,眉若春山,杏眼桃腮,整体容貌完全没有一丝脂粉的雕饰痕迹,纯属自然之美。

女子上身穿的是一袭雪白的皮草,胸前耷拉着两条雪白的狐狸尾,下身则同样是一件雪白的裘皮马裤,再配以浑身没有半根杂毛的照夜玉狮子和那条通体雪亮的烂银长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块无瑕美玉,无需雕琢!

或许,单以顔值而论,这女子并不比李清照更加优秀,但是再加上她这一身英姿飒爽的气场和叱咤风云的武功,那就妥妥的超越了俗世中的万千佳丽,足以傲视群芳。若是一定要用一个最直白的比喻来描述,那么就可以说,这个女子相当于扈三娘和李清照的二合一!绝了!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被生铁佛和邱小乙玷污了?这一瞬间,白胜的心思立马从掩护时迁逃逸转成了想要帮助这女子除掉淫棍,这念头转换的极其自然,根本无需他的意识做主。而且根本没有考虑这女子一个人能否战胜生铁佛和邱小乙的联手。

此刻他心中想的是,如果这女子打不过这僧道两人,他会施以帮手;反过来就算这女子能够打得过对方两人,他也还是要施以援手。总之他觉得这个白璧无瑕的女人就不应该受到半点亵渎。

只是究竟如何帮忙却一时没有想好,直接上去动武就算了吧,英雄救美可以,但若是搭上自己的命可就不值了。

这边女子也怒了。白胜都怒了,她作为当事人岂能不怒?“哪里来的淫徒?逼你姑奶奶开杀戒是不是?”说话的同时右腿轻轻一靠马腹,那照夜玉狮子已经明白了主人的意图,转过马头朝着东面,仰首一声长嘶,似是表示对生铁佛等人的强烈敌意,然后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敌群。

“好!这娘们儿够辣!佛爷我喜欢!”生铁佛毫无惧色,反而哈哈大笑着摆开了架势,只等战马近身。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骚!师兄你先请!”一旁的邱小乙不进反退,将迎战的身位让给了生铁佛,在他看来,拿下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根本无需两人联手,他若是上前插手,生铁佛定会心头不快。

第五十四章 腹底绝户枪

真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女子一枪搠出,生铁佛便是心头一凛,因为他听见了枪尖破空的锐啸,感受到了迎面那凌厉的罡风,这锐啸和罡风,都意味着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拥有着不俗的内力!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将内力练到如此境界的?他有些想不通。

枪尖直奔咽喉,锁喉枪!

“是杨家枪!”

“杨家枪里的锁喉枪!”

现场不乏武学行家,一眼就认出了女子的枪法来历,随口就叫了出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此前这女子已经在树林以北打败了近百名好手,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认出始创于本朝的经典枪技。

女子使出的招式确实是锁喉枪。锁喉枪只是三十六路杨家枪其中的一路,本是五代时期后梁名将“铁枪”王彦章所创,时名“霸王枪”,后经天波杨府的六郎杨延昭融会贯通,并入杨家枪法之中。正所谓“霸王枪,枪中王,枪枪锁喉最难防!”

其实这霸王枪或称锁喉枪在杨家三十六路枪法之中并不是最厉害的路数,但是在眼下这个战局中却是最适合的,因为生铁佛是步将。

女子骑在高大的玉狮子上面,面对比她矮了一大截的生铁佛,最佳的攻击点当然是后者的上三路,所以在不考虑点到为止的前提下采用这路锁喉枪最为合适。有认识这路枪法的人们甚至能够叫出来女子第一招枪式的名目,唤为“毒蛇出洞”!

枪尖临体生寒,速度奇快无比,竟然来不及左右躲闪。生铁佛怪叫一声:“好枪法!”脚下后撤一步的同时,右掌在自己的脸前向左用力一拍,这动作像极了驱赶脸前的蚊蝇,“当”的一声响起,听上去如同金铁交击,已将那枪尖拍离开去,这一扇用力不大不小,那枪尖恰恰贴着他粗壮的脖颈擦过,搠在了肩上空处。

不等女子将长枪收回,他的身体倏忽前移七尺,左掌五指箕张,抓向女子的小腿,意欲将女子从马上扯下来,却不料那白马就像一个深谙技击的高手一般,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后撤了一步,同样是七尺的距离。结果就是人和马的距离依然保持在一杆烂银枪的长度上,不多,也不少。

他非但没能触及女子的小腿,而且女子的长枪已经闪电般的缩回并再次攒刺而出,招演“蛟龙入海”!枪尖还是照准了他的咽喉。

生铁佛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一人一马竟然都是如此的厉害,而且相得益彰,连忙凝神静心,以般若掌法应对,左一掌右一掌的拍击那只明晃晃的枪头,只求暂时自保,同时留意这白马的趋近退避规律,希望能够找到它动作节奏的破绽,然后再做爆发一击。

身后的人们没有身临其境,见此情景,自有一番评论:

“崔大师就是懂得怜香惜玉,这是打算先让这娘们儿几招了……”

“我看也是,不然大师只需让这娘们儿刺伤一枪,便可将她擒了。大师有金钟罩护体,又何惧刀砍枪刺?”

生铁佛听见这些拍马阿谀的话语,顿时惭愧万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幸好这些人不知道这场对战的真相,否则自己脸都没地方放了。同时又为自己的运气感到无奈,今天怎么这么背呢?先是遇见了那个其貌不扬的汉子无法硬憾,后有这个女人拾掇不下,如果这俩人都是世间成名高手也还罢了,偏偏这俩人都是连名字和来历都说不上来的角色,而且是狠角色,这就尴尬了。

没错,他的确练有少林金钟罩,但是金钟罩也不是绝对无敌的,金钟罩只是一个相对的防御,所谓的刀枪不入,也要看对方是什么刀什么枪,或者要看使刀弄枪的人是谁,简单说就是宝刀宝枪他防御不了,又或刀枪的主人内力过高,他同样防御不了。

就说眼前这个女人附着了不俗内力的烂银枪,他就万万不敢用咽喉去接招。

这两个人的对战情形同样被林中的白胜看在眼里,与他之前的想象几乎完全一致,就是嘛,空手者完全无法“抢入”照夜玉狮子身边,那么这场架该怎么打?这场架根本没法打,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打架,这就是单纯的挨刺,刺不着算他本事大,刺着了就特么倒霉。

虽然不能据此确定这女人一定能够获胜,但至少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事情是,美女的这杆烂银枪究竟能不能刺穿生铁佛的金钟罩。

场中的战斗渐趋白热化。转眼间美女已经刺出了二十几枪,一枪比一枪更快,一枪比一枪更狠,果然是枪枪锁喉,看着架势是必杀生铁佛而后快,而生铁佛的手掌动作频率也已经相应加快,在胸前幻出道道虚影,只听得“当当当”响声不断,一时之间未呈丝毫败象。

与之前不同的是,在生铁佛身后,那些品头论足的声音已经渐渐稀了,终至鸦雀无声,因为这些人同样能够看出生铁佛的劣势所在,而且他们已经看不清枪尖和掌影的交击情形。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女人的武功纵使不在生铁佛之上,但至少比旁观者要高出许多。

“这女人的功夫很强啊?”这是围观者最后的议论评价,人们纷纷看向第一个拍生铁佛马屁的邱小乙,均觉这人拍得有些过了。

白胜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这女人的一招一式和生铁佛的每一次拨打拍击都是清晰可见的,在他看来这两人攻守的节奏和速度都属于正常,不像当初郭盛和张用对打时的拖延和缓慢,但也不至于令他这个旁观者目不暇给。

他唯一的想法只是,看来这场架是用不着我帮忙了。

只是他刚刚想到此处,就听见生铁佛发出一声暴喝:“小的们!刀来!”

随着他这一声喊,身后人群里的一个手持朴刀的和尚立即走出,将手中这柄朴刀向前高高抛起,那朴刀飞至生铁佛头顶空中便即开始下落,“当当”两声拍击的声音之间,生铁佛已经腾出一只手高过头顶,凭空一捞便准确地将刀柄捞在手中,随即哈哈大笑:“小娘们儿果真有两下子,竟然逼得佛爷动了兵器!也罢,就让你见识见识佛爷的破戒刀法!”

狂笑声中,场间形势已经逆转,雪亮的刀光如同匹练般划破夜幕,反将女子的长枪卷裹其中,随着一阵阵刺耳的“苍啷、哗楞”的铿锵金铁刮擦声响与狂笑交织一处,听得人们头皮都有些发麻,女子的长枪已经被压制得施展不开,而生铁佛则已经迈开大步勇往直前,逼得照夜玉狮子连连后退。

邱小乙的马屁声随即响起:“看见没有?我师兄现在使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破戒刀法,这刀法讲究的就是大开杀戒,只攻不守,这娘们儿只凭区区杨家枪如何抵挡得住?我刚才就说我师兄是怜香惜玉,不舍得伤了这小娘皮,现在你们信了吧?”

“原来如此,崔大师果然威武!”

一时间那些鼓吹拍马的声音又多了起来。

比众人更加明了的是白胜,他当然更可以看清美女的颓势,而且他认为生铁佛还没有倾尽全力,因为生铁佛的刀法只针对女人的枪尖和枪杆,并没有往女人的下肢以及马匹身上招呼,这明显是淫心不死的打法,想要生擒美女。

众说纷纭中,那美女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她忽然变换了枪法,不再一味地追求锁喉,而是将枪尖抖出一朵朵枪花,照着敌人的左右双肩以及胸膛扎刺,同时希望令生铁佛的朴刀无法准确地压制。被动的局面稍稍得到了缓解。

生铁佛却笑道:“哟呵,改成梅花枪了?不是佛爷看不起你,你这梅花枪在佛爷面前照样没有半点用!”说罢他也一改之前的战术,不再去寻找枪身压制,而是在一次刀枪交错之间抢近一步,同时朴刀横削,竟是冲着照夜玉狮子的双眼砍去。

照夜玉狮子被这凛凛刀锋吓得人立而起,几乎将背上的女子抛落,在马头避开了刀锋的同时,扬起的前蹄连环踢向生铁佛的头脸。

得亏那女子马术精湛之极,在爱马人立的同时俯身贴向马颈,一手紧揽马脖子,另一只手单手出枪,格向前方横扫而来的朴刀,与玉狮子构成了一攻一防,堪称巧妙!

与此同时,在林中观战的白胜眼见美女遇险,再也无法按捺胸中的热血,大喝了一声:“弓箭手,射秃驴啊!”

生铁佛闻言登时大吃一惊。

他原本只是打算用刀吓唬白马,让那美女被惊马抛下,然后他就可以施展擒拿手将她生擒,在出招的前一瞬间,整个动作顺序已经在他的心中形成了定式,就连这白马的扬蹄蹬踏都被他算在其中,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近在咫尺的树林里竟然会有弓箭手埋伏!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弓箭手岂有射不准之理?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强弓射出的利箭岂有穿不透金钟罩之力?于是他百忙中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身体的左侧,去防备林中突出的冷箭。

然而那意料中的弓弦声并未响起,在他惊觉上当的同时,再想躲避那一对连环踢到的马蹄子就已经有些迟了,堪堪躲过了一只,就听得“嘭”的一声,右肩已被另一只马蹄踢中,饶是他有着金钟罩神功护体,饶是他下盘桩马扎实,也被踢得上身晃了两晃,右肩头一阵剧痛钻心,连带着整个右臂都感到酥麻乏力。

这也就是他生铁佛,若是换个普通人,挨了如此宝马的一蹄子狠踢,只怕半条命也丢了,至少也是个骨折脱臼的结果。

马上的美女却是一阵惊喜,她听出林中喊话的这个人正是之前时迁的那个兄弟,她也不傻,知道这个人是在帮她,只是如此紧要关头,她根本来不及出声鸣谢,就着爱马前蹄下落恢复常态之时,她顺势来了一个蹬里藏身——整个人贴着马身子溜入马腹下面,在玉狮子双蹄将落之前,从马腹之下突出一记冷枪!

这是她独创的必杀技,没有之一,叫做腹底绝户枪!

话说就是融合了前朝百家枪法且将杨家枪练至大成的杨延昭,见识过回马枪、曜日枪、潜夜枪等等太多的枪法绝招,也不曾见过这招腹底枪,因为这一招枪技必须以卓绝的骑术为前提!如果没有出神入化的马术,就根本谈不上使出如此诡异的枪法!

为什么叫做腹底绝户枪呢?答案很简单,被这一招枪法刺中的人,即使能够活下来,也多半是要断子绝孙的,因为在马腹之下刺出的枪招,最直接的攻击点就是男人的命根子。

被骏马踢得肩膀生疼、被林中人气得七窍生烟的生铁佛,忽然找不见马背上的美女了,往战马的附近去找也没看见人,正惊疑不定时,突然感觉到小腹之下一阵凉飕飕的锐风袭来,再想招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一瞬间,他只来得及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这后半辈子,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祸害女人了。

第五十五章 帮倒忙

生铁佛被阉了。

半生之中糟蹋良家女子无数,淫恶满盈的生铁佛,就这么被这个不知名的美女一记必杀枪技给阉了。而导致这一枪成功阉割的重大因素之一,则是白胜的路见不平一声吼。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口时就出口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这段歌词改的没错,白胜是该出手时也只能出口,他还不至于傻到直接出手的程度,就算是真的要出手,也绝对不会跳到明面上去出手,最多也就会去做一只幕后的黑手。

这一枪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生铁佛的金钟罩练得还不到家,至少他没能把金钟罩练到他的命根子上面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他曾经把命根子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那么恐怕他早就无法祸害女人了,这世间的事物总是利弊均沾,有一利必有一弊,没办法两全其美。

只是对于使出这一枪的美女来说,这一枪带来的后果却是相当的不乐观了。因为对于生铁佛这种出身少林的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来说,刚刚挨的这一枪绝对不能算是致命伤,最多只能算是轻伤,只需运气闭住穴道止血,事后抹点金创药也就没事了。

不能祸害女人不等于不能杀女人不是?

虽然这伤势多少也能对他的战斗力有所影响,却不足以令他就此认输投降,相反的,他反倒被激发了凶性,况且当他意识到了今后有可能再也不能与女人**的同时,对眼前的这个美女就失去了最后一丝的耐心,不仅失去了耐心,而且恨之入骨!

现在他的想法是要当众将这个女人剥光,然后割了她的女**官,再将她凌迟处死!或者为了迅速得手而采取另一个办法——先杀死此女再如上述方法炮制她的尸体也是可行的。

于是当他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施展出来的刀法已经全部是杀招绝技,再也不管对面人马是死是活,只求发泄胸中的恨意,同时他还记着树林里那个喊叫的声音,他依稀记得这个声音,应该是在城门口冒充知县妹婿的白胜!

嗯,这个白胜也必须杀!哪怕他跟那个身怀奇异内力能够烧灼敌人经脉的高手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也不能因此而放过。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恨了!

生铁佛满心都是杀意,刚刚从马腹下面返回马背的美女可就抵挡不住了,不但抵挡不住,而且已经不敢再骑在马上了,因为这匹爱马极有可能因此而丧生。

一念及此,美女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跟生铁佛展开了步战!

“傻逼啊?!”躲在林中的白胜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都特么这样了还不骑了马逃命?只要能够逃出生铁佛的刀光区域,天底下还有谁能追得上这匹照夜玉狮子?

他在这里急得心里乱骂,却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这个女子以及她的族人在与仇敌作战的时刻从来没有逃命一说,他们只懂得死战到底!至于逃这个字,他们想都不会去想!

但是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失去了宝马辅助的女子在步战中与发了狂的生铁佛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勇猛和坚贞是无法代替实力的!只三五招过后,美女已经被生铁佛杀得招法散乱,招架无功,在迫不得已的节节后退中险象环生。

“我擦,这美女还真是个傻逼!”白胜再次看不下去了,他几乎可以判断出来,只要他再看个七八招,这女人必定会成为生铁佛的刀下亡魂!

急切间,他甚至忽略了耳中听到的从树林北方原野上传来的阵阵马蹄声,随手折断身边的一根树枝,一把撸去树枝上的横桠和叶子,奋起全身之力,照着生铁佛的胖大身躯就掷了出去,掷出去之后才喊道:“秃驴!看箭!”

他之所以要喊这么一声,绝对不存在任何仁义的成分,能偷袭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装模作样的讲究什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在于,他认为他这一“箭”根本无法对生铁佛造成任何威胁,他全部的意图都是想要干扰生铁佛的进招,只求给后者造成哪怕半个呼吸的迟滞,他也可以提醒美女逃命。

所以他也不管这一树枝子能不能击中生铁佛,紧接着喊出来的就是:“姑奶奶,快逃啊!”

他忧心如焚,只顾了出言吓唬生铁佛和提醒大美女,全然没有注意到那树枝从他的手里破空飚出,竟然带起来一声锐利的呼啸,不是羽箭胜似羽箭,在林内林外的黑暗空中划过,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得见这根树枝的飞行轨迹,却都听到了这“嗖”的一声破空之声。

场间对战的两人自然有所反应。

首先是生铁佛吃了惊吓,将手中的朴刀移至身体左侧,舞了一个风雨不透;然后是濒临绝境的美女,在这“强援”到来的一瞬,她想到做到的非但不是趁机逃逸,反而是爆发出决死一击,招演“长虹贯日”,人枪几乎合为一体,全力刺向生铁佛的前胸。

在她的想象中,这支强力羽箭必定会射在生铁佛左翼的朴刀光团之上,那么要杀生铁佛,就只有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光阴。

然而事实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即便是“羽箭”的射出者白胜也没能想到,这支“箭”根本没有准头,最终射进战场时,竟然插进了美女的发髻之中,活像是给美女戴上了一支超大型号的发簪。

这个结果任是谁都没能想到,生铁佛都懵逼了,一连串的困惑从心底涌起——这个白胜射出来的怎么会是一根树枝?是他的箭射光了么?又为何没有听到弓弦响?还有就是——这个白胜到底是在帮谁?

美女被突如其来的“发簪”吓得心头一颤,同归于尽的气势被打消了大半,最后刺在生铁佛僧袍上的枪尖已如强弩之末,被生铁佛随手拨开,全然未能收到预计的效果。要不是她及时地刹住前冲的力道,只怕这一下就会形成一个投怀送抱的结果。因此她对林中这个时迁的兄弟也恨得要命,不带这么捣乱的好吧?

若不是她刚才依靠这人的一声吓唬阉了生铁佛,若不是这一次她也听见了那句“姑奶奶,快跑”,她都会认为这个人是在落井下石了,而且是卑鄙到了极点的落井下石。

不管怎么说,场间的战况都不免为之一滞,只不过生铁佛并没有思考太久,胯下的疼痛告诉他林子里面的白胜绝对不会是朋友,想到此处不禁怒吼了一声:“邱小乙,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进林子杀了那个白胜!”

白胜在树林里正自懊悔不迭,心说这下真特么帮了倒忙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投掷的树枝没有准头,既然没有练过任何暗器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准头?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这根树枝居然有这么快得速度,更没想到这美女居然躲避不开。

正暗骂自己笨蛋时,却见邱小乙等人已经纷纷进入了林中,都往自己的藏身之处摸了过来,自己两次大喊大叫,当然已经暴露了准确的位置,然后他突然想起了身后北方的异常,对了!北边的马蹄声是怎么回事?

北边的马蹄声从未消失,此刻已经更是清晰可闻了,但是蹄声的频率却放缓了许多,似乎这些战马已经进入了树林。

我该往哪边跑呢?白胜有些犹豫,南边是邱小乙和十几个和尚道士,北边是来历不明的一波人马,那么往西跑会不会将祸水引到时迁的头上?还是往东跑最靠谱吧?

正犹豫时,只听见北面林中响起一声战马的哀鸣,几乎同时响起“噗通”两声,似有两件沉重的物事砸在地上,紧接着就有一个青年男子高声大骂,声播四野:“这是谁设下的绊马索?太他妈坏了!”接下来这青年又说了一段叽里咕噜的外语,白胜虽然听不懂,却感觉这段话与客栈里那三个金国人的语言颇为类似。

南边林外,那美女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绝望摆开了最后的防御架势,随时准备着迎接生铁佛的狂怒一击,却突然听见了这个青年的怒骂,不禁精神大振,高声喊道:“四弟!快来帮忙,这里有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我大姐?我砍死他!”那个青年顿时狂暴起来,只听得他大步向南而来,“通通”的脚步声象征着他的身体极为沉重,紧接着林中的树木自北而南相继轰然倒下,似乎这人不知穿绕,而是把挡在他面前的林木全部伐倒了。

第五十六章 惊天一斧

这个一往无前的青年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在尚未露面的情况下已经慑服了林内林外大多数人的心志,邱小乙等人已经不敢继续执行生铁佛的命令去追杀白胜,除了他们对白胜不摸底细,怕惹了白胜身后有可能存在的牛逼人物之外,这个目空一切的狂暴青年是让他们闻而怯步的重要原因。

“是谁?谁敢欺负我姐姐?”青年的咆哮直冲霄汉。或许是巧合,或许是错觉,在他狂吼过后,空中的乌云也在散开,随着天色骤然亮起,人们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一身虎皮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柄金光闪闪的双刃巨斧,如同天神一般现身出来。

白胜打量着这个青年,觉得他的身材固然魁伟,却并不如何胖大,由是可以猜测他脚步的沉重必是缘于他手中的这柄巨斧。

看着在旭日光芒的照射下这柄斧头上熠熠闪烁的金光,白胜若有所悟,这斧子,或许就是时迁他们提到过的“金斧子”,八成就是刚刚北坡墓穴里出土的上古神兵了!

那青年瞪着一双充斥着怒火的圆眼扫向四周,目光在他能看见的每个人身上扫过,给人的感觉是一头猛虎正在择人而噬。这片原本稀疏的树林已被他的金斧子伐出来一条通道,而天光既已大亮,即使是白胜也已经无可遁形。

这青年的目光在赤裸着上身的白胜脸上略一停留,稍稍打量了一下他那怪异的运动裤,似乎觉察出白胜与绊马索有所关联,白胜随即做好了逃命的准备,因为他看见这神威凛凛的青年并非一人,在这青年的身后还站着高高矮矮十几个牵着马匹的人物,其中一个年近三十的儒装男子隐然有首领的风范。而且这人已在开口说话,语气很是平和:“四弟,我不许你杀人!”

那四弟点了点头,目光从白胜的身上移开,旋即盯在了正与那美女对峙的生铁佛的身上,瞳孔急剧收缩的同时,高大的身躯似乎也在收缩,只听得他的骨骼发出“啪啪啪啪”一串密如连珠的爆响,牙齿里迸出来杀气腾腾的三个字:“就是你?”

生铁佛也被这青年的气场所震慑,将原本斜指美女的朴刀转向青年,目光盯住了那把金光灿灿的斧子,很不服气地傲然道:“你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也敢跟佛爷动武么?”

那青年再无废话,只缓缓将斧子举过头顶,场间氛围顿时凝重起来,仿佛清晨的空气都被压抑得稀薄了许多,突然间,青年暴喝了一声:“纳命来!”

吼声响起的同时,他的人和斧子同时爆发,人到斧落,挟着千钧之势劈向生铁佛的头颅,给人的感觉是他要劈开的不是一个人的头颅,而是一座山峰!人要劈山,山往哪里躲?说得更直白些,就是生铁佛无论怎样躲,也躲不开这一斧之威的笼罩!

在这超凡绝俗的威压之下,生铁佛已经骇然失色,这是什么武功?他确信此生从未见过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招式!也没有见过具有如此神力的敌人,他只能用神力来定义这个青年的力量,却不能用内力或者膂力来描述,他觉得无论什么样的内力,都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势,无论是什么样的膂力,都不会形成如此磅礴的威压。

在他的感觉之中,这兜头而下的根本不是斧头,而是崩裂倾倒的一座山岳,是从天宇坍塌下来的一片苍穹!沛然浩荡而不可阻挡!

映在人们眼中的,是斧头的金光暴涨,这金光辉映得原野都失去了颜色,这金光眩耀得朝阳都失去了光芒。

金光之中,生铁佛奋尽全力,将手中的朴刀杆迎了上去,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上品镔铁铸成的朴刀杆已经被剁成两截,短的那截连带着生铁佛的一条臂膀离开了身体。

而奇异的情景还在继续,生铁佛的肩头创口出未见血光迸出,而那金灿灿的斧头则瞬时变色为腥红,竟似是将生铁佛的鲜血吸食吞噬了一般。

下一瞬,金光暗淡隐没,青年收斧而立,而生铁佛则是面色惨白,踉跄着倒退,退回到身后的人群里,被他的几个僧装徒弟搀扶住了,咬着牙颤声说道:“这绝不是你本人的武功!这是这把斧子的神威!这斧子就是北坡出土的上古神兵!是不是?”

那青年冷冷回道:“是又怎样?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生铁佛哑然失笑:“好!败在如此神兵之下,我生铁佛败得不冤!你能告诉我这斧子的名字么?”

“不知道!滚!”青年已经懒得再看生铁佛一眼了,回头看向那个儒生,不满地质问:“二哥,难道这样的坏人也不能杀么?我想不通!”

生铁佛等人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纷纷落荒而逃,背着阮小五的吴用也吓了个半死,找不到晁盖他们也就罢了,留在这凶人面前岂非找死,于是也拔腿溜了。

白胜眼见那美女的四弟如此牛逼,且脾气暴躁,当然也不愿惹祸上身,便在众人不经意中悄然后退,想要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至于那四弟手里的金斧子,他知道他绝没有抢夺的实力,决然放弃。

看着生铁佛一伙人仓惶逃走,那儒生微微一笑,看着他的四弟和蔼道:“还要我说几遍呢?我们来到这片土地,是为了结交朋友而来的,你想要神兵,我不忍拂了你的心意,就由着你了,但是杀人绝对不行。”

说到此处,又转向牵着照夜玉狮子走过来的美女说道:“大妹,为兄希望你也没有杀人。”

那美女展颜一笑,如同旷野上盛开了万朵鲜花,道:“二哥你放心,我记着你的话呢,一个人都没杀。”说了这句话,她忽然转身,看向那个与生铁佛一伙背向而行的赤着上身的背影,说道:“他不能走!”紧接着冲着白胜喊道:“喂,你给我站住!”

白胜应声停步,缓缓回过身来,他知道就算他现在拼命狂奔也跑不过那只照夜玉狮子,索性光棍一些,就微笑道:“姑娘是在叫我?有什么事么?”

没等那美女说话,她的四弟已经抢先道:“对了大姐,你不喊住这人我倒还忘记了,这个人我必须要杀了!”

此话一出,白胜和那个美女都惊呆了。

白胜不仅是惊呆,而且立即大怒,朗声道:“不是吧,不就是我的绊马索绊了你一下么?你又没有因此缺了胳膊少了腿,至于这么恨我么?就是想要玷污你姐姐的生铁佛都被你放了,我白胜做了什么事?难道我该死么?”

第五十七章 金兀术

那美女惊呆半晌,又听见了白胜的一番愤怒质问,忍不住也替白胜说话:“这个人叫白胜么?四弟,你为什么要杀他?”

直到现在这女子也没真正弄清楚白胜到底是哪一边的人,但是从生铁佛对白胜的态度可以确定白胜是生铁佛的敌人,虽然说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但是反过来说敌人的敌人更不一定就是敌人,于此杀之何辜?

而且,二哥不是刚刚说过了不许杀人么?四弟为何会跟二哥大唱反调?这太不合常理了。只不过当她看向二哥时,却意外地发现二哥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样子表露出来。

那四弟挺起巨斧直指白胜说道:“姓白的!本来我还敬你是条敢作敢为的汉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耻!你敢说在墓穴出口用袖弩射我的不是你么?”

这青年言之凿凿,白胜却听了一头雾水,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去过墓穴出口了?还特么袖弩?什么是袖弩?老子见都没见过,又怎么射你了?

那四弟也不等白胜答话,随即转向美女,解释道:“大姐,这个白胜潜伏在墓穴出口偷袭入墓之人,总计射出了二十四支弩箭,杀了二十三个人,其中有十二个人是我们的手下!”

说到此处,又伸出另一只手指着斧头道:“若不是弟弟我先一步得到了这件上古神兵,若不是这神兵具有吸附暗器的神效,你四弟我已经死在弩箭之下了!这事儿二哥也知道,不信你可以问咱们二哥!让二哥来说我该不该杀死此人?”

听这青年说得如此肯定,美女便多少有些相信了,但她还是想要听一听二哥的意见,因为他们兄妹姐弟之间,一切行止都要遵循二哥的意志,这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而二哥也在缓缓点头,一改之前的温和口吻,森然道:“没错,此人的确该杀!因为他根本不是大宋的子民,或者说他不是汉人!他是我们的死敌!”

美女听到这里再无任何怀疑,蓦然想起一事,伸手从头上拔下了那根树枝“簪子”,在手里掂了掂,审视了几眼,继而抬头,再看向白胜的目光就变得冷酷起来,缓缓将烂银枪抬起,枪尖直指白胜。

面对美女如刀似剑的目光,白胜全然无视。因为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从来都没遇见过如此诬陷他人的事件,偏偏这个青年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居然还把死亡人数给统计出来了,这也太特么扯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血口喷人,却根本无力分辩。

老子的确不是大宋人,老子是特么现代人!是融合了五十六个民族的中国人!难道这就是你们要杀老子的理由么?那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些话白胜没有说出来,作为后世的中国人,他有着后世人的骄傲和自豪,他宁可死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去分辩、去解释。又或者分辩解释了也没用,穿越这种事情有人肯信么?

那就打吧,反正跑也跑不掉。打不过又如何?那就拼了这条命算了,没办法了!这一瞬间,他已是心若死灰。穿越之后立下的志向和抱负尽皆成空,因为他知道今天已经难逃一死了,如果说有什么不甘心的,那就是死的太冤,死的太憋屈!被人诬陷后杀死是不是太冤?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苦炼真假红拳心法;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去设法学全红拳的拳路;如果他的时间足够多,那么他未必就打不过这个美女以及美女的四弟!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眼下他能做的,就只有殊死一搏,想通了这些,他再无丝毫惧怯,挺起了胸肌不算发达的胸膛,毅然向对方缓缓走近,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最后一次施展他新学的拳法——流星。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壮烈一些!

随着双方间距的缩短,天地之间重又肃杀起来,原野上的气氛极其压抑,只剩下萧瑟的秋风在呼号。那高大青年的巨斧再次缓缓举向头上,每一个人都可以预见,斧劈生铁佛的那一幕即将再次上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那个被称作“二哥”的儒生忽然一摆手,喝道:“四弟且慢!”

随着这一声号令出口,那高大青年和艳丽美女的斧头枪尖同时垂下,姐弟俩同时看向儒生,异口同声道:“怎么了,二哥?”

场中的气氛顿时为之松缓,那二哥皱眉道:“有几处不对!第一,衣着不对;第二,他的小臂上没有袖弩装置;第三,身高不对;第四,步幅大小不对,第五,肤色略有区别……”

说到此处,又转向美女问道:“大妹,你来这边比我们早,你告诉为兄,这个白胜是何时出现在这片树林之中的?”

那美女的脸上现出一种回忆的神色,想了想道:“我记得我还没到这片树林时,他就已经在林中了,当时我听见他跟那个时迁在说话。”

儒生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

在场的人都听得晕了,这儒生连说了四个不对,怎么又对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尤其是那个高大青年,对儒生反问道:“明明就是一个人嘛,不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嗓音和口音,都没有差别。而且他自报姓白名胜,大家都是亲耳听闻的!”

听到此处,只有白胜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却也不是十分清楚,他茫然停下了脚步,既然对方已经流露出止戈罢战的意思,他又何必在这种场合下以卵击石?

像是在给众人解释,儒生继续说道:“你们想啊,为兄的照夜玉狮子何等神速?若说此人在你离开墓穴之后杀掉了二十三个人,然后在你到达这片树林之前赶到这边,他做得到么?除非他会飞!”

这段话说出来,场间众人已经有半数明白了儒生的意思。而儒生还是继续给出来一个明确的结论,他指着白胜说道:“所以我认定,此人必然不是白胜!”

说到这里,儒生已经越众而出,大步走到了白胜的面前,深施一礼道:“这位兄台受惊了,在下完颜宗望,携大妹、四弟给兄台道歉,适才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请兄台海涵。不知兄台你怎么称呼?”

“完颜……宗望?”白胜胸中愤怒未消,也懒得答话,更不想还礼。凭什么啊?你们想杀就杀,现在不想杀了,又来交朋友了?合着你们就是刀俎,我白胜就是鱼肉了?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是吧?

只是他对完颜宗望这个名字很是陌生,能够确定的是姓完颜的必然是金国人,而且从《水浒》里看来,拥有照夜玉狮子的应该是金国皇子,再根据那美女和高大青年的称呼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完颜宗望是金国的二皇子。

若是这么说来,那个使斧子的高大青年也就是完颜宗望的四弟,就该是金国的四皇子了,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个人就是未来南宋军民的死敌——金兀术么?

第五十八章 完颜宗望的说教

原来这金兀术的大斧子是这么个来历!只是,这金兀术的武功也太牛逼了吧?看上去年纪还不到二十,竟然能把生铁佛这样的高手给劈废了!难怪他会成为未来南宋军民的噩梦!只可惜眼下岳飞还没有成长起来,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卢俊义么?林冲么?

此时此刻,白胜的脑海里杂念纷呈,确认了金兀术的身份之后,又开始疑惑另一桩怪事,那个在古墓出口打伏击的人是谁?

虽然他对金国人缺乏好感,但是他相信完颜宗望兄妹三人没有任何编造谎言的必要。既然他们都说有另外一个白胜出现,那么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了。

这个人是谁?为何要假冒我去杀人?难道竟会是他?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早于他出城的萧峰不知所踪,这整整半夜的时间里,萧峰去哪了?

他在这里想着心事,目光就有些迷离。先是在完颜宗望的脸上扫过,随后又转向左侧,透过金兀术伐出来的通道看向北方原野,那里除了那些被美女点穴之后僵直的人偶之外没有任何移动的人或物,他又转头看向南边的原野,如同北边一样,在秋风的摧残下偃伏的荒草上已经没了任何人踪。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二哥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不理睬人?你到底是谁?”美女很不高兴地走了过来,质问了白胜一通,又转向完颜宗望说道:“这人是时迁的兄弟,就是因为他造成的延误,才害得我没有来得及去追时迁,又被那淫僧看见了,不然二哥你的兵器也有了!”

完颜宗望给美女打了个眼色,道:“没追上就算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只要四弟有了趁手的兵器就行了,二哥我一向喜欢以双掌对敌,你就是给我找来什么神兵也未必合用。大妹,既然此人不是白胜,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不可轻慢无礼。”

又转向白胜笑道:“兄台莫要见怪,这位是我的妹妹完颜兀露,性子有些直,说话有些冲。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白胜心说这就对上号了嘛,姐姐叫完颜兀鹿,弟弟就叫完颜兀猪,一家正好凑起来一个动物园,只不知道为何老二却叫完颜宗望而不是兀狗兀熊什么的,未免不够配套。

完颜兀露很不情愿地冲着白胜点了点头,说道:“刚才那根树枝是不是你掷出来的?好大的手劲儿,你也会武功吧?可别告诉我刚才你就是想要射我的,还有,我二哥都问你两次了,你总不至于连个名字都不敢留吧?”

对于白胜的冷淡,完颜宗望似是不以为意,在完颜兀露说话的同时回头叫道:“四弟,你也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朋友。”然后才侧身面对白胜,指着那高大青年笑道:“这是我四弟完颜宗弼。刚才我四弟认错了人,才会喊打喊杀的,还请兄台不要见怪。”

虽然完颜宗望一再客气,但是白胜内心的愤懑终究无法消除。

他本来就对金国人抱有敌意,因为后世现代人在回顾两宋历史的时候,绝大多数总是会不自觉地站在宋国的立场上敌视金国。又何况今天他在不知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帮助了完颜兀露却没有收到任何答谢,反倒险些被金兀术杀掉,这遭遇如何不使他对金国的敌意更深?

在这种情形下他当然不想跟对方有什么交往,于是冷冷地回答了完颜兀露一句:“我哪里会什么武功了?我扔那树枝就是扔着玩的,吓着你女英雄了啊?那就对不起了。”

又看向完颜宗望,说道:“不好意思,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姓白名胜,绰号白日鼠!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再也不肯回头。晨光中,卫县县城的北城墙隐约可见,凛冽的秋风却将身后的人声传入他的耳际。

首先是完颜兀露的惊讶:“二哥,他坚持说他叫白胜啊!咱们就让他这样走了?”

又听见完颜宗望沉声道:“嗯,既然他要走,那就让他走吧。虽然同名同姓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为兄可以肯定这个白胜绝非北坡杀人的那一位,我们又何为难于他?”

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却是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二哥,大姐,你们说这白胜算个什么东西?不会武功还敢这么嚣张,真不知二哥你交他这样的朋友有什么用,还不如杀了他,省得我看见他就忍不住火大!”

“无知!”完颜宗望压低了声音教训了金兀术一句,“四弟,你从来都不懂得用心去探寻事情的实质,你就不想想,北坡那个人为何要扮成白胜的摸样并且盗用白胜的名字来杀人?”

“为什么?”金兀术最不喜欢用脑子,他从来都只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即便是完颜宗望提出了设问,他也不愿去猜想,只想听他二哥给出的答案。

“难道那人是想要污这个白胜一手?让那些被杀者背后的势力来找这个真白胜寻仇?”完颜兀露比金兀术聪明得多,试着回答完颜宗望的提问。

完颜宗望满意地看了看妹妹,说道:“你答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这个人不敢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当然,你没有想到这一半原因却不能怪你,而是因为你没有看见那人的袖弩,所以你无从猜测他的真实来历。”

完颜兀露眨着她美丽的杏眼问道:“这么说,二哥你已经知道北坡那个白胜的来历了?”

“是的。”完颜宗望点头,“只凭他的袖弩就能判断出他的来历。”

完颜兀露奇道:“他的袖弩有什么特别么?”

“从他的袖弩力道来判断,这种弩的机簧只有用幽州产出的精钢才能制造出来。”

“幽州?辽国!他是契丹人?”

“没错,辽国在幽州冶炼出来的这种精钢是杜绝外泄的,用这种钢制造出来的劲弩也只能配备给辽国的高手,而且还得是在皇族或后族内部的高手!所以我才会说杀他没问题。”

“二哥,那你为何在北坡的时候没有出手杀了他?”

完颜宗望苦笑:“我当然想杀他,但是我没能做到,他的轻功很强,跑了。”

“二哥,你懂的事情真多。小妹自愧不如。”

完颜宗望并没有因为妹妹的称赞而自傲,反倒是有些意兴萧索地说道:“这有什么?我一向要求你们学汉字,说宋话,多读汉家典籍,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增长见闻,只要你们肯用心,你们也会像我一样见微知著的。”

金兀术听得困惑,指着南面原野上白胜的背影插言道:“二哥,你说北坡那个人是契丹人,跟你放走这个白胜有什么关系?”

完颜宗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契丹人想要诬陷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敌人,而契丹人的敌人,我们是不是应该交成朋友呢?”

金兀术不以为然道:“可是这个白胜又不会武功,结交他又有什么用?他能帮咱们去打契丹人么?”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一根筋呢?我问你,蔡京会不会武功?”

“应该是不会吧?”

“嗯,那你告诉我,只要蔡京认可了我们联宋灭辽的提议,他有没有能力帮我们对付辽国?”

“蔡京是宋朝皇帝的红人,他自然能够帮我们,可是这白胜又不是蔡京……”

完颜宗望长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四弟,这次我们半途中过来争夺上古神兵,已经得罪了许多宋朝的势力了,假设我们把除了蔡京之外的宋朝人都得罪光了,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见到蔡京的面么?所以说,不论这个白胜会不会武功,有没有本领,我们都没必要把他逼到我们敌人的阵营中去!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金兀术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完颜宗望却没有立即收口的意思,继续教训道:“再有,我必须提醒你,你不要觉得你的武功有多高,你以为你打败了晁盖与这个和尚是凭借你的真实本领么?那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兵器不如你罢了!”

金兀术低头答道:“我知道……”

“你也知道对吧?四弟啊,你总是仗着你天生神力,从来都不肯认真修炼萧叔叔留给我们的内功秘籍,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有某个高手得到了足以克制你这把金斧子的神兵,你将如何应对?”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随风传到了白胜的耳朵里,白胜不禁对完颜宗望刮目相看,同时也深深认可他的话句句在理,尤其是这最后一句。因为他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长大后的岳飞将会得到另一件神兵——沥泉枪,从而把金兀术克制得死死的。

只是这完颜宗望嘴里的“萧叔叔”又是谁呢?难道会是某部武侠巨著里面那个真正的萧峰吗?

第五十九章 丐帮寻仇

白胜带着些许的疑问和不解越走越远,终于再也听不到身后完颜一家人的谈论,从而确认了完颜宗望的确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发足跑了起来。

一路飞奔,再没遇见什么阻碍,经过县城北门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交通,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络绎进出,而后半夜曾经把守在城门洞中的阳衰也已经不知去向。

回到客栈,见了郭盛才知道,在天亮以前,萧峰一行主仆三人已经退房离去了,白胜不禁陷入沉思,这个萧峰在他的心目中更加神秘了,而且貌似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浓郁的敌意。白胜觉得,那个冒充他杀人的人必然是萧峰,不会是别人。

他到底为什么要冒充我去杀人呢?白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事,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恶果,除了招致各方势力的报复之外,只怕他想要隐匿自己的武功都难了。对于一个能够连续射杀二十三个好手的人物,要说他不会武功,谁信?

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完颜宗望能够从细节上判别真伪,但是别人呢?谁会相信他白胜是被冤枉的?

对于这次半夜出去浑水摸鱼的行为,白胜有些懊悔,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骚,就是他这一次行动的写照。他意识到眼下必须立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麻烦找上门来。

做出了决定,白胜立即招呼原班人马,结账退房走人。他认为只要到了汴梁城,将李清照送到家,他就不必再这样提心吊胆了。就算到了京城还有什么人找他的麻烦,也可以暂且放弃学习红拳的计划,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将已经掌握的功法和拳路练上几年再说。

启程后的第一件事,是征求李清照的意见,请李清照代他照看阎婆惜和潘金莲,李清照爽快地答应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只是对白胜的安排感到奇怪,因为她感觉白胜似乎有远走的打算,不过既然白胜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有多问,毕竟白胜的嘱托是他到达京城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表现出想要立即离开大家的意思。

从卫县到汴梁已经很近了,而且是一条通达南北的直道。有常年往返于两地的商人说这条路总计不超过三百里。白胜估算了一下,按照郭盛手下几个兄弟的脚力,自己一行车马一个时辰至少也能走二十里路,那么连同路上吃饭和休息的时间算在一起,到达汴梁最多只需两昼一夜。

由于危机的存在,这一次他没有打算中途停下在客栈驿馆住宿,力求一鼓作气到达京城。

只不过世事变迁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白胜已经尽快趋避了,但还是没能躲开设想中的麻烦。车马只走了不到半天,就遭遇了第一波劫难,足足有三四十名衣衫褴褛、身负麻袋的叫花子,手持竹棒拦在了大路中央。

丐帮!

白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的社团组织。虽然在卫县城里他也曾见过有几个叫花子参与了夜半出城的行动,但是一来当时无暇仔细观察,二来那几个叫花比较猥琐,所以当时他并没有把那几名乞丐和闻名后世的丐帮联系起来。

但是当他看见现在这一批乞丐的阵势之后,他就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拦路的是丐帮弟子了。何况此刻众乞丐正一齐将手中的竹棒撴向地面,口中唱着“莲花落”的调子,显得颇具声威。

骑马在车马前列开道的郭盛见状很是惊异,回头看向白胜道:“兄弟,你可知丐帮中人为何拦截我们?”

由于在卫县住宿这一夜他守卫在李清照的房前,因此对城内外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全然不知,而白胜返回后也没有跟他说明情况,因此他对丐帮的拦路行为感到费解。他常年行走江湖,当然知道丐帮的概况以及平素行为,所以很是奇怪,丐帮也不是剪径打劫的帮派啊!

白胜苦笑摇头,叹了口气,心说不用问,被萧峰杀死的那二十三个人里面肯定有丐帮中人,只是不知道死了几个,地位是高是低。

不过他却没有回答郭盛。一来是他认为眼前的局势已经不由得他详细说明;二来是即便他说明了昨夜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就连郭盛都未必会相信。

“来人站住!”一名蓬头垢面、浑身破破烂烂、背后系着好几只麻袋的中年乞丐当先断喝,“恶贼白胜何在?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中年乞丐的断喝就等于代替了白胜的解释。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白胜一行车马恰好停在了众乞丐的阵列之前,就好像是被这乞丐喝止了一般。其实就算他不喊这么一声,这队车马也是没法往前走了,除非驱散乞丐阵列。

白胜见状,就蹁了一条右腿越过马颈,准备下马。心想这下也不用再隐匿自己的武功了,这一关说啥也得打过去,万一打不过人家,那就只好让郭盛护送李清照走完最后的旅程,而自己就只能立即逃命了。

就在他欲下未下之时,却见郭盛从马鞍旁边的得胜钩上摘下了那根铁月戟,单手一按马头,一个虎跳从马头正前方跃了下去。落地后砸起一蓬尘土飞扬,铁戟一指乞丐的面门,“你丐帮什么时候变成路匪恶霸了?我白胜兄弟岂容你胡乱叫骂?”

郭盛怒了。他本来还想依足了江湖规矩跟丐帮交涉一下,问清对方拦路的原因再寻求和解的,但是这乞丐竟然如此凶恶,且口出恶言,这还和解个屁啊?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要上前客套,别说其它,他郭盛这辈子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他也不等乞丐再说什么,劈手就是一戟横扫乞丐的腰腹,喝道:“先吃我一戟!”

一戟扫过,那乞丐也不慌张,舞动手中的竹棒接架相还,只听一阵乒乓作响,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这边白胜凝神观战,反而不急着下马了。既然郭盛自告奋勇,若是立即喊他回来只会徒然落了士气,而不会有半点好处,这场麻烦也不会因此得以解决。

或许是因为丐帮对白胜的仇恨太深,也或者是因为那乞丐骂人太难听,总之场间战斗一上来就很激烈。双方下手都极狠辣,绝无半点容情。只片刻工夫,郭盛已经连续施展了七式戟招,分别为扫、劈、斩、挂、搠、挑、锁七种攻击方式。

这几式戟法看似极其简单,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显得颇为深奥,被郭盛行云流水般使出,那乞丐竟然立即陷入被动,喊了声:“好戟法!”奋起全力招架,堪堪破去了铁戟的前六式,却被郭盛的第七式锁住了竹棒。

那竹棒被郭盛使了个锁字诀锁在了铁戟的月牙之中,双方立成胶着之势,两人当然没有舍得撒手的,均想抽回兵器再次进击,同时大喝,只听“咔吧”一声脆响,混在两人的暴喝声中,那竹棒已从中间断折。

乞丐腾地跳出圈外,回手从身后一名弟子中接过了一杆完整的竹棒,冷笑道:“可惜可惜,阁下如此武功,竟然甘做狗贼的帮凶!那就看你能不能杀尽我丐帮弟子罢!”

郭盛闻言一愣,本想问一问究竟,但旋即被乞丐的后一句话激怒,便再也懒得废话,大步上前,抡起铁戟就又是一记横扫,旋即两人又打在了一起……有趣的是这一场跟上一场没什么区别,还是七式过后,由于乞丐的竹棒折断而暂停。

白胜在后方观战,看见郭盛连续两次轻松得手,便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想道:“这一次麻烦想必不用我出手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郭盛施展戟法。此前郭盛与猛虎搏斗时是用了这支戟的,但是当时他正与西门庆拼命,所以没有看见。至于另外的几场打斗,郭盛都是用了拳脚,给他的感觉是郭盛的拳脚功夫平平,并没有展现出“赛仁贵”的风范来。

他知道郭盛这套戟法并非是师门青城派的武功,而是家传绝技。此前郭盛与他谈论武功的时候曾经说过,说这套戟法是郭家祖先唐朝名将郭子仪所创。这家传戟法来来回回就是这七式招数,用于冲锋陷阵或者是单挑斗杀极为实用。

这套戟法的好处在于,与人交手时,但凡敌人避过了前六式,到得第七式上兵器必然被锁。敌人若是想要避免在第七式上兵器被锁,那么就必然躲不开前六式,出现伤亡的可能性就更大。

但是这路戟法也存在一个极其明显的限制,那就是在锁住了对方的兵器时,若是对方的兵器质量优于己方,或者对方的膂力内力高于自己时,那么兵器被折或者是被夺的就会变成自己了。

也正是因为这套戟法存在这个限制,他才没有开口向郭盛求教,另外他还有一个假想,那就是如果敌人使用的是软兵器你怎么锁?当然,这个问题他也没有跟郭盛提出来,因为若是提出来就有挑人家祖传绝技毛病的嫌疑了,你不想学,还要挑人家的毛病,这种行为很是讨厌,他从不做这种事。

看着场中的形势,白胜微笑心想:“嗯,若是这样打下去,这伙乞丐必输无疑。这个输了两场的乞丐应该是这伙叫花子的头儿。头儿都败了,还打什么?嗯,我可不会提醒你们群殴。”

他猜的没错,这一刻,那个已经露出气馁神色的乞丐头儿已经犹豫了,似是不知该不该再换一根竹棒打第三场。

不过紧接着白胜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忧色。因为他在看完了两场战斗之后,已经数清了那名乞丐头儿背后的麻袋数量,只有七只麻袋!

七只麻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乞丐头只是丐帮中的一名七袋弟子!更意味着就算眼下打退了这一波乞丐,那么当下一波乞丐再来时,就绝对不会是七袋弟子领头了。

郭盛能够战胜七袋弟子很值得庆幸么?当然不是!因为丐帮里还有八袋弟子和九袋长老呢,还有比九袋长老更牛逼的帮主呢!这个怎么破?

第六十章 狐假虎威

日已当午,将象征着晚秋的、温吞吞的光和热播洒下来,播洒在这段南北走向的官道上,同时也播洒在一张张神色尴尬的人脸上。

丐帮弟子和白胜一行处在对峙的状态,双方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现出再战的态度。

双方阵营里,白胜在为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更强力的敌人而忧虑,郭盛横着铁戟立于阵前,随时准备迎接丐帮的挑战,不过他也不敢挑起群殴,因为对方的人数明显优势,而且没有什么弱手。群殴的结果最好也只能是两败俱伤。

刚刚输了两阵的那名七袋弟子踌躇不决,只把目光看向左右,希望手下人能够站出来给他助威打气,就算是出来一个献计献策的也是好的。

沉寂之中,官道的北面响起了阵阵马蹄声,似是又有商旅赶来了。

一名五袋弟子看出来了头领的尴尬,凑上前来说道:“郝师兄,要不咱们大家一起……”

这五袋弟子一边看向郭盛,一边献计献策,只是当他刚刚说到“一起”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却突然现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原本要说的那个“上”字便无法再说出来,而是颤声改成了一个“撤”字。

郝师兄顿时大怒,刚要呵斥这五袋弟子几句时,却看见后者抬手指着北方,牙齿已经在格格作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北面远处正有三骑马并排驰骋而来,西侧的一匹马连带马上的骑士都是雪白而耀眼。

但是最耀眼的却不是这白衣骑士和白色骏马,而是东侧那匹马上的骑士肩头扛着的一件兵器,那兵器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金光!

郝二虎已经听说了,这金光曾经砍掉过少林高手生铁佛的一条臂膀,这金光也曾经砍断了威震山东的托塔天王晁盖惯用的那柄天王开山刀!令晁天王落荒而逃!

郝二虎还听说,说白胜跟那个白衣白马的美女是一伙的,曾经帮助美女一起对付生铁佛,在生铁佛断臂,带着夺宝的群豪狼狈逃走的时候,白胜留了下来,跟白衣美女的兄弟一起叙话……

这还有什么犹豫的?“撤!”郝二虎一声令下,不等身后三十多名丐帮弟子有所反应,他自己率先冲进了官道西边的农田,落荒而去。他们只能选择落荒而去,若是顺着官道南行必定会被追上。

白胜早就在回头看向身后,因为他听见马蹄声的时间早于此间的任何一个人。他听见的可不是三骑马的声音,他听见的是十六骑。

金国人的行伍是纯马队,转眼就到了白胜等人的身后,随着几声“吁……”的响起,他们的马匹停在了白胜的车队里。

用嘴控制战马的不是完颜宗望兄妹,他们兄妹的骑术无需使用口令,只需变换腿的力度就能让坐骑随心行止。只有骑术较差的人才会像车把式一样使用马鞭和口令,白胜看见这几个使用口令的个个都是秃头,心头一阵厌恶油然而生。

几个秃头是金顶门的门人,他们这一门武功有个特点,那就是内功练到高深境界时头发会掉光。白胜当然不知道金顶门的修炼特征,他只是从那几个人的口音里听出了昨夜前半夜在如意客栈的“邻居”,当时这几个恶邻可是在商量是否对潘金莲等美女下手的,即使他们最后压下了邪念,但是白胜却不会因此原谅他们。

完颜宗望兄妹已经停在了白胜的身边,完颜宗望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人在马上转身抱拳:“白兄,我们又见面了,你这是要前往京城么?有没有兴趣一起走?”

“没有。”白胜冷冷回了一句,半点面子也不留。在他的感受里,他只是被完颜宗望施舍了一条命的人。他绝不接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他怀抱的是一种典型的光棍心态——你杀了我算我倒霉,但如果你不杀我,也别指望将来我对你感恩戴德。

“不识好歹!”完颜兀露低声咕哝了一句。

完颜兀术就更是愤然,“如果不是我们追上来,你现在已经死在那伙儿叫花子手上了,你这人究竟有没有良心?”

没等白胜说什么,郭盛已经怒了,心说明明是老子打退了丐帮,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功劳了?你们算是哪根葱啊?不过他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他刚刚上了马,还没来得及将铁月戟挂回得胜钩,就这么横戟立马地怒视着金兀术,时不时还要瞄一眼后者肩头的那柄金光闪烁的巨斧。这似乎是马上战将自然而然的反应,是力量型武士之间天生的敌意。

金兀术也注意到了郭盛的怒视,轻蔑地看了看对方手里的铁月戟,说道:“怎么?你不服气啊?不服气咱们打一架呗?看看你这根烧火棍有何斤两。”

“四弟!不得无礼!”完颜宗望及时出言制止,“你怎么走到哪惹到哪啊?人家招你了吗?”

约束了兄弟,又转向白胜笑道:“既然白兄不愿同行,在下也不能勉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再次拱手道别,双腿轻夹马身,当先去了,金兀术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也跟着纵马前行,完颜兀露却没有立即催动她那匹照夜玉狮子,而是继续侧身,一双杏眼在白胜的脸上扫来扫去,看了好一阵子,才策马跟了上去。然后他们手下的十三匹马陆续驶过,或许是因为皇子公主在前的缘故,这些金国武士没有再发出什么让白胜恼火的声音。

不知是什么原因,金国人的马队在越过了白胜车马之后并没有再次提速,而是以白胜一行的速度缓缓向南行进,这就形成了白胜车队始终跟在金国人屁股后头的态势。

白胜当然乐于接受这个局面,因为金兀术那把金斧子足以震慑各种江湖人物。有了丐帮的前车之鉴,他相信未来这一路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因为萧峰在卫县北坡杀掉的二十三个人不可能全都是丐帮的。这就相当于金国人给自己开道了,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又不是我白胜求你们这样做的。

走在前面的金兀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忍不住抱怨道:“二哥,为何要走这样慢?这不成了咱们给那白胜打前锋了吗?”

完颜兀露也不理解二哥的做法,附和道:“这小子跟着咱们狐假虎威,得了便宜还不置咱们的情,咱们这是何苦来呢?”

完颜宗望摆了摆手,道:“你们不必多问,咱们已经高速奔驰了一上午了,我只是想让战马歇一歇而已。”

接着又吩咐后面的手下:“你们几个往前探一探,前面若是有客栈驿馆,我们就停下来喝酒吃饭。”

第六十一章 大丈夫

看着前方缓缓南行的十六骑马,郭盛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转头问道:“兄弟,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何如此张狂?”

白胜叹了口气,沉声道:“他们是金国人,咱们惹不起。”

郭盛诧异道:“金国?世上哪有金国?我怎么没听说过,为什么惹不起,他们很厉害么?”他走南闯北贩卖水银多年,却没有听说过世上有金国这么一个国度。

白胜转过脸来盯着郭盛看了许久,才怀疑地说道:“你确定你没有听说过金国?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他们的皇帝叫做完颜阿骨打,他们的民族是女真,他们是很凶猛的游牧民族,辽国都打不过他们的……”

说到这里,白胜自己闭嘴了。因为他觉得他说的有可能不太对,金国灭辽是在哪一年来着?他对历史知识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只根据《水浒》的内容就可以知道,今时今日辽国明显还是好端端的存在着,还在等着宋江去征讨呢,这样怎么能说金国灭了辽国呢?所以就似乎不该说辽国打不过金国,因为无法举出实例。

事实上在这个历史时间段上,完颜阿骨打虽然已经建立了金国,但是的确没有昭告天下。尚且属于是秘密筹备阶段,所以世间知道金国的人寥寥无几,郭盛当然无从听说了。

所以郭盛只能用困惑的表情回答白胜的科普。

既然说不明白,那就不必多说,白胜转移了话题:“对了郭大哥,我忘记跟你说了,我昨夜后半夜出去闯祸了,惹了许多厉害人物,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伙丐帮弟子就是来找我寻仇的。”

“原来是这样。”郭盛恍然,紧接着又关切道:“兄弟你没事吧?可曾受伤?你别怕,再有人来寻仇,先杀了我郭盛就是!”

白胜心中一暖。觉得这就是郭盛好人品的体现了——听说兄弟闯了祸,先不去问闯了多大的祸,惹了多大的麻烦,而是先问自己兄弟有没有吃亏,然后直接就为兄弟两肋插刀了——如果用郭盛的川话来说,就是这样的兄弟硬是要得。

“我没事,你也不必替我出头,有事也让前面这伙金国人给挡了不是?不过,郭大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只凭咱们的实力,单单一个丐帮就应付不了,刚才你赢的不过是一名七袋弟子,如果人家帮主来了呢?”

郭盛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你这就是多虑了,哥哥我行走江湖多年,岂能不知丐帮的深浅?实话告诉你说,丐帮眼下没有帮主。”

“不是吧?”白胜有些不信,“这么大一个帮会怎么可能没有帮主呢?”

郭盛笑容不减:“这就是兄弟你出行不多、见闻不广的缘故了,早在十年前,丐帮第九和第十两代帮主先后死去,其中第九代帮主是个盖世英雄,精通丐帮独门绝技,但是没有传人。据说在他临死之时,把他的一生绝学传给了他的义弟,并嘱托他义弟代他转授给丐帮的新任帮主。在最近的十年中,丐帮一直在帮中帮外寻找一个天赋绝佳的少年,并且将帮主之位虚席以待,声称若是有谁能够通过选拔,且到前任帮主的义弟那里学会学全丐帮绝技,然后可居帮主之位……”

“那么他们找到这种天才少年了么?”白胜好奇地问道。

郭盛道:“听说是找到了,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而且据说已经送去学艺了,但是没听说艺成归来,所以我说现在的丐帮是群龙无首,不足为惧。”

官道上两拨人马一前一后,相距里许缓缓南行。北边白胜和郭盛交谈丐帮的事情,南边的完颜宗望兄妹三人却在谈论白胜。

完颜兀露道:“二哥,我还是想不明白,这白胜对我们如此冷淡,你为何还要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完颜宗望沉吟许久,才轻声说道:“你们看不出他的优秀,不等于他不优秀。”

金兀术插言道:“他又不懂武功,怎能算是优秀?”

完颜兀露看了四弟一眼,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二哥的意思,难道说这白胜略具文采么?不过请恕小妹眼拙,我是真的没看出来。”她知道二哥最喜欢结交中原文士,并与之谈论四书五经等先贤典籍,或许二哥看重白胜的是这一方面。

完颜宗望笑道:“今天早晨我们在卫县城内如意客栈汇合的时候,我让金顶门的弟子指认了白胜的房间,并且进去看了看,在那里我看见了一幅书法,字好!气魄也不凡。”

完颜兀露也是文武双全的,登时好奇道:“写的什么字呢?”

完颜宗望神色变得凝重,缓缓道:“六个字,愿后世生中国!”

完颜兀露不解道:“这不是辽道宗耶律洪基说过的话么?这个白胜既然是宋人,怎会将这种话书于笔下?”

完颜宗望看了妹妹一眼,叹息道:“你为何总是不能双向思考呢?正因为他是宋人,我才因此高看他一眼!你想啊,一个甘于平凡的宋国老百姓会去研究辽国皇帝的心思么?”

完颜兀露恍然大悟:“啊!难道这白胜竟有灭辽的志向?”

完颜宗望点头道:“是的。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几十年,百姓之间又互相仇杀近百年,宋人大多仇恨辽人,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奇事。但是身为宋国百姓却去研究辽国皇帝的言行,这就不一般了。只怕大宋朝堂上的那些文臣武将都不会下这样的功夫!”

完颜兀露赞同道:“嗯,我听说宋朝的官员们都把心思放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上面,还真没听说有谁把心思用在收复燕云的正事上的。”

完颜宗望欣慰道:“所以啊,我才想要结交他,就算暂时不能倚为臂助,将来也会是我大金国的强援!”

金兀术却很不信服,反驳道:“大哥你太高看他了!就算他有文才又能怎样?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我看不出这白胜能在哪方面帮助咱们。宋朝读死书的酸儒多了去了,当不了大官就是废物一个……”

“住口!”完颜宗望瞪了四弟一眼,训斥道:“我还没说完呢,这白胜除了志向远大,文采斐然之外,其它方面也值得我高看一眼!你回想一下,在卫县城北的树林里,在面对你这柄上古神兵的威慑下,他可曾露出半点惧色?”

金兀术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闭住了嘴只待二哥的下文。

完颜宗望当然是有下文的,“你们想啊,如果他是会武功的,那么能在那种情况下神色不变,这是不是说明他有办法应对你的金斧子?反过来,你们再试想他是不会武功的,你们见过有不会武功的人在面临死亡时像他一样镇定如常的么?”

金兀术和完颜兀露同时摇头,均说:“没见过,真没见过。”摇头之后又点头,表示承认二哥说得有道理。

完颜宗望继续道:“还有,我听金顶门的弟子汇报,说白胜此行带了三个绝色美女,也就是后面马车里的乘客,但是他在住宿时却不跟这三个美女中的任何一个同居一室,走在路上也不同乘一车,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完颜兀露紧接着追问,暴露出了女人天性里的八卦成分。

完颜宗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眺向西边辽阔的田野,看了一阵才说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胸怀锦绣,志存高远!这样的男人,能是普通人么?”

完颜兀露都听得痴了,原来这个白胜竟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怎么早没看出来呢?忍不住就回头去看后面的车队,只可惜离得远了,根本看不见白胜身在何处,更看不见想象中白胜的翩翩风采。

白胜和郭盛两骑并辔走在了队伍的前头,忽见前方那匹照夜玉狮子上的完颜兀露转身向后久久凝望,心中不禁奇怪,大妹子你看啥呢?看这么久也不转回身子去,在玩张果老倒骑驴么?

他却不知完颜宗望刚刚给他的超高评价,因为是他们都是顺着风向行进的,里许之外的低声议论怎会逆风传来?

不过如果他真的知道完颜宗望对他的这番赞美,只怕会笑疼了肚子、笑出眼泪来。因为那如意客栈他的卧房里宣纸上的六个字根本就是萧峰写的,而且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只说这张宣纸,萧峰退房走的时候没有进入他的房间,他走的时候也没有把这张纸收起来,就留在了他的客房里了。话说,就是上厕所也用不着这样的纸不是?万一把菊花给擦黑了呢?那得多尴尬啊。

第六十二章 画了一只鸡

完颜宗望刻意要为白胜遮风挡雨,白胜也乐得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废弃了之前的行程安排,改为跟随完颜宗望的队伍,行则同行,驻则同驻,愣是把计划中两天一夜的行程延迟到了三天,才堪堪抵达开封府辖区外县。

就是白胜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完颜宗望的确给他帮了大忙。金兀术的金斧子至少吓退了三波前来寻仇的人马,最初跟郭盛交手过的丐帮算是一波,河北田虎的手下算一波,还有淮西王庆的手下也算一波。

毫无疑问,上述这三拨人马都是在卫县北坡死了人的。看到了这些人马的环伺,白胜也算知道萧峰为他埋下了多大的祸根。

他一度认为郓城附近的晁盖、宋江以及阮氏三雄一伙人也会前来寻仇,但是结果却并未发现这帮人显现行踪,于是他在此前和完颜宗望共进的一场饭局中曾把这个疑问旁敲侧击地提了出来,完颜宗望给他的答复是晁盖一伙人在北坡一阵里没有出现死亡。

是的,通过这一路无惊无险的旅程,白胜已经不能再臭着一张脸给完颜宗望看了,在遇见客栈饭铺的时候,至少也得请人家吃顿饭吧?做人不能太过分不是?

三两顿酒饭下来,面子上白胜对完颜宗望客气了许多,两人把酒言欢,宛如一对知交好友,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机,别有目的。

在完颜宗望的影响下,完颜兀露和金兀术对白胜的态度也已好了许多,完颜兀露已经可以跟白胜互开玩笑,而金兀术虽然始终觉得白胜不够投缘,但碍在二哥的颜面上,也只能多加克制,不再说些难听话出来。

这一天黄昏时分,两行车马抵达汴梁城外三十里一处客栈,完颜宗望决定在这里住宿一夜,待到翌日,他们三兄妹将会在此作别,由金兀术率领半数人手踏上归途。

在完颜一家的计划中,金兀术本就是护送哥哥姐姐而来的,如今已经到了汴梁城外,就无须他再跟在身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完颜阿骨打身边需要骁将作战,另一方面完颜宗望也担心金兀术在汴梁惹是生非,先不说他的脾气暴躁容易惹是生非,只说他刚刚得到的上古神兵就足以招致各种觊觎,即便他不惹人家,人家也免不了要算计他。

既是天色向晚,白胜也就跟着完颜一家住进了客栈,安顿好各自的房间后,白胜在客栈的厅堂大摆筵席,说是要给金兀术送行,同时也算是对完颜宗望这一路帮忙做一个正式的答谢,因为明天进了汴梁城后,白胜就要离开他们了,他可不想把自己绑在金国人的战车上,虽然他看出来完颜宗望有这个意思。

按照宋朝的规矩,完颜宗望兄弟和白胜郭盛两人坐了一桌,完颜兀露和李清照等三女坐了一桌,金顶门的十三个门人坐了两桌,郭盛的七个兄弟坐了一桌。除了他们这五张桌子之外,厅堂里还有三桌南来北往的商旅,正好坐满了室内的八张桌子。

酒宴的气氛并不热烈。

完颜宗望这一桌首席热闹不起来,其他桌子边的男女们便不敢喧宾夺主。

首席冷场的原因是金兀术不喜欢跟白胜一起喝酒,原因是他认为白胜喝酒不实在。

年仅十八岁的金兀术号称女真人酒量第一,据完颜兀露说,说她这四弟的酒量仅次于当年的萧伯伯,这是他们的父亲完颜阿骨打亲口下的结论。

当年的萧伯伯只凭酒量这一项特长就征服了全部女真族人,被女真人尊为“酒神”,而如今的金兀术虽然也是喝遍全族无敌手,却当不得酒神的荣誉,因为萧伯伯越喝武功越高,空手屠熊毙虎,而金兀术喝多了就只会借酒撒疯寻衅滋事。

在这一路上的前面几场饭局中,白胜从来都不肯接受金兀术明里暗里的斗酒,他重担在肩,肩负着护送李清照的责任,如何敢喝到一醉方休、人事不省?

于是金兀术就认为白胜是在故意拿捏做作,又或者是真的酒量太差,但不论白胜属于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都做不成能让女真人挑大拇指的英雄。

更何况白胜还不吃肉。

女真人的食谱当然是以肉为主,可白胜却是素食人物,又不是吃斋持戒的佛教徒,只凭这吃喝两样,金兀术就无法逼着自己认白胜为朋友。

所以说金兀术其实是想抵制这场酒宴的,只是碍于他二哥的面子,不得不跟白胜坐在一桌而已。

巧合的是,在喝酒这件事上,完颜宗望也是讲究浅尝辄止的,他是有着雄心壮志的人物,纵然酒量不弱,也不肯将大好光阴消磨在酒色之中。

因此这首席上的四个人就喝得有些沉闷。酒过三巡之后,完颜宗望和白胜均已开始交待正事。在最清醒的时候先把正事安排好,是这两个人行事的共同点。

完颜宗望的正事只是嘱咐金兀术在归途中不可惹是生非;而白胜则是对当初的承诺做出兑现——他曾经许诺郭盛来到汴京就可以做一桩大买卖,这买卖就是开采煤矿。汤阴的矿山被朝廷控制了,但是这神州大地上的矿山矿田何其丰富?白胜至少知道开封府附近就有一处煤矿!

在穿越前,他曾经跟随摄制组去过开封,去拍一组以樊楼为背景的外景戏,当时他坐在剧组的大巴车上就看见过开封的煤矿。而在眼下的宋朝,可以确定的是开封附近的煤矿无人知晓,根本没有被发现且开采。

古往今来干什么买卖最不需要技术含量还能赚钱车载斗量?当然是做煤老板了!白胜打算将郭盛打造成宋朝第一煤炭土豪,这不仅是为了郭盛个人着想,同时也是为了他今后的人生做铺垫,不论他今后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路,没钱肯定不行。

这种事无须对完颜宗望隐瞒,白胜就在桌上一五一十地安排郭盛如何在城外圈地盖房、如何招募人手,如何打点官府,完颜宗望却留上了神,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在白胜停顿喝酒的时候,就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白兄,今后你们开采了这石炭,能不能向北贩运,卖给我们族人一些?”

完颜宗望当然不是打算用煤炭取暖,因为他们女真人生活的区域里有着用不尽的天然林木,他之所以对煤炭产生了兴趣,是因为他知道煤炭的战略意义,他也想要建造高炉炼铁炼钢,以保证女真人日益增长的战争需要。

白胜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他觉得若是在这件事上帮了完颜宗望,那么无异于会使金国人如虎添翼。

不过似乎这件事也可以反过来想,那就是在未来的靖康之耻发生以后,整个河南地区都将沦为金国版图,与其到了那时候被金国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强行占有自己的煤矿,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完颜宗望,他们女真族聚居的白山黑水之间就有着丰富的煤矿。

他反复思量权衡,最终觉得还是把这一事实告诉完颜宗望为好,他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命运是什么,就更不会去想如何逆转大宋的命运了。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人家大宋的皇族和臣子会给他白胜提供表演的舞台么?换句话说,宋徽宗认识他白胜是谁啊?

如果宋朝的皇帝和大臣们拥有这样的慧眼,那么当代的那些牛逼人物又怎么可能逼上梁山、四处造反?

所以他假作苦思了良久,才在完颜宗望期待的目光中抬起头来,说道:“你们老家就有这种东西啊,而且蕴藏极为丰富,远胜开封府,你们自己寻找自己采掘就可以了,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完颜宗望惊得站了起来,说道:“白兄此言当真?”

白胜摆出一副老神在在,懒得回答的表情。

完颜宗望深施一礼,“恳请白兄见告,我们家乡石炭的确切位置在哪里?”

白胜道:“鸡西这个地方你听说过么?”在他的记忆里,鸡西是中国四大煤城之一,虽然这个地方他没有去过,但是印象里这个区域应该是女真人的控制范围。”

“鸡西?没听说过啊。白兄,你确认我们老家有这样一个地名么?”完颜宗望竭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样一个地名来。

白胜见状颇为尴尬,这就好像是哪首歌曲唱的一样——“我的老家,就住在那个屯儿。”问题是哪个屯儿啊?他知道这或许是因为鸡西在这个时代里并不叫鸡西这个名字,但是他也说不上来应该叫什么,毕竟他现在没法去百度给完颜宗望搜索鸡西的建制沿革。

于是说道:“这样吧,你取文房四宝过来,我给你画一张地图,然后你就派人在这地图上去勘探好了。”

完颜宗望大喜,急忙命令邻桌的妹妹完颜兀露回房去取笔墨纸砚,完颜兀露欣然从命,转眼返回,如同后世快餐馆里的女服务员一样手脚麻利地将白胜面前的杯盏碗筷移开,铺了一张纸在桌上,又亲自磨墨成汁,伺候着白胜开画,颇有一副红袖添香的旖旎。

白胜也不客气,接过毛笔来蘸满了墨汁,信手画出一副图案来,却惊得席中几人瞪大了眼睛。

完颜兀露惊愕地指着宣纸上的图案说道:“白公子,你这是画了一只鸡么?”

第六十三章 李清照译蝌蚪文

白胜画的确实是后世的中国地图,只不过他是按照一只鸡来画的。他在鸡嘴的位置,标注了一个小圆圈,说道:“就是这个位置,你们去找吧。”

完颜宗望与完颜兀露的反应不同,他向来潜心研究各国的人文地理,对各个国家的疆域防线更是烂熟于胸,此刻在心中稍加比对,就明白了这是一张什么地图。他随手指着地图上的鸡头部位问了几个现时的地名,以求确定鸡嘴的精确方位,白胜当然答不上来,只有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来糊弄,却糊弄得完颜宗望闭住了嘴,更加敬重,高人岂非都是这样的?

完颜宗望珍而重之地等着墨迹变干,对白胜连声称谢之后,又对金兀术说道:“四弟你不要再喝了,今夜我会修书一封,连同这张图交给你,回去后你务必亲自交给父亲。记住,这张图非常重要,路上一定要贴身藏好,就跟你那张拓片放在一起吧。”

“是。”金兀术应了,就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扁扁的布包,展开后,只见里面是一张以宣纸为材料的拓片,拓片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数不清的小蝌蚪,至少在白胜的眼里,这些就是小蝌蚪。

既然看见了,就不妨问一问,“宗望兄,这是什么?”

完颜宗望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露出笑容,说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来来来,白兄,你给我看看这幅拓片,看看上面的文字你是否认得。”

“文字?”白胜心说这特么是文字么?就算是文字,哥们儿我也看不懂啊!

却听完颜宗望道:“没错,这些就是在卫县北坡墓穴里拓印出来的文字,我觉得这文字跟我四弟手中的斧子关联紧密,但无奈在下才疏学浅,不曾识得只言片语,却忘记了眼前就有白兄这位博古通今的大才,惭愧惭愧!”

“我擦,殷墟里面的文字,这得是甲骨文啊,这文字我怎么能认识?这特么不是让我现眼么?”白胜额头见汗,目光游移四处,忽然看见了正与潘金莲阎婆惜推杯换盏的李清照,不禁心头一喜,转向完颜宗望说道:“说来惭愧,这远古文字在下也没有研究,不过我身边倒是有人比我的学问更高,且容我拿给她过一过目,如何?”

完颜宗望和白胜一行接触了几日,早就发现这个容貌较逊的女子一言一行皆带书香雅韵,举手投足彰显气度芳华,知道这也是个腹有诗书的才女,只是碍着宋朝的礼教,从未与之搭话,也不曾向白胜打听什么。此刻听见白胜这样说,又怎会不同意,道:“那就太好了,幸亏遇见了两位才子才女,否则我女真族内焉有文人解读。”

白胜向李清照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过来。李清照等三女本来就时不时把目光投在白胜和完颜兀露的身上,交谈的话题也跟他们两个有关,这一招手立即被阎婆惜看见,捅了捅李清照,后者旋即起身过来,向完颜宗望微微一福,算是见了礼,完颜宗望连忙以礼相回。

白胜却不给他们作介绍,也不说明自己跟李清照是什么关系,直接伸手揽在李清照的腰肢,另只手指着那拓片上的蝌蚪文道:“你来看看,这文字你认识么?”

李清照先是感觉双颊微热,不知白胜这种当众亲昵有何目的,但紧接着就是眉头一蹙,因为她已经看懂了其中一些文字,便轻启朱唇道:“这些都是殷商时期的文字,我也认不出全部,这开头的几个字译过来就是……金…雀…开…山…斧。”

“金雀开山斧?”桌旁众人同吃一惊。完颜兀露道:“难道这就是四弟你这柄巨斧的名字?”

金兀术已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顾不上回答姐姐的问话,只看着李清照急切道:“快看看,那下面有没有斧法?”

话说金兀术得了这把金雀开山斧的确是上古神兵,但是他却根本不懂的斧法,之前力克晁盖、怒劈生铁佛的胜绩,完全是依靠他的神力以及神兵的特殊属性获得的,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一套玄奥的斧法,而且他之所以按照二哥的意思从地下墓穴拓印了这些文字出来,也是抱了这个想法和期望。

李清照恍若未闻,只蹙着眉继续译道:“这上面文字的意思好像是说,说金雀开山斧是商汤时期著名女将妇好的兵器,是妇好生平使用过的三把斧头之中最神异的一把,嗯……”

说到这里,李清照忽然停了下来,只盯着那些蝌蚪文不再翻译。因为她感觉到白胜的手指在她的腋下轻轻勾划,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不会认为白胜是想当中轻薄调戏她,所以稍一用心感觉,就分辨出白胜竟是在她的腋下写字!

白胜写的是——“停”、“记住”、“别当众说”。李清照当即心领神会,她已经看到了下面有关于“斧诀”、“刀诀”的字样了,却知趣地闭口不说。

金兀术最是急躁,见李清照抿住了嘴唇不再开口,就忍不住催促道:“怎么不说了?你继续翻译啊!”

李清照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沮丧的样子,看向白胜道:“这下面的文字我也认不全了,所以翻译不出,不过我倒是知道妇好这个人,我记得在左传里面就有关于她的记载。这妇好是商王武丁六十多名妻子中的一位,同时也是当时举世第一猛将,可谓天下无敌……”

别人都在倾听李清照的讲述,金兀术却沉不住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想法把下面的东西翻译过来啊!”

李清照当然不会直接与金兀术对答,只看着白胜说道:“我是真的认不全这些古字,不过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认得全,不若你们去寻他求教罢。”

“谁?”

“谁能认得全?”

一时间,完颜宗望、白胜和金兀术姐弟同时问了出来。

李清照道;“这个人姓黄,单名一个衣裳的裳字。此人号称阅遍天下道藏,并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这天下古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字。”

听了这个名字,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完颜宗望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我知道此人!我听说这个黄裳在看过《万寿道藏》之后,无师自通、立成武林高手,还听说他写了一部《先天至阳诀》献给了当今的宋国皇帝。说是修炼了这部道诀就可以飞升成仙。这个人,我们只怕是缘悭一面,没法讨教啊!”

第六十四章 大夏龙雀

完颜宗望用了“缘悭一面”这个词来表示他的绝望,是因为黄裳乃是梁师成领导下的大内文官,终日不出皇城宫廷,这样的人如何拜访结交?难道可以跟当朝皇帝赵佶打声招呼,说今晚我想去你家后院找黄师傅喝点小酒——这能行么?

白胜对黄裳的名字不甚感冒,因为在穿越前没有参与过有关黄裳的影视作品拍摄,又对某武侠小说了解的不够详细,所以他并不认为黄裳是如何牛逼的人物,至于黄裳写出的什么修仙秘诀他更是不信,因为中国历史上从来都是皇帝死得快,就没听说过哪一位皇帝得道成仙了,宋徽宗再怎么修仙也避免不了最后被金国人掳回黄龙府的悲惨命运,这些白胜都是知道的。

所以李清照和完颜宗望的话语并没有在他心中荡起什么波澜,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这张拓片上的内容会不会有什么武功秘诀,以及如何带李清照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翻译给他。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忽然间李清照的身子一晃,软软地倒在了白胜的怀中,一只娇柔无力的素手轻抚额头,慵懒道:“相公,我的头好晕,大概是不胜酒力……”

白胜顺势一弯腰再一挺身,已将李清照的身体横抱起来,给了完颜宗望一个歉疚的眼神,说道:“对不住,我要送她回房休息,几位少陪。”

看见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潘金莲和阎婆惜同时起身迎上,一个问“姐姐怎么了?”一个问“要不要我们帮忙?”

白胜坚决拒绝:“你们继续吃喝,谁都不许跟来!”

抱着一个女人进房间,还不许别人跟着,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懂。潘金莲阎婆惜顿时委屈地掉下泪来,两人彼此泪眼相看,心照不宣的是:看来还是老大先得宠啊!

别说潘阎二女在这里吃醋,就是完颜兀露都看不下去了,说什么富贵不能淫?这下现原形了吧?莫名的,心中生出一股幽怨,白了二哥完颜宗望一眼,扭头就出了客栈的饭厅,又伸手向后,将想要跟来的金兀术挡在门内,“我出去透透气,你不要跟来。”

白胜不知身后发生的事情,也顾不上在意别人的看法,抱着李清照回到了他的房间,反手将门拴上,才把李清照放了下来,“清照姐,你都记住了没有?快给我翻译过来!”

虽然李清照早知白胜的用意,但是被他这样当众横抱过来还是不胜羞涩,抬手整理了一下鬓间的发梢,才说道:“记是都记住了,不过我真的无法全部译出。”

白胜不禁有些失望,难道真的要去找那个叫黄裳的人才行么?不过他还是追问道:“那你能翻译多少?先给我说说。”

李清照点头道:“其实,这拓片上的文字讲述的是两件兵器的名字和来历。其中一件是金雀开山斧,这个刚才已经说过了。另一件是一柄长刀,名为大夏龙雀,其历史之悠久更胜于商朝妇好的金雀开山斧,那上面说,这大夏龙雀乃是华夏第一任帝王、也就是夏朝皇帝启的兵器,据说帝王启的武功是他那个时代里的天下第一。”

白胜听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回想着时迁怀中抱着的那件带鞘长刀,心说哥哥呀,这下子咱们可是真撞了大运了!别管今后这神刀是时迁本人使用还是会转送给自己,都称得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都那么牛逼,想来这大夏龙雀也不能差得太多吧?

只听李清照继续说道:“那上面还说,这两件兵器都有数种特殊的属性,比如增加伤害,防御暗器什么的……但若是比较起来,那么大夏龙雀的威力要远胜金雀开山斧,后者与前者可以说是萤火比之日月,米粟比之沧海!”

“啊?”白胜都听得惊呆了,这么一说,跟时迁拿走的大夏龙雀相比,金兀术的这件金雀开山斧就特么是垃圾武器啊!

“再后面的内容是金雀开山斧的斧诀以及大夏龙雀的刀诀,不过这蝌蚪文到了这里似乎完全变了一种文法,姐姐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李清照有些抱歉地看着白胜,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白胜的事情一样。

“没关系的,清照姐,你已经很棒了!”白胜强忍着搂住李清照亲吻一口的冲动说道。他这冲动绝不是想对李清照,而是现代人表达感谢的最高礼仪。“嗯,还得麻烦你现在就把你翻译不来的这段蝌蚪文写下来给我,免得时间长了你忘记。”

李清照点头应了,白胜立即出了房间,到李清照的房间里拿了文房四宝,再出来时,却听见客栈的后厨里有人低语:

“老大,都安排好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到前面割人头领赏了?”

“再等等吧,那几坛子酒刚刚端上去,要等他们的人都倒了才好动手!”

“对了老大,刚刚我看见那姓白的抱着一个女人回客房了,这俩人怎么解决?”

“这还不好办么?那姓白的又不会武功!上面专门交代过这事,说只要他不插手我们的事情,就不必伤害他一家人,若是他插手了,我们把他们绑了就是了。”

白胜刚刚听了两句便已心惊肉跳,我擦,这是怎么搞的?自己跟完颜一家高手同行同住,居然还有人敢打埋伏!就连王庆田虎和丐帮都望风而逃了,那么现在这伙人是什么来路?是悍不畏死?还是有恃无恐?

眼下看来,这伙人似乎已经即将得手了。因为他知道,只要是在公开场合下,在任何一顿饭开始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完颜宗望都会先让一名手下试吃试喝,证明酒菜的安全之后才会进食。但是这厨房的两个人明显是摸清了他们这个习惯,所以选择了在后上的酒中下药,估计今天是防不住了。

只不过当他又听了两句之后却不免疑云大起。这伙人竟然根本不是冲着他白胜来的!厨房里这两个人已经表明他们这伙人认定他白胜不会武功,而且似乎有“照顾”他的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此前来寻仇的都是因为有同伴死在北坡“白胜”的袖弩之下,从而认定他白胜是会武功的,但眼下的这伙人绝对不属于这个群类。

这家客栈是座三进的院子。饭厅在一进院中,客房则是在第三进院子里,后厨恰好位于饭厅和客房之间的二进院。只要白胜愿意,那么以他的听力,完全能够听见二进院落中的低语和一进房间里的喧哗。

就在这时,他听见饭厅里完颜宗望的一声暴喝:“鼠辈敢尔!”紧接着,他听见了“嘭嘭”两声,似是拳脚击中了人体,随后又有桌椅被身体砸中的碎裂声,杯盏碗筷落在地上的粉碎声。

随即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喊道:“都不要怕,他也喝酒了,撑不了多久的,大家并肩子上,外面还有神弩营的弟兄呢!怕什么?”

厨房里那两个人也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声音,其中一个说道:“咱们快出去,别让他们把功劳抢光了!”

第六十五章 不使唇亡

如此危急关头,应该如何应对?白胜却有些难以抉择。

有一种处世哲学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敌人表露出来的态度是不想伤害己方家人的,那么在外面厅堂里的郭盛和潘阎二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或许应该老老实实地回到客房里守护李清照为佳。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从这里到汴梁城的三十里路就失去了完颜宗望兄妹的保护,会不会出现问题?他觉得那也是很有可能的。谁敢保证丐帮以及王庆田虎的那些人不会卷土重来?这就应了那句成语——唇亡齿寒。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急忙赶回自己的房间,将笔墨纸砚往桌上胡乱一放,一边扯了床单下来铺在床底,一边对一脸茫然的李清照说道:“先不忙写什么,你躺倒床下面去,外面出变故了,不论谁进屋,你都不要出声。”

说完,走到南窗前推开了窗户,这是打算给有可能进来的人一种屋里人已经跳窗而走的错觉,然后也等不及李清照躺下去,自己先从窗口跳了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饭厅,饭厅里面已是一片狼藉,看见一屋子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东倒西歪,金兀术和郭盛都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阎婆惜和潘金莲也趴在了桌边状若昏迷,金顶门的高手和郭盛的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清醒着的,唯有完颜宗望被三个人逼在墙角,正在苦苦拼斗。

在他们四个人的周边,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要么七窍流血,要么满脸痛苦,显然是被完颜宗望击毙的,白胜在赶过来的那一瞬间也听见了这几个人临死之前的惨叫声。他能够认得出这些人恰恰是今晚饭厅里另外三张桌子上的客人,从而明白敌人早已经等在了这里。

在白胜看到完颜宗望的一瞬间,后者刚刚踢出一腿,将一个敌人踢得踉跄后退,那被踢之人痛的脸都变了形,却又狞笑出来:“哈哈……他已经撑不住了!这一腿踢不死我!我还能说话!哈哈……”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想要维持身体的平衡,话未说完,也不知是终于支持不住,还是被脚下的一个昏迷者的身体绊住的,总之一屁股坐了下去,重重地坐在了另一个金顶门高手的脑袋上,最后的笑声陡然拔高,听上去诡异之极。而后此人似是想要挣扎起身,但挣扎了几下终究起不来,由此可以看出完颜宗望的力量虽然已经削弱,但是这一腿也足以重创对手。

这人没有立即死掉,就给了他剩下的两个同伴极大的信心,一左一右两柄钢刀的攻势更见疯狂。

狂攻当中,其中一个叫道:“伙计加把劲儿,咱哥俩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另一个立即回道:“是啊,真没想到,这功劳都让咱哥俩捡了!”即便是在生死搏斗之中,他的语声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

白胜可以听得出来这两人正是厨房里那两位,刚想冲过去偷袭一下时,只听完颜宗望发出一记闷哼,右肩已然中刀,但在中刀的同时,他的右掌巧妙地拨开了另一柄钢刀,左掌轻飘飘拍出,击在那砍中他一刀之人的小腹,这人满脸惊异之色,似是想不通为何对手还有这样的能力,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好掌法……”便即委顿了下去,气绝身亡。

“就凭你们……也配……杀我?”完颜宗望的语声已经很是虚弱,听起来中气严重不足,却充满着骄傲。在拍中敌人的同时后退两步,后背撞在了墙上,又贴着墙缓缓坐倒,显然已是站不住了。

看见完颜宗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掌毙同伴,剩下的最后一人惊惧万分,但他随即看出了对手的颓势和衰竭,当下把心一横,狞笑道:“死到临头还在硬充,纳命来!”手起刀落,径劈头顶,这一刀用了全力,且不留任何转圆余地,有攻无守,孤注一掷。

看着明晃晃的钢刀劈来,完颜宗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抵御,更谈不上反击,双臂已经无法提气抬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压制了许久的浓烈困意终究决堤爆发,瞬间占据了心中所有的意念,他不想闭上眼睛死去,他很想看着这最后的一个敌人的刀是如何劈落的,但是他的眼皮已经不受控制的合了下去,只留下一脸轻蔑的表情。

这一瞬,使刀之人已经在幻想即将得到的重赏和提拔了,狂喜之中,却听见了四声鼓响从自己身体的内部发出。

“咚咚咚咚”!这四声鼓点密如连珠,几乎汇成了一声,但是脏腑中的震荡以及一次胜似一次的剧痛提醒着他这的确是四声而不是一声。

他只来得及感受到心肺肠胃被连续撕裂了四次,便带着疑问倒了下去,最后的意念仍在怀疑,为何我的体内会响起鼓声?然后他就失去了包括意念在内的所有生命特征。

他到死都不知道,这四声鼓响并不是什么人在敲鼓,而是白胜的流星拳法锤在了他的后背,四拳连击!

白胜打架,从来不讲究什么君子之风。能偷袭的,他绝不会明着去打。在他的观念里,那种先提醒再出招的做法都是傻逼行为,就算是在某种必须用语言来装逼的场合下,也是尽量本着先动手后说话的原则。

打架如此,杀人更应如此!否则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四拳过后,敌人瘫倒,接下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完颜宗望是生是死,而是弯下腰,从这个被他打瘫的敌人手里拿过刀来,一个侧滑步就到了先前那个被完颜宗望踢中的敌人身边,坐在地上那人尚在惊恐之中,还没有想明白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白胜是怎样打倒他的同伙的,就被白胜一刀抹了脖子。

这人必须死!既然他的同伙或者是上司认定了白胜是不会武功的,那么白胜就很乐于让这伙势力继续保持这个看法。

杀了这个人之后,还要确定一下室内是否还有其他清醒之人,白胜把这些东倒西歪的昏迷者或者是尸体逐一扫视了一遍,在确认了没人看见他杀人之后,才开始琢磨另外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完颜兀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去哪了?那根烂银枪还倚在完颜兀露的座位旁边,烂银枪的旁边就是熟睡的潘金莲。但是枪在人不在,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

第二个问题是,金兀术的那柄金雀开山斧就横在昏迷的金兀术身边不远的地方,在刚才的情况下,为什么没人先拿了这柄上古神兵离开?

他觉得既然敌人不是冲着他白胜来的,那就一定是冲着这柄金雀开山斧来的,不然何解?

完颜一家人在大宋地界名不见经传,又没有什么仇人,要说来人只为了取完颜一家人的性命他是不信的,虽然他也听见了厨房里那两人说的“割脑袋”字眼,但是他认为割脑袋也不过是为了防止事后遭到失主的报复以及用于领赏罢了,他甚至可以想到这些人领赏时的台词:我们为了夺取这柄上古神兵很不易的,拼尽全力才杀死了金兀术……

但是事实上这柄貌似无人问津的金雀开山斧让白胜没法再坚持这个判断,他有些想不通了。莫非对方竟只是为了劫色而来,掳走了完颜兀露么?

考虑到厨房里两人对话时提到的埋伏在外面的“神弩营”,白胜不敢丝毫放松警惕,提了刀就走向门口,他走的很小心,不敢将身体暴露在敞开的大门正对着的区域内,而是从墙边迂回了过去,神弩营是什么势力他不知道,但是他不可能不懂神弩是什么东西,神不神先不说,弩可是能够射死人的。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正是完颜兀露的声音,与这声惊呼同时响起的是一声锐器破空的声响和“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完颜兀露的一声怒骂:“什么人如此无耻?胆敢偷袭你姑奶奶!”

回答她质问的,又是连续三声的锐器破空之声,“嗖嗖嗖”!几乎同时的,是“啪啪”两声脆响和“噗”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完颜兀露又一声呻吟。

随即一串较为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白胜听得出来这正是完颜兀露的脚步声,正好他也走到了门边,便探出半张脸往外看去,果见月光下完颜兀露正倒退着跑向客栈大门,身上插着两只短箭,应该就是所谓的“神弩”了。

虽然完颜兀露在疾速倒行,却依然能够运用双臂在身前上下飞舞,形若一只翩跹的蝴蝶。口中大声在喊:“有敌人!四弟二哥,快出来帮忙!”

白胜看得出这也是一套防御掌法,虽然不如自己的御光严密,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防御方式,此刻敌人若是继续以完颜兀露的上身为目标,那么射出的弩箭最多只能射中她的前臂,更多的可能是被她这较为绵密的掌势拍开或弹开。

事实也是如此,在她退向客栈的过程中,林中陆续射出来十几支弩箭,只有一支射在了她的小臂上。其它的弩箭要么被她的掌风掌缘拍飞,要么被她的小臂弹开。

这家客栈地处那条南北官道的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北角上,门外正对着的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官道,这些道路的旁边都种有防风的树林,只需看懂完颜兀露的掌势就能知道,手持“神弩”的敌人就藏身在树林之中,而白胜不仅能够看清月光下完颜兀露的身体,而且也能够看清每一支弩箭的来路以及飞行在空中的箭身。

眼看完颜兀露就要跑到门口,树林中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都是蠢货!还不给我射她下身!”

白胜听了这个声音不禁心头一凛,这不是萧峰那个仆人阴盛的声音么?

第六十六章 金雀开山斧之威

如果林中发号施令的人就是阴盛,那么可以肯定这伙人跟那个不告而别的萧峰脱不开干系。而这个至今杳无踪影的萧峰,白胜已经确定是他曾经冒充自己在卫县北坡杀人,萧峰用的是袖弩,今天这伙人又冒出来一个“神弩营”,同样是以弩箭袭杀完颜兀露。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今夜这场埋伏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一定是契丹人,那么之前的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契丹人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们是要阻止完颜宗望联合宋朝对辽国实施夹击!

这是辽金两国之间的倾轧啊!白胜的心里已如明镜一般。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参与其中呢?论本心,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进去。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战斗,自己一个大宋老百姓掺和进去干什么?但是之前考虑到的唇亡齿寒之虑依然存在,怎么办?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客栈外的事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其实,若是按照常理来讲,那些隐蔽在树林里的弩手们只攻击完颜兀露的中上两路并没有什么错误。因为目标的双腿始终是处在运动状态之下的,取准非常困难,除非是那种弩法非常精湛的人物才敢向下三路发动射击,否则就是浪费弩箭。

但是听起来酷似弩手们头领的阴盛既然这样说了,弩手们当然不敢违抗,一时之间,林中射出来的弩箭已是分为上中下三路,展开了更为立体的攻击,其中射向目标双腿的弩箭固然不易取准,但也给完颜兀露的防御体系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致使她再也不敢直线倒行,被迫采用了曲线退却的办法。

完颜兀露都快急疯了,她一路喊了数声却始终未见客栈里面有人回应,怒火燃烧的同时更增恐惧,但是她不敢回头,只能继续高喊求援:“二哥!四弟!你们都喝醉了吗?里面还有活人没有?把我的枪送出来也行啊!”沙哑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太多,只盼有人能把她的烂银枪送到身边,只需一枪在手,敌人再想凭借弩箭伤她就比较难了,至少在半个时辰之内可保无虞。

可若是没人给她送枪就难说了。按照现在敌人的攻击方法,她根本更不敢转身冲入客栈拿枪了,她相信只要她转身背向敌人,那么只需呼吸之间她就会被弩箭射成一只刺猬。

这一刻,这一幕,让躲在门后的白胜真正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古武,什么是真正的武林,什么是真正的对战。目测中那排树林后隐藏的弩手至多不过十人,但就是这十个人足以逼得完颜兀露这样的高手束手无策,只能被动挨打。

要知道,完颜兀露在卫县城北的原野上可是一人一枪击败过数十名武林好手的存在。

在这短短的过程之中,他也曾设身处地的为完颜兀露考虑对策,但是他发现别说是完颜兀露,就是完颜兀露一向崇拜的高手完颜宗望也没有什么办法应付眼下的局面,逆袭么?人家十个弩手是分散隐藏的,你若是选攻其一,那么将会被其余九人射杀,而且不论你想要近身攻击哪个弩手,人家只需要立时后撤,你同样没辙。

既然不能逆袭反冲锋,白胜能够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对耗,或者对方的弩箭消耗殆尽,或者完颜兀露的气力灯尽油枯。

但是完颜兀露的求救在打动他的同时也提醒了他,对啊!如果把烂银枪和照夜玉狮子送给完颜兀露,那么逆袭就会成立了!他忽然醒起,当初在卫县城北原野上的那些人也是有弓箭的,可为什么他们的弓箭对完颜兀露毫无威胁?因为照夜玉狮子的速度太快了!跑车一样的冲刺速度,令弓箭手根本没法从容施射。

情势危急之下,白胜觉得自己必须要出手了!这是他第二次不由自主地想要救援完颜兀露。不由自主且不明原因,或许是完颜兀露的哀怨和急怒,深深打动了他心底的那处柔软,激起了一个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也或许是这几天来完颜兀露把他当做朋友一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总之这人必须要救,他觉得若是此刻依然保持袖手旁观,那么别说对不起完颜宗望兄妹,至少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事不宜迟,他转身就去摸起了那根烂银枪,然后就奔出了饭厅的后门,准备牵出照夜玉狮子,给妹子配个全套,可是当他的目光看在马厩里时,却不禁傻了眼,照夜玉狮子也躺下了!然后他才猛然想起这照夜玉狮子也是喝酒的!而且无酒不欢!以往的每顿饭里,但凡完颜一家人喝酒,完颜兀露就会派人给照夜玉狮子送上几坛酒,倒入草料槽中。

没办法,马也趴下了,那就只有送枪给妹子了,可是这枪怎么个送法,又令他很是头疼,急急奔回饭厅的他,再一次犹豫在门后。

他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钢刀,觉得若是这样冲出去送枪,闹不好就得死在完颜兀露的前面,因为他既不会枪法也不会刀招,这样左刀右枪的出去不是送死么?

倘使空手使出御光拳法来防御则效果肯定比完颜兀露的掌法靠谱,但是他空手出去除了给敌人多送一个靶子之外还有什么作用?而且完颜兀露并不需要他去陪死,陪死也没有什么用,人家需要的只是他手里的这杆烂银枪!

眼见完颜兀露的右腿上又中了一箭,疼得她闷哼的同时,步法已经不如之前灵动了,白胜更是心急如焚。

焦灼中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目光就落在了金兀术的那柄金雀开山斧上,蓦然间,他想起了金兀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说这柄金雀开山斧是可以吸附敌人暗器的,而且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在那个“白胜”的袖弩之下险死还生!

吸附暗器!白胜突然产生了一种扇自己耳光的冲动,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急忙抛下单刀,拣起了金雀开山斧,斧柄入手尚未觉出什么,就在斧头离地的那一瞬间,他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觉得自己提起来的不是一把斧子,而是一只杠铃,还得是奥运会举重运动员破纪录的那种。

这斧子太特么重了!重到他立即就想松手的程度,但是他不能松手,只能将丹田中的内力运于手臂,试一试以内力掌控它的效果。

效果是可喜的。感觉中这斧子的重量立马轻了无数倍,嗯?看来没有天生神力也能玩啊!他旋即将斧柄上扬,右手一松一紧,攥住了斧柄的上端,让那斧头凭空立在脸侧,快步跑出了客栈大门,冲着即将退回到门前的完颜兀露喊道:“露露别怕,我来给你送枪了!”

“怎么是你?”完颜兀露不敢回头,继续面对敌人舞动拳掌,语气中显得颇为惊喜,还带了些许担忧:“我哥我弟呢?你可要小心,别靠我太近,到我右边来抛给我!”

白胜听得出她在担心什么,是认为自己不会武功,因此担心自己中箭,心头一暖,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右边,将左手中的烂银枪往左一递道:“他们都中了毒药了,你不用担心我。”

说话间只听“嗖嗖嗖嗖”连声不绝,又有十几支弩箭射了过来,却是没有一支是射向白胜这边的,仍是射向完颜兀露。

完颜兀露拳掌不停,目光始终看向敌人的方向,百忙中眼角瞥见白胜递过来的枪尾,不着痕迹地接了过来,顿时精神大振,霎时间抖出百十朵枪花遍布身前,同时大声提醒道:“白公子快快闪开!弩箭要命,我的枪也会伤着你的!”

看见这朵朵枪花,纵然白胜并没有什么文青情结,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句唐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枪法实在是太漂亮了!真的如同一夜之间绽开的千万朵梨花一般绚丽夺目!他由衷地赞叹着,心说这完颜兀露在枪法上的造诣是真的深呢。

他却不知,完颜兀露使的正是杨家枪中的一路梨花枪法,而这路梨花枪法的特点就是每一枪皆是枪花,与同样注重枪花的杨家枪另一路枪法梅花枪相比,这梨花枪强调的就是防守!梅花枪的枪花主攻,梨花枪的枪花主守。

瞬息之间,敌人射过来的十几支弩箭全部湮没在这些枪花之中,又被枪花搅得四处乱飞,再也无法射中完颜兀露的身体。只是其中的一支却被枪花搅得飞向了白胜的头颈,完颜兀露顿时大惊,目光顺着这支弩箭往右一瞥,发现白胜竟然并未远离,不禁又急又怒:“傻瓜!你怎么还不闪开?”

只是,那支弩箭虽被枪花改变了方向,但是速度未曾丝毫减慢,又怎么会容等完颜兀露善意提醒?

白胜也被这突兀的变故吓得不轻,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突来箭矢,他是真的来不及做出躲避动作了,只有把心一横,就看金雀开山斧的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甚至来不及吓出什么冷汗,几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弩箭射向自己的脖子,但是奇迹果真出现了!那弩箭堪堪飞到左颈,却突然诡异地拐了个弯,打着横贴到了右脸侧的斧头上面,发出“嗒”的一声响,竟是被斧头牢牢吸住了!

完颜兀露这才注意到白胜右手中的金雀开山斧,不禁惊喜得说话声都颤抖了;“你……你怎么能拿得起这柄斧子?”

白胜当然也是喜悦非常,却没有回答妹子的询问,在他情绪兴奋的这一刹那,他看不见的是自己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更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已经逐渐狰狞。

他当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因为在斧头吸住弩箭的这一瞬,他忽然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伴随着热血的澎湃,有着一股狂暴的情绪蔓延全身,他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从这斧子中传递过来,像是某种神秘的召唤,告诉他要冲上去斩尽一切敌人——不论前方是弩箭还是什么,也不论挡在前方的是人还是物,都必须碾压过去将其斩于斧下。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后他就提着斧子,迎着前方又一波更加密集的弩箭冲了上去。

第六十七章 同生共死

完颜兀露的夜视能力远远不如白胜,而且她是在舞枪防御的同时看向白胜的,当然没能发现白胜的眼睛和神色的异常,但是当白胜冲上去为她挡住了敌人弩箭的来路时,她怎能看不见?禁不住又急又气,顿足喊道:“白胜你干什么?你疯了啊?你给我回来!”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猜不到白胜此刻的行为是受了金雀开山斧的召唤。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四弟完颜宗弼本就生性好斗,所以之前金兀术拿着开山斧时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都被她默认为是正常的。不止是她,就是她哥哥完颜宗望这等精细的人物,都没能察觉出什么异常。

白胜没有回头。尽管他听见了而且听出了完颜兀露急切的呼喊中所蕴含的对他的呵护和担心,他还是没有回头,依然挺斧向前,一路狂奔,直到那一蓬箭雨射到了他的身前,他才扑倒下去。因为他的左大腿上中了两箭。

没错,金雀开山斧的斧头的确可以吸附暗器,但是事实证明了它吸附不了太大的范围。上三路和中三路的弩箭都被斧头成功吸附了,但是下三路的箭矢却在斧头的吸附范围之外!

“停止射击!”

在白胜倒地的同时,树林中响起了阴盛的命令,令行禁止,林中果然再也没有一支弩箭发射出来。

很明显,刚刚射在白胜大腿上的箭矢,本来也不是射向他的,而是射向完颜兀露的。

“白胜!”后面完颜兀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枪势一收,梨花朵朵骤然消失,紧接着使了一招“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连续两个纵跃到白胜身边,把银枪往地上一戳,整个人都扑在白胜的背后,又尽量舒展肢体覆盖住白胜的全身,哭喊道:“白胜你怎样了?”

未等白胜回答,又抬头向林中喊道:“你们射吧,先射死我,再射死他!”

“姑奶奶,你轻点成不?疼!”白胜腿上本来就中了弩箭,被完颜兀露这么全方位的一压,那弩箭又往肌肉里陷入了许多,只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也已经恢复了清明,看着随他一同倒下且深深嵌入泥土的金斧子心有余悸,我擦,这斧子真特么邪门儿。潜意识里刚刚有过的、想要趁机窃取金兀术斧子的念头顿时打消。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留给金兀术去使吧,如果金兀术能够在这次中毒后大难不死的话。

完颜兀露哪里知道白胜心里想的什么,听见他答话,反而有些惊喜,问道:“伤着哪了?要不要紧?”

“本来不要紧的,但是你这一压就不好说了,你把你左腿拿开点成不?”

“啊?这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这就起来……”完颜兀露双手在白胜两肩旁边一撑,就要站起来。

“别介啊!你先趴着别动!趴下来!”白胜这么说是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个道理,既然这种近距离平射的弩箭跟现代枪械射出的子弹没有什么不同,那么卧倒岂不是躲避打击的最佳办法?就是热兵器的子弹都极难打中匍匐卧倒的目标,何况是冷兵器的弩箭?

完颜兀露又怎么可能懂得如此现代的战术动作?听了白胜的要求不禁心生疑窦,既然他没有什么大事,为何还不让我起来呢?难道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也能想那男女之事?那也太色令智昏了吧?而且刚刚他不是跟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干过这事了么?

她猜疑不定,正不知道应该曲臂趴回还是就势起身时,忽然身下的白胜如同怪蟒翻身一般,从趴伏变为了仰卧,又展开双臂搂住了她的腰肢,横向里用力一滚,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完颜兀露怒了,恰好两人脸对着脸唇贴着唇,忍不住就在白胜的双唇上咬了一口,心想:早知道这白胜这么不着调,还不如回厅堂里去救护二哥和四弟呢,至少也可以趁着白胜的阻挡进入室内,再取了弓箭从窗口向外对射,那样这场战斗将会变成平分僵持之局!

“唔嗯!”白胜剧痛,但是嘴被咬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伸手就在完颜兀露的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直到完颜兀露松开了牙齿想要呼痛时,才借机说道:“你特么干啥?我这样做是为了躲避他们的弩箭!还不用耗费力气防御!”

一边说一边猿臂轻舒,把金雀开山斧拖了过来,将那硕大的双刃斧头挡在了完颜兀露的头顶处,恰似马克辛重机枪上的防护钢板。这样一来,即便是敌人瞄着地皮直射或者是向天漫射覆盖打击,两个人的上身都能保证不被射中。

他的想法是,你们辽国人不是依靠远程打击的优势占据主动么?那好,我就让你们失去这个优势,想要分出胜负,就来近身搏杀好了。就算近身战也不如阴盛厉害,好歹弄死他们几个弩手,或者在阴盛的身上搠个透明窟窿出来也是好的,那样总好过现在的一边倒,即便是死也不是白死。

完颜兀露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然她也不至于把三十六路杨家枪练得炉火纯青,听了白胜的话语再看到他的动作,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眼睛一亮之后不禁愧疚道:“对不起啊白公子,是我错怪你了,你这个办法可真好,为什么我从前没能想到呢?啊!疼!”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敢于稍稍放松紧绷的心弦,但随着情绪的平缓,身上的多处伤口同时剧痛起来。讲道理来说,人或动物在极度恐惧或全力搏命的时候,身体大量分泌出来的肾上腺素的确是可以令人感觉不到创口的疼痛的,但是这种紧张的情绪一经放松,剧烈疼痛就会随之而来。

当前完颜兀露的感受就是如此,若是真的比较起来,刚才她压白胜给白胜造成的痛苦还是轻的,现在白胜压着她的正面所导致的痛苦何止数倍?

白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连忙将身体稍稍抬起了一些,正想说句道歉话时,却听见林中阴盛冷冷的说道:“你们俩想要男欢女爱也不必这么猴急吧?我只问你白胜一人,你确定要和他们一起与我们作对么?”

白胜抬起头,目光变得森冷,以更加冷峻的口吻反问道:“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家萧公子为何假冒我白胜在北坡杀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被你们杀掉的人会来找我白胜报仇么?”

只听林中阴盛冷笑数声,傲然道:“我家公子的事情不要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我不妨告诉你,要不是我家公子勒令不许伤害你的性命,现在你已经死了十次!而且我还要警告你,别说你不懂武功,就算你懂得一些三脚猫功夫,我也有上百种方法杀死你!”

白胜被阴盛的态度激怒了,虽然他已经脱离了金雀开山斧的控制,但是他受不了萧峰的戏弄和阴盛的高傲,当即大声道;“那好,我就告诉你,我还就跟他们站在一起了!不!不是站在一起,而是同生共死!我不需要你主子假惺惺的照顾!你要杀我身下的女人,那就先杀我白胜好了!来吧!”

说罢,他的手再次握紧了金雀开山斧的斧柄,只待敌人靠近就起身搏命。这一次,他是明知道这斧子邪性,也要据此一拼了。

躺在他身下的完颜兀露已然热泪盈眶,颤抖着伸出双手抚住了白胜的双颊,怜惜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第六十八章 动情

看着完颜兀露泪流两腮,白胜的眼圈也红了,身下的女人宁可舍弃她的生命来护着他,他怎能不被感动?

在穿越之前的和谐社会里,他从没有过杀人和被杀的体验,虽然时时与人打架斗殴,但那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哪怕砍刀再狠再锋利,也很难砍出人命。话说这杀人绝对是一项专业技术,没有经过专门训练以及没有杀人经验的人,即使存心想要杀人,也只能赌一赌运气。

然而没有刀光血影,没有命如草芥,人们在年轻时代就无法体验生离死别之时的强烈情感,更不会收获同生共死这样的伟大情谊。

但是自从穿越到了宋朝,身处这个战争不断、盗匪丛生的乱世之中,仅仅月余时光,便已经遭遇了大小险情十几次,有些险情看似不大,但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招致灭顶之灾!只是各种事件错综复杂地纠缠到一处,又迫使他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

若说较大的险情,先有阮小五出千使诈把他打得重伤垂死;后有宋江提刀欲取他项上人头;然后是西门庆欲施毒计;梁子超仗势欺人;萧峰冒名嫁祸;金兀术想要劈人……直到今天半被动半主动的卷入这一场金辽两国的殊死之争当中。

在这短短的月余时间里,在这些垂危时刻与生死关头,他收获了时迁的救命之恩和兄弟之情;他感受到了李清照和阎婆惜与他同生共死的决心,从而令他将心比心,发誓以诚相待。

但是这些在穿越前从未拥有过的情感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今夜这一刻的情感汹涌澎湃!因为,这一刻他产生了爱情。

相对于他认识的其他女子来说,这份爱情独一无二。

与李清照之间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有一丝暧昧藏在心里;与阎婆惜也是不可能的,他不想做宋江的接盘侠;与潘金莲却是值得慎重的,因为他担心某日潘金莲红杏出墙绿了他的脑门儿。

所以说他和与他一路同行的三个高顔值美女固然亲如一家,但是其中还是有着隔阂的,这隔阂就是没有爱情。

“露露,做我老婆吧!”

在他发出了与完颜兀露同生共死的宣言之后,树林那边的阴盛迟迟没有说话,而他趴在完颜兀露的身上却是爱意渐浓,终于忍不住开口求婚了。

完颜兀露做梦都想不到白胜竟然会在这种时刻向她求婚,惊得杏眼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如何回应。

白胜的情感攻势却是一浪高过一浪:“我还没有老婆呢,我在想,如果今夜我和你死在这里,却是作为一条光棍儿离开人世的,你说我是不是很亏?”

这下完颜兀露有了话题,立即反问:“你怎么会没有老婆?那三个女子是你什么人?”

白胜不想在这种时刻详细解释,因为他不知道阴盛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俩,“你只需要知道她们不是我的老婆就行了。”

完颜兀露却不依不饶,“不是老婆是什么?还有,既然不是老婆,你刚才抱着那位姐姐进客房干什么去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独自跑出来伤心。

“呃……”白胜不禁语塞,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说实话绝对不行,说假话又该怎么说?孤男寡女同入一室,然后共处了足够多的时间,这事儿就算说个天花乱坠出来,人家也未必肯信。话说这时代也没有后世里的法医检测仪器,你说没干那事有人信么?

看见白胜语塞,完颜兀露等了片刻,忽然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两人就都有些尴尬,却没有人想要改变身体相贴的姿势,一时间,天地之间便知剩下了秋风的悲鸣。

终于,完颜兀露稍稍仰头,在白胜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用细微得如同蚊鸣一样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今夜死了,我就是你的妻子,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白胜听了喜不自胜,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完颜兀露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你立刻离开,留住性命替我报仇!”

白胜闻言脸色一沉,坚决地甩了甩头:“不行!要死就必须死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傻?”完颜兀露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泉涌。

“乖,别哭!”白胜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泪流满面的完颜兀露,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与其让我伤心一辈子,不如让我和你死在一起。这事儿没商量!”

突然之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吓了白胜全身一颤,急剧的摩擦触动了完颜兀露的伤口,疼得她叫了一声。那些伤口里的箭杆已经被她以手指掰断,却还留着箭头尚未取出。

白胜顾不得完颜兀露,只怕身后出了变故,急忙回头看时,却见烛火通明的客栈大门处,一个异常高大的黑影向后摔跌出来,他知道这是烛火映衬的结果,待那身影摔倒在地,影像便已消失。只不知这跌出来的黑影是谁,难道说阴盛等人已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绕到客栈里面去了?想到此处不禁大急。

却见那黑影在地上挣扎了数次方才站起,蹒跚着踉跄着往东走去,一边走一边虚弱地说道:“好厉害的降龙掌!”

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在静谧的月夜中很是清晰,不仅白胜,就连完颜兀露也听见了这句话。

果然是阴盛!白胜已经看清了那个离去的背影,更听出来这句话正是阴盛的声音,登时更加惊讶惶惑了。

虽然他没有见识过阴盛的武功,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阴盛始终是与阳衰不相上下的水准,而阳衰又是力压生铁佛的存在,又从某版本的水浒故事可知,生铁佛和武松不相伯仲。如此逆推一番,可知阴盛绝非易与之辈!那么,一个照面就将阴盛打出门外的是谁?这人也太牛逼了!还有就是,降龙掌是什么武功?

他相信刚刚发生过的这场战斗必定极为短促,以致于他只听见了一声“嘭”响,这妥妥的就是一招制敌啊!

像是在解答白胜的困惑,一个比阴衰更显虚弱的声音从客栈中传出,“你的玄阴掌也不错。”

“二哥!”完颜兀露听到了这个声音,喜悦之极,兴奋的一把将白胜推得腾空而起,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伸手揽住正在落下的白胜,冲着客栈大厅喊道:“二哥,你还好吗?”

“小心弩箭!”白胜可没有得意忘形,急忙挣脱了完颜兀露的手,将金雀开山斧的斧柄抄在手中,只不过这次他可不敢运用内力去提了,只任凭斧头拖在地面,倒曳而行。心说原来这完颜宗望的武功如此厉害,几次接触下来竟然没看出来。

完颜兀露也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急忙挡在了白胜的身后,手舞银枪道:“我们退回客栈!”

出人意料的是,树林里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射出弩箭。白胜转身,在完颜兀露的身后往树林里看去,原来那些林木旁边若隐若现的衣角轮廓都已经没了,似乎那些弩手已经撤走了。

连忙提醒完颜兀露:“露露,不用舞枪了,他们已经不在树林里了。”

完颜兀露半信半疑地收了枪势,却不敢就此转身背向树林。白胜也不去管她时有时无的谨慎,只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降龙掌是你二哥的掌法么?跟谁学的?”

完颜兀露道:“是萧伯伯当年教给二哥的,可惜二哥只学了十四掌,刚好一半。”

白胜回想起某部武侠小说里的内容,对照问道:“那你二哥为什么不学全呢?”

眼见林中再没了弩箭射出,完颜兀露终于放松了一些警惕,但仍然不敢回身走向客栈,依旧倒退而行,一边走一边讲述十年以前的一段往事:“学不全了……那时候我还很小,四弟还没有出生。有一天,父亲在白山老林里遇见了空手毙虎屠熊的萧伯伯,萧伯伯是单手与熊虎搏斗,因为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漂亮阿姨……后来,萧伯伯为了感谢我父亲,就教了二哥武功,只可惜才教了十四掌,他就被辽国皇帝接走了,再后来听说他自尽在雁门关前,二哥就再也没能学全这路掌法。”

原来这个世界里真有萧峰啊!不过可惜已经死了,否则去找他学学降龙掌,是不是会比红拳更厉害呢?或许只有将来跟完颜宗望切磋一下才能知道了。

自从骗了岳飞两套拳法之后,他就觉得红拳已经是世上最厉害的拳法了,而他本人和岳飞所欠缺的,都不过是内力不够雄厚而已。厉害的拳法当然要与厉害的掌法来比拼,才能印证谁更厉害一些,不是么?

两人一直退到了客栈之中,才看见委顿在门口的完颜宗望,却发现完颜宗望的头发胡须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完颜兀露惊叫着扑上去摇晃二哥,但是她的二哥却好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毫无反应。

第六十九章 外科医生

也不知道是悲痛过度还是体力透支,完颜兀露呼喊了几声二哥之后,就晕了过去,身体缓缓倒向冰雕一样的完颜宗望。。

白胜急忙蹲下身子将完颜兀露抱在怀里,触手感觉她的身体冰冷异常,竟然也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这怎么办?白胜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此刻客栈饭厅里的景状非常诡异,一大屋子人和死尸,就只有他自己是清醒的,甚至整个客栈都陷入一片死寂。此刻可以断定的是,这家客栈里真正的老板和客人早已经被阴盛他们清理掉了。

虽然知道外面敌人已经撤走,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被完颜兀露身体的冰冷给冻的。

他不懂医术,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这些昏迷的人救醒。

问题是完颜宗望是怎么醒的?刚才明明昏迷过去了,若不是自己杀了那个最后的敌人,完颜宗望已经死在了那人的钢刀之下了。他不相信完颜宗望是故意装作昏迷的,但是事实摆在这里,刚才的确是完颜宗望一掌击退了阴盛。

没办法,只能先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他想起了留在房间里的李清照,便抱着完颜兀露回到了三进院里的房间。

“清照姐姐,你没事吧?”一进门,他来不及看向床底,开就就问。

“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没事……”李清照从床下爬了出来,看见白胜刚刚放在床上的完颜兀露,后者的皮草皮裘衣裤上遍布殷红血迹,又吓得伸手掩住了嘴。

“没事就好,你先把她的衣服脱了,等我回来给她处置伤口。”白胜转身就出了房间,回到饭厅,又一手一个,把潘金莲和阎婆惜抱了回来。

看见李清照已经把完颜兀露的衣物都除去了,就把潘阎二女都放在床上,让她们躺在大床的内侧,然后看向完颜兀露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这伤口令他生不出任何男女欲念,他觉得至少应该把留在完颜兀露肌体内的箭头取出来,于是他想起了金兀术随身携带的一柄牛角解腕尖刀,那是金人吃肉用的餐具。

“等我,去去就来。”他沉声吩咐李清照,又一次回到饭厅,取了金兀术的那把匕首一样的餐具,又从金兀术的身上找到了武人必备的金创药。想了想,觉得把小舅子大舅子留在这里似乎有些对不起完颜兀露,就一手一个,把完颜宗望和金兀术都拖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郭盛他们的房间。

放下完颜宗望兄弟之后,他又把郭盛拖了回来,跟完颜兄弟放在一处。

不能只照顾舅子不是?兄弟一样重要,做人不能重色轻友,他如是想道。至于那些金顶门的武士和郭盛的兄弟,就只有对不起了,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把金雀斧和烂银枪都放在自己那个房间里,又收集了四张硬弓,十二壶箭囊,以及两把钢刀,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了一间兵器库。这是吸取之前的教训,万一有敌人趁机来袭,这间屋子里的武器可以满足远战近防的各种需求,虽然自己从未练过弓箭,但是准备了总比不准备好些。

做完了这些,他依然没有立即处理完颜兀露的伤口,而是去了客栈的后厨,烧了几大锅热水,又从杂物间找来了两只浴桶,一个房间里面放了一只,他的打算是用热水化开完颜宗望兄妹的冰冻。

水烧到微微烫手,就用木桶和扁担挑回郭盛的房间,体验了一次客栈伙计的工作,把热水倒进浴桶,至半满,再把冰块一样的完颜宗望放了进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你能醒来,你的妹妹和妹夫需要你的降龙掌。

他没法守在完颜宗望身边等后者复苏,立即回到自己房间,将那把解腕尖刀在烛火上烧了烧,权作消毒,然后站到了床边,看着完颜兀露身上的几处箭创,他打算从手臂上的伤口开始——既然没有经验,那就一点一点的积攒,反正此刻除了自己别人也干不了这事。

下刀之前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李清照,嗯,若是给她穿上一身绿色的护士服就完美了,绝对有护士长的范儿。虽然没有无影灯,自己也没有一身白大褂,但是眼下这氛围像极了外科医生在做术前的准备,可惜潘金莲和阎婆惜两个不能起来客串一下护士,手术间里外科医生的身边不能只有一名护士长不是?

正要下刀时,他忽然又改了主意,既然要摸着石头过河,要积累手术经验,何不从自己的大腿开始?自己是男人,身上有些乱七八糟的疤痕并不碍事,还能给人一种硬汉的印象,但若是把完颜兀露的身上搞得太不像话,这今后很可能影响夫妻生活的质量啊!

想到就做,他随即坐在了完颜兀露身畔就把裤子脱了。

纵然李清照早就见过白胜的身体,却也无法理解他现在的行为。你让我把完颜兀露的衣服脱了,你又脱裤子干嘛?莫非你是想当着我的面和她做那事?这也太过分了吧?但当她看见了白胜腿上的伤口以及伤口里的残箭杆时,一切都已恍然了。疑问瞬时化为关切:“弟弟,你怎么也中箭了?要不要紧?疼不疼?”

“嗯,没事,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白胜很淡定,随手把裤子递给了李清照,“麻烦你清照姐,用那木桶里的水给我洗洗。”

李清照顺从地接过裤子,转身就走向门口的木桶,却听见身后“啊”的一声惨叫,急忙回头看时,只见白胜已经把尖刀插入了大腿,鲜血汩汩而出,顺着他的腿淌到靴子里。吓得她立即捂住了眼睛,手上裤子掉落在地。却还在紧张地询问:“弟弟,要不要我帮忙?”

“呵呵……”白胜惨笑,“你能帮什么忙?快洗衣服吧,然后给我找件裤子来穿。这里的事儿你别看,看了会做噩梦的。记着出门要小心,若是看见有人就立即跑回来,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从结伴而行的第一天起,李清照就自觉地承担起白胜的衣物换洗工作,直到阎婆惜的加入,才将这项工作移交给了阎婆惜,但自从身边有了潘金莲,这工作就责无旁贷地成了潘金莲的本职。潘金莲携带的包袱里,就有白胜的数套衣物,都是这一路李清照买给白胜的。

不说李清照洗衣以及去她们自己的房间里拿包袱,白胜呲牙咧嘴地处置了自己的伤口。等到李清照回转,又帮他擦拭了腿上的血垢,然后在他的指导下,用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起来。这场测试版外科手术就取得了圆满成功。

穿好了裤子,又洗了洗尖刀,再烧过一回,开始处理完颜兀露的伤口。

令他惊喜的是,由于冰冻的缘故,创口处的鲜血已经凝固,用刀尖去挑箭头时竟然异常顺利,既没有导致大量鲜血的涌出,也没有肌肉顽皮地滑动滚刀,所以处置起来极为简易,而且没有形成创口的二次破坏,非常利于愈合,将来必定不会留下太过丑陋的疤痕,这一点即便白胜是个外行也能想到。

除此之外,更令他欣慰的是他的“手术刀”并没有给完颜兀露带来剧痛,这或许是冷冻导致的神经麻痹,又或许是剧痛也无法致使完颜兀露苏醒过来,总之患者没有出现因痛而生的惨叫和挣扎,他这个手术就做的极为容易,远胜他刚才给自己动刀的效率。

整个手术过程里,李清照都捂着眼睛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手术之后是上药和包扎,白胜没有再让李清照动手,而是亲自操作。包扎完毕之后并没有立即给完颜兀露穿上衣服,而是对李清照说道:“清照姐,你给我准备几条汗巾,在水里烫一下再给我。”

他这样做的打算是想用热敷法来驱散完颜兀露体内的寒气。如同他之前把完颜宗望放入热水里是一个道理。不管这法子行不行,总要试一试。但是与只有肩头中刀的完颜宗望相比,完颜兀露身上的伤口太多,所以他认为不能直接把她放入浴桶浸泡。

一条汗巾凉了,就换第二条,李清照负责把凉掉的毛巾再次放入热水,如此循环往复,白胜不厌其烦。

不经意中,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而完颜兀露依然没有醒来,她身边躺着的潘金莲和阎婆惜也都还在昏迷着,白胜不免有些焦躁,在这场变故发生的最初他已经觉察出这些中了毒的人都还维持着微许的生命特征,所以感觉他们或许不会死,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又让他这个想法动摇了,他们到底还能不能活过来呢?

他不懂医术更不了解毒药,但是很显然,只要完颜宗望能够恢复清醒,就能够知道他是怎样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就算完颜宗望也不懂得用毒解毒,至少可以分析出来一些线索。

他始终在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他相信以他的听力,只要完颜宗望在浴桶中起身就能够察觉,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隔壁的房间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他一边倾听一边烦躁,却听见客栈之外的路上传来了人声。

一人说道:“何九叔,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在阳谷县混得风生水起的,揽了一县之境的白事承办,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

另一人道:“我何九身为丐帮弟子,终生忠于本帮,听闻帮中有难,岂能贪恋个人富贵?我接到了郝兄弟的通知,就立即赶往卫县,结果还是落在了你们后头,不过老天有眼,总算在这里追上了那个白胜!”

先前那人又道:“哦,听九叔你这意思,你们丐帮来此只是为了报仇,不会抢夺神兵喽?”

没等那何九叔回答,另一人说道:“没错,我们丐帮弟子一向只用打狗棒,要劳什子斧子干什么?劈柴么?神兵你们去拿,我们只杀白胜。丐帮弟子听令,先把这客栈围了!”这声音白胜也是听过的,正是那个姓郝的丐帮七袋弟子。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你们倒是分工的好,那咱们三伙人谁来打头阵呢?”

最先那人道:“要不你们丐帮打头阵吧。”

何九叔道:“扯蛋,我们神兵都不要,为什么要我们打头阵?欺负我们叫花子傻么?”

那人哈哈笑道:“九叔你别误会,人家不是都告诉咱们了么,说那个使斧子的人已经倒下了,使枪的女人也重伤了,只剩下一个白胜何足道哉?”

忽听一人阴阳怪气道:“白胜的确不足道,他最多不过是能用袖弩射死丐帮的一名九袋长老而已,呵呵,不足道啊不足道。”

先前那人怒道:“縻賙,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怕了,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你的淮西,我们绝不拦着!”

(作者按:縻賙,音‘mizhou’,百度上讹传为糜貹,都是些没文化的孩子搞事情,不可信。)

这个被唤作縻賙的人显然不给那人面子,“倪麟你别跟老子咋咋呼呼的,这里也不是你河北地界。老子去留用不着你来操些闲心,老子只是奇怪,刚才告诉咱们消息的那伙人是傻子么?有神兵他们不拿,反而好心告诉我们三伙人,他们图的又是什么呢?”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客栈之外顿时陷入一片沉寂,而丐帮弟子的跑动声也停了,显然是已经完成了对客栈的包围。

半晌,何九叔的声音响起:“縻兄说的不错,此事定然有诈!咱们先围在外面察看一番再说吧,里面说不定有埋伏!”

听了外面人的对话,客房里的白胜不禁焦虑万分,不出他的意料,这是丐帮和王庆田虎的势力卷土重来了。只不过听起来似乎是阴盛把客栈里的现状告诉他们的.

白胜猜测,阴盛这样做的原因,或许是想要让这三拨人手来对付完颜宗望,而阴盛本人则是被一招降龙掌打怕了,只顾得仓惶逃走,却没想到完颜宗望会被他的玄阴掌冻僵。

眼下的形势,敌人在外面不摸里面的深浅,一时之间不敢进来是好事。问题是,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小心,也不会始终不进来的,而他们一旦进入院子,自己就很难应付了,就算抛弃了大舅子小舅子和郭盛不管,只守自己这一间客房就能守住么?

想到这里,他伸手拿起了准备好的弓箭,看着数百支羽箭心想:“或许发射两箭吓唬吓唬他们也是好的。”

人在室内,敌人在院外,这箭应该怎样射法?简单,往天上射就是了。

这些天他跟完颜宗望走在一起,也曾听完颜宗望讲解骑射之术,说弓箭有两种射法,第一种是远距离覆盖性杀伤的抛射,就是弓箭手往天上射,箭矢在空中走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再落下来,砸着谁谁倒霉;第二种就是近距离的精确杀伤,即平射,平射基本上是瞄哪射哪,不过在瞄准时需要将持弓的手臂稍稍抬高一点,以弥补箭矢在空中飞行过程中的垂落差。

想到就做,他走到窗前,将受伤的左腿在前伸直,右腿下蹲,摆出一个仆步,这是一个经典的射箭动作,名为“犀牛望月”。就是著名电视剧《射雕英雄传》的片头里一轮圆月下黄日华射箭的姿势。

上身挺起,张弓搭箭,将弓开至圆满,贴着窗户的上窗框,也无所谓瞄准了,松手!只听“嗖”的一声,只剩下弓弦嗡然颤动,羽箭已经不见了踪影。

嗯,希望它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能够射着一个人,没办法,他只能选择这种蒙射漫射,射中了最好,射不中再射。至于由抛物线的高低所决定的弓箭下落点的远近,这不是他能够掌握的分寸,因为这是他生平射出的第一支箭。若是近了,箭落下来就会掉在院子里,若是远了,那么将对外面的敌人毫无影响。

他祈祷着摸出第二支箭,正要搭在弓弦上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明明是人声,却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这吼声之响亮,只震得窗户纸都翕张颤动,紧接着又听见那发出吼声之人骂道:“是哪个贼厮鸟射的冷箭?还不给洒家滚出来受死!”

第七十章 树下有风险,睡觉须谨慎

听了这一嗓子吼声和怒骂,白胜不禁暗道一声命苦。为何?因为他听得出这人也是个高手!

但凡修炼内功之人,不论说话声音大小,必定中气十足。自打一个月前穿到宋朝以来,白胜已经见识过了高高低低各种武林人士,练过内功的和没练过内功的,只需听一听说话,看一看眼神,就能猜个差不多。

当然,即使别人从他白胜的眼神和话语里听不出他练过内功的事情,他也不觉得他的理论有错误。因为他能够找到原因,他认为这要么是由于他修炼的时间过短,要么是由于他练的根本就不是内功,假秘籍嘛,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眼下他一箭望空射出,随即外面就有人破口大骂“放冷箭”之人,这不是他射中了人又是什么?只不过这骂人者的方位听起来距离客栈并不是很近,那么就可以断定这个中箭之人不属于外面的三伙敌人。由此可以断定,这人应该是躺箭了。嗯,这个时代里没有“躺枪”一说,只有躺箭。

本来就被敌人围困重重,却还射中了一个路过的内家高手,这不是命苦是什么?倒霉啊!

他在这里感叹命运,第二箭就不打算再射了,因为他射第一箭的时候已经把出箭仰角开到了最大,如此大的仰角都不能使羽箭的落点落在客栈周围,那么除非到室外去射,把仰角开到接近垂直的程度才有可能实现目标。但是他不敢离开房间。万一有人从四面八方进袭房间呢?将会直接导致兵器库失守,女人被劫持。他冒不起这个险。

不说白胜的感叹,只说客栈外面的三伙人,听了这声吼以后也都不免发怵,不约而同地都往吼声的来处看去,却见一个胖大的和尚大步如飞走了过来。

这和尚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长足有八尺,面阔耳大,鼻直口方,两道浓浓的扫帚眉格外醒目,颌下蓄有一部乱蓬蓬的胡须,手中提着一根水磨镔铁月牙禅杖,杖杆粗如儿臂,杖头月牙部位挂着六只铁环,走起路来哗楞楞作响。偏生右肩头插着一支羽箭,给人的感觉很是怪异。

客栈外面的三伙人里,只有田虎手下的大将倪麟带来了二十名弓箭手,王庆手下的猛将縻賙是个使斧子的行家,率领的是三十名刀斧手,而何九叔与郝二虎率领的丐帮弟子,则是除了棍棒之外别无兵器。

胖大和尚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弓箭手的所在,也不多话,直奔倪麟这一波人冲了上来,倪麟只来得及质问一句:“兀那和尚你想干什么?”,那和尚就已经冲进了弓箭手的阵列,抡起禅杖就打,根本不容分说,一场殴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和尚这一箭挨的憋屈啊,他从雁门关内的五台山下来,奉师命一路南下,准备前往汴梁城的大相国寺挂单。这一夜错过了宿处,走到月影西沉不免困倦,就在一处树林里歇了,哪想到躺在树林里睡觉也能中箭?却不知树下有风险,睡觉须谨慎。他日躺在垂杨柳下睡觉还有一劫等着他呢。

只说眼下中了这一箭如何不暴怒如狂?判断了羽箭的来路,就往西北方向找了过来,果见有人持弓,当然要报复回来。就是垂杨柳上的鸟雀拉了屎在他脸上,他都要迁怒树木予以拔掉,何况是这些人手里恰好拿着弓箭?

他这一番冲杀,把倪麟鼻子都气歪了,见过不讲理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你至少也该问一问是不是我们的人射的箭,然后再动手吧?这也太蛮横了!

在和尚冲向己方阵列的短暂时间里,倪麟根本来不及询问手下有没有人往南边树林射箭,他更不想主动对和尚说一句:“我们没有人射箭。”因为和尚没问。人家都没问,你就解释,这就堕了自己的威风,挫了己方的锐气,显得自己怕了人家。

不说己方共有二十多个人,就说旁边还有縻賙的三十多人,加上包围客栈的近百名丐帮弟子,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情况下,有必要主动向和尚解释么?真若是那样做了,我倪麟这辈子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话说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王庆手下的縻賙还是田虎手下的倪麟,在江湖上的名号都是非常响亮的。或许他们的名气比不上逮谁舔谁大把花钱的及时雨宋江,也比不上拿着先皇颁发的丹书铁卷去结交天下匪类的小旋风柴进,但是绝对比托塔天王晁盖、阮氏三雄等人的名气大得多!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的名气是打出来的!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里,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还没有开始啸聚,白衣秀士王伦正龟缩在小小的山寨里蝇营狗苟,而江南方腊、淮西王庆以及河北田虎都已经屡次攻打州县,占据了大宋版图内的许多州城和县城。

他们是令官兵溃退,令百姓惧怕,令朝廷惶恐的几伙造反势力,他们的名气如何不大?

所以说,在眼下发生的这场战斗之前,若是倪麟和縻賙主动报出名字来,即便是这个胖大的和尚也必须要掂量掂量。

问题就在于倪麟没有主动报名,他只来得及问出第二句:“你这疯和尚是哪里来的?”手下的弓箭手就已经被和尚砸倒了五六个,这还问个屁啊?打吧!

倪麟的武器是一柄镔铁眉尖刀。

眉尖刀是一种刀头像眉毛的大刀,刀身狭窄,单刃,刀尖锐利,其后斜阔,通常为木柄,后有铁鐏。这种刀的刀法以砍为主,亦可挑刺,属宋代“刀八色”之一。据说三国时期魏国名将夏侯渊的兵器就是眉尖刀。

而倪麟这柄眉尖刀的刀柄则是铁质的,刀身加刀柄的长度足有七尺五寸,与那和尚的禅杖长度相仿。

此时倪麟看见和尚打得凶横,且手下已有数名弓箭手非死即伤,顿时勃然大怒,暴喝一声:“都给我闪开,我来战这疯僧!”挥起眉尖刀就迎了上去。

那和尚虽然生性暴躁,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早在杀入敌阵之前,就已经看出来这家客栈的门外至少有三到四名高手。拿着眉尖刀的这个算一个,没有独到的手段使不起这种多用途的兵器;手持宣花斧的算一个,那宣花斧并不比自己手中的禅杖轻多少;还有两个身后重重叠叠背着麻袋的叫花子绝非弱者,否则就不配背负这么多麻袋。

但不管对方有没有高手,自己这一箭之仇不能不报,他打的就是先灭掉对方弓箭手的主意,而后若是不敌这四个高手,到时再跑也来得及。而若是留着这些弓箭手,只怕跑都跑不利索。所以他才会不问究竟,冲上来就杀弓箭手,倒不是完全因为他惯于不讲道理。

他虽然一直在打杀弓箭手,却始终没有放松对这四个高手的提防,在倪麟一刀斜刺里劈过来时,转身就是一杖横扫,迎着那刀锋而去,拟将对手的兵器磕飞,然而对方变招极快,根本不跟他硬拼,刀锋一转,改为刀尖进击,刺向他的右肋空当。

“贼厮鸟恁地了得!”和尚赞了一句,不再遮挡,也没有后退,而是顺着禅杖的势道向左前冲,那眉尖刀的刀尖便从他腋下擦过,连僧袍也没有刺到,而和尚的禅杖却又趁机拍飞了一名弓箭手。

随着倪麟的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斗殴就变成了一场追逐战,和尚的攻击重点始终是弓箭手,弓箭手跑向哪里,他就追到哪里,而倪麟反倒成了追着和尚劈刺的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俩字,滑稽。鸡飞狗跳的根本不像是一场正式的搏杀。

丐帮和王庆的人马自然不会介入到这场闹剧之中,以何九叔、郝二虎和縻賙为首的两伙人乐得坐山观虎斗。他们的手下没有弓箭手,和尚打的也不是他们的人,他们犯不着掺和进去,不论这场架谁输谁赢,对他们都不会造成任何损失。甚至可以往阴险里去考虑,期待倪麟这伙人被和尚打垮,那样就少了一个争夺神兵的有力竞争者。

只不过大家都是好武之人,看热闹也不能只看表面,总该汲取一些经验才是武者的习惯。因此何九叔就凑近了縻賙问道:“縻将军,你可曾看出这和尚是什么来历?若是与你相比,高下如何?”

縻賙侧脸看了一眼何九叔,似乎是在分析他这样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然后才不阴不阳地回道:“九叔你见多识广,我不信你看不出这和尚使的是五台山文殊寺的佛门武功疯魔杖法,至于和我相比嘛,有什么好比的?他又不跟我打。”

“五台山文殊寺?”客栈客房里的白胜听了心头一震,这外面的和尚竟然是鲁智深么?想了想《水浒》里面的剧情,越想越觉得外面这和尚就是鲁智深。

我擦,闹了半天我这一箭射的竟然是鲁智深,这可真够悲催的。嗯,打死也不能承认这一箭是我射的,这花和尚可比生铁佛都厉害!

正想到此处,忽听身后床侧响起“嘤咛”一声女子的呻吟,不禁一喜,刚才他持弓抛射时,李清照代替他继续给完颜兀露热敷,难道是热敷见效,完颜兀露苏醒了?

他急忙转身看去,却见完颜兀露依然脸色安详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而李清照正在水桶里烫涤着一条汗巾。床上倒是真的有一个人苏醒了,并且正在挣扎着起身,却是潘金莲。

第七十一章 潘金莲的誓言

虽然由于潘金莲不懂丝毫武功而对眼前的危机毫无帮助,但是她的苏醒也同样令白胜精神一振。因为他觉得可以通过潘金莲的苏醒来找到救醒郭盛和金兀术的办法,只要把这俩人救醒,外面的敌人就不再会令他感到绝望了。

此前他听到縻賙对鲁智深的评价,在唯恐鲁智深找他这个真凶寻仇的同时,总感觉鲁智深未必能够打得过縻賙和何九叔等人的联手,虽然他无法确定自己这个感觉是否正确,但是縻賙和倪麟等人的确是刚刚出现的敌人,而之前在路上被完颜一家吓退的王庆田虎人马中并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今天早晨,在这三波敌人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这些人不该只是得了阴盛给出的消息就敢卷土重来那么简单,敌方很可能是又增添了什么牛逼人物,而縻賙和倪麟的出现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所以他连忙放下弓箭,走到床前扶住了潘金莲即将跌回去的身体——潘金莲或许是被旁边赤裸全身的完颜兀露给吓的,又或许是刚刚从中毒状态中醒转所导致的全身乏力,总之她刚刚抬起上身就重又倒了下去。

“你醒了,你告诉我,昨夜我回房之后又上的新酒你喝了多少?你跟阎婆惜两人谁喝的比较多?”白胜没时间对潘金莲解释完颜兀露的事情,也没必要告诉她里里外外发生了什么变故,直接切入主题,意图查找解毒的途径。毕竟完颜宗望曾经醒来过而金兀术和郭盛以及其他人都没能醒过来,而眼下潘金莲醒了但是阎婆惜却没有醒,这些人之间的对比差别,或许就是解毒的线索!

隔着完颜兀露的身体,潘金莲无力地躺在白胜的臂弯,开始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在白胜抱着李清照回客房、且不许她们跟着的那一刻,她和阎婆惜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幽怨之情。

在男女之事上,阎婆惜是过来人,是食髓知味的女人,而她潘金莲则还是未曾品尝过禁果的完璧处子。在一路走来的日子里,每逢住宿时客房拥挤,她总会和李清照阎婆惜同宿一室,而每当她们同塌而眠将睡未睡之时,阎婆惜总是津津乐道男女之事的妙处所在,并且总是不无幽怨地预测白胜将会把她潘金莲纳为第一房妻妾。

这一路走了许多天,她们都已经看穿了一件事,那就是白胜不可能与李清照有染,所以潘金莲也认为自己将会成为白胜的第一房夫人。

但是在昨晚白胜抱起李清照的那一刻,眼中看到的事实和白胜无情的拒绝彻底粉碎了这两个女人心中的期待。于是她们索性放开了节制,开始纵情酗酒。情场失意就酗酒浇愁这种行为,从来都不是男人的专利,喜欢这么干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相比之下,潘金莲反倒是比阎婆惜喝得更多一些,因为她心底对白胜的期望比阎婆惜要大,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这个道理。

“什么?你说你比阎婆惜喝的还多?”听了潘金莲的叙述,白胜懵逼了。

毫无疑问,酒里有毒,那么喝的多的中毒也就更深,从而苏醒的时间也会更晚。此前他一度认为完颜宗望能醒而金兀术和郭盛没有醒是因为完颜宗望喝的少,而事实上完颜宗望喝的确实比别人少,可以说完颜宗望是昨夜那场酒宴里喝的最少的一个。所以他刚才做出的判断是潘金莲比阎婆惜喝的要少些,但是潘金莲肯定地说她比阎婆惜喝得多,那就不科学了不是?为什么潘金莲醒了而阎婆惜没醒?

他疑惑的目光盯在潘金莲的脸上,却发现潘金莲的脸忽然红了,而且是面红过耳,只比她那娇艳欲滴的朱唇稍稍淡些,而那朱唇却在轻轻开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相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白胜一愣,心说什么事值得你羞成这样?耳听得外面鲁智深正与倪麟一伙人打得如火如荼,这危急关头,不管你有什么害羞的事情我都没法满足你!正想一口回绝时,却听见回到床边继续给完颜兀露热敷的李清照惊道:“金莲,你也受伤了么?”

白胜闻言一惊,心说不会啊,我从外面把她和阎婆惜扛回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啊。急忙把目光从潘金莲的脸上移开去看李清照,瞬即又顺着李清照的目光看向潘金莲的臀股下面,果然发现她身下的床褥渗出了一片殷红。

而潘金莲的脸却更红了,低头道:“奴家来了月事了,却没有力气起身,相公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下茅房?奴家要整理一下……羞死人了。”

“呃……这个……”白胜不免有些尴尬,闹了半天是来了大姨妈,问题是这事你不找李清照找我干嘛?这不是逼我娶你么?

他之所以敢于脱掉完颜兀露的衣服亲自给她疗伤,是因为他已经把完颜兀露视为自己的妻子,而且似乎完颜兀露也对他有过承诺。但是他绝对不会给潘金莲相同的待遇,因为他对潘金莲的感情最多也不过是亲如兄妹,甚至还到不了异姓兄妹这一亲近程度,他又怎会同意带潘金莲去更衣洁体?

于是他把目光看向李清照,只是未等他开口,李清照已经抢先说道:“你别看我,这事儿我帮不了金莲,若是她勉强能走,我当然可以扶她过去,但是她不是说了么,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看见白胜无奈的样子,李清照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怕金莲体内的秽物玷污了你的露露,那么我可以就床帮助金莲清洁更衣,要不,你回避一下?或者把你的露露移开?”

“呃……那好吧,还是我抱金莲去吧。”他实在是不想再搬动完颜兀露,毕竟完颜兀露是受了多处箭创且遭遇了冰冻,万一因此恶化了伤势,他再后悔还来得及么?礼教大防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当属旁枝末节,这一点他终究是分得清的。

于是这一早他除了体验了一次外科医生之外,又体验了一次当爹的操作,像是给小孩把尿一样的,他将双手抱在潘金莲的两条大腿上,帮助潘金莲处理了个人卫生。

于是乎白胜开了眼界,他发现宋朝女人在这种事来临的时候,用的是一条盛满草木灰的窄扁布袋,布袋的两端缝有用作腰带的布条,形状类似后世女人穿用的***。

他抱着潘金莲回房取了布袋,直接就在那间客房里换了,又顺便给她擦洗了一下双腿和双臀,才给她穿上了干净的衣裤。整个过程里,感动得潘金莲泪流满面,一再表示不论今生今世还是下辈子大下辈子,她潘金莲永世给白胜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话说也不怪潘金莲如此发誓。就凭眼下潘金莲享受的这种待遇,搁在正常的宋朝夫妻之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宋时的丈夫绝对不会这样服侍妻子,哪怕是金枝玉叶诰命夫人,也不会享受到这样的幸福。

白胜倒是觉得无所谓,总不能任由潘金莲污染环境不是?他抱着潘金莲回房,顺便到隔壁看了一眼完颜宗望,这不看则已,一看又是大吃一惊,难怪完颜宗望始终没有动静,原来那一浴桶的热水已经结成了坚冰!这才是彻底的冰封!

第七十二章 龙套也有聪明人

阴盛和完颜宗望到底谁厉害?或者说玄阴掌和降龙掌哪一种武功更高更强?白胜迷茫了。

他一度认为完颜宗望比阴盛强大的太多,因为前者一个照面就打得后者倒飞出客栈,甚至挣扎起身都很艰难。

但是现在随着完颜宗望和完颜兀露逐渐恶化的冰冻表征,他越来越感觉这事情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只好先放一放,不过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完颜宗望破冰是不理智的行为,先不说破冰的声音会惊动四周的敌人,就说破冰的方式也不好选择,因为冰里面包着的是一个人。

再烧热水来融冰也是不现实的,强敌环伺之下,他不敢远离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面只有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李清照和自己抱在怀里的潘金莲是清醒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顾虑存在,他甚至想去饭厅搜查那个被完颜宗望打死的辽国人,因为他猜测那人的身上或许有解药,就算没有解药也该有残留的毒药或是盛放毒药的器皿。能够找到这些也会给解毒提供线索不是?

但是他暂时不能去,哪都不能去。他必须回到房间静等外面鲁智深和倪麟这伙人打出一个结果,然后再根据未来的形势随机应变。

至于鲁智深会跟倪麟等人打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无从预测。所以他只好回到房间里继续坐等。

房间里的水已经凉了,但是再凉的水也是水,是水就比完颜兀露的体温高,所以他跟李清照继续用汗巾给完颜兀露擦拭身体,斜靠在床头的潘金莲也恢复得更好一些了,已经能够帮着白李二人照顾完颜兀露。

在这段时间里,外面的战斗又有了新的进展,倪麟使尽浑身解数,追着和尚进招,却仍然奈何不得和尚。只苦了他手下这些来自田虎势力的弓箭手,只能尽量躲避那根虎虎生风的催命禅杖,却怎么能躲得开?

对于这些弓箭手来说,四散奔逃是不行的。一来是跑到远处也无法射击和尚,因为和尚是跟他们的将领追逐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法都是瞬息多变,连瞄准都不易做到,万一误伤了将领或者其他人怎么办?二来也是因为他们的将领倪麟没有下令,头领还在鏖战,手下却先逃命乃是战场上的大忌,这样的手下就算不死在敌人手里,回到己方阵营也是会被处死的。没有任何一支队伍会容忍逃兵。

这事儿说起来也怪他们的将领倪麟脑筋转的不快,眼看手下的弓箭手被和尚打死打伤过半,却猜不到和尚这样打法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为未能做出针锋相对的反应。

就这样,二十名弓箭手陆续被鲁智深打死打伤了十二个,但是剩下的八个弓箭手里面却有一个聪明人,这个聪明人想到了一个办法极其有效——不能逃往远处,也没法躲避和尚的追杀,我躲到另外两方势力的身后行不行?

于是当第一个弓箭手绕着縻賙跑了一圈之后,现场的打斗终于升级了。

他这么一绕,鲁智深的禅杖也跟着一绕,虽然这禅杖没有攻击縻賙的意图,但是縻賙受不了啊,这特么明晃晃的铁月牙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你当我縻賙的斧子是吃素的啊?

縻賙使的是一件长柄宣花斧。

所谓宣花斧,其宣花两字并不像某些人理解的那么神秘,“宣”字有“散布于外”的意思。“宣花”说白了就是在铸锻斧头时,在斧头上做出外在的花纹。

但是縻賙的这柄宣花斧却不一般,哪里不一般呢?它很沉重!鲁智深的水磨禅杖六十二斤,縻賙这柄宣花斧五十八斤,只差四斤!这样的差距在四斤一两和一两的比较中显得极为悬殊,但是在六十二斤和五十八斤的比较中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试想,将这样两件沉重的兵器抡圆了,高速运动下携带的强大动能就足以摧毁一切了,更何况使用它们的人物还兼具雄浑内力?

縻賙也是有意人前显圣、鳌里夺尊,看见和尚的禅杖在他面前挥舞,还真的就抡圆了宣花斧迎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震天大响,如同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只震得人人耳朵欲聋,客栈马厩里战马长嘶,两件兵器同时脱手飞上了天空,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贼厮鸟,欺负洒家一人不是!”鲁智深强忍胸口的气血翻涌,也不去理睬飞上天的禅杖,大步欺进,劈面就是一掌一拳打向縻賙。

縻賙更是惊怒交加,因为他看见自己右手虎口已经破裂,同时五脏六腑都似被和尚的隔物传功震得颠倒过来,眼见倪麟的眉尖刀已至和尚身后,又怎肯放过这夹击的良机?也是不退反进,一拳一掌迎了上去。

他这人虽然生性阴险,练的武功却是走的刚猛路子,与人对敌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最喜欢以硬碰硬,眼下纵然吃惊这和尚的神力,却不能弃己所长变更战术。嘴上也不肯落了下风:“哪个欺负你了?是你不自量力,在老子面前比划兵器!”

话未说完,已是“嘭啪!”两声,拳对拳、掌对掌,四只手碰在了一起,带起来的拳风掌风卷起地上片片落叶,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上身尚且摇晃不定,縻賙这边当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但是鲁智深却陷入了危境,因为倪麟的眉尖刀已经刺在了他的背心右侧,他虽然早已通过听风辨器得知此厄来临,却再也无法闪避开来。

“噗”!眉尖刀入肉三寸,鲁智深虎吼一声,调运内力至后背伤处,将那刀头紧紧夹住,同时一记凌厉的钩腿反踢,后脚跟重重地蹬在了倪麟的小腹,只蹬得倪麟一声惨嚎,眉尖刀杆都拿不住了,向后倒飞跌出。

说时迟那时快,这拳掌相对以及鲁智深身后中刀乃至钩腿退敌都是顷刻之间的事,蹬飞了倪麟之后,耳中听得天上有兵器落了下来,抬手便抄在了手中——话说此时可不是睡觉时间,不论天上掉冷箭还是鸟屎都瞒不过他听风辨器之耳,更何况是沉甸甸一件重兵器?

只是兵器入手却发现接住的是敌人的那柄宣花斧,再看敌人时,发现敌人竟然同时也接了他的禅杖,两人似是心有灵犀,二话不说,同时抡圆了对方的兵器,又是一记强力对砸!

再一次惊天大响过后,两人的兵器再次飞上了半空,縻賙蹬蹬蹬连退了三步,脸上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说道:“你这和尚还不跪下求饶么?”

縻賙这话没有任何吹牛的意思,唯一的用意就是不想让和尚就此跑了,他已经意识到和尚的武功和膂力都略高于己,若是不趁今天这机会杀了和尚,他日难免后患无穷。

这边身前插着一支箭、身后插着一柄长刀的鲁智深的确有些不支了,连受两伤之后,这一次的硬憾已经明显不敌对手,敌人连退三步,而他却连退了五步,但是他鲁智深何时会有求饶一说?更谈不上下跪了。明知对手是在激怒他,依然不肯退却,当下也不答话,只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根禅杖的落点,飞步抢上。

縻賙同时抬头看天,找到了自己的宣花斧抢上去接,那禅杖的确不够趁手,并不是因为它比宣花斧重了几斤,而是因为他不怎么熟悉禅杖的杖法。若是拿来当做一根铁棍使用,却又因为杖头的特异而无法发挥棍术的优势。

鲁智深抢先一步拿到了禅杖,却没有立即去攻击七步开外的縻賙,因为他算出来当他攻过去的时候敌人已经可以拿到斧子并且能够做出充分的准备了,所以他顺手就又拍死了一个弓箭手。

他的目标还是弓箭手!而且他此刻心里想的就是打死这仅存的七个弓箭手之后立即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带着两处伤跟不弱于自己的敌人死磕绝对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更何况旁边还有两名丐帮的高手虎视眈眈不知友敌?鲁智深一点都不傻,他精着呢。

但是剩下的七个弓箭手也不是白给的,这七个人同样不傻,他们都发现了先前那个聪明人开创的战术并且现学现卖,鲁智深冲向哪个,哪个人就往縻賙的身边跑,实在距离縻賙过远的,就往縻賙手下的刀斧手身后躲,又或者干脆往丐帮两名高手的身后去藏,只气得鲁智深哇哇大叫,却拿这七个人没有任何办法。

鲁智深已经不敢再在丐帮高手的面前挥舞禅杖了,很明显,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么丐帮两名高手加入战团,他鲁达今天就得死在这里。但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既然不能跑,那么结果必然还是把命丢在这里。

想到这些他就憋屈的不行,先是挨了人家一箭,反过来还要把命搭在这里,这特么上哪讲理去?这根本是没天理嘛!

没奈何中,眼角却看见了倪麟,倪麟挨了他一脚摔跌在地,此刻刚刚挣扎着站起,手里已经没了兵器,“嗯,就先杀了这贼厮鸟也算够本儿!”他已经在考虑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了,猛不丁就改了脚下的方向,斜刺里向倪麟冲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倪麟顿时吓得脸无人色,高喊:“縻将军救我!”就踉跄着跑向縻賙的身后,縻賙正要杀鲁智深以绝后患,便乐得顺水卖个人情出来:“倪兄莫慌,看我取这疯僧的狗命!刀斧手!给我一起上!”

他已经不打算跟这和尚单打独斗了,既然抱定了要杀人的打算,那么又何必自己去拼?万一和尚临死前给自己来一下狠的,那岂不是亏大了?

“属下得令!”三十名刀斧手同时围向和尚,而縻賙则在正面做好了迎击和尚的准备。

眼看已经没了什么生还的指望,鲁智深索性避实击虚,先杀刀斧手,但是他也知道,这样只能继续消耗他的内力和体力,等到失血过多时,自己面临的将是这个使斧子的悍将发出的致命一击。

縻賙的心思要比倪麟活泛的多,他立即看出了和尚的用意,他却不想如此便宜和尚,趁着和尚转身去杀刀斧手的良机,冲上去就是一斧,打算将和尚劈为两半。

鲁智深这边奋力拍死了两个刀斧手,耳听得脑后风声凌厉,百忙中转身,将禅杖全力上挺,去接架这凶狠的一斧,无奈他转身后终究不如正面发力来得充裕,又一次巨响过后,兵器倒是没有脱手,但是人已经被砸得坐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两道血痕,受内伤了。

縻賙眼见胜券在握,不禁哈哈大笑,说道:“让你跪下求饶你还不干?现在你就是跪下磕头也不行了,我必杀你!”说话间再次将斧头高高举过头顶。

鲁智深心头已经凉透了,知道自己即便是挣扎着站起,也来不及再挡敌人这夺命一斧。正要扔下禅杖束手就屠时,却听见一声断喝:“智深大师莫慌,我来救你!”

第七十三章 白胜,恐怖三合一

这一声“智深大师”,叫出了鲁智深的法号,战场中的参与者和看客自然不知道智深是谁,而鲁智深本人却是惊奇莫名,虽然眼看性命不保,但是他也很想知道能叫出他的法号来的是谁。

话说鲁智深也好,鲁达鲁提辖也罢,在这个时间段的江湖里都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智深是文殊寺方丈给他取的法号,除了一寺僧人鲜有人知。就算是他出家以前,在渭州担任提辖一职,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武官而已。宋代的提辖是一种社会底层小官,全称为“提辖兵甲盗贼公事”。说白了也就是带领一队士兵巡逻街头,抓点小偷小摸或者缉捕流窜盗匪的头目。最多也就相当于后世穷困县城里的派出所长。

截止目前,鲁达生平做过的最为轰轰烈烈的一件事就是三拳打死了一个杀猪卖肉的郑屠,还是建立在以朝廷官员的身份殴打一个不敢还手的屠户的基础上取得的辉煌,虽然这郑屠也有仗着财势欺负卖唱女的恶行在先,但如此以暴易暴终究算不上什么侠肝义胆。这样的人能在江湖上传出什么名号?

至于出家后学得文殊寺一套内功心法,然后醉酒打破山门,欺负阖寺僧众等行为就更不是英雄所为了。所以不论怎么说,他的事迹都没法跟倪麟、縻賙这样的人物相比,倒是跟丐帮里一些行为不够检点的叫花子有一拼。

所以当有人以“智深大师”的称呼来喊他时,鲁智深大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觉得这辈子没白混,居然有人这么称呼他,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但是在临死之前他必须要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这样喊他,而且貌似这个人还要救他?好大的口气,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是周侗么?种师道或者是种师中么?林老教头么?折克行么?

只说当世,鲁智深知道的猛将高人不在少数,但要说在当前这种局面下能够只凭一己之力战胜这个縻賙和丐帮两高手的,他真的想不出几个人来。周侗算是一个,老小种经略相公是两个,在他少年时曾经教他武艺的林教头算一个,折家军的军魂折克行算是一个。

但是来人却让鲁智深大感意外,因为他看见的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青年,意外的同时不禁心生愤懑,扯什么蛋呢这是?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有多大本领?竟敢狂言救人,你耍我呢?

鲁智深这么想的时候其他人当然也都看见了青年,但是其他人的想法却跟鲁智深截然不同。鲁智深是轻视加愤怒,而其他人则是惊惧加小心。

因为除了鲁智深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青年叫做白胜。随身带有强力袖弩,是那种在三十步以内的距离上指哪打哪,令人根本无从躲避的袖弩!手臂一指,箭已临身,快逾闪电,中箭者到死都看不见弩箭的飞行路线!

见识过白胜袖弩的这些人里,但凡对暗器有所研究的都一致认为,只是单论速度,白胜的弩箭在当世暗器之中名列前茅!这样的弩箭怎么躲?谁能躲?除非在他抬臂的同时就做出躲避动作——变换自己的位置,但是如果他的手臂也随之校正呢?那么被瞄准的人基本上还是躲不过去。

所以这三波人在对付白胜之前做出的预案都是一样的——用活人去消耗白胜的袖弩。毕竟人们已经知道一个准确的数据,那就是白胜这袖弩由于形状小巧、便于隐匿的缘故,因而装载的弩箭数量不多,左右双臂各有十二支,用过了这总计二十四支弩箭,他就只能凭借近战的本领了。

虽然不知道白胜的近战本领如何,但是正如鲁智深所想的一样,这样年轻的一个武者能有多大的本事?除非他能赶得上那个身披虎皮、手持金斧子的、猛兽一样的异族青年,但是那种天赋异禀的青年怎么会有第二个?况且在此次卷土重来以前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说那个虎皮青年已经倒下了。

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这白胜虽是一个人出来的,胯下却骑了一匹雪白的战马!战马飘忽如云!右手还平端着一件令人丧胆的武器,金斧子!

这岂能不令众人惊惧万分?此前这三路人马曾被吓退的几个原因里,就包括这匹进退如电的战马,也包括这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斧子,然而这几样东西居然在白胜的身上合而为一了!这个怎么破?这个没法破!

人们惊恐地发现,在白胜话音未落之际,那飘忽如云的白马所经之处,已经有数名丐帮弟子和刀斧手的头颅离开了他们的身体。

斧子收割头颅并不为奇。但凡懂得或者见过骑兵的人们都知道,骑兵冲锋时,只需平拖几斤重的战刀,就可以像割麦子一样的收割步兵的头颅。何况此时白胜的战马并不是普通战马,手中的武器也不是平凡的骑兵刀,而是令人窒息的金斧子!

令人们惊恐的是这斧子的诡异,因为人们看见那些没有了头颅的脖颈中竟然没有鲜血流出!似乎这些人所有的血液都被那斧子吸走了!而那原本金灿灿的斧头也瞬时变成了暗红的血色!

“看箭!”

白胜右手拖斧,左手抬臂直指縻賙!

縻賙原本正要斧劈疯和尚,却被白胜一嗓子吓了一跳,全身力道为之一滞,当他抬头看见白胜骑马狂飙出来时,立即决定先劈了这个所谓的智深大师然后再对付白胜。

只是当他再次准备劈下斧头时,却又听见了白胜这一声“看箭!”,而且白胜的手臂直指他的前胸,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也不敢徒劳躲避,只好将斧子放下来舞成一团黑光,意图防住身前破绽。

却不料想象中的弩箭射在斧影防御上的情况并未出现,那白马转眼便到了自己的身前,与此同时白胜右手里的巨斧已经高高举过了头顶,那只令人恐惧的左臂也已经与右手合力擎住了斧柄,竟然向正前方劈了下来!

縻賙立时愣住了,这是什么打法?

“唉!”刚刚趁机起身的鲁智深看见这一幕不禁泄了气。原本当他看见这青年神骏战马和神异的战斧时,已经重新拾起了获胜的信心,但是当他看见这青年往正面劈出一斧的时候,他这刚刚重拾的信心瞬间崩溃了,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哪有这么打的?这青年的马战功夫也太不着调了!简直就是外行里的外行!

在这个时代里,即便是从不懂得骑术的步兵,也会知道马上战斗大体是怎样的。

马对马,讲究的是在双马错蹬或二马盘旋之际,马上的敌对双方彼此交战,算作一个回合。一旦双马跑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那么马上的骑士就需要拨转马头,重新来战,是为下一个回合。

而在骑士与骑士之间的对战中,几乎所有的招式都是从马的两侧进行的,或者在马左,或者在马右,即便是回身向马后出招也是有的,譬如回马枪、拖刀技等等,但就是没有往马前出招的。

为什么?因为前面有马头啊,尤其是在骑兵对步兵或者骑将对步将的时候,这个道理就变成了铁律。就比如眼下白胜这一斧子劈下来,不等斧头落在縻賙的头上,他的斧柄就要砸在白马的头上,这不是瞎胡闹么?

看见白胜如此出招,原本惊恐的人们都笑了,原来这厮不懂马战。那就等着看縻賙怎么收拾他吧。

第七十四章 巨灵下凡

不要说别人笑话白胜,就是白胜自己也意识到这一招的毛病了,只是当他意识到错误的时候为时已晚。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会骑着照夜玉狮子出来冲锋?照夜玉狮子不是喝了酒中毒了么?如果有人这样问白胜,白胜也回答不出来。

客栈的马厩里并非只有一匹战马,连同给李清照那辆马车拉车的两匹马在内,只是白胜和完颜宗望两拨人就有二十多匹马放在马厩吃草料。这些马跟照夜玉狮子是在同一屋檐下的,但是待遇并不相同。

照夜玉狮子吃的是精料,喝的是美酒,而且唯有它没有栓缰绳,照夜玉狮子没有缰绳。完颜宗望和完颜兀露都不止一次地说过,照夜玉狮子这匹马是通灵的,它不认可的人,想要骑它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说根本不必栓什么缰绳,它自己不会逃走,也不必担心有人把它偷走。

白胜一度对完颜兄妹的说法不太认可,既然不怕它被偷走,那么为何将来会有金毛犬段景住偷走它的事件发生?只不过这种事他没必要讲出来跟他们兄妹俩辩论罢了。再者说或许段景住作为专业马贩子有什么特别手段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縻賙和鲁智深两人的兵器第一次相撞发出那一声巨响之后,白胜发现自己的客房窗口伸进来一只马头。他惊喜地走过去抚摸马脸时,却被它咬住了衣袖。

在白胜的经历中,在所有的中毒者当中,照夜玉狮子是第三个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个当然是完颜宗望,第二个是潘金莲,第三个就是这只照夜玉狮子。

问题是他找不到完颜宗望、潘金莲以及照夜玉狮子三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都是喝了酒中了毒的,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能醒?白胜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他想不出照夜玉狮子苏醒的原因,却能听见鲁智深的垂危,也听能出縻賙话语里的骄傲,从而得出一个判断,那就以鲁智深之能,都干不过外面这伙人!如此说来,一旦鲁智深被杀,那么接下来自己肯定守不住这间屋子。

既然守不住,那又何必要守?既然保护不了完颜兀露和李清照等女人,再徒劳搭上一条命岂不是枉然?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立即想到了逃。

并不是只有鲁智深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白胜也懂,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里几乎人人都懂。只有先逃出去,保住这条命,才能谈得上日后报仇。

于是他把注意打在了照夜玉狮子的身上,他觉得只有骑着照夜玉狮子才能逃掉。而在这以前,因为照夜玉狮子始终在昏迷,所以他才根本没有想过逃命的可能。

但是他不确定照夜玉狮子是否愿意让他驾驭。虽然他觉得他已经跟完颜兀露是夫妻的关系了,可以坦诚相见、亲密无间,但是照夜玉狮子不知道这事儿啊。

他忐忑着来到室外院子里,试着去骑照夜玉狮子,结果却令他惊喜万分,照夜玉狮子竟然毫无退拒就让他骑了。

然后他又想到要拿上金雀开山斧。他拿这柄斧子的本意有三:第一是不能便宜縻賙和倪麟这伙人;第二这斧子吸附羽箭的功能也许能使他避免中箭;第三他觉得这样或许可以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敌人至少有两伙是为了夺这个斧子才来的,在这两伙人的眼里,与金雀开山斧相比,完颜一家和李清照等女人应该没什么价值。一旦他拿着斧子突围成功,敌人很有可能会循着照夜玉狮子的踪迹穷追,如果真的是这样,兴许李清照等人反倒没了危险。就算是丐帮这伙人,不管这些叫花子的真实目的是夺取神兵还是杀他白胜,都应该不会难为几个或清醒或昏迷的女子。

他在瞬间做出这个决定后,立即嘱咐李清照和潘金莲;“你们把露露的衣服给她穿上,清照姐,有没有什么信物给我一件?我去找姐夫求援!”

如果能够突围成功,那么他当然要去汴梁城,他不信以李清照的家庭背景,会找不到官兵来此营救,何况在这里闹事的是两路反贼,这正是朝廷官兵立功的机会。时间紧迫,由李清照修书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才会找李清照索要信物。

匆忙中,李清照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信物,就把胸前佩戴的一个玉吊坠摘了下来,给白胜带在了脖子上,白胜能够嗅到那玉坠上带着李清照的体香。

李清照是聪明的女人,从昨夜白胜要她钻入床下开始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变故的起因是什么,但是这客栈内外的打斗声呼喊声也是声声入耳的,此刻看见白胜出去上了马又回来取斧子,便已猜到了白胜的打算。

她并无怨言,只叮咛道:“这胸坠是我娘送给我的,说是可以挡灾。现在送给你了,我……他认识的。弟弟,姐姐祝你一路平安。”

白胜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突围成功,或许敌人的一刀一箭都有可能导致自己命丧黄泉,这一刻他忽然对李清照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离愁,仿佛即将失去一个最亲的人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拥抱了李清照一下,又在李清照的脸颊上深深一吻,然后决然出门而去。没有去看潘金莲那张幽怨的脸。

来到屋外,提斧上马,开始构思突围的办法,他觉得首先应该断喝一声,营造一个猛将出击的声势,绝不能让外面的人认为他是要逃跑,所以他快速构思了一个救援鲁智深的借口。

真打算杀人的时候他不会主动提醒,真打算逃跑的时候才会如此虚张声势。

在照夜玉狮子发动的那一刻,他又忽然想起了电视剧《亮剑》里的那个骑兵连长孙德胜,孙德胜说过,骑兵冲锋的时候,只要平端马刀,无需用力,单是利用战马的惯性就足以割掉鬼子的脑袋。于是他将手中的金雀开山斧平拖在右手,打算试一试这个办法。他不敢催动内力,因为他担心一旦灌注内力,这斧子或许就会再次控制他的精神。

于是就有了之前发生过的令人惊恐的一幕,只是当那斧头连续吸噬了几个人的鲜血之后,却突然再次控制了他的身体,令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这冲动要求他劈死挡在马前的任何人,而挡在他马行前方的第一个人恰恰就是縻賙。

他想都没想就抡起了斧子,向马头正前方劈了出去,在斧子劈落的同时,他感觉丹田里的水珠在炸裂,炸裂出来的水线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迅速沿着任脉和双臂上的经脉涌向双手,随即被金雀开山斧抽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斧子下落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来得及醒悟,这特么不是劈马头么?

在人们微笑的同时,縻賙也笑了,就这两下子,还想跟我打?

他本是马上的悍将,自然懂得马战的招法技巧,立即就看出来了白胜的尴尬。原本他最怕的是白胜的袖弩,可是现在发现白胜居然舍长取短,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只等这白马的马头吃上一砸,来个人仰马翻好了。他可不信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还能把如此势道的巨斧收回去。

就在所有人都打算看一场热闹的时候,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眼看那斧杆就要砸在马头上的一瞬间,这匹白马竟然马失前蹄了。

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像人走路不慎会扭伤脚踝一样,马失前蹄也是常有的事情的,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如此神骏的白马居然也会马失前蹄,而且这马失前蹄来的如此突兀,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突然发生!

地面很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绊马索也没有陷阱,但是这白马的一双前腿竟然就这么毫无理由的跪了下去,随着强大的惯性,它的后臀高高抬起,理所当然的把白胜抛向了前方。

于是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景象就是,白胜高高飞起,飞在了半空中,手中的巨斧却以更加沉猛的势道劈了下去,飞劈!

这一斧的气势,竟似完全压抑了天地之间的万物苍生,天为之昏,地为之暗,太阳都失去了颜色!给人的感觉,飞在空中的根本不是白胜这个俗世里的翩翩青年,而是神话传说中的巨灵神!

縻賙已然吓得心胆俱裂,硬着头皮竭尽全力,将手中的斧杆横过来向上一挺,但是他已经知道,这一接绝对是徒劳的。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气吞山河、这样毁天灭地的一斧。这一斧,绝不可能是凡人劈出来的。

他解释不了为何白胜可以劈出这样的一斧,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解释了,他甚至已经无法再思考,在他的视觉尚存的最后一刻,他发现他左右双眼看见的景物正在向中间移动。他最后听见的,是那只从自己头顶到鼻子一气划过的斧头剁入泥土的沉闷响声,还有就是自己那只已经变成两截的宣花斧砸在地上的声音。

而看在场中其他人眼中的景况则是,縻賙的斧杆已被那只充满魔性的斧头劈断,随即他的人也被劈成了两片,正缓缓地向两边倒下。

那柄邪恶的巨斧一劈到地,斧头深深嵌入了泥土之中,白胜的身躯头下脚上,定格在縻賙那两片身躯中间的半空。

人们惊恐的眼球已经被这诡异的画面吸住,没有人注意到那匹照夜玉狮子竟然也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然后旁若无人地站在了白胜的身边。

场中无血。

第七十五章 神马开挂无敌!

时间仿佛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凝固,人们的心灵也仿佛被这种力量所禁锢,没有人生出任何对抗之心,也没有人想到要转身逃命。

第一个从这凝固状态中醒来的是白胜,第一个恢复行动的也是白胜,他双腕微微用力,控制着身体落回马背,又借助马力从泥土里提起金雀斧,瞪着血红的双眼喝道:“一个不留!杀!”

在发出这声宣告之后,很古怪的,他感觉金雀开山斧又将刚刚吸饱了的他的“水线”退了回来,那些水线重新回归丹田,凝聚成水珠,与之前的水珠大小完全相同。这似乎意味着金雀斧对他的控制暂时解除了。

如此一来反倒让他有些犹豫了,如果继续用金雀斧去杀人,会不会再次被这斧子控制住?在没有完全弄懂那张拓片上的蝌蚪文以前,他是真的不敢在这方面多做尝试,还是把这种试用的权利交给金兀术为好。

照夜玉狮子却不知道白胜心态的转变,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主人之前被控的心意,还是听懂了白胜发出的宣言,总之立即发起了第二次冲锋,吓得白胜急忙倒转了斧子,将斧头抱在怀中,斧柄横在身侧,打算用斧柄横扫这些呆若木鸡的敌人。他此举绝不是什么悲天悯人,而是纯属为自己着想,就是不想再被控制了。

那些被吓呆了的人们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被金雀斧柄扫中,各个扑翻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白胜心念一动,探身马侧,顺手抄起来一名敌人手里的朴刀,准备用这柄朴刀代替斧柄杀人。

人总是要杀的。面临这突然出现的大好时机,难道自己还要按照最初的打算选择逃命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会武只是一个方面,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更不想让这些人回去搬兵求援再来找他寻仇。

直到此时,人们才开始反应过来,早被吓破了胆的倪麟首先发了一声喊:“跑啊!跑掉一个是一个!”

鲁智深也从震惊中恢复了神智,他岂肯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大喝了一声:“哪里跑?”提着禅杖就追了上去。

丐帮的头脑何九叔也回过味来了,急忙下令:“丐帮弟子分散了跑!”话没说完,他自己已经拔腿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把郝二虎的全家女性问候了个遍,是谁说要来杀白胜的?杀得了么?这不是来找死么?

何九叔觉得这么多人分散了逃命,总是会有逃掉的,但是他却没有料到,事实上想要跑出去一个都很难。原因无他,照夜玉狮子太恐怖了!

三波人马,去掉死了的还有八九十人,分作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逃命,也逃不脱照夜玉狮子的追袭!俄顷之间,东南方向上的逃亡者已经被白胜的朴刀屠戮殆尽。而照夜玉狮子则根本无需他这个主人控制方向,自动转向正南,带着白胜追杀这个方向上的穷寇。

没命奔跑的倪麟恰好就在这个方向上,此刻的倪麟只恨自己将战马寄存在了卫县,导致今天想跑都有跑不掉的危险。

如同縻賙一样,他们都是听说了上古神兵的事情,却因故耽误了行程的人,等他们到达卫县时,听说神兵已经被人拿走了,然后才与他们的先遣人马汇合,汇合后又为了避免受到汴梁附近驻军的注意,所以才寄存了马匹,徒步赶来此处。

倪麟的后悔是正确的,他果真跑不掉,还没等到鲁智深追上他,白胜的朴刀已经从他背后袭来,倪麟当然是懂得听风辨器的,奔行中一个低头弯腰,白胜连刀带马就冲到了他的前面,只是就因为这低头弯腰略略减速,鲁智深的禅杖已经从身后铲了过来,硬生生将倪麟铲去了一条大腿。

“嗯。”白胜停马点头,“智深大师,这人就交给你来杀了。”说罢也不管鲁智深是否同意,一指前方跑得正欢的几名刀斧手,“追!”照夜玉狮子似乎真的听得懂人话,撒开四蹄就飙了过去。转眼间六名刀斧手已是尸横就地。再回头看时,只见鲁智深也将倪麟的头给铲了下来。

鲁智深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只需他看不顺眼的人物就必须杀,若是今世的事件仍旧按照《水浒》原著去发展,那么在未来的数月之中,要不是林冲拉着,高衙内都会死在他的禅杖之下。他才不管高俅的干儿子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看不顺眼的人都要杀之而后快,何况今天倪麟刺了他一刀?当然是必杀的。

照夜玉狮子再次转向,这次去的是西南方,跑向西南方的正是倪麟手下的七名弓箭手,这七个弓箭手一边跑一边回头,当然也看见了东南方向和正南两个方向上的杀人惨状,知道跑不了,便在旷野上列成一排,张弓搭箭,瞄着照夜玉狮子射了过来。

在面向冲锋骑兵的情况下射箭,只能选择“射人先射马”,这是弓箭手的常识。

见此情景,白胜将上身往马颈上一趴,心说玉狮子你最好再快一些,就只有赌他们射不中你了。目光从马鬃的一侧向前看去时,却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因为他是能够看清对方箭矢的来路的,从而可以做出预判,可以说哪一支箭能够射中照夜玉狮子,哪一支射不中,都在他的预判之中。令他匪夷所思的是,照夜玉狮子竟似也能预判出来,总能在高速冲刺中恰到好处的做出偏移,这偏移的角度微乎其微,甚至白胜都感觉不出,但是白胜却能看见这些原本可以命中目标的箭矢擦身而过!

与白胜不同的是这七名弓箭手,他们是看不见自己射出的羽箭的。但是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在这一百多步的距离上,那匹正在冲锋的神一样的白马最多只允许他们每人射出两箭!就这两箭还得是手脚麻利的才能做到。而这七人之中大多是箭术稀松平常者,毕竟他们只是田虎的手下,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军,更比不上那些精于骑射的游牧民族。

七名弓箭手总共只来得及射出九箭,其中的两个箭术较好的分别射出了两箭,其他人则只射出一箭。但就是这两名箭术较好的弓箭手大感惶惑,惊得目瞪口呆。

不对啊,感觉这两箭应该射中了啊!为何这白马并无中箭的征兆呢?只不过没等他们想明白这件事情,就已经成了白胜的刀下之鬼。

在玉狮子闪电般的进退转折之下,白胜干净利落地杀掉了七名弓箭手,在玉狮子自动转向正东方向,提速去追那两名丐帮高手的时候,白胜已经被这匹白马彻底征服了!

是的,是照夜玉狮子征服了白胜,而不是白胜征服了照夜玉狮子。

这特么简直就是神马啊!

喝酒中毒能醒、醒了还啥事没有、照样奔走如飞就先不说了;能够听懂人话,甚至能够感知主人的心思也先不说了;就说它这个躲避羽箭的本事,还有刚才那一下恰到好处的前空翻,这特么还是马么?好像西游记里的白龙马也没这么牛逼不是?

难怪之前在卫县城北树林里它根本无视绊马索的存在!难怪当时他虚张声势喊出了“弓箭手”云云但是完颜兀露却置若罔闻!合着人家心里早就有数啊,这马直接开挂无敌了!

第七十六章 活人试验

十字路口的正东官道上,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何九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减速缓冲的动作,而是任由身体顺着前冲的惯性向前扑倒,然后在即将到底之前来了个螺旋转体,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九叔!你怎么了?”紧随其后的郝二虎急忙缓步,身为七袋弟子,自然要关心一下八袋弟子的何九叔。

“不跑了。”何九叔指着道旁稀疏的林木,透过林木可以看见西南、正南和东南的三波逃兵已经覆没,而那匹如云似电的白马正向他们这边飞驰而来。“你以为咱们跑得过这神马么?”

不只是白胜,恐怕所有见识过照夜玉狮子今天表现的人,都会把这匹骏马归于神马一类,何九叔当然也不例外。

郝二虎却不甘心就屠,焦急道:“九叔!咱们可以在道旁的林间穿插绕行,借助林木的阻挡逃脱啊!”

何九叔冷笑摇头:“你做梦呢吧?你没看见那匹马的灵动敏捷么?它连空翻都会,就差腾云驾雾了,你觉得在林中就有生路么?那你自己去逃吧!”

“这……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屠不成?咱们喊回本帮弟子来跟他拼了!”郝二虎尚欲垂死挣扎。

何九叔埋怨地看了郝二虎一眼,叹了口气道:“集合弟子们是对的,但是拼命就不必了,这白胜既有上古神兵又有神马在骑,咱们有的拼么?乖乖求饶吧!”

“求饶?”郝二虎瞪圆了眼睛,大惑不解。

这个丐帮七袋弟子武功倒是不弱,可他向来都是一个说话办事不怎么走心的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只带着三十多个丐帮弟子就敢阻拦白胜的车队。

当时他也没有想一想,假如白胜真的有二十四支袖弩的话,那么他带去的三十多个弟子岂非就只能活下不到十人?以不到十人的力量跟白胜、郭盛以及她们手下的六七个川西汉子拼斗,能有几分胜算?这还得考虑他本人是不是会被白胜的袖弩射死,九袋长老都被白胜给射死了,他凭什么能够躲过?这些关乎于胜负的因素他全然没有考虑。

何九叔怪郝二虎,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他早知道白胜如此厉害,他根本就不会赞同郝二虎的复仇提议,得不到神兵就得不到呗,何必在帮中群龙无首的困境里惹是生非?

何九叔已经不想再给这个一根筋的浑人留面子,瞪了后者一眼说道:“说好听的就是讲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难听的就是求饶!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觉得今天咱们这些弟子全部死在这里,还会有人告诉帮中兄弟咱们是被白胜杀的么?”

“那……那如果他不饶咱们呢?”郝二虎还是不认同何九叔的提议。

何九叔忽的站了起来,怒道:“那就死呗!总好过倪麟縻賙他们两波人,他们才是冤死鬼!”说罢运起内力高声喊道:“丐帮弟子听真,都不要逃了,到我这里来集合!咱们投降!”

丐帮八袋弟子的内力颇为不俗,虽然赶不上之前鲁智深那一嗓子吼叫惊天动地,却也能声传数里,听见了命令的丐帮弟子纷纷停住了脚步,转往正东赶来。

与此同时,照夜玉狮子已经距离何九叔两人不过百步,白胜当机立断,像是给玉狮子发布命令,也像是自言自语:“咱们先杀那些仍在跑的!这波投降的留到最后。”

既然何九叔这些人不跑,那么即便要杀也不必急在一时。玉狮子果然领会了白胜的意思,马头一转就奔向了东北方向,去追杀最后几个王庆方面的刀斧手。

算起来这三波敌人里面,本以丐帮弟子人数最多,而其他两伙势力的人手加起来也不过六十人,这六十人前前后后已经死掉了五十多个,有被鲁智深杀掉的,更多的是被白胜骑着玉狮子杀掉的,当前剩下的已经不足十人了,分别在正北和西北方向逃出了三四里远近。

三四里的路程对于玉狮子来说根本不叫距离,所以白胜最后收取这七八个人的性命不要太轻松,再回转到正东何九叔这边时,这里聚集的丐帮弟子已经在何九叔的带领下跪了下来。

“白公子,我想,我们丐帮和你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误会……”何九叔的声音干涩无比。

白胜冷笑不语,心说如果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是我,你们绝对不会说什么误会。

不过他并不想杀掉这些求饶的丐帮弟子,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需要暂留这些丐帮弟子一用。于是静等何九叔说完才点头道:“误会当然是有的,实话告诉你们,在北坡杀人的并不是我白胜。”

这件误会他也只能解释到这个程度了,他并不想挽起衣袖向对方证实他的双臂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袖弩。因为,这根本不存在的袖弩,或许会是他震慑这伙乞丐的大杀器之一。

谁敢保证这些叫花子不是假投降?

所以接下来他说道:“我希望你们没有跟我玩花样,不然我不如现在就杀光你们!”

何九叔等人当然不信白胜的说法,在北坡杀人的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你才怪!但是眼下他们已是靠人施舍活命之人,哪里还敢质疑出口?正要表示一下投降的诚意时,却听见那个智深大师从后赶来,未等到达白胜身后,就已开口说道:“对啊!斩草就该除根!白公子不要心慈手软,此时不杀必留后患!”

听了这话,何九叔等丐帮弟子恨不得现在就把鲁智深咬死,心里把和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白胜却是微笑回头,问了句:“智深大师,你的伤不碍事吧?”鲁智深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真不轻,不知何时他已经把插在身后的那柄眉尖刀和肩头的羽箭给拔了,此刻这两处都还在流着血,尤其后心右侧那眉尖刀造成的伤势较为严重。

看见白胜回头,鲁智深把禅杖往地上一插,一揖堪堪到地,“小僧智深多谢白公子记挂,些许皮肉伤不足挂齿,多谢白公子救命之恩!敢问白公子大名如何称呼?”

白胜笑着点了点头,道:“白胜。刚才的事情小事一桩,智深大师不必客气。”在他的设想里,这鲁智深也是有用的,用途就是看守这些投降的丐帮弟子。

鲁智深却大摇其头道:“智深这一条命在白公子眼里是小事,在我的眼里却是天大的事,如此大恩必当舍命相报,今后白公子但有所命,智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白胜哈哈一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智深大师,你先替我看着这些丐帮弟子,我要请他们喝一顿酒,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求和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白胜和鲁智深的押送下,丐帮一行人不敢不从,被迫回到了客栈饭厅,心中都是纳闷儿非常,见过优待俘虏的,没见过直接请酒的,这白胜究竟想要干什么?

“何九,你们把桌子椅子摆好了坐下。把这些尸体和睡着的人搬到一边去。”白胜没有下马,而是停马在饭厅门口安排工作。他可不想混到这些俘虏的中间,万一有人暴起反扑呢?他不得不多加小心,因为他始终认为他的武功完全来自于玉狮子和金雀斧。

丐帮弟子不知道这一屋子昏迷者和死尸是怎么来的,却没人敢于询问,他们早已怯了斗志,只任由白胜安排,都表现的相当顺从,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没有半点执拗。

鲁智深刚刚给自己的伤口涂抹了些金创药,守护在白胜身侧等候吩咐,俨然一尊凶神恶煞,只待哪个丐帮弟子行动稍缓,便要惩治一番。

白胜随即安排鲁智深,指着那个被完颜宗望一掌拍死的辽国人说道:“智深大师,你去那个尸体的身上搜一搜,把他怀里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鲁智深依言过去掏摸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捧着几两碎银和一只药瓶,“白公子,就这些。”

白胜不取碎银,只拈起那只药瓶来看了看,却见药瓶上写着三个篆刻小字,只依稀辨别出第一个是个“枯”字,第二个字像是“显”但上面却少了一横,第三个字的左半边像是个“梦”但右半边却又多了个部首。就将刻有文字的瓶身对准鲁智深道:“这三个字你认识么?”

鲁智深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看了半天,摇头道:“不认识。”

白胜苦笑,心说这哥们儿文化不行啊,还特么不如我呢,就指着桌上那几只未曾打碎的酒坛说道:“你去,给这些丐帮弟子满酒,每人一碗,每碗每坛酒都要倒上一些,每个人都必须喝一碗,谁敢不喝当场杀死!你自己不能喝,懂了么?”

鲁智深大惑不解,心说哪有犯人喝酒,管教满酒的道理?而且还不让管教自己喝,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但是白胜既然这样吩咐,他就不敢多问,只好先答应了,悻悻地照做。

白胜眼见鲁智深认真负责,就控马去了第三进内院。回到客房里,只见李清照、潘金莲都还安好,两人还在兢兢业业地给完颜兀露敷着汗巾,而完颜兀露依然没有醒来。

“啊?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冲不出去?”李清照脸色黯然,起身相迎。潘金莲则始终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大概猜出白胜刚才想要远走却没走成。

白胜不答,将手中瓶子上的三个字呈给李清照过目,“姐,这三个字怎么念?”

“枯血散?”李清照当然认识篆体字,当即念了出来,又问了一句:“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白胜苦笑摇头,指着潘金莲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她们喝的酒里面就有这种药,如今金莲醒了,而婆惜却还昏迷着,那照夜玉狮子虽然也喝了,却不知为何它也醒了,真的想不通是何道理!”

李清照沉吟片刻,说道:“那么这药物的主人呢?或者说下药的人在哪里?”

白胜摇头:“下药的死了。主使人没地儿找,姐,麻烦你去厨房再烧些开水吧,我还要到前面去看一眼。”

他之所以留住那些丐帮弟子不杀,就是为了要让他们喝下这毒酒,说白了就是拿这些人当做小白鼠搞一场活人试验,以图找到解毒的方法,如果他失败了,那就让这些丐帮弟子陪着那些中毒的自己人去死好了,也没什么可惜。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前面鲁智深的吆喝:“喝!洒家都喝了,你还敢不喝?不喝就杀了你!”

白胜顿时大吃一惊,心说这人怎么见了酒不要命呢?急忙走回前院饭厅,却见以何九叔为首的绝大多数丐帮弟子都已伏案昏睡,只剩下一名丐帮弟子正愁眉苦脸地陪着鲁智深喝酒,而鲁智深则是一脸的兴高采烈,正捧着一只酒坛子往嘴里灌呢。

第七十七章 枯血散

话说这个时代里,江湖上所谓的好汉大多都有一个恶习,那就是酗酒。

个个都是酒晕子,都是见酒不要命的主儿。越不让喝越要喝是他们的共同特点。什么?你敢不让我喝?我跟你拼命!

武松是这个德性,鲁智深也是这个德性。如今白胜不让他喝,他就偏要喝,趁白胜不在身边的时候猛灌自己,唯恐喝的少了吃亏。

虽说这鲁智深本是一个粗中有细之人,但是偏偏在酒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分寸。一方面是由于他嗜酒如命;一方面也是因为白胜没有明言就里;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他虽然亲眼看见绝大多数喝了都立即晕了但是还有一个丐帮弟子喝了酒没事。

既然有人喝了没事,为啥我鲁智深不能喝?他把这些人晕倒的原因归咎于酒劲儿浓厚,就更想要以身试酒,来证明自己的海量。

放下酒坛子便已经有了醺醺之意,再看见白胜回转时也就少了些敬畏,热情招呼道:“白公子,你不喝点么?这酒真够劲儿!白公子,小僧有一件事始终不懂,你怎知小僧法号的?”

白胜本来气的不行,这特么整个儿就一监守自盗!不过他暂时顾不上追究鲁智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要搞明白为什么鲁智深和这个剩下的丐帮弟子喝了酒还没事。

所以他没有理睬鲁智深的好奇,而是指着那名丐帮弟子反问道:“这人喝的酒是按照我的要求斟满的么?”

鲁智深不知其故,茫然道:“第一碗是的,他这是第二碗,我让他自己倒上的。”

白胜看了看桌上的六只酒坛子,开始回忆昨夜他抱着李清照回房之前的情况。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饭厅里的酒快要喝没了,是金兀术要求店伙去客栈的酒窖搬酒的,所以大致可以认为这个屋子里的剩酒都是后上来的一批,除去被完颜宗望和辽国人搏斗时打烂打碎的,就只剩下了这么六坛子,还都不是满坛的,所以说这六个坛子里面的酒应该都是被下过了枯血散的。

而且听过鲁智深这话的意思,证明这唯一的一个没有昏迷的丐帮弟子所喝的酒与其他丐帮弟子并无不同,那么为何这个人没有昏迷?

他没好气地瞪了鲁智深一眼,“不让你喝你还喝,酒是你爹啊?嗯,既然你也喝了,那你就也来喝一碗六坛混合的试试吧。”他之所以让鲁智深掺酒来喝,就是担心鲁智深刚刚抱着喝的那坛酒是无毒的。

鲁智深挨了训,一点都不着恼,反而哈哈笑道:“我也正在琢磨,莫非这六个坛子里的酒各有不同,掺在一起就会醉人?不然为何我喝了一坛都没事,而这些人却都醉倒了、只剩下一个有些酒量?小僧正要一试。”

说话间就按照白胜的要求,将六坛酒分别倒了一些在酒碗里,直至满碗,又端起来一口闷了,抹了抹嘴巴,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都是一个味儿。”

白胜心说有没有问题不能只看眼下,要看你能撑多久。

在他的心目中,鲁智深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既然是一流高手就必然内力深厚,也就不会立即昏迷,这一点是从完颜宗望身上得出来的结论——在敌人第一次下毒成功之后,完颜宗望虽然也喝了毒酒,却能与埋伏在客栈里的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令所有敌人都丧失了战斗力之后才晕了过去,而且之后还苏醒了过来且击退了阴盛!

白胜觉得鲁智深的功夫就算赶不上完颜宗望,也不应该比后者差太多。当然,如果鲁智深喝的那大半坛子酒都是毒酒的话,那么他中毒的程度应该比完颜宗望更深,那么毒性发作起来也应该更快才是。

出于靠近观察的目的,白胜便也笑呵呵地坐了下来,看了看那个依然没有倒下的丐帮弟子,说道:“你也再来一碗。”然后看向鲁智深说道:“你问我如何知道你叫智深,是么?”

鲁智深点头道:“是啊,小僧的法号一向不为外人所知,白公子你如何能够知道?”

白胜笑了笑,淡然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法号,我还知道你曾经是渭州的提辖,你叫鲁达,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对不对?”

鲁智深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白公子莫非也曾在渭州勾当?不然怎会把俺鲁达的事情说得如此精细?”(按:勾当一词,在宋代不是贬义。)

白胜摇头笑道:“我还真没去过渭州,也没有去过代州,早就听说那边的五台山风景不错,可惜无暇游历。嗯,你也不用奇怪,我不过是稍稍懂一些占卜之术,某日里心血来潮占了一课,恰好算出你的一些事情而已。”

鲁智深连连摇头,这公子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仙风道骨的术士,更不像佛门的彻悟高僧,他怎么可能推知五湖四海、古今未来?

白胜知他不信,便继续忽悠:“不信是吧?我且问你,你师父智真长老曾经告诉你四句偈言么?这偈言的第一句‘遇林而起’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鲁智深一听这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当日智真长老告诉他这四句偈言时并无他人在场,这白胜如何得知?只如此便信了个十成,心服口服道:“白公子果然是当世神人,智深鲁莽了,俺时刻把师父那四句偈言记在心头,只是不懂其中奥义。”

他记得当时他师父说的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则兴,遇江而止。”他全然不懂其中含义,但是他师父也不曾给他解释。

白胜道:“嗯,你当然是不懂的,我来给你解第一句吧,说这遇林而起,就是说你今日在林中睡觉会被一支冷箭射起来。”

其实,白胜这个解释纯属胡说八道,智真长老的愿意是鲁智深遇到林冲时会仗义出手,从此介入到梁山一百单八将的聚义流程中去,从而开始替天行道的义举。这个“起”字,乃是揭竿而起之起。

但是鲁智深不知道正解啊,听了白胜的话,不禁心悦诚服,说道:“白公子真乃神人,智深今生当追随白公子到底,如有二心,天打雷轰,死无葬身之地!还请白公子帮俺把后面三句解了。”

白胜心说我也想收了你做打手啊,可是咱俩究竟有没有这个缘分,还得看你喝掉的这些酒能不能放倒你才能确定。便故作高深道;“天机不可泄露啊!我要是把后面三句给你解了,那么遭受天打雷轰的就不是你了。懂?”

两个人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一阵,鲁智深又问起这客栈里面的乱象是如何造成的,白胜却没有回答,他发现鲁智深却始终没有什么异状,那个愁眉苦脸的丐帮弟子也没有倒下,如此就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不会倒下了,不禁陷入了苦苦沉思。

他在寻找这两个人与完颜宗望、潘金莲以及玉狮子有什么相同之处,并且据此来推断“枯血散”的毒性原理。

鲁智深见白胜不再说话,而桌面上的酒已经被他和那个丐帮弟子给喝光了,就起身道:“白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智深要寻个房间处置一下伤口,顺便歇息一二。”

白胜看了看鲁智深身前的箭伤,那箭伤已经不再出血了,但的确需要深度处置一下,便点头答应,“你到三进院子里东侧的房间歇息吧,西边有我的家眷,不方便的。”

鲁智深应了声是,提了禅杖去了。白胜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后背上的创口虽然已经抹了金创药,却阻不住鲜血一再渗出,整个背部的僧袍都已经染成红色了,不禁佩服他的硬气,都特么这样了还能先喝够了酒再说,的确不是一般人。

转头再看那白帮弟子时,却见那丐帮弟子也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求恳道:“白公子,小人也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

白胜刚想说你为啥也要躺一会儿?莫不是感觉晕了?瞥眼却看见这人的大腿上血流不止,料想是被鲁智深禅杖上的月牙给铲中的,突然间,一个念头在脑际迸出——

血!

第七十八章 先喜后忧

不难统计,喝了毒酒且不受其害的、或者是先受其害随后醒来的共有四人一马。暂且抛开玉狮子不去考虑,只说这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唯一的一个共同点就是身上流了血!

完颜宗望的肩头被辽国人砍了一刀,没少流血;鲁智深的肩头挨的一箭已经止血了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背后挨的那一刀却导致血流不止;这个不知名的丐帮两袋弟子大腿伤势不轻,喝酒的同时也在出血。

虽然潘金莲的出血并非外伤造成,但是也流了不少。

那么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推论,但凡是喝了酒的同时在流血的以及喝了酒以后出血的人,就可以不惧“枯血散”的毒素?

白胜为这个推论而兴奋,立即起身去找那匹玉狮子,因为他知道玉狮子是一匹母马,既然是母马,那么极有可能的,它从昏迷中醒来的原因是与潘金莲相同的——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嘛。这是最后的验证!只要能够找到玉狮子也来了大姨妈的证据,这推论就是铁的了。

但是验证的结果却令他无比失望,他蹲在玉狮子屁股后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任何来过姨妈的痕迹,再去马厩查看,发现玉狮子曾经躺倒的那一处地面也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难道说同为哺乳动物的母马在这种事上跟女人不同?他不是兽医,这当口也没有百度这个大杀器,根本无法攻克这个疑点。

算了,就当它来过姨妈了好吧?他这样想着,回到饭厅,找到一个尚在昏迷的金顶门武士,照着对方的手臂就是一刀。

放血!

这是最简单的试验方式,如果他刚才的推论真的成立,那么这个手臂上汩汩流血的武士就应该苏醒过来。

事实证明了白胜的推测是对的,没过多久,这个被砍的金顶门武士就醒了过来,却是一个不会说汉语的,叽里咕噜地说着女真话,白胜觉得他是在询问这饭厅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也不理他,又一刀劈在另一名金顶门武士的胳膊上,比先前的一刀更狠,几乎把整个小臂都给剁下来了,只惊得刚刚苏醒的武士变了脸色,大声质问白胜想干什么。

白胜理都不理,他认识这个受了他第二刀的武士,这一位曾经在卫县的如意客栈里打过潘金莲的主意,虽说因为后来完颜宗望有意与白胜交好,这人对白胜一家的态度已经变得恭恭敬敬了,但是白胜还是心怀耿耿,谁让你嘴上过瘾被我听见了呢?之所以第二刀才劈这个武士,是因为之前这武士的身体被前一位压在身下了。这都是刚才丐帮弟子们搬运整理的结果。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白胜越狠,被刀劈过的人受伤就越重,因而流出来的血也就更多更迅速,所以这第二个挨刀的武士醒来的更快,看见自己的手臂几乎断了而且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血,只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

白胜收获了报复的快意,当然不会给这两个挨刀的武士道歉,只冷冷说道:“叫唤什么?自己抹点金创药!然后按照这个办法把你们金顶门的人都救醒,再去烧水给完颜宗望解冻!”

说罢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考虑是不是该先把阎婆惜救醒,但若是给阎婆惜放血,这一刀下在哪里合适呢?或者等到阎婆惜也来大姨妈的时候来个自然醒?那样就不必挨这一刀了。但若是间隔时间太久肯定不行,在没有生理盐水输液的情况下,一个人昏迷多日岂能不死?

他首先考虑到征求潘金莲的意见,这一路她们三个女人昼夜待在一起,谁在这方面有点异状应该瞒不过其她两人。

听了白胜的询问,潘金莲却回答不上来,因为她加入到白胜一行的时间比较晚,她只知道在她加入之后阎婆惜并没有来过月事,却无从得知阎婆惜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反倒是李清照再立新功,羞答答的说她知道这事儿,她告诉白胜,阎婆惜的来这事儿的时间与她大致同步,早晚不会相差两天,应该就在今明两天,她俩就都会月满鸿沟了。

有了李清照的预计,白胜就放弃了给阎婆惜动刀的打算,只看着依旧未醒的完颜兀露发愁。完颜兀露与其他人不同,她和白胜以及李清照一样,都是没有喝过毒酒的,但是这冰冻造成的昏迷何时能醒?没别的法子,继续热敷吧,这当口李清照已经烧了热水并且担回了两半桶,热敷疗法始终没有停过。

出了自己的客房,白胜先把郭盛给救了过来。在自己兄弟身上动刀真的于心不忍,但是又没别的办法,他试着在郭盛的上臂找到了一条静脉,也就是后世那些吸毒者注射毒品的所在,他倒是没有过亲身经历,但是影视作品里放过一万遍了,不会也能找到。

再次点燃蜡烛烧了那柄牛角解腕尖刀,然后在所选部位小心地割了个小小的创口,郭盛就此醒来。

告知了郭盛昨夜到今天发生的种种变故之后,郭盛拿了牛角尖刀去救他的七个兄弟,与此同时金顶门的十一人也都被他们的同门救醒了,他们在白胜的指挥下大烧开水,开始给完颜宗望融冰,却唯有金兀术没人敢救。

金兀术的脾气太过暴烈,就是金顶门的人也不敢在他身上动刀,便都想推到白胜的身上,白胜心说我特么又不傻,我救醒这个小舅子跟我干仗么?下手狠了未免对不住完颜兀露,下手轻了闹不好就得会被这小子揍我一顿,还是留给完颜宗望去处理最好,等完颜宗望醒了再说吧。

整整一个下午,整家客栈里的人都在忙活救人,唯独没人去理丐帮的那些昏迷者。白胜让李清照写了一张告示,四个大字“暂停营业”贴在了客栈门外,又安排了金顶门两个武士把门,不许任何来往客商进入食宿。

到了傍晚,第一个喜讯传来,完颜兀露醒了!

听了潘金莲传达的这个消息,白胜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房间,与他的露露执手相看泪眼,简短叙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完颜兀露的昏迷只是体力严重透支造成的,兼又失血过多,当时不曾倒下,只是因为事态危急,强自支撑,而最后从她二哥体内传过来的冰寒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也就意味着白胜和李清照对她所做的热敷多半是白忙活。不过不管怎么说,完颜兀露的苏醒总归让白胜放下了压在心头的最大一块石头。

“金莲,你去前面厨房熬一锅虎肉汤来给我老婆喝,给她补补身子。”白胜喜滋滋地吩咐潘金莲。景阳冈上打死的老虎被郭盛制成了腊虎肉,一直都带在他们的马车上。

潘金莲顺从地应了,出了门却忍不住泪如泉涌,这就是差距啊,都是失血的女人,谁也不比谁貌美多少,咋就是我给她熬肉汤呢?

她却不知,在她出门的那一瞬,细心的李清照却看出来完颜兀露的眼眸里有一种凄绝的神情在闪动,不禁心头一动,怎么感觉他们这对夫妻好像不是两厢情愿呢?她却不会把这个疑问说出口来。

白胜也发现了完颜兀露的眼神异常,关切道:“怎么?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啊,没有。”完颜兀露似在掩饰什么,接着说道:“我要去看看我二哥和四弟,既然你说放血的办法可行,就由我来给四弟放血吧。”她一边说一边下了床,率先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停步,转过身来凝视着白胜,好像有话要说却不忍启齿的样子,把白胜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不走了?不是去救你弟弟么?”

完颜兀露却还是不语,但是眼眶却再度被泪水盈满,就用这泪眼继续凝视白胜的眼睛,终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白公子,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白胜微微一愣,不解道:“什么事你说就是了,干嘛这么客气?”

完颜兀露叹了口气,说道:“待会儿若是我四弟醒来,你万万不可在他面前唤我老婆。”

“啊?”白胜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特么真是笑话!哪有小舅子不许姐姐嫁人的?难道这对亲姐弟竟然有乱逆伦理的行为不成?不会吧?所以他忍不住问出来一句:“为什么?”

完颜兀露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却不给出答案,只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好么?”

第七十九章 为什么

其实白胜很想问的一句话是,昨夜在客栈外面你躺在地上的时候不是已经答应做我的妻子了么?但是此时此刻一方面是李清照跟在身后,郭盛等在门外,这话有些不便问出口;另一方面是因为完颜兀露急于救醒哥哥和弟弟,自己若是强行逼她解释清楚这种情感问题,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按照白胜的方法,完颜兀露亲自操刀给金兀术放血,果然有效,金兀术很快就醒转了过来。或许是由于完颜兀露有言在先,又或许是白胜有些赌气,远远地站在一旁,不仅说话“规矩”了许多,就是目光都不怎么去看完颜兀露。

因此金兀术苏醒后并无任何龃龉发生,金兀术在听完姐姐的讲述之后,还知道起身给白胜鞠了一躬,“多谢你救了我姐姐!”

白胜的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什么叫我救了你姐姐啊?我特么救了你一家好不好?

严格说起来白胜这么想也没什么差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从昨夜到今天的几番苦思和几番搏命,所拯救的是完颜一族的三个精英,更是整个金国的未来。

如果没有他的超强听力,他就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辽国人的阴谋,那么完颜宗望就会死在那个倒地未死的辽国人手里。如果没有他迎着神弩营的弩手冲锋,那么完颜兀露基本上必死无疑;如果没有他悉心治疗完颜兀露的伤口,又挫败王庆田虎以及丐帮这三方势力,如果没有他找到了救醒中毒者的手段……

没有这一系列的如果,完颜三兄妹必死无疑!但此刻白胜却不想说什么,他伤心了。他很清楚,伤他的不是金兀术,而是完颜兀露。

这时候,浴桶里包裹着完颜宗望的冰也融化了,但是完颜宗望却依然没有苏醒。聪明的完颜兀露没有再征求白胜的意见,在号过了二哥的脉搏之后,果断给后者进行了二次放血。

她认为她二哥体内的冰寒已经被热水抵消了。

事实证明完颜兀露的判断是正确的,放血之后,完颜宗望果真醒了过来。

完颜宗望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与白胜和他的妹弟两人商量对策,他认为辽国人绝对还会再次来袭,只要他完颜一家人不死,辽国人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完颜宗望尤其看重白胜,在商议对策的时候首先征求白胜的意见,但是令他惊愕的是白胜不但没有给出任何意见,反而向他提出了告辞。

白胜不想再跟完颜一家同行了。要先行一步赶往京城。

穿越人自有穿越人的骄傲,白胜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自己是这个时代里最优秀的男人!那么,最优秀的男人是不是应该娶到最优秀的女人?

完颜兀露固然令他着迷令他钟爱,但是他更知道完颜兀露绝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只要他有耐心,只要他肯努力,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必定是留给他白胜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不是傻逼么?

他甚至已经在后悔刚才问完颜兀露的那句“为什么”!作为一个骄傲的最优秀的男人,却去问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让他喊她作“老婆”,这是多么的跌份!

这句话他本不该问的!他觉得他当时就应该挥手离去,永不回头。

所以在提出告辞的时候,他同样不给完颜宗望任何解释,更没有给完颜宗望询问“为什么”的机会。没有为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就是不想跟你们混在一起了,这理由够不够充分?自己琢磨去!

从他开口告辞到他转身离去的过程里,他没有再看完颜兀露一眼,所以他也没有看到完颜兀露哀伤欲绝的眼神。他更不知道的是,完颜宗望根本不必问他“为什么”,因为完颜宗望很清楚他为什么离去。

完颜宗望是一个善于观察的细致之人,在感觉到气氛异常的那一瞬就捕捉到了妹妹的凄婉表情,及至白胜起身离去,他已经明白了其中原因。因为昨夜里他第一次醒过来时,听到了白胜和妹妹之间的“海誓山盟”。

那“海誓山盟”是藏在树林里的敌人都能够听见的话语,坐在饭厅内聚集内力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记得当时完颜兀露说的是“如果我今夜死了,我就是你的妻子。”这句话乍听起来很是符合当时的危机状况,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他们一男一女能够活下来。

只不过这句话里面却是另有含义,这含义,说出话来的完颜兀露自然是懂得的,作为完颜兀露哥哥的完颜宗望也能听懂,却唯有白胜听不懂。因为整个女真族或者说整个金国人都知道完颜阿骨打亲口许下的一桩婚约,确立了徒单定哥和完颜兀露的未婚夫妻关系,而白胜却不知道。

徒单定哥是女真族的第一勇士!是追随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的骁将,甚至可以说是完颜阿骨打的左膀右臂。在以往与契丹以及其他游牧部落的战争中,徒单定哥居功至伟,论及功劳和贡献,就是完颜宗望都无法与之分庭抗礼。

所以说,不论是于情于理,完颜兀露都是不可能嫁给白胜的!否则,非但完颜阿骨打的威望扫地,徒单定哥也会因此成为女真族的笑料,从此再也没有脸面统帅大军,甚至有可能去造完颜阿骨打的反,拉一波人马去另立山头!这个后果对于金国来说是灾难性的,谁都无法承受!

当然,如果昨夜里完颜兀露不幸死去,那么她的这句誓言就无所谓了。作为白胜的妻子死去和作为一个未出嫁的闺女死去有什么区别呢?他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若是完颜兀露死了,白胜也逃不过敌人的杀戮,这对生死相许的男女都死了,只要他完颜宗望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这句誓言。

明白归明白,完颜宗望是真的不想跟白胜分道扬镳,至少眼下不行!所以他在白胜出门的一瞬间喊道:“白兄留步!”

白胜当然不会留下来,只作没听见。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吩咐李清照和潘金莲收拾行李。然后他在通知了郭盛之后来到了鲁智深的房间,喊醒了正在打呼噜的鲁智深,嘱咐道:“我现在就要出发去京城,但是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你还是直接去大相国寺挂单,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认识我。”

鲁智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疑惑道:“为什么?”

白胜倒是不吝于给鲁智深解释一番:“因为过些日子我很可能需要你替我杀一个人,杀完了你可以去二龙山等我的召唤。你想啊,如果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那么跑得了你这个和尚,还跑得了我这座庙么?”

鲁智深一拍胸脯,爽快道:“智深甘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让我杀谁我就杀谁!还请公子告知要我杀的人是谁。”

白胜笑着拍了拍鲁智深的肩膀,道:“杀谁?现在我也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派人知会你。”

鲁智深不禁愣住了,这种杀人的计划当真闻所未闻,合着你要杀谁你也不知道啊?

第八十章 情为何物

入夜。客栈门外,白胜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李清照和潘金莲已经携着昏睡的阎婆惜坐在了马车里,白胜和郭盛也都骑上了各自的马匹,七个川西汉子也都候在了马车周围。

鲁智深没有出来。按照白胜的嘱咐,鲁智深已经提前走了,算是暗中为白胜一行开个道。

其实白胜觉得即使没有鲁智深开道应该也没什么事了,这样安排也不过是加个双保险。因为三拨强敌已经被他消灭,而且事实已经证明,隐在暗中的辽国人似乎只是摆明了要对付金国人,人家并不想伤害他白胜,那么在这最后的三十里路上就不该再有什么麻烦了。

所以他觉得趁此机会脱离完颜一家是正正好好的事情。虽然眼下的宋人对金国毫无概念,宋金之间的军民也谈不上任何仇怨,但是金国早晚会是令宋人切齿痛恨的仇寇,总和他们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情感上的挫折,让他彻底摆正了立场。本来还想着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呢,何必仇视这个岐视那个的?但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还有一千年呢,现在能这样站队么?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是正经,老子还是先当好一个宋朝百姓罢。

几十名丐帮弟子依然昏迷在客栈的饭厅里,没有人要救他们,白胜不想,完颜宗望也不想,就只任他们自生自灭好了。那个喝了毒酒却没有事儿的丐帮弟子被郭盛杀死在睡梦之中。

没错,杀掉这个丐帮弟子这也是白胜的授意。他可不想自己跃马横斧的事情被人传扬出去,那样不仅会导致王庆、田虎这两股强势武装前来寻仇,而且他弄死梁中书的儿子梁子超这件事情也加大了暴露的风险。除此之外,只能寄希望完颜一家和那个萧峰一伙儿人不会恶意宣扬他的事情。

由于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前的计划就必须更改了,白胜决定先让郭盛跟他们进入汴梁城,在开封城外寻找煤矿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因为他需要有人手照应使唤。

在白胜准备启程的过程里,除了他和女眷在一起的时候之外,完颜宗望一直跟在白胜身边,向白胜诚恳道歉诚恳挽留。与金兀术不同,完颜宗望承认白胜对他完颜三兄妹的救命之恩,且明确表示大恩日后必报,只希望白胜不要与他们绝交,但是白胜却已经铁了心肠,再也不肯回心转意。

完颜宗望很是无奈,他知道白胜决绝的症结所在,却没有办法在症结上入手来缓和关系。毕竟,他妹妹的婚姻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的,即便是他父亲完颜阿骨打也不能翻悔。

在白胜启程的那一刻,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挽住了白胜坐骑的马缰说道:“白兄,我知道是我妹妹得罪了你,可是我完颜宗望总归是对你以礼相待吧?我妹妹不懂事,日后我可以规劝,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坏了咱们兄弟之间的友谊,你说是不是?”

白胜听了这话就有些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完颜宗望的确对他不错,而且在之前的路途中,吓退王庆和田虎以及丐帮这三伙势力,都是借了人家三兄妹的势。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跟完颜兀露相处下去了,他甚至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正不知应该怎样拒绝完颜宗望时,陪着完颜宗望出来的金兀术却不失时机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金兀术先是走上前拉住了完颜宗望的手臂,抱怨道:“二哥,人家不给你面子就算了呗,何必啰嗦这许多?咱女真人又不是靠着巴结人长大的!”

不等完颜宗望答话,又一指白胜怒道:“你这厮摆什么臭架子?给脸不要是不是?你别以为救了我姐姐就可以拿捏我们了!我姐姐用你救么?再说如果不是我们一直跟着你,你早就被人家给杀了!要走赶紧走!别在这里惹小爷我生气!”

“闭嘴!”“四弟,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完颜宗望连续喊了两声,都没能阻止金兀术把话说完,气得他脸都白了,心说这下完蛋了,事态已经是无可挽回。

白胜的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火,被金兀术这一通连贬带骂彻底点燃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产生动手的打算,打不过人家是一方面,不想结仇是另一方面,再者说,娶不到人家就要杀了人家的弟弟,是不是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嫌疑呢?咱哥们儿的逼格没这么低好吧?

他发泄怒火的方式是狠狠地拨开了完颜宗望的手,抢过马缰策马启程。

这下完颜宗望也没辙了,只好任由白胜离去,却把一腔怒火发泄在金兀术的身上:“你懂什么?就知道瞎捣乱!赶紧回屋去叫你姐姐,咱们也要出发了!你暂时也别回家了,跟我一起去汴梁……”

若不是身边尚有数名金顶门的武士跟随,完颜宗望都想抽金兀术一个嘴巴了。没有人能够猜到他挽留白胜的真实目的,是因为白胜对他来说大有用途。

这边白胜却不回头,催动车马一气儿走出了半里路,还能听见身后金兀术那不服气的犟嘴声:“他不就是想娶我姐姐当老婆么?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我呸!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说姐姐已经有主儿了,就算姐姐没有徒单将军,我也不会接受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书生当姐夫!”

“嗯?”听到这话白胜却是一愣,原来完颜兀露已经有丈夫了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自己和完颜兀露之间的种种就需要重新考量了。或许自己和她之间根本就不应该有爱,更谈不上由爱生恨了。

他骑在马上想着这些事情,车马却没有停步,渐渐地,身后的声音已经不复可闻。

他没有听见的是完颜宗望的真正想法。

在客栈门口,完颜宗望对闻声出来阻止兄弟吵架的完颜兀露和金兀术说了实话:“你们以为枯血散真就这么简单么?”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还需要第二次放血才能醒来?”

“这个……不知道,难道说你体内这枯血散的毒还会作怪?”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们想啊,这毒药为什么会叫做枯血散?这个‘枯’字何解?如果简简单单放点血就能痊愈,那我看这毒药就叫‘放血散’岂非更为贴切?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血不枯,毒不尽!”

“啊……不会吧?”

“会不会,等过上几天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不想跟白胜闹僵,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若不是他想出来这放血解毒的办法,我们兄妹有可能站在这里说话么?”

“那现在怎么办?”完颜兀露有些明白了二哥的意图,却依然不是很透彻。

“现在我们立即出发,妹妹你的马快,追上去争取获得白胜的谅解!”完颜宗望索性把话完全挑明:“你们别忘了,白胜身边的男女也有中了这毒的,如果将来我们真的毒性复发,那么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然后他就会去寻找彻底解毒的办法,你们懂么?”

完颜兀露很是不情愿,略有反驳地说道:“我不信他在每件事上都那么聪明,凭什么我们找不到的办法他就一定能找到?”

完颜宗望有些生气了,沉声道:“就算不能在这件事上得到他的帮助,那么其他方面呢?比如说大宋朝堂上那几个把握实权的大臣,就说蔡京吧,你认为我们有能力见到他的面么?”

“那白胜也未必能见到吧?他不过是一介布衣!”

“但是他身边的女人可不是布衣!定是高官显爵的家眷!而且,大宋朝野均看重文人士子,你怎知白胜在京城不能凭借文采出人头地?一旦他拥有了某种人脉,是不是可以帮咱们穿针引线?”

完颜兀露叹了口气,“二哥,我说不过你,但是他已经不理我了,我要怎样才能与他和好如初?总不能答应他那件事吧?”

完颜宗望悠悠道:“当然不能答应,不过,你可以在衣食住行上关怀他啊,怎么?这种事还需要哥哥教你?”

……

夜深,月华如水。

月光中,汴梁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白胜的车队却暂时停了下来,因为阎婆惜醒了。

阎婆惜苏醒的原因与潘金莲相同,是的,就是每个月总会有这么几天。出了血,就可以解掉枯血散的毒,对白胜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发现了。

之所以要停了车马,是因为阎婆惜也需要白胜抱着她到路边林后方便方便,就像昨夜他伺候潘金莲的方式一样,虽然白胜一百个不情愿,但是这种事总不能委托郭盛他们来做,而李清照和潘金莲是无力为之的,又不能污染车厢内的坐垫,所以只好由白胜勉为其难。

就在白胜协助阎婆惜换过亵裤,返回马车的时候,只听见身后蹄声清脆,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完颜兀露赶上来了。

“白大哥,你这是……还是让我来来吧。”完颜兀露翻身下马,就来接抱白胜怀里的阎婆惜。

“谢了,不用!”白胜看都不看完颜兀露一眼,直接抱着阎婆惜钻进了马车厢,坐在了李清照和潘金莲的中间,不出来了。就是阎婆惜都在进入车厢之前给了完颜兀露一个大大的白眼,意思是干嘛呀?老娘好不容易才捞着这么一次跟白郎亲热的机会,这你也要抢?

完颜兀露落了好大一个没趣,尴尬非常,就只好上马跟在再次启动的马车旁边,若不是车内再也容不下一个人乘坐,她都想挤进去搭讪了。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你走吧!”隔着车厢窗帘,白胜的声音冷冷传了出来。

完颜兀露死的心都有了,心说二哥啊二哥,你这是逼你妹妹不要脸啊!嘴上却道:“别生气嘛,白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小妹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好么?再说了,我还没报答你救命之恩呢。”

车厢里,白胜冷哼一声,故意将手臂上移,搂在了阎婆惜胸前那对高耸处,感受着怀中女人动情的颤栗,说道:“你可别逗了!你弟弟都说了,你完颜一家根本用不着我来救,还说什么报答?求你了,赶紧走!我这个癞蛤蟆真的不想吃什么天鹅肉!”

完颜兀露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别赶我走好不好?人家是害怕辽国人再次来袭,跟着你就是想要你保护我呢……”

第八十一章 耶律大石和萧凤

完颜兀露说的自然是假话。

此时此刻,她又怎会需要白胜的保护?不说在后面里许跟随的完颜宗望兄弟,只说她自己一根银枪在手一匹神马在骑,就不惧任何敌人来袭。

再者,她又没有中那“枯血散”之毒,她只是失血较多兼又疲劳过度而已。而且在此之前,她喝过了潘金莲为她熬制的虎肉汤,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外伤未能即刻愈合,但是体内气血已经不亏了。更何况她是修炼内功的,只要内力保持充盈,又何须白胜的保护?

事实上,不论完颜兀露这个担心是真是假,都是不存在的。因为就逼着妹妹来“言归于好”的完颜宗望也猜不到,那伙辽国人根本不会再来袭击他们了。

与此同时,在灯火未央的开封城内,鸿胪寺辖下的一座专属驿馆里,一个三十多岁的伟岸男子所说的话语,就好像是说给城外的白胜和完颜兀露听的:“萧军主,若是按你这么说,咱们不必理会这些即将入京的女真人了?”

男子坐在这间如同殿堂一般宽敞的房屋深处,屋子里站了一圈黑衣武士。而男子谈话的对象是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绝色女子。

此刻绝色女子回道:“是的,大石将军。他们都已经中了枯血散之毒,七天之内,必会血枯人亡。”

被称作大石将军的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很好!这一次我招你过来,本是为了通知你改变任务目标,没想到你居然走在了我的前头!立下如此大功!待我回归大辽,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邀功请赏!”

灯火下,女子绝美的脸上没有笑意,“大石将军言重了,我不过是适逢其会,顺手牵羊罢了,既然我听出了他们的不臣之心,那么为我大辽铲除敌人便是分内之事,何需邀功请赏?而且我的神弩营并无建树,反而累得你身边的卫士都死在了那家客栈里。还请大石将军给予责罚。”

大石将军点头道;“功大于过,说什么责罚?萧军主不骄不躁,着实令我敬佩。”随即笑容消失,眉宇间有忧色现出,凝重道:“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罢,在本将军看来,这南朝的山川地形和军力部署,咱们大辽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女子闻言神色骤变,颤声道:“为什么?大石哥哥,这可是小妹我耗费整整五年的心血搜集整理的……”

“停了吧,必须停!”大石将军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女子,一挥手屏退了左右肃立的武士,然后才反问道:“小凤,你可知道如今咱们大辽最大的敌人是谁?”

女子一愣,道:“难道不是大宋么?难道竟会是女真?”

大石将军点头道:“正是女真,小凤妹子,你可知道咱们辽太祖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么?”

女子摇头道:“太祖的名言很多,不知大石哥哥指的是哪一句?”

大石将军的脸色益发严肃,一字一字地说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女子恍然道:“这句话我是知道的,说的是女真人作战的彪悍和骁勇,可是当年太祖不是已经将女真族征服了么?他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大石将军叹息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满万的可怕了,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二十万精兵悍卒!更有了几员不世猛将!近一年来,他们秘密建立了金国,不再臣服于我大辽,并且与我大辽的精锐之师会战了三次,唉!每一次都是我大辽溃败涂地啊!”

“什么?”女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这些年皆在大宋的境内游历,对北方发生的战事毫无听闻。

这一刻,大石将军的脸色又由严肃转为悲痛,沉声道:“小凤啊,如今我们契丹已经到了民族危亡的时刻,女真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头号大敌!而且据可靠消息说,他们还有联宋灭辽的打算!所以这一次陛下派我耶律大石出使宋国,就是要让我们稳住宋朝的君臣,万万不能使其与金人联手,不然我大辽腹背受敌,亡国只在旦夕之间了!”

说到这里,耶律大石的情绪稍稍平缓,语气里带着一丝喜悦说道:“不过这一次幸亏你伏击了那伙金国人,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金国派来的使者!所以我才说你是立了大功了!”

听了耶律大石的这一席话,女子已经恍然,刚刚有些游移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又狂热,道:“大石将军,我萧凤今后应该怎样做,是带着神弩营去前线作战,还是到金人的后方破坏供给?还请将军明示!”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笑道:“又没有外人在场,你叫我什么将军?叫夫君还差不多!”

萧凤顿时脸生红霞,映衬得烛火都有些失色,娇嗔道:“胡说什么呢?人家可还没嫁给你呢!”

耶律大石让步道:“好好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这样行不行?不过你必须要清楚,你是我耶律大石的未婚妻子!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妻子去浴血沙场?率兵作战是我耶律大石的责任!你就给我在这宋国的都城立足生根,结交收买宋国的权贵,严防宋金两国建交,等着我灭了金国,就来迎你成亲。”

听到耶律大石提起“成亲”二字,萧凤羞得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又抬头关切道:“你率兵作战也得小心,不要总是不管不顾的身先士卒,元帅就要有元帅的风范,不能总是替代小兵,我可不想你有任何闪失,你知道么?”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豪气万丈地说道:“你放心吧小凤,能杀我耶律大石的敌人还没出生呢!”笑了一阵,忽然笑容一敛,说道:“我听阳衰和阴盛说起,你对那个叫白胜的宋人很是眷顾,这是怎么回事?”

骤然听到这话,萧凤不禁身躯微微一颤,旋即就恢复了正常,说道:“哦……这人在大宋朝堂颇有人脉,曾经帮过我几个忙,所以我觉得他有利用的价值。”

耶律大石道:“嗯,交好并且利用大宋的各方人脉本就是你下一步的任务,你能够提前这样做,我很欣慰。但是我不能不警告你,你可不要给我移情别恋!”

萧凤的脸色顿时变白,双目中起了潮雾,委屈道:“大石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是以男装和他相处的啊!而且时时保持距离,从来不曾有过授受!再者说,他也不知道我是女的!”

耶律大石顿时心软,拍了拍萧凤的肩头,意示宽慰,说道:“既然你这样说就没事了。我只是听说你不但吩咐手下不许误伤白胜,还给白胜准备了一份枯血散的解药,这解药如此珍稀,你是不是对他有些好的过头了?”

“我是觉得今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嘛!所以才……”萧凤已经哭了出来。

虽然得到了耶律大石的谅解,却好像更加委屈了,不依地躲开了耶律大石的手,背转过身子,脸色变得更白,咬牙切齿地想道;“这阴盛阳衰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看来不是自己人终究是不行。”

耶律大石急忙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都说没事了么?你这样哭红了眼睛,明天怎么跟我去见蔡太师?难不成又要施展你的易容绝技?那可不行啊,你必须以真面目去见蔡京,不然今后你如何与他单独联络?”

萧凤似是以正事为重,再转过来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大石哥哥,你回国的时候把阴盛阳衰带在身边吧,金人如此凶残,你身边不能没有高手保护。”

耶律大石一摆手,笑道:“不用,咱们大辽国的高手何止他们两人,再者说,我的武功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有能给我造成威胁的人来犯,阴盛和阳衰能挡得住么?”

萧凤心说也是,不禁心中暗叹,看来用这个理由支走阴盛阳衰是不可能了。

说话间,有手下在门外求见,耶律大石说了声“进”,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给耶律大石和萧凤见过了礼,萧凤认得这人是辽国驻宋的使臣之一。这文士说道:“今晚请蔡府的管家翟谦在樊楼吃了顿饭,直吃到子时才散席,所以回来晚了。”

耶律大石不耐烦的挥挥手,问道;“事情谈得怎么样?”

“呃……翟谦说蔡太师这几天恐怕不能与将军会面了。”

耶律大石眉头一皱,“为什么?”

“说是蔡太师病了。”

第八十二章 蔡京病了

蔡京病了。

白胜陪着李清照乘坐马车刚刚来到汴河大街,还没有看见蔡京的府第在哪,就听说蔡京病了。

大宋第一权臣生病,绝对是一件大事,只从路边绵延数里的停泊车辆就能看得出来。若不是北宋时期没有奔驰宝马兰博基尼,白胜都会认为这条大街上正在搞车展了。

“咱们的马车就不要往前走了吧?”白胜叫停了车夫,没办法,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太寒酸了,走在这一辆辆豪华马车的中间,给他的感觉就是开着奥拓进了奥迪的停车场,还特么不如步行走进去呢。

李清照一向不会拂逆白胜的意愿,当即跟他下了车,两人沿街并肩前行,白胜问了两个正在聊天的“老司机”——路边停车的马车夫,在打听到蔡京府第位置的同时,也就听说了蔡京的病讯。

没错,李清照就是来找蔡京的,除了应承蔡京的聘请前来报到之外,她还想替她父亲求一求情,因为她昨天夜里到达京城不久就听闻了一桩噩耗,就在半个月以前,他父亲李格非被皇帝罢官免职了,即将流放他乡。

本来这件事她不该知道的这么快,毕竟她昨天后半夜才到了家,但是偏生昨夜她和丈夫赵明诚闹了矛盾,导致她当即回了娘家,到了娘家就知道了父亲遭贬的事情,从而对赵明诚更加不满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只字未提。

说起她和丈夫闹矛盾的原因也很复杂。

首先李清照一进家门儿就发现丈夫背着她纳了一房小妾,而且正睡在小妾的房里,按理说这个时代里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但是纳妾不经过正妻的同意就是欺负人了。李清照当然生气。

其次是李清照打算把白胜和潘金莲、阎婆惜三人安排在家里居住,但是赵明诚不同意。

李清照再三陈述了白胜一路护送她所经历的各种险情,甚至用关云长护送皇嫂千里走单骑来作比喻,以表明白胜对她的保护之恩。

但是赵明诚却说了句“我看白胜不是关公,我也不是刘备!”意思是说白胜不可能像关公一样的忠义,守着鱼儿不偷腥;同时也表明他赵明诚没有刘备那么心大,老婆跟谁一起走都不在乎,不怕脑门儿被绿。

夫妻俩事事都谈不拢,李清照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结果就听说了父亲的遭遇,原本她打算歇几天再来见蔡京的,这下哪里还能静心等待?第二天一早就喊了白胜陪她来找蔡府。

此时的李清照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清丽的面容引得路边的“老司机”们争相瞩目。纵然这个时代里的男人都很矜持,绝不会直勾勾地盯着素不相识的良家女子,但无奈李清照的容颜是在太美,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的眼睛。

走在李清照的身边,白胜舍不得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他不是垂涎她的美色,而是在怜惜她的身体。纵使由于困倦和忧虑勾勒而出的黑眼圈如同后世女人画出来的眼影一般,更增她的美艳,但是白胜看到的却只是她的憔悴。

“姐,你一夜没睡吧?”

昨天夜里,白胜也听见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口角,因此而感到非常尴尬。

他原本不想住在李清照的家里的,但怎奈他身上没钱啊。汴梁的客栈价格甚高,能够安排下郭盛等人住两间粗鄙客房就已经花销不少了,若是再开上房安顿自己和潘阎二女,就还需要开口问李清照要钱,他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做。

这与他在路上拿着李清照的钱慷慨花销是不一样的概念,护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花人家的钱这性质就变了,即使是“借”也不行,李清照会让他“还”么?。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导致他跟着李清照回家,是因为他要撇开胶皮糖一样的完颜兀露,完颜兀露身上带的金银不少,在郭盛住下的那家客栈里,他给她自己和白胜都开了房间,并且声明她可以和潘阎二女同住一室,但是白胜怎么可能接受她的殷勤?直接就答应了李清照的提议,将完颜兀露挡在了赵家的大门外。

“嗯,没事,姐不困。”

“你也别太忧心了,这事儿咱们急也没用。”

白胜忍不住要安慰李清照。

其实他是真的不想来蔡府的,杀了人家蔡京的外孙子,还来人家眼皮子底下晃荡,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么?但是架不住李清照的坚持,就只好跟着她来了。

李清照侧头与白胜对视,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弟弟,对不起啊,姐没有办法帮你找师父了学武。”

之前她答应过,到了京城就找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来教白胜武功,但是眼下既然跟丈夫赵明诚闹崩了,就不能再求公公赵挺之出面帮忙,而她的父亲又罢了官,正是倒霉之时,谁还会在意一个罢官之人的面子?两条路尽皆封死,这事儿自然也就没戏了。

“没事儿,姐。我自己有打算。”

白胜是实话实说,自从他在岳飞那里骗学了两路红拳之后,他就没打算再找王进,要找也是找林冲。至于怎样找林冲并且学拳,计划都已经打好腹稿了。

除了找林冲之外,他还要设法找到黄裳,把李清照翻译不来的那些蝌蚪文弄懂。

虽说黄裳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但也不必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时迁,时迁手里那把大夏龙雀太重要了!那是远胜金雀开山斧的存在——就是翻译出来“大夏龙雀”的李清照也不知道这神刀在哪里。这世上就只有他白胜一个人知道。

林冲,黄裳,时迁,这三个人对应着红拳!大夏龙雀刀诀!神兵大夏龙雀!这才是他决心留在汴梁城的主要原因。

蔡府大门口,分左右站着十六名家奴,一边八个,个个挺胸叠肚,横眉怒焰地看向门外,好像跟全汴梁的人都有仇似的。

门外左右两侧各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又各有两名账房一样的人物,左面桌子下立有一块大木牌,牌上写着“签到处”三个大字,右面牌子上写着“收礼处”三个大字。

擦,这特么不是公然索贿吗?没人告?

白胜跟着李清照走向签到处,看着李清照伸出纤纤素手执起桌面上的狼毫,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签下了她的名字。

白胜看着那签到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多都是没听说过的,不过其中也有几个名字比较眼熟,比如高俅、梁师成等人,他还留意到,在李清照三个蝇头小楷前面,一个叫做“萧凤”的名字墨迹未干。

李清照签完名,却并未立即放下毛笔,而是看向白胜,那意思是说你要不要也签名?在她想来,白胜也是应该签名的,那样她和白胜就成为结伴而来的两位客人,是平等的关系,但如果白胜不签,那么白胜就只能作为她的跟班进入蔡府了。

“不签!我是你的保镖,我签什么名?”

白胜当然不会签,一来是他不会写毛笔字,二来他怎么敢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蔡京家里的签到簿上?

第八十三章 门难进

既然白胜不签,李清照就不勉强,给了白胜一个“咱们走”的眼神,放下毛笔就往大门里面走。

白胜却没有举步跟随,反是面露苦笑,心说你这样能进去门才怪。

果然,未等李清照走到门槛就已被人拦住了,拦住她的那个管家打扮的人也不多话,只往“收礼处”那张桌子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白,你还没拿出礼品呢,如何可以进门?

这些人不会在意李清照和白胜两人身无长物、两手空空的外在形象,那些怀揣贵重珠宝前来送礼的官员们表面上也是如此,所以没有人阻拦李清照在签到簿上签名,但是只签名却不送礼,那就不行了,哪来的回哪去,蔡府概不接待。

话说李清照生长在书香门第,不论是养她的父亲还是娶她的丈夫乃至她的老公公,都是不善于阿谀奉承的那一类人,他们属于是有骨气的文人,最恨营私贪腐,即使他们都已司空见惯了这种迎来送往的腐败风气,也不会与这些人沆瀣一气。而李清照常年在老家青州生活,终日沉湎于琴棋书画之中,就更不懂得这些恶俗礼节了。

探望病人难道一定要拿东西么?她是真的不懂,所以被人拦在了大门口,再难前进一步。

白胜站在李清照的身后苦笑无语,他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身上没钱也没有什么珍玩,而且他猜测李清照身上也没带太珍贵的东西,拿出一个绣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子能进这个门么?显然不能。

除了无奈,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那娟秀的“萧凤”两字,他觉得这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只是这字体怎么看都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去去去,你们可以走了!堵在这里成何体统?”蔡府的管家才不管李清照和白胜在想什么,等了片刻不见掏出什么金银财宝,直接就撵人了。

李清照却不甘心被轰走,说道:“我是蔡太师请来的教师,烦劳贵管家通报一声。”

那管家顿时大怒,冷笑道:“笑话!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蔡太师何等大才?能当他老师的人早都死绝了,就是当今天子都要向我们太师请教书法文章,又怎会聘请他人来当教师?”

这管家说的还真不是狂言,文章就不必说了,在宋朝能做到宰相的人哪一个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都是能给皇帝当老师的人物。单说书法,蔡京的确要比宋徽宗更高一些,时有“苏黄米蔡”的说法,意为苏轼、黄庭坚、米芾、蔡京四人的书法代表着整个宋朝的书法水平。而眼下这苏米黄三人都已死了,蔡京就成了硕果仅存的书法名家,仅以当时而论,就说他的书法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按:苏黄米蔡即“宋四家”,后人因蔡京名声太臭,所以用蔡襄替换了蔡京。)

李清照当然知道蔡京的学问深,只不过蔡京确实曾以书信邀她来京讲学,虽不知安排给她的学生是谁,但肯定不是蔡京本人就是了。但是这话跟蔡府管家如何说得清楚?无凭无据啊,她只恨自己从青州老家出来时就没有带着蔡京的那封亲笔书信,以致于眼下哑口无言。

那管家见李清照沉默,便熄了怒火,只留下一脸嘲讽道:“好了,我看你这妇人也不是一般人家的亲眷,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奉劝你速速离去,莫要在太师府门前捣乱,不然我喊人送你去开封府,那时你夫家的脸面须不好看。”

此时日已三竿,微温的阳光斜射在李清照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她的彷徨无助。她和白胜既不是第一批来访的客人,也不是最后一批,仅仅在他们被阻的这一会儿,身后就有五批访客陆续到来。

这些人都如同识途老马一般,熟练地签了到,献上礼物,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相府,在经过白李二人身边时脸色尤为倨傲,就仿佛比白李二人优越多少似的。

白胜注意到这些人送出的礼品大多是些古玩字画金玉品件,只有极个别的直接以数量不菲的金锭交纳,倒也能换来一个畅通无阻。至于白银和铜钱,这里根本看不见。

“我们走吧,弟弟。”李清照轻轻叹道。

她终于放弃了进府的幻想,刚刚转身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白胜迎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儒生迎面而来,白面少须,身材微胖,手里提着一件包袱。

来人看向李清照的目光微带亲切,热情招呼道:“清照,你怎么来了?也好,咱们夫妻就一起探视一下太师的病况。”

只是当他看见李清照身边的白胜时,脸色却陡然一沉,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就是白胜吧?你已经护送拙荆到了京城,怎么还缠在她身边?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胜只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因为昨夜他曾经听到这个声音和李清照争论,当即往旁边走开数步,并不理睬对方的质问。心说又特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老婆一定要让我陪着的好不好?要问你问你老婆去!

李清照不禁恚怒,却不想在蔡京的家门口和丈夫吵架,便只冷冷说了句:“没想到你也学会趋炎附势了!”随即就想绕过赵明诚去追白胜,却被赵明诚一伸胳膊拦住了,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干嘛啊?你要当众与野汉子私奔么?你不要脸,我赵家可还要脸呢!”

李清照闻言大怒,却不想在这种地方跟赵明诚撕扯,便停了脚步,把脸转向旁边,余光里却看见赵明诚先在签到处签了到,又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收礼处的桌子上,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套玉璧茶具,一只玉壶,配有六只玉杯,向收礼人介绍道:“每只茶杯价值三千贯,玉壶一万贯,全套则超过两万贯!”

李清照见此情景,忍不住开口嘲讽道:“你可真舍得!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这套玉壶是她李家的传家之宝,是她公公赵挺之任职右相的时候,她的父亲李格非送给亲家公的礼物,没想到居然被赵明诚拿到蔡府来送礼了。这一刻,她真心替她的父亲感到不值,也为自己的婚姻感到悲哀。

赵明诚却不以为然,转过身来低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是因何罢的官么?如今咱们两家都没有一个做官的了,眼看我即将出仕,岂能被岳父连累?那样咱们家岂不是毁了?”

李清照当然知道父亲是因为什么罢的官,如今这朝堂之上就是蔡京的天下,顺其者猖,逆其者亡,她父亲就是因为得罪了蔡京才被撸了,不然她又怎么会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蔡京求情?她只是不懂也不屑行贿罢了。当即也不答话,只报以无声的冷笑。

赵明诚开导过妻子,却不立即进入府门,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白胜,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进太师府么?你要功名没功名,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你就是一个山野村夫,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么?”

说罢,也不等白胜回答,拉起李清照的衣袖就往大门里走,李清照本想挣扎着不去,但怎奈力量单薄,又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被赵明诚拉进了相府。

白胜孤独地站在相府门外的大街边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怎么到了宋朝也能碰见用钱来装逼的呢?眼见大门口那十六名健仆里面有两个向自己走来,知道这是听了赵明诚的话语要来轰人了,便欲转身离开,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想进去么?我可以帮你。”

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穿了一身紫色貂裘的完颜兀露俏生生站在身后,右手里拎着一只大钱袋,左手上正捧着一只硕大的金元宝。

第八十四章 匪夷所思的窝赃

阳光普照之下,完颜兀露手里的元宝金芒闪闪,那两个来驱赶白胜的蔡府仆人见了,便自觉地退了回去,就好像他们只是站得久了,想出来走两步似的。

白胜却与他们不同,他的目光只在那元宝上扫了一扫,便不再看完颜兀露一眼,径直往来路上走去,一句话都没给完颜兀露留下。

就算他现在很想现在就进入蔡府去打赵明诚的脸,也绝不会考虑借用完颜兀露的钱财。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心眼儿?人家不是给你道歉了么?白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完颜兀露紧紧跟在白胜的身后,说出来的话带着百般幽怨。

白胜突然止步,完颜兀露猝不及防,合身撞在白胜的后背上,却听见白胜平静地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这癞蛤蟆不配吃你这天鹅肉,今后也不想吃,你就别跟着我了,行么?”

“诶呀兄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是?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子都不动心了,这还是你白胜么?”

一个公鸭嗓音突然从街边的一辆马车里传出,把白胜和完颜兀露都吓了一跳,却同时惊喜道:

“时迁?”

“哥哥?”

完颜兀露伸手就去揭那马车厢上的布帘,白胜一惊,连忙出手抓住了完颜兀露的皓腕,低喝道:“你干什么?你若是还想对我哥哥不利,就先冲着我来!”

完颜兀露体味着手腕上传递而来的感觉,是白胜手掌的温暖,不禁浑身一软,便不想做任何挣扎,只把盈盈眼波看向白胜,“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不为难他就是。”

白胜喟然一叹,心说这女人真是难缠,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听见时迁的声音竟从身后传来,“兄弟你不必担心,她骑着神马都抓不到我,何况是在这天子脚下的大街上?我不为难她就是好的了。”

白胜心想也是,此刻完颜兀露无马无枪,就算她要闹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闹不好还得把她自己给搭进去。心情为之一松,就放开了女人的手腕,回过身来,却看见时迁笑呵呵地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正惦着一锭大金,竟似是从完颜兀露的钱袋子里偷出来的。

“啊……你偷我金子!”完颜兀露惊怒交加。

时迁将金锭往白胜手里一塞,道:“就偷你金子,怎么了?你追得我东躲西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得庆幸哥哥我不是白胜,我要是像他一样的好色,我就偷光了你的衣服,让你连门都出不来你信不?”

白胜被时迁说得脸上发烧,伸手就搡了时迁一把,心里想的是为自己正名,口中却鬼使神差地说道:“说啥呢哥哥?弟弟我好色也是讲究品位的,我就是去偷一只母猪的衣服也不会偷她的!”

时迁做惊愕状,不解道:“不是吧兄弟?你的眼光何时变得如此之高了?咱兄弟说话可得凭良心……”说到此处一指完颜兀露续道:“就她这美貌,整个大宋能够找出几个与她相当的来?总比郓城青楼里面的粉头强多了吧?”

即使知道白胜这样说话是蓄意报复,完颜兀露也有些接受不了,虽然她更乐于看到白胜不再追求她的事实,从而完成二哥交办的任务,但是哪个女人愿意被人损成这样?当下只委屈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知道应该反唇相讥还是就此忍耐,犹豫之间反倒对时迁大起好感。

白胜出了一口恶气,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一搂时迁的肩膀,“走,咱哥俩找个地方叙叙旧。对了,你怎么能找到我的?”

“你不是让我在汴梁等你么,哥哥我就守在城北卫州门等你的车队,所以昨夜你一进城我就知道了,只是看见你要去人家春宵一刻,所以就没急着打扰你。”

“什么春宵一刻?那就是借宿一夜。”

“得了吧,你住在女人的家里,鬼知道你是不是跟人家春宵了?再说了,刚才人家老公不是直接说到你脸上了么?”

“他……我擦,这事儿没法给你解释!”

“你跟我解释什么?我对这种事儿没兴趣。”

跟在两人身后的完颜兀露听了这些话,心中百味杂陈,她当然希望看见白胜与别的女人缔结连理,从而不再与她纠葛不清,但是这心里咋就这么酸呢?

临街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虽然门口被前往蔡京家送礼的官员车辆给挡了,但还是照常营业,此时未至饭时,酒楼里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倚在门口的店伙本在心里怒骂蔡京只顾自己贪腐不顾百姓死活,看见有客上门,顿时精神一振,再看见客人手里的金子时,更是心头狂喜,“大买卖来了!”

白胜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却对着想要坐下的完颜兀露做出一个后世交警的停车手势,“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跟我哥哥叙旧不想别人听见!”

完颜兀露一顿足,气呼呼地走到了厅堂里的角落坐了。看得店伙心中纳罕,这两男一女不是一起的么?为何要分两桌呢?

“看什么看,赶紧上菜上酒!有肥鸡没有?别管是烤的炖的,尽管上来!”白胜知道时迁最爱吃鸡,没好气地打发走了八卦的伙计,这才趴在时迁的耳朵上问道:“你从卫县拿来的东西在哪?”

时迁嘿嘿一笑,反问道:“兄弟,莫不是你想要那东西?你猜我藏在哪了。”

“我猜不到,你快告诉我,那东西很重要!”

“好吧,你想要就给你好了,那东西太重了,我估摸着得有七八十斤,正好我也用不了它。”

白胜大喜:“就知道哥哥你对我不吝啬,快说你把它藏哪了。”

时迁反过来附在白胜耳朵上说道:“就在这临街的太师府中,我把它埋在蔡京的寝榻下面了。怎么样?你说这地方保险不保险?我敢说就算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去把它偷出来,至于明抢就更不可能了,我估计就是周侗那样的武功都没有办法硬撼蔡府的护卫。”

“啊?”白胜顿时呆滞,这藏脏的地点,也只有时迁才能想得出,干得上来。可是这特么不是给自己设置麻烦么?

看见时迁一脸期待称赞的申请,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句:“亏你想得出!你怎么没把它藏到皇帝的床底下呢?”

“呃……”时迁没想到收获的竟然不是赞美,只好悻悻回道:“我开始还真这么想来着,可是那玩意太重了,带着它翻越大内城墙比较困难。”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如果我让你现在就把它拿出来,你拿得出来么?”

“是你先扯的好吧?老家伙卧床不起了,我怎么拿?我拿不出来。”

“那你知道蔡京得了什么病么?”

“我怎么知道?我是两天前潜入他家的,是在鸡鸣五鼓的时候,这老家伙早就带了保镖去上朝了,那时候他还没病呢。”

白胜心说一句完了,蔡京得了什么病?如果是什么癌症晚期病死了还好,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也还行,可万一是中风偏瘫呢?这大夏龙雀怎么还拿得出来?

“不行!我现在就得设法进入太师府,去探一探情况!”

“那你就去呗。那妹子一袋子金锭,差不多也够你进门儿的了。”说话间,时迁坐直了身子,刚好伙计端了一份瓦罐炖鸡上来,伸手就撕了一只鸡腿往嘴里送。

“你等会儿再吃!”白胜劈手就把那只鸡腿抢了过来,恶狠狠咬了一口下去,“我不用她的钱!你现在就去给我准备一份贵重礼物。回头我按照价值还你钱。唔,这鸡腿味道不错。”

不是吃了激素饲料生长的,宋朝的鸡当然味道不错。岂止是不错,简直比野鸡都香。

“你竟然抢我的鸡腿?”时迁一副快要哭了的神情,就连角落里的完颜兀露都觉得白胜过分了。

却见时迁霍然而起,正以为他要跟白胜翻脸时,却见他旋风一样的出了酒楼,一句透着百般无奈的话语飘了回来:“谁让我是你哥呢,我上辈子欠你的!”

第八十五章 重礼开道

太师府的院子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不能再以院落来形容,甚至不能用庄园来定义。

在白胜的眼里,蔡京的家跟后世一般城市里的公园很有一拼,其亭台楼阁、曲桥水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尤与公园近似。当然,区别是公园里没有这许多层层叠叠的建筑和房屋。

蔡府的管家微微弯着腰在前方带路,态度十分恭谨,白胜和完颜兀露在后跟随,步履从容,宛如一对郎才女貌的青年眷侣。

管家的态度是由白胜的礼物所决定的。

时迁倏忽来去,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尊玉马,胡乱塞给白胜做为进入蔡府的敲门砖,然后就留在酒楼里继续吃鸡,反正一锭金子可以吃很多鸡,吃了一罐还可以再叫一罐。

这玉马几乎把白胜的地位抬到了天上。不说年代和质地,只说这玉马的体积就比赵明诚那一套玉壶大上十倍。收礼处自有蔡府方面的鉴定专家,当场鉴定出此马乃是殷商时期的古玉珍玩,直接标为无价之宝。然后蔡府的管家和仆从就觉得比白胜矮了一截。

能带着无价之宝来探望病号的人物会是普通人么?

白胜本来不愿意带着完颜兀露进相府,纵使完颜兀露软磨硬泡也无动于衷,但是时迁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他的主意,时迁说你若是不带这美女进去,旁人就会认为你是奔着人家老婆去的。白胜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因此就改变了初衷。

太师府不仅地域广阔,府中的仆人更是众多,白胜这一路走来,看见的丫环仆妇都是列队行走的,往往一列不下十人,这些男女仆人们穿梭在府中各个院落之间,做着各类杂务,这还是一个人的家么?他觉得就是皇宫也不过如此。

他却不知,事实上当代的宋朝皇宫除了建筑的规格以及后宫嫔妃的数量胜于蔡京家之外,其他都比蔡家差远了,比如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生活质量。

过了五六个院落,转了十几道弯,前方出现了一道长廊,远远看过去,长廊里面分两行坐满了人,乍一数总有数百人之多,却没有什么喧哗之声,显得气氛十分肃穆。

“这些都是来探望太师的宾客么?”白胜向管家询问,心说难怪这太师府只有人进入没有人外出,原来都特么堆在这里了。

“是的,公子您请。”管家继续伸手延客,示意白胜进入长廊。

白胜和完颜兀露继续向前,还没走进长廊时,就已经引起了两列宾客一阵骚动。这谁啊?都快正午了才来,这还是来探望太师病况的么?这不明摆着是来太师府打秋风蹭午饭的么?

人们都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带路的管家走到长廊入口处一停,与守在入口处的另一位管家交接,交在那管家手里的是一张纸条,那管家接过来看了,唱道:“恭迎白露、白小姐光临,请入天字等候区一号位。”

白露是谁?完颜兀露是也。在大门口送了礼物总得签名,白胜不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签到簿上,再加上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就让完颜兀露执笔签到。而完颜兀露也不想留下她的女真名字,灵机一动就权且跟了白胜的姓,把名字改为白露,倒弄得白胜啼笑皆非,心说你若是嫁给我自然可以这样改名,可你不是有了老公了么?

管家这句唱名一出,宾客们又是一阵骚动,惊疑之声四起。远近两排客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白胜两人的身上,更有许多人不敢高声议论,只能交头接耳地互相打听。

离得近的就说:

“这白露是谁家的女公子?莫不是右相白时中的千金?”

“怎么可能,白时中的女儿我见过,虽然容貌也还秀美,但哪里赶得上这个白露美艳?”

“就是,都别扯了,老白就在里面坐着呢,哪有父女分两拨来送礼的?”

离得远的就在猜测礼物的轻重:

“你们说这白露送的是什么礼?怎么会直接入座天字号?”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人家送的礼物最重呗!看样子比刚才赵明诚送来的还得重!”

原来在这座长廊之中,宾客们的座次是根据礼物的轻重来排序的,与来客的官职大小无关。所谓等候区,是将长廊划分为天地人三个区域,天字号区域最靠近蔡京的卧房,地字号次之,人字号最远。

这也就是说,送礼越重的就越有机会见到蔡京的面,至于那些送礼较轻的官员,等候在地字号和人字号区域的,根本没有进入蔡京卧房的可能,却又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必须要等到天黑离去才能显出看望领导的诚意。幸亏宋朝的京官每天只在凌晨上班,其余时间不用干任何正事,否则这样的马屁还真的不易拍。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刚有候补莱州知州赵明诚不知送了什么重礼,凭此进入了天字号等候区,当时曾就轰动一时,引得人皆赞叹。而现在这姗姗来迟的白露又被安排在天字号,而且是第一位,明显超过了赵明诚,怎能不令人震撼万分?砸这么重的礼,这是想买多大的官啊?

无视苍蝇一样议论的两行官员,白胜和完颜兀露走入长廊,官员们的眼球就跟着他们的身影而转动。

有将完颜兀露看得仔细的,就开始了精彩品评:“嗯,白露。正所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果是好名字啊!名如其人!”

又有人羡慕白胜道;“这位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与白小姐站在一起着实般配,这简直就是金风玉露嘛!诶,这是谁家的公子,你们认识么?”

“不认识……”

走过了人字号等候区,进入地字号区域时,忽然一人起身拦住了白胜,压低了声音说道:“白大哥,请你带我去天字号。”

“嗯?”白胜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其顔值竟然丝毫不比完颜兀露稍差,区别只是弯月眼与杏眼之分,但各有各的美,同属绝色之列,不禁一呆,问道:“我认识你么?”

这边完颜兀露却不乐意了,伸手就向白衣女子推去,同时低声质问:“干什么?我们凭什么带你?”

白胜侧眼一看,就知道完颜兀露这一推是运上了内力的,因为她臂上的狐裘都已鼓胀起来,心说不好,这里哪是你争风吃醋的所在?这不是想害死我么?正要阻拦时,却见那白衣女子莲步轻移,不知怎么就绕到了自己的身侧,完颜兀露这一推就落了空。

这女子的武功很不弱啊!别的还看不出来,但至少步法非常玄奥!白胜正惊异时,忽觉耳边一凉,感觉上似是那女子的鼻子蹭到了他的耳垂,猜想这女子是想耳语什么,便不做躲避动作。

只听她附耳低语道:“你的潘金莲就要死了,你想不想要枯血散的解药?”

“嗯?!”白胜大吃一惊,立即转身与白衣女子相对,“你究竟是谁?”

白衣女子笑靥如花,后退半步说道:“你带我过去我就告诉你。”

这边完颜兀露一招落空,已经知道对方的厉害,便不再出手,一双眼睛死死盯在白衣女子的脸上,敌意甚浓。

“好吧,你跟我一起走。”白胜不得不同意,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前面领路的管家。

那管家正回身等着他们,似乎并不认为白胜这样有什么违规之处,在白胜举步的同时,继续往前走去,只留下地字号区域的一众宾客抱怨纷纷:“不是吧?这样也行?”

第八十六章 不是为了打脸

看见萧凤傍上了新来的土豪,就有人不无嫉妒地说道:“这萧凤还是有办法的!”

既然是顔值绝高的美女,萧凤在来到地字号区域的时候也是倍受瞩目的,天性风流的大宋文臣们自然记得住她的名字。

“还是美女好办事啊!”

人们看着往天字号区域走去的一男二女感慨万千。

“你们也别这么说,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认识的呢,你看他们多亲密?我觉得他们就是一夫二妻!”

“你说的也不对,那萧凤明明称呼那公子为白大哥,我认为这白公子与白小姐应是兄妹,而萧凤或许和这个白公子有婚约。”

人们的议论声中,萧凤和完颜兀露一左一右紧傍白胜前行,就差挽起男人的胳膊了,给人的感觉的确是亲密无间。在现时的宋朝,以这样的距离行走在公开场合,就是夫妻兄妹也莫过于此,甚至正常一些的夫妻都不会如此紧密。

殊不知这一男二女都不是真正的宋国人,白胜是后世魂穿而来的,萧凤是契丹女子,而完颜兀露则是女真族人,不论是后世还是现在的契丹和女真,在这种细节上都没有那么多讲究。

白胜当然听得见这些议论,却无心去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原来这女子就是萧凤,看来此女定是契丹人无疑了,因为她知道枯血散的事情,只不知她与那个失踪的萧峰是否是一个人。除此之外,他更加担心的就是中了枯血散之毒的郭盛。

相比较之下,他对潘金莲和阎婆惜的担心反而少些,因为这两个女人仍处在行经期间,每天都有失血,所以看不出有什么毒性复发的迹象。但是在昨夜安顿郭盛住宿客栈的时候,郭盛曾经说内力无法恢复到正常,这就让他隐隐感到不妥,若不是今天遇见了时迁,那么现在他绝不会来到蔡府,他本来想要去客栈探望一下郭盛的。

所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萧凤的要挟。

众人瞩目之中,管家将白胜三人引至天字号等候区,白胜看见了赵明诚和李清照,赵李夫妇也看见了白胜三人。此刻赵明诚的脸色已是相当难看,眼神已在躲闪白胜的目光,而李清照则是面露微笑,似对白胜的到来表示赞许。

“唉……”完颜兀露不失时机地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我们的山村野夫也能进入太师府,还能进入天字号区域,真是奇怪。”

她这话就是说给赵明诚听的,因为一个时辰前,她也听见了赵明诚在蔡府门口奚落白胜的那些话语,此刻便有意要给白胜找回场子。

赵明诚的脸都黑了,眼看着白胜坐在了最北侧的天字第一号桌旁,足以证实白胜拿出来的礼物独占鳌头,如此说来,他讽刺白胜的那一句“要钱财没钱财”肯定是不成立的了,此刻他的感觉就好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却偏偏不能还手也不能躲开,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李清照却不肯就此放过赵明诚,雪上加霜地轻声自语:“这人是真有女人缘,走到哪里都有美女往身上贴,轰都轰不走的,真是奇怪。”

这话也是说给赵明诚听的,意思就是,你以为人家白胜要抢你老婆啊?人家身边美女如云,用得着再抢别人老婆么?

白胜无所谓跟赵明诚斗气。因为他进入相府根本就不是来打赵明诚的脸的,在他的角度看来,赵明诚根本不配被他打脸,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牛逼人物,打这样人的脸能有什么成就感?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当然能够听出来完颜兀露和李清照的话语是为他出气的,心中自有一丝感动。

但是眼下他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他最关心的是枯血散的解药,所以附耳萧凤问道:“你是不是从汤阴跟我一起过关的萧峰?”

萧凤报以笑脸,灿若明霞,“正是小妹。”

白胜的目光变冷:“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是那些中了毒的人得不到解药,只凭放血不会痊愈?”

萧凤并不欺瞒,直接低语回道:“没错,血枯人亡。”

白胜顿时大怒,恨不得当场就把萧凤给撕成碎片,却不敢在蔡京的家里动手,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白胜哪里对不起你了?”

萧凤笑容不减,却多了几分诧异之色:“你没有对不起我,可是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呀,你说,我何时害你了?你中毒了么?”

“你还在强辩,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去杀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导致别人来报复我么?”

“哦,这事儿的确是小妹思虑不周,小妹的本意是想维护你的。”

“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为了帮我出城,得罪了阮小五和吴用,城外可还有晁盖等人是他们一伙儿的,我扮成你的模样杀人,救的却是晁盖一伙儿,若是没有我出手,晁盖就被那金斧子劈成两半了!我这样做,就是想修复你和晁盖他们的关系。”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连吴用和阮小五假扮官兵都看不出来,又如何得知城外会有晁盖等人抢夺神兵?你当我傻呢?骗鬼去吧!”

“我真的没骗你,我是在如意客栈里那三个金顶门的女真人口中听到的,他们在商议如何对付夺宝竞争者的时候,提到过争夺者中包括晁盖吴用这一伙势力。只是谁也不知道吴用会装扮成官兵封锁城门。”

白胜记得那一夜的情形,知道那三个女真人确实说过一段他听不懂的女真话,于是就有些信了萧凤的话语,但还是想不通顺,就道:“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可是你没想过王庆、田虎和丐帮会来找我算账么?”

萧凤歉然道:“所以说这是我考虑不周啊,我出了城门就扮作了你的模样,我只是打算帮你跟晁盖他们修好,却怎么知道其他势力不来杀我?他们要杀我,我当然会杀他们了。那时我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当然顾不上考虑给你带来的麻烦。”

白胜冷哼一声,“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也不能相信你是真的为我好,因为事实告诉我你这样做还是把我给坑了。”

萧凤的神情从歉然变为索然,“信不信由你了,不过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我真的要害你,今天我何必把我的真面目暴露在你眼前,难道我不可以永远隐没在暗中么?”

白胜想了想,觉得她的确有些道理,于是心中恨意渐消,无奈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你把解药给我吧。”

萧凤却是狡黠一笑,说道:“对不住,我暂时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白胜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上来了。

萧凤悠悠说道:“因为我需要你帮忙,带我一起见蔡京,只需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我就会把解药给你。”

白胜再次大怒:“你不要得寸进尺好吧?我自己都没想见他!我怎么带你去见?”

他是真的没想去见蔡京,杀了人家的外孙子还来照面,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件聪明的事情。他只是想混进来打听一下蔡京的病况是怎样的,然后根据蔡京的康复情况来敲定拿回大夏龙雀的时间。至于时迁给他偷了一个无价之宝过来,导致他被排在了等候区的第一号,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刚才还愁着怎样才能不跟蔡京照面呢。

萧凤在白胜的暴怒下坦然自若,淡淡道:“帮不帮我在你,给不给你解药,却是在我。”

白胜没辙,只好放软了态度,“好吧,你先告诉我,如果没有解药,他们能活多久?”

萧凤道:“因人而异吧,最多半个月!你用放血的方法来减轻他们体内的毒性,却只能导致留在血中的毒素更浓,所以每一次放出来的血量必须是上一次的两倍才能保证他们处于清醒状态,到得最后,必须放光全身的血液才能解毒,可是那样也就无所谓解毒了,你懂的。”

是的,血都流尽了,就算体内无毒,人还能活下去么?

白胜的脑海里立时出现潘金莲和阎婆惜没了血液的惨状,胸中恨意大生,忍不住就骂了脏话出来:“马勒戈壁的,这特么谁发明的毒药?怎么这么阴毒?”

萧凤淡淡笑道:“你是在绕着弯骂我么?那我可就冤枉了。这枯血散的确阴毒,却不是我能配制出来的,据说九年前,嵩山少林寺的戒律院里逃走了一个使毒的大行家,这人为了躲避少林高僧以及大宋武林的追捕,就逃到了辽国,隐姓埋名托庇于我师父门下,这枯血散和解药,算是他赠给我师父的礼物吧……”

“那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嘛,我也不瞒你,他叫欧阳牧野,是北侠欧阳春的后人。”

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白胜对这两个人物当然了解,这是跟他的长辈锦毛鼠白玉堂齐名的角色,他们都是包青天时代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只是没想到欧阳春的后人居然效力于辽国,不过反过来一想也对,辽国不正是地处北方么?兴许欧阳春的老家也是在辽国境内的。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右腰一疼,却是被完颜兀露扭了一把,“喂,我说你们俩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呢?这女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白胜急忙扭过头来赧然一笑,“没说啥,她是我老婆,我们夫妻之间聊几句私房话。”

虽然已经立志不再与完颜兀露有任何瓜葛,但是谁让完颜兀露总是缠在身边呢?所以他时刻不放过打击后者的机会,该打击的必须要打击,你萧凤不是想利用我去见蔡京么?那好,我就利用你打击完颜兀露。

“你……无耻。”完颜兀露真的怒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白胜居然已经有了这样一个美貌绝伦的妻子,却还在那一夜压在她身上跟她海誓山盟。原本她还因为不能嫁给白胜而感到深深愧疚,现在这愧疚却完全变成了熊熊怒火。

在她的角度看来,白胜抱着别人的老婆李清照进房间风流一度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有了正妻却隐瞒不说,还要骗她说娶她为正妻,这就不可原谅,即使她无法真的嫁给白胜也不能原谅这种行为,因为她觉得她的感情被欺骗了。

白胜也怒了,压抑了两天的话语终于出口:“我无耻?那么你呢?你都是有丈夫的人了,徒单定哥!对不对?你为何还敢承诺要做我的妻子?”

他转过头来低声跟完颜兀露对掐,却没看到萧凤的眼神正盯在完颜兀露的脸上身上,锋利如刀。

第八十七章 “鞠躬尽瘁”的蔡太师

白胜没有往多了去想,完颜兀露则是完全不知道,在萧凤的眼里,完颜兀露是她的死敌。

这不是争风吃醋,而是因为如今辽国和金国之间的关系所导致的,与她们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好坏毫无干连。

萧凤当然认识完颜兀露,在卫县客栈里听到金顶门那三个人说起完颜阿骨打立国的时候,她就决定了要杀掉这批金国人。而当她赶到北坡,出现在古墓出口时,正好赶上另一侧完颜兀露骑着神马脱离战场,说是要去追赶时迁,不然她定会用袖弩将这个女真美女射杀当场。

当时夜色黑暗,王庆、田虎以及丐帮的势力与金国人混在一起影影绰绰的,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只听见有人称呼被金斧子劈断开山刀的人为晁天王,所以才射了那个使金斧子的一箭。至于其他被射杀的人,其实都成了女真人的替死鬼。

但是后来她却没有能够杀掉女真人的首脑,一箭被金斧子吸附是一个原因,那个儒生打扮的女真人武功太高是另一个原因,在那种局势下,她若不是及时施展上乘轻功逃脱,只怕那一夜死的就是她自己。

而在耶律大石把眼下的敌对形势告知她以后,她就更加把女真人视为死敌了,所以此刻她看向完颜兀露的眼神里透出了杀意。

完颜兀露也不是麻木之人,本来还在生白胜的气,正要说几句难听的话反击白胜时,却蓦然觉察了来自白胜另一侧的刀锋目光,本能地以更加锐利的目光瞪了回去,心中却在奇怪,这女人与自己素未谋面,为何会用如此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她真的以为我要抢她的老公么?

她当然没能听清白胜和萧凤交头接耳时说的是什么,如果她知道这个萧凤就是指使阴盛率人伏击她完颜一家的人,只怕就算是在蔡府也会动手诛杀对方,而不会去考虑对方的武功比自己是高是低。

四道目光交接,竟仿佛擦出了星星战火,萧凤立即退让了,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她当然不想跟完颜兀露在这里打起来,她进入蔡府的本意是要面见蔡京,以求随时控制大宋朝堂的邦交动态。

之所以耶律大石不跟她一起来,是因为与蔡京这种宋朝重臣是不能私下联系的,而耶律大石是公开的辽国使者,一旦出现在蔡府,蔡京立马就会被人扣上一顶里通外国的帽子。

至于这个叫做白露的女真女人,什么时候杀她不行?只需暗中偷射她一支袖弩就可以了,一射一个准。

这俩女人这么暗一交锋,白胜就解脱了出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倾听周围的动静。

天字一号等候区已是长廊的最北端。在长廊的北面,隔着一座假山水池,是一座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青青修竹,与来路上经过的其他院落不同的是,这座院子的门口站了八名带刀护卫。

尽管院子里的修竹遮住了大半部分房屋,白胜还是能够听到屋子里的人声。

一个声音正在怒骂:“真是一群废物!不说能不能治疗,只说你们连个病因都看不出来,如何敢以太医自居?”

随即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蔡攸,你又何必责难他们,再好的医生也不敢说包治百病,为父已逾古稀之年,或许是寿限将至吧?死了就死了吧,只可惜不能再为官家效力,有负这社稷江山了。”

只听这话音,说话者应该就是蔡京本人,而那个叫做蔡攸的应该是他的儿子。

紧接着,五六名太医从那院子里的屋内走出,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在管家的引领下从另一条路离去,白胜这才知道原来在此之前蔡京始终在就诊问医,难怪就是等候在天字号区域的客人都没有获得召见。

凝神再听时,却听见那屋里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太师切不可如此悲观,国家和臣民都还靠你来指引呢,怎可轻言病卒?京城的太医看不好你的病,咱们就张榜招贤,我童贯就不信咱们大宋疆土之内没有能人来保住太师的贵体无恙!”

只听蔡京道:“童枢密有心了,官家这次让你出任枢密使,想来那件事已被官家知道了吧?童枢密重任在肩,百忙中还来看望老夫,这让老夫情何以堪啊!”

童贯道:“可不是吗,太师你昨天病倒,官家就破例看了西北和南方的几本加急奏折,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可恨那渭州经略种师中上书求战,建康府这边又畏惧魔教的窥伺。这不,让我去打方腊和西夏,可是我又不会分身术,如何能同时操控两线战事?此事当真愁人。”

蔡京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方腊,西夏,西夏那边当真不能以增加岁币的方式来解决吗?”

又一个声音说道:“不行了。我昨日已经按照咱们商量过的意思,向官家提起过这个议案,却惹得官家大怒,当场臭骂了我一顿,并且坚持要派兵攻打。”

蔡京叹道:“唉,高太尉是受了老夫的连累啊,老夫实在抱歉。”

听到此处,白胜已经知道这个新说话的是高俅。却听高俅说道:“太师说得哪里话来,这提高岁币的法子不是咱们大家商量过的嘛,怎可由太师你一人承担?”

蔡京道:“嗯,看来这西夏不打是不成了,那就只好辛苦童枢密了。梁太傅,你怎么看?”

又一个陌生的尖锐声音响起:“既然太师都说要打,那就只有打了,我梁师成只能确保宫闱内部不乱,却无能为前方的战事出什么力。”

蔡京笑道:“既然梁太傅不提反对意见,那么老夫想求恳太傅帮一个忙。”

梁师成道:“太师有事尽管吩咐,何需如此客气。”

蔡京道:“岂敢岂敢。童枢密固然武可定国,但是一人不能分为两用,老夫的意思是恳请童枢密挂帅亲征西夏,但是江南方腊那边就需要问梁太傅借一个人。”

梁师成道:“太师要借的可是黄裳?”

未等蔡京答话,童贯已经抢先赞道:“太师果然是慧眼识珠啊!方腊的魔教大军数量虽众,却都是些未经训练的庄稼汉,要灭方腊,只需擒贼擒王,杀掉他手下的那些高手即可,黄裳去做这事最为合适不过!”

梁师成犹疑道:“不是吧,黄裳的武功有那么厉害么?”

童贯道;“太傅有所不知,想当年黄裳艺成之时曾与周侗较技,两人战成了一个平手,足以证明黄裳的武功已臻化境。”

旁边又有几人附和道:

“是啊,我也听说黄裳的武功位列大宋前三,仅次于童枢密和周侗。”

“没错,他都能给官家写出修仙的书来,武功岂能泛泛?去降魔教最是合适。”

所谓墙倒众人推,一屋子人七嘴八舌都在夸黄裳的厉害,梁师成也就不能推卸了,只好答应借人。

这黄裳隶属大内文官,正归梁师成管辖,平日里住在大内政事堂里,却已经多年不做文案之事,一心修炼武功。近年来也曾有过几次出手,协助宫廷侍卫擒获窃贼刺客。在大内侍卫的心目中,黄裳已经算得上是皇宫防御体系的顶梁柱,就连皇帝都默许他闭关修炼武功。就因为有了黄裳和童贯的存在,大宋皇城变得固若金汤,再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滋扰。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蔡京拍板定音,又道:“高太尉,你给黄裳拨五万人马,让他去建康府驻扎,官职嘛,就让官家去定,建议进黄裳知建康府,明日早朝你去跟官家转达老夫的意思罢。”

高俅当即应承下来。却听蔡京道:“该到了午饭时分了吧?几位就留在家里用餐吧,老夫实在是无力起身,不能奉陪,就只好让犬子代为招待,但请各位原谅则个。”

童贯客气道:“哪里哪里?太师尽管安养贵体,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操劳国事了,太师你可是大宋的脊梁啊!”

高俅道:“太师家宴之味美冠绝天下,正想叨扰一顿,高俅这里谢过太师美意了!”

梁师成道:“这里也没外人,实话说太师家里的饭菜可是比皇宫的质量都高。梁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之后又有几人满口称谢,并且劝慰蔡京保重身体,不可日理万机,抱病操劳。又有人称颂连连,说太师可比昔日诸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云云。连带着对蔡京指定陪客的儿子蔡攸称谢不已。

白胜听了才知道,原来蔡攸也已经做到了丞相了。人们称呼蔡京为太师,称呼蔡攸则为蔡相公。而且凡是对蔡筱客气的,都是些地位较低,在皇帝面前不够红的人物。

一众高官重臣从院子里走出,在蔡攸的亲自引领下,出门往左去了。白胜这才明白,合着这伙人不管送不送礼,都是比这些等候召见的人地位高尚的。人家出入蔡京的独院根本就不走这条长廊。

再把注意力集中在蔡京的卧室,却听见蔡京说道:“翟谦,前来探病的有什么重要人物?午饭前让他们进来几个吧,正好我也没有胃口,人家既然来了,那就是抱着一片赤诚之心,咱们也不能失礼不是?”

此前从未发言过的一个人回道:“老爷,这最重要的人物是个妙龄女子,名叫白露,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她给你带来了一只硕大的古玉马雕,被鉴定为无价之宝……”

“嗯?”蔡京的声音略有兴奋,道;“常言道古玉通灵,可以驱灾避邪,你先让这个白露稍候,去把这玉马拿来放我房里,若是喜欢,我就先见见这个白露其人。其他人……就先安排他们吃客饭吧。下午我再召见几个。”

第八十八章 见蔡京

有些时候,白胜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自己的听力可以如此强悍呢?经过多次事件的证明,现在他已经不认为他听到的东西是别人也能听到的了。

就好比今天,他所在的天字一号等候区距离蔡京的独院大门就有十米之遥,再加上青竹掩映下的院子长度,到达蔡京的卧房总有二十米的样子了。处在四面八方皆有人声的位置去听二十米外房间里的谈话,他不认为别人也有这个能力。

难不成我成了顺风耳了?只希望这顺风耳是个特异功能,千万别是病。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这个顺风耳总归为他带来了许多好处,只说今天,他至少知道了太医诊断不出蔡京的病因,还知道了蔡京一伙人商量出来的军事部署,而其中令他最感兴趣的一件事就是黄裳即将去建康府赴任,去剿灭魔教方腊!

黄裳要出宫了!这是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怎样才能见到黄裳并且套上近乎?这是他必须立即思考的问题。

他真的需要请教黄裳那些蝌蚪文的奥义,这关系到他得到了大夏龙雀之后会不会用的问题。万一这大夏龙雀也像金雀开山斧那样具有各种诡异的魔力,导致主人反受其害怎么办?

正琢磨着这件事,那个叫做翟谦的人走了出来,与院子外面护卫身旁的几名管家吩咐了几句,那几个管家就领命分头走开了,其中一个走向白胜这边。

白胜听人称呼翟谦为翟总管。看这样子蔡京果然是家大业大,光是管家也不下数十个,而翟谦则是管家们的头儿。

走向白胜这边的管家在长廊北头站定,宣布道;“白露小姐及其随从留下,其他客人请跟我走,去美食苑进餐。”

这话一出,众宾客顿时一阵骚动,各种议论汇成嗡嗡一片。

这其中绝大多数人是自知无望见到蔡京的,他们发出的是欣喜的声音,谁不知道蔡京家的宴席宇内第一啊,虽然见不到蔡京,但是能吃上一顿精美饭菜也就不虚此行了。

但也有极少数人却是因为蔡府的安排而感到不满,凭什么她白露就能留在这里等候召见?我们送的礼也不轻啊!赵明诚夫妇尤其如此。

“肃静!”那管家却不乐意了,此处距离太师卧房如此之近,最忌喧哗吵闹,若是惹得太师不高兴了,管家也会倒霉。

管家这不大的一声效果奇佳,那些骚动的人们立即屏气歇声了,乖乖地跟着管家走出长廊,向西而去。唯有李清照不肯起身,赵明诚不知其故,催促道:“既然让我们去吃饭,我们就先去罢,吃饱了回来再等不好么?”

李清照看也不看赵明诚,冷冷道:“你去吃吧,我吃不下,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怎么就会跟我别扭呢?”赵明诚跺了跺脚,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白胜三人,发现白胜根本没往他们夫妇这边看,只好重重叹了口气,一拂袍袖,跟着客流走了,最后给李清照扔下三个字:“随你罢!”

不多时,三百多名客人走了个干净,李清照这才起身,走到了白胜身前说道:“弟弟,我知道你即将面见太师,但不知你愿不愿意带姐姐进去?”

没等白胜回答,完颜兀露先说话了:“清照姐姐,好像我才是蔡太师准备接见的人哦,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反倒问他?”她对李清照并无恶感,这样说不过是开了句玩笑。

“啊?不好意思,那就请露露妹子你带我去见蔡太师好不好?”李清照笑答。

她对这个女真妹子并没有什么成见,她只是不知道一向珍爱完颜兀露的白胜为何突然冷了情感,不过她认为这是白胜和完颜兀露两人之间的事情,这并不影响她和后两者的姐弟以及姐妹之情。

完颜兀露笑逐颜开,道:“好啊,我一定带姐姐你进去。”顺便示威似的看了萧凤一眼,意思是你就别想了。

因为蔡府管家唱名时明确说出送礼的人是白露,所以萧凤一直摸不清楚白胜和这个叫做白露的女真女子之间谁是主导,听见完颜兀露这样说顿时冷了一张脸,却不去理会完颜兀露的挑衅,只云淡风轻对白胜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带我进去的,对吧?”

白胜原本正在思索接近黄裳的办法,却一时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办法,被这两个异族美女这么一挤兑,顿时火冒三丈,低声吼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见太师了?你们谁想见谁去,别来烦我,都特么给我滚!”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因为这样似乎把李清照也给骂进去了,果见李清照诧异地变了脸色,急忙说道:“清照姐,我没有说你,我说的是她们两个。”

恼羞成怒之下,转过头来立即向完颜兀露开炮:“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你也不知道么?那玉马是谁弄来的?是给谁弄来的?是你吗?就让你写了个名字上去,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根葱了?”

完颜兀露挨了这顿骂,立马红了眼圈,心说我们女真人从来都是吃牛吃羊,什么时候吃过干饭了?但是看见白胜真的怒了,就不敢顶嘴,只能把委屈埋在心里。

这边萧凤却没有什么恼怒,因为她已经从白胜的话里听出了白胜才是真的主导。于是微笑着看向完颜兀露,心说让你得瑟,挨骂了不是?不过她倒是真的担心白胜不带她去见蔡京,所以立刻放出大招,是提醒也是威胁,附在白胜的耳边说道:“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只要你别忘了潘金莲就行。”

白胜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萧凤一眼,没有说话。威胁我是吧?等着!事过去了再跟你算账!

人活在世,谁会愿意被人威胁着妥协?他只是无奈,潘金莲是无辜的,还有阎婆惜,还有郭盛,他不能坐视这三个人死去。

瞥眼间,一个管家已经抱了那只玉马返回,在竹林院落里交给了翟谦,后者随即进入蔡京的房间,紧接着房间里传出了几声惊呼,声音里饱含赞叹之意,听起来竟是有男有女。

我擦,蔡京的屋里还有女人么?而且不止一个,白胜从未听到过有女人说话,所以很是惊奇,这些女人在蔡京的屋里干什么?

“好漂亮的玉马!”蔡京的语声都有些颤抖了,显是惊喜异常,“这绝对是旷世奇珍啊!此物一来,老夫感觉身体都舒爽多了。这绝对是通灵古玉!”

却听翟谦道:“是啊,这玉马放在珍玩库时还看不出如何,没想到放在老爷身边竟然能够发出如此光芒,这必是老爷你得天独厚,合该受此宝物的护持啊!”

白胜听了顿感后悔。这么神奇?难道说这玉马能治病?不行,等到取回大夏龙雀的那一天,一定要让时迁把这玉马也偷回来。

只不过旋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么宝贝的东西,时迁是从哪里偷来的?这宝物的主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啊,丢了这么贵重的藏品,还不立马追查么?若是发现这东西竟然到了蔡京的手里,敢不敢难为蔡京先不说,只怕这“白露”也难逃追究。

想到此处,身上已是吓出了一层冷汗。

“好!好!好!”室内蔡京连说了三个好字,喜道:“翟谦,你去请那个白露进来吧,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如此爱戴本太师。其心可勉,其诚可嘉啊!如果天下万民都如白露,就不枉老夫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一生了。嗯,你亲自去请!注意,一定要客气,不可摆你太师府总管的架子。”

“是。”翟谦退出房间,转身就出了院子,往白胜这边走来,走到近前时却发现白胜这里是一男三女,不禁有些困惑,问道:“请问,哪一位是白露白小姐?”

“我是。”完颜兀露站了起来。

“我是太师府的总管翟谦,太师命我来请白小姐进见,白小姐,请吧。”翟谦很是恭敬,却见两外两个美女也要跟随,急忙伸手拦住,“太师只邀请了白露小姐一人,你们两位就不必跟随了。”

萧凤和李清照立即看向坐在原处未动的白胜,神色甚是焦急。白胜无奈,咳了一声道:“翟管家,这个白露是我的妹妹,这次来探望太师的其实是我。”

“嗯?”翟谦急忙看向完颜兀露,发现后者立即点头认可了,便歉然道:“既是如此,就请白公子兄妹两人随我进去罢。”

白胜还是摇头,指着李清照和萧凤介绍道:“这恐怕不好吧?这位是我的表姐,这位是拙荆,若不是她们一定要来探视太师的病况,我都是不会来的。”

这话说得很明白,意思就是送出旷世珍宝的要么是这位表姐,要么就是他的老婆,或者是姐姐和弟媳共同的主张,如此说来,岂有将送礼的主使人挡在门外的道理?

“呃……这个嘛……”翟谦也作难了,这一下子就要带四个人进去,万一惹得太师不悦怎么办?

萧凤最能猜到翟谦的纠结,道:“翟管家不妨先去禀报一声,看看太师意下如何。”

“好吧。四位请先跟我到院门外等候。”

站在院子外面,里面的声音就听得更加真切,在翟谦请示的时候,白胜听到蔡京并没有任何不悦,立即就许可了四人进见。

然而在他们即将进入房屋时却生出了波折——室内出来了两名美貌侍女,把白胜四人的身上摸了一个遍,其严格程度不亚于后世登机前的安检。

“有刺客!”摸到萧凤小臂的时候,那名侍女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喝道。

几乎同时,房门豁然洞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奔涌而出,瞬时笼罩在白胜四人和两个侍女的周围,霎时间,白胜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化成了一只无形的大手,这大手正把自己捏在手心之中,紧紧攥握,自己就是想要抬手提足都有力不从心之感。

白胜大为惊惧,这是什么功夫?玄幻修真么?如果说这是内家真气外放,那么这人的内力也太特么强了,难怪时迁会说就是周侗都没法强行闯入蔡京的寝居。

他穿越过来之后真正对敌过的身具内力者寥寥无几,无非就是阮小五、张莽荡两人,这两人挥拳劈掌时自然也有劲风发出的,但是那种风跟眼前的这股巨力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眼角余光里李清照已经面露痛苦之色,脸色绯红异常,似是呼吸都已困难了。而萧凤和完颜兀露则已经面色苍白,站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只看她们的口鼻便知她们已在运功抵抗。

完蛋了,李清照不会武功,还不得被这种无形大手给捏死啊?他刚想转身抱住李清照时,却听见“咦?”的一声从室内传出,听起来是个女的,只是十分苍老。

这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无妨了,在我面前这四个人不具备行刺的能力。这个年纪大点儿的娘子不会任何武功;两个女娃娃,一个是杨令公家传的武功,应该是宋人;另一个女娃娃的武功是欧阳牧野的家数,手臂上佩戴的袖弩是诸葛无智造出来的玩艺,据此推断她应该是来自辽国。嗯,只是这个男娃娃有点古怪,他明明没有内力在身,为何却并不感到痛苦?”

白胜闻言更是震惊,这老妇人都没出屋,只凭发出无形内力,竟然瞬间就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这手段何等厉害?心念一动,觉得她似乎没有杀人的意思,就没有再作任何举动。果然,老妇的话音一落,就感觉到那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消散,周围的气压已经恢复正常。

蔡京的声音随即响起:“什么?你说他们是辽国人?快让他们进来!”

第八十九章 求推荐

蔡京的卧房绝不是后世住宅的卧室那种概念,蔡京的卧房很大,比后世住宅的客厅还要大上数倍。这是白胜进来后的第一印象。

令人惊奇的是,如此大的房间里,满屋子都是龙涎香的香味,这香味他在李清照的家里嗅到过,却绝对没有蔡京卧房里这么浓郁,这得是烧了多少斤龙涎香才得到的香气?

龙涎香是宋时最为名贵的香料,产于大食西海。寻常百姓家就不用说了,就是一般官员和财主也不可能消费得起,而在蔡京这里就好像不花钱的一样使用,白胜不得不叹服蔡家的奢靡。

嗅觉之外,是视觉上的冲击。房间里有光,不是日光,也不是烛光,而是蔡京床头几案上的那匹玉马,那匹玉马通体晶莹、流光溢彩,正散发出柔和而不刺目的光芒,这光芒似乎将空气中无形的龙涎香给滤了出来,一室氤氲,金碧辉煌。

蔡京正斜倚在床头,须发皆白,面色灰败,身上盖着锦被,目光凝视着那匹玉马。身边有两名美貌侍女正在为他揉肩敲腿。

翟谦侍立在侧,床尾处坐着一位黑衣妇人,黑巾蒙面,即使沉默着也给来人一种压抑之感。想来就是刚才那个发出无上气劲的绝顶高手。

白胜认定这个黑衣妇人是这个时代里的绝顶高手,因为即便是完颜宗望和鲁智深也使不出那样强大的武功。

“草民参见太师。”李清照当先福了一福,主动问候,白胜等三人也纷纷行礼。早在郓城县衙之后李清照就给白胜科普过,本朝不兴跪拜礼,但吃了官司进衙门受审的疑犯除外。

“都坐下说话吧。”蔡京看向白胜四人,目光非常慈祥,态度极其和蔼可亲,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这特么还是宋朝第一奸臣么?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蔡京的大肆收礼,他几乎要质疑自己的历史知识了,只看外表,这得是多么慈祥的一个老人啊?

房间里的座椅不少,都是之前童贯高俅他们坐过的,那两个曾经给白胜等人做“安检”的侍女指引着白胜四人坐下了,蔡京主动开口,谈话的对象却是白胜:“这位白公子如何称呼啊?祖籍何处?可有功名在身?”

蔡京这意思很明白,你不可能是进士,进士都是通过殿试且在东华门唱名的,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是个举人,那么我可以给你的官儿做;如果你只是个秀才甚至是秀才以下的童生,那么不好意思了,我这个级别的官员帮不了你。

白胜心头一凛,暗道这下藏不住了,因为至少外面有个赵明诚可以揭穿他的谎言,索性就不撒谎,回道:“草民白胜,郓城县人氏。没有功名。”

“哦?”蔡京白眉一掀,显得颇为动容,奇道:“既是山东百姓,为何会娶辽国女子为妻?这玉马你是从何处得来?”

“呃……这玉马是小人家里祖传的,至于贱内嘛,她和我是双方长辈指腹为婚的,但是后来我岳父岳母沦落到了辽国……”这两件事白胜就不得不撒谎了,因为前面已然欺骗在先,这时再说真话无异于找死。

蔡京却没有在这种事上多做追究,依旧和蔼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见我,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白胜舍得如此一件祖传至宝来孝敬当朝太师只是出于百姓对高官的爱戴,蔡京当然不是傻子,虽然他嘴上会对别人这么说。

白胜看了看李清照,说道:“草民求见太师,其实是为了我这表姐的事情。”

李清照对白胜报以感激的一瞥,起身向蔡京再次行礼道:“民女李清照,受太师书信之邀,特来拜见太师。”

“什么?”蔡京吃了一惊,“你是李清照?你父亲可是李格非?”

李清照黯然神伤,轻声答道:“正是。”

蔡京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似是哭笑不得,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来见老夫?或者与你相公赵明诚一同前来也行啊!你可知老夫为了等你到来,都快望眼欲穿了么?”

李清照道:“不敢有劳太师久等,实在是因为旅途多舜,沿途盗匪丛生,若不是我这表弟白胜一路舍命相护,民女此刻只怕已经做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了。”

蔡京叹息道:“都是老夫治国无方,才导致地方治安如此之差,实是老夫之过也。嗯,李才女,你可知老夫聘你前来执教何人?”

“民女不知。”

“老夫早已在东华门外设立女子私塾一座,名为讲词堂,有两名特殊的学生需要你来执教。其中一个乃是当今官家的女儿茂德帝姬赵福金,钟爱填词作赋;这第二个学生名为李师师,才貌双绝,唯独在词曲方面尚需栽培,这两个学生,老夫认为天下间就只有你来施教方为合适。”

李清照讶然道:“太师过奖了,据民女所知,当世词中大家首推周邦彦,而且此人就在京城,为何不让他来执教?”

蔡京的手臂动了一动,似是想要摆手,却未能抬起,只好微微摇头,声音里却带了些怒气:“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就是不想让他来教,所以才聘请你来。这样,从明日开始,你就去讲词堂开课吧,其他事宜老夫已经安排好了,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清照何等聪颖,立即就知道蔡京和周邦彦不对路,而且今日前来探望蔡京的人里面也没有周邦彦的名字和影子,于是就换了话题:“民女谨遵太师吩咐,只是民女尚有一事相求。”

李清照的应承了却了蔡京一件心头大事,蔡京的情绪即刻好转,恢复了慈祥的模样:“你说。”

李清照趁热打铁道:“家严日前罢官,不知太师可否通融一二。”

“这个嘛?”蔡京的白眉重又皱起,“只怕老夫爱莫能助啊,如今老夫卧病在床,也不知是否还能回到朝堂之上为国尽忠,令尊的事情,总得老夫觐见官家的时候才好美言,你看……”

听到蔡京这么说,李清照的眼圈立即红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却把目光看向白胜,似有恳求。

她心里明镜一般,自己的父亲就是被蔡京给搞下来的,看样子蔡京是不打算给自己这个面子了,明显是在推脱。

眼见李清照楚楚可怜,眼神中又饱含求助的意味,白胜就看不下去了,心说蔡京你个老不死装什么装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这大宋的朝堂大事还在你手里捏着呢。

不禁脱口道:“太师,请恕草民斗胆一言,若是草民能够设法治好太师的病,令太师身体康健,重回朝堂,那么太师是否可以帮助我舅父官复原职呢?”

听了这话,蔡京的眼睛顿时一亮,喜道:“你当真有这个本事?莫非你懂得医术?”

话说蔡京此刻最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长子蔡攸。蔡攸与当今皇帝赵佶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同穿一条裤子的程度。举例来说,就是后宫中的宫女,他蔡攸都敢索要,而赵佶也真的肯给!

所以蔡京可以断定,只要他的病情十天之内不见起色,朝中的大事的决策权就会落在蔡攸的手里!那可是一国权柄啊,就是亲儿子来抢也不行!

翟谦也已喜动颜色,却又不无疑虑的在旁边加了一句:“白公子,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若是无法治好太师的病,那可就是欺蒙重臣的大罪!”

白胜道:“我也没说我会看病啊?但是我可以推荐一位神医来给太师看病!我只想要太师给我一个承诺,就是如果太师康复,我舅父可否官复原职。”

蔡京道:“这个当然没问题,老夫刚才都说过了,只要老夫能够面见官家,定当替李格非美言,保他重回朝堂!只不知白先生推荐的神医现在何处?老夫即刻派人去请。”

白胜心说蔡京贵为太师,应该不会食言而肥,就坦然道:“这神医名叫安道全,在建康府定居。太师派人去请罢。”

为了帮助李清照,白胜一开始想到的就是安道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时安道全的名声传不到京师这里,但貌似《水浒》原著里面就是这样的事实。在原著里后来安道全跟着宋江接受了招安,到了京师立成天下第一名医。白胜觉得若是安道全都治不好蔡京的病,那么蔡京就只能死了。

蔡京闻言脸色一变,自语道:“那还真得立即派人前去呢!”他是看过建康府加急奏折的,知道方腊近日就要发兵攻打建康了。若是自己派人去的慢了,万一到达时这建康府已经变了天,他这太师的旗号可就不好使了。

至于黄裳能否扭转江南的战局,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之所以安排黄裳去做建康府的知府,完全是在给童贯开脱。

随即命令道:“翟谦,你立即去安排此事,务求尽快,一旦有所耽搁,你也别活了!”

“是。”翟谦立即出门。

蔡京的脸上满是希翼,又道;“白先生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没有,就让这婢女带你去品尝一下老夫的家宴如何?”

“哦,没事了,多谢太师。”白胜和李清照站起身来,就准备告辞,却发现萧凤和完颜兀露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不禁向她们投去责怪的眼神,干嘛啊?真想给我添乱啊?

萧凤就好像没有看出白胜的意思似的,起身道:“夫君你先带着妹妹和表姐去吃饭吧,为妻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对太师说。”

白胜暗暗无奈,却不无理解。萧凤既然是辽国势力的领袖人物,那么她留下来想干什么已经昭然若揭。无非是跟蔡京拉关系,要大宋不可趁火打劫罢了。

他打算给萧凤这个机会。这不仅是因为联辽这件事本身对大宋有着极大的好处,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强行破坏了萧凤的计划,那么枯血散的解药就泡汤了。

但是完颜兀露就不这么想了,她和完颜宗望来大宋干什么?就是想要联宋灭辽的,在刚刚见到萧凤的时候她尚且不知这个姓萧的美女是什么来路,但是刚才那老妇的一番鉴定已经把萧凤的老底揭穿了。

蔡京不知道那袖弩意味着什么,完颜兀露怎会不知?要不是那黑衣老妇武功太过高深莫测,她都想在蔡京卧室里杀掉萧凤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萧凤的企图得逞。

于是她豁然起身,指着萧凤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怎么给人家当媳妇的?还守不守妇道了?哪有跟别的男人说话却要求老公回避的道理?”

第九十章 历史的拐点

对比完颜宗望和金兀术来说,完颜兀露的性格有些折中。既有完颜宗望的细致,也有金兀术的憨直,但是她绝对不是个傻子。

所以她知道利用白胜编造出来的谎言来攻击萧凤,以求激怒蔡京,将萧凤和她一起赶出去,甚或因此找来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在她看来,只要能跟萧凤同归于尽也算值了。

“放肆!”

“露露你胡闹什么?”

蔡京还没说话,黑衣妇人和白胜已经同时开口。蔡京本人反倒是最后开口的,他笑呵呵地看着完颜兀露,说了句:“姑嫂不和,情有可原。”

蔡京说的没错。小姑子和嫂子看不对眼,互相挑刺寻衅,这是华夏五千年以来的优良传统,除此之外另一个华夏特色是婆媳不和。

但是黑衣老妇却不这么看,因为她知道萧凤的来历。能够成为辽国第一高手欧阳牧野的传人,萧凤怎么可能是宋国农民的女儿?所以她紧跟着说了一句:“太师,就让白夫人留下来吧,我相信她一定有要事陈述。”

如果说在场的人里面有谁是不信萧凤和白胜是夫妻的,非此黑衣妇人莫属。她认为即便白萧二人的夫妻关系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白胜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却不能说明萧凤也是宋国人。

“嗯?”蔡京略有惊讶,但是他一向相信这黑衣妇人的判断,便说道:“如此也好,白先生,就请你和令姐妹先行一步。”

“露露别闹,听话啊,咱们先出去,在门外等等你嫂子。”白胜半真半假地哄劝着完颜兀露,又附在她耳畔说了句:“别给我惹事,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不行的!回头我帮你出主意。”

说话间拉住了她的手臂,半拖半拽地把她拉出了门。李清照也跟在后面来到门外,同时出来的还有那两个美貌侍女。

“白公子,要么,不如我们先去美食苑进餐可好?”其中一名侍女建议道。

白胜看着这两个侍女都挡在蔡京的门口,知道她们是不想让自己偷听什么,心说老子想听还用站这么近么?口中却说道:“嗯,这里阳光有些少,我们就去院门口等候吧。”

尚未走出院子时,耳中已经听到室内萧凤说道:“蔡太师,天祚皇帝委托我向你问好。”

“什么?”蔡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你果然是辽国人!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见我?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陷我于危境吗?”

蔡京前半生的多数时间里一直辗转于大宋各州府为官,先后出任江宁府、太原府、益州府(今CD)、杭州府、大名府的知州或府尹,在杭州时与奉旨前往杭州采办的童贯结交。

后来赵佶登基,得童贯推荐,官至中书舍人,从此进入朝堂。但导致他青云直上的一件功绩却是出使辽国。

话说身为文人,纸上谈兵、玩弄政治都是必备的素质,几乎人人皆精。然而敢于出使番邦的真没几个。

因为大宋一朝对文人士子的纵容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对于士子们来说,只要不谋反,不论犯下何等罪行都不会被判死刑,哪怕你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最多也就是个流放千里。但是出使异族番邦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会被砍脑袋的活儿。

去辽国谈判这种事,还真就没有几个敢去的。或者说有敢去的,但是在大宋朝堂的地位实在太低,不配代表宋国皇帝。而蔡京却敢于毛遂自荐、铤而走险,是中高层官员里唯一的一个。

不过他的铤而走险说穿了却是一文不值,因为他在出使期间出卖了大宋的利益,割地赔款谁不会呢?

而后荣耀而归,表面上是为了宋辽两国的和平作出了贡献,但实际上却是替辽国谋取了实惠。偏偏宋徽宗就认为他蔡京立了大功,升任他为一国宰执,从此平步青云。

严格说起来,蔡京是有把柄捏在辽国高层手中的,因为只需辽国高层里有人把那一次谈判的真相透露出来,他蔡京纵然不被杀头,也必然会被一撸到底。所以蔡京对辽国始终抱有畏惧心理。

萧凤当然不想用这事来威胁蔡京,除非蔡京明确与大辽作对。因此反而态度恭谨道:“太师见责的是,但是我们也是事出无奈,必须要尽快与你见面,前几天耶律大石将军一直在邀约太师,可惜太师没给我们机会。”

蔡京眉头一皱,“有这事儿么?我怎么不知道?”

萧凤也自惊讶:“那可就奇怪了,我们的人是跟翟谦联系的,难道翟谦没有告诉你么?”

蔡京的脸阴沉了下来,沉吟有顷,才笑了笑,说道:“先不说这个,反正现在你也见到我了,说说吧,你此来目的是什么?”

不等萧凤答话,又接着说道:“是不是你们天祚帝也要提高岁币?这可不好办啊,眼下西夏就因为贪得无厌且又狮子大开口,惹怒了官家,我们马上就要征讨西夏了,这军费还没处筹措呢……”

萧凤摇头笑道:“太师你想多了,我来不是为了这事儿,如果真要论及岁币,我们甚至可以考虑给大宋减免一些,以求加深两国之间的友好。”

“嗯?”蔡京有些恍惚,辽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疑惑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萧凤缓缓说道:“我们只想让太师你坚定立场,继续维护两国之间的关系不被破坏!”

蔡京白眉一掀:“破坏?谁敢来破坏宋辽两国的关系?难道他不怕挑起战争而被杀头么?实在是胆大包天!老夫一向以维护宋辽两国睦邻友好为己任,这些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萧凤笑道:“至于是谁想来破坏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等他们来找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到那时,还请太师兑现今天你说过的话。再有就是,今后如果我想求见太师,希望太师能够给予方便。”

蔡京道:“我只能说,只要你不在辽国使者的团队里,这一点方便我可以给你,你可以随时来我府上做客。对了,你跟那白胜真的是夫妻么?”

萧凤没有立即回答,心想若是白胜真的是李清照的表弟,那么自己以白胜妻子的身份来做掩护更利于久住汴京,更可以随时出入太师府,于是点了点头:“真的是。”

院门外,完颜兀露见白胜只是负手欣赏四处的风景,忍不住问道:“你说你会帮我出主意,你倒是说呀。”

白胜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没看见旁边还有两名侍女么,说道:“这事儿你不用急,方便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

其实白胜是真的没打算帮助完颜兀露。帮助金国人的结果就是辽国被灭,然后北宋灭亡,这是后世地球人都知道的历史进程,不必学习历史,只需看看关于水浒、岳飞的电视剧或者是武侠小说就知道了。

前后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萧凤就告辞了出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完颜兀露,“走吧夫君,咱们去吃饭。”

完颜兀露反倒疑惑了,白胜跟萧凤这夫妻到底是不是假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夫妻,自己还指望得到白胜的帮助,那岂不是傻透了腔?

白胜也不理完颜兀露如何作想,只热情地揽住了萧凤的香肩,率先举步,甩开李清照等四女丈许,然后极为凶狠的低语:“解药呢?给我!”

萧凤笑靥如花,从袖中摸出来一个小瓶,悄悄塞入白胜的手里,“谢谢你帮了我,最后三粒都给你吧,你还能救一个郭盛,一个阎婆惜。”

“什么?只有三粒?你耍我呢!”白胜顿时大怒,如果萧凤说的是真的,那么郭盛的七个兄弟都没救了。就这,他还没有考虑完颜宗望和金兀术以及金顶门武士的十几条命。

萧凤委屈道:“我怎么耍你了?你当这解药是大风刮来的?不论毒药还是解药我都配制不了,都是当初那个姓丁的留给我师父的,当时他就曾说起这解药的数量远远不足。他说既然要杀何必再救?不想杀你不下毒不就行了?”

她没有撒谎,枯血散这种毒药,确实够毒,只需极小的剂量溶在液体之中,就可以导致多人中毒,但是解药却只能是一粒救活一个受害者。这世间来就是害人容易救人难。

白胜沉默了,他觉得萧凤转述的这番言论确有道理,不禁替郭盛那七个兄弟感到惋惜,此外,他觉得若是自己把这三粒解药用在了郭盛以及潘金莲和阎婆惜的身上,就挺对不住完颜宗望的。

想到这里,他松开了搂在萧凤肩头的手,回身看了看完颜兀露,只见完颜兀露走在一行人的最后,落落寡欢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以想象,如果她回到客栈发现哥哥和弟弟又昏迷了,一定会很着急,而当她最终看到这两个亲人离开人世,必然会痛苦万分。

他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同情甩出脑海,完颜宗望轮得到他去同情么?

他却不知,只要完颜宗望死于枯血散之毒,那么金灭北宋的历史必将改写,因为完颜宗望恰恰是灭亡北宋那一战的金国统帅。从这一方面来想,那么完颜宗望死在当前就是一件好事,至少对宋国的君臣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不知道的还有,之所以历史在这里出现拐点,正是因为他的魂穿所导致的。如果他还是原来那个白胜,那么他只会屈服于阮小五的拳脚,乖乖凑钱还债了事。却不会遇见李清照,更不会在汤阴带了萧凤通关。那样就没有完颜宗望被毒这种事发生了。

第九十一章 惊悉奸谋

蔡京一家的生活实在奢靡,不论是从太师府的占地面积、室外园林、室内装修的规模档次来看,还是从一府仆人的庞大队伍来看,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且拿后世的现代人与之相比,后世家庭吃饭的饭厅能有多大?就算是再有钱的人家,也不可能在家里搞出一座食堂一样的餐厅吧?但是蔡京却拥有一座比食堂还要夸张的美食苑!

美食苑是一座花苑,若是估算面积,则只能用亩来做单位。浩大的花苑中,花木掩映之间,遍布数十座凉亭,凉亭里设有石桌石椅,可供主客夏日进餐。

概因眼下已是初冬时节,所以今天的午宴并未设在这些凉亭里面,而是开在花苑四周的房舍之中。那些房舍贴着花苑的矮围墙整整环绕一圈,怕没有上百间的样子。

进入美食苑后,两名侍女转回,由一名美食苑内的管事继续引领白胜“一家人”。听这管事介绍,说这些房舍之中有一部分用于厨房,有一部分用于仆人进餐,剩下的就是主人和客人吃饭的饭厅。

经过厨房的时候,白胜循着管事的指引看过去,只见这属于厨房的数十间房门上都贴着铭牌,上书“川菜”、“闽菜”、“浙菜”、“粤菜”、“鲁菜”、“汤房”、“粥房”、“包点”、“葱丝房”、“肉馅房”、“调味房”等等。

“这葱丝房是做什么的?难道葱丝也是一道菜?”萧凤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那管事道:“这葱丝房是专门切葱丝的,共计四人负责每日三餐葱丝的供应,根据各个大厨给出的要求切好,另有专门负责递菜的仆人送至每个大厨的房中。”

萧凤更加奇怪了,“这葱不是随便切一切就行了么?怎么还有要求?”

管事笑道:“各种菜式所用的葱样是不同的,比如炖菜需要用葱段,炒菜需要用葱花,拌菜就要用葱丝,而蒸包和水饺则要用葱末。”

“那也用不着四个人吧?这一天得切多少根葱啊?”

“四个人也还不够哩,好比今日,比寻常多出来数百位客人,这四个人就忙得四脚朝天也忙不过来,还要从厨房以外的人手中抽调。”

一路走过来,嗅到的各种香味令人口舌生津,白胜不禁真的有些馋了,虽然他在来此之前已经吃掉了一只鸡。

他原本是不打算在蔡府吃饭的,他恨不得立即回去给郭盛和潘阎二女服用解药。但是因为完颜兀露的缘故,他不得不先来吃饭再作打算,他担心完颜兀露始终跟着他,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着完颜兀露的面救治自己的兄弟和家人。

所以他来到美食苑的真正目的是趁着人多悄然溜走,从而摆脱完颜兀露的跟随。

趁着萧凤和管事聊天,他悄悄回头看了看,只见完颜兀露还在想着心事慢慢走在后面,离他和李萧两女更远了,心中忽然有种疼痛的感觉。

“你们看!这不是跟白露在一起的那个白公子么?咱们看看太师安排他去哪里用餐。”

旁边的房间里传出人声,透过敞开的房门看进去,是那些来送礼的客人们在议论。

“肯定不会是跟咱们一样喽,听说人家可是送了无价之宝。我猜太师会安排他们去天然居。”

“你们看,那个萧凤也跟他走在一起呢,这美女真有办法。”

“咦?那不是赵明诚家的李清照么?怎么她也跟白公子在一起?”

“赵明诚呢?这要是让赵明诚看见可就有趣了,有趣的紧。”

“赵明诚不在咱们这一间,人家送的也是重礼,最起码也会在天然居的一层吧?”

天然居,是美食苑里唯一的楼房,高四层,在顶层吃饭时,苑中美景可以尽收眼底。

管事已经说过,今天蔡太师安排白胜他们在天然居吃饭。

继续走过十几间饭厅,收获了朝中百官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白胜站在了天然居的楼门前,只见门楣上房挂有一块匾额,写着“天然居”三个烫金大字,门两侧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客上天然居”,下联是“居然天上客”。

未等进门,已经听见底层有人在说话,正是赵明诚的声音:“你们为啥不信呢?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他就是穷山恶水生出的一介刁民,叫做白胜,就在昨天夜里,他连住宿客栈的钱都没有!还要去我家借宿!”

“明诚兄休怪兄弟直言,兄弟真的无法相信,你说他一介山野村夫,可是人家能跟咱们一起坐到天字号而且排位在前,这难道是假的?被太师留住召见难道也是假的?”

“就是,明诚兄你就别说了,大家都看见的事情,你就是说出一朵花来我们也是不信。”

只听赵明诚冷哼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昨夜偷了谁家的藏宝呢?不信你们等着瞧,我估计最迟今天下午,就会有人去开封府报告失窃。”

白胜听了这话心头一凛,这赵明诚说的还真没错,只怪自己意气用事拒绝完颜兀露的金子,已经留下了后患。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用完颜兀露的金子进入蔡府,则肯定无法获得蔡京的召见。

这事儿会不会给完颜兀露带来麻烦呢?毕竟签到簿上签下的送礼人名字是白露而不是白胜。

想到此处,回头再看完颜兀露时,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女人去哪了?

管事当然不会去管完颜兀露去了哪里,推开楼门就请白胜三人入内,这三个人一进来,一楼餐厅的一桌客人顿时鸦雀无声。

而赵明诚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说话都结巴了:“清照,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李清照冷冷回道:“太师安排我和我表弟夫妇一起吃顿饭,有什么不妥么?”

“呃……妥……妥,妥。”

“贵客请随我上二楼。”管事不管其他,只负责将客人领到指定位置就算尽责。

白胜一行三人目不斜视去了二楼,赵明诚这一桌人才恢复了议论,“明诚兄,原来这白胜是你的表舅啊?”

赵明诚满脸苦涩,现在如果不承认李清照和白胜是表姐弟关系,那岂不是往自己脑门子上刷绿漆么?只好讪笑答道:“是啊,唉,家门不幸,摊上这一家穷亲戚。”

“……”

坐在二楼的单间里,白胜推开窗子,想要寻找一下完颜兀露的身影,却没能找到,楼下赵明诚等人的话语倒是声声入耳,同时听见的还有三楼上梁师成、童贯、高俅等人的谈论声。

看来毕竟还是三楼上的这些人牛逼,这不是花钱买来的待遇,而是权力赋予的地位。

忽然间,他听到四层上面有人说话,语声压得很低,若不是窗子敞着都几乎听不见,不禁奇怪,蔡京本人躺在寝室没来,还有谁能凌驾于童贯这伙人之上?凝神听去,不禁大吃一惊。

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蔡府的总管翟谦,一个是蔡京的长子蔡攸。

只听蔡攸说道:“杀是该杀的,但是怎么杀,派谁杀,在什么地段去杀,这些都要考虑好。”

又听翟谦道:“让咱们的人扮成山贼盗匪如何?就在半路上截杀。”

蔡攸道:“不行,去请安道全的人一无财二无色,你就是扮成盗贼去杀也说不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不想让我父亲康复。”

“那怎么办?咱们好不容易才摆平了太医局,没想到又蹦出来一个白胜。要不然,咱们直接派人去杀安道全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嗯,可以让咱们的人扮成魔教的教徒!方腊不是要打建康府么?正好,安道全死在魔教手上合情合理!你去办吧,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

“相公妙计!这一次我翟谦可是把命都押上了,只希望你尽快将朝堂权柄收归手中,不然一旦安道全的死讯传回来,老爷必然杀我。”

“你放心,我必保你,你去吧。等一下,那个白胜真的只是李清照的表弟么?这样,等杀了安道全之后就把这个白胜也杀了吧,谁让他吃饱了撑的坏我大事!”

“哦,这事儿我已经埋下口实了,一旦安道全来不了或者是来了治不好老爷的病,我第一个就拿他白胜开刀。”

白胜听到这里,几乎肺都要气炸了,马勒戈壁的,你蔡攸要夺你老子的权,直接杀你爹不行么?你冲别人下什么手?

转念一想,似乎蔡京还真不好杀,至少他身边那个黑衣老妇太过强大,而且貌似这蔡府的安保措施十分到位,估计投毒下药什么的也办不到。

可是这样也不能冲老子我下手啊!白胜的脑海里有一万只羊驼驰过,也不管蔡攸他妈有多老了。

怎么办?想都不用想,必救安道全啊!不仅要救安道全,还要把安道全安全地带回汴京,让他给蔡京看病,不然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

一旦让蔡攸执掌了朝堂大权,我还有活路么?换做别人还能被逼上梁山,可是我呢?不论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梁山那帮人都特么是仇人啊!上梁山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耳中听到木楼梯一阵响动,眼看着翟谦的身影出了天然居,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关了窗子,转回身来向李清照和萧凤说道:“那啥,等会儿上来菜饭你们先吃,我去一趟卫生间。”

李清照和萧凤面面相觑,直到白胜的身影出了门,这才互相问道:“卫生间是什么地方?”

第九十二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寒风凛冽,草木凋零。

完颜兀露站在美食苑的一座凉亭里,暗自垂泪。她没有心情更没有胃口去吃饭,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讲不出道理的,明明不可能嫁给白胜,但是她就是忍受不了白胜和萧凤之间的亲昵,同时她能够感觉到白胜对她的刻意敷衍。

她很清楚,在蔡京房间里的时候,在那个黑衣老妇的威慑下,除了送掉一条命之外,她做不成她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所以她出来了,但是她却再也无法忍耐白胜和萧凤的搂搂抱抱。

“白小姐,你怎么不去吃饭?”

一个柔和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回头过来,看见的是一个五旬上下的文士,相貌儒雅,神色和蔼。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认识这个人。

那文士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笑道:“我叫蔡攸,是太师的长子,也是咱们大宋的官员,你怎么哭了?有什么难事么?说出来,也许我能够帮助你。”

蔡攸这样一说,完颜兀露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她连日来屡次遭受挫折和冷遇,有来自于兄长的压力和勒令,有来自于白胜的抢白和讥讽,实已委屈到了极处,此刻完全释放了出来。

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蔡攸轻拍完颜兀露的肩背,又拿出来一张洁净的手帕递给她,待她哭声渐歇时,才柔声说道:“孩子,你怎会如此委屈?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帮助你。”

完颜兀露点头,抽噎着说道:“其实,我是女真族人,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我的族人世代靠狩猎和放牧来生存,却饱受契丹人的压榨和杀戮……”

蔡筱静静地听着,眼睛却是渐渐地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一扇通往权力巅峰的大门!

大宋和辽国是百年的仇怨。从太祖赵匡胤开始,历经太宗赵光义,真宗赵恒,仁宗赵祯,英宗赵曙,神宗赵顼乃至哲宗赵煦,可以说除了时下的徽宗赵佶之外,没有哪一任皇帝不在做着平定辽国的梦。

至少至少,也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吧?这是太祖的遗志,也是每一任皇帝即位时的宣言,更是栋梁之臣的远大理想,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失败,大宋的君臣对这件事实现的可能已经不再抱有信心了。

到了赵佶这一任皇帝,能够与辽国保持和平共处已经变成了最高精神。至少赵佶认为这样挺好的,不耽误他钻研琴棋书画,不影响他追求问道长生,不妨碍他御遍本国美女。

皇帝都这样想,臣子又能说什么呢?就连蔡京出使契丹,在燕云十六州的基础上又多划出去一些土地送给辽国,让燕云十六州的版图变得更大,都能被认作是功勋卓著。那么,谁还会吃力不讨好的提及太祖的遗志呢?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人认为宋国能够打得过辽国。所以,只求辽国不来打大宋就已经值得额手相庆了。

但是,神宗赵顼曾经立下的一个规矩并没有被更改,那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者,可封王!”

蔡京的官爵高不高?高。但是他没有封王。

所以当完颜兀露说起女真人已经建立了国家大金,并且在近年来的战争中屡次打得辽国溃不成军之时,蔡攸立马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身为儿子,蔡攸当然知道父亲蔡京那点底细——宋辽之间的关系全靠蔡京一人维持,这才是蔡京久掌大权的奥妙所在,无论哪一次,只要皇帝将他拿下,宋辽边境就会燃起狼烟,于是蔡京就必须官复原职。

不然的话,又有谁能够挡得住威武辽主的雷霆震怒呢?

但是现在似乎不同了,只要能够联合金国灭掉辽国,那么这大宋还有谁能比他蔡攸地位更高?

这已经不单单是他父子之间的竞争和比较了,一旦实现这个设想,那么他蔡攸必将永远凌驾于所有臣民之上,更可以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快!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的哥哥!”

听完了完颜兀露的陈述,蔡攸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与完颜宗望会晤的强烈冲动。

……

在一层赵明诚等人的注视下,白胜从天然居里出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蔡京。

他可不想做什么无名英雄,首先他不认为只凭自己一人就能确保安道全不被蔡攸的手下杀死。其次他觉得,自己提着脑袋去救安道全,就等于是提着脑袋间接去救蔡京,这事儿不让正主儿知道怎么能行?

他需要蔡京的帮助,他觉得,就算蔡京不会先下手为强,以毒辣手段对付亲儿子,但是以蔡京的能力,完全可以阻止蔡攸和翟谦的阴谋得逞。

他心里急得不行,却偏偏有人给他制造麻烦,刚出楼门,就被一人拉住了手臂,“贤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胜一愣,打量着面前这位四十多岁的微胖官员,听声音他可以知道这人也是上午进入蔡京卧房那些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他的姓名。

但是明摆着这人的官职绝对小不了,而且应该也是在天然居三楼吃饭的,此刻从外面回来,应该也是去了“卫生间”了。蔡京家里固然豪华,但是碍于北宋的科技,餐厅里面是没法设置厕所的。

心里想着我特么知道你是谁?口中却客气道:“小侄不知。还请伯父见告。”既然对方是朝中重臣,当然不能随便得罪。

那官员道:“贤侄啊,愚叔白时中啊!令尊白时耕是我的堂兄,怎么,你不知道么?”

白胜闻言半信半疑,原来这个白胜的父亲名叫白时耕么?这怎么可能?堂弟当了这么大的官,堂兄怎么还会在乡下务农呢?

却见白时中叹道:“当年愚叔出任知郓州时,曾经写信让你父亲来郓州生计,可是你父亲迟迟未至,后来愚叔升任门下侍郎了,就与你父亲失去了联系……”

其实,白时中这段话是半真半假。

他的确有个堂兄叫做白时耕。当年他进士之后官拜吏部侍郎,后来犯了事儿,遭言官弹劾,被贬谪至郓州出任知州。

当时白时耕是主动去投奔他的,但是他刚刚受了贬谪,一心想要活动关系回归朝堂,就没有理会这一门穷亲戚。导致白时耕就近落户在安乐村,而他本人前前后后只在郓州当了半年知州,就重新回到了朝堂。

郓州这个行政区划在三年前就被蔡京给取消了,原郓州辖境便是现在的东平县和郓城县,东平县占一大半,郓城县占一小半,中间还夹着八百里水泊。

今日他恰好听到了赵明诚对白胜的深刻揭露,得知白胜来自郓城县安乐村时,立即就确定白胜是他堂兄的儿子,因为整个东平县和郓城县都没有几户姓白的。

只不过他跟赵明诚的看法截然不同,他认为别管这白胜是什么出身,只凭能够进入蔡京的卧房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刮目。本来他还在寻思如何跟白胜认亲,没想到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碰上了。

“原来是叔父,叔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贤侄快快请起!既然来了京城,就去愚叔家里住吧,回头把你父亲也接过来,对了,我堂兄他一向可好?”

“他死了。”

第九十三章 案发

白胜其实很乐于认下这门亲戚。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此他也有了靠山在京中立足了,还因为白时中难能可贵地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亲情的温暖。

人类是群居动物。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孤独在人群中的,即便是父母早逝,也会有各种亲属存在于世间。父系的和母系的血缘,虽然未必有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多,但总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他时刻记挂的另外半张陷空岛机关图,根据他保有的半张来看,那另一半图纸总是要在亲属中寻找下落的。

但是眼下他真的没有时间跟白时中聊家常,蔡攸和翟谦已经把看不见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哪里还有心情跟堂叔叙旧?

所以他直接了当地告诉白时中他父亲死了。

他急于离去,便不假词令,就如同他在楼上对李清照和萧凤说卫生间一样,都是焦急和紧张导致的结果。

“我那苦命的堂兄……”白时中却必须表现出应有的悲怆,不然就不是跟白胜攀亲而是寻仇了。他紧紧拉住了白胜的手,眼中挤出来两滴浑浊的泪水。

能够当上朝中大员的人,哪一个不是影帝一样的人物?哪怕心里乐开了花,也能以嚎啕示人,哪怕心里恨到了极处,表面上也可以和煦如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都是他们的基本功,个个都是老戏骨。

白胜没空去猜测白时中是真哭假哭,他只求脱身离去,却没有任何理由甩脱白时中的双手。

就在此时,有蔡府的管家匆匆而来,直接去了天然居的三楼,将其中的一位客人请了下来,又匆匆而去。

白胜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蔡府管家称呼那人为滕府尹,那个被称作滕府尹的客人寻问蔡府管家的是:“他们有没有说是谁报失窃?”管家答的是:“说是王黼。”

路过白时中叔侄身边的时候,那滕府尹与白时中互相打了个招呼。

白时中惊奇道:“滕府尹,你这是打算回开封府么?”

滕府尹点头,叹道:“嗯,有要案发生,这顿饭吃不成了,时中兄暂且别过。”

看着滕府尹匆匆离去的身影,白时中不忘给侄子介绍:“这位就是开封府的府尹滕青天、滕忠孝,大名鼎鼎的滕子京的嫡孙,以后我会给你介绍他认识,想在京城里混,不认识滕青天可不行。”

开封府尹是什么级别的官员?搁到后世就是首都市长!虽然比不上童贯高俅梁师成等皇帝跟前的红人,但绝对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权臣。

白胜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可别是时迁偷的玉马是王黼的。”

他对王黼印象不深,只知道此人也是宋徽宗时代的著名奸臣之一,见白时中如此热心帮他指点,索性就问了一句:“叔父,王黼是什么官?”

白时中脸色一变,拉着白胜走开了数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王黼可不得了,乃是当今少宰,此人升官速度古今罕见,开创了连升八级的官场奇迹,在官家面前,他比蔡相公还要吃香。就说此次太师抱恙,敢不来探视的有几个?年迈多病的杨戬算是一个,再就是王黼了。”

白胜心说坏了,这王黼这么牛逼,难怪滕府尹饭都吃不成了,如此看来,时迁偷的那匹玉马八成就是王黼的了,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人这么牛逼?”

白时中不知道牛逼是什么意思,懵懂着却点头道:“这人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是开封本地人,各方人脉根深蒂固,如果把这汴梁城比喻成一株参天大树,那么这地底下的根茎都是他王黼的人。惹不起……”

说话间,白胜看见蔡筱也从天然居楼门里走了出来,匆匆去了,不知何往。

白时中又给白胜说了些京城中的人际关系,一阵寒风吹来,不禁有些瑟缩,道:“贤侄,咱爷俩上去边喝边聊?”

白胜抓住机会,急忙道:“哦,叔父,小侄有些内急,回来再给你敬酒。”

道别了白时中,匆忙来到蔡京那座独院外面时,却被一众护卫挡住了,同时被挡住的还有一名三十几岁的半老徐娘,正在那里抹着眼泪。

翟谦站在护卫前面,沉着脸问道:“白公子不在美食苑享用午餐,来这里作甚?”

白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大事不好,只怕是见不到蔡京了,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能对太师禀报,所以……”

“太师午睡了,如今他有恙在身,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休息。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翟谦冷冷打断了白胜的话语。

“真的不能通融一二么?我真的有大事急事!”白胜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只要能见到蔡京,立马就揭发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翟谦脸色更冷:“你还啰嗦什么?”说着话一指旁边那抹泪的徐娘道:“太师的亲女儿都不能进去,大名府梁中书的儿子、太师的外孙失踪了,这事儿够不够大?就这事儿都不能进去禀报。我最后劝你一句,还是去吃饭吧,休要在此滋扰。否则休怪我用强。”

“啊?”白胜大吃一惊,我擦,合着这位徐娘就是梁子超他妈,眼见梁夫人已经开始打量自己了,急忙别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冲着翟谦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回见。”

他跑得比兔子都快。没办法,做贼心虚啊。杀了人家的儿子,如何面对孩子他妈?

一溜烟儿地离开了蔡府,出来就奔向上午和时迁光顾的那座酒楼,远远的就看见有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其中数人手拿锁链、水火棍之属,一看就知道是衙门的公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人手里牵着几条狗,人声犬吠,嘈杂不绝。

完了,这特么肯定是东窗事发了。这汴京警察破案的效率可以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家酒楼了,不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抓住时迁。

想到此处,哪里还敢再往前面凑,转身就走。

傻逼才往前凑呢,就算那些“警犬”嗅不出来什么,那酒楼里的伙计也能指认出来自己。

第九十四章 宋军甲

汴梁城很大很繁华。

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她的规模,还是她拥有的人口,亦或是她汇聚的财富,都可以当之无愧的称为世界第一。

但是与后世相比,汴梁城却是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最多也不过是个落后地级市的规模,或者是发展较为突出的县级市罢了。

在这座不过一百万人口的城市里,不论发生了什么大事小情,其传播的速度都是很快的。

腊月初二的这一天,汴梁城的居民们口口相传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昨天上午王黼的家里被盗了,盗走价值连城的玉马一只,报案开封府,开封府即刻展开侦破,查出盗贼当日曾在太师府前汴河大街上的聚丰楼饮酒吃鸡,官差前往缉捕时,盗贼越脊而逃;

第二件事,昨天下午京师禁军大点兵,有五万人马开赴南方,据说是去江南征讨方腊;

第三件事,朝廷公布榜文,定于来年上元节前三天开办武科举,破格允许大宋境内各州路的武林好手参加,甚至各州牢狱中的犯人也在其列,只要会武且能通过考试,即可免去罪刑。选拔而出的举子将会组成一支特殊的军队,参加开春后征讨西夏的战争。

大宋的军队在冬天是不能攻打北方的敌人的,不等打就先冻死了。

这三件事里面,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第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而且具备跟踪报道的特点。因为关于王黼家里被盗的这只玉马的传言是时刻发展的,不时会有新的爆料出现。

有人说,就在昨天上午,一个叫做白露的美女曾经带着一只玉马给蔡京送礼,也不知这只玉马是不是王黼家里丢的。

又有人说,那只玉马肯定是王黼家里的,因为聚丰楼的伙计亲口指证,说吃鸡的客人乃是两男一女,而那个女子是身穿一件紫色狐裘的,与去过太师府那些看见过白露的人们口径一致。

然后人们又听到个别去过太师府的人传言,说那个白露还有个哥哥,叫白胜,白胜还有个媳妇叫萧凤。而且她们还有一个表姐是赵明诚的媳妇,词中才女李清照。

当这些说法在汴梁的大街小巷里疯传的时候,开封府已经掌握了有关此事的第一手资料,并已派出大量人手来寻找这几个焦点人物。

没有人敢于进入太师府再去蔡京的卧房里调查取证,以核实白露兄妹送出的那匹玉马到底是不是王黼家里的那一只。

所以开封府的公差和王黼家族里的人们就只能寻找这几个焦点人物。

但是结果非常令人失望,他们只找到了赵明诚一个人。

李清照已经带着潘阎两个侍女住进了蔡京自费兴办的私塾“讲词堂”,不出来了。

于是人们就去讲词堂调查取证,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这讲词堂竟然有大内侍卫在把守,严禁闲杂人等进入。声称除非有蔡太师的许可,否则别说是开封府的官差,就是一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至于白胜和萧凤夫妇以及他们的妹妹白露这三个人,则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失踪了。

于是开封府又去调查昨天那些从太师府返回的人,得到的答案是当天午饭时间里,最先是白胜独自离开了太师府,其次白露和蔡攸相公一起乘车离开,然后是李清照独自离开,而萧凤根本就没有出来。

开封府没有办法,只好展开全城大搜查。早在昨天中午官方就在汴梁城总计十三个城门设卡盘查封锁,今天又张贴了这一男两女的画像,但迄今为止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三个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没有人知道,在汴梁城的百姓都开始谈论白胜这个人的时候,白胜已经走在了希望的田野上。

他不是一个人在田野里行走,而是跟随五万大军向着东南方向进发。

昨天过午,在发现聚丰楼被差官包围的时候,他立即绕道回了郭盛住宿的客栈,却发现郭盛并没有等在客栈里,而是不知去向。只留下郭盛的七个兄弟已经再度陷入昏迷。

他无法去找郭盛,也不能留在客栈里等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割了郭盛一个兄弟的静脉,在那兄弟醒转时简略地说明了情况。

只说要去建康府寻找神医来解救他们,嘱咐那兄弟如法暂救另外六个兄弟,然后分头去寻找有可能已经昏迷在外的郭盛,务必转告郭盛,一定要等他回来。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忽然想到可以拿着本属于郭盛的这粒解药找到安道全进行仿制,如果安道全都仿制不出,那也没有办法。而且,就算安道全能够仿制出来,郭盛等人有没有命等到他从建康回来,就只能看他们八个人的造化了。

这期间郭盛等人就只能依靠放血求生。当然,这造化也包括他白胜能否如期找到安道全并且安然潜回汴梁城。

从那家客栈里出来,也不等李清照从太师府返回了,他先回到了李清照的娘家,找到了潘金莲和阎婆惜。这俩美女倒是没有昏迷过去,因为她们的大姨妈还没走。

把解药给两女服了,他也不敢留在李清照的家里,嘱咐两女一定要跟在李清照的身边,然后就去找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并没有和郭盛住在同一家客栈,他们必须提防契丹人暗杀,还要防范有人抢金兀术那把金雀开山斧。所以他们下榻的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客栈。

白胜去找完颜宗望,并没有把仅剩的一粒解药用在完颜宗望身上的意思,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盗马。不是时迁盗的那只玉马,而是照夜玉狮子。

其实他也不是真想把这只百毒不侵的神兽据为己有。完颜兀露曾经告诉过他,这只玉狮子喝了含有枯血散的酒水昏过去又醒来,不是因为它中毒了,而只是喝醉了。

他只是想要悄悄地借用一次。因为他觉得若是骑着玉狮子去建康,单程一千里路最多只需一天就能赶到。顺利的话最多四天也带着安道全就回来了。

但是当他偷偷溜进那家客栈的院子,骑上了玉狮子打算溜走的时候,一声唿哨从客栈里面响起,然后这神兽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迈步了。

他尴尬地下马,随即听到的是完颜宗望的声音:“我们俩的友情尚在,但你若是想要骑着玉狮子去建康,请恕我不能借给你。”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完颜宗望已经知道了我去建康是为了什么?那么说完颜兀露应该是回来了。白胜惊异地想,却没有问,手头上曾有三粒解药都没有留给完颜兄弟一粒,他觉得问心有愧。

他并不知道这一刻蔡攸就在完颜宗望的房间里,而完颜兀露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

同时由于内功深厚的缘故,完颜宗望并没有跟郭盛的几个兄弟同时陷入又一次昏迷,而金兀术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即使昏迷了也没人知道。所以完颜一家并没有意识到白胜去找安道全的真正意义。

完颜宗望拒绝借给白胜玉狮子的用意很明确,他已经跟蔡攸达成一致,力求趁蔡京卧床之机扶助蔡攸上位。

在白胜离开之后,蔡攸就安排车辆,把完颜一家请到了他的相府居住,如此一来,谁还能找得到“白露”呢?太师府防卫森严,相府也不是随便进的。

默默地离开了那家客栈,白胜才知道即便是借了玉狮子也无法离开汴京,因为汴京的所有城门已经被封锁了,这次可不是吴用阮小五玩出来的假封锁,这次是真的。

若不是黄裳率领的五万大军在昨天下午立即开拔,白胜还真就出不来汴梁城了。

第九十五章 居然还有宋军乙

“宋军甲!出列!”负责白胜这一都的都头呼唤着白胜的化名。

没错,白胜现在就叫宋军甲。而且穿越前,在他刚刚当上替身演员的时候,他也演过宋军甲。

宋军甲这个名字,听在这个时代里的兵士耳中毫无违和感。既然有人可以叫做宋公明,为何不能有人叫做宋军甲?

白胜是如何混入宋军里面成为宋军甲的呢?说来既是好笑,也是讽刺。

话说那天上午蔡京卧病在床与高俅商量,要求高俅划拨五万禁军给黄裳,高俅当时答应了,但是到了午间吃饭的时候,童贯又跟高俅递了句话,说以黄裳武功之卓绝,手下根本无需什么精兵强将,意思意思即可。

童贯这是有些嫉妒黄裳在大内的地位了,事实上蔡京之所以让黄裳去征方腊,也是想借机坑一下黄裳,毕竟他和童贯才是狼狈为奸的朋党。

高俅何等聪明?当即心领神会,他正在考虑如何保留手下的精锐之师呢,童贯这是帮他的忙,他何乐不为?

所以下午校场里点兵时就专挑老弱病残,只差弄些孕妇和抱孩子的乘客,就可以在公交车上享受让座了。

但是不论八十万禁军再怎么腐败堕落,毕竟是拱卫京城的精锐军队,至少表面上不能太差。所以无论如何也凑不齐五万老弱病残的士卒来,那怎么办?凑不够数的,就只好弄些青壮兵士掺和其中了。

如此一来青壮兵卒们就有了意见,哦,你上面想弄这些老弱病残去建康送死,我们没意见,可是搭上我们这些大好男儿算怎么回事?

于是小鸡不尿尿,各走各的道,给上司送礼者有之,谎称家中父母病危者有之,更有甚者,点兵前故意砸断了腿说是摔的……

只说白胜正躲在街边角落里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城门,发愁如何能够混入其中之时,忽然有一个停下来整理盔甲的兵士找上了他,说兄弟我看你好像很羡慕我们当兵的?

白胜顿时狂喜。说是啊,我做梦都想当兵,可是没人要我。那兵士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衣甲,“兄弟,恭喜你!现在你就是禁军一员了!不过你得把名字改成我的,记住,你叫宋骏甲。”

于是白胜就混入了禁军的行列之中,在京中百姓的夹道欢送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城门。

此刻,在那个不知姓名的都头喊他之前,他正在发愁如何去偷一匹马来——若是始终跟着这五万老弱病残徒步行军,只怕十天也到不了建康府,那可就什么事都耽误了。

自从赵匡胤建国以来,宋朝的军队编制对骑兵是有着硬性指标的,平均一万名兵卒里必须包含两千八百名骑兵。

但是随着宋朝皇帝的更换,骑兵的编制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真正的骑兵却越来越少。为何?因为大宋的土地上不产战马!

买行不行?当然不行。因为没人卖。不论是辽国还是西夏,战马这种东西就算杀了吃肉也不会卖给大宋,给多少钱也不卖!

卖给你,让你打我啊?

如今放眼整个京师,八十万禁军所拥有的战马总计也不过一万匹,就这还包括一些老马、种马和马驹。

这种情况下高俅岂能给黄裳配备骑兵?高俅说的好:方腊手下的军队都不过是些山野刁民,对付他们用得着骑兵么?

所以说,白胜就是想要偷马都很困难,因为这五万大军里最多只有一百匹战马,还都在黄裳所处的中军管着。这些战马,是留给那些都头和都虞候们逃命时用的。大体相当于后世国民党军队的吉普车。

“宋军乙,出列!”

都头又喊了几个名字之后,忽然间喊出了这样一个名字,一名士卒从行走的队列里站了出来,跟之前出列的几名士卒站在了一起。

白胜顿时懵逼。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宋军甲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还会有宋军乙,难道又穿回到了现代,在拍古装战争戏么?可是这前前后后看不到边际的大军队伍告诉他,这绝对不是拍戏。

现代人拍出来的战争戏,剧组通常只会找来几十个群演来演绎数万大军,再多就是浪费摄制成本。

宋朝军队的特色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士卒不认识都头,都头也不认识士卒。像这种突然集结并且开拔的大军,将官与士兵之间的联系纽带就是一部花名册,可是白胜知道的是,眼前这位都头并不识字。

不过他倒是记得,在此前两个半天的行军和一夜的扎营休息过程里,这名都头曾经询问过自己和其他几个兵卒的姓名,只是当时真的没注意这行伍里居然还有一个宋军乙。

“哥。”宋军乙看着懵逼的白胜打了个招呼,声音甚是粗豪。

“呃……”白胜茫然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应对,这宋军乙居然认识我?

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哥们儿宋军乙,这哥们儿唇上颌下蓄着浓密的胡须,比自己刮过又长出来的胡子长许多,是典型的本朝军人脸谱,给人一种抠脚大汉的即视感,这人怎么会叫我哥呢?

这时那都头又点了几名士卒出来,都是年轻力壮的,自觉跟白胜几个站在了一起,然后都头审视着眼前这十几个人问道:“你们谁会骑马?”

“我会!”白胜触电了一样的立即回答。

“我也会!”宋军乙紧随其后。

别人就哑口无言了。大宋禁军的骑兵都未必会骑马,因为平时根本没法进行马术训练,想骑木头马都没有,更别说真正的战马了。

都头叹了口气,似是有某件光荣的使命未能完成,说道:“就知道会骑马的难找,还好,本都有你们宋家两兄弟,也不致叫我太丢脸。你们是将门之后么?”

白胜不知如何作答,宋军乙却道:“回都头,我和我哥小时候骑过驴。”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身边行军的士卒一阵爆笑,就是都头本人也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就叫会骑马么?罢了,你们俩随我去中军,其他人归队。”

于是这对莫名其妙的宋家兄弟就跟着都头一起跑步前进,跑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追上了中军队伍,远远的只见一面大旗高高飘扬,旗帜上书“平南都统制黄”的字样。

大旗之下是一辆驷马豪车,此刻这驾马车走的甚缓,与步卒的行军速度相同。马车周围有上千人护卫,令人无法靠近。护卫队伍之后有近百匹战马,却几乎没有骑乘之人,绝大多数都是被士兵牵着在走。只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物骑在马上。

听见跑步声响,那军官回头,看见了跑过来的白胜三人,对那都头说道:“你找来了的这两个怎么样?”

那都头在军官马前站定,气喘吁吁道:“回王教头,他们说从前骑过驴,我就让他们来试试,不过从跑了这一路来看,这俩小子的确不错,体力甚为出众,我都跑不过他们。”

白胜闻言暗暗惊异,细细打量骑在马上的军官,只见这人四十岁上下,生了一对三角眼,容貌有些猥琐,但既然被称为“王教头”,莫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可是王进不是被高俅迫害去延安府投奔种师道了么?

却见这王教头不屑地打量了自己和宋军乙两眼,撇了撇嘴道:“体力好有个屁用?又不是骑驴娶媳妇,来人!给他们两匹马,两张弓,让他们溜一圈看看。”

随即有两个牵马的士卒把缰绳交到了白胜两人手里,又有人拿了两张硬弓递了过来。

白胜不知道给张空弓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觉得没有箭反而比有箭更好,因为他“只识弯弓射大雕”,这辈子就射过一箭,还把鲁智深给伤了,若是让他在马背上表演箭术,只需一箭射出来,就妥妥的是丢人现眼。

却听王教头道:“骑兵六艺,一曰顺鬃直射,二曰背射,三曰盘马射,四曰射亲,五曰野战,六曰轮弄。你二人空弓演练给我看。”

白胜闻言顿时暗暗叫苦,这是让我表演骑射之术啊,前两种还能模糊着理解一二,这第三到第六项都是特么什么东西?尤其是这个什么轮弄,要是找个小姐来让我和宋军乙轮着弄倒是不难,可这大军之中都是些纯爷们儿,这个怎么弄?

第九十六章 骑兵小队长

虽然不知道这骑兵六艺是什么东西,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只听身边宋军乙低声道:“哥,跟我来。”

两匹战马横出官道,同向驰入田野,堪堪跑到二十丈开外,宋军乙喊了一声:“哥,看着我,跟我学!”说罢举臂开弓,向着马头正前方做瞄准状,“此为顺鬃直射!”

见白胜依样做了,随即拧身向后,回望大军队伍拉开弓弦,“此为背射!”

白胜照样做了,又见宋军乙的身体回转一半,向马身的左侧张开弓弦,“此乃盘马射!”心说原来这就是盘马射,我还以为是在马背上盘膝打坐呢,没想到如此简单,又照着做了。

只听宋军乙解释道:“盘马射击在攻击步兵时非常有效,利用骑兵的速度,整队骑兵围着步兵阵列驱驰,反复近距离扰射,杀伤力很大。”

白胜脑海里想象着宋军乙所说的画面,不禁对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弟弟大为钦佩。这兄弟听起来像个专家,可是宋军里面怎么会有如此内行的骑兵专家?而且看他的骑术,竟似不比完颜兀露逊色几分,这可真是奇了。

正寻思着,却见宋军乙举弓望天,呈45°角开弓,同时说道:“此为射亲,又名抛射,就是望空施射杀伤远距离的敌人,这种射法精准度较差,却能令弓骑兵处于不败之地。”

远距离射击敌人,不管射中射不中,敌人都没办法反击,更没有可能形成近战肉搏的尴尬态势。这一点白胜能够理解,当下也学着做了。

接下来,宋军乙又教了白胜野战和轮弄,野战其实就是下马射击的种种要领,甚至包括利用马身做掩体的射法;而轮弄则是两名对敌的骑士在马打盘旋之际彼此互射的概括。

两人将骑兵六艺演示完毕,回归中军时,迎接他们的是潮水一般的掌声和喝彩。

推荐白胜两人过来的都头脸上尤为有光,看着王教头说道:“王教头,我送来的这两个骑兵还过得去吧?”

那王教头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因为他发现这表演骑射的其中一人竟然比他还厉害,本想挑一些毛病来批评的,却什么都没挑出来,当下一摆手:“好了!都咋呼什么?打扰到都统制休息,你们个个难逃军法处置!”

见众人收了声,这才黑着脸看向白胜两人:“你们俩各领二十名骑兵,分作两队,任队长。护卫马车的左右两翼,本教头带领三十名骑兵在前开道,护卫都统制一家先行进发!力求三日以内到达建康府。”

白胜顿时大喜,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只要三天之内到达建康府,那还有什么好愁的?

白胜和宋军乙当上了骑兵队长,各自属下的骑兵纷纷上前道贺,当着王教头的面,两人不敢得意忘形,急忙点齐了各自的二十名队员进入指定位置。

王教头自去马车旁边请示,白胜听见车厢里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就启程吧。”

“启程!”王教头带领他挑选的三十名骑兵率先奔驰出去,紧接着马车夫挥鞭加度,护卫在马车两侧的骑兵队也都开始纵马疾驰。

驰骋在马车的左边,在蹄声纷沓、车轮滚滚的声音之中,白胜仍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乘者的话语。

一个慈祥的女声说道:“这样可就颠簸得多了。”

“是啊,辛苦夫人。”

“爹爹,咱们离开大军会不会遇到危险?”

“傻孩子,若是我们跟着大军缓慢行走才更危险。”

……

白胜知道,那略显苍老的声音必是黄裳所发,听起来除了黄裳之外,车里面还有他的夫人和儿子,只是他儿子的声音很是年轻,与黄裳夫妇的苍老极不相称,这么老的夫妇怎么能生出来如此年轻的孩子?

只听黄裳似是给儿子解释道:“就凭高俅拨给为父的五万老弱病残,如何打得过气焰正炽的方腊军队?早到建康,还能组织当地军民守城,若是十天以后才到,嘿嘿……怕是咱们一家就只能直接回汴梁了,还不一定能回得去。”

黄夫人道;“那你为什么还带着我们娘俩出来?”

“因为为夫不仅是平南都统制,同时也是知建康府啊,今后轻易不能回归京城,留下你孤儿寡母谁来照顾?”

“那爹爹你为何不教孩儿武功?也好让孩儿顶天立地,更可以照顾母亲……”

“唉,你这傻孩子,事实已经证明,修炼为父这门先天至阳诀的人,是不能有后代的,否则我和你娘为何会收养你这个义子?不就是为了让你替我黄家传宗接代么?”

车厢里一阵沉默,不一会儿,只听黄裳又道:“最近为父一直在研究一门可以让你修炼的武功,只是还没想好,这样吧,我先把这门功夫的总纲口诀说给你听,你先记着。待他日为父将其完善再教你修炼。”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

车厢外白胜顿时激动,立即专注了精神随听随记,虽然知道这是一门不能立即修炼的总纲口诀,但是既然这口诀出自黄裳这种号称天下前三人物的口中,岂能等闲视之?

黄裳说过一遍,又让他儿子复述一遍,他儿子似乎记忆里不是很强,数百字的口诀只记得不到一半。

白胜心说这孩子记得还不如我多,只听黄裳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儿子再复述时就记住了一大半。而白胜却几乎完全记住了。

黄裳总共诵了三遍,却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声说道:“老爷你看,我已经把你说的话都记在纸上了,让少爷多看几遍就能记住了,不用这么辛苦。”

黄裳道:“嗯,你这丫头倒是伶俐,鹏儿,你看过之后就销毁这张纸罢。这口诀只能记在心里。”说着又指出了那丫头记载的几处错别字。

外面白胜则是早已记了个完完整整,已经在思量如何把李清照默写出来的那张拓片给黄裳翻译。

他之所以在获得了战马之后没有立即脱离军队,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了接近黄裳的可能。当初李清照说黄裳一定认识蝌蚪文,这机会一旦错过如何弥补?

嗯,一定不能把原文拿给黄裳看,最好的办法是化整为零,自己先把那些蝌蚪文记在脑子里,到时候打乱顺序,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给黄裳翻译。

但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仅凭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实现这个目标是不可能的。自己一个临时编制的骑兵小队长,跟黄裳这个都统制差了何止十级?根本就说不上话。

究竟如何才能搭上话呢?他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经意间,夜幕已经降临了。前面传来王教头的命令,停止前进,埋锅造饭,野地露营。

高速奔驰了两个时辰,不仅战马需要休息,骑兵同样需要休息,就是坐在马车里的妇孺也需要休息。

跟在马车后面的二十名骑兵就是负责后勤和辎重的,带着米面干粮和行军锅,以及简易的军帐,此时是他们忙碌的时间。

手下的骑兵们识相地牵了队长的战马去野地吃草,宋军乙和白胜并肩坐在了一处,看着朦胧的夜幕下袅袅而起的炊烟,悠然说出来一句话:“哥,难道你不想更快一些到达建康么?”

“嗯?”白胜被宋军乙吓了一跳,转身审视了这个抠脚大汉半晌,才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当然想脱离队伍更快抵达建康,但是他更想趁此良机跟黄裳拉上关系。问题是这个宋军乙怎会知道?

宋军乙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兄弟连心啊,我当然能够猜出哥哥你的想法。”

“喂!你们两个,充什么大瓣儿蒜,别人忙活你们闲着?是不是让你们当个队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不过来给本教头捶捶腿!”

不远处,王教头斜倚在一块大石上,冲着白胜和宋军乙颐指气使,彰显其官威。

白胜不愿节外生枝,立即起身走了过去,一阵夜风吹来,裹挟着一股恶臭,原来这王教头竟是把马靴脱了,把一双臭脚丫子晾在外面。

强忍着恶心,蹲在了王教头的身边,开始给他捶腿,王教头兀自不满,瞪着站在白胜身边的宋军乙道:“你还愣着干鸟(此处鸟字读diao,古字通假)?这还闲着一条腿呢!”

却听宋军乙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本领让我给你捶腿?要不你露两手给我瞧瞧?或者跟我过两招也行。”

第九十七章 御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宋军乙的反应如此强势,令附近的空气都凝重了起来,那些生火做饭的士兵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直起腰来观望事态发展。

没有人能够想到宋军乙居然敢公然顶撞王教头,他们的级别相差太多了,认识王教头的士兵都知道,这王教头可是在殿前司行走的,这就意味着他能够经常见到皇上,这是什么级别?

白胜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很是错愕地看着不卑不亢的宋军乙,心说这兄弟对我始终客客气气的,为何对领导如此轻蔑?这也能行?

白胜本来是真的不想多管闲事。

就算王教头和宋军乙打起来,就算这俩人当中的一个被打死,又与他白胜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的良心告诉他必须要阻止这场纷争。因为他能够感觉出宋军乙对他的好,而且他已经领受过宋军乙的好。

教他骑射六艺、帮助他顺利成为骑兵,这不是对他好又是什么?

而且宋军乙对自己一向友好恭敬,那种谦卑的态度不是装出来的。更何况还有眼下爆发出来的强烈对比,竟然不惯着王教头脾气,这更显示出宋军乙对自己谦卑的难能可贵。

最重要的一点是,白胜觉得这个宋军乙似乎能够洞彻他的心意,在他没有弄明白这个谜底之前,他不愿宋军乙有什么闪失。

所以在宋军乙向王教头发出挑战的一瞬间,他急忙喝道:“弟弟!住口!怎么跟教头说话呢?”

紧接着冲着王教头堆起一副笑容,“王教头,我弟弟不懂事,也不习惯伺候人,我这当哥哥的替他给你捶腿好不?”说话间双拳已经分开,各捶一条腿。

宋军乙似是非常肯听白胜的话,当即闭口不言,向上风口走开了两步,似欲避开王教头脚丫子散发出来的恶臭。

而王教头的反应却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先是看了看不远处的那辆马车,见没有什么异状之后,瞪着眼看了宋军乙半天,居然像是有些怂了。

这一刻旷野中极其沉寂,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就在想看热闹的人们都等得不耐烦之时,王教头却憋出来一句话:“胆敢以下犯上,若非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本教头今天就斩了你这桀骜不逊的无名小卒!”

宋军乙理都没理他这句话,反而走的更远了。

白胜急忙笑着打圆场,“对对对,王教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必跟我这傻弟弟一般见识?”

又冲着那些看热闹的士兵喝道:“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干活!”

他这样冲士兵们耍威风却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吸引马车里黄裳的注意,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马车里毫无动静。

没引出来黄裳,却得罪了战友。士兵们大多冲着白胜撇嘴,估计都在暗骂白胜狗仗人势。但终究还是继续干活去了。

这边白胜继续跟王教头叙话:“对了,王教头可认识林冲林教头么?”

王教头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道:“林冲算个什么东西?我王文斌乃是御前八十万禁军教头,他林冲只是我一个不成器的手下罢了。”

“哎哟,失敬失敬。”白胜这句失敬倒是多半发自内心,不是说这王文斌比林冲级别更高,就算是差不多的存在,那也是不容轻侮。

他随即就想起来水浒原著里的确有这么一个叫做王文斌的禁军教头,好像是后来征辽国的时候被辽国某猛将一刀劈为两段的,应该就是此人。

八十万禁军教头有几个?白胜耳熟能详的不过两个,即王进和林冲,经过提醒勉强能够想起来的,还有丘岳、周昂以及这个王文斌。

除此之外,似乎林冲的岳父张教头也是教头,但毕竟原著里没有细说他是不是禁军教头,可能是厢军教头也说不定。

八十万禁军只有五六名教头么?

以往里,他跟后世的水浒读者和观众一样,总以为林冲是个级别很高的武官,而且因为武艺超群所以名震天下,连带着觉得“八十万禁军教头”是个逼格甚高的职位,相当于后世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武术总教练。

他却不知他这个认知大错特错。直到后来某日他与高俅同桌吃饭的时候才知道,汴京八十万禁军常设教头二百七十人,其中有三十人是更高一级的都教头,王文斌就属于都教头之列。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事实上,王文斌是高俅的心腹。

与林冲相比,王文斌的武艺虽然差不少,但是他比林冲有文化,更熟读兵书,懂得兵法战阵,再加上为人圆滑,擅于溜须拍马,所以职位在林冲之上乃是情理之中。

或许有人奇怪,高俅既然派给了黄裳五万老弱病残,为何还会派心腹教头随军出征?难道是送出来陪黄裳一起死么?

答案当然不是。作为禁军统帅,他必须掌握战场的第一手资料,输是怎么输的,赢是怎么赢的,人是怎么死的,真正杀了敌人多少等等,必须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能捏造谎言去欺骗皇帝。

赢了就夸大战功抬高自己,输了就栽赃陷害嫁祸于人。但是不管怎样撒谎,提前做到心中有数都是必须的。王文斌就是替高俅来办这件事的人。

王文斌当然不愿意来,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的顶头上司高殿帅对他最放心呢,所以他不得不来。

来了之后就更加倒霉。黄裳要求他利用仅有的一百匹马组成一支骑兵队,陪着他那辆马车提前赶奔建康,这不是赶着去送死么?

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谁让人家黄裳军政大权一把抓呢?

原本大宋军队出征,惯例上总是会派一名文官作为监军,让文武主将之间相互制衡相互内耗,不把士兵祸害死不算成功。只要是那样,他王文斌就可以利用文武主官之间的矛盾来拖延执行。

但是此次情况大不相同,因为黄裳本身就是文官,以一身兼两职,所以王文斌没有任何办法拒绝执行黄裳的命令。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黄裳压我,我去压谁?王文斌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的人,所以刚才看见两个小队长悠哉悠哉就更来气,忍不住就要打压一下。

不就是骑射功夫了得吗?就想在本教头面前出风头,门儿都没有!

如果林冲也被委派到了这里,那么他绝对不会欺负这两个刚刚提拔出来的骑兵小队长,他只会向林冲发难。欺负两个小兵实在显不出他御前教头的官威来。但问题不是林冲没来么。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跟宋军乙动手,主要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担心黄裳出来落他面子;另一方面,跟士兵打架,胜之固然不武,可是万一败了呢?那就丢死个人。

虽然他不信宋军乙的枪棒武功能比他更高,但是他很清楚人家的骑射功夫比他强,万一人家提出来要比骑射呢?这众目睽睽的如何下台?

其实这时候他心里蛮后悔的,他怎样也没料到这个骑兵小队长敢于抗拒他的命令,就这样也够丢人的了。

总算这个给自己捶腿的兵卒还算识相,及时避免了一场尴尬发生,又觉得这人很是恭谨,就点头道:“嗯,你们是弟兄俩么,都叫什么名字?”

白胜知道这场架算是拉开了,就笑着回道;“我叫宋军甲,那个是我弟弟,他叫宋军乙。”

王文斌道:“嗯,我看你们兄弟俩的弓马还算过得去,今后就跟着我吧,等这次大战结束,我给你们升职为都头。”

“多谢教头。”白胜做出惊喜状,却突然脸色一变,“教头,我肚子疼!哎哟不行了,我得去出恭……”说着也不理王文斌是否同意,起身就跑向路边的树丛。

王文斌半信半疑,却也不为己甚:“去吧去吧,我看你小子就是懒驴上套,不拉就尿!”

白胜来到树后,选了一处草丛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张李清照默写出来的蝌蚪文,开始用心记忆。他当然不是真的肚子疼,他也不愿意给人家捶腿啊。

大好时光必须干正事才行。一定要在回到京城以前弄懂这篇蝌蚪文,不然即使将来拿到了大夏龙雀,不会用不也是白搭么?万一再误伤了自己一小小命就更不划算了。

朦胧的夜色对他的视力不构成任何障碍,他蹲在草丛里且看且记,急切间却无法全部记住,便感觉自己对这种图形文字的记忆能力不如李清照太多。

正看得专心时,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哥,你怎么上了这么久?拉完没有,饭都凉了!”

第九十八章 自掘坟墓

“你别过来!”

白胜很是惊慌,他可不想被人看见他的秘密。连忙收起纸片,起身做出系裤腰的样子。

来人正是宋军乙,笑道:“哥,都是男人你怕啥?再说你忘记咱俩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巴了?”

白胜心说我小时候玩的可都是电动玩具,谁跟你一起玩撒尿了?

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觉得宋军乙此前应该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心中为之一宽,也笑道:“是啊,小时候我还往你小鸡上抹泥巴呢,真是美好的回忆。不让你过来只是不想熏着你。”

宋军乙抽了抽鼻子,道:“还别说,你拉的还真不臭,比王文斌的脚丫子强多了。”

“那是自然!”白胜骄傲道,“哥现在可是吃素之人,古人云:只要不吃肉,拉的就不臭,懂?”

“哥,这是哪位古人说的?”

……

一夜无话,第二天车马继续疾行,日暮黄昏之时,已至亳州地界,再往东南即是淮北宿州,这时前面出现了一群山峰,起伏绵延,官道也从原野延伸至群山之中。

黄裳从车中下令停止前进,王文斌随即传令,全体骑兵勒缰下马。

这一次,黄裳终于从马车里下来了。他吩咐王文斌,让王文斌安排众军士自行吃饭歇息。

“参见大人!”

白胜站在马车旁,跟着大家齐刷刷喊了声问候语,开始打量黄裳的模样。只见他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面目白净,蓄着三绺长髯,身穿赭黄道袍,一派仙风道骨,却看不出身负半点武功。吩咐王文斌时神态很是慈和,没有半点架子。

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颇有姿色的丫环,转身伺候着迎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这妇人生得慈眉善目。相貌虽不甚美,却是十分端庄。

妇人之后下车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妇人身边很是乖觉,目光只看向黄裳,并不东张西望,似乎他父亲不过是个落第书生,而不是掌控五万大军的元帅。

领导一家下车了,王文斌以及白胜这些已经下马的属下便只有垂手肃立,只要领导不曾出言解散,他们就只能这样静立下去,这是规矩所在。

这就好像后世的士兵看见军官时要主动敬礼,不听见军官说稍息就必须保持立正军姿是一个道理。

黄裳却似并不知道军中的规矩,指着不远处的群山对那妇人说道:“夫人,此山即是芒砀(音:dang)山。这芒砀山乃是秦末张楚领袖陈胜的埋骨之所,也是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之处。今夜既然途经此山,为夫就必须要上去游历一番,领略一下传说中的造化灵秀。”

白胜起初听到“芒砀山”并未产生任何反应,但是当他听说这芒砀山与陈胜和刘邦有所关联之时,顿时惊喜交加!

原来这山竟然叫芒砀山!想起穿越前的编剧和导演们,要去安徽永城制作外景地时,说起过陈胜和刘邦的典故。只不过当时他们要么称这里为盲肠山,要么就念做芒汤山,就是没有人能够读对一个“砀”字。

当然,他白胜的文化同样稀松平常,所以他也不知道砀字的正确读音。但是此刻黄裳文化高啊,号称通读古往今来全部道藏的人物,怎么可能念错了读音?

要说这个时代里的芒砀山里有什么?有土匪啊!

别人不知道,白胜怎会不知道?

他更知道这山中的土匪至少有三千人,头领有三个,大头领叫做混世魔王樊瑞,二头领叫做八臂哪吒项充,三头领则是飞天大圣李兖。

他还知道,这三个人的组合不是一般的厉害!若是近战也还罢了,但是他们擅长的是远程打击!

李兖背负二十四支标枪,百步以内百发百中!

项充背负二十四柄飞刀,同样百步取人,例无虚发!

至于老大樊瑞就更邪乎了,原著里说这人会妖法!可以施展青灯妖术惑人耳目,也可以作法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旦敌人在他的法术下视听闭塞,心胆俱寒,就是李兖项充收割人命之时。

这种打法迥异寻常,纵然你武功再高,他就是不跟你照面,永远处于不败之地,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更知道,在《水浒》原著里,樊瑞曾经放出狂言要吞并梁山。而当梁山大将九纹龙史进带着两名副手万余士兵攻打芒砀山时,樊瑞根本都没离开山寨,只派出项李两人就把史进等三将杀了个落花流水。

后来若不是入云龙公孙胜出马,以更高级的道术降服了樊瑞,只怕什么五虎八骠全来也是白搭。

按理说,白胜在想到了这件事的时候本应只惊不喜才对,可是他为什么会喜呢?因为他觉得他接近黄裳的机会到了。

只听黄裳接着说道:“夫人,鹏儿,你们吃过饭后就留在这里歇息,我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黄大人,你不能去!”白胜突然就是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所有士兵都惊呆了,这宋军甲疯了不成?这里轮得到他说话么?

宋军乙也疑惑地看着白胜,无法理解一向巴结领导的白胜为何突然变了风格。

果然,未等黄裳说话,王文斌先怒了:“宋军甲你这厮好没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训完白胜又向黄裳躬身致歉:“卑职御下不严,还请大人恕罪。”

黄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先是向王文斌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看了白胜一眼道;“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不能去?”

“这山上有强盗!”

“哄……”近百名骑兵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王文斌都气笑了,道;“宋军甲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咱们是干什么的?若是连区区一伙山贼都对付不了,咱们还打什么方腊啊?”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话是:“咱们五万大军打不过方腊,还灭不了一伙山贼么?别看咱们眼下只有一百人,但是后面的大军可是铺天盖地的,就是一人一脚去踩也把芒砀山踩平了!”

但是守着黄裳却不能这样说,改成了“别说黄大人武功盖世,就是我王某单枪匹马也足以踏平这些山头!”

“好了,这名士卒也是一番好意,就这样吧。”黄裳阻止了王文斌的慷慨激昂,也没理会白胜的提醒,悠然负手走上了最近一座山头的山坡,不多时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如果有人问,或许白胜就会介绍一番樊瑞等人的厉害,可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更没有谁能把他的话当回事,或者说干脆就没有人把他这个宋军甲当回事。

谁让他昨天露营的时候巴结王文斌呢?士兵们的心里也是有杆秤的,他们只会敬畏敢于顶撞王文斌的宋军乙,却不会把这个给领导捶腿的宋军甲当回事,就是那些归他率领的骑兵们都瞧不起他。

若是以本领来论,昨天下午演练弓马的时候,人人都看得出宋军甲是跟着宋军乙现学现卖的,虽然也做的似模似样,但终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表现。

白胜无奈,就只好腹诽了一句:“一群傻逼,老子好心提醒你们,居然不听,待会儿死了活该!”

人们当然不会再理睬白胜,该忙的去忙,而经历了昨天的抗丄事件,王文斌也不叫白胜去捶腿了。只有宋军乙走到了白胜的身边,轻声道;“怎么,这山头上的贼人很厉害么?”

白胜莫名地一阵感动,这个宋军乙竟然如此知心知己!他居然不问问自己是怎么知道这山上有土匪的,居然就这么信了。

于是喃喃回答:“嗯,真的很厉害。”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提醒不会被他人在意,他本来也没有打算人们在意他的提醒,他要的只是用结果来证明自己,却没想到宋军乙竟然连这事也对他无脑信任。

“那怎么办?要不,咱俩这就跑吧?”宋军乙把声音压得更低提议道。似乎除了硬杠王文斌那件事以外,他都是以白胜为主的。

白胜缓缓摇头,“不行。”却不解释为什么不行。

就在这时,好死不死的,王文斌又下达了一个新命令,命令队伍前行两里路,进入前方一个山谷里扎营,理由是山谷里比较背风,利于篝火造饭,夜里睡觉也会暖和一些。

这特么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若是宿营在山谷之外,万一遇袭还能逃生,但若是进了山谷,那就要看樊瑞三兄弟是否愿意给这些官兵留一条生路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樊瑞他们不来招惹这一百名禁军骑兵,但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的一番谋划就再次落空了。

所以他很纠结。要保命,就不能跟着大队人马进山谷。要借着这个机会跟黄裳拉关系,那就得进去冒险,去尽量保护黄裳的家人。

富贵险中求!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跟在了大队的后面。

宋军乙只好跟他并肩走,“哥,我怎么看不懂你了?既然你明知道有山贼……”

“唉……”白胜叹了口气,唱起了高调:“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宋军乙侧头看了白胜良久,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不信,你撒谎。”

白胜没法再解释什么,到了王文斌指定的宿营地点,直接从一名正在挖灶的士兵手里夺过一把锹来,开始挖坑。

“哥,你这是要亲自做饭么?”宋军乙倍感惊奇。旁边的士兵也都侧目疑惑,队长居然亲自干起后勤的活了,这是要收买人心么?

王文斌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宋军甲,你干什么?”

白胜头也不抬,继续奋力挖土,“回教头,我这是在自掘坟墓,打算把我兄弟俩活埋了。”

第九十九章 备战

众人如同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白胜挖坑,却见他越挖越深,越挖越大,渐渐就信了八成,结合之前他对黄裳所说的“疯话”,就有人猜测道:“这宋军甲真的疯了。”

白胜是真疯也好,装疯也罢。好奇心挡不住饥饿和劳顿,总之吃饭睡觉才是首要的事情,便不再有人关注他干这傻事,各自分头去忙了。

看见别人散去,宋军乙也从另一名挖好了野灶的士兵手里借过来一柄铁锹,跳入坑中与白胜一起挖掘,一边挖一边问道:“看来你认为山中这伙贼人擅长远攻,是不是?”

白胜惊得停了下来,看鬼一样的看着宋军乙,好一会儿才问:“兄弟,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弟弟啊,打小我就知道哥哥你的心意……你看,这样挖成不成?”宋军乙却不停手,反而征求白胜的技术指导。

宋军乙没有看错,白胜挖的是战壕,或称掩体,是后世里机关枪都打不进来的野战工事。

坑并不太深,人站在坑中,胸口与地面平齐,但是坑内在小腹以下的高度,却有横向的拓展,这是为了防止敌人有可能使出的抛射攻击——只需躲在坑中的横洞里面,除非制导导弹才能打得进来。

但是这个时代的世界当然没有制导导弹,所以白胜挖出来的战壕是万无一失的地下掩体。

白胜见他继续装晕,就只好继续开挖,除了他和宋军乙的身位,他还想给黄裳的老婆孩子挖出点空间来,虎起了脸低声逼问:“别跟我扯淡,你绝对不是宋军乙!”

宋军乙笑道:“那你说我是谁啊,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你看可好?”

白胜无语。

忙碌的人们当然也看见了宋家兄弟俩一起发疯,却没人再做理会。

这两人挖起壕沟来事半功倍,进展极快,远胜平常工兵,挖出一条足以容纳十人的战壕,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甚至没耽误自己吃饭。

白胜干脆端了一只行军锅来,那锅里剩下的烩饼就是留给他们的,正宗河南风味,兄弟俩守着锅沿吃的很香。

夜色更浓,而山谷中的林梢却少了那弯应有的新月,吃过饭的士兵已经就地铺了干草歇息,战马都被拴在了山坡上的树上,王文斌钻进了他独享的军帐里睡觉,黄裳的家眷也回到了车上安歇。

只有白胜和宋军乙并肩坐在壕沟的边沿,手里拿着弓箭,在听宋军乙小声讲解射箭的要领。

光有壕沟肯定不行,如果没有反击的手段,敌人只需掩杀上来,跺跺脚就把两人活埋了。

“……箭羽离弦的那一瞬间,你必须屏住呼吸,同时必须保持持弓臂的平稳,寻常箭手在开满弓时比较吃力,持弓臂就会颤抖,这样射出去的箭矢准头就差了……”

“嗯,我记住了,但是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学习的是如何把仰射当做平射来瞄准,你想啊,如果有山贼来袭,他们是不是会出现在山头或者是山谷周围的峭壁上?”

“那倒是,不过我觉得他们若是在靠近山头的位置出现,你我都是没有办法还击的,就只能藏在这沟里了。”

“为什么?”

“因为弓不行。我看过了,配给我们的弓都是一石弓,这样的弓就算抛射,最多也只能射到三百步远近,若是平射,二百步就是极限了,可若是以山头附近的目标为箭靶,这山头至少也有七十丈高吧?我目测根本射不到……”

经过宋军乙一番讲解,白胜才知道,中国古代的弓分为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乃至传说中的九石弓。

宋代的一石是92.5宋斤,相当于后世的120市斤即60公斤。也就是说想要开满一张一石弓,需要两臂至少具有百斤以上的拉力。

莫说是三石弓及以上,就是二石弓,世上能够将其拉开张满的人都不多见,三国时期的名将黄忠在老迈之时就曾以能开二石弓而自豪。

所以说,但凡能够开满二石弓的人物投入军旅,就绝对是将官之才。

至于传说中的九石弓,除了春秋时期喜欢吹牛逼的齐宣王臭不要脸的以三石弓冒充之外,如果这世上真有这种弓,那么大概只有上古时期的后羿才能拉开了。

眼下若是用一石弓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射向峭壁山头,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那么大致只能射到五十丈左右就会力尽掉落,所以根本谈不上瞄准了,因为射程达不到。

山谷里的夜风果然比外面小得多,初冬的山野万籁俱寂。沟沿上的两人终止了有关弓箭的话题,开始各自想着心事。

突然,白胜叫了一声:“哎哟,我肚子疼,哎哟不行了,我得方便方便。”边说边捧着肚子,出溜到沟里,就蹲在壕沟的一角拉上了。

“不是吧哥哥?”宋军乙大为不满,“就算弟弟我不怕被你熏着,你也不能拉在这里啊!”

“哈哈……”白胜很开心,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宋军乙终于猜不到自己想干什么了,连忙止住笑,说道:“对不起啊兄弟,实在是疼得太突然,若是去觅他处,只怕会拉在裤子里。”

“我不信!你分明在笑,你是在捉弄我么?”

白胜见谎言被戳穿,只得另撒一谎:“我不是害怕被山贼给偷袭了么,在这里拉得安全,还有你给我护法,更加拉得放心。”

“嗯,这么说还有点道理,只是……你真的有些过分,这也太恶心了。”

“嗯嗯,实在不好意思。”白胜只得道歉。

边道歉边解开牛皮护腕,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宣纸,双手将其揉搓成为一团,再展开后,宣纸变得柔软了许多,又对折起来撕成了四份,开始擦腚。

宋军乙惊得睁大了眼睛,“哥,你怎么这样擦屁股?”

话说宋朝人如厕之后,都是使用石片木片刮**儿的,刮具的形状如同后世的雪糕棒。就是尊贵如皇帝也不过用一些银质玉质的刮具,直到元朝才有人使用纸张自洁。

至于在山野之中行军的将士,更是就地取材来清洁菊花,像白胜这么干的绝无仅有,宋军乙当然看不懂。

“嗯,这些也差不多够用了。”白胜不理宋军乙的质疑,提起裤子,拿起壕沟边上那只行军锅往那撮冒着热气的便便上一扣,“这不就行了!闻不见,你也踩不到。”

“什么够用了?这东西有什么用?”宋军乙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还很肤浅,远远够不上熟悉。

白胜很是得意,心说你终于猜不到我的心思了,“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

突然,旁边另一座山峰上传来了黄裳的声音,声音中气十足,引起群山回声阵阵:“什么人装神弄鬼?么人装神弄鬼?人装神弄鬼?装神弄鬼?神弄鬼?弄鬼?鬼鬼鬼鬼……”

没有人回答黄裳的质问,但是座座山头上却有无数灯火亮起,那灯火的颜色绝非是寻常的橘黄或橘红,而是颇为诡异的青色!

只见灯火不见人!

山谷里歇息的士兵纷纷惊起,王文斌左手提着一杆镔铁长枪,右手持一张大弓走出帐外,喝令道:“众军听真,以马车为中心,结阵,准备战斗!”

第一〇〇章 强敌

山谷里面积狭小,根本谈不上纵马驰骋,就是骑上战马也没什么用,所以说除了逃跑之外,结阵以弓箭迎敌,算得上是标准应对。

黑暗中,兵卒们迅速集结到马车周围,围着车外一圈熊熊燃烧的篝火结成了一个圆阵,这些篝火是为了让马车中人取暖而烧,却不是之前做饭时的炊火。

黄裳的义子黄鲲鹏从车中探出头来,问道:“王教头,出什么事了?”

王文斌回身道:“没事,黄公子只需待在车中就好。”

继续号令手下士兵:“小小毛贼有何可怕?但敢下到山腰,就给我射杀无赦!”

“得令!”众军士齐声呐喊,喊声在群山中震荡,比刚才黄裳那一嗓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黄裳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黄裳去哪了?藏在壕沟里的白胜觉得有些奇怪。他这边没有任何照明光亮,因此没人发现他和宋军乙根本就没有进入战阵之中。

就是王文斌也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敢战场抗令。而且在这种时刻,像王文斌这种自大的人物,或者是那些看不起白胜的傻逼军士们,大致都会选择性的忘记刚才白胜发出的提醒。

百人圆阵之中,记得白胜说过山上有匪的能有几个?即便是有,这时候也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山头那些诡异的青灯,以防它们突然靠近,一则服从军令,二则凝神保命,谁还顾得上去认可一个宋军甲的先见之明?

所谓人微言轻就是这个道理,只要你不是公认的牛逼人物,那么不论你说过的话多么正确多么真理,都会被人漠视甚至无视。

虽然白胜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但是山上的人却不会惯着山谷里这些活靶子。

只听“嗖……”的一声呼啸划破夜空,黑暗中根本看不见是何物来袭,篝火旁边的一名军士应声而倒,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叫声。

“啊?这是床弩!”

“八牛弩!”

有经验的老兵凭借声音就可以判断来袭的武器种类。

“刘老七死了!可是,这……这好像不是弩箭……”

“都站好了,凝神戒备!”火光中,王文斌大步走向刘老七的尸体,“本教头倒要看看,它不是床弩能是什么?”

“嗯?还真的不是床弩!这……这怎么可能?”

王文斌呆住了。因为他发现插在刘老七头顶正中的竟是一杆奇异的枪,铁盔贯穿!头骨贯穿!枪杆竟能贯入盈尺!

这种枪似乎就是用来投掷的,因为枪杆并非金属而是木质,但是它区别于弩箭的明显特征就是枪尾也是尖的。

尖锐的枪尾如何能够扣住弩弦形成预应张力?这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这标枪既然是投掷而出的,为何会有类似于床弩或八牛弩射出来的破空之声?这人的臂力也太大了点吧?超出想象!

这边壕沟里白胜暗暗冷笑,心说你等着吧,不可能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漫山的诡异青灯,除非入云龙公孙胜那样的人物亲临,否则谁都看不出它是妖法,而白胜真正恐惧的也不是项充的标枪和李兖的飞刀,他最怕的是樊瑞的妖法没法破掉。

毕竟后世人们所想象和模仿的所谓妖法都是假的,而此时自己身临其境,即将体验到的妖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宋朝究竟有没有妖法?有没有道术?今晚答案揭晓。

“嘿嘿……”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从山顶响起,“没什么不可能,我们只要战马兵器和车上的女人,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举手离开,本寨主保证留你们一条命,如若不然,嘿嘿,这个死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未等下面有人答话,忽然远处响起一声长啸,长啸过后是黄裳的语声:“你们这些见不得天日的鼠辈,为何不敢现身与黄某一战?却弄些魑魅阵法引人迷失,莫非你们认为黄某会被你们吓死不成?”

黄裳这话一出,山谷里的将士均是气势一沮,这不仅是因为黄裳的语意里隐有受困于阵法的含义,还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一句远得太多了,这至少也是个迷路的状态吧?

全军统帅,第一高手都回不来了,可见山上之凶险程度,敌人既然能有如此手段,这山谷里的一百士卒如何抵御?想必一个王教头也不够看啊!

事态已经急剧恶化,居然还没有人想起来说一句宋军甲的先见之明,都只顾着自己害怕了。

只有壕沟里的宋军乙附在白胜耳际悄声问道;“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么?”

白胜微微摇头,他虽然做了预案,却不敢说一定好使,他扭头看了看那口盖在便便上的饭锅,鼻中恍惚嗅到了某种气息,但这种危急时刻容不得他多想其它,只默默盯着头顶那些青灯。

谷中众人正自心惊,忽听一个桀骜的声音响起:“这芒砀山是我家的,我在我家山上布置一些有趣的玩意碍得谁来?你这厮擅自闯入,不弄死你就已是大恩大德了,你却兀自不觉,那就任你自生自灭好了!”

这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二当家的,你那边速战速决,哥哥还等着你回来喝酒呢!”

“好的大哥!”先前那射出标枪之人应了,几乎同时又是一声呼啸从天而降,谷中兵卒却倒下来两个。只听山头那人恶狠狠地说道:“也罢,既然你们跟我装糊涂,那就一个个都去死吧!”

只有白胜听得出,刚才那声呼啸其实是同时响起的两声,只不过来自东北方向那座山头上标枪的声音太响,掩盖住了相对西南方向山头上一支飞刀的破空之声。

谷中军士顿时大乱,这特么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人家却能一枪射死俩人,这种仗怎么打?当下人人自危,惊呼连连却不知所措。都没人注意到有一个士卒是被飞刀射死的。

山谷中央这一圈人成了火光照耀下的活靶子,这还打个屁啊?人人不禁心中怒骂王文斌,你让我们到马车旁边结什么阵?这不是摆明了给敌人射杀么?但又苦于没有军令不能逃跑,都急得快要哭了。

此刻众军士最希望看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王文斌被人射死。只要王文斌死了,大家逃命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至于黄裳的老婆孩子,去他娘的,又不是我的老婆孩子。

车厢里的黄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掀开车帘问道:“王教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老爷是不是出事了?”

王文斌已经焦头烂额了,冲着黄夫人草草一拱手:“黄大人没事,还请夫人在车中躲避!”

回身就瞪向那些慌乱的手下:“都慌什么?乱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王文斌振声高呼,显得内力颇有造诣,“宋军甲宋军乙你们两个死哪去了?给我滚出来整顿秩序!”

众军卒心里这个骂啊,是,打仗是会死人,可是也不能总是咱们这边的人吧?然后纷纷想起宋家兄弟,却发现左右周围都没这俩人的影子,顿时有人恍然大悟,“宋军甲一定是跑了!”

“别提了,宋军乙也跑了!”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来白胜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啊!我想起来了!你们还记得宋军甲劝告黄大人的话么?他既然知道这山上有山贼,当然趁乱跑了!”

“不对啊,我记得吃饭的时候他们不是还在挖坑么?”

王文斌急于稳定军心,也顾不得人们七嘴八舌讨论宋家兄弟了,只从腰间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羽箭,搭在弓弦上,持弓的左臂直指中天,估摸着那标枪来处就是一箭。

“嗤……”长箭激射向上,在夜幕中失去了影踪。

王文斌随即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本教头的箭法!”

一箭过后,山头上杳无声息,山谷中众人尽皆翘首以待,如果这一箭能够射中对方人物,那就说明己方还有一丝抵抗的余地。

只是好一会儿过去了,都没听到山头上发出什么声音,难道山头上那匪头被一箭射死了?不太可能吧?

忽然间又是“嗤”的一声从远及近,而后响起一声惨叫却是在山谷的圆阵当中,火光映照之下,一个士兵的肩膀上赫然插着那支狼牙羽箭!

人们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嘿嘿…”“哈哈…”“呵呵…”“咯咯…”各种笑声从附近几个山头同时响起,令人听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笑声稍歇之时,之前那个投掷标枪的人发话道;“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一张两石弓,可惜你开弓不够圆满啊,还是射不到山顶,真是令人笑掉了大牙!”

王文斌羞愧难当,不禁游目四顾寻找出气筒,“所有人都给我去找,找到宋军甲!这厮竟敢战场抗命,抓住他定斩不饶!”

其实,他之所以说要斩宋军甲,其实是想威胁始终跟在宋军甲身边的宋军乙,因为他觉得在自己的这些骑兵手下之中,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拉开这张二石弓,那么此人只能是宋军乙。

生死关头,在不能弃了黄裳家眷逃跑的前提下,就只能寻找能人来对抗强敌了。

第一〇一章 狙击小组!

不管怎么说,寻找宋军甲是主将的号令,发出来就有人会执行。

虽然近百名兵卒已经乱作一团,但终究有人记得白胜挖坑的方位,而且知道首先往这边来寻,只是骤然从光明处奔向黑暗,视力适应不了,就不怎么敢放开了奔跑。

然而山头的敌人却不肯给王文斌寻找能人的机会,随着又“嗖嗖”两声大小各异的锐器破空之响,一支标枪一柄飞刀同时射下。

王文斌自然不是寻常士兵可比,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手底下总是有些活儿的,至少听风辨器没有问题,虽然仰头看不见暗器的来路,但总能听的大差不离,迅即往左跳开,只听噗噗两声,一刀一枪双双剁入地面,枪身刀柄兀自颤动不止。

王文斌大骇,也不找宋军甲了,扯起嗓子喊道:“宋军乙,你在哪?能不能开我这张二石弓?快回答我!”

宋军乙再也忍耐不住,气得骂了出来:“老子在这儿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特么装逼!你把人都聚集在火堆旁边,那不是给敌人做靶子么?”

王文斌挨了骂不怒反喜,“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快给我灭火!”

话说王文斌笨么?难道他就不知道在篝火附近列阵是给敌人做靶子么?当然不是。

他的本意是,我堂堂大宋禁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迎接一切挑战,让你们这些山贼草寇躲在暗处瑟瑟发抖,如此方显他王文斌英雄本色。

此外,他考虑的是己方拥有一石弓七十张。完全可以大胆吸引敌人来冲锋,而后以弓箭射杀,待敌人冲到阵前时,还有三十名长枪手可以突出近战。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敌人拥有弓弩都不会令他如此失措,首先贼寇的弓箭绝对无法和大宋弓弩院造出来的制式装备相媲美;其次己方的士兵皆有头盔和铠甲,敌箭不易射穿;另外敌人的箭矢从上往下射击也未必会那么精准。

其实他最为期待则是贼寇首领下来单挑。那就是他大展神威的时刻了。他一向觉得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京师那三位名震天下的大高手,但至少跟林冲等人不相伯仲。放眼江湖,寻常人物必定不是十合之敌。

他唯独没料到山贼里面竟有能够做出如此精准打击的高手。而且人家能打击到他,他却射不到人家,这就不仅是尴尬的问题了,这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听到了新命令,无头苍蝇一样的士兵们急忙放弃寻找宋军甲,转身去灭火。有的用长枪去挑开柴禾,有的就用饮水往上面浇。

可是熊熊篝火烧的正旺,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够灭掉?山上的敌人似乎也觉得直接射杀王文斌颇有难度,就又把目标转向了士兵,转眼间又有五六个士兵倒了下去。

这边壕沟里白胜却无视山谷中的乱象,只盯着宋军乙的脸,目光充满了疑惑。目光关注在火堆附近的宋军乙似有察觉,忽然转头过来与白胜对视:“哥,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

白胜冷冷说道:“别演了行不?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这一刻,他几乎已经可以认定这个宋军乙也是个穿越者。难怪自己总是感觉这宋军乙哪里不对劲呢,原来如此!这感觉就好像独生子突然听说妈妈给他生出来一个弟弟那样,世界都变得阴暗了。

“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穿过来?我听不懂!”

“别装了,别告诉我你一直都会说‘装逼’这个词!”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儿啊!”宋军乙的神情有些尴尬,顿了一顿又道:“这是昨天你说的词啊,我觉得挺好玩的,就记在心里了,没事儿就总想它,结果刚才就说了出来。”

白胜犹自不信,“昨天我说过这个词么?”混在大宋军旅之中,他很注意自己的言辞的,唯恐说出一个现代词汇来遭人怀疑。

“你说了啊,就是你给王文斌捶腿之后说的……”

说到王文斌,王文斌就怒吼了过来:“喂,你们两个家伙干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过来帮忙灭火?”

白胜转头就甩回去一句:“你他妈傻啊?你下令让马车和士兵离开火堆不就行了?还灭个鸟毛的火!”

“对呀!”王文斌一拍脑门儿,“全体都有,撤离火堆!”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味,转头看着白胜说道:“你特娘的居然敢骂我?”冲着壕沟就冲了过来。

过来之后却看不出壕沟的作用,倒也顾不上找白胜的麻烦,将手中长弓和腰间箭壶一股脑递给了站在沟中的宋军乙,“你俩都给我上来,宋军乙你来回射山头上的敌人!”

宋军乙接了长弓在手却不上去,只摇头道:“没用的,人家隐在暗处,我根本看不见目标,怎么射?”

白胜却看向王文斌说道:“说你笨你还不信!你要是不下来就闪开,让黄夫人和黄公子下来,我这挖了一个防箭地窖,就是为了躲避敌人射击的,看不懂吗?”

王文斌这才低头仔细看了看壕沟底部的构造,顿时眼睛一亮,“妙啊!”转身一个纵跃到了马车旁边,“夫人公子请下车,在下寻了一个安全所在供你们躲避。”

白胜心说这人真特么不要脸,这防空洞是你寻的么?这是老子挖的好吧?不过他也没打算跟王文斌掰扯这些,因为人家项充和李兖原本也没打算杀车里的妇孺,他之所以坚持要让黄夫人一家下来,是因为他需要有力的见证。

见证什么?当然是见证他打退贼寇了。于是轻声对宋军乙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射中敌人。”

宋军乙眼睛一亮,忙问:“什么办法?”

“你看见那青色的灯笼没有?”

“看见了,总该不是让我直接射灯笼吧,那有什么用?”

“当然不是,如果我让你看准了某个灯笼,再告诉你该灯笼下左右某个方向几丈几尺处有敌人呢?你能不能射中?”

“不是吧?你居然能看见黑暗中的唔……”宋军乙只说了一半,就被白胜捂住了嘴。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嚷嚷什么?”

此时王文斌已经带着黄夫人和黄鲲鹏以及那个丫环离开了马车,依次跳进了壕沟,又伺候着黄夫人一家蹲进了沟下的凹洞。

他本人身为主将自然不能龟缩在凹洞里,站在了白胜的左边,兀自焦急:“既然你也不能射,那怎么办呢?又不知黄大人现在何处,吉凶如何……嗯?这里怎么有只锅?”

“别踢!老实站着!”白胜没好气地呵斥道。

“嘿!都反了天了是吧?看我不打出你屎来……”话未说完,王文斌已经突出一手,五指成爪,抓向白胜胸膛。

白胜正要施展红拳御光之时,却听右侧宋军乙冷冷说道:“歇会儿吧你。”再看王文斌时,却发现后者已经僵硬当场,竟似是被人点穴了。

然后眼角余光才看见一支狼牙羽箭从自己的腋下收了回去,“哥你不用理他,他已经老实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射。”

王文斌心里这个苦啊,他万万没想到宋军乙手里的狼牙箭不是射向敌人,而是从白胜的腋下突出来攻击自己,而且还准确地从甲叶缝隙穿进去点了自己的穴道。

白胜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量说道:“咱们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志在保护黄夫人母子,同时力求帮助黄大人脱离险境,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该射死敌人,以免形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宋军乙不知白胜这话完全是说给黄夫人听的,打断道;“哥,你说怎么射我就怎么射,不必给我解释理由,我都听你的。”

听了这话,白胜不禁再次打量了一遍宋军乙,心说万一这人真是个穿越者似乎也不错,毕竟他什么事都肯听我的。

就揽住了宋军乙的肩膀,右臂从后者的右颈绕过去指向斜上方一处灯笼,贴在后者左耳说道:“看见没有,那一片一共有五个灯笼形如梅花,我的手指的是梅花最左侧那只灯笼。”

他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尽量使宋军乙的视线与他的指向重合,从而直击目标。

宋军乙点头,左臂已经缓缓抬起,右手已经将刚才用于点穴的那支狼牙羽箭搭在了弓弦上,白胜注意到这支狼牙箭很长,比他们这些骑兵配备的箭矢长了一尺有余。

果真是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嗯,这只灯笼往下六尺,往左七尺处,是敌人的右腿。”

“是先往下再往左,还是先往左再往下?”

“不都一样么?你试试颠倒顺序。”

两个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像极了后世里的狙击小组、狙击手和观察员之间的配合与交流,若是给两人配上两副空气耳麦就更逼真了。

没错,白胜就是这么想的,他发现在如此夜幕之下,七十丈的距离对他的视力不构成任何影响,他能够精确地看到山头上每一个敌人的身影。他选择的是项充。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非他一时半会没能发现樊瑞的位置,都轮不到这二寨主项充来挨宋军乙这一箭。

“好了,我瞄准那个位置了。”随着宋军乙嘀咕了这句,白胜立时离开了他的身体,只听见弓弦拉伸时弓臂“呀呀”的轻响,弓臂和弓弦逐渐圆满了起来。

蓦然,只听“嗡”的一声,几乎同时空中响起一声急促的锐啸。

白胜紧盯着那只狼牙箭的箭神,脸上泛起了笑容,朗声道:“项充,这次射你的右腿环跳!”

话只开了个头,视野里的项充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一〇二章 神箭手

项充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他这状态,与其说是被这一箭给射的,不如说是被下面那人一句话给吓的。

这句话说得太玄了!

首先,人家知道他叫项充,而且告诉他,射的就是你项充;

其次,人家指明了射他什么部位,结果分毫不差;

第三,他觉得敌人这箭术简直是防不胜防,奇快奇准!

最令他想不通的,是射箭那人为何能够看见他的位置,为何能够叫出他的名字?给他的感觉,这简直就是策划已久的谋杀!

山头山谷同时变得静寂起来。而白胜的第二波心理攻势又告开始,语句却是若断若续:

“项寨主……你应该清楚,因为我不想杀你,所以才射你的腿……我的意思很明白,趁着两边都没有重要人物死去,咱们就还来得及罢手言和……冤家宜解不宜结……”

如同之前瞄准项充的方法,白胜搂着宋军乙的肩头,在喊话的间歇中,指出来另一侧山头上的第二个目标。这一次,他协助宋军乙瞄准的是飞天大圣李兖!

与此同时,他的喊话还在断续:“……让你的三弟李兖和你的手下停下来……让你大哥樊瑞把我们的黄大人放出来……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李兖的声音从另一座山头响起:“下面是谁在胡吹大气、危言耸听?我就不信你能射中我二哥,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回我一句,告诉弟兄们底下这人是在吹牛好不好?”

弓弦再响!

“李兖,我射你的发髻!”

这第二箭,白胜已对宋军乙有了信心,所以他索性指引后者瞄准了李兖的发髻。

他觉得不如此便不足以摧垮芒砀山两位寨主的幼小心灵。倘使宋军乙失手射死了李兖,那就跟剩下的樊瑞死磕好了。

宋军乙不辱使命!果真射中了李兖的发髻。

宋军乙并不知道白胜其实是看准了箭矢即将插在目标的发髻上才开始装逼的。负责射箭的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是白胜要他冲着刚刚升起来的月亮去射,他也照射不误。

但是李兖可就吓坏了。我的妈呀,原来这人真的不是吹啊!这一刻,他深深理解了项充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说话。

芒砀群山再次陷入了死寂。

不论是山下的士兵们也好,还是山上的喽啰兵也罢,没有人知道项充和李兖究竟有没有中箭。在接到各自的首领命令之前,他们只能原地待命。

谷中的士兵们都已经贴着山坡隐蔽下来,但是他们知道,这种隐蔽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他们依然暴露在对面山头的打击范围之内。他们只能希望宋军甲说的话是真的。

寂静中,白胜继续打击对方的心里:“项寨主,李寨主,如果你们两位定要与在下为敌,那么在下这第三箭可就要取你们性命了!”

项充终于说话了,一反之前的趾高气扬,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沮丧,说话的对象却是不知身在何处的樊瑞:“大哥,要不咱们就收了吧,他们有神射手!兄弟我右腿环跳穴中箭了。”

“是啊大哥,这神射手生有夜眼!又能开满两石弓,我和二哥打不过他!他说射我发髻,果真射中了……”李兖也在随声附和,相比于项充,他对下面的神射手更加畏服。

蓦然,樊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位兄弟遇见点挫折就如此泄气,又如何能够图谋大事?看我做法护住你们!”

两座山头上项李二人立时沉默。

山谷壕沟里,白胜却大感头疼,难道这样都不行么?这樊瑞可真够难对付!

宋军乙不知深浅,低声问道:“哥,这个说话的老大离咱们有多远?”他刚刚尝到了甜头,已经在计划直接射樊瑞了,只是感觉这个叫樊瑞的似乎有些远,所以寻求“观察员”的战术指导。

白胜微微叹息,“算了,六百三十步左右,超过一里了,而且……我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他之所以感觉到樊瑞难以对付,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能够确定樊瑞所处的大体位置,也可以看见樊瑞旁边的树木山石和青色灯笼,但就是看不见樊瑞的人影!

隐身术还是障眼法?不知道。

“呀,这就可惜了,就算你看得到我也射不到。”宋军乙失望地放下了高举的手臂。

白胜无奈点头。他早就知道樊瑞的法术难以对付,不然如何能够困住黄裳这样的大高手?所以他才设计从一开始就用项充和李兖的命来要挟樊瑞。

水浒人物不是最讲究义气么?料想樊瑞不会为了一百匹战马和一百套武器装备而罔顾兄弟的生命,哪怕对樊瑞来说这一百匹马的价值非常之大。

但是他却低估了这个外号叫做混世魔王的人,混世魔王岂能轻易让步?

目光所及之处,一阵青光闪烁,远近几座山头上,各有数盏青灯盘旋飞舞起来,他吃了一惊,急忙转移目光去看项充和李兖,却发现项李二人也如同樊瑞一样不见了身影。

“嘎嘎……”樊瑞的大笑有如深夜枭啼,听了这笑声的就算不被吓死也觉得浑身难受。

只听他笑过之后又道:“就算他们真有如此神奇的箭手又怎样?又岂能敌得过我的法术?两位兄弟尽管放心,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你们了!”

近处有项充的声音响起:“大哥,咱们罢手吧,就算他看不见我,我也不想再杀他们的人了。”

项充对面的李兖随即附和:“是啊大哥,人家在能射杀我的时候留了情没杀,现在我们不能不仗义!”

“讲究!”白胜发话了,“项寨主、李寨主果然是义薄云天!令在下好生敬佩!樊寨主,不如你我打个商量如何?”

远处樊瑞道:“你且说来听听?”

白胜道:“今夜我承诺你,只要你放我们离开芒砀山,我们终生不来报复。至于你想要的一百匹战马和装备,来年我送你两百匹、两百套,你想要女人,我十天之内给你送来两个更加漂亮的,如何?”

白胜真的不是在开空头支票骗人。

装备好办,五万大军五万套装备,抽出二百套有何困难?女人也好办,到建康府青楼里买两个或者抢两个,实在没钱没权,就拐两个回来不行么?

至于战马,虽然在大宋境内属于奇缺物资,而且朝廷都有钱买不到,但是咱不是认识萧凤和完颜兀露么?跟她们辽国或金国高价购买两百匹战马用于反政府武装,估计她们不会拒绝。

虽然白胜说得诚恳,但怎奈樊瑞不信,冷笑数声道;“你在这骗鬼呢?弄来二百匹战马送给我,你全家都逃不了锒铛入狱!本来我还敬你是个人物,想问问你名号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看来是没戏了。”白胜无奈想道。正要做最后的努力再忽悠樊瑞几句时,忽听黄裳的声音响起:

“那箭手你给我听着,我不许你使用如此手段求和求生!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本堂堂正正之师,何惧邪魔外道?就算今日死在芒砀山,也不向这些贼寇低头!”

我擦,这黄裳脑子进水了么?要不是腿边上就蹲着黄裳一家人,白胜真想问候一下黄裳的母亲了。老子这么说图的是啥啊?

第一〇三章 九幽幻阵

既然樊瑞和黄裳两人都是针尖对麦芒的态度,选择死磕到底,白胜就没了办法,唯有寄希望于黄裳能够破掉樊瑞的妖法,取得胜利。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既定利益。

如果黄裳被樊瑞给弄死了或者是耗死了,那么他白胜一番谋划就变成了竹篮子打水。

却听李兖说道:“山谷里的神箭手朋友听着,我李兖记你一个人情,不妨告诉你实话,我们芒砀山从不凌辱妇女,劫她们上山只是留作人质一年。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项充也道:“不知神箭手朋友尊姓大名,虽然你射了我项充一箭,但是我项充服你!既然你能弄来二百匹战马,那就先把手头上的一百匹马留给我们好了,我项充愿以人头担保,芒砀山绝对不会伤害那两个女眷!”

这些人都把喊话的白胜当做了神箭手,却不知神箭手乃是一个组合。

听了项充的话,白胜略有欣慰,假设事态真的按照项充所说的发展下去,那么自己跟项李二人的一番周旋就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但是要不要现在就报出真名呢?这事就有些纠结。

于是用胳膊肘捣了捣右边的宋军乙,小声道:“人家问你尊姓大名呢,还不如实招来?”他料定宋军乙绝不是此人真名。

却不料宋军乙甘做无名英雄,低声回道;“人家问的就是你啊,没有你,我连个鬼影都射不着,所以你就是神箭手,货真价实。”

事实上他们俩站在壕沟里往天上射箭,就是同在谷中的军士们也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射的。

只听李兖接着问道:“山下的朋友,为何不留姓名?莫非是瞧不起我李兖和我两个哥哥么?”

这下白胜没招了,只好一咬牙,朗声道:“在下姓白名胜,江湖上人送绰号白日鼠,只因这名号不如三位哥哥响亮,所以迟迟不肯报出。”

这话一出,山上顿时爆出一阵哄笑,没办法,他这外号实在是太搞笑了,哄笑中却听黄裳反问了一句:“什么?你就是白胜?”语意颇有惊讶,却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樊瑞一声沉喝:“都笑什么笑?你们有人家神射的本领么?”

山上顿时鸦雀无声,樊瑞又道:“白胜兄弟,就按照我二弟所说,你们留下马匹和武器出谷罢,我樊瑞信得过你,也不必留什么女眷做人质了。只要你们离开,我自然会去掉法术禁制,放了你们的官儿……”

“住口!”黄裳的声音随即响起,“我黄裳岂会受你这伙草寇的让?你这妖法不过是那盏紫色灯笼罢了,我只需打掉这只灯笼,你的法术自败,你敢否认么?”

樊瑞狂笑道:“哈哈,不愧是黄裳,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看出了关键所在!你说的半点也没错,只可惜你已经打了无数次了,你觉得你打得着这盏紫灯么?”

白胜闻言心头一动,微微眯起眼睛,竭力看向樊瑞所在的那座山峰,果见其中有一只灯笼的色泽略有不同,的确是紫色的,只是混在青色中不怎么显眼。

只听黄裳道:“你这紫灯的确诡异,只有离得远了才能看出紫色光芒,若是迫的近了,反而与一般青灯无异,但是我想我一定会有办法打掉的,你等着!”

樊瑞笑道:“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暗示白胜来射我的灯么?弟兄们给我听好了,只要发现山谷里有人靠近我这座山峰,你们就给我把所有的标枪飞刀都射下去。他们不仁,咱们便不义!”

这话把山谷里的士兵都吓坏了,有的就豁出去喊道:“白队长,千万不要动啊!大伙儿的命可都捏在你手里呢!”

白胜才不理会这些前倨后恭的战友,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射灯笼与射人截然不同!因为灯笼人人都能看得见,宋军乙当然也能看得见!所以根本无需他这个观察员陪同!

所以只需他留在原地与樊瑞做口头上的周旋,让宋军乙悄悄摸过去射落紫灯即可。

所以他拍了拍宋军乙的肩膀,指着那盏紫灯低声说道:“看见没有?那一片九盏灯,上中下各三盏,你看看哪一盏略有不同?”

宋军乙凝视了良久,道:“似乎正中间的那盏是紫色的。”

白胜如释重负:“幸亏你不是色盲,你先从咱们这边的山坡爬上去,贴着山坡绕过山谷,再下来时接近那座山峰,把那盏紫灯射下来!”

要靠近樊瑞所在的山头,从谷中直接穿过是不行的,因为那样就需要经过山谷中间的那几堆篝火。

“你不去?”宋军乙悄悄爬出了壕沟,如同一只蜗牛。他不敢纵跃出去,以防被山顶上的人发现。

“我当然不去,我要留在这里陪他们聊聊。”

眼看着宋军乙背着弓箭上了山,便提高了声音喊道:“樊寨主,你放心,我白胜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更不会去射你的灯笼。不过我劝你也别太自负了,我相信我们黄大人一定有办法打掉你的灯笼……”

樊瑞听了狂笑连连:“别做梦了兄弟,你们黄大人要是有办法,早就使出来了……”

白胜笑着打断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们黄大人只是给你留面子罢了!不过樊寨主你似乎奈何不得我们黄大人才是真的。”

樊瑞道:“我不否认黄裳很厉害,身处九幽幻阵之中,非但躲得过无数次远近偷袭,还能立时施以反击,我老樊这辈子都没见过听风辨器如此厉害的高手!但是你说他不打掉我的灯笼是让着我,这话打死我我也不信!”

樊瑞说的都是真的,他作法施术,令黄裳身陷幻阵之中,他和他的手下能够看得见黄裳,而黄裳却看不见他们。但是他发现黄裳的武功实在太强,只要有人偷袭,不论是远距离的暗器冷射还是近距离的背后袭杀,都奈何不得!

不仅伤不到黄裳半点,反而有两个喽啰在无声无息之间丧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他亲自偷袭了黄裳一把,在黄裳快速移动到他身前丈许的时候突然掷出流星锤去砸黄裳的后背,结果却吓得他心胆俱丧,那流星锤竟然只飞出去一半就直线砸了回来,若不是他躲得快,只怕现在脑袋已经成了烂西瓜。

再后来他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偷袭黄裳了,只求用这九幽幻阵将黄裳困住就可以了。

黄裳却不知樊瑞的想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打死了两个敌人,在阵法之中左冲右突,不敢稍有停顿,生怕停下来就变成了敌人的众矢之的。

只是听了白樊两人的对答之后,险些把鼻子都气歪了,心说你这白胜是不是缺心眼啊?我都在提醒你去射紫色灯笼了,你怎么还跟盗匪讲起仁义来了?

却听樊瑞继续说道:“至于白兄弟你嘛,你也不用说会不会射我的灯笼,你所在的地方离我至少一里之遥,除非给你一张三石弓而且你能够拉开它,才有可能射到我,所以就不用下什么保证了!哈哈……”

白胜等的就是樊瑞的这句话,当即说道:“樊寨主你这话兄弟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说我不射你的灯笼,是为了顾全双方的友情,同时也是不想让你们说我们黄大人靠帮手才赢了你。你以为我当真射不着那只紫色的灯笼么?”

这话过后,樊瑞那边却没有立即接口,仿佛是在重新估量白胜的能力,片刻之后才嘿嘿笑道:“白胜兄弟,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令我认同。”

白胜道:“还请樊寨主把话说明白。”

樊瑞道:“我觉得你有点喜欢吹牛。”

“这么说,樊寨主终是不相信我能够射落你的灯笼了?”白胜估摸着,这会儿宋军乙差不多也该过了山谷了,说话的底气便渐渐足了起来。

樊瑞道;“当然不信了,我老樊不知道你的本事有多大,但是我知道两石弓的射程极限是多少!你蒙不住我的!”

白胜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好!既然樊寨主这样说,兄弟我再客气就被人看扁了!咱们不妨打一个赌,你不要变换那只灯笼的位置,我白胜也不离开原地,就赌我能否射落这灯笼,如果我赢了,咱们就按照之前我说的办法解决今夜这场纷争,你看如何?”

听了这话,被困在阵中的黄裳也不东奔西突了,停下脚步来连连点头,原来白胜是这样的打算,这小子好聪明,难怪开封府和王黼动员汴京城黑白两道都抓不住他!

话说早在白胜和宋骏甲更换服装之际,开封府并非没有想到他会混入军伍离开汴京,而且也书面通知了黄裳约束手下各级将官严查,但怎奈大宋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由来已久,所以即便是有令下达也是废纸一张。

只说眼下,黄裳和白胜乃至山谷中的所有士兵都在期待着樊瑞答应赌约,不料樊瑞却道:“不好意思,这个赌我不接!”

第一〇四章 不灭妖灯

樊瑞竟然拒绝接受赌约!这是谁都没能想到的事情。

人们不免奇怪,既然你樊瑞认定了白胜无法射落灯笼,为何不接这个赌约?

樊瑞并没有让众人疑惑太久,立即给出了解释:“这个赌我不接,是因为我赌之必胜!我混世魔王从来不打必胜之赌。因为这不叫打赌,这叫欺负人!”

“仗义!”白胜不得不赞了樊瑞一句,却不禁暗骂樊瑞仗义的不是时候,砸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相信此时在山谷的另一边,宋军乙一定已经瞄准了那盏紫灯!只待樊瑞应下赌约,就可以利箭离弦了。

可是樊瑞居然不接赌约,这可怎么办?

山间幻阵之中,黄裳也已心急如焚,他很想说一句白胜你还赌什么赌啊?直接射就是了,只要你射落了那幻阵的总枢纽,我就可以将匪首一举擒下!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被你搞复杂了呢?

但是他却说不出口来,这话如果说出来,大高手的脸就没地儿放了。

他却不知,此刻白胜跟他抱的却是同一想法,一时间没有什么更好的策略,那就射吧,射下来再说其它。只不过除了白胜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射箭的其实是宋军乙。

就是僵硬在白胜身边的王文斌,最多也只能通过猜测来确定射箭的不是白胜。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被白胜推在一旁,面相壕沟的边壁,恰好背对白胜,只能听却不能说。

你倒是射啊!还等什么?白胜急得想骂人,终于忍不住,正想要高声催促宋军乙时,却感觉到身后有人缓缓接近,大惊之下转身,却发现竟是宋军乙回来了。

“不行,我射不了。”不等白胜询问,跳入沟里的宋军乙就主动说明了情况。

原来,这盏被黄裳和白胜指定的紫灯极其古怪,没等宋军乙进入射程之内,就已经变成了青色了。而且连同它旁边的其余八盏灯一同变幻了形状,无法区分开来。

说白了只要进入射程之内,就根本找不到既定目标。

宋军乙反复试了几次,甚至变换了方向和角度,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完宋军乙的介绍,白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幸亏刚才没有强行装逼,否则现在已经装成了一个傻逼。

这样一来樊瑞拒接赌约反倒成了好事。只是在庆幸之余,仍不免抱憾于怀。宋军乙同样遗憾地叹息道:“只可惜我个头太矮了。”

白胜闻言一愣,这当口怎么说起身高来了?想找媳妇么?

却见宋军乙摘下肩背上的长弓,**着弓臂说道:“这张弓不是普通的两石弓,它比寻常的两石弓更大更长,只恨我臂展不够,所以无法将它开到极致……”

白胜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插言道:“刚才我见你射出去的那两箭,总感觉你的弓并没有开到最圆……”

“是的,能否将这张弓开满,不只取决于我的臂力和内力是否足够大……”

宋军乙告诉白胜,弓这种东西,所能形成的预应张力的大小,跟弓臂材料的弹性韧性有关,跟弓体的大小也有关。

于是白胜的希望再次燃起:“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个人比你个子更高,手臂更长,那么这张弓就可以射得更远,是么?”

宋军乙却没有白胜这样兴奋,“是又如何?在这座山谷里我们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毫无疑问,王文斌的拉力不够,而宋军乙的臂展不足,那么能够拉开这张弓的就只有黄裳了,而黄裳却被困在茫茫山林之中。

且不必去考虑黄裳的箭术如何,只说如果有人能把这张弓和羽箭送到黄裳手上,那么黄裳早就回到山谷跟手下汇合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试试,我比你个子高。”白胜握住弓臂,从宋军乙的手里拿了过来。

“你?”宋军乙任由白胜拿走长弓,却只淡淡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意思很明白,你肯定是不行的,我知道你几斤几两,但我是你的弟弟,不能打击你。

然后宋军乙的眼睛和嘴就开始随着白胜手里的空弓慢慢变大、变圆、变得更大、更圆,在这张弓圆如满月的那一瞬,他的眼睛和嘴也定格成了〇形。

白胜表现得很自然,保持着开弓的姿势,转过脸来等着宋军乙给出评价,却看见后者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不禁问道:“怎么了?这很难么?”

在他看来弓分九石,能拉开二石弓不是刚入门么?这有任何值得惊叹的?他也知道山谷里的战友们拉不开,可是哥能跟那帮傻逼相提并论么?哥是练过红拳的人!

“你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宋军乙被白胜表现出来的轻松所震撼,反倒从起初的呆滞中惊醒过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开满二石弓时需要怎样的投入,岂止不能说话,就是呼吸快慢都不能随意而为!

以往里,他已经尽量在高估白胜的能力了,但是白胜还是一次次地超越了他的预估!今夜的事实告诉他,他对这个英俊的男人了解的远远不够。

这当口没时间细想太多,他不知道白胜能够保持满弓的状态多久,急忙抽出一支长箭,“别空放啊!”说着将箭头搭在弓臂上,又将箭尾塞入白胜的右手,扣在弓弦上,“你试着射一箭,看看能不能射到。”

白胜抱屈道:“我没有打算空放的,看你急的。”他记得宋军乙讲过的要领,知道练习弓箭的时候尽量不要空放,因为空放会损伤弓臂。

如果宋军乙不给他塞这一支箭,那么他会慢慢将弓复原。

“左臂抬高半寸,嗯,再往左偏三分。”宋军乙站在白胜的身后,踮起脚尖,胸前的护心镜贴在白胜的后背上,偏出半张脸来帮助白胜瞄准。

恰在此时,远处黄裳的声音又起,饱含怨怒:“白胜,你在磨蹭什么?难道我不治你的罪你反而想造反投敌吗?”

黄裳这句话诠释了两句俗话,一句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另一句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明知道白胜不是宋军士兵,明明迫切需要白胜去射那灯笼,却不明说出来,硬逼着白胜自己去悟。

白胜当然知道黄裳的心思,不免对这个传说中的大高手有所轻视,但总归还要借助黄裳的能耐办事,便冲着樊瑞的方向喊了一句:“樊寨主,兄弟得罪了!看箭!”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只听“嗤……”一声凄厉的呼啸划破夜空,樊瑞的笑声立时响起:“好啊!真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你也能射到!真了不起!不愧是神箭手!只可惜,这灯笼你是射不落的。”

此言一出,人人都听得出来,白胜没射中。

宋军乙当然也知道白胜没射中,因为那盏紫灯笼还好端端地悬在远处的山巅。

白胜盯着那支羽箭的尾巴恨声骂了句:“妈的,偏了半尺!”

宋军乙只当白胜骂的是他,心中委屈的不行,却不想反驳,只默默又抽出一枝箭,递给了白胜。

白胜接箭在手,却感受到了宋军乙的委屈,连忙道:“你别误会,我是骂我自己笨,另外,我觉得偏了这半尺,大概是受风力影响造成的。这回我往右偏一些瞄准。”

宋军乙白了白胜一眼道:“你骂你自己也不行啊?你是我哥,你骂的是咱俩的娘!”

“呃……这个,对不起哈。”给宋骏甲的母亲道了声歉,随即高声喊道:“樊寨主,现在你是否愿意和我打赌了?”

樊瑞道:“白胜兄弟,我看还是算了吧,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能射到这么远,这灯笼你也是射不下来的!”

白胜坚持道:“射不下来我认输就是!可是万一我射下来了呢?樊寨主,如果你看得起兄弟我,就跟我打这个赌!”

“好吧,既然你非要赌,那就赌得大些,你若是输了,就留在山寨里做四当家!你看如何?”

白胜哈哈笑道:“好!我也加一条赌注,如果你输了,你们三位寨主今后跟着我混!你敢不敢赌呢?”

这最后加上去的赌注,才是白胜坚持打赌的最终目的。乱世当中,手底下缺人啊。尤其缺樊瑞项充李兖这样组合起来就能制住绝顶高手的人!

不论是素未谋面的周侗、还是已经见过的黄裳和童贯,又或者是蔡京身边那个黑衣妇人,都令他感到深深地恐惧。万一惹上了这样的人物怎么办?

更何况已经惹下的麻烦有宋江和武松、田虎和王庆,还有丐帮,甚至是完颜宗望和金兀术,这些势力哪有一盏省油的灯?一旦发生冲突,根本干不过人家!

所以,平时手底下养上几个樊瑞这样的人物,就是保命之道!

“白兄弟,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也罢,我老樊就跟你赌了,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看箭!”

赌约落实的一瞬间,第二支箭锐啸升空,不过半个呼吸,便飞到了那座山头,正中那盏紫灯笼!

“好箭法!”山头上响起樊瑞的喝彩。

能让对手喝彩,岂非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好啊!”

山谷里沸腾了,禁军们均已忍不住额手相庆,奔走相告,就连宋军乙也兴奋的跳了起来,为白胜的胜利而欢呼。

但是他发现白胜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那座山头剑眉紧锁。

“哥,我们赢了啊,你怎么不高兴?”

白胜摇了摇头,笑得很是苦涩:“我们哪里赢了?你再仔细看看,那只紫色灯笼不是好端端的悬在原处么?”

禁军的一方里,只有白胜本人才知道他根本没赢。因为在羽箭射出的之后,他的目光紧跟着箭羽,亲眼看见羽箭在灯笼正中穿过,但是那灯笼居然像是透明的影像一般,全然无恙!

这时,樊瑞的一句话让山谷中再次静了下来,他说的是:“白兄弟,我早就告诉你了,这灯笼你是射不下来的,实话跟你说吧,因为它有法力禁制在保护……”

听到此处,山谷里已是哀声一片,白胜也神情痛苦地抚住了额头,拇指和中指去掐自己的太阳穴。宋军乙想要劝慰,却不知如何说起。

樊瑞的话还在继续:“……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愿跟你打赌了吧?好吧,只要你还没有认输,这场赌就还没有结束,白兄弟,你还要不要再射一箭试试?”

此时此刻,包括宋军乙在内,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完了,除了认输还能怎样?人家那灯笼是有法术护持的,射中也跟没射中一样。

然而白胜却倔强地抬起头来,目光再次变得坚定锐利,说道:“射!当然要射!为什么不射?”

说话间,他一把提起左边的王文斌,将这个穿戴着七十斤盔甲的大活人扔出了壕沟,然后左脚伸出,把盖在沟里那撮便便上的铁锅揭了开来。

第一〇五章 破《太平要术》

如同白胜的倔强,一弯新月努力爬上了山头,照亮了整个山谷。山谷里的士兵们更加无所遁形,每个人都期待着白胜宣言的这一箭。

而宋军乙看见的却是白胜用箭头的狼牙去戳那一撮便便,不禁大惑不解:“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胜也不回答,只认真地翻搅那支羽箭,尽量让箭头蘸得饱满,末了将羽箭拔了出来,在眼前审视片刻,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工艺品,却又不甚满意地叹息一声,自语道:“如果潘金莲和阎婆惜在这里就好了。”

宋军乙更加惊疑,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她们在这里就好?”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潘金莲和阎婆惜在这里会对眼前的赌局起到什么作用,却忘记了掩饰自己,暴露了他认识潘阎二女的事实。

白胜却没有留意宋军乙这极不合理的一问存在什么问题,此刻他正在暗暗祈祷这支缺少“调料”的狼牙箭能够破去樊瑞的妖法!

早在他掘完壕沟的时候,在他出恭的那一刻,就是为了现在的一箭做准备,当然,当时他没有可能预料到眼下这个赌约,这手准备也不是为了那盏紫灯而设计的。他的本意是想让宋军乙用沾了秽物的箭矢去射樊瑞。

使用秽物可以破除妖术,这是他在穿越前拍戏时听来的说法,当时谈论这件事情的是导演和编剧,仅仅是一次茶余饭后的闲聊。

编剧说,其实《水浒》里面樊瑞的法术并不可怕,很容易就能破掉。只需使用秽物泼击即可。

导演表示不信,问编剧有何证据,编剧说樊瑞的法术也就是念咒念出来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种法术跟汉末黄巾军之地公将军张宝的法术完全相同,而当时张飞就是用秽物破掉了张宝的法术并且大获全胜。

白胜当时觉得编剧的脑洞很大,居然能把张宝和樊瑞联系起来,所以就记住了这件事情。

他同时还记得那编剧所说的秽物种类,说古人认为最有效的秽物就是女人的大姨妈,其次是黑狗血、黑驴蹄等物,然后是人类的粪便。

眼下与樊瑞狭路相逢,黑狗血黑驴蹄是没处弄去了,就只好自己生产一些秽物出来,总好过用别人的。所以他遗憾此刻潘金莲和阎婆惜不在身边,是因为他无法搞到更加强力的秽物。

虽说身边就蹲着黄裳老婆和那个丫环,但是这种事如何向她们求助?总不能直接询问人家的排卵期吧?而且就算人家此刻正有大姨妈也不可能给他使用。

月光洒落,引领了山上山下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在山谷中的壕沟里,壕沟里那个持弓的战士盔甲鲜明。

仆步,挺身,张弓,搭箭,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尽管人们很难重树信心,却没法不为他的执着而心折。这一刻,他的坚定和决绝征服了所有的旁观者。

弓开满月,箭似流星。

眼力好的人,譬如宋军乙,能够看见空中那一道银光倏忽划过,飞逝如电。

目光再转回到白胜身上,却见他已经跳出了壕沟,挺立在月光之下,单臂将长弓举过头顶,喊道:“我们……赢啦!”

然后宋军乙才发现,何止那只紫色的灯笼,遍布群峰上的所有灯笼已经全部熄灭!蓦然间,鼻子一阵酸楚,有泪水潸然流下,禁不住冲了过去,将白胜抱在怀里,竟而无语凝噎。

“噢!赢喽!”山上山下的人们都在欢呼,项充在喝彩,李兖在叹服,白胜的胜利竟然是众望所归。

黄夫人母子和那个丫环也从壕沟里爬了出来,站在白胜身边连声称谢。士兵们旋即冲了过来,将白胜从宋军乙的怀里抢了过去,将他高高抛起。不知是谁给白胜起了个“箭神”的称号,于是“箭神”的呼声响彻群山。

就连樊瑞也不得不愿赌服输:“白兄弟,真没想到,你竟然破得了我的《太平要术》,我服你!小的们,回去杀牛宰羊,咱不过了!”

说罢却见黄裳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冷冷地盯着他,便一梗脖子说道:“看什么看?我的法术又不是你破掉的,没有白胜这一箭,你找得着我么?”

黄裳本想说两句场面话发泄一下心头怨恨,却被樊瑞犀利的言辞给堵了回去,没错,此刻他要取樊瑞的性命易如反掌,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今后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好在白胜给了一个台阶出来:“黄大人,咱们忙活了半夜也都饿了,这就去山寨大吃一顿,明天还要赶路呢。”

……

芒砀山的主峰是仙女峰。

樊瑞的魔王寨就设在仙女峰,与项充在立山以及李兖在僖山扎下的两座山寨呈三足鼎立之势。

月上中天之时,仙女峰上人声鼎沸,聚义厅内外排满了几十桌宴席,此宴有个名目,叫做散伙酒。

樊瑞是要面子的人物,愿赌服输,绝不赖账。既然输了,就决定带着两位弟兄追随白胜而去,至于三千喽啰和山上的女眷却不在赌约之内,因此并不强求,是去是留,全凭各人意愿。

但是大家总归是聚义一场,这场散伙酒是必须喝的,同时也当是给黄裳白胜等人赔礼道歉兼接风洗尘。

聚义厅首席桌子,黄裳和已经解开了穴道的王文斌坐了主宾和副宾两个位置,白胜和宋军乙依次坐在下首,樊瑞和项充分别坐在主陪和副陪,李兖与白胜相对,坐的也是陪客的位置。

相邻的一张桌子是次席,坐了黄裳的夫人和义子以及丫鬟,自有樊瑞三兄弟的妻妾陪同。

不同于绝大多数酒席上的热烈氛围,首席和次席两张桌子的气氛有些冷清。

问题出在黄裳这里。

黄裳的态度很冷淡,也很敷衍。交谈时惜言如金,喝酒时浅尝辄止。偏偏他还坐了主宾的位置,余者不论是谁,说话敬酒都得先过他这一关,看他的脸色说话行事,于是气氛就始终无法活跃起来,显得十分尴尬。

严格说起来黄裳既不是江湖阅历深厚的武林中人,也不是善于投机钻营的仕途官宦,他就是一个书呆子。

机缘巧合之下,他从道藏里悟出来一套武功,从此由书呆子变成了武痴,总之是非痴即呆,简称痴呆。

像他这种人,既不喜欢趋炎附势巴结权贵,也不喜欢交游四方呼朋引类。除了知道畏惧于天地、服从于皇权、孝顺于父母、尊敬于师长以及善待于亲人之外,别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就拿眼前这场纠纷过后的和解来说,他并不觉得收了白胜以及樊瑞兄弟三人做手下有什么好处。

在他的眼里,去建康赴任是服从皇帝的旨意,他甚至不知道皇帝的旨意本是蔡京的安排,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他认为他只需赶到建康守住他的知府衙门,然后再去杭州直接挑战方腊,打败方腊就完成任务了。

他觉得大宋皇帝和魔教教主之间的斗争就是这样的一场单挑。那么,这样的单挑要白胜有什么用?要樊瑞他们有什么用?以多打少么?方腊手下的高手更多,多带人只会自取其辱。

所以说,黄裳是真的没打算跟白胜樊瑞等人结交。若不是他承认白胜确实对他的妻子和义子有保护之恩,他根本不可能跟樊瑞这样的草寇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饮酒吃饭。

第一〇六章 酒后现原形

尴尬是真尴尬,但是尴尬并不是属于白胜或者樊瑞某一个人的,而是一桌人共同的感觉。

就是黄裳本人也觉得这酒宴很是乏味,酒过三巡就起身告辞,回客房里歇息去了,黄夫人和黄鲲鹏以及那名丫环也不敢久留,随即离席回房。

白胜固然想接近黄裳去套问蝌蚪文,却知今夜不是时候,于是也不挽留。

黄裳走了,席间最后一个尴尬之人就变成了王文斌,在之前发生的这一场遭遇战中,他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全程打了一回酱油,除了丢人还是丢人。即便别人不说,他自己也觉得无地自容,所以在胡乱喝了几碗酒后,也回了客房去睡觉了。

导致尴尬的人物既已全部离开,留下的人就不再尴尬,酒席上的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白胜与樊瑞边喝边聊,交谈甚欢,白胜对樊瑞的《太平要术》很感兴趣,樊瑞对白胜的神射术赞不绝口。

双方交流心得体会,樊瑞很是实在,告诉白胜这《太平要术》乃是三国早期黄巾军克敌制胜的秘籍,是南华老仙传给张角的道术。后来黄巾军被剿灭,这《太平要术》就流落在民间,不知所踪,早些年竟被他在芒砀山中一个洞穴里寻到。

白胜心说这可真是巧了,看来那个编剧的脑洞竟然蒙对了,难怪他用破张宝妖法的手段来破樊瑞的灯笼喜获成功,合着张宝和樊瑞的法术乃是同宗同源。

随后他提出来一个疑问:“樊大哥,请恕兄弟我直言,你说你这太平要术是道术,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妖法呢?”

樊瑞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兄弟你说,我得到的太平要术乃是残篇,这太平要术又名太平经,共分一百七十卷,我只得到了第一百五十五卷,那上面记载的内容确实是妖法,我便照着练了……你用什么办法破了我的禁制的?”

“哥你别说啊,再说我就没法吃饭了。”旁边宋军乙一直关注着白胜,自然也听见了樊瑞的询问,当即制止,不提这事他都喝得有些难受了,若是提起来,闹不好就会当场吐出来。

“吃什么饭啊?酒还没喝够呢!宋兄弟,我项充敬你一碗!”

“就是,宋兄弟既然是白兄弟的箭术师傅,本领自然是大的,我李兖也敬你!”

宋军乙苦了脸摆手道:“两位哥哥,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兄弟我实在是不胜酒力。”

樊瑞闻言站了起来,不悦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这些刀头喋血的武林人哪有不能喝酒的?哪有害怕喝酒的?又不是娘们儿!大不了就是一醉,有什么好怕?来,我老樊也敬你一碗!”

樊瑞说的没错。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女真、契丹、吐蕃、大理还是大宋武林,都对能喝酒的人推崇备至。

酒量大的未必是英雄好汉,但是不喝酒的一定称不起是个男人。

哪怕你武功真的高强,也很难获得众人的尊敬。毕竟,你不能为了获得某某的尊敬就杀了某某,但只需你喝酒喝到众人服气,人们就会认你是英雄。

眼见樊瑞、项充和李兖三个人各自干了一碗,宋军乙顿觉头大如斗,刚才黄裳在这里搞得尴尬,大家没怎么谈话也没怎么吃菜,就只闷着头喝酒来着。如今黄裳和王文斌一撤,又是七八碗下了肚,眼前的酒碗都在晃了。

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酒量的原因导致这场酒宴不欢而散,但是此刻人家三个人都端着空碗立等他回敬,他若是不喝这酒,必然把人给得罪了。

哪怕只是出于为白胜着想,他也不能得罪这三个人。但是这酒是真的喝不下去了,他也不是酒量太浅,而是这种酒他喝不惯。他也不是怕醉到不省人事,他只怕当众出丑。

所以他只好握住了白胜的手腕用力摇晃,硬着舌头、口吻却已经近乎哀求:“哥,我真的不能喝了,再喝就要……吐出来了。”

两人邻座,白胜如何不知宋军乙的醉意?但是这事儿不好帮啊!假设樊瑞三兄弟没有先干掉这碗酒还好办,还能让他先回客房休息,但是现在再让他走,那就是打人家的脸了。

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替我兄弟回敬你们三位哥哥三碗如何?”

古人喝酒讲究先干为敬,敬人家酒时是自己先喝。不像后世里所谓敬酒都是可劲儿灌别人,自己却恨不能把白酒偷换成雪碧。

所以白胜这个提议其实是很亏的,因为若是宋军乙本人回敬那哥儿仨,只需喝干一碗就可以了,但是白胜这样就需要连干三碗,虽然他自认为酒量比宋军乙大,但也确实是往醉里喝的。

“那不行!”樊瑞毫不让步,“我还打算跟你们兄弟俩结拜呢,待会儿咱们五个还要喝血酒,血酒你也替他喝么?”

宋军乙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很想说我不跟你们结拜,却又担心因此造成白胜和樊瑞之间的隔阂,所以他几乎是闭着眼睛说了句:“我……喝……”

随说随端起那碗酒,摇摇晃晃,白胜连忙伸手帮他端平,只怕洒出酒来,显得心意不诚。

在白胜的帮助下,宋军乙咕嘟嘟灌下去最后一口,却连拿碗的力量都没有了,身子就要往桌下出溜,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白胜急忙搂住了他的腰,说道:“樊大哥,我这兄弟真的不行了,这样吧,我先再敬三个哥哥每人三碗,然后就送我兄弟回去歇了,咱们明天早晨再拜把子如何?”

之前他们确曾有过商量,今夜拜把子,明日一早就一起离开山寨,但是现在看来这计划必须要改一改了。

其实樊瑞兄弟三个也已经喝到了量了,只是为了面子硬撑而已,这时听了白胜的提议也就借坡下驴了。

白胜说到做到,连干了九碗酒,总计喝了不下三十碗,摇晃着在樊瑞三人的彩声中起身,又搀起了身边烂泥一样的宋军乙,“项二哥,我要的热水和浴桶给我准备了没有?”

既然有房子住,那就必须洗个澡再睡,白胜始终不改现代人的卫生习惯。

“早就准备好了。”项充看了看聚义厅门口的小厮,小厮正朝这边点头,意思是已经安排好了,随时等着给白胜带路。

“行,那咱们明天早晨见!”白胜扛起宋军乙的一条胳膊,跟在那小厮后面出了聚义厅。

刚出门来,一阵山风拂面,宋军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喷了出来,只喷了白胜右半边脸上都是酒汤,又顺着脖子流入了盔甲里面。而宋军乙却全然不知,越吐越多。

白胜又气又急,却知道这不能怪宋军乙,只好一把将宋军乙扛在了左肩,任由他吐在自己身后,踉跄着大步向前,催促着领路的小厮:“快走!这下没有洗澡水是真不行了!”

回到樊瑞特意安排给他和宋军乙的客房里,挥退了小厮,也来不及点燃蜡烛,先把自己一身盔甲衣服脱了个干净,然后去脱宋军乙的,边脱边说道:“兄弟,这一桶水只怕得咱俩用了,我放你进去,我在外面撩水洗……”

没等说完,忽然感觉宋军乙的内衣跟自己的大有区别,在汗衫里面,胸前部位,还有几层束得紧紧的绸缎,他也懒得去找这绸缎的头尾结扣,直接双手扣住用力往下一褪,那绸布落下的同时,宋军乙的胸前竟然弹出来两只白兔!

惯于夜视的白胜被这两只白兔耀的两眼一花,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毕竟喝了太多的酒,疑心是不是出了幻觉,再伸出双手一抓,触手处丰盈弹力,货真价实!

脑袋里嗡的一声,我擦!他……怎么可能是个女的?这脸上的胡子还老长呢!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身上的呕吐物总是亟待处理的,加上他也已喝得五迷三道,因此不假多想,就抱起宋军乙放进了浴桶。

往自己胸前撩了几捧水,那些污渍已然洗净,再看宋军乙时,只见他的身体还在往下委顿,嘴唇和胡须都已在水面之下了,可别溺了水!赶紧托住他的双腋向上提了提。

这一提之下,嘴唇和下巴是离开水面了,但是那胡须却飘在了水里。而鼻子以下的皮肤却已经变得异常褶皱,这是怎么弄的?伸手撩了一捧水往这张脸上一抹,却有另一张脸露了出来。

这张脸他很熟悉,正是萧凤。

第一〇七章 就是不讲理

萧凤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是渴醒的。

醉酒时是喝多少吐多少的状态,所以她比其他人更需要补充水分。

黎明前的这段,室内一片漆黑。她努力回想着昨夜最后的记忆,正要起身时,却被支撑手下面按到的东西吓了一跳,感觉中,那竟是一条健美温热的手臂,男人的手臂!

然后她才被上身感受到的凉意所震惊,才知道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穿!而下身竟然也是如此!大惊之下,手臂一软,又摔回了床上。

不用问,也能猜到夜里发生了什么。

出于本能,她想都没想,随手就点在了身边男人的璇玑穴上,内力灌注指尖,下手毫不留情。

璇玑穴位于膻中之上,天突之下,是人体死穴之一,武谚有云:璇玑被点,呼吸乃绝。

只需盏茶的工夫,这男人必定会死于窒息。

但是她随即就后悔了,如果这个被自己点死的男人是白胜,那么安道全怎么办?

这一次她之所以扮成宋军乙离开汴梁,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白胜顺利抵达建康府,并且协助白胜请回安道全。

在太师府吃饭的那天中午,白胜以去“卫生间”为由离开天然居却迟迟不回,她陪着李清照等了许久,终究不耐下来寻找,为了方便在蔡府行走,她扮成了一名蔡府的侍女,这正是整个太师府都没人看见她萧凤离开的原因所在。

她在蔡府里寻找白胜,却恰巧看见蔡攸带着完颜兀露离开蔡府。完颜兀露的行为代表着金国人的动向,必须加以关注,于是她一路尾随着跟到了完颜宗望所在的客栈。并且偷听到了完颜宗望和蔡攸之间的“交易”。

完颜宗望是个形势果决的人,听过蔡攸的政治诉求之后,双方一拍即合,金国人尽最大努力协助蔡攸上位,而蔡攸一旦上位成功,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挟持文武百官,共同说服皇帝夹击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

要协助蔡攸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蔡京康复。关于此事,虽说蔡攸和蔡京的总管翟谦已经做出了较为周密的安排,但是白胜的突然到来让他们意识到了变数,所以完颜宗望拒绝出借照夜玉狮子。

眼见白胜失望离开,她就悄悄尾随在后,当她发现白胜和宋骏甲互换行头时,她就明白了白胜的用意,随后她制住了宋骏甲,并且逼着宋骏甲设法从行军队伍里拉出了他的弟弟宋骏乙。

再往后就是宋家这一对兄弟被都头挑选为骑兵了。

她认为她必须帮助白胜。很简单的道理,帮助白胜就是打击金国人和蔡攸的政治同盟,就是维护辽国的利益。但如果眼下为了自己的贞洁被毁就杀了白胜的话,那么她这一路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当然,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她必须要确认一下身边的男人是不是白胜。

所以她贴近身边男人的脸庞,用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去辨认,用双手去**,在确定这男人就是白胜的一瞬间,立即给男人解了穴。

她不认为只凭她一人一定能够找到安道全并且带回京城。即便要杀白胜,那也是带领安道全回京之后才能去做的事情。

白胜还在熟睡,对发生在身边的险情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睡着睡着,还往右边翻了个身,左臂和左腿都压在了萧凤的身上。

萧凤又羞又气,急忙将白胜的手和腿搬了下去,而白胜似乎很是贪恋这种温馨的接触,又或者觉得这样的睡姿更舒服,旋即又压了上来,萧凤无奈,只好点了白胜几处穴道,想令他手脚老实一些,却不料这几指全无效用,白胜的手脚又攀上了她的身子。

这下她彻底傻了眼。他竟然没有穴道么?她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情,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穴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蕴含内力的几下点戳全然变成了点压按摩。

没办法了。杀既不能杀,走也不能走,她连自己的衣服在哪都没看见呢,耳听见户外一些早起的喽啰已在准备行装,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出去不是?那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思来想去,就只好任由白胜半搂半抱着躺在床上,羞怒之心渐渐平复之后,却有一种异样的感受油然而起。她觉得,这种感受或许可以叫做幸福。

天亮时,有禁军战友来到房前敲门,说黄大人准备启程了,临走前打算跟白胜谈谈。吓得萧凤急忙钻进了被窝。暂时也顾不上跟白胜肌肤相亲了。相比于已经发生过的既成事实,被别人看见是更糟糕的事情。

白胜打着哈欠醒来,只说了声知道了,那士兵就走开了,并没有进屋。

白胜感受到怀中的尤物,随即回想起昨夜里的疯狂销魂,不禁欲火重燃,翻过身就把萧凤压在了身下,正要霸王上弓时,早被萧凤使了招“兔子蹬鹰”双脚将他蹬得高高飞起,脊背都险些撞上房梁。

“就算我暂时不追究你占我便宜,可是你也别得寸进尺行不?”萧凤豁然坐起,绝美的脸蛋冷若冰霜,怒视单臂勾住房梁的白胜。双臂双腿都做好了再次攻击的架势,只要白胜敢于落回床上,必然再次踹飞。

只是这冰冷刹那间就转换成了羞愤,因为她发现她精赤的身体全然暴露在白胜的目光之下,尤其是那作势欲踢的两条玉腿,还有那处已经获得过滋润的桃源,如何遮得住他色迷迷的目光?

急忙收腿盘膝,双臂护住羞处嗔道:“看什么看?还不把被子给我扔下来!”

原来白胜被她蹬得飞起时带走了一床大被,此时那床大被正被白胜拎在另一只手里,垂挡在他的身前。“扔给你,我怎么办?”

“谁管你?还不快扔!”

“那好吧,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了。”白胜连人带被一起落回,在盖上被子的同时又想搞那事。

这次萧凤没再动用武功,却也没有任由白胜肆意轻薄,伸出一对藕臂撑住了他的双肩,正色道:“昨夜我不知道,被你偷吃了也没办法,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今后绝不可以碰我的身子!”

“为什么?我可以娶你的,不是,是我必须要娶你!你也必须嫁给我!要不,咱们今天就在这芒砀山办了婚宴如何?”

白胜懂的,这种事男人必须负责,尤其是在古代,因为古代女子但凡没梳妇人发型的,几乎都是处!萧凤当然也曾经是,但是今天早晨她已经不是了。

听了白胜的承诺和建议,萧凤却没有任何迎合的表示,反而眼里有泪流出,默默流了一阵泪水,才摇头道;“这事儿你让我想想,好么?”

白胜费解:“为什么啊?”

萧凤不答。

她师父欧阳牧野把她许配给了耶律大石,如果她嫁给了白胜,如何对得起耶律大石的等候?如何去见她的师父?她没法告诉白胜这些,她觉得即便告诉了也于事无补。

白胜盯着萧凤的眼睛,直把她盯得目光闪躲、再闭上了眼帘,忽然想起完颜兀露那一档子事,不禁发狠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跟别的男人有婚约了!如果是这样,我必杀那个男人!”

在他看来,萧凤和完颜兀露是不同的两回事。

他始终认为完颜兀露已经是人妇了,虽然他曾经给完颜兀露疗伤,但是他没有那么龌龊——在那种生死交关的时刻去偷窥完颜兀露的羞处,所以他并不知道完颜兀露和徒单定哥也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但是他可以肯定萧凤还没有成为别人的老婆,因为昨夜他看见落红了。所以他认为事实上萧凤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那么就算萧凤与别人有婚约,他也绝不肯放手。

听见白胜放狠话,萧凤不禁蹙起了柳眉,耶律大石何辜?他又没惹你不是?

心中有气暗生,就忍不住不屑道:“你杀不了他的。就凭你这点本事,比他差得远了,或许你用弓箭偷袭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你觉得我会看得起一个偷袭情敌的男人么?”

白胜怒道:“好,你告诉我他是谁,看我能不能杀得了他!我保证不偷袭,也不用弓箭。”

听了这话,萧凤不禁又开始担心起白胜来,以他现在的本领,连自己都打不过,去找耶律大石何异于送死?于是岔开话题:“你还是省省吧,先把安道全接回京城再说了。”

白胜却仍不肯罢休,连续问了几遍,却始终问不出那个“他”是谁来,萧凤连眼睛都不睁开。无奈之下只能警告萧凤:“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连你一起杀!”

萧凤再也忍不住怒气,倏然睁开双眼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趁人家人事不省的时候睡了人家,还要杀人家的未婚夫,这是君子所为么?”

白胜两眼一瞪,凶霸霸地说道;“别的事情我都能讲理,唯独这件事没有道理好讲!因为不管你是否同意嫁给我,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除了我之外不论你想嫁给谁,谁都得死!”

眼见萧凤不肯再给他一次行云布雨的享受,索性起床把尚未晾干的衣服穿了,想要推门时却停下了手,回身道:“我必须告诉你,昨天夜里咱俩干那事的时候,你不是昏迷的!”

说罢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萧凤怔怔地回想,难道我醉酒醉到忘事了?

第一〇八章 问黄裳

冬日正午,晴天轻寒。

正午的冬阳少了煦暖,照在淮北大地,照在官道上飏起的仆仆征尘上。在这征尘后面二里处,有五匹马正在并辔疾驰。

“老四,前面那烟尘就该是黄裳的人马了吧?”樊瑞策马扬鞭,转身向远侧的白胜说道。

没错,白胜跟樊瑞三兄弟拜了把子,因为他年龄最小,所以他只能屈居老四。虽说三个兄长打赌输给了他,甘愿供他驱策,但是年长的总不能管年幼的叫哥。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萧凤既然不属于梁山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列,拜把子就没她什么事了,原本说好的五人结拜改成了四人结拜。

在樊瑞问起原因时,白胜也不隐瞒,直接告诉哥儿仨那是你们的弟妹!既然是弟妹就不要拜在一起了,却不说真实的原因是萧凤的衣服被他给洗了还没有晾干。

占了人家的便宜,就得为人家付出,除了给老婆洗身子洗衣服,其它方面也要尽量满足,比如说萧凤不许他报出她的真实姓名,于是樊瑞等人的弟妹就还叫宋军乙。

今天早上,黄裳并没有耐心等待白胜太久,他才不管白胜是喝多了赖床还是在房间里干些别的什么,只等了白胜一盏茶的时间就率队离开了。

而白胜直等到和樊瑞等人结拜之后,才带着萧凤和三位哥哥一起上路追赶。此前樊瑞也曾问过白胜是否想要带着山寨兵马投入禁军,白胜明确否定了这个猜测,只说有要事到建康一行,需要樊瑞的帮助。

如此一来樊瑞等人就放下了心,他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图的就是一个逍遥自在,最不愿意当兵受人家呼来唤去。于是听从了白胜的提议,并没有烧毁山寨,家眷也没有带出来,而且留了一千喽啰看守,只令两千人马出征。

因为没有战马,所以这两千人只能在后面缓行,总之能在五万禁军之前到达建康就是了。

两个时辰之后,终于看见了前方大队战马踏出的烟尘,这才有了樊瑞呼唤白胜的那句话。

白胜道:“没错,咱们慢点追上去吧,冲得太快我怕会引起他们的误解。”

黄裳是必须要追的;萧凤是必须要娶的;安道全是必须要请回来的。虽然这三件事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白胜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其中任何一件。

萧凤就在白胜的身边,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文士长袍,打扮一如那个邂逅于汤阴的美书生,令白胜想起了一句后世里脍炙人口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文士长袍是樊瑞他们抢来的,三千土匪的大寨子,除了抢不来皇帝的龙袍,其它物事应有尽有。山寨自有黄金屋,山寨自有颜如玉,山寨自有绸缎衣。

只不过,萧凤再也不会像从前的宋军乙那样主动贴近白胜了,纵马奔驰了一路都没跟白胜说过一句话,甚至白胜主动找她搭讪她都不理不睬,问她从哪学来如此神奇的易容术她也不说。

白胜也很委屈。很想质问萧凤一句:我拉屎撒尿的时候也没见你回避,你咋不说是占了我的便宜了呢?

只是由于樊瑞等人就在身边,这种事实夫妻之间的辩论不宜开始,而且,他发现前方那近百名骑兵已经停了下来,似乎是准备吃午饭了。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白胜五骑马慢慢溜了过去,负责警戒的士兵见是白胜便不拦阻,任由五人驰进驻地。不管怎么说白胜都是救了他们一命的人,就算今后可以忘恩负义也不能现在就恩将仇报。

驻地的中心地带,马车旁,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正在跟黄裳说着白胜的坏话,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认为白胜跟樊瑞他们原本就是一伙儿的,白胜在汴京做下了惊天大案,是开封府画影缉拿的要犯,而芒砀山樊瑞一伙人就是白胜的接应。

他这样猜测并非没有理由,理由就是白胜在双方对峙之初就可以准确地叫出三个匪首的名字。后来在仙女峰上宴会时,樊瑞等人还装模作样地问白胜何以知道他们的名字,而白胜只说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云云,就是做戏给外人看的,纯属欲盖弥彰。

他为何如此卖力地诋毁白胜呢?因为刚刚黄夫人对黄裳说起白胜的好处,并且说昨夜今早都没有来得及向白胜表示谢意,很是遗憾。他觉得黄夫人这样说很是落他的面子。

黄裳对此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芒砀山的悍匪只杀了己方几名士兵,那是双方遭遇初期发生的事情。后来的事实是人家没抢没夺,还管酒管肉管住宿,总体说来己方并没有吃太大的亏,项充不是还挨了白胜一箭么?

既然如此还去追究什么?是白胜的阴谋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就算是阴谋,他们图的是什么?

但是王文斌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情,说道:“我总觉得白胜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这样很是不妥,将来开封府甚至官家都难免见责黄大人……”

黄裳被他缠得有些烦了,说道:“不然呢?你觉得昨夜咱们有机会将他们擒下押送京师么?”

“呃……”王文斌没词了。他当然知道,只凭他们不到百名的士兵,若是在芒砀山上跟白胜翻脸,那就真是找不自在。

“王教头真是有心了,我已经来了,怎么?王教头要不要现在就擒了我去邀功啊?”白胜的声音响起在身后,王文斌顿时变了脸色,回头道:“你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居然还敢追上来!”

眼见白胜樊瑞四人俱在身后,只少了那个宋军乙,却又多了一名俊美书生,王文斌怎敢动手?便只好看黄裳眼色行事。

白胜也不去理他,下了马直接向黄裳一家施礼:“黄大人,黄夫人,今早在下突感小腹不适,所以未能及时给大人请安,还望大人海涵。”

这话听得身后的萧凤直撇嘴,心说你那叫小腹不适么?挺得跟杆枪似的还说不适,怎样才是适?回想起早晨床上那一幕,不禁脸上一阵发烧。

“没什么。”黄裳很是大度地点了点头,“白寨主此来莫非是专程为了道别么?如果只是为了这事则大可不必。如果白寨主此来另有所求,那么不妨直说。”

白胜道:“黄大人果然爽快,在下确有一事相求。在下久闻黄大人博览群书,通读道藏,乃是当代文坛宗匠,所以在下想要求教黄大人一门学问。”

“不敢当。”黄裳虽然谦虚,但也不免被白胜一记马屁拍得舒畅,微笑道:“你说吧,是哪一门学问?只要我有所涉猎,就不妨交流一二。”

“多谢黄大人不吝赐教!在下近年来始终在研习一种古文字,却始终摸不到边际……”白胜也不回头,吩咐道:“童儿,把我的文房四宝取出来。”

萧凤自然知道白胜吩咐的是她,因为临行前他曾特意找来了文房四宝交给自己保管,可是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书童了?是不是不答应做你老婆就得做你的奴隶?

由于有了昨夜那一场合体之缘,萧凤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剧变,再也不是那个俯首帖耳的宋军乙了。当然,这变化也有白胜的责任,白胜觉得亏欠了萧凤,就开始惯着她宠着她,女人一旦被宠,脾气自然变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萧凤也还是在马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了笔墨纸砚,她觉得白胜绝对不会闲来无事要跟黄裳讨论文学,虽然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白胜的真实目的,对她来说,白胜永远都是谜一样的男人。

“什么文字?来马车里写给我看。”黄裳也来了兴趣,他向来自负识文断字的本领天下第一,尤喜别人拿一些生僻怪字来讨教甚至是为难他。

第一〇九章 太古神纹

听了白胜和黄裳的一番对答,王文斌心中很不服气。他很想跟着黄裳进马车,去看一看白胜能够写出什么样的生僻文字来,他一方面瞧不起白胜,另一方面也想看看黄裳的名声是虚是实。

于是也随着黄裳白胜以及那个美书生一起走向马车,边走边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文字如此难解,还需要黄大人这样的大家来考证。”

正如他的名字里面的“斌”字,王文斌是有一定学识的。他之所以能够得到高俅的赏识,凌驾于林冲等教头之上成为高俅的红人,除了他懂得阿谀献媚之外,也是因为他文武双全,而且文重于武。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解,高俅为何会欣赏文武双全的人呢?只能说,能够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必定对高俅缺乏了解。

高俅只会踢球么?非也。蹴鞠不过是高俅诸多才艺的冰山一角罢了。实际上,高俅的出身很了不起,他最早曾是苏轼的跟班!出身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门下,那不是翰墨世家书香门第是什么?

所以高俅是个很有才学的人,虽然赶不上那些文豪名家,但是舞文弄墨绝对不在话下。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参加科举,缺少了一个功名而已。

若是单从出身门第这条起跑线来比较,就是李清照都比不上高俅。反过来说,当今皇帝赵佶是位出了名的艺术家,若是高俅只懂得一门踢球的技艺,如何能够常年红在皇帝身边而不褪色?

能在艺术家皇帝身边混个脸熟的人,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都得有两刷子。高俅如此,高俅的跟班王文斌也是如此。

然而黄裳却不给王文斌这面子,在进车之前,忽然回身道;“王教头就不必跟进来了,你甲胄在身,车内比较拥挤。”

王文斌愤然止步,盯着黄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想道:“牛什么牛?回头我参你一本包庇要犯,看你再跟我牛!”

与王文斌的愤慨相反,被白胜默许跟入马车的萧凤却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他居然不怕我偷看他的秘密,看来是真的把我当做妻子了。

其实,白胜是不怕被任何人偷看的,因为他早已经设计好了化整为零的方法。他当然不会拒绝萧凤跟着他,而且,丈夫写字,不是妻子磨墨最为妥帖么?

进入马车,在车中的木几上铺开宣纸,萧凤很自觉的在砚台里磨出了墨汁,看着白胜抓过毛笔,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握笔的姿势……他会写字么?

她不禁回想起在卫县客栈里请教白胜书法的那一幕,当时她写了“愿后世生中国”六个字,让白胜品评,但是她记得那时白胜的眼睛似乎只在看她的脖子。

白胜握笔的姿势着实难看,其笨拙之态,远不如萧凤捏着墨锭的柔荑优雅。但是写出来的第一个字却令黄裳浑身一震,凝重道:“这是商朝的蝌蚪文!这是个‘雀’字!”

白胜故作惊喜,“黄大人果然博学,我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是个雀字。”接下来又写了四个字,黄裳随即破译而出:“开、斧、山、金……雀开斧山金?那是什么意思?”

白胜心中暗笑,他这是有意拿李清照已经破解出来的文字来测试黄裳,如果黄裳连这些字都不认识,那么后面那些李清照不认识的字也就不必写出来了。

另外,他同时也想测试一下,黄裳是否能通过这些被他打乱了次序的文字推测出他那张盗版拓片的来历以及全部内容,如果能,那就必须要更小心才行。

这俩人一个写,一个译,萧凤在磨墨的同时也在关注,在她的眼里,白胜写出来的根本不是字,说好听的或许是一些笔画的组合,说难听的就是些鬼画符。但是令她惊异的是,黄裳居然认识这些鬼画符!

这是些什么文字呢?是武功?还是宝藏?以她对白胜的了解,设若这些文字无关于武功和宝藏,那么白胜是不会费尽心机来接近黄裳的。

到了这时候,她已经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逃离京城之后且在得到了马匹的情况下,白胜为何不急于脱离骑兵队伍直奔建康,为何还要跟黄裳一家同行同驻呢?现在她知道了,他必定是为了今天这番请教!

她这样想着,白胜的笔下已经有了变化,他已经在写李清照翻译不出的文字了。

“嗯?”黄裳骤然发出一声惊呼,看向纸面那团蝌蚪的目光变得异常凝重,随即扬声道:“王文斌,传我命令,除了我的家人,马车周围十丈不得有任何人逗留,也包括你王文斌。”

“得令。”车门旁边响起王文斌悻悻的声音。

车内,黄裳转过头来看了看萧凤,又看了看白胜,白胜随即会意,道:“黄大人莫不是有机密之事见告?我这伴读书童与我如同一人,让她留在这里无妨。”

萧凤听后不禁感动,他是真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啊——连黄夫人都没有资格听见的机密,却不要求我回避——这是何等的信任?她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却不知白胜的想法是另一回事。

其实,白胜留下萧凤的用意在于寻求保护,因为他也在提防黄裳,唯恐这蝌蚪文犯了黄裳什么忌讳,真若是那样的话,萧凤的武功和袖弩就有可能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至于有可能从黄裳口中说出的机密,能是什么机密呢?什么机密也不如他怀里的那张拓片更高级。

黄裳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白寨主,你可曾见过河图洛书?”

白胜闻言一惊,回想起在卫县时萧凤也曾说过大宋皇室得到过殷墟出土的河图洛书却又丢失的事情(参见本书第四十章),表面上却装作茫然无知,摇头道:“在下不知河图洛书是什么,还请黄大人详解。”

黄裳道:“你既不知,却如何写得出这种太古神纹?”

说话间手指白胜刚刚写出的那个字,续道:“这蝌蚪文看似与商朝的蝌蚪文相近相仿,其实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商朝的文字就是文字,而你最后写出来的却是神纹,是既可以翻译成文字、也可以用于直观感悟的神迹!”

白胜这才知道,原来那副拓片上的蝌蚪文竟然是两种不同的文字,难怪以李清照之才都有一半翻译不出!他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之所以李清照能够翻译一半出来,并不只是因为她文采出众,而是因为她丈夫赵明诚祖祖辈辈都是金石古玩收藏家。

至于他自己,就连最简单的区分都做不到了,那幅拓片上的蝌蚪文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毫无区别。这就好像一个不懂任何外语的中国人看一篇由英文和法文混杂而成的文章一样,反正都是看不懂,又如何能够区分其中的不同?

白胜沉吟不语,黄裳又道:“据我所知,这种神纹只有在河图洛书里出现过,可是既然你说你不知道什么是河图洛书,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来这个神纹的?”

第一一〇章 真的有神仙(为舵主狙击手狄烈加更)

黄裳询问神纹的出处,白胜自然不敢实话实说。这倒不是他能够预测说实话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只是出于保护自己和保护拓片的本能,他就必须撒谎。

问题是撒一个什么样的谎才好呢?他决定把这个谎撒的玄幻一些、仙侠一些,让黄裳不敢也不能够去求证真伪。

于是他说道:“几年前,我在家乡地头上晒太阳睡着了,梦见了一位九天玄女娘娘,那娘娘给我吃了三枚枣子,拿出来三卷天书让我读,也不说这天书是做什么用的……我这人脑子笨,就只记住了一小部分。”

这段瞎话的真实性有几分?白胜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知道在《水浒》里面是有九天玄女的,而且九天玄女也确曾显灵过,救了宋江,还授给了宋江三卷天书。他这段谎言,不过是把宋江的未来拿过来说一说而已。

但是黄裳和萧凤却都信了。

黄裳信,是因为这神纹不是凡人能够遇见的东西,所以他问:“那你记住了多少字?”

萧凤信,是因为她始终觉得白胜这个人非常神秘,尤其是他的身上竟然没有穴道,或者说是有穴道而不怕点穴,这种匪夷所思的例证是否可以说明白胜是被神仙眷顾的人呢?于是就问;“九天玄女还说什么没有?”

白胜先是摇头回答黄裳:“也没记住多少个,这几年之间又忘记了不少。”

说到此处就白了萧凤一眼,因为萧凤昨夜吐了他一脖子,那些汤汁污物流进了怀中,把那张李清照写下来的拓片纸污了好几处,这拓片他还没有全部记住呢!于是没好气地说道:“九天玄女还告诉我这辈子能娶三个老婆,乙亥年腊月初五寅时,娶得第一个。”

萧凤一听这时间,这说的不是今天凌晨么?顿时羞得别开头去,很想说一句“胡说八道”,却又害怕亵渎神灵,就只好把羞怯和嗔怪埋在心底。

黄裳却在顿足惋惜:“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

就在白胜和萧凤讨论九天玄女的同时,九霄之外,琼楼玉宇之中,一个身披金缕八卦仙衣、手执白玉圭璋的绝色女子打了一个喷嚏:“啊秋!是谁在念叨本宫?”

觉出心血来潮,便即掐指一算,“嗯?居然算不出来,难道这人竟然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么?这怎么可能?”

思索了片刻,呼唤童子道:“青衣,最近几天红尘里可有异状?”

殿后转出一名青衣女童,行礼道:“回禀玄女娘娘,也无甚异者。只是七日前下界天子赵祯遣太尉洪信去龙虎山,宣请张天师祈禳瘟疫,那洪信不意在伏魔殿放走了一百单八名魔君之灵。”

九天玄女点头:“那是天命,对凡人来说是异事,对我等仙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你且去吧,一个时辰之后随我下凡去寻宋江。”

……

且说红尘中的白胜当然不知道他随口撒了个谎就引起了神仙感冒,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个时代的世界上是否会有九天玄女。

他在黄裳的要求下又写了许多神纹出来,因为黄裳表示只看一个有可能翻译不准,所以他打乱了记忆里蝌蚪文的次序和排列,又写了二十多个神纹。

然而黄裳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凝重,反反复复看了半晌才道:“老夫无能啊,这些神纹我暂时翻译不了,还请白寨主容我琢磨半日。”

白胜大失所望,原本以为是立等可取的,却没想到变成了定期交付,问题是黄裳也没有说明“半日”之后他能否翻译出来。

似是感觉到了白胜的失望,黄裳长叹一声,一脸愧疚地解释道:“世人都说老夫通读天下道藏,其实大谬不然,所谓的天下道藏实则缺失许多。缺《河图洛书》、缺《南华经》二十五卷、《易传》之中《十翼》缺其三……这些缺失的道藏老夫都没有看见过,如何称得起通读天下道藏?”

白胜却听出来一丝不对,疑惑道:“既然黄大人没有读过河图洛书,却为何知道我这文字乃是太古神纹?而且还能确定它是河图洛书的内容呢?”

黄裳道:“河图洛书是本朝仁宗在位时收入宫中的,当时仁宗皇帝为了研究这部上古奇书,曾经下旨命诸多能臣阅读此书,其中包括沈括、包拯、范仲淹、王安石、曾公亮、丁度、狄青、洪云长老以及曹佾等人,后来苏轼和欧阳修也曾奉旨阅览……”

从黄裳的这段话里,白胜听到了很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却听不出这些人跟武功有什么关联。

只听黄裳接着说道:“这些人里面有的根本看不懂,能看懂的也只看出个皮毛,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沈括深受此书启发,创造了无数新奇事物,又于晚年写出了《梦溪笔谈》;曾公亮和丁度据此写出了《武经总要》;狄青和洪云长老各自悟出了一套武功,对了,那洪云长老就是周侗的师父之一;还有就是曹佾,竟然从中看出了修仙之道,最终羽化飞升了,嗯,曹佾是仁宗皇帝的妻弟,也就是八仙之一的曹国舅。”

听到此处,白胜不禁惊叹:“原来这世上真有八仙啊?”

黄裳却没有顺着白胜的感慨岔开话题,而是继续回答白胜之前提出的问题:“后来襄阳王谋逆,派人偷走了河图洛书,再后来虽然叛逆被诛,但是河图洛书却再也找不到了,于是仁宗皇帝就下旨召集那些读过河图洛书的人进宫默写,记得多少默写多少,然而时隔多年,这些人都已经不记得原文了,只能按照各自的理解写了一些心得出来被收录在档。这就是大宋皇宫中现存的河图洛书,当然已是面目全非了!”

白胜不禁跟着惋惜:“这些人真笨!当初为何不抄录备份呢?”

黄裳摇头苦笑道:“你以为这种被称作是天下至宝,万法之源的奇书,是可以随便抄录的么?这也就是仁宗皇帝广施仁政,换了别的皇帝,能让别人看一眼才怪。”

“嗯,有道理。”白胜点头,“宁可自己看不懂,也不能给别人看一眼。”

黄裳也点头,认可白胜说出了他想说却不敢说的话,道:“倒也不是人人如此,当今官家就是个例外,官家对曹国舅的成仙羡慕之极,这才下旨令我编纂《万寿道藏》,并且安排童贯等人一起校对阅读,所以我才得以看到当年那些文臣武将的默写文稿,你懂了吗?”

白胜示意明白。却听黄裳继续说道:“在他们的文稿里,大多提到一种叫做太古神纹的文字,却又普遍默写不出,唯有欧阳修的默写稿上记有两三个,我能够认出你这太古神纹,就是通过那两三个字。你让我如何能够立即翻译出来?”

白胜连忙致歉:“黄大人你误会了,在下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黄大人你尽管研究,我们兄弟就随着大人的车马行走,一起前往建康就是了。”

第一一一章 睡觉难,行路难

为了钻研这些太古神纹,黄裳竟然没有吃午饭,足见其好学精神之狂热。

而且整整一个下午,黄裳的马车里都没有人发出声音,就是黄夫人和黄鲲鹏都知道不能干扰黄裳研究学问。白胜和萧凤当然不会留在马车上,他们和樊瑞三人一起骑马跟随。

傍晚时分,一行人马来到一处小镇,黄裳下令就在小镇上过夜。他一家四口加上白胜一行五人恰好包下了镇上唯一小客栈里的六套房间,黄裳独自要了一间,进去就没再出来。骑兵们就只好露宿在客栈左近。

晚饭时黄裳没有出来,黄夫人亲自为丈夫端了饭菜进去,但出来时面带失望,很显然黄裳晚饭也不肯吃,只一心钻研太古神纹。

等不到译文,跟在黄裳身边不便大肆饮酒,晚饭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就各自回房睡觉。白胜和萧凤别无选择地住在了一间屋子里。

同样是同处一室,此番却与当初在卫县客栈里的感觉大相径庭。

白胜的意思仍是两人同睡一张大床,但萧凤坚决不肯,说你睡床我就睡在地上。

白胜说一起睡怕啥?我答应你不干那事儿还不行?萧凤却拒绝回答这种暧昧的征询,心说真上了床就由不得我了,又点不住你的穴道。

事实上萧凤也怕自己克制不住那事儿的诱惑,她又没什么毛病,既然已经体验过了,当然也知道了男女之事的妙处,但是她心里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儿,她不想带着对耶律大石的愧疚在白胜身下婉转承欢。

她并不是还想嫁给耶律大石,相反她觉得再嫁耶律大石已经不可能了。但若是现在就不加掩饰地嫁给白胜,是不是对耶律大石太残忍了?她不忍。

而且,这样的结果只怕对白胜也不是一件好事。万一耶律大石要报复白胜呢?她觉得以她的能力根本阻挡不住耶律大石,而且她也没有任何脸面去阻拦。

所以她很纠结。她想等,等自己心里变得不再那么内疚,等待白胜或耶律大石之间的某一人对她改变了初衷。

在萧凤的坚持下,白胜只好妥协,抱着一床褥子去睡地上,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睡地上不是?万一落下了什么月子病之类的毛病,岂非铸成大错?

白胜的行为充分发扬了后世男人的风格,给十二世纪的男人们做出了好表率,就差表演现代绝技跪键盘了,可惜除了深受感动的萧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反过来说如果这事儿被人知道了,白胜在这个时代就没法混了。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窝囊?

这一夜白胜总共发动了五次偷袭,前三次都被警惕十足的萧凤打下了床。不是白胜有意想让,他觉得只要不使出红拳流星,就根本无法对抗萧凤的大小擒拿手。但是红拳流星这等疯狂的攻势拳法怎能用在老婆身上?

第四次偷袭隔了甚久,就连他自己也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再爬上床时终于得以在萧凤的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被惊醒的萧凤踹了下来。

最后一次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趁着萧凤睡熟,轻轻爬进了床的里侧,再悄悄潜入被窝,突然抱住了萧凤的腰肢,再也不肯松手。

萧凤无奈只好捶打白胜的后背,如同擂鼓,却引起了隔壁老樊的大声抱怨:“你们俩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这一夜折腾了五次,回回都惊天动地的,就不能轻着点?”

于是萧凤只好投降,任由白胜抱着她,而白胜也没再得寸进尺,就这么搂着女人睡了小半个时辰。

吃早饭时,黄裳依旧没有出来,黄夫人和她家的丫环始终把目光游移在白胜和萧凤的脸上,心里想的都是:看不出来,这白胜竟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可惜了两个俊美的男人。

王文斌也揉着惺忪的睡眼低声咕哝:“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说那美书生可惜了,还是可惜他一夜没睡好觉。

樊瑞黑着脸不愿意搭理白胜,意思是你小子重色轻友,伤了俺老樊的心。

项充拍了拍白胜的肩膀,挑起了大拇指:“兄弟,你每夜都是这样猛么?当真龙马精神!有什么诀窍没有?回头我找你嫂子试试……”

李兖却说道:“老四,你这样不是馋我们哥儿仨么……到了建康我得去青楼泄泄火。”

合着整座客栈就没一个人睡得好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正常些的,那就是黄裳的养子黄鲲鹏了,这少年独居一间客房,距离白胜那间最远。

早饭过后,黄裳终于出来,神色憔悴,一言不发地钻入了马车,队伍继续进发。

前方十里即是淮南,只需过了淮南,就是建康府地界了。

一行车马正在疾驰,却见迎面走来几伙行人,有男有女,各个衣着华贵,步履蹒跚,显是累得不行。

这些人很是奇怪,既无车马代步,手头上也没有行李,倒像是某处的富人大清早跑到野地里散步来了,但是他们脸上沮丧的神情和蹒跚的步履却证明着他们绝不是出来散心的。此外还有一处奇怪,这里面的女子非老即丑,没有一个看上去养眼的。

看见近百名骑兵驰来,这伙人都吓得站在了原地,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们在瑟瑟发抖。等他们看清了禁军的服饰和黄裳的旗号时,立马放声大哭,奔过来拦住了队伍:“军爷啊,你们要给我们做主啊!”

王文斌跃马向前询问究竟,那些人哭着说出一番原委,原来他们都是建康府的富贵之人,有的还是官宦亲眷,只因为听说魔教方腊不日就要攻打建康,而且听说魔教攻掠之地,富人尸骨无存,所以就收拾了金银细软提前撤离。

不曾想到了淮南黄门山下,却被一伙强盗设卡劫了,如今除了身上的衣服没被扒掉之外,财物美女尽皆落入强盗的手中。

王文斌闻言眉头皱起,沉吟不语。从昨天中午开始,黄裳就将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他,并且吩咐他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许请示汇报,只自行处理就是。唯一特别嘱咐的是必须善待白胜五人。

既然有约在先,那么像眼前这种事情自然不必去请示黄裳了,他权衡了良久,才呵斥道:“建康城危在旦夕,你这些人不思协助当地官兵守城,不拿出钱粮来招募民间勇武对抗反贼,却只一味地逃跑,活该被抢!本都率兵是去守御建康的,岂能为你等龌龊之人卖命?”

他这一番话说得算是义正词严,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心里没底才拒绝这些求助之人,他已经被樊瑞一伙给搞怕了,若是前面劫道的不比樊瑞他们逊色该如何是好?若是逼得黄裳出来亲自上阵,那么即便打赢了也是自己落不是。

拒绝的同时也暗生感慨——真是不出汴梁不知道,出来之后吓一跳,这大宋的治安怎么变得这么差了?简直是盗匪丛生啊!走到哪里都有强盗!就是天下前三的高手黄裳和自己这八十万禁军教头再这一百骑兵都走得战战兢兢,何况是商旅百姓?

他这里一表示拒绝,那帮人顿时慌了手脚,哭天抢地的更加哀求:

“军爷,只要你率兵帮我夺回财产,我愿意拿出一半来作为酬谢!”

“这位将军,我看你服色乃是禁军,我堂兄就在朝中做官,官拜户部侍郎,请你看在我堂兄的面子上,哦对了,我堂兄名叫……”

“将军啊,我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孪生女儿被强盗抢走了啊,若是将军能帮我夺回女儿,我愿意将两个女儿都许配给将军……”

“我老婆也被抢了,如果将军你不嫌弃,我愿意让她侍奉于你……”

第一一二章 黄门山四匪

听了这些诱人的条件,王文斌有些犹豫了,要不要搏一搏运气呢?若是赢了,那就是名利双收的美事,嗯,还得加上美女,还得加上朝中官员的人情……

正想要开口问一问前方强盗的情况,借以估计一下对方的实力时,却听见身后一人愤然道:“这些夺人妻女的强盗最是该杀!”

“对对对,这位相公说得太对了,求求你了相公,求你出手把我女儿就回来吧,我愿意把她们许配给你。”

富人们立即转移了求助对象,他们能够感觉出来,后面这个慷慨出言的俊美书生比起其他将士更具威势。

人们的感觉没有错,在黄裳这一行队伍里面,论及各人的地位就是这么个格局,王文斌不敢惹白胜五人,白胜这五个人里面,樊瑞兄弟三个都听白胜的,而白胜却是小事上面都听萧凤的。

白胜本来也没这么怕婆子,但是今天早晨不是搂睡成功了么,为了能够把两人的关系促进一步,所以白胜就不再违拗萧凤的心意。

所以说萧凤的地位最高,刚才她听到这些富人哭诉,顿时联想起她本身的遭遇,忍不住发出来的一句狠话,其实是说给白胜听的,因为她也是被白胜强行占有的一例。

这些富人哪里去考虑萧凤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当她的态度是向着这些受害者的,立时一拥而上,抢在萧凤的战马前纷纷跪倒,磕头的磕头,哭诉的哭诉,哀求的哀求。

这一来萧凤可就受不了了,转脸就看向白胜:“难道你就没点同情心么?”

白胜苦笑道:“我同情他们又能如何呢?人家禁军都不管的事情,咱们小老百姓如何去管?你该不会是让我去救他们的妻女吧?”

见萧凤又要说话,急忙伸手示意自己没有说完:“这样不太好吧?我一不想要他们的钱财,二不想要他们的妻女做老婆,我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而且老婆长得还挺漂亮,肯定比他们的妻女漂亮许多,你让我去跟强盗拼死拼活么?我犯得上犯不上啊?”

萧凤听白胜摆明了夸赞自己美貌,不禁心头甜蜜,随即想起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从来都不会像白胜这样夸赞自己,这一比之下,就显得白胜更加可心了。

但是眼前这些落难的人们该如何处理?总不能白白受了人家的磕头吧?心念一转就道:“好吧,我去救你们的妻女,都起来吧。”

说完示威似的看了看白胜,意思是你不去我去,这下总行了吧?

苦主们顿时爆发一阵欢呼,不住口的夸赞萧凤,什么万家生佛,侠义无双,不花钱的颂词滔滔如潮。

白胜的脸色却变得更苦,心说这姑奶奶大致不怎么经夸,若是真一高兴用了她的袖弩,这黄门山四杰只怕难逃一死,我可还想收了他们使唤呢,于是阻拦道:“你逞什么能?你先看看王教头如何表态不行么?万一人家禁军要出手呢?咱们不成了抢人家功劳了?”

萧凤想了想也是这么个事,就说道:“那好,如果禁军不出手,我就出手。”她其实也明白,只要她出手,白胜是肯定会站在她这边的,同时就等于芒砀山的三个哥哥也会帮忙,己方实力超强大,根本不必担心几个小小的强盗。

王文斌也听见了白胜两人的对话,胆气顿时为之一壮。他认为既然白胜五人里面有人肯帮他,其他人就不会来拆他的台。于是豪迈道:“大家跟我一起去吧,本教头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毛贼如此嚣张。”

兵马和这些落难苦主一同行进,速度就比牛还要慢,偏生王文斌不肯率兵先于这些苦主前往,他必须要让这些人看见他是怎样打败强盗的,以免功劳被白胜等人均摊。

这一路,沿途又遇见了许多受害者蹒跚而来,强盗们不止抢掠钱财和美女,还要抢夺他们所乘的马车或驴马,总之,最后被放过的只能是两手空空的男人和容貌老丑的女子。

这些被抢了的人们不敢回建康。黄门山的盗匪虽然抢钱抢女人抢牲口,但是他们轻易不杀人。方腊可就不一样了,据说方腊的魔教教徒看见有钱人是必杀的,不管你是否把钱交出。所以这些人即便是被抢了也宁可跋涉到北方去逃难。

在遇见禁军队伍之后,这些受害者无一例外的掉过方向,跟着禁军去讨要自己的失物和亲人。

虽然队伍走的极慢,但是区区六七里路也是有限的距离,日上三竿的光景,军匪双方都看见了对方的存在。

一条山路的路口,几十名强盗或坐或立,路中间设置了一根鹿角丫杈,足以阻拦南来北往的行人车辆,路边上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面有酒坛酒碗,好像还有几本账簿。桌子后面坐着四个人,正在饮酒说笑。

“那山道的两边树林里也有人,多的数不清,根本无法绕过去。”有曾经试图绕过路卡的苦主提醒王文斌。

太阳下面,王文斌手搭凉棚看向山道那四个人,那四个人也在看向王文斌,气氛变得肃杀起来。

苦主们已经自觉靠边站,骑兵们跟在王文斌的身后,呈五骑一排的队形缓缓驰近,盔明甲亮的,自有一股威势压向盗匪一方。

“咱们撤!”路边坐着的四个匪首之一站起身来,顺手从桌上捞起了一只算盘,哗楞楞作响,听起来这算盘像是铁的。

另一名匪首却不肯起身,将腿边一杆大铁锹拎到了桌子上,反对道:“为什么要撤?别说他们只有这点骑兵,就是再多些,在山路上也无法冲锋,咱们怕什么?”

那拿着铁算盘的说道:“就算他们打不过咱们,可是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咱们这里养不起骑兵对不对?他们却只有这些战马别无油水儿,咱们无利可图,为什么还要拼?”

“老二说得有理,听老二的!”桌边又站起来一个匪首,手中提了一根铜槊,当先往山坡上走,余下两个坐着的便也起身,其中一个拎着一柄大环刀的极不情愿地喊了声:“收了收了,今日歇息半天。”

话说这战阵之间,对立的双方一旦有一方自行撤离,就一定会给另一方一种怯战的感觉。

王文斌就是这样想的,原本被萧凤壮过了一次的胆子更加大了起来,提起手中长枪直指那名最后起身的匪首:“兀那泼贼,见你军爷来了就跑么?敢不敢站住吃你爷爷一枪!”

被骂的这位正是那个拎着大铁锹的匪首,他本来就不想走,只是被两位哥哥强行命令才不得不听从。

正在火大的时候,哪里受得了王文斌这种讥讽谩骂?当即暴吼了一声:“哥哥们先走,我陶宗旺定要劈了这贼厮鸟才肯回山!”说罢转身就冲王文斌冲了过来。

第一一三章 三打一

看见九尾龟陶宗旺倒拖大铁锹冲向禁军骑阵,其余三个首领顿时急了,纷纷喊道:“老四!回来!”

这喊声对陶宗旺没有丝毫作用,却吓得王文斌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顾不得上前迎敌,反而百忙中先回头看了白胜一眼。

因为他时时听见樊瑞他们就称呼白胜为“老四”,莫不是对面的盗匪也是白胜一路,此刻正在呼叫白胜里应外合么?那可就糟了!

就是萧凤也忍不住问了白胜一句:“他们是在喊你么?”

白胜摇头苦笑:“怎么可能?那个拎铁锹的矮胖子也是老四,是他们黄门山的四当家。”

樊瑞惊奇道:“老四你行啊,芒砀山、黄门山你都这么门儿清,这江湖上的人物还有你不知道的么?”

白胜笑而不语,心说我还知道二龙山、少华山、白虎山、清风山、对影山、桃花山、登云山和饮马川呢,就不显摆出来装逼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陶宗旺已经冲到了王文斌的马前,抡起大铁锹就劈了上去。

他劈的是马头,身为步将,想去劈骑将的脑袋不是不行,但那样就需要起跳腾空,无从借力且先不论,反会卖给骑将无数破绽,所以那种打法跟送死差不多,除非对方是个木偶任你攻击。

那战马似也畏惧陶宗旺的凶恶,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马上的王文斌刚刚回过头来,来不及运集全部丹田之力,仓促中只用上了五成力道,抡动铁枪在那锹头上一磕。

只听“噹”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上去,竟是个旗鼓相当的水平。

其实王文斌已经试出了对方的深浅,拨马打了一个盘旋,说道:“好你个泼贼!来而不往非礼也!也来吃我一枪!”

镔铁枪使了一招毒蛇寻穴,尖部振颤出碗大一朵枪花,恰似毒蛇张开的大嘴,吞向陶宗旺的头部。

陶宗旺第一招没占着便宜也没吃什么亏,此刻锐气不减,抡动铁锹就往那朵枪花上砸去,却不料那枪花竟然是个虚招,于瞬息间消失不见,再看清时,枪尖赫然正扎向自己的胸口。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变招去搪,却已用不上力道,被那枪头轻轻一挑,大铁锹便已飞上了半空。

王文斌哈哈大笑,不屑道:“就这点蛮力也配与我交手?纳命来吧!”说罢枪势再度变挑为刺,刺向赤手空拳的九尾龟。

“休要伤我四弟!”

几声呼喝响起,夹杂着暗器破空之声,王文斌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去刺陶宗旺,忙不迭来了一记“马上铁板桥”——脊梁贴在马背上,感觉中一物从空中掠过打向马尾后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器。

那暗器去势不衰,竟是飞向白胜所骑的马头,而那匹马却浑然未觉,白胜当然早就看见这暗器乃是神算子蒋敬发出的一粒算盘珠,正不知如何拦截时,只听身旁“啪”的一声脆响,然后看见一条马鞭的鞭梢在眼前扫过,把那粒珠子抽了个正着,算盘珠掉落尘埃。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耳畔响起萧凤冷冷的声音。

白胜向萧凤投去感激的一瞥,对她这种暗器的攻防手段颇为佩服,低声夸赞道:“老婆,你这手鞭子玩得真俊,有空教教我呗?”

萧凤白了白胜一眼,同样低声回道:“谁是你老婆?不教!”

这一耽搁,场中对战形势又生变化,那手持大环刀的汉子已经冲了上来,刀光霍霍,接连斩向王文斌的马腿,陶宗旺也趁机接了落回的铁锹,继续劈砍王文斌的马头。

王文斌一条长枪舞得遍地寒光,尽使在下盘三路,前拒铁锹,后挡大刀,虽然不落败象,却也难于进攻。

而黄门山的另两名头领也已经站在了场边,可以想见,若是这两位也加入战团,则王文斌必败无疑。

在这条较为狭窄的山路上,如此打法,骑将的优势已经被限制压缩得一干二净,既无法发动冲锋,也无法辗转腾挪,王文斌越打越憋屈,突然大吼了一声,竟从马上跳了下来,改为步战以一对二。

这一来形势又是一变,陶宗旺和马麟再攻击那匹战马已经没有作用了,便改为攻击王文斌本人。

按理说直接攻击人身对王文斌的威胁更大,但实际却不是如此,因为王文斌一条铁枪施展开来,颇能攻守兼顾——枪招寓攻于守,守御的同时自带攻势,转眼间已经占了上风。

这王文斌的手头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倒也不愧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白胜顾不上跟萧凤打情骂俏,转而凝神观战,在他眼里,观摩王文斌的枪法有一个参照物,那就是完颜兀露。

他觉得王文斌的枪法并不逊色于完颜兀露多少,或者可以说根本不必完颜兀露弱,但是完颜兀露胜在那匹进退如电、无所不能的照夜玉狮子,说白了就是玉狮子能给她的枪法带来威力上的加成。

他如此关注王文斌的枪法另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从王文斌的身上推知林冲的枪法如何,寻找林冲学习红拳是他计划中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林冲能否不吝赐教,但是能够提前知道林冲的武功如何总不是一件坏事。

“这王文斌的枪法不弱!比我强多了!”项充发出感慨。

李兖也点头道:“没看出来,这八十万禁军教头果然厉害。他使的这是杨家枪么?怎么看起来不太像?”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樊瑞、项充和白胜都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他这是王家枪。是后梁名将王铁枪、王彦章首创出来的枪法,既然都姓王,那么王文斌有可能是王彦章的后人。”萧凤忍不住就给两位疑似大伯哥和疑似老公解了惑。

“你知道的真多,有空教教我呗。”白胜由衷的赞了萧凤一句,重提请教之事。

“你若是乖乖的不惹我生气,我高兴了就指点你两招。”萧凤抿住嘴唇,一副想笑又忍俊的样子。

白胜看到她的神情,胸中涌起爱意无限,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萧凤的执鞭之手。萧凤微微一挣未能挣脱,又不想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便任由他握着,心神一阵恍惚。

而场中王文斌越战越勇,一杆铁枪上下翻飞,只杀得陶宗旺马麟几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中枪落败,他们的老大摩云金翅欧鹏沉不住气了,转向蒋敬说了声:“二弟,你照看一下阵脚。”

说罢也不等蒋敬答话,抡起手中的铜槊就加入了战团,三打一!

第一一四章 白胜出马

这是什么兵器?白胜不认识欧鹏的铜槊,转身向萧凤请教,萧凤带了些诧异带了些讥讽道:“我记得你向来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怎么今天却有这么多问题?”

白胜将姿态放得极低,低声道:“哪里哪里,我这点见闻跟老婆比起来简直是萤火比之于日月,没法比啊……”

萧凤将白胜手里的那只手翻转过来,狠狠拧了他手背一下,低声威胁道:“不许再提什么老婆。”威胁过后随即展颜一笑,犹如春花盛开,嗯,白胜的马屁没有白拍,她也很受用的。

看见萧凤的笑容,白胜觉得阳光都比刚才温暖了许多,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情话时,萧凤却已经开始给他科普兵器知识了。

萧凤说槊这种兵器,其实就是加长版的枪矛,槊柄长于枪杆,槊头长于矛尖,通体长度约合丈二丈三(四米以上),槊头两侧开刃,形如一柄宽身长剑。

这种兵器在宋朝以前曾是重装骑兵的标配,深受将士喜爱,骑兵们端着它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历代名将诸如唐朝的尉迟恭、秦琼等人都是用槊的高手,虽然他们并不只有这一种兵器。而且据说早在三国时期,武圣关云长在获得青龙偃月刀之前,也曾用过一杆枣木大槊。

在宋朝建国之后,由于战马的日渐紧缺,这种武器就随之失去了市场,终于被军方淘汰。至于步战将士就更不愿使用这种粗长笨重的家伙了。

但是欧鹏偏偏就使用这种兵器,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萧凤猜测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欧鹏身材高大,腿和胳膊比普通人都要长许多。所以特意使用这种超长兵器。

毕竟武谚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使用长兵器的好处就是己方能够打得到敌人,而敌人却够不着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一种格局。

萧凤这个老师当得很负责,讲完了之后还要考核一下白胜理解了多少,“你明白了么?”

白胜一边看着场中的战斗一边回答:“明白了,就是枪矛plus!”

萧凤顿时懵逼,“什么叫脯辣丝?”

白胜意识到又说漏了嘴,急忙岔开话题:“这是我家乡方言……你懂得真多,你究竟会用多少种武功?”想起自己至今只会一攻一守两套拳法,除了弓箭之外其他兵器一点都不会,也挺自卑的。

萧凤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就几百种吧,没数过。”

白胜想起在卫县时他曾经问过萧凤为何能够看懂别人的武功路数,她当时说的是家里面练武的人多,所以她看见的也多,但是现在看来那个说法显然是骗人的,谁家里能有兄弟姐妹分别加入数百个武林门派学武?

于是质疑道:“原来你从前跟我撒谎了……”

这一次萧凤倒是很坦然,说道:“是对你撒谎了,可是那时候我和你也不熟啊。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武功是来源于一本秘籍,叫做《语嫣选摘》,汇集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精粹。”

“语言选摘?还读者文摘呢,不懂。”白胜没听懂萧凤的发音。

萧凤不再理会白胜的奇谈怪论,解释道:“这本秘籍也是那个留给我师父枯血散的人留下的,说是他外孙女亲笔撰写的,但是他觉得练武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他并不看重这本书,就赠给了我师父……啊!王文斌要败了!咱们上吧?”

说话间,场上打斗的形势已经逆转,由于摩云金翅欧鹏的加入,王文斌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

欧鹏以超长的铜槊远攻王文斌,王文斌徒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因为他无法抢进铜槊的圈子里面,一旦他突进,就会遭到左右两侧的马麟和陶宗旺袭扰,他不能不处理这些袭扰,但同时也就失去了近身反击欧鹏的机会。

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任凭他一根镔铁枪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无法挽回衰颓的败势。

白胜始终都在关注战斗的形势,当然也看出王文斌即将落败了,但是他却不愿意萧凤立即出手,说道:“你慌什么?他不是还没败么?等他败下来再说,你现在上去了,待会儿打赢了算是王文斌打的还是你打的?”

萧凤笑道:“小心眼儿吧你就,你怎么不想想,若是等他败了我再上去,岂不是让我以一打四?那样我可就不能留手了。”

白胜一想也是,略作沉吟,然后提高了声音说道:“那就不用你出手了,等会儿我来出面好了!老公在场,岂能让老婆出马?”

话音未落,王文斌的右肩已经挨了陶宗旺一铁锹,虽然是平拍,也拍得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挣扎中却见马麟的大环刀斜劈而至,急忙将镔铁枪戳在地上,在挡住刀刃的同时稳住了身形。

却再也避不开欧鹏的一记直搠,无奈之下只得用左前臂用力向外一搪,但是那沉重的铜槊岂是他小臂所能搪开的?只听“噗”的一声,那槊尖已经扎进了他上臂的护甲之中,立时鲜血飚飞。

王文斌疼得惨叫了一声,喊道:“全体将士,给我上!”他自己却跌跌撞撞地跑回本阵。

陶宗旺还要衔尾追杀,欧鹏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穷寇莫追!”

马麟也是脚步一滞,不敢继续追杀,唯恐被近百名骑兵包围形成乱战,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禁军里面有几个高手,万一有几个跟这个使枪的差不多不就惨了?

而那些骑兵们却像没听见王文斌的命令一样,都骑着马停在原地,一个往前冲的都没有。为何?因为白胜他们五骑马挡住了前冲的要道,更因为王文斌是战败而归的,哪里有主将单挑失败了还要全军出击的道理?

自古以来,两军对垒时,某方主将出马在敌军阵前骂阵搦战,都是一种鼓舞士气的行为,一旦对方有主将出来即可形成单挑。

单挑也有单挑的规矩,那就是只有获得单挑胜利的主将才有资格号令全军出击,战败的那位就只能回归本阵以哀兵的姿态顽强防守。像现在王文斌这样自己挨了揍往回跑却让属下全军出击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看见禁军的窝囊样子,两面山坡上顿时响起哀声一片,却是避在旁边观战的众苦主所发。禁军竟然败了,这妻女钱财该怎样讨还?

但随即就有人把希望寄托在萧凤身上,说道:“大家不要急,不是还有这个万家生佛的英俊相公在吗?咱们再求求他看看!”

战场的彼端,神算子蒋敬却是抱着见好就收的心态,呼唤道:“大哥、三弟、四弟,咱们回山吧,不要再打了!”

欧鹏素来都乐于听从他这二弟的意见,当即一扯陶宗旺的胳膊,“走了,收兵!”兄弟三人扛了兵器就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招呼:“欧寨主且慢!”

回身时,却见五骑战马并排驰近,左侧那个身披甲胄的白袍小将正在拱手:“欧寨主,在下白胜,这厢有礼了!”

第一一五章 小巫见大巫(为舵主凝珠漫水加更)

“白胜是谁啊?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么?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欧鹏也不还礼,只环顾左右三位兄弟询问。在他心目中,这白胜就是禁军中的一员战将,既然叫住他不让他走,那就定会有另一场鏖战了。

“没听说过这个人。”蒋敬和马麟都表示不认识。陶宗旺却问道:“你可曾有什么名号?”

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混江湖的还是混绿林的,只要是个人物就一定会有一个绰号,所以陶宗旺才会这样问。

白胜下马,颇有些无地自容的窘迫,道:“说来惭愧,江湖上的朋友送给在下一个绰号,叫做白日鼠。”

“哈哈哈哈……”欧鹏四人尽皆大笑起来,其中陶宗旺笑得最欢,把大铁锹都扔了,一只手指着白胜,一只手捧着肚子,“哈哈……白……哈哈……日鼠,哈哈……”

白胜这边五人见状尽皆变了脸色,其中以萧凤最为恼怒,心说他叫白日鼠怎么了?比你们可能耐多了!居然敢笑话他,等会儿有你们好看!

虽然她暂时没有决定嫁给白胜,但是心中已经把白胜当作了至亲之人,岂容他人如此谑笑?若不是白胜说好了一切看他的眼色,她现在就要出手教训对方了。

不过反过来一想又觉得白胜太过作践自己,明知道这个外号不好听还往外报,这不是送给人家耻笑么?今后定要规劝他一番,让他换个外号才好。

樊瑞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居然敢取笑我们四弟,待会儿定要让你们领教我四弟的手段!在樊瑞三兄弟的心目中,白胜可不止是神箭手那么简单,能破太平要术的人会是一般人么?

后面军阵中王文斌一边命人帮他卸甲上药,一边关注着前面的状况,看见白胜别人耻笑,心情不禁好了许多。暗想:若是白胜一伙儿再败下阵来,那就平衡多了——大家都打不过敌人,就不能说我王文斌无能。

然而白胜却不恼不怒,笑呵呵地静等黄门山四人笑声歇了,才说道:“都笑够了?笑够了咱们就开始说正事儿。”

欧鹏笑容一收,正色道:“你能有什么正事?要打架就直说,单挑群殴随你选!”

白胜摇了摇头道:“要打架可以,我白日鼠白胜也确实没什么本领,但是,你们真的不打算问问我旁边这三位哥哥是谁么?”

马麟道:“这还用问?不都是朝廷的爪牙走狗么?有什么好问的?”

白胜笑道:“马寨主这话说得就有些武断了,那么我就来给欧寨主、蒋寨主、马寨主和陶寨主介绍一下。”

说着把手往旁边一摆:“这位是我三哥,李兖,江湖上人称飞天大圣;嗯,这位呢,是我二哥,项充,有个绰号叫做八臂哪吒……”

只听白胜介绍了这两位,欧鹏等四人的脸就齐刷刷变了颜色,眼神互相交换,已经在彼此的眼瞳里看见了恐惧。

白胜却还没有说完,隆重推出了樊瑞,“这位是我的大哥,人称混世魔王……”

没等白胜说完,欧鹏蒋敬已经冲上前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知樊寨主大驾光临黄门山,欧鹏蒋敬有失远迎……”

马麟和陶宗旺也都傻眼了,看见大哥二哥都跪下了,急忙也跟着跪在了后面。

话说芒砀山和黄门山分处淮北淮南两地,两边各有什么人在占山称王,拥有什么实力,干过什么大案要案,彼此之间知道得一清二楚。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说黄门山是土地庙,那么芒砀山就得是雷音寺,欧鹏和樊瑞相比,就是土地和如来之间的差距!

再用现代的事物来比喻,如果说黄门山是个小卖部,那么芒砀山就得是超市连锁集团,欧鹏和樊瑞相比,就是小卖部老板和集团总裁的差距!

芒砀山常备步兵三千,一千挠钩手、一千藤牌手、一千滚刀手,三个寨主各有惊人艺业;黄门山呢?充其量不过喽啰六百,四名寨主也不过是百人敌的水平。

虽然他们合起来三打一能够在地利占优的条件下战胜王文斌,但是这点本事跟芒砀山的三位比起来还差的很远。在芒砀山那一役若不是白胜和萧凤在场,就是黄裳和王文斌加起来都只有被虐的份。

樊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眼见人家跪下了,就急忙搀扶起来,说道:“大家都是同行,何必如此客气,千万不要多礼!”

欧鹏等人顺势站起,却还在表示歉意:“我等兄弟久闻芒砀山三位寨主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恨无缘相见,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还请三位哥哥上山用些酒宴,好好叙话。”

两边头脑这一客套,后面那些苦主的脸就苦得不要不要的了,合着人家都是一伙儿人啊,这还抱着希望等着伸冤呢,还等个屁啊?再等只怕命都要扔在这里了。

幸而此时萧凤拉了拉白胜的袖子,脸上罩了一层寒霜,“你是不是不想帮那些苦主了?”

没等白胜说话,樊瑞已经在摆手纠正欧鹏的话语了:“欧寨主有一件事没说对,如今我们芒砀山已经不是三位兄弟打天下了,我们多了个四弟白胜,而且我老樊今后只听我四弟的计策来行事。”

此言一出,欧鹏等人的脸上都很难看,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笑话过白胜,只不过白胜声称是樊瑞等人的四弟未免有攀附之嫌,但是此刻樊瑞亲口表明他兄弟行事都要听从白胜的计议,这问题就严重了。

这白日鼠究竟何许人也?又有什么超凡脱俗的能耐?竟能让混世魔王樊瑞都俯首帖耳?就是当今的皇帝老儿来了也做不到吧?

却见樊瑞招手道:“来来来,四弟,给这四位当家的说说你的事,看看四位当家的肯不肯给你面子。”

欧鹏等人表情尴尬,纷纷堆起笑容来看向白胜,欧鹏率先说道:“刚才我兄弟有眼无珠,不识白寨主这尊大神,还请白寨主别往心里去,不知白寨主有何吩咐?我兄弟自当尽力而为。”

白胜面露为难之色,“其实我知道这事儿对你们来说挺难的……”他知道,从强盗手里往外捞女人,就跟从狗嘴里抢骨头一样,比要人家的命还残忍,但终究得把要求提出来不是?

听过白胜的一席话,欧鹏四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心中均想:我们对你们够仁至义尽了吧?怎么还要抢我们的家底啊?合着你芒砀山是来灭我黄门山的不成?

白胜还在解释:“你们别误会,我只想追回那些被你们抢去的女子,至于钱财嘛,你们分出一些来,给那些苦主一点过路的盘缠即可……”

听到此处,陶宗旺的面孔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显然是在强自克制自己的怒火,若不是欧鹏用异常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他绝对已经冲着白胜出手了。

而欧鹏和马麟则看向蒋敬,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把抉择的权力交给兄弟中最富智慧的老二。

蒋敬沉吟了一阵,没有回答白胜,反而去问樊瑞:“兄弟我想知道,这是樊寨主你的意思?”

樊瑞摇动着一颗须发皆张的大脑袋说道:“不是,这是我四弟的意思。”

其实樊瑞也对白胜这个主张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芒砀山也好,黄门山也罢,大家都是依靠打家劫舍、剪径袭村来生存的。

谁不抢禽畜钱粮?谁不抢女人?没有禽畜就没有酒肉,没有钱粮就没有饭吃,没有女人,几千大男人日夜混在一起有何生趣?首领们或有为了练武而被迫远离女色的,但是喽兵不行啊,没有女人,你让他们做苦行僧么?

但是为了结拜兄弟之间的感情,他不能提出反对意见,只能尽量支持白胜,虽然这行为看上去很像是在欺负同道中人。

蒋敬又把目光看向白胜:“白寨主,原来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白胜苦笑点头,“没错,就是我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再往萧凤那里推就不是老公了。

“那好,白寨主就请听我一言……”蒋敬看了看四周山林,仿佛是在提醒手下的喽啰们,然后提高了声音说道:“如果只凭白寨主一句话我们就放人,将来我们兄弟四个也没法带着大家讨生活了。”

这话一出口,四周山林中立时响起阵阵应和:

“是啊是啊……”

“二寨主说得是!”

白胜以为蒋敬这是在挟众怒向自己示威,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心说不动武真的不行么?

却见蒋敬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但是我神算子还是想给白寨主一个面子,这样吧,就请白寨主露上一手,只要我们黄门山上下无人能够比得上白寨主的本领,就当是我们与白寨主赌了一个东道,我们赌输了,兄弟们今后便不会心怀怨气,白寨主你看如何?”

听到此处,白胜的脸色立时多云转晴,点头笑道:“好啊,蒋寨主这个提议再好不过,我白胜深表同意,但是我觉得既然我们是客,而你蒋寨主是主,那么所谓客随主便,就请蒋寨主划下道来才好。你说赌什么,咱们就赌什么,你说比什么,咱们就比什么,你看如何?”

蒋敬的笑容却是一收,郑重道:“白寨主倒是豪爽,但是咱们江湖人讲究的是‘义’字当头、‘信’字为先,你当真让我划道,什么都肯比么?可别等我提出来你再翻悔!”

白胜笑道:“你尽管说好了,我白胜绝不反悔!”

第一一六章 术业有专攻

白胜早就想过,能够用一种文比的方式来解决这场纠纷是最理想的结果。大家不伤和气,还能就此结交,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至于让黄门山一方划道,这是为了让人家心服口服,否则只需提出跟对方比一下弓箭,他相信对方绝对赢不了自己。虽然是刚刚被“老婆”培训出来的萌新,但是老婆给出的评价却是极高的。

萧凤认为,白胜的箭术已可挤入天下箭手前十之列。不说别的特质,只说他的目力太过超常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具有的天赋。似乎他天生就是神射手的材料。

要射雕,你总得能看见雕才行吧?若是连目标都看不见,又何谈张弓搭箭瞄准?更何况,白胜还具有夜视能力,这种能力也是天下少有的异数,据萧凤所知,在白胜之外,似乎只有曾头市的教头史文恭有此异能。

但是白胜并没有提出要比射箭,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蒋敬,他之所以敢于如此托大,是因为他料定了黄门山四匪没有任何一样技艺能令己方甘拜下风。

黄门山四匪名列未来的梁山一百单八将,别人不知道一百单八将有什么本事,他白胜能不知道么?只要是这一百零八个人里面的人物,其本领都在他指掌之中。

蒋敬见白胜如此笃定,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反而犹豫了起来,因为他不摸白胜的底细,而且白胜一方还有一个俊美书生无人介绍,但观此人顾盼之间从容不迫,显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难道他认为他可以吃定我们黄门山了?

白胜能够想到的,蒋敬也能想个差不多,他也料定了一件事——若是比试武功,只怕黄门山必输无疑。不论比什么,己方都不会占据优势。

拳脚、兵器、骑射、轻功和暗器这些常规武技连想都不用想。

只看人家是骑着马来的,就知道不必去比骑术,比之必败;

只凭他们五人是在那名使枪的将官后面出阵,就知道不必再比拳脚和兵器。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刚才那个将官就已杀败了己方四兄弟,那么白胜还有必要出来说这些废话么?

除此之外,飞天大圣轻功卓越、八臂哪吒暗器非凡,更何况人家的老大樊瑞还是会法术的。据说曾在芒砀山屡次全歼来犯的地方厢军,如此厉害的几个人物,你还能跟人家比什么?

沉吟了良久,蒋敬终于提出了方案:“在下想跟白寨主赌两场输赢,两种赌斗方式。贵方两场皆胜则判贵方赢;但若是贵方输了第一场,那么第二场也就不必再比了。如何?”

白胜笑道:“悉听尊便,蒋寨主还是直接说这第一场赌什么吧,赌什么我们都有人接着。”

蒋敬拍手道:“好!既然是赌,咱们就赌得传统一些,诸位请跟我移步一观。”

说罢率先走向路卡旁边那几张桌子,众人举步跟随,到了桌子旁边,只见蒋敬用他的铁算盘一角在木桌上划了两下,两道交叉为十字形的凹线随之显现出来。

众人不明其意,却见他拎起来桌上的一只空酒坛倒扣在十字凹线之上,随后从算盘的串珠口取出来一粒算盘珠,摆在了酒坛底的中心位置,单掌在那算盘珠上一拍,坛底立时陷落一个孔洞,那粒铁珠子也随之掉了进去。

这是显示掌力么?凝聚掌力于一点,酒坛不碎而孔洞出,这掌力的确不凡。

围观众人的第一感都是这样想,只是这掌力固然不凡,在场之人却几乎都可以做到,如果蒋敬只是用这个道道来挑战芒砀山一方,那就不是故意相让,而是瞧不起人了。

唯独白胜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想象中是在劳宫穴输出内力时加以控制,使其不向周围辐射波及,但是毕竟他没有试过这样的内力运用,所以心里没底。

于是把目光看向身边的萧凤,却听见萧凤在耳边低语了一句:“小菜一碟。”于是放下心来,只要萧凤能做到就不怕他蒋敬出幺蛾子。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蒋敬绝对不会出这么简单的题目来赌战,因为那桌面上的十字划线肯定另有说法。

果不其然,只见蒋敬搬开了酒坛,将那块掉落进去的圆形坛底取出,又指着那粒算盘珠说道:“赌赛规则是这样的,我会在倒扣的酒坛的孔洞中放入总计十六粒算盘珠,大家都知道,珠子掉进去是会滚动的,但最终会停在哪里却未可知。这两条线将坛中桌面分割成四个角落,分别为东北、东南、西北、西南,比如眼下这粒珠子就落在了西南角……”

说话间他把桌上那粒算盘珠取回在手,又从算盘上卸下十五粒珠子给众人展示了,将酒坛重新扣好,才道:“现在我依次将十六粒珠子放进去,就请芒砀山的各位老大猜一猜四个角落里各有几粒。贵方每人可以猜一次,最多可以猜五次,猜完即可开坛比照,只要有一次猜对了,就算贵方获胜。”

这一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个怎么猜?或者干脆一些,就说这个怎么蒙好了。这组合未免有些太多了,蒙都没处蒙去。

“你这法子不行吧?”樊瑞第一个表示出质疑,“赌博都是公平的,但是你这个法子却有失公允!你这么搞,不是明摆着你赢么?反过来说,让我老樊往坛子里放珠子,然后让你们黄门山的人来猜,你们不也是猜不中么?”

“大哥!”项充与樊瑞的想法不同,见老大有些炸毛,急忙劝阻,“我觉得他这是在考我们的听力!”

其实何止是项充,就是李兖和萧凤也都想明白了蒋敬的用意,只不过他们觉得蒋敬提出来的法子实在是太难了,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都练过所谓的听风辨器、夜战八方,如果说只是两三粒珠子掉入坛中就不算难,但是十六粒珠子依次掉进去,就会出现前面的珠子还在滚动,就与后面下来的珠子碰撞的可能,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这十六粒珠子在目不可视的坛子里面滚来滚去,互相碰撞,同时还有可能碰到坛子的内壁,最终会落在哪个角落?要想丝毫不差地听出来,这真的是太难了,甚或应该说不是太难,而是没有可能!

于是人们明知道蒋敬是在考较己方众人的听力,也都不可避免的把目光看向了蒋敬,想听一听蒋敬如何回答樊瑞的质疑。

众人瞩目之中,蒋敬却是淡然一笑,从容道:“那就请樊寨主先试一试,看看我蒋敬能不能猜得准,如果我猜错了,这场赌赛即刻取消,我会再换一种大家都认可的公平赌法。”

此言一出,众皆心凉,毫无疑问,这是人家蒋敬专门练过的手段,而且肯定练得极为到家。不然怎会拿出来打赌?

这一瞬,白胜忽然想起了卖油翁的典故,“唯手熟尔”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却是冰冻三尺非止一日之寒,术业专攻不是说着玩的,你没练过就是不如人家练了多年的顶事。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只看三个兄弟和萧凤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这一赌就只能是看自己的了。

于是说道:“好啊,那就请蒋寨主为我们示范一次呗,只要蒋寨主能够猜中,我白胜就应了这一场赌战又有何妨?”

第一一七章 顺风耳和千里眼

白胜这一接招,樊瑞三兄弟和萧凤都惊了,心中均想:你这样未免太冒失了吧?一旦蒋敬真的猜中了,你除了认输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

输了这一场,就连扳平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滚蛋!就算人家还邀请你上山喝酒,你还有脸去么?

事实上,就在蒋敬提出任由芒砀山一方五人猜结果的时候,这场赌战的性质已经变了。它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索回那些被抢的女人,而是关乎到芒砀山几位当家的一世英名了。

但是没办法,白胜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这就叫覆水难收!而且若是此时别人强行站出来否掉白胜的决定,那就是直接打白胜的脸了,打白胜的脸,无异于是打芒砀山五人的脸。

所以不论是谁,都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场赌局的失败。

但是白胜却不认为他一定会输!他之所以想让樊瑞先测试蒋敬一次,是因为他也想借着这次机会试一试自己的听力!

今天的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听力迥异于常人,他觉得,若是连他都听不出来的东西,普通人就是练上一百年也是白搭。

现在他唯一拿不准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种珠子在木桌面上滚动时所发出的声音是怎样的?他刚才只听见了一次,还无法总结出什么规律,他需要再多听一听。

对于白胜的满口应承,蒋敬也颇意外,他本来觉得这一赌已经赢了,却没想到白胜非要丢这个脸,于是就把十六颗珠子往桌上一放,说道:“那好吧,就请樊寨主来坐庄!”

樊瑞却不肯动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冲着白胜摇头道:“我老樊可不背这个锅,四弟你还是亲自操练吧。”

白胜心说我往里面放珠子也不是不行,但是终究不如别人放,我来听更为妥当,因为稍后正式的赌局开始,必然是蒋敬往里面放珠子的,索性侧身拍了拍萧凤的肩膀:“你去。”

萧凤没有拒绝白胜的指使,她觉得既然已经输定了,那就赶紧结束赶紧离开,总比大家都在这里傻站着丢脸好受一些。所以她拿起来十六粒珠子连续塞进了酒坛。

只听那酒坛中“叮叮咚咚噹噹”一阵响声连绵不绝,“咚”是珠子落在桌面,“叮”是珠子与珠子碰撞,“噹”则是珠子碰到了坛子的内壁,一串响声过后,坛内再无声息。

众人把目光看向蒋敬,却见蒋敬神态自若,笑道:“东北七粒,东南两粒,西南四粒,西北四粒……”说罢看向萧凤:“这位朋友,你可以抬起酒坛看一看我猜得可准。”

萧凤依言将酒坛向上抬起,注意不让它左右移动,以免碰到了桌面上的算珠,众人把目光投向桌面,果见是东北七粒,东南两粒,西南西北各四粒。

如此一来黄门山之人不禁喜上眉梢,而芒砀山几人却都脸现愁云。均把忧虑的目光看向白胜,却见白胜向蒋敬拱手笑道:“蒋寨主果然神乎其技!在下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

双方之们见状不禁又想气又想笑,心说你没完没了的佩服什么?是条汉子就赶紧认输了事啊!

不曾想白胜佩服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忽然说道:“好了,现在就请蒋寨主重新坐庄吧,也让我白胜献丑一回。”

这话一出众人都晕了,还真想丢这个脸啊?樊瑞三兄弟各个叹息,都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白胜的脸了。萧凤实在是受不了了,搡了白胜一把,嗔道:“认个输能死啊?非得再丢一回人?”

“咦?”白胜故作惊奇,凑了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万一我赢了呢?”说到此处忽然倾身贴近萧凤的耳畔:“如果我赢了,你嫁不嫁给我?”

萧凤急忙躲开两步,啐道;“想啥呢?门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在说白胜赌赢没门,还是白胜娶她没门。

这边蒋敬隐晦地冷笑一声,缓缓将桌面上的珠子收在手中,又将那空酒坛扣在了十字线上,说道:“白寨主是否准备好了?在下可是要往里面放珠子了。”

白胜这边挥了挥手,“你尽管放就是。”然后又凑近了萧凤,低声问道:“你告诉我,你说的门儿都没有是指哪件事?”

“这很重要吗?你还不仔细去听那珠子!”萧凤都快暴走了,既然不认输,那就该用心去争胜,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边蒋敬却不再理会白胜,直接就开始往坛子里塞珠子。反正之前他约定的也不是只许白胜一人来猜,既然白胜如此嬉戏,又何必为他一人而谨守规则?

项充和李兖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无奈,刚才萧凤投放珠子那一次他们也都试过了,听得准确的不过半数!

至于樊瑞,他的听力本来也不如两个擅使暗器的兄弟,连听都不听了,更不想看白胜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索性抬眼去看天空的云。

而白胜还在追着萧凤询问:“这对我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我再问你一遍,如果我赢了,你嫁!不嫁给我?”

萧凤心说如果你这样还能赢了,那真是苍天无眼了,一赌气就答道:“行,只要你赢了,我就嫁给你!现在你可以去听……”说到这里,她忽然闭住了嘴。

还听什么听啊?那些珠子都已经停了。

却见蒋敬把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道:“各位寨主,现在你们可以猜了。”

李兖和项充都是摇了摇头,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我们猜不出。”

这哥俩说完就去看白胜,却见白胜还在指着萧凤的琼鼻,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这可是你说的!”

白胜说完这话却不去看蒋敬,而是转头看向了后面禁军阵营,因为他看见黄夫人的那个丫环从车上下来了,正迈着小碎步跑向这边,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那丫环边跑边扬着手中的那张纸,“白先生,我家老爷让我把这张纸拿给你过目。”

这边蒋敬便有些不耐,催促道:“白寨主,你还猜不猜?”

白胜倏然转过身来,只留了一只手去接丫环的那张纸,淡淡说道:“东北六粒,西北三粒,东南两粒,西南五粒,你开坛吧。”

这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见过敢蒙的,没见过蒙的这么淡定的,这白胜分明没有去听珠子的碰撞滚动声,如何敢于如此报数?这不是扯淡么?

然而人们不能理解的一幕出现了,听了白胜这番话之后,蒋敬竟然呆住了!迟迟不肯去开那只酒坛!

第一个忍不住心中惶惑的是欧鹏,他伸出一根手指插入了酒坛上那只孔洞,轻轻一提,就把酒坛拎了起来。

然后人们立马惊呆当场,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得清楚,那酒坛子下面的十六粒算珠,与白胜所说的方位完全相同,绝无二致!

白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人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听出来的么?这怎么可能?

蒋敬的目光尤其呆滞,喃喃道;“不可能啊,难道……难道他竟是神仙么?”

听见了蒋敬的自语,人们又随着蒋敬的目光看向白胜,却看见了另一幅不可思议的情景——白胜居然也在发呆,他是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在发呆。

然后人们听见白胜也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啊!难道……难道他竟然是千里眼么?千里眼也不行啊,这特么得能透视才办得到吧?”

萧凤强自忍住心中的震惊,走回到白胜身边,伸头往那张纸上看了一眼,顿时傻了,因为她看见这张墨迹未干的纸上写的是:东北六,西北三,东南二,西南五。

这组数字,与刚才白胜随口报出的,与此刻桌面上显示的,完全相同!但是她确信自己刚才看见的是白胜先报出方位数字,然后才接了纸张在手!

到底谁是神仙?

第一一八章 考完了听力考数学(为舵主洛丽妲加更)

没有人知道黄裳是怎样猜中酒坛中的算珠方位的。他的人坐在距离酒坛七丈开外的马车里,如何能够听见算珠滚动的声音?

如果说他是看见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近在咫尺的两座山头八位寨主加上萧凤都看不见,他黄裳坐在那么远的马车里如何能够看见?

此时此刻,在这黄门山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知道,黄裳是凭借一种叫做神识的东西“看”到了酒坛里的景象,修真者的神识,是一种可以拐弯的“眼睛”,或者说是一种可以呈曲线发射且回收的超声波。

就是樊瑞都不具备这种能力,樊瑞的术法靠的是符箓和咒语,所以严格说来此时的樊瑞还不是修真者。当然,如果按照《水浒》原著那样发展,当他被公孙胜收作了徒弟之后,他才变成了真正的修真者。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既不明白也想不通这些,不管怎么说,黄裳让丫环送来这张纸,摆明了是要帮他的,既然如此就不必去多想。

于是他看着呆愣愣的蒋敬问道:“蒋寨主,醒醒了,这一场赌局算不算我白胜赢了?你给个准话儿。”

蒋敬如梦方醒,一脸敬畏地看着白胜道:“当然是白寨主赢了!白寨主本领通神,我蒋敬甘拜下风!”

在蒋敬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刻,人们也都明白了为什么混世魔王樊瑞都要听白胜的计议行事,这白胜如此高深莫测,几有神鬼之能,不服能行么?

再看樊瑞三人,这三兄弟尽是一脸的自豪。白胜这一场赌局赢得漂亮!让他们这些当哥哥的与有荣焉!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追随白胜,也是源于一场赌局,是愿赌服输的结果,只是话虽这样说,事也是这样做,谁又愿意跟着白胜一起丢人呢?

但是当他们发现跟着白胜只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他们如何能不欣慰欢喜?

就是萧凤也感到甜蜜无限,除了那一夜夺去她的贞操之外,这个男人似乎总能带给她各种惊喜,总是能让她的心充满了愉悦。她不禁会想,若是今后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那将会是如何多姿多彩的一种人生?

白胜却没有太多的骄傲,一方面是黄裳的本领令他感到距离遥远,另一方面,他觉得蒋敬应该还有更厉害的底牌没有施展。

所以他冷静地询问蒋敬:“蒋寨主,不是说还有第二场赌局么?天也不早了,咱们早赌早利索,如何?”

蒋敬沉吟了一下,似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说道:“按理说,白寨主本领如此高强,在下就不该继续班门弄斧了,但是蒋某尚有平生最为自傲的一项本领没有施展,很想向白寨主讨教一番……”

白胜听得心头一凛,如果说刚才那胜似卖油翁的听术都不是蒋敬的绝活,那么他还能有什么更厉害的玩意没拿出来?总不会是要跟我比速算吧?好像除了这一门本事之外,他蒋敬别无所长了啊!

蒋敬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疑虑,直接就说了出来:“在下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算术,最擅长的也是算术,而且从未见过胜于在下的此道中人,不知白寨主对此旁门左道可有研究?”

白胜不禁苦笑,心想这特么也没带着手机和电脑,怎么跟你比啊?小学时倒是学了一点珠算,问题是早就特么忘光了。

但是既然蒋敬已经划下道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迎战,道:“你说吧,这算术如何比试高低?”

蒋敬闻言一愣,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心说不是吧?这个他也会?忍不住偷眼观察白胜的表情,想要从中发现白胜是不是在硬充内行,却没能从表情里看出什么。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不信,就说道;“很简单,我先出一道算术题,由白寨主来解答,如果白寨主解不开,就是白寨主输了。反过来若是白寨主解对了,则可以出一道题给我,我若解不开,就算我输,若是我也解开了,那么就算第一回合打平,咱们再来第二回合。”

听了蒋敬的提议,黄门山三人尽皆露出了笑容,他们知道这是蒋敬被白胜逼急了,不得已才拿出了看家本领,如果他一上来就用这个去跟白胜赌,那么自家兄弟都会瞧不起他,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吧?算术也能当作赌局来打么?

至于樊瑞三人,则是压根儿听不懂蒋敬在说什么,在这个时代里,对他们这些文盲来说,或许知道四书五经,但绝对不会知道世上还有算术这门学问。

也别说是樊瑞他们这些山大王,就把朝中那些饱学鸿儒都算上,又有几个是对算术感兴趣的?进士出身以上的唯有沈括一人,而在进士以下,也不过凤毛麟角的几个另类罢了。

与其他人相比,萧凤却是懂得一些简单的算术和物理的,当然在这个时代里物理不叫物理,而是叫格物致知。萧凤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辽国的冶铁业相对发达,也因为她手臂上的袖弩其重要配件就是“首钢”生产出来的。

正是因为懂一些皮毛,所以她才更为白胜担心,因为她知道算术这种东西绝不是只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想明白的,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懂数理、不知道算式,就连正确的计算方法都找不到,还谈得上什么解题?

所以她想劝白胜认输,赢一场输一场也不丢脸不是?这一刻她已经全心全意在为白胜的面子着想,至于那些富人的妻女,要不回来就要不回来吧。

她悄悄握住了白胜的右手,正想开口相劝时,却听见白胜嘀咕道:“好家伙,考完了听力又考数学,整得跟特么高考似的……”忽然就提高了声音说道:“行!那你就先说说你的题目吧!”

完了,萧凤心里一凉,白胜这是接招了啊。

忍不住就用力掐了白胜一把,心说你接什么招啊?你不接招,也不用认输,直接顺着蒋敬的话去说不好么?就说这些学问都是旁门左道,你不屑钻研,更不屑与别人比试,这样岂不是保全了面子?

但是接了招就不一样了,接了招却解不上来,那就是技不如人!这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第一一九章 二鼠穿墙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为蒋敬已在出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双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白胜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这道题的题意。没办法,宋人说白话他能听懂,但是蒋敬现在说的却是书面语,就不易理解了。

虽然在穿越前拍戏时记住了不少千古名句、著名诗词,但是这古代算术题却没有接触过,别说他没接触过,就是那些编剧导演也没人拿这个来聊天。

若是问蒋敬就未免显得自己没文化,还是问老婆不丢人,于是转向萧凤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凤疑惑地看了白胜一眼,不禁有些郁闷。心说怎么这个你都听不懂呢?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回忆起刚刚认识白胜的时候,只看白胜的扮相,就是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而且若是谈论起诗词对联来,颇有妙手偶得之句、画龙点睛之笔,就以为他是个饱学的文生。

但是随着双方接触的加深,她发现自己对白胜的认知越来越模糊了,只看他执笔的姿态就知道他不擅书法,如今又听不懂这种简单的书面文言,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不管怎么说,白胜既然问到自己,那就必须给他讲解,于是翻译道:“他说:有一堵五尺厚的土墙,两只老鼠从墙的两边相对分别打洞穿墙。大老鼠第一天进一尺,以后每天进度加倍;小老鼠第一天也进一尺,以后每天进度减半。这样一直打下去,问几天后两鼠相遇,各自穿越几尺土墙?”

翻译之后,不免对蒋敬敌意更浓,怒目看向蒋敬,直言道:“姓蒋的,就算你算术天下第一,可是你何至于如此戏弄于他?出一道题也要讥讽他的绰号,太过分了!稍后我要领教你的武功,看看你黄门山是不是靠嘴皮子混江湖的!”

这话已经等于是公然向黄门山宣战的节奏了,双方众人听了俱是一惊。

萧凤的武功如何?除了白胜之外谁也不知道。樊瑞三人只知道她叫宋军乙,女扮男装且是白胜的老婆兼师父,但是她本人却又不肯承认她是白胜的老婆。除此之外,人们对她的武功一无所知。

樊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黄门山四匪就更不知道了,但是看这美书生的气势,可以猜出他的武功绝非泛泛,武功泛泛者不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能不能不打啊?黄门山四人是这样想的,因此目光就有些畏怯。而樊瑞三人却想见识见识弟妹的功夫,便同时怒目看向对方,一时之间场中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欧鹏等人尽在暗暗叫苦,却不肯将责任怪罪在蒋敬的身上,他们只看蒋敬的态度,只要蒋敬明确表示翻脸,那就并肩子上了,没有什么比义气更重要的事情。

蒋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设法挽回,忙不迭的道歉:“这位朋友你误会了,此乃《九章算术》第七章‘盈不足’里面的一道算题,题目原文即是如此,蒋某绝无嘲讽白寨主的用意。”

其实,他之所以会选择这道题来考白胜,还真的就是因为白胜的外号令他产生了联想,只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故意讥讽白胜的意思。

萧凤见对方态度比较诚恳,便微微放松了一些,冷哼道;“但愿你所说是实话。”

白胜这边已经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还有什么比老婆出面维护老公的利益更暖心的?急忙拉住萧凤的手臂,劝道:“别生气,我先赢了他这一场再说。”

“什么?”萧凤的月牙眼瞪得溜圆,“我没听错吧?”

认真说起来,她要跟蒋敬动手的真正原因,其实就是恼羞成怒,明摆着白胜赢不了这一场对赌,还要被人借题发挥,她如何不恼?但是白胜居然表示能够获胜,那么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还有什么方式能比白胜获胜更加长脸的呢?在对手最擅长的领域里战胜对手,岂不是彻彻底底的摧垮对手的信心?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萧凤却真的不敢相信。

白胜的手掌顺着萧凤的小臂下移,用他的掌心温暖了一下那只有些微凉的柔荑,再次确认道:“嗯,你没听错,这题我能解开,但是需要你去拿文房四宝。”

萧凤却又糊涂了:“这是算术啊,你用文房四宝做什么?”

的确,在宋代乃至宋代以前,人们算术是不会用到笔这种东西的,而是使用算筹这种算术工具。直到算盘被人发明,开始采用算筹算盘兼用,但依然没人会采用笔算这种方式。

在这个时代里,笔和纸的作用大致限于记录题目和答案,当然也可以用于描述解题的思路和逻辑,但就是没有什么算式可言。

白胜柔声道:“你去拿来就是了,听我的,你见我什么时候做过没用的事了?”

萧凤想了想,白胜还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没用的事,哪怕就连那次在壕沟里出恭都是有着大用途的!这样一想也就不再多问,走到坐骑旁边取来了文房四宝。

“磨墨。”白胜接过了毛笔,就在桌子上铺开了黄裳丫环送来的那张纸,将纸的背面朝上,静等墨汁。

蒋敬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疑惑,不知道白胜这是想干啥,萧凤也是云里雾里的开始磨墨,难道他在算术之前还要写一篇“算术集序”不成?

只片刻,墨汁磨好,却见白胜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而后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只能勉强认出认识其中几个字,感觉那几个字就像是蚯蚓爬出来的难看:

“解:第一天,1+1=2尺,还剩3尺;”

“第二天,2+0.5=2.5尺,还剩0.5尺;”

“第三天,设还需X天。则有(4+0.25)X=0.5”

“X=0.5÷4.25≈0.18(天)”

……

白胜运用算术法加代数法,横式加竖式,解开了这道大约相当于小学三年级难度的算术题,又经过了尺寸换算,小时和时辰以及刻时的换算,几乎用掉了一张宣纸,然后写出结果如下:

“二鼠相逢,共需兩日又壹個時辰叁刻有余。相逢時,大老鼠穿墻叁尺肆寸柒分,小老鼠穿墻壹尺伍寸叁分。”

写完抬头,看见的却是一长长木然的脸孔,他发现这些脸孔上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的脸,仿佛他的脸上写着答案而且是错的一样。

包括蒋敬和萧凤在内,没有人去看他最后书写出来的答案,不禁心里一慌,莫非我算错了?不然这些人为何不看我算出来的结果呢?我可是特意用了繁体字的!

他却不知,这洋洋洒洒的一篇演算纸,早就把旁边围观的众人看傻了,只说“12345”这种阿拉伯数字就没人看得懂,更不要说加减乘除四则算式以及一元一次方程了。

人人都认为他是在搞一种鬼画符之类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人坚持看到最后?

“都看啥呢?喂,都醒醒,我算出结果来了,蒋寨主,你听我给你念一念答案,看看对不对。”

第一二〇章 脑筋急转弯,难死神算子

白胜随即拿起演算纸,高声朗读道:“二鼠相逢,共需两日又一个时辰三刻有余。相逢时,大老鼠穿墙三尺四寸七分,小老鼠穿墙一尺五寸三分。这答案是否正确?”

正确不正确,除了蒋敬之外没人知道,于是人人都把目光投向蒋敬,只见蒋敬已经面如土色,一副极其惧怕的表情,却迟迟不肯说话,只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白胜,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白胜解的不对啊,人们只能这样想。又或许蒋敬是在担心说出白胜的错误来会引起火并也未可知。

人们就这样看看蒋敬,又看看白胜,而白胜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他又看着演算纸验算了一遍,结果并无差错。

又等了一会儿,白胜忍不住催促道:“蒋寨主,我问你呢,我这解答是否正确啊?难道你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么?”

蒋敬这才如梦方醒,冲着白胜一揖到地,“白寨主真乃奇才!蒋某佩服之至!这道题你的答案比我还要精确,就请白寨主拟出题目,由在下试解一二。”

原来刚才蒋敬一直在对比白胜的答案,古人算术,一般没有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习惯,虽然祖冲之把圆周率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七位,但是普通算术题是不讲究这些的,所以蒋敬的“标准答案”比白胜算出来的要粗糙一些。

他起初还认为白胜算出来的结果是画蛇添足,但是通过反复心算,发现竟是白胜的答案更加准确时,就已经对白胜的惊艳之才感到绝望了,所以才会面若死灰。

但是他终究不想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简单认输,还想最后搏上一搏,万一白胜出的题被自己解开了呢?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白胜只是和自己暂时打平了?

这边萧凤听了蒋敬的认可,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双妙目闪亮地看着白胜:“你是用什么法子算出来的?教教我呗?”她直觉地认为,自己的国家需要发展这门学问。

白胜没有考虑那么多,大方地点头:“没问题,你先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教一个脑子不笨的女人并使她达到小学二三年级的算术水平,这一点都不难,尤其是肩并肩手把手的一教一学,岂非快乐无边?

“好啊,那我就拜你为师了。”萧凤笑吟吟地说道。却不料白胜忽然附过身来:“太好了!我家乡有句俗话,叫做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睡。今晚咱俩那个啥……”

“滚!”萧凤一把将白胜推开数尺。

蒋敬眼见白胜和那俊美书生嘀嘀咕咕打打闹闹,觉得受到了轻视,心中很不舒服,趁白胜被推开之际,连忙提醒:“白寨主,请你出题。”

白胜笑着点头,道:“出题没问题,但是我得想个简单些的,出得太难了你解不开。”

这句话真不是白胜吹牛逼,哥德巴赫猜想,蒋敬能做得出来么?当然,白胜也做不出来。

再就是那些高中时学过的极限和连续,三角函数什么的,这些东西蒋敬肯定是不会的,但是他也没法出这种题不是?

先不说他自己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一时想不起来,只说就算他想起来了又如何用古代的文法来表述出来?写个sin、cos算是怎么回事?这题根本没法出啊。

难题没法出,简单的更不能出。小学的四则运算肯定是不能出的,若是蒋敬连这都算不出来,绝对不可能被人称作是神算子。宋代的数学成就也没这么弱。

他在这里苦苦思索题目,蒋敬那边却是老大的不忿,心说你白胜未免危言耸听了。

能有多难的题呢?只要不出《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五经算术》、《辑古算经》、《缀术》等典籍的范围,就没有任何问题能难得住我!

却见白胜目光游移,忽然就停留在桌子上的酒坛子和那十六粒算盘珠上,看了一阵,又去看桌子底下堆着的那些抢来后已经倒空了的钱袋子。

他盯着这几样东西看了一阵,忽而说道:“有了,就借用你先前赌局的这两样东西,再加上桌子下面的空袋子,给你出两个题目,如果答对了第一题就不必再答第二题也算你过关,如果第一题你答不对,就当我额外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蒋敬大为兴奋,心说你这未免太过托大了,用我的物事来出题,不但题目本身受到局限,而且计算量也绝对不大,因为只有一只酒坛和十六粒算珠以及十几条钱袋子,这些东西你让我加减乘除乘方开方都没问题!

而且你居然还敢给我出两道题,这不是送我赢么?想到此处赶紧说道:“好,白寨主咱们一言为定,如果这样我还解答不出一道,今后也不必活在世间了!”

众人听后都是吃了一惊,至于么?这蒋敬为了名誉把命都赌上了?不过反过来想也能感受到蒋敬强烈的信心,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胜算在握啊!

白胜抚掌笑道:“好!蒋寨主果然痛快,那么在下可就出题了,先说第一题……”

说话间弯腰从桌下拣出来五条钱袋放在了桌上,又收起了八粒算珠在手,然后指着桌上剩下的八粒算珠续道:“把这八粒算珠分别装在这五条钱袋里,要求每条袋子里面都有算珠,并且每条袋子里的算珠都是双数。你若能做得到,就算你赢了。”

蒋敬听完之后立马傻了眼。这题难么?一点都不难,问题是根本做不到!

不止蒋敬傻眼,别人也都傻了眼,只给八粒珠子,却有五条袋子,每条袋子里面最少也要放两粒才能算是双数吧?可是放了前四条,这第五条袋子如何放?珠子不够了啊!

就连萧凤都笑起来了,说道:“白胜,你这样出题可就太不仁义了,你至少要给人家十粒珠子才行啊。”

白胜撇了撇嘴道:“我给他十粒珠子,还能算是一道题么?如果真的是那样,你问问这周围的哪个人做不出来?”

萧凤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但是这八粒珠子肯定不行啊,这题已经难到了无解的地步了。

这道理太过简单,几乎人人都懂,所以蒋敬根本也没多想,直接就摇头了,“此题无解!在下相信白寨主你也解不出。”

这一次就连萧凤都在帮蒋敬说话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白胜,你肯定同样做不到!”

白胜笑眯眯地说道:“这题有没有解不是你蒋寨主可以认定的,你只说你能不能解开就行了。”

蒋敬果断道:“我蒋敬解不开!”

白胜却不再理睬蒋敬,而是回身对着萧凤耳语道:“如果我能解开,你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

萧凤又羞又怒,“呸”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总是想着这个事儿呢?”

白胜色迷迷地笑道:“这事儿舒服啊!”

说罢,也不再跟萧凤打情骂俏,而是正了脸色朗声说道:“各位都给我看好了。”说罢拿起算珠就往袋子里装。

两只一袋,很快就装完了四袋,看到这里,人们不禁笑了出来,倒要看看你这第五只袋子用什么装!

却见白胜将已经装好的四条袋子统统塞进了第五只袋子里面,然后单手将这第五只袋子高高举过头顶,说道:“你们告诉我,这只袋子里有几粒珠子?”

“八粒啊!”立即有人抢答。

白胜紧跟着就问:“八粒是不是双数?”

“呃……”

这一刻,人们顿时明白了其中奥妙,有的人就惊叹道:“妙啊!”又有人质疑道:“这样也行?”

白胜反问道:“这样怎么不行了?我说过不许将袋子装入其它袋子里么?”

“呃……那倒是没有……”

蒋敬这个气啊,一方面怪自己没能想到这一点,另一方面又气愤白胜使诈,抱怨道:“这也叫算术题么?”

白胜嘿嘿笑道:“为什么不能叫呢?告诉你吧,这叫奥数题!”

蒋敬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什么是奥数,只好自认倒霉,不甘道:“还有第二道题呢?”

白胜笑道:“第二题更简单。”说着放下了钱袋子,空出来的手拍了拍那只酒坛子,然后比出一个立掌的手型,说道;“这一掌切下去,把这只坛子变成五大块,十小块,你能不能做得到?”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题就更难了,这已经不仅仅是算术题了,而且还考较应答者对掌力的操控,看白胜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他是能够做到的了,问题是别人谁能做得到?

蒋敬却没有认为这是在考较掌力,他见过的一些古怪算术题中的确有类似的题目,他觉得这需要考虑切入的角度和连续。假设以掌为刀,这一刀只要没有停顿和回收的动作,就可以在酒坛上巧妙切割。

但是这要求也实在是太高了,如果是两大块、四小块之类的要求还可以设想一二,这五大块十小块怎么切?直接就想不出来啊!连试一试的必要都没有,虽然地上还有几只空坛子。

眼见天上的太阳已经偏西,人们的肚子里已经在辘辘鸣叫,蒋敬依然呆呆地站在桌旁冥思苦想,欧鹏实在忍不住了,就劝了句:“二弟,认输吧。”

这一次,没有人敢让白胜亲自表演来证实这道题目是有解的,谁都不想再丢一次人。

就是萧凤也不敢了,她怕这一次再跟白胜掰扯上,闹不好晚上真的要跟他做那事儿了。

斜阳照在蒋敬苍白憔悴的脸上,他绝望的神色令人顿生怜悯。蓦然间,只见他抡起手中的算盘,就往自己的脖子上切了下去。

人们早已注意到,那算盘一侧的边缘是锋利的刀刃。

第一二一章 地煞八星小聚义

蒋敬挥“算”自刎,众人尽皆猝不及防,顿时惊呼纷纷,急欲抢救。

“二哥!”

“使不得啊!”

“兄弟!”

黄门山另外的三兄弟动作不慢,却已不及阻止,眼见就是血光迸现,魂归西天,芒砀山三兄弟均已不忍直视,别转头去,而萧凤则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一定要让蒋敬去死,没有人认为蒋敬这样是死得其所,人们都觉得这种死很是不值。

然而下一瞬,人们却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预料中的一幕并未出现。

血,的确有血,却不是迸射之状,而是顺着算盘的一角涓滴淌落。蒋敬也没有魂归西天,还站在那里好端端的。

那只长边框锋利异常的算盘,正被两只手拿着,一只自然是蒋敬的,抓住的位置是钝圆的短边框。而抓在长边框上那只正在流血的手,却是白胜的。

没有人看清楚白胜是如何出手的,但是人们知道,在蒋敬自刎之前,白胜的确是距离蒋敬最近的。

“懦夫!”白胜已在说话,“本来我还当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懦夫!早知如此,我跟你打什么赌?较什么技?直接杀了你岂不省事?”

蒋敬像是顿悟一般,松了抓着算盘的手,扑通跪倒在身前的血泊之中,一个头磕在白胜的脚下,“先生教训的是,蒋敬知错了,任凭先生处置!”

他已经不再称呼白胜为白寨主了,这称呼一改,就已经意味着五体投地。欧鹏、马麟和陶宗旺也过来给白胜跪下了,“白兄弟义薄云天,请受我等一拜!”

宁可冒着手掌被割断的危险也要救对手的性命,这的确称得起一个“义”字,樊瑞、项充和李兖也都被白胜的义举深深折服了。

萧凤眼见白胜手掌流血,顿时心生疼痛,夺下那只算盘,开始给白胜上药包扎,嘴里不住埋怨:“你怎么什么都敢抓?”

白胜感动在心,转头嘿嘿一声淫笑:“我当然什么都敢抓,你知道我最想抓什么……”

萧凤顿时满面绯红:“你再敢乱说,看我不拿针线缝了你的嘴!”

白胜不再调笑,用另一只手拉起蒋敬,“各位哥哥快快请起!还有你这个神算子,我能怎么处置你啊?你得给我好好的活着,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蒋敬慷慨道:“蒋敬这条命就是先生给的,先生但有所命,蒋敬万死不辞!”

白胜拍了拍蒋敬的肩膀,道:“行了行了,你先帮我算一组数据出来,嗯,就算我用弓箭抛射时各种角度下羽箭的落点,不要那种笼统的大约数,要精确到一个箭靶的各个部位!你行不行?”

关于这道课题,早在白胜还不知道宋军乙就是萧凤的时候,就已经请教过她,但是她无法给出准确的数据,只说凡是专职的弓箭手大约都有一个经验范围。

因为这种抛射是用于大面积覆盖性打击的手段,所以只要能把箭矢落在敌方阵群当中就足够了。

但是白胜却不这样想,由于他此生的第一箭误伤了鲁智深,所以他很想研究出一种类似迫击炮一样的箭袭方法,从而发挥他视听能力超常的特长来,作为一种必杀绝技傍身。

当然,在弓力恒定的前提下,要想弄清楚抛射的箭着点,就必须对每一个仰角施射的结果进行统计和计算,找出其中的规律来,然后才能心中有数。

如果不采用与抛物线相关的各种函数计算,那么这就是一门试验与统计的课题。白胜当即借了王文斌那张长弓,与蒋敬带领一部喽啰,亲自试射100箭,令喽啰丈量统计出箭着点,然后就把总结规律的任务交给蒋敬来完成。

事毕,黄门山四兄弟已经安排山上的弟兄把煮好的猪羊肉搬了下来,幕天席地摆开了酒宴,热情款待白胜一行,连同黄裳、王文斌以及近百名禁军也都沾了白胜的光。当然,还有那些被抢的富户也都蹭了一顿免费的午餐。

若不是黄裳不愿再多逗留、急于到任;若不是萧凤极力反对聚众酗酒;若不是白胜担心蔡攸的人先行赶到建康对安道全下手,那么他们不会这样草草餐宴,而且今夜黄门山上必定又是一场狂饮烂醉的景象。

酒宴当中,黄门山四兄弟和芒砀山四兄弟重新叙过年纪,然后摆设香炉,共饮血酒,结为八拜之交,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

八名地煞星聚义,仍是白胜最小,做了八弟。但是又没人敢小觑他的本领,人人对他心服口服,因此八兄弟之中又以他的地位最尊,理所当然被七位哥哥推成了领袖。

“今后就跟着八弟混了!”

“跟着八弟前途无量,哈哈……”

七位山大王如是说。

酒宴过后,八义之首、双山龙头白胜开始行使权力。

吩咐手下将近日被抢的女子放出来,有老公的交给老公,有爹娘的交给爹娘。至于那些从前抢来的女子,此时已经成为了压寨夫人,更有给强盗们生了孩子的就看她们自己的意愿,愿意脱离山寨的一概不留,不愿意脱离的当然不能赶走。

那些被抢的苦主们个个都对白胜千恩万谢,但是白胜却从他们的眼里看见了太多的不甘。

白胜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甘,因为白胜并没有把他们失去的财产全部索回交给他们,而只是给每一家人分发了一些赶路的盘缠。

差不多就行了好吧?白胜有些恼怒的想,自己刚刚当上人家黄门山的龙头老大,不曾给人家带来半点福利,反过来却放跑了女人。若是再把钱财都交回去,如何对得起这些向自己跪拜的喽啰们?

要不是因为萧凤的态度强硬,就是送还女人他也是不想的,大不了以后不抢良家妇女不就行了?

“行了行了,还不快走?别等我改了主意,再把你们的妻女抢回来!”白胜开始轰人了,他这一瞪眼,手下的喽啰们可就不再客气了,连踢带踹的赶走了这些苦主。

总算办完了老婆交办的任务,白胜与七位兄弟告辞。

黄门山是己方人马最佳的栖息地,此处距离建康府已经很近了,白胜要求樊瑞留在这里等候芒砀山的人马上来,就地待命。他带着樊瑞和芒砀山兵马出来可不是帮助黄裳去守城的。

是方腊要打南京,关我白胜什么鸟事?让我为宋徽宗尽忠么?那是天生的狗奴才才会去干的事。

他之所以带兵出来且驻扎在建康近处,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的——当他找到安道全并且返回汴梁的时候,他担心沿途会遭到阻挠甚至截杀。又或者遭遇到方腊大军围城也是有可能的。那样就需要武装势力来保驾护航了,此事不得不未雨绸缪。

临别时,蒋敬还在纠结那个问题:“八弟,你告诉我五大块十小块到底应该怎么切行不?”

“自己琢磨去!”

道别了七位哥哥,白胜和萧凤随着黄裳的队伍上路,走了没多久,马车里的黄裳就传令出来,从今天下午开始将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全速前进,不到建康城不休息。

听见王文斌传过了黄裳的军令,萧凤如释重负,却心虚地扭头看了白胜一眼,正好看见白胜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悻悻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不用挖空心思防备我了。”

萧凤笑靥如花,纵是男装也令白胜迷恋不已,说道:“这又不怪我,有本事你不跟他们一起走啊。”

“我没本事。”白胜可不想错失黄裳的研究成果,心说黄裳这钻研学问的精神着实可嘉,可是这研究的效率实在不怎么样,到现在也还没能翻译出那些太古神纹来。

第一二二章 带着老婆逛青楼

经过一夜的紧赶慢赶,一行车马在第二天拂晓时分赶到了建康城外。

这一路已经看不见有逃难的富人在赶路,到了建康城前才明白,原来建康城的大门已经紧闭,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高高拉起了。

城头上有全副武装的军士在巡逻,王文斌在城下喊话,说明己方人马是护送朝廷新近委任的黄大人来就职,城上的守军却不肯信。

区区一百骑兵来叩关,你骗鬼呢?分明就是方腊的小股部队假扮宋军来诈城门。

不得已,王文斌只好把圣旨绑在箭杆上射上了城头,城上士兵这才不敢怠慢,急忙去喊了府尹过来,府尹看过圣旨,慌忙亲自下来开城迎接。

黄裳却留在车内根本不出来,只听前任府尹在车外交接情况。

从府尹的叙述中,白胜和萧凤听说城内已经混入了许多魔教的武林高手,没日没夜的到处杀戮富豪财主,再将抢得的钱财宝物转移埋藏。

“为什么不派人捉拿镇压?”王文斌被漠视的怒火没地方发泄,都泼在了府尹的头上。

那府尹苦了一张脸道:“怎么没捉拿啊?但是拿不住啊!捕快衙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却了也是送死。若是派遣大队人马去捉,这边没等集结完毕,那边人已经跑没影了。尤其是这几日,方腊大军随时会到,城中的军队已经守在城上枕戈待旦,哪里还敢分兵城内啊……”

白胜又听了一会儿,听出来这伙武林高手进城已经半个多月了,并且促使建康城内的富户纷纷举家逃离,这才导致黄门山的匪徒喜获丰收。

嗯,这伙人不是蔡攸的人,因为进城的时间对不上号。白胜放下了心,只要不是蔡攸的人就好,抢富户就抢呗,就是抢了安道全的钱和女人也没什么,只要不杀老安就好。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一行人马径往府衙走去,沿途只见城中屋舍多处有白烟袅袅升起,绝非炊烟的模样,似乎那些房子都是失了火又被扑灭的样子。

王文斌问道:“这些房子是怎么回事?失火了么?”

府尹悲愤道:“嗨!还不是被那伙人给烧的?他们简直是穷凶极恶,不仅抢钱,还要杀人放火……”

白胜的坐骑始终都在马车的旁边,此时忽然说道:“黄大人,在下颇觉饥饿,急需找一处所在吃些东西,就不跟从大人去府衙了,改日再登门造访。”

萧凤侧目看了看白胜,目光中带有一丝怜惜。心说这一夜连续骑乘,的确消耗体力,何况他在黄门山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黄门山午后的那一宴,白胜就只喝酒来着,至于当时的饭菜,除了肉还是肉,但是他是不吃肉的。这事萧凤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车内传出黄裳的声音:“也好,你们若是在城中寻到了住处,就来府衙知会一声,他日老夫若是有了什么发现,定当命人去请你们。”

黄裳所谓的“发现”当然是指太古神纹,但在此时这种情况之下,就只能用隐语来意示白胜和萧凤,除了白萧二人之外别人都听不懂。

白胜随即告辞,勒住马缰,任由队伍远去,然后下了马,指着路边一座挂有“卿玉堂”牌匾的楼阁说道:“老婆,咱们就去这里吃点东西吧。”

萧凤也已下了马,周围既无他人,就也不再计较白胜的亲昵称谓,但是看向“卿玉堂”的时候却不禁面露疑惑之色,“这里似乎不是饭庄酒店啊?这是什么地方?”

白胜嘿嘿一笑,“的确不是饭庄,这里是青楼。”

“啊?”萧凤立时羞怒溢于言表:“你……你你……”

“我怎么啦?”白胜坏笑反问。

萧凤的脸色由红转白,银牙咬了咬嘴唇,冷然道:“你就这么想干那事儿?我不答应你,你就要来这种地方跟窑姐儿干,是吧?”

白胜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萧凤道:“那你让我怎么办?自己老婆不肯给,我总不能把自己活活憋死吧?”

这一下萧凤又不懂了,毕竟她也是刚刚变成女人两三天,对这方面的事情所知极少,远不如阎婆惜那种专业选手。半信半疑地问道:“你骗人的吧?没听说男人不干这事儿就能憋死的。”

白胜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道:“你是真的不懂啊,就拿我来说,如果我现在还是童男之身就没这个忌讳,但是我已经在你身上破了童身,以后每三天内必须做一次,不然就会内火焚身,七窍流血而亡。”

萧凤听他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有些信了,只不过仍是不肯全信,反问道:“这么说,如果我不让你做这事,反倒是我害死你了?”

白胜叹息道:“正是如此,可是我却不忍惹你不快,不想硬逼你做这种事。”

萧凤不禁大受感动,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之情,犹豫在青楼门口不肯进入,半晌才说道:“要不……我们去客栈吧?我……我听说青楼里的女人都不干净的。”

虽然做女人没什么经验,但是青楼里的窑姐人尽可夫这种事她还是懂的。她没有说出“我给你”三个字,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白胜顿时狂喜,心说这娘们儿竟然肯主动跟我开房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这两天以来,因为他猜不透萧凤的心事,所以很担心这个老婆是个性冷淡,若果她真是冷淡型的,那么未来的夫妻生活怎能幸福?

但是现在萧凤竟然松口了,这就说明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毕竟在他们初尝禁果的那一夜里,醉酒的萧凤表现得也很疯狂。

虽然心中狂喜,但是白胜却不能真的去客栈开房,因为他要进青楼实则另有目的,根本不是他嘴里说的那样。

所以他继续开萧凤的玩笑,说道:“不行了,去客栈已经来不及了,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到这青楼中寻一个单间……”

萧凤脸色再变,一腔柔情迅即化为怒火:“不行!那样我岂非变成了窑姐儿了?”

“那怎么办?”白胜愁眉苦脸,“实在你不愿意,我就只好找一个姐儿先凑合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萧凤顿觉无奈,是啊,不论于公于私,也不论是为国为己,自己都不能让白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去。说不得只好先跟他进去再相机行事了。如果他挑选的姑娘看上去还算干净,那就只能闭起眼睛来让他跟别的女人放纵一回。

她却不知,这种烟花女子是否干净,又岂是她这种初为妇人的萌新能够看得出来的?再者说,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的女子,只需脸上扑了粉,看起来就是水灵灵的诱惑。

第一二三章 只是寻花问柳

严格说起来,宋朝的青楼算不得是单纯的色@情场所,因为它除了为小姐和顾客提供交易平台之外,还承载了文化传播的渠道。

可以认为,唐宋几代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大多是从青楼里传播开来的,然后才变得广为人知。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里但凡有些档次的青楼,里面的姑娘走的都是色艺双全路线,甚至“色”可以稍逊,但“艺”一定要高超。

那些青楼里所谓的“头牌”、“花魁”或“大家”们,纵使比不上李清照那样的千古才女,其琴棋书画也必然具有一定的造诣。

只有这样的窑姐儿,才能吸引无数文士墨客流连忘返,才能形成当世之人寻花问柳的主流风气。

没错,在宋朝,男人逛青楼只是一件风流之事。而这“风流”一词只有褒义没有贬义。“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句出自明朝的千古名句诠释并总结了古代社会对“风流”行为的定义。

甚至可以说,逛青楼是一件令人羡慕且称赞的事。因为当时的高档青楼不是一般人能逛的,头牌姑娘也不是一般人能见的。能够跟头牌大家喝茶聊天的,莫不是饱学鸿儒、青年才俊,单单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身份,有才学。

但是,不论宋朝社会对青楼的态度再怎么支持和鼓励,以及宋朝的人们对逛青楼再怎么热衷与称道,带着老婆逛青楼这种事是绝对没有的。就算当老婆的对自己的男人逛青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

说得直白些,就是男人去青楼没问题,但是带着老婆去就不行。

不行的原因有两大方面:

一方面,男人去青楼本身就意味着在自己妻妾的身上得不到满足,同时意味着老婆的魅力不够,或者是能力不够,这已经是对妻妾的无形谴责了;

另一方面,若是男人带着老婆去青楼,那就等于是他想当众侮辱自己老婆了,而且所当之“众”还是些以经营皮肉为生的窑姐儿。

古时的妇女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良家,另一类就是奴籍,老婆当然属于前一类,而窑姐儿纵使再如何大牌,也只能是后一类。

当着低贱的女人面侮辱自己老婆,这种程度的侮辱可谓恶毒之极,真若是这样干了,还不如杀了老婆好些。

所以说白胜今天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意味。当然,也可以说得好听一些,叫做敢为天下先。

好就好在萧凤对这其中的门道不甚了解,再加上她还没有彻底决定嫁给白胜做老婆,而且还穿着男装,这三条因素加在一起,无形之中就免去了大部分尴尬,却是这一对冤家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卿玉堂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没等白胜说什么,萧凤倒先急了:“这里面的人不会也逃难去了吧?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去客栈吧。”

萧凤是真的认为白胜正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所以才会这样提议,既然要保住白胜的性命,那就舍身一次也在所不惜,却不能在这大街上做那种事。

白胜更是感动,感动之余不禁有些担心,一会儿该怎么圆这个谎呢?握住了萧凤的手说道:“别急,里面来人了。”

他的确听见了里面的脚步声。

果然,话音未落,大门里面已经响起抽动门闩的声音,同时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敲什么敲啊?这个时间你敲什么门?不懂规矩么?”

白胜很能理解里面女人的抱怨,因为不论古今中外,在每天的这个时间段里,这一行的小姐们都是在休息的,而且这种场所每天开张的时间通常是黄昏以后。

大门开了,一个眼泡低垂,颧骨稍高的妇人站在门内,一脸的惺忪睡意加怒容,看模样应该是老鸨儿。

这鸨儿打量了白胜萧凤几眼,发现两人俱是相貌英俊时,满脸的怒容瞬间消散,语气更是放软了许多:“两位小哥哥啊,姑娘们都刚刚睡下不久,你让我如何做你们的生意?”

白胜笑道;“无妨,你先给我俩开一间单间,我们可以等。”

老鸨苦笑道:“只怕这一等就要等一天啊,而且没人伺候你们,只有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就算陪你们说话喝茶,恐怕你们也不会愿意,要不你们晚上再来?”

听到这里,萧凤就有些急,看这发展的趋势,白胜还是想跟自己做那事儿,可是这事儿在青楼里怎么做?

却不料白胜说出一句话来,惊呆了中青年两名妇女,“不必了,你陪我聊天正好,我找的就是你。”

这……这是什么癖好?老鸨傻了,萧凤也傻了,这若是搁在后世,两人定会脱口而出:“你这口味儿也太重了吧?”

白胜却很自然地拍了拍萧凤的手臂,“别愣着了,拿金子出来,咱们先交定金!”

萧凤木然摘下了肩头的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锭金子,交到了同样木然的老鸨手里,这金子正是黄门山盗匪的赃物,被白胜装来了许多。

老鸨被金锭的光芒刺激,蓦然惊醒,表情极其复杂,两眼中有几颗浑浊的泪珠滚落出来,颤抖着声音说道:“真没想到,这位公子居然……看得上我……”

说到此处,急忙转身就往里面跑,边跑边说道:“两位公子且在厅中稍坐,待我沐浴更衣上妆再来,我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公子你尝尽花样,舒服一整天……”

这边萧凤也已经醒过味来,不禁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低声切齿道:“你……你竟然跟她这样的……也不跟我?”

白胜也流出了眼泪,却是笑的。为了不惊醒这一座青楼上的小姐和嫖客,他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硬是憋出了眼泪。

萧凤指着白胜的脸,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顿足说了一句:“你还有脸笑?”

白胜好不容易收起了笑意,双手拉住了萧凤的双臂,柔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想歪了我管不着,你怎么也能想歪了?”

萧凤用力挣脱了白胜的双手,冷着脸道:“是你亲口说要让她陪你的,难道是她听错了,我也听错了?”

白胜道:“你们没听错,我只是让她陪我聊天啊,我有事情要问她,谁知道她就去洗澡了呢?”

萧凤犹自不信,气呼呼地坐在了一只绣凳上,说道;“待会儿她出来时再看你怎么辩。”

白胜也在一旁坐了,笑着看向萧凤,而萧凤却转过脸去不看白胜。

也不知那老鸨究竟要如何拾掇,老半天也没能出来,萧凤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肯定是在骗我,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去客栈了,你却宁可等在这里,也没见你死了,哼!”

“呃……”白胜真心觉得没法解释了,就只好嘴甜:“其实吧,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死不了。”

萧凤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甜,脸上的寒霜已在消褪,却又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白胜,正待板起脸来说两句狠话报复白胜时,却见那老鸨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带着一阵浓郁的香风直冲鼻端。

“两位公子,你们是一起来呢?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白胜瞥了一眼老鸨儿脸上厚厚的脂粉,皱眉道:“不是说了么,开一个单间喝茶聊天,再给我上些点心,不要带荤腥的!”

“好好好,就依公子说的办,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老鸨眉目之间喜气洋洋,脚下轻盈如燕,宛如回到了少女时代。心说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有这样两个俊俏的公子哥想要宠幸自己,而平日里就是那些只有钱没有才的老财都不给肯正眼看自己的。

到了楼上,开了一间房,萧凤冷笑着现在室内一张小圆桌边上坐了,只看白胜和老鸨如何表演。

白胜却云淡风轻地坐在了萧凤的旁边,任由老鸨端上茶点。

那老鸨亲自给白萧二人斟茶后,就站到了白胜的身后想要捏肩捶背,白胜当即回身拒绝,“你到那边坐下吧,我找你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你不要误解。”

老鸨闻言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不禁有气,“你不是为了做那事儿,你来青楼干什么?这大清早的谈诗论词也不合适吧?难道终究是嫌我老了?”

说到此处,想起人家是付了定金的,便还要做最后的说服:“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老娘我活儿好啊!远胜那些青涩的雏儿!什么苏秦背剑、****……管教你见都没见过!不信你试一下,包你不后悔。”

萧凤听老鸨说了一大串奇招秘技,不禁浮想联翩,这些招式是怎样的呢?这可是《语嫣选摘》上面都没有的东西,如果今后能学来用在……想到此处看了白胜一眼,脸上顿时滚烫,但是一想到白胜要跟着老鸨那个,又不禁怒火中烧起来。

“咳咳……”白胜也是听得心痒难搔,看来古人对此道的研究还是颇有建树的,只是此时此刻却不能分心旁骛。

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不要说了,我跟你聊天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想要向你打听一个建康城里的姑娘,这姑娘也是干你们这一行的,她叫李巧奴,你知道么?”

第一二四章 李巧奴,自来熟

白胜这打听李巧奴的行为正应了那句成语:寻花问柳。如何不教鸨儿和萧凤双双误会?

鸨儿自是大失所望,人家这是有老相好的,只是不知道人在何处这才来了卿玉堂找寻,合着自己方才又洗又换又涂又抹的都成了白忙活;

而萧凤则是恨不能眼睛里射出两把刀来把白胜给阉了,还说不是为了寻找窑姐儿做那事?这都叫出名字来了,分明是老嫖客的口吻。不用想也能知道,他定是从前来过建康,且与这个李巧奴有过情史。

老鸨最先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干笑道;“还别说,你要找李巧奴,找我就对了,但是她不在我的堂子里……”

“她在哪里?”

看见白胜的急切,萧凤的心都碎了。

老鸨却是摇头,不慌不忙道:“公子你到了我家,却去叫别人家的姑娘来陪你,这不太合适吧?”

白胜点头道:“我觉得很合适,只要给足了钱就合适,你说呢?”随即转头看向萧凤,“拿钱。”

萧凤已经不想再跟白胜说一句话,一把将身后的包袱扔在桌面上,砸得点心茶杯东倒西歪。

白胜只好自己充当“出纳”,摸出两锭金子来交到老鸨手上,冷冷道:“做人不能太贪,太贪的人,通常命都不会很长。”

老鸨当然不敢再嫌少了,这都快日进斗金了,当下笑得更浓,心中却不无遗憾,这样的两个俊美小哥,就是倒贴钱睡上一夜也是好的,可惜了。

收了金子,更觉得这大金主不在自己家里消费可惜,道:“公子虽是明白人,但我却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卿玉堂比得上李巧奴的姑娘多的是,一个不行你可以要俩,两个不行你可以要五个,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老鸨的疑惑正是萧凤的疑惑,听了这话,萧凤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白胜,想听一听他怎么说。

却见白胜站起身,将包袱背在身上,抓了一只松糕整块放进了嘴里,咕哝道:“这跟你没有关系!马上带我去找她!”

老鸨见白胜神色不善,便不敢多言,万一惹怒了对方再把金子要回去可就麻烦了,这李巧奴名声在外,他随便去哪家青楼都能打听的到。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自己这到手的金子岂不是飞了?

“行,两位请跟我来吧。”

建康城不小。不用想也能知道,若是小了那些魔教的凶徒就无法藏身匿迹了。城池不小,青楼自然也不少,但是李巧奴和李巧奴所在的翠云居却是颇有名气。

李巧奴为何会有名气呢?因为她手里常备一种秘制药丸,据说哪怕是年老体衰、无力房事的男人吃了这种药丸,也能够雄风重振,久战不疲。

也不知有多少同行嫉妒李巧奴这一长处,也想从她手里购买一些回来,但李巧奴绝不外卖,只肯给她看中的金主当场服用,别人就是想偷都不知道她那些药丸藏在何处。

曾经也有人怀疑李巧奴的药丸是从城内回春堂配制出来的,回春堂是当地名医安道全的祖传产业,而且安道全也跟李巧奴过从甚密,于是就有人去问安道全,却不料安道全拒不承认此事,一口咬定他不懂这种药的药方。

但不管怎么说,李巧奴是翠云居的头牌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这世上只有白胜一个人知道,要找安道全,首先就要找李巧奴,因为他知道如果做不通李巧奴的工作,安道全哪里都不会去。在《水浒》原著里,宋江得了病来请安道全,若不是最终张顺杀了李巧奴并且留下“杀人者安道全”的字样,安道全也不会逼上梁山。

白胜要找李巧奴,卿玉堂的老鸨就带着他去翠云居去找,恰好翠云居的老鸨是她昔年的“同事”之一,而且很熟。

萧凤却不知李巧奴和安道全之间的关系。走在路上,趁前面的老鸨不注意时,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恨恨的低声质问:“你来建康就是为了找这个李巧奴么?”

白胜自然知道萧凤的怒火因何而来,但是他就想看这个女人吃醋的样子,就想戏弄她,让你不答应做我老婆!所以也不解释,只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这年头想娶个老婆挺不容易的,三番五次的求恳人家也不答应,所以不如去青楼赎一个回家算了。”

萧凤再次无语。此时此刻,在她心中,白胜这个男人已经不可救药了!若是她懂得后世的流行词汇,则此时必然会给白胜冠以一个“渣男”的称号来代替“白日鼠”。

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白胜放着阎婆惜和潘金莲两大美女都不曾偷腥的前例,只恨得牙痒痒的,下定决心找到安道全后就再也不理白胜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可能的话,就自己设法带着安道全回京,反正给蔡京治病的是安道全而不是白胜。这一瞬间,她都有些后悔没有带着阳衰和神弩营的手下出来了。

阴盛中了女真高手的降龙掌卧床不起,但是阳衰却还好好地没病没灾。她之所以不带阳衰出来,是不想让阳衰给耶律大石打小报告,以免耶律大石误会她和白胜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担心纯属多余了。

后悔啊!只恨自己从前没有看出他的肮脏本性。她一边走一边流泪,拼命想要逐出心中那些和白胜在一起的幕幕情景,却哪里驱逐得掉?既已动情,再想熄灭谈何容易?灭火容易,灭情太难。

或许是因为城里闹魔教的缘故,清晨的街道鲜有人踪,老鸨的小脚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家青楼之前,白胜看到那门匾上写的正是“翠云居”三个字。

如同之前他和萧凤敲卿玉堂的门一样,老鸨敲了许久,才有人打着哈欠从里面问道:“这是干嘛啊?大清早的来报丧不成?”

“西翠!是我啊,玉卿!”

“啊?哪阵风把姐姐你给吹来了?”

“快开门,大吉利是!”

“别逗我了,满城闹匪患,哪来的大吉利是?”

楼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跟卿玉堂老鸨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只比后者更胖一圈,看见白胜和萧凤,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怎么还带了两个俊俏哥哥来?你家的姑娘伺候不了么?”

“这位公子点名要找你家的李巧奴!”

“什么?这时候来找巧奴干什么?巧奴姑娘刚刚睡下不久,昨夜连接了三个客人呢,已经累得不行……啊,哎呀,这位公子是慕名而来吧?快快请进!”鸨儿西翠前倨后恭,是因为手里被白胜塞了一锭金子。

“这里没你的事了。”白胜又给那鸨儿玉卿塞了一锭金子,然后看向西翠:“李巧奴在哪?带我去找她!”

“哎哟,这位公子恁地性急,你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容我去唤巧奴起床,总得梳洗打扮一下才能见客啊。”

“不必了!我亲自去叫醒她。你前面带路!”白胜的手里掂着另一只金元宝。

既然已经找到了正主儿,白胜就要争分夺秒,免得夜长了梦多,也不知道蔡攸的人是否到了建康,无论是被对方抢先一步还是被他们中途打扰,都不是白胜想看到的结果。

西翠的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这公子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爱的气息,急忙向昔日姐妹道歉:“玉卿姐,你稍坐一会,我先带着这位公子去巧奴的房间。”

走了两步,回头又不放心似的向白胜说道:“若是巧奴姑娘容颜憔悴,可不能怪我没提醒你。”

白胜点头,“少废话!快走。”

来到李巧奴房间门口,鸨儿正待敲门,却被白胜一把推开,大步走了进去,鸨儿随后跟上,只留下萧凤在门外泪水潸潸。虽然她也想看看这个李巧奴是什么样的姿色,竟会让白胜如此渴望,但是实在提不起这个勇气,终究迈不动步子。

室内,来到李巧奴的床前,白胜不禁一滞,因为他看见那锦被之外,枕头上一瀑秀发如云,秀发之中,露出一张妩媚面容令他微觉心动。

原来这就是李巧奴,难怪安道全对她恋恋不舍,的确有其迷人之处。

单论顔值,李巧奴尚且比不上潘金莲,更比不上完颜兀露和萧凤以及李清照。倒是与阎婆惜不分轩轾。区别是此女嘴唇较厚,而阎婆惜嘴唇较薄,共同点则都是媚态天成。就是在睡梦之中,眉目之间也透出几许荡意。

若不是因为想到她昨夜连接了三个客人所以有些厌恶,自己都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了。

“巧奴,醒醒,有贵客来找你了。”鸨儿在旁边轻轻呼唤,想来李巧奴定是这翠云居的摇钱树,就是鸨儿也只能把她当做奶奶一样供着。

床上的美女眼皮波动,随后睁开了一双倦怠的媚眼,有如桃花初绽,那眼波在转到白胜的脸上时骤然一亮,哑声说道:“冤家,这么早就来,让奴家如何伺候你,不如你也上来睡一会儿罢,咱们睡醒了再玩。”

白胜听了不禁一愣,这也太特么自来熟了吧?你认识我么?

鸨儿见李巧奴如此说话,还以为她跟白胜果真有旧,心中甚喜,说道:“既然两位是认识的,那我这老虔婆就不碍你们的好事了。”

这几句对话,萧凤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之前的猜测已然确定无疑,心中的感觉就已经从愤怒转为了绝望,泪水即止。眼见鸨儿出来,急忙别转头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痕。

鸨儿却没留意萧凤的悲伤,站在身后怂恿道:“这位小哥,你不一起进去?”

萧凤也不回头,沉声说道:“给我开个离这里远些的房间,我想一个人静静。”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跟随鸨儿去开房间的时候,她最后听见白胜说的是:“别睡了!咱们先把正事办了!”

什么正事?

第一二五章 逢场作戏

在妓院里,饮食男女所说的办正事,通常就只有一种事。非但萧凤会误解,李巧奴更会误解。

轻叹一口气,李巧奴掀起了被子,露出白花花一副胴体,也不去寻内衣外衫,坐到了床边就要穿鞋子,“公子既然如此急色,那就先去内间,让奴家给你洗一洗宝贝。”

室内不算寒冷,因为地中央摆着一只炭火盆,令白胜想起了久违的羊肉串,可惜此时就算有也不能吃了。

他不敢多看眼前这具活色生香的肉体,生怕把持不住自己,就顺着李巧奴的指向看去,却见敞着珠帘的套间里露出来浴桶的一角。

于是明白了李巧奴的意思,当即按住了女人的双臂,将她按倒下去,顺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莫说他要事在身刻不容缓,就算他有时间,也不想去刷夜间那三个客人的锅。

他想不通为什么安道全偏爱这一口,但是他白胜绝对没有这样的嗜好,只在心理上就接受不了。

然而李巧奴却又会错了意,以为白胜连洗洗更健康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就想提枪上马了,不禁摆出一副勾魂的姿态,娇笑道;“要不要这么急啊?那你就来吧。可别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那样奴家可饶不了你。”

白胜苦笑摇头,却也不禁佩服,看看人家宋朝小姐的文化底蕴,李后主的词句张口就来,还能活学活用,这水平都快赶上琼瑶阿姨了。

佩服之余,却不想冷了脸孔装正经,因为那样或许会导致翻脸,于是只好逢场作戏,坐在床头说道:“这事先不急,我只问你,如今这建康城已是危如累卵,眼看魔教大军就要占领此处,难道你就不想换一个地方过那太平安乐的日子么?”

李巧奴眼睛一亮,随即脸上现出幽怨之色,道;“怎么不想啊?可是我这样的女子能去哪里?若是只身远行,只怕走不出三五里就会被强梁劫去做了玩物,还不如留在这里,好歹好吃好住有钱赚。而且我也想过,就算魔教攻进来了,他们也不可能不需要青楼吧?”

白胜心说这位还挺淡定,看来用魔教即将进入的事情来威胁她不怎么好使,就必须以利诱之了,于是说道:“这里兵荒马乱的,但凡稍有身家的富人要么已经逃亡,要么被魔教谋财害了性命,就算你们青楼不倒,你觉得还会有阔绰的人物来销金么?”

李巧奴听得脸现愁云,微微点头道:“公子说的在理。公子怎么称呼?有何想法不妨直说出来。”

“哦,我叫白胜,想请你去京城定居,只要你跟我到了京城,是从良还是重操旧业凭你自愿,我都可以无条件帮助你。”

说话间,将身后包袱摘下,放在李巧奴的被子上,一锭一锭的金元宝掏将出来,把李巧奴的眼睛都看直了。

白胜一边掏金子,一边说道:“看见没有?只要你跟我走,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李巧奴霍然坐起,开始穿衣服。

白胜暗道果然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就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是你不要办手续么?”

“什么守序?”李巧奴听不懂现代词汇。白胜解释道;“你走,你这里的虔婆鸨儿肯放你么?”

李巧奴妩媚一笑道:“原来你是说脱籍这件事,这事儿简单,四锭金元宝足够了,她若是敢多要,我就敢一分都不给她!”

“这样也行?”白胜有些理解不了,这时代的小姐有这么牛逼么?

李巧奴傲然道:“别人不行,我却是行的,建康府尹的家宴我都随意去的,她一个虔婆敢把我怎样?”

见白胜发愣,又补充道;“你真以为我是害怕魔教进城或是为了金子才跟你走么?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看上了你这个人。”

白胜顿时懵逼,我擦,这特么还粘上甩不掉了咋的?

但是眼下却不能破坏这得来不易的大好形势,还得把戏演好,于是笑道:“多谢姑娘垂青,既然如此,咱们即刻动身。”说罢起身欲行,才走了两步,突然拍了一下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巧奴姑娘,咱们去东京还得带上一个人。”

李巧奴也已穿好了衣服下了床,闻言立时会意,笑道:“莫不是你这馋猫嫌奴家一人不够,还想带上哪个姑娘不成?”

白胜笑道;“哪里哪里,女人嘛,只需巧奴姑娘一人足矣,此次我要带的却是个男人。”

“男人?”李巧奴怔住了,“是刚才门外你那朋友?”

白胜摇头道:“不是,这男人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他叫安道全。”

这下李巧奴惊异了:“带他干什么?他就是一个不吃药不能人事的老色鬼,带着他一起走,如果他想让我陪她怎么办?你不吃醋么?”

原来这安道全还有这么个毛病,也不知道多大年纪,竟然已经靠吃药来维持性生活了,真是可悲。

白胜心中感叹,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李巧奴的反问,说吃醋吧,吃醋你还带着他干什么?说不吃醋吧,女人通常都喜欢男人吃醋的,如果说不吃醋,那就意味着男人不在乎女人。

两难之际,唯有以攻为守,再次反问:“你说安道全靠吃药干这事儿,究竟是怎么个事情,你给我讲讲。”

李巧奴就把安道全配制春药的事情说了,并且说起安道全的药丸很独特,平时是塞在她身子那个私密之处里面的,说是可以通过浸泡来吸取阴阳精华,滋养药丸。到了男人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服了即可龙马精神。

话说这是李巧奴真的看上了白胜的人才和富有,才会实言相告。不然的话,这秘密就只有她跟安道全两人知道,外人从来都想不到她的药竟然是藏在身上的,即使脱光了衣服洗澡时也不离身。

白胜听后立即有了主意,语重心长道;“巧奴啊,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了才行。你想啊,如果再过二三十年,是不是我也需要吃药了?到那时若是安道全不在身边,咱们又没了灵药,我岂不是成了一介废人?”

李巧奴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白胜说得确有道理,就同意道:“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带着他好了,但是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若是老色鬼要占我身子,你可不能怪我水性杨花。”

白胜心中欢喜,表面上却很淡定,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吧,你该知道他的药铺在何处的,对吧?”

出乎意料的是,李巧奴却又在脱衣服了,三下五除二把衣衫除尽,躺回了床上向白胜招手:“来吧,咱们先睡一会儿,醒了就可以去找安道全了。”

白胜不解其意,急道:“魔教大军眼看就要来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啊,怎么这当口你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咱们先找到安道全,离开这座城池再说其它不好么?”

李巧奴咯咯笑道;“那安道全就在这翠云居里,在咱们隔壁都住了三天三夜了,老东西昨夜喝多了,吃了药都硬不起来,现在只怕也是死猪一样,若是醉不死,我估摸着他最快也要到午后才能醒来。”

李巧奴说的是实话,因为昨天夜里她接过的三个客人里面,第一个就是安道全。

白胜一喜又是一惊,喜的是安道全竟然近在咫尺,惊的是蔡攸派来的人已经先到了,险些把安道全烧死在店铺之中。套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居住?他不回他的药铺么?”

李巧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前天夜里他的药铺就被人烧成了白地,有人看见是身穿白袍的魔教恶徒干的,说是要杀他全家。说也奇怪,这老东西在建康城里算不得什么富户,也不知道魔教为何如此对他,不过也幸亏那一夜他睡在我……”

说到此处,似是怕刺激到白胜,于是咽回了半句话,续道:“……他吃了这一吓,也不敢在外面露面了,就藏在了翠云居。”

白胜早已经听见隔壁鼾声如雷,有如睡猪,心说闹了半天这死猪就是安道全。虽然知道老安没事,却仍然放不下心,继续问道:“这两天可曾有人来找你打听过安道全?”

李巧奴道:“有啊,不过他叮嘱过我,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也吩咐下去了,就是这里的虔婆都不能透露他的行踪,所以来人问不出什么来也就走了。”

白胜听得暗暗心惊,心说若是蔡攸的手下有一个想到像自己这样以顔值和重金来攻略李巧奴的,那么现在安道全已经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了。得想个办法,立即转移安道全李巧奴才行,如果能直接出城就更好了。

于是他想到了去请黄裳帮忙,黄裳那辆马车就挺合适的,哥儿们之间借车一用,想来不至于吝啬吧?当然,若是能再派上二十名骑兵护送,那就更好了。

他在这里寻思对策,李巧奴却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了,奇怪道:“咦?你刚才心急火燎的要办正事,怎么这会又像根木头一样了?来呀!人家下面可都湿了……”

白胜不禁暗暗叫苦,心说你非得让我刷这一锅不成?口中却道:“巧奴,你听我说,我现在就要去准备一下车马和行李,不然如何带你出城?”

说话间把包袱往李巧奴怀里一推,“这就是我随身的全部财产,现在全部是你的了,你保管好它,支取都由你来做主,我去去就回。”

白胜说罢就逃离了房间,只留下李巧奴解开包袱,看着里面黄澄澄几十锭金子,不禁感激涕零:“他真大方啊!也不知他在东京的家产有多大……”

第一二六章 玩笑过火

出得门来,白胜立即找到了萧凤所在的单间,刚才萧凤要求老鸨给她开单间的话语和脚步都在他的耳听之中,所以不难找到。

他找萧凤是想让萧凤保护一下李巧奴和安道全,这样他才可以放心地前往府衙去找黄裳。

推开房门,只见萧凤正趴在床上抽泣,便觉得之前的戏弄有些过了,缓步走到她身前,刚想解释时,却见萧凤的身体猛然翻转,一柄短刀直向胸口刺来。

白胜吓得魂不附体,已无任何躲闪的可能,只有施展拳法御光,试图以手臂挡住此刀,口中叫道:“谋杀亲夫啊?”

叫了这句,却并没有感受到身上哪里有中刀的痛觉,急忙后退三步,只见那刀就停在了空中,目测就停在刚才手臂挥舞的距离上,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只要自己的脚下前移分毫,臂上必然吃刀。

惊吓过后就是愤怒,“干嘛啊?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么,至于这么狠么你?竟然跟我玩真的!”

萧凤也不收刀,就这样指着白胜,看也不看白胜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此刻她想的都是白胜和李巧奴床上的情景,虽然没有见过李巧奴啥样,但是她记得自己和白胜在床上格斗的画面,那种旖旎,那种香艳,而如今自己的位置却被一个妓女占了,这让人如何忍受?

想说却又强忍住没说的话是:“你跟李巧奴‘正事儿’办完了,也折腾够了,这时候想起来找我了,你当我萧凤是什么人?”

白胜看着那凛凛刀锋,知道萧凤这次是钻了牛角尖了,便说道:“好吧,你听我解释,我解释完了就走……”

“滚!”“笃!”随着萧凤的低声怒喝,一支弩箭擦着白胜的耳际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又惊出白胜一身冷汗。我擦,这个距离上的袖弩根本没法躲啊!

就是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瞬,他的眼睛倒是看见那弩箭从萧凤的衣袖里飞出来了,但是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因为从眼睛传递到大脑再由大脑指挥肢体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略长于这支弩箭的飞行时间。

这袖弩太可怕了,难怪完颜宗望那样的高手都深深忌惮。

而萧凤却不容他在这里心有余悸,“快滚!再不滚,下一箭射你的咽喉!”

“行,我走还不行么?你留在这里吧!”白胜只好退出。

其实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解释明白,他只要说出来“李巧奴是安道全的相好,安道全就在这里!”其中的误会也就迎刃而解。

但是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他担心隔墙有耳,因为他知道此刻睡在翠云居的人并非只有小姐,还有诸多不知来历的嫖客。

在这个局面下,再想要凑近了萧凤去耳语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选择退出,同时在没有解释清楚的前提下,他更不敢说让萧凤去保护李巧奴,萧凤不杀李巧奴就是好的了。不过转念一想,在自己和萧凤到来之前,李巧奴和安道全在这里也是毫发无损的,似乎不必过于小心谨慎,只要没人把安道全在此的事情张扬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走下楼来,只见卿玉堂的鸨儿并没离开,而是跟翠云居的老鸨坐在客厅里窃窃私语,他听力过人,自然听得出两人是在交流行业经验。

看见白胜下来,两个鸨儿都是一惊,同时堆笑道:“公子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白胜很是无奈,合着这俩老鸨都把我当成快枪手了,突然醒起萧凤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颇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委屈,却没有必要跟老鸨解释这事,只随口道:“是啊,我干什么事儿都是风风火火的。”

“公子你这是要去……”

“呃……我出去给巧奴买点礼物。”白胜懒得多说,推门而出,却听见身后那西翠叹息道;“真没想到,这么俊俏的哥儿竟是个银样蜡枪头,这么一会儿就泄了,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又听那玉卿很是客观地分析道:“也许是憋得久了吧?第一次难免快一些,梅开二度就好了。而且我估计你家巧奴也是太过索取不懂得细水长流,你没教她让男人长久的法子么……”

白胜哪有闲心理睬两个老鸨探讨生理知识,循着来路就要走向府衙,只是刚刚举步却听见街头马蹄声声,抬眼看去,只见两名骑客催马跑了过来,都穿着一身白袍,袍角绣有一团红色的火焰。

之所以称他们为骑客而非骑士,是因为这俩白袍人的马术糟糕之极,一看就是从来都没骑过马的人物,双臂紧紧搂住了马脖子,唯恐从马上掉下来。

这不是我拴在卿玉堂门口的那两匹马么?怎么被他们给偷了?刚刚想到此处,那两匹马已经驰到了近前,马上乘客也注意到了翠云居门口的白胜。

照面的一瞬间,白胜看见这两人的脸上露出一种诧异的神色,仿佛是看见了熟人却又怀疑看错了的表情。

你们偷了我的马,你们诧异什么?白胜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个人,却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节外生枝去讨回这两匹马。

两匹马飞驰而过,却听见其中一人说道:“他怎么会在建康城里?还是在青楼里过的夜?”

另一人道;“我也奇怪呢,如果说他是来追圣姑的,就不该逛窑子啊……”

白胜听得一头雾水,这俩白袍人说的是几个意思?听起来他们像是认识我,可是为什么我不认识他们呢?难道这又是当初萧凤假扮我惹出来的事端?可这圣姑又是什么鬼?萧凤扮作我追圣姑做什么?

只是眼下不是猜测这些事情的时候,便也不去关注两名盗马贼的去向,而是转身与其背道而行,才走了两步,忽听“嗖嗖”两声破空锐啸响起,只吓得头皮都麻了,这萧凤还不肯放过我么?

破空锐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与刚才在翠云居里萧凤射出袖弩的声音完全一致!只或许是弩箭在户外的长距离飞行的缘故,啸声比室内更加刺耳!

竟然还射了两箭!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卧倒,但是在身体已经扑近地面时却发觉了不对,因为这啸声是渐去渐远的,显然不是射向自己。

索性顺势来了一个鱼跃前滚翻站起回头,这才看清,街道另一端那两匹马上的白袍人已经中箭!一个被弩箭射在了后背心脏处,另一个却射的稍稍高了些,依稀中箭部位是肩井穴附近,应该不会致命。

白胜猜想这或许是因为这两名骑者紧抱马颈身体伏底的结果,又或许是在弩箭射到的时候战马的颠簸程度不在萧凤的预料之中。

果然,那名背心中箭的骑客从马上掉了下来,而另一人发出一声怒吼,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没有立即回来报复,只催马继续疾驰,不一会儿就拐进了岔路。

萧凤站在翠云居的门口,背对着白胜放下她平伸的手臂,向着街头那消失的盗马贼恨恨说了句:“算你命大!”

第一二七章 兵临城下

“你杀他们干什么?”白胜忍不住就质问了萧凤一句,声音有些高。

他对萧凤的节外生枝大为不满,从这两个盗马贼的谈话中可以猜出,他们必是有组织的,如此势必引起他们的组织寻过来报复,到时若是妨碍了大计岂非自寻烦恼?

而且他更不满意的是萧凤明明没有跟他出来的意思,为何又跟了出来?

萧凤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根本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白胜叹了口气,就想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下误会,于是返身走向翠云居的门口,却没想到萧凤也同时举步,走向那匹没了骑者的战马。

这是要跟我保持距离了?白胜无奈停步,再次返身走回原路,走了一段之后,就听见蹄声嘚嘚,知道是萧凤骑了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

“既然她跟着我,那就稍后再解释好了,且由着她任性一回。”他却不知萧凤之所以跟着他,是因为她认为他从翠云居出来是去寻找安道全的,而寻找安道全乃是牵扯到辽国命运的大事,她萧凤再如何伤心欲绝也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忽视族类的存亡。

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快从黄裳那里借来马车,然后立即出城,这样就不必担心有可能发生的不明势力的报复了。

想到此处立即发足奔跑,只跑了几步,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就是锣响连声,而且不是一只铜锣,似乎四面八方都有锣声响起。

正不知何故时,只听见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城中百姓听真,魔教大军围城!知府大人有令,各家各户但有青壮,尽数到南城门聚集,听候差遣,藏匿不出者视为通匪之罪,斩!”

擦!方腊来的这么快?

白胜大吃一惊,自己跟着黄裳一行车马才进城不到两个时辰,方腊的军队居然就把城给围了?若是己方车马再迟延半天,岂不是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于抢先一步进城这件事,他没能感觉到半点庆幸,因为他现在急需考虑的是如何出城的问题。大军围城,这特么还怎么出去啊?

出不去建康城,郭盛和鲁智深都会死于枯血散不说,蔡京的怪病也得不到医治。蔡京不能康复,他的神兵大夏龙雀就拿不出来,李清照的父亲也无法官复原职……这一刻他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

茫然中,他停下了飞奔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却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城已经被围了,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就算现在马车在侧,就算安道全和李巧奴已经身在车中又如何?能出城么?

想了一阵,他觉得或许还是应该去见一见黄裳,因为至少可以在黄裳那里探听一下围城的情况是怎样的,毕竟城池都是四方形的,万一这建康城的某一个方向有出口呢?

刚想到此处,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啸响起,循声看去,只见南面天空中有一支红色的光点冉冉升起,这是什么?信号弹么?还是钻天猴?

紧接着,城中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同样的尖啸之声,声音响起之处,皆有红色光点升空,他仔细看着最近的一个,瞬时想起,这不是梁山那帮人发送求援信号时使用的响箭么?只不过眼下这响箭似乎是由火药驱动的。

刚想通这点,忽听远处有人嘶声喊叫:“魔教杀人啦!”“魔教放火啦!”这些惊恐万状的喊叫声夹杂在那些铜锣声和传令声之中,似将整座城池都搅成了一锅粥。

紧接着他看见远近均有黑色的浓烟升腾而起,然后他看见街边的房舍中、胡同中有数不清的人们慌乱奔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背着包袱,有的衣冠不整,有的互相搀扶,有的只顾自己,有的哭天抢地,有的面如土色,有的四处狂奔,有的双腿战战挪不动半步。

有跑得快的,纷纷从他的前后左右狂奔而过,而其中有些人在看见他时,没等接近便即掉头,更有个别人吓得跪在当场,冲着他连连磕头:“魔教好汉饶命!”

“我不是魔教啊!你们为什么给我磕头?”白胜困惑不已。却突然看到了自己这一身白袍,还有白袍左下摆那团暗红的血渍,这是昨天下午他夺取蒋敬算盘时沾染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换洗,脑海里立时联想到刚才那两个盗马贼的装束。

是了,原来白袍火焰就是魔教的制服!

想通了这件事,就对刚才萧凤惹下的麻烦更加忧虑了,她居然杀了魔教的人。

“你们快起来吧,我不是魔教的人,你们赶紧去藏好吧。”白胜反复解释着,挨个扶起了这些向他下跪的人,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却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才能藏好。

但是他真的没法对这些无辜百姓们施舍什么,在这等同于后世的灾难大片一样的环境中,他觉得自己也是岌岌可危的一个,城中到底有多少魔教高手?高到什么程度?他一概不知。

或许应该用马车把李巧奴和安道全接到府衙才是最安全的,他这样想着。

“不是魔教的就得去死!”一个狰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的,就是狰狞,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身后之人的神色。

他倏然转身,看见的却是从天而降的霍霍刀光,一个身穿白袍的汉子正合身扑向他,手中一柄钢刀已经快要落在他的头上。之前他也听到了这人的脚步声,本以为是个逃命的,却不料是个夺命的。

看这架势,这人是想将他一劈为二,如同他当初斧劈縻賙那样。只不过他当时是正面硬劈,而这个人却是背后偷袭。

这当口,根本不容他多想,穿越后的对战经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撞向对手,只有如此才是最有效的防御!只有如此才能让对手的钢刀落在身后,而与此同时,他的双拳也已经弹射而出。

红拳第二路!流星拳法之流星赶月!

这一招讲究的是拳身合一,挺身疾进,右拳先出,左拳随后,右拳未至而左拳先达!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呢?因为他看见对方那张狰狞的脸孔血色渐失!瞳孔正在逐渐放大,感觉就好像即将死去的鱼,而且,这人的脸色似乎很是错愕,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情。

但是不论如何,白胜都不能犹豫,他依然将这招流星赶月贯彻到底!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嘭嘭”两声,飞扑而至的敌人被打得倒飞而回,口中喷出一蓬血雾,然后白胜就看见远处萧凤正在放下的手臂,于是恍然大悟,“谢谢你了,老婆!”

那魔教教徒仰身砸落尘埃,白袍的胸口处一片红色正在渐渐扩大,白胜看得见那团血红之中有一个锋锐的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这就对了,自己的双拳可以打得对手吐血,却是不可能打出外伤的。

萧凤却根本不理睬白胜的致谢,她的确射杀了那个飞扑而起的魔教教徒,也的确是为了救白胜,但是她告诉她自己,救白胜是为了找到安道全,是为了大辽国的根本利益,却不是为了她跟白胜有什么关系。

虽然萧凤对白胜冷如冰山,但是白胜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关键时刻见真情啊,还是老婆好!

这会儿他也不责怪萧凤杀那两个盗马贼了,魔教如此凶残,杀他们几个又怎么了?你特么不杀他们,他特么就要杀你!

“你们看!王老四被那人杀了!咱们过去杀了那人!”

杀了一个,周边却又冒出来四个,彼此招呼着冲着白胜这边跑来,在跑来的过程里,这四个人却没有放过那些惊惶四散的百姓,逢人就杀,逢人就砍,行为凶残之极。

第一二八章 骗子(祝本书读者新年快乐!)

不论男女老幼,接连倒在了四名魔教教徒的刀剑之下,一时间只听得哀嚎遍地,惨叫连连,而这四名魔教教徒竟然毫无手软,继续他们的屠戮!直至来到白胜的面前。

亲眼看见这种屠杀场面,就是白胜这个一贯抱着利己主义混社会的也看不下去了,立时义愤填膺!恨不能一招出去瞬杀四人!

当然,除了义愤之外,即使出于个人利益他也必须要杀掉对方,因为对方本就是奔着杀他而来的。

这一刻,他突然深深后悔自己没有来得及向萧凤请教一路刀法,面对这四个人即将形成的合围,御光和流星这两路红拳好使么?

先不考虑这四个人是什么级别的武者,只说使御光肯定不行,因为人家的手上是四件锋利的兵器,纵然御光风雨不透,敌人砍剁劈刺不进,可是这手臂和腿脚却都是肉的,自己又不是练过金钟罩的生铁佛。

使流星行不行?好像也不行,因为流星拳法虽然速度极快,但再快也只能做到一瞬间攻击一到两名敌人,剩下的两个呢?人家可不会在旁边看热闹。

当初岳飞也曾说过,要面对两人以上的持械敌人,就需要以兵器对敌的。可是岳飞会使十八般兵器,自己却特么一样都不会!没办法,就是岳飞有空教,他也没空学啊!

拼了!只当敌人是空手的行不行?砍死我算你运气,砍不死我算你点儿背!除此之外,就只有期待老婆施以援手了。

有斗志就有豪气,有老婆就有底气!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虽四个人吾往矣!

然而当他使出一招“星飞云散”之时,却发现左右两侧的两个人同时呆住了,满脸的惊讶之色,他可不管这两人为何惊讶,先下手为强!

意念一动,丹田里的“水珠”立即炸裂,分成两股“水线”,一股上行,一股下走,表现在外部则是突然向左的一个转体。

上行水线顺着身体的旋转汇聚到右拳面,右拳电闪击向左侧的敌人,同时左脚顺势旋踢,以蓄积了另一股水线的脚后跟扫击右侧敌人!

“白……”

他只听见了一个敌人说出一个“白”字,两名敌人已经倒地毙命!他并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被他一拳闷碎了心脉,另一个是被他一脚踢爆了心脏。

他不敢怠慢,再看身后那两名敌人时,却见这两名敌人都已呆若木鸡,一模一样的,胸口插着一支弩箭,竟已气绝,而身体却还没有来得及倒下。

“哼,你也知道说拜拜啊?”白胜对自己一招打死两名敌人的成绩感到欣慰,却也不曾忘记对老婆表示感谢,低头嘲讽了那个被他一拳打死的敌人一句,然后抬头看向萧凤,拱手道:“老婆,真的谢谢你!”

这一次萧凤说话了,却懒得去纠正白胜的称呼,只啐了一口,道:“呸!真没想到,周侗这个名满天下的大侠居然收了一个骗子徒弟!还骗我浪费了三支弩箭!”

刚才白胜打飞王老四的那招“流星赶月”被王老四的身体所遮掩,所以萧凤没有看到,但是这一次他这一招“星飞云散”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以她见闻之博,如何看不出这是关中红拳?

而且她能够看出来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她还能看出白胜的内力不凡,至少有常人修炼二十年的境界,所以她认定白胜是周侗的弟子,而不是周侗的徒孙。却做梦也想不到,白胜的师父其实是个年仅八岁的小孩。

白胜一开始没能听懂,周侗收了个骗子徒弟?谁啊?史文恭?还是卢俊义?肯定不是林冲和岳飞啊!岳飞迂腐,林冲懦弱,但是这俩人绝对不会撒谎骗人。

等到他听见“骗了我三支弩箭”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骗子是我啊!不禁心虚道;“这事儿回头再给你解释……”没等说完,却发现萧凤早已转过头看向一旁了。

两人相距三十步开外,这也是魔教教徒没有找上萧凤的原因所在,但是在这个距离上要解释一些牵扯到秘密的事情却是不妥。

只好大声说道:“我只会这一招啊,待会儿遇见别人杀我你可别不管!”而萧凤仍是头也不回,白胜不免无趣。

必须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再有魔教教徒出现,势必还会发生殊死搏斗。先不说萧凤会不会再次施以援手,只说这城中魔教的人物不可能都是刚才那五个人的水准。

虽然刚才那五个人的武功都不算高,都在黄门山陶宗旺的水准之下,但是魔教既然敢在这城中如此肆意的祸乱,其中不可能没有高手存在。只是自己侥幸没有遇上而已。

匆匆离开了杀人现场,白胜尽量贴着街边行进,也作出一副惊慌逃窜的样子,路上也曾遇见了几波魔教教徒,但是都被他远远的提前绕过去了。毕竟他的目力远胜常人。

萧凤就只骑着马跟着白胜走,反正跟着他总能避开那些杀人放火的凶徒,也就珍惜袖中的弩箭,不再主动惹事。

城中的乱象当然不会因为死了那五个魔教教徒而稍靖,反而有着越来越乱的趋势,一些不怕死的穷人看到了机会,开始哄抢那些富裕之家散落遗失的财物。纵然冒着被魔教屠杀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白胜自然不会去管这种事,他边走边向那些逃命的百姓打听府衙的位置,那些百姓只道他是魔教中人,躲不过就立即跪下给他指路,只求不被他杀死。因此他就不会迷路,经过反复穿插围绕,终于安全到达了府衙前街。

只是当他远远看见府衙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府衙也已经起火了,一座偌大的院落中四处冒着滚滚黑烟。

而那府衙门口此刻正站着十几条白袍汉子,地上却是横七竖八的卧着许多尸体,看服色可知尽是些差官衙役,又有数名禁军的尸身夹杂其中。

看见这情景,白胜顿觉心底冰凉。不是吧?难道黄裳都挡不住魔教的高手?他可是号称天下武功前三的人物啊!难道方腊本人就在这建康城内么?

在蔡京的太师府中,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天下三大高手,第一是周侗,第二是黄裳,第三是童贯。方腊却是不在其列。

但是他在芒砀山喝酒的那一夜,曾经跟樊瑞等人问起天下间武林人物的实力,樊瑞等人却说这个天下前三乃是汴梁人自吹自擂的产物,实际这世上的高手多了去了。

樊瑞给白胜列举过许多不出世却广为人知的高手,大理国的皇帝是一个,天山缥缈峰上的西夏驸马是一个,少林寺里好几个,辽国、方腊、王庆、田虎等势力或多或少的都有几个。

期间樊瑞就曾提到了方腊,说方腊的武功号称魔道第一,但究竟多高谁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跟任何有名气的当世高手较量过。

不是没人去挑战方腊,但是挑战他的人根本等不到见到他的人,就已经被他手下的法王使者以及长老打败了。

所以现在看见府衙被攻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方腊本人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去府衙干什么?自己两口子已经杀了五个魔教教徒,难道还要去自投罗网么?

他藏在街边的一个牌坊柱子后面,正想抽身离去时,却看见街道的彼端匆匆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黄裳!

第一二九章 魔教的实力(为舵主富平侯羿啸加更)

白胜看见黄裳更是奇怪,府衙都被人烧了,怎么他竟然从外面回来?但同时也是精神一振,只要黄裳还好好的,自己就不必彻底绝望。

府衙门口的魔教教众当然也看见了黄裳一群人奔向这边,只从服色上就能辨认出双方是敌对的立场,发生喊就冲了上去。

眼见一场厮杀就要展开,但是黄裳的行动却出乎白胜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像那些自居身份的高手一样先让手下迎敌,而是率先突出,第一个扎入了敌群之中!而魔教众教徒的兵器也纷纷向他的身上招呼过去。

白胜对武功的研究可谓菜的一逼,也认不出黄裳使得是什么招式,只感觉黄裳的动作极为难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甚至可以用“毛手毛脚”来形容。但是,他的拳脚就是有效!

有效到什么程度呢?白胜看得清清楚楚,黄裳的拳脚并未挨着任何一个敌人的身体,胡乱挥舞之间,魔教众人已是纷纷倒下,有的是口喷鲜血,有的是肢残体断!

这特么是什么武功?这也太牛逼了吧?徒手隔空断人肢体,伤人内脏,简直不可想象!这武功似乎只能存在于玄幻小说,但是目睹之事实告诉他,这不是玄幻,这就是黄裳!

白胜都看傻了,蓦然想起蔡京府中那个蒙面黑衣老妇人,那老妇人的武功岂非也是这么个概念?

人坐在室内,就能束缚室外的四个人难以行动,而且还放出豪言,即便萧凤手臂上装有极其厉害的袖弩,在她的面前也将无从施展!

他相信那老妇绝对不是在吹,如此看来,那老妇竟比黄裳还要厉害,因为黄裳的拳脚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是很近的,至远不过一丈,最近的只有半尺,而且是伤敌目标唯一,即指谁打谁。

而那老妇则不然,白胜回忆当时老妇的位置距离室外足有四丈之遥,而且是同时束缚室外四个人的行动,甚至还不是力走直线!当然,也有可能那老妇曾经离开原位走向门口,但是他既未看见,就不好定论。

转眼间围住黄裳的十几个人就已伤亡殆尽,没有一个还能站着抵抗的,黄裳也不去看这些人是死是活,大步冲进了府衙大门,他身后的护卫士兵也跟着冲了进去。

通过府衙门口有魔教教众把守这一情况来分析,毫无疑问的,府衙里面肯定有魔教的人物,那么黄裳进去之后是否还会像在外面这样所向披靡?

白胜当然要去找黄裳求助,却留了个心眼,没敢从大门跟进去,而是转到了府衙院子的西边,看着高达丈许的墙头,听了听院内的动静,确认墙内近处无人,就后退了十几步,助跑!起跳!

“噌!”

感觉中是高高跃起,双手已经轻松攀上了墙头,不禁心中得意,这弹跳,这高度,搁在穿越前是不可能的!这已经超过双手灌篮所需的高度了!

心中得意,就想看看身后的萧凤是什么表情,男人威武雄壮,首先需要的就是爱侣的称赞和崇拜,回头一看,却只看见一匹战马安静地站在那里,而马背上的萧凤却已人影不见。

同时耳边一句略带嘲讽的低语响起:“这是周侗教给你的轻功么?”转过头来,却见萧凤已经站在了墙内的一棵古松之巅,脚下踏着一桠细枝,那细枝随着她的身体载浮载沉。

丢人了!白胜只觉脸上一阵发烧,不敢多言,双臂用力一拉一撑,用了一个单杠的上杠动作,利落地骑在了墙头之上。但是这动作再怎么利落也赶不上人家脚踩树枝的逼格,那可是走钢丝一样的难度!

更厉害的地方在于,自己竟然没能看见她是怎么跳进去的,萧凤走路一向轻盈无声这他知道,但是如何能避开自己的眼角余光进入院内,这本事可就有些玄幻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定是刚才往左扭头时她从右边飞过了墙头,但是她竟能不发出一点衣袂带风之声,这本事也是出奇的高!

两人在高处看向院内,只见府衙大院之中又分成了多个小院,碍于视线受阻,所以小院子的数目无法目测,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小院也比寻常富户的院落更大。

此刻多处院落里都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看样子已然无法扑救,只能等候起火的院落烧成灰烬。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风声火声之中,白胜侧耳听了听,就辨明了附近那里有人,轻声叮嘱了树梢上的萧凤一句:“你若是想要跟着我,就要小心隐匿,不可如此招摇、暴露行踪!”说罢跳入墙内循着人声的方位摸了过去。

萧凤撇了撇嘴,心说我又发现了你这骗子一样缺点,胆小如鼠!

别说她亲眼看见黄裳进入府衙了,就算没有黄裳在此,魔教又能有什么厉害人物在此盘踞?趁黄裳不在来烧房子,这种行为猥琐的人,武功肯定高不到哪里去!

然而在她跟着白胜靠近了府衙中的一座花园时,之前的轻视就已经去了大半。

花园里有人正在打斗。不是群殴,也不是以多打少,而是一对一!令人吃惊的是,这一对一的两人之一,正是黄裳,而黄裳的对手,却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是谁?竟然能跟黄裳对打而不伤亡败退?难道黄裳在怜香惜玉么?

花园周边院落里的屋舍皆在燃烧。

或许是因为场地当中有一潭水池,又或许是因为园子里草木凋零,没有什么易燃物的存在,总之花园里面并未起火。但是北风隔着吹过来,裹挟着黑色的碳烬、红色的火星以及灼人的热浪,烘烤在整个花园的上空,令人感到窒息。

蹲在西面的灌木丛后,白胜远远地看着这场奇异的战斗,不禁瞠目结舌,因为那女子竟是躺在地上与黄裳过招的!

黄裳当然不会躺下去与女人滚枯草,甚至不屑于弯腰伏低以拳掌发动攻击,他只用脚,或踢或踹、或蹬或踏,或跺或踩,却一时无法获得战果。

那女子的身手也自诡异,她躺在地上,手持一双柳叶刀与黄裳展开近战,竟是双手双脚齐出的打法,或是用双腿勾、扫、踹、蹬黄裳的腹部以下,或是用手里的双刀去砍剁黄裳的双腿双踝。

按照常理,既然是双手运刀与双脚同时攻防,那么她的身体就应该滞留原地无法动弹了吧?但是这女子却非如此!她是可以移动的!非但可以移动,而且移动得非常迅速!只是在闪辗腾挪之间,全然不用手和脚!

她用什么来移动身体?这正是白胜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但是他可以看见,似乎那女子的臀、腰和后背就是她的足!加上颇有姿色的头脸,宛如一条美女蛇在枯败的草地上窜行。

似乎她身上的骨头都是软的,似乎她背部的肌肉都是可以伸缩的,我擦,这样也行?这是人能够做到的么?

偶尔,在黄裳出脚凶狠、似难躲过之时,这女子还会突然使出一个横向的滚翻,即可令黄裳的攻击落空!翻过之后,依然躺在地面游动回来,继续向黄裳发动攻击。

看了半晌,白胜真的服了,这女子也是穿了一袭白色衣裤,左胸处绣有火焰,显然也是方腊的手下,方腊一个女手下都能跟黄裳打成平手,这魔教的整体实力究竟有多强?

他揣摩着女子的进袭之法,觉得这种攻击方式虽然看上去不雅,却很有实效,只是自己却想不出她背部肌肉伸缩的法门,赞叹之余,忍不住轻轻说了句:“这女的地躺刀玩的真好。”

“呸!没见识就别瞎说行不?那是蛇狸拳好吧?”同样蹲在灌木丛后的萧凤本不想说这句话,但是她就是见不得白胜如此无知,就好像白胜现眼、她也跟着丢人似的。

第一三〇章 古怪的黄裳

萧凤既然说这女子的武功叫做蛇狸拳,白胜只得服,但是嘴上还要咕哝着犟回一句:“人家分明是玩刀的。”

“那也是蛇狸拳的变化,这女的应是南粤云浮派传人,因为蛇狸拳是云浮派的独门秘技,这路拳法讲究的是蛇行狸翻,空出手脚来攻击敌人的下三路!”

萧凤忍不住继续给白胜科普天下各派的武学知识,说完之后却突然回过味来,道:“该不是又看上这个女的了吧?你个色狼!”

“什么啊?我告诉你,其实李巧奴……”

“住嘴!我不听!”

萧凤的声音突然变高,吓得白胜立马闭嘴。这李巧奴还成了萧凤的逆鳞了,不能揭。

花园里并不是只有黄裳和那女子两人在场,而是双方各有数十人,分为东西两大阵营对峙而立,东白袍,西甲胄,泾渭分明。

白胜和萧凤藏匿的西边是黄裳那些随从的阵营后面,白胜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被方腊阵营发现了固然危险之极,被黄裳阵营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大家走了一路过来的,多少也算是朋友,帮忙是不帮忙?

不帮就显得很不仗义,帮忙?黄裳都赢不了的敌人,自己还要出去送么?找黄裳借马车不牵扯生死,可以讲情分,现在出去可就不是讲情分的事了,闹不好就得被魔教一勺烩了。

又看了片刻,白胜忽然想起一事,低声对萧凤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呢,这黄裳在府外的时候可是能够隔空伤人的,为何到了院子里却如此缚手缚脚施展不开?”

萧凤目光凝注在场间两人身上,并不回答,但眉目之间也现出思索的神情。

稍后才轻声道:“我也觉得奇怪。在外面他那手段我也看见了,开始我觉得那似乎是小无相功的火焰刀,却不敢确定,总归是一种隔空伤人的内家绝技吧?但不该是劈空掌,因为劈空掌是无法残人肢体的。”

白胜大约能够理解什么是劈空掌,却不知道什么是火焰刀和小无相功,期待着萧凤进一步的分析,因为萧凤并没有说出他想得到的答案。

只是萧凤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说了句:“或许,黄裳是不忍让一个女人手足寸断吧?”

那就是怜香惜玉咯,白胜觉得在这件事上夫妻所见略同,却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以免招致醋海兴波。

再看园中的战斗,战斗还是分不出胜负,黄裳被两柄风车般的柳叶刀削得乱蹦乱跳,还要兼顾回踹女子,只是他踹女子的上身,女子就会以双腿来袭,若是去踹女子的双腿,女子的双刀又会席卷而来,总之双方打得极其纠结,没有半点武林高手的风范。

终于,魔教阵营里居中而立的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发出了命令:“秋霞!你退下吧!”

那女子听闻之后,刷刷数刀向黄裳的双膝斩出,而身体却向反方向蜿蜒退却。

虽是曲线后退,却是奇快无比,果真如同草丛里疾行的一条毒蛇,只一吸之间已经离开黄裳两丈有余,然后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向那老者抱拳行礼,也不说话,自行走回阵列,站在老者身后那一排之间。

老者侧目看了看这个叫做秋霞的女子,目光中透出几分嘉许,然后看向黄裳说道:“久闻黄裳武功超凡绝俗,几有问鼎天下之能,没想到竟是名不符实,居然打不过我明教圣公座下的一名舵主,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黄裳愤然道:“你是谁?我的夫人和孩子在哪里?”

那明教老者的脸上现出愕然的神情,环顾左右道;“这里好像是建康府衙吧?他这个新任知府身为主人,居然问咱们这些客人要夫人,难道他夫人是跟你们睡在一处的?”

说罢哈哈大笑,引得身后众教徒也哄笑起来。

黄裳更怒,“你们这些魔教妖人,想要攻占建康城尽管光明正大来攻,要杀我黄裳也尽管来杀,却又何必动用这些鬼蜮伎俩来残害老弱妇孺?简直禽兽不如!”

那老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兴萧索,说道;“你说的对,这事儿的确是老夫做的过分了,本以为你黄裳武功绝世,我等难以擒杀于你,所以就软禁了你的夫人和儿子。但是现在看来,这件事做得纯属多余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早知道黄裳只是明教一个舵主的水准,直接找到黄裳杀了就是,又何必绑架他的妻儿做人质呢?

黄裳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把她们放了?”

那老者笑道:“不急,待老夫杀了你之后,自然送她们跟你一起上路。”

“你!”黄裳已经气得不知道骂什么好了,也不管对方阵营有多少高手,怒吼了一声就冲向那老者。

那老者从容不迫,双臂一展,一股劲风激荡开来,将左右的部众逼得纷纷后退,只留他自己首当其冲。随即双掌一错,左手在外而掌心向内,右手在内而掌心朝外,倏然间,右手疾拍而出,直击黄裳的面门。

“副教主威武!”魔教众人齐声喝彩。

原来这老者竟是明教的副教主,白胜心头暗惊,这得是跟方腊能够平起平坐的人物了,只不知这副教主姓甚名谁,不过他的武功的确当得起众人一声叫好,不论是姿态还是威势都令人不得不服。

“大九天手!”看见这一招,萧凤不禁失声惊呼。

白胜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对战情形,只见黄裳以同样快的速度手臂上扬,说格挡不是格挡,说挥斥不是挥斥,好像就是哄苍蝇一样的胡乱一拂,“嘭”的一声闷响,两人一触即分,各自运功调息。

这才问道:“大九天手是什么功夫?”

萧凤似乎从不介意给白胜科普武学见闻:“这是雷电门的绝学,《语嫣选摘》中记载,这雷电门曾经有个高手叫做九翼道人,不过这人已经死在天山缥缈峰了。没想到这老者居然也会雷电门的功夫,大九天手共分九路,刚才使的是其中一路阴阳手中的一招,叫做翻云覆雨……”

说话间,那老者和黄裳又打在了一处,只听噼嘭之声不绝于耳,两人拳来脚往,斗得甚是激烈,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谁占了上风,总之黄裳还是毛手毛脚的老样子,让人觉得实在有负他大高手的盛名。

看了一会儿,白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黄裳怎么看都跟后世的国足有一拼——遇强不弱,遇弱不强。

虽然不知道魔教副教主和舵主之间有几个等级,但只看刚才那女子对这老者的恭敬态度,就知道等级相差不少。

同理可知这老者的武功应该比那舵主强上许多,而且这身为副教主的老者刚才一番话已经表示得十分清楚,那就是他杀黄裳易如反掌。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黄裳赢不了那个蛇行狸翻的秋霞,这副教主却也赢不了毛手毛脚的黄裳。尽管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副教主的武功很厉害,招式玄奥,声威赫赫,劲风卷起枯草败叶,笼罩了黄裳的周身,但就是只开花不结果,就是无法伤到黄裳分毫。

虽然魔教众人的呐喊助威声一直没停,但是那副教主似乎已经老脸无光,蓦然长啸一声,听起来竟似禽鸟鸣唳,随之掌法大变,不再以拍击为主,而是掌化禽喙之型,以指尖戳击敌人,出手角度甚是阴狠刁钻,攻击速度暴涨!

“这是仙鹤手!黄裳要顶不住了!”萧凤的语气里有些担忧。她也明白,一旦黄裳落败,就意味着魔教里应外合的战略成功,那么即使白胜找到了安道全也无法出城了。

像是在印证萧凤的判断,话音未落,黄裳的肩头就被戳中了一下,身体踉跄倒退,犹如风中残烛,飘摇欲倒。

“嗖!”萧凤的弩箭射出去了,没有征求白胜的意见,她也没有时间征求白胜的意见。

恰在此时,花园北面的失火房屋轰然坍落,砸得熊熊火势为之一窒,花园中的热浪瞬间减弱了许多。

白胜的视线里,那支弩箭堪堪就要射在魔教老者的咽喉,却莫名其妙地速度大减,又拐了一道弯,绕过了老者的右侧,竟而射向了那个叫做秋霞的女子。

这一下变生仓促,弩箭的速度虽已减慢,但弩箭毕竟是弩箭,再慢也慢不过抛射下落的羽箭,那秋霞根本来不及躲闪,竟被弩箭射在右胸之上,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白胜忍不住就调笑出声:“干嘛啊?真以为我看上了这个女子啊?提前就要铲除情敌么?”

“呸,谁跟她是情敌?那副教主周身有真气防御!”萧凤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那副教主大怒,说道:“居然偷袭老夫……”

没等他把话说完,黄裳原本踉跄的身形骤然停稳,浑身散发出一股巍然的气势,有如渊渟岳峙,在丈许之外挥出一掌。

老者不禁语滞,刚想说你与我近身相斗都奈何不得,如此远的作势攻击又有何用?却突然觉察出一道诡异的阴风袭体!暗道不好!急忙振臂纵跃飞上半空,姿态之优美,真的好像一只仙鹤一般。

但即便如此也已迟了,他只感觉小腿一疼,体内真气自然向痛处趋集,却也不过是亡羊补牢,低头去看时,只见右小腿膝盖下裤子绽裂出一道血口,血口中露出了白森森的胫骨。

第一三一章 方貌,方七佛

看见场上这一变故,白胜和萧凤都吃了一惊。

萧凤说的是:“他居然一直隐忍不用……”

白胜说的是:“扮猪吃虎!”

随着鲜血被风吹落,老者的身体也落回原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出招,只盯着黄裳在看。

他搞不清楚黄裳这一招隔空伤人是什么路数,他只听说过有一种武功叫做火焰刀的可以远距离杀人于无形,却不知道黄裳这功夫是不是火焰刀。

黄裳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极力克制着斩杀对手的冲动,平静说道:“你先放了我的夫人和孩子,咱们再公平交手。”

老者这才缓缓点头,说了句:“好一招火焰刀!竟然在我方七佛面前扮猪吃虎,秋霞,你去把人带上来!”

此时他尚且不知身后那个叫做秋霞的女子已经中箭。那名叫做秋霞的女子却应了声是,带着胸前那支羽箭离开了人群。正好她也需要找个地方处理一下箭伤,那伤口的位置很是尴尬,却是不能在异性教友面前处置的。

“原来你就是方七佛!不过你说错了,我用的不是火焰刀。”黄裳也自动容,在他出征之前,曾经接到过一份有关方腊势力的资料,知道方七佛又名方貌,是方腊的三弟,在朝廷掌握的黑名单上位居前列。

方七佛缓缓退后,保持着身形的平稳回归己方阵营。虽然小腿肌肉被切,但骨头却没有什么伤损,他可不想在双方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瘸一拐。

只说白胜看见那个叫秋霞的女子离开人群去了背面,立即矮身而起,贴着院墙绕向北面,他要看看黄裳的夫人和儿子被关押在何处,如果有可能就施以援救,也好解了黄裳的后顾之忧。

却听身后萧凤冷冷说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女人去哪你就去哪!”

白胜心中暗叹,这女人吃起醋来真的是没有智商,索性也不解释了,前面的误会还没来得及说开呢,这又吃上干醋了,我特么知道这个叫秋霞的女子是谁啊?

借着松柏的遮挡,翻过花园的矮墙,绕过大火烧毁的侯祠和粮厅,又走了一段,远远就看见那个秋霞走进了一个院落,那院落里无草无木,里面的房子都是青石垒成的,房门都是铁制的栅栏。铁栅栏门外又有几十名身穿白袍的魔教教徒在把守。

他立即意识到这里是府衙中的监狱。而监狱里那些哭喊的声音也证实了他的判断,犯人们当然也察觉了外面的大火,或许是害怕被烧死,又或许是想趁机越狱,总之是该喊一喊的。

他看见那三扇铁栅栏门的门楣处都挂有铭牌,铭牌上分别写着“重狱”、“女狱”和“轻狱”字样。

秋霞向那些教众里居中的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汉子行礼,口称:“贺护法,副教主让我来提人。”

那贺护法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女子的胸部,关切道:“庞舵主,你怎么受伤了?”

女子不禁语塞,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嗯,黄裳很厉害!”这句话回答的很是模棱两可,听起来就是跟黄裳对战时被黄裳射了一弩似的。其实她很惭愧,因为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飞来的一箭。

果然贺护法误解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嗯,伤在黄裳的手上不丢人。开门提人吧。”

手下教众即可开了牢门上的锁链,女子立即进入,身形隐没在牢内的阴暗之中。

原来她叫庞秋霞。

白胜在院外即可听见他们的对答,牢内的阴暗对他的视线构不成任何障碍,他看见庞秋霞进去之后就脱了上衣,从血馒头一样的胸器上拔出那支弩箭,迅速涂抹了金创药,然后又将衣服穿好,身形隐没在女狱甬道的拐弯处。

不用多猜也能知道,黄裳的夫人和儿子应该都在这间女狱之中。不过看这形势,想要救出他们怕是很难,因为这监狱不会有第二个门径,要想救人,就只有杀死门口这些把守的魔教教众。

但是那个贺护法的身份明显是在庞秋霞之上的,必定武功也比她高,只说庞秋霞这条美女蛇玩起蛇行狸翻就很难对付,更不要说还有这个贺护法的存在了,况且他们的手下还有三十几人,也是不明实力的,万一这护法的身边还有舵主之类的人物呢?

所以白胜决定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在庞秋霞押着黄夫人、黄鲲鹏和那个丫环出来的一瞬间,他拉了拉萧凤的袖子,然后转身就走。

两人回到花园之中,继续在西边的灌木丛后隐匿,只前后脚的样子,那贺护法和庞秋霞也率众押着黄夫人三口来到花园。

黄裳和方七佛还在对峙,只是两人距离更加远了,足有三丈之遥。看见妻儿侍女被带到,黄裳松了口气道:“方教主,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方七佛嘿嘿一笑,说道;“当然,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黄裳道:“有话尽管直说。”

方七佛道:“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条,你现在就去城门命令守军开城投降,待我明教大军进入,我这边自会放人,决不食言!。”

黄裳道:“开城是不可能的,我黄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宁可与建康共存亡。”

方七佛鼓掌道;“好!果然是高人风范,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你现在自断双臂,让你的忠心更加昭彰,然后我同样会放人。”

“无耻!”黄裳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指着方七佛骂道:“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挨了骂的方七佛丝毫不怒,冷笑道;“你忠于你的皇帝是应该的,我方七佛也忠于我的教主!而且我们圣公马上就要立国称帝了,你我各属一方,都是为自己的皇帝办事,这荣耻从何谈起?”

黄裳一时无语,方七佛又道:“在我看来,若能兵不血刃占领建康城,就是我明教此番最大的收益,而你黄裳带着你的手下投降圣公,岂非弃暗投明?这哪里有可耻之处呢?”

“夫君!切莫听他一派胡言,你若自断双臂,我们一家还是活不成!你赶快去守城吧!我和鹏儿绝不拖累于你!”黄夫人厉声喊道。

方七佛倏然转头,冷冷地看了黄夫人一眼,然后又看向黄裳说道:“何去何从,现在是由我不由你!秋霞,给他点颜色看看!”

那边庞秋霞应了一声,手起刀落,刀光中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冲起空中数尺,竟是把那名丫环的头给剁了下来。

“啊!”

大宋阵营的军士同时惊呼,就是黄裳也惨叫出声,心痛之意溢于言表,而黄夫人当即被吓得昏厥过去,黄鲲鹏也吓得两腿发软,几欲站立不住。

就是藏在灌木后面的白胜也怒了,这女人怎么下手如此歹毒?这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啊!

那丫环虽是黄裳家里的侍女,但是一路上对他很是恭敬,尤其是当他和黄裳在一起的时候,伺候黄裳时也伺候过他,端茶倒水的无微不至,居然就被这个歹毒的女人给杀了!

眼见黄裳作势欲扑,方七佛笑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取你儿子一只手臂,上前两步,就是双臂,决不食言。”

黄裳目眦欲裂,却当真不敢上前,挣扎纠结的内心体现在脸上,挤得五官都走了型,蓦地喷出一口鲜血,喊了声:“给我撤!”说罢转身向外奔去,几十名大宋军士也都跟着跑了出去。

白胜暗暗点头,当此时刻,黄裳只能选择立即逃离,不然就是全家死光的下场。而如果他逃开了,方七佛反倒未必会杀掉他的妻儿,因为方七佛需要这对人质继续要挟。

果然,那贺护法上前一步道:“副教主,咱们追不追?”

方七佛笑道;“不必,这个时候咱们的大军尚在城外集结包围,就算他降了也为时过早。待会儿咱们先吃顿午饭,下午就带着他的老婆儿子去南门,他不是要与建康共存亡么?那么他必定会守在城头,到时不怕他不就范!”

第一三二章 亲哥哥

当下方七佛安排道:“咱们就驻扎在这府衙里吧,从龙,你带人去救火,秋霞,你挑选会做饭的弟子去厨房,咱们中午好好的喝一场,下午迎接大军入城!”

话说宋时的府衙,就是一个完整的工作生活区,其规模比之现代城市的政务中心差不了多少,虽然没有高楼大厦和电梯,但是占地面积却是后世政府大楼的N倍。

公检法和监狱都跟政府一处办公,城管和警察都在这里值守出更,这规模岂能小了?

伙房自然是必须的生活配套之一。方七佛率众攻入的时候也没有去破坏这些生活配套设施。毕竟在他的预见里,将来驻守建康的明教首领也需要有个办公地点,这府衙就是最合适的所在。

“原来这个贺护法名叫贺从龙,这倒是《水浒》里面的一个人物,是方腊当了皇帝之后手下的御林都教师,曾被方腊委以重任带兵去迎击卢俊义的。”

白胜听见方七佛如此安排,一条计策顿时浮上心头,转身对萧凤低语了几句。

萧凤本不想跟他挨得太近,但是此刻园中既然没了战斗,若是再敢声音稍高,不免会被敌人察觉,于是就暂且放弃了对白胜的怨恚,且听他说些什么。

听着听着,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两人悄然离开了花园,远远的跟在庞秋霞一行人的身后,眼见庞秋霞带着二十名临时伙夫进了院子,他们俩就埋伏在伙房的院落之外。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伙夫匆匆跑了出来,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撩起白袍就冲着一棵树根尿了起来。

合该这家伙倒霉,白胜和萧凤想要算计的就是他这样的落单敌人,憋了甚久的一泡尿没等撒完,就被萧凤从后面点了穴道。

“你给他脱衣服!”萧凤可不想看这人身上的零碎,命令了白胜一句就转过了身。

白胜欣然从命,手脚麻利的把这人的袍子扒了,递给了萧凤穿上,再把这人的裤子提好,搬转过身体来让萧凤端详了片刻,然后才把这具木偶拖入了远处的灌木丛。

再回到院外时,却见萧凤的面目已然大变,酷似刚才那个被点穴的伙夫,不禁挑了挑大拇指,轻声赞美萧凤的易容奇术:“厉害!”

两人按计划继续蹲守,想要再等一个倒霉蛋出来,却是迟迟等不到了,萧凤便有些焦躁:“不能再等了,再等他们饭都做好了。”

白胜想了想,说道:“也罢,你自己进去,我在伙房外面给你接应。”说话间将身上那个盛有“枯血散”的瓶子拿了出来,递给萧凤。

自从在汴京城外客栈里搜出来这半瓶天下奇毒,白胜就始终将它带在身边。毒药可以杀人,毒药同样可以救人。他刚刚想出来的计策就是毒死方七佛、贺从龙、庞秋霞以及占据府衙的所有魔教教徒!从而营救黄夫人一家。

萧凤接了药瓶微微摇头:“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对付得了那个女人。”

白胜终是不能放心,皱眉道:“不是嘱咐你了么?不能跟她打!一打这计划就废了!我看我还是在伙房窗边接应为好,在这院子外面,万一你不方便得手,我想接应都来不及。”

萧凤注视了白胜良久,道:“好吧,只希望你不是想去看那个女人!”

白胜抱屈道;“你别乱吃些没用的醋行不?我恨不得杀了她!你以为我不想替冬菊报仇么?”

冬菊就是黄裳家里的那个丫环,萧凤也知道的,便哼了声说道:“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色迷心窍?”

白胜都快哭了,跟女人真没法讲理,“好了,咱们快进去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院子,萧凤从容不迫在前,白胜低头弯腰在后,直奔伙房门口,只担心有等了许久不曾出来的人赶巧在这时出来。

俗话说怕啥来啥,这话准的一逼。没等他们走到门前,庞秋霞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萧凤,劈头盖脸就训斥道:“你上哪撒尿去了?莫不是尿出来一条长江?怎么去了这么久?”

萧凤不知自己冒充的汉子平时说话的口音,一时之间不敢应答,只好低头挨训,不过庞秋霞却没有借题发挥,骂了一句之后垫步上前,飞起一脚踢在了萧凤的屁股上,“还不快去干活!”

只看庞秋霞那出脚的模样,萧凤就知道她并未使上内力,因此不敢使用步法躲避,只好挨了这一脚,快步进门,心中骂道:“等会儿你喝了酒之后有你好看!”

暗骂归暗骂,其实她更担心的却是身后的白胜,也不知庞秋霞看见面生的白胜会如何反应,白胜又将如何应对,总之自己必须尽快把毒药撒到酒水里面去。

这样,即使白胜漏了陷,魔教也不会认为酒水里面有问题。只希望白胜不要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给杀了,随即想起白胜在来路上使出的那一招星飞云散,又觉得这女人就是想杀白胜也不是很容易。

在她走入室内的同时,耳中已经听见庞秋霞在质问白胜:“你是哪个分舵的?不去灭火却来这里,是想偷懒还是想偷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白胜也有些措手不及,暗暗叫苦之余却并没有过于慌乱。男人面对女人具有天然的优越感,哪怕这个女人是杀人狂魔又如何?白胜最多对她厌恶憎恨,却不会对她产生惧怕。

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反而不必像萧凤一样拘束,因为萧凤是顶替了一个熟人的,不说话则已,说话就要露馅,而自己则是一个生面孔,说话不是江南口音又怎么了?那方腊手下聚众几达百万,怎么可能都是一个地域的口音?

更何况,只听庞秋霞的话音已经可以放心——庞秋霞已经把他当做魔教教众了。

所以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说了句:“副教主让我来……”

他本想说的是“副教主让我来这里帮忙。”但是话未说完,却发现庞秋霞的表情变得极为惊愕,随即又变得异常惊喜,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亲哥哥!你怎么来了?”

第一三三章 钦哥哥

白胜被庞秋霞这声亲哥哥给喊愣了,心说这特么咋个事儿啊?别说亲哥哥,那就是喊我亲老公,待会儿也得弄死你!

萧凤在室内也听见了这声亲哥哥,顿时气得两眼发黑,这个骗子!他果然认识庞秋霞!而且庞秋霞也认识他!人家亲哥哥都喊出来了,而且那语气一听就是关系极其亲近的,怎么可能素不相识?还说要杀了庞秋霞,这不是骗人的鬼话么?

但是不管怎样,商量好的计划还是要执行,只好先把这事儿放在一旁,游目四顾时,正好看见有两个伙夫走向后院,其中一个正在抱怨:“这么多酒就让咱俩搬,也没有一辆推车来盛,只怕累死也不够兄弟们喝的。”

“兄弟,我来搬!”萧凤模仿着前面两人的口音,快步追了上去。

那俩人回头一看,顿时大喜,说道:“太好了!咱们三个一起搬就轻快多了。”

萧凤却道:“两位大哥误会了,兄弟我说的是我自己先搬,你们先歇息一阵。”

“啊?”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想说却没法说出口的是“这兄弟是个傻子么?”表面上却交口称赞:“兄弟你真够仁义!”

“那我们就先歇一会儿,等会你搬累了我们再搬,你看行不?”

萧凤道:“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当先走入了后院,却见后院里一间大屋门口写着“酒库”两字,走进门去一看,果见屋里重重叠叠摆放着数百只酒坛子。

稍一寻视,就看见几只酒舀子放在最高一层的酒坛上面,挑了一只大的,先打开一坛酒,舀了一舀子,将半瓶枯血散倒在舀子中溶了,然后从手臂袖弩装置上拆了一支弩箭下来,依次去戳每个酒坛上的泥封……

不说萧凤在里面忙活,只说外边白胜尴尬之极,不论他想不想杀庞秋霞,都不是这个时间里应该考虑的事情,他现在只能尽量拖住庞秋霞,让里面的伙夫们偷一偷懒。

但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对方的问话。要说他听不出这庞秋霞是认识自己的也不可能,他又不是傻子,立即就知道庞秋霞认错人了。

但是她会把自己认作是谁呢?这真的是个谜!这世上只有萧凤在卫县北坡假扮过自己,但是看这庞秋霞对自己的熟络和亲热绝非是一面之缘,而且萧凤也从未表现出以往曾经见过庞秋霞的意思来。

这一瞬他也想起了自己在斩杀那三个魔教教徒时,对方脸上的惊异神情,而且其中有一个还喊出了一个“白”字,那当然不可能是在说拜拜,最有可能的是真的在叫他的姓氏,却没有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就被萧凤的弩箭杀死。

庞秋霞为何要喊我“亲哥哥”呢?

他在这里不知如何回答,却见庞秋霞惊喜的表情瞬间变得黯然,说道;“我明白了,亲哥哥,你是来找圣姑的吧?”

白胜闻言,立时又想起那两个盗马贼之间的对话,当时盗马贼之一就曾说过“如果他是来追圣姑的,就不该逛窑子啊?”盗马贼口中的“他”应该就是指他白胜。可是这圣姑到底是什么鬼?

他一度认为庞秋霞就是圣姑,但是此刻听了庞秋霞的话语,他已经知道判断错了,圣姑绝对另有其人。

见白胜仍然不答话,庞秋霞幽幽叹了口气,神情之落寞,直若深闺怨女,哪里还有之前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幽幽说道:“圣公怎么肯放你出来了?定是你偷着跑了出来。”

白胜这个急啊,这特么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圣公应该就是方腊,方腊肯放我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本是方腊的囚犯么?不弄明白这些事情,就根本无法接口,一时间只觉得汗流浃背,额头上也渗出了大颗的汗珠。

庞秋霞见状,立即抬起手臂,用衣袖给白胜拂拭脸上的汗水,饱含怜惜地说道:“就是想见圣姑也不用这么急啊?看你跑的这一头一脸的汗。”

白胜已经觉得大脑缺氧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状况?怎么感觉这女人对我情根深种呢?不过即使是庞秋霞真的认错了人,也不能此时澄清,索性就任由她爱怜好了,反正要给萧凤争取足够的时间。

给白胜擦过汗,庞秋霞的眼中竟然滴落两颗珠泪,委屈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回头看了一眼伙房里面,只见那些伙夫已经开始烹煮食物,便转回头来说道:“你陪我到院子外面走走好么?”

白胜连忙点头,心说你若是离开这座院子可就太好了。

庞秋霞见了,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当先向院外漫步而行,说道;“亲哥哥,你说你又是何苦?你明知圣姑对你的深情无动于衷,圣公也不赞成你们牵手,为何还要苦苦追求?”

白胜跟随在后,心中已在呐喊:我特么什么时候苦苦追求圣姑了?这圣姑究竟是谁?难道是方腊的妹妹?

在他的认知里,“公”和“姑”是同一辈分,既然方腊是圣公,那么圣姑很有可能是方腊的妹妹。

两人来到院外,看着远近那些蒸腾而起的白烟,知道府衙的大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砖木结构的房子易燃,烧的快,却不会烧得太久,因此只需水源足量,扑救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庞秋霞忽然转身,直视白胜的眼睛,以一种决绝的口吻说道:“亲哥哥,小妹对你的情意全教皆知,今日只求你一事,若是再过十年圣姑仍不答应你的提亲,你能否接受小妹我的嫁妆?”

“呃……”白胜忽然有一种醉酒的感觉,这特么是什么事儿啊?真是莫名其妙!

庞秋霞却不想无限期的等待下去,“亲哥哥,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点头代表你答应,摇头代表你拒绝,给我一个明白的结果,好么?”

这事儿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白胜真的是犯难了。他唯恐拒绝庞秋霞会导致她绝望回归伙房,但是自己可是想要杀她的啊!在一个即将被自己杀死的女人面前欺骗她,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其实他的心已经在痛了,即使不知道自己被动做了哪个男人的替身,但是真的受不了这女人的软语温存。

只不过他还是点头了。因为他要顾全大局,要确保萧凤下毒成功。

就在他点头的那一刻,庞秋霞脸上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突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两人胸腹相碰的那一瞬,白胜感受到了一双丰盈的坚挺,而庞秋霞却惊呼了一声,两人身形乍合又分。

白胜当然知道原因,这是碰着庞秋霞胸口的箭伤了,就往那伤处看去,只见先前已经干透了的胸衣再次被鲜血染红,毫无疑问,这是刚才的挤压导致伤口迸开了。

庞秋霞却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当她看见白胜的目光停在她的胸部,顿时晕红了双颊,却没有任何的反感和抗拒。

这一来,哪怕是出于人性,白胜也不得不明知故问一句:“你的胸怎么了?”

庞秋霞却不忙于回答,也不去管胸部冲开了金创药的伤口再次流血,只侧了身子慢慢偎依在白胜的怀里,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欣慰回道:“没什么,刚才中了一支冷箭。”

同样是回答询问,她回答贺从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却对白胜如实相告,可见情人的关怀胜过一切。

白胜不敢推开怀中的女人,却也不愿顺势搂抱占她便宜。就这样,两人都不再说话,就在这冬日的阳光下依偎着,站成了一树风景。庞秋霞但求时光停驻,白胜却觉得度日如年。

“庞舵主,饭菜做好了,要不要送过去?”有一伙夫跑了过来,看见白胜时吃了一惊,急忙行礼:“属下给白堂主请安!”

白胜心说好么,我特么又成了堂主了,但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庞万春的“亲哥哥”一定是姓白的。

方腊手下有没有姓白的?他瞬间想起一人,顿时恍然大悟,白钦!错不了,方腊的手下有个将官叫做白钦!原来这白钦是个堂主,原来他们把我当做白钦了!

可是这白钦怎么会跟我长得如此相像?难道他也是白玉堂或白金堂的后人?这事儿恐怕只能回到汴梁去问白时中了。

难怪庞秋霞叫我“亲哥哥”,敢情人家喊的不是亲哥哥,而是钦哥哥!难怪那三个被自己杀死的魔教教徒都在攻击的关键时刻停下了手!这白钦是他们的领导啊!他们如何敢于下手?就如同眼前这个向他行礼的伙夫一样。

他也不知道堂主大还是舵主大,只冲着那伙夫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后者该干嘛干嘛去。

面对属下,庞秋霞却不离开白胜的身体,只慵懒地说道:“不必了,花园又不是吃饭的地方,你们安顿好桌椅,不够就从其他院落里面找寻,我去请副教主他们过来。”

那伙夫连忙再次行礼,转身离开,庞秋霞却将身体往白胜的怀里又偎了偎,问道:“钦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请副教主和贺护法?”

白胜却没有回答,同时身体变得僵硬无比。因为,他的视线越过离去的伙夫,看见萧凤站在了院子门口。

似是感受到了白胜的变化,庞秋霞的目光也看向了萧凤,顿时大怒:“你这懒驴站在那里看什么看?挨踢没够么?还不进去干活去?”

第一三四章 毒发

萧凤已经是第二次挨骂了,气得两眼发黑,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明明知道白胜是个骗子,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骗!自己是不是太贱了?

她真想抬手一箭射穿这对搂在一起的狗男女,但是她不能,她要等着看看这女人会不会跟其他魔教的成员一起中毒再说。如果现在把庞秋霞射死了,非但魔教中人不会中毒,就是自己想要脱逃都成问题!

转回身走向伙房,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还是这样天真?他不会让庞秋霞喝毒酒的,肯定不会。

想不通的是,既然白胜跟魔教是一伙人,为何还要如此做作地用什么计策来下毒?如果想要对付自己,直接在花园里喊出来不就行了?

刚才她依稀听到那名伙夫称呼白胜为白堂主,白胜是魔教中人已经确然无疑了,只是不知道白胜为什么要暗中倒戈,难道是为了李清照?

嗯,肯定是为了李清照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救黄裳一家是真的,找安道全回汴梁也是真的,给蔡京治病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李清照的父亲官复原职!

这个色鬼!连有夫之妇都不肯放过!

不过若是这样看来,自己和大辽国倒是沾了李清照的光了。

院子外面,庞秋霞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白胜的胸怀,还替白胜的沉默找出来一个理由,充满歉意地说道:“你看我,见到你一高兴就忘事了,刚才你说是副教主让你过来的,那我就自己去请他们过来,你先歇息一下,待会儿我陪你喝酒。”

白胜看着步履轻快的庞秋霞远去,心中甚是纠结,万一白钦与自己有什么至亲的血缘关系,那么今天杀掉庞秋霞他们真的好吗?

或者让黄裳去处理这桩仇恨,自己回避开来?似乎这样也不妥当。

毕竟自己是毒倒这些魔教人物的始作俑者,即便是黄裳将他们杀了,一旦真相大白,自己也必将被方腊集团恨之入骨,这是逃不掉的咎责。且不说自己和白钦的关系远近,只说为了一个冬菊把方腊这么强悍的势力得罪死了,就是不智。

或许应该反客为主,让庞秋霞和方七佛等人成为人质,反过来保护自己顺利出城,这样岂不是更好呢?

方七佛等人并没有给白胜太多的考虑时间,就在庞秋霞的引领下走了过来,黄夫人和黄鲲鹏也被押送到这里。

远远地看见白胜,方七佛露出了笑意,指着白胜说道:“你小子能耐了啊,竟然胆敢偷跑出来,也不怕圣公生气么?你什么时候混进建康城的?本事见涨啊!”

这话问得很是穿了白胜的帮,直接体现出方七佛今天第一次看见白胜。不过庞秋霞却没有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她看向白胜的目光里除了柔情就是蜜意,再没有其它什么。

白胜能怎么回答?只能报以憨厚一笑,方七佛也不以为意,招手道:“过来,陪你师叔我还有贺护法一起喝几杯!”

白胜暗暗叫苦,却不得不跟随在方七佛的身后,与庞秋霞并肩而行,脑中却在迅速构思,如何才能只让别人喝而自己不喝呢?

此时黄夫人当然也从昏厥状态中醒了过来,与黄鲲鹏一起跟在后面,看向白胜的目光中充满了怒火,却没有说些什么。一来是白胜没有与她们对视,二来也是因为她们明白,此刻白胜是刀俎,她们是鱼肉,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餐厅与伙房同在一个院子,此刻餐厅里已经布置完毕,每张桌子上都已经摆好了酒菜和碗筷,酒坛子上的泥封都已经被人除掉,直接可以斟酒了。

方七佛满意地回头看了看庞秋霞,赞赏道:“安排得不错,很用心。”

在方七佛的安排下,他和贺从龙以及白胜和庞秋霞四人坐了一张桌子,白胜立即抱起酒坛来给另外三人满酒。

在倒满了方七佛和贺从龙的酒碗之后,又给庞秋霞满酒,庞秋霞急忙站了起来,受宠若惊道:“钦哥,这酒应该小妹来满才是。”

白胜摇头拒绝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庞秋霞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钦哥哥啥时候开始体谅我了?

方七佛捻须微笑,有意无意地说道:“这样才好嘛,咱们同教的兄弟姐妹就该彼此照顾呵护才好,白钦,你可以敬酒了。”

传统里酒桌上的规矩就是如此,酒宴开始时,同桌之间必须是小辈敬酒之后长辈才开始喝酒,而敬酒者必须先干为敬。当然,在方七佛的眼里,同属小辈的白钦和庞秋霞又有次序上的区别,必须是白钦在先。

白胜顿时心慌,敬酒就是自己先喝至少两碗,因为既要敬方七佛,也要敬贺从龙,但是这两碗酒喝下去,自己也特么中毒了,那怎么行?

就算身上还带着一颗枯血散的解药,但是这解药是准备拿给安道全分析药理使用的,若是自己服用了,万一安道全因此而解不了枯血散之毒,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下也顾不上说话太多暴露口音的破绽,把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苦了脸说道:“副教主,我这一路奔波到此,跑得干渴难耐,所以刚才就灌了一肚子水,现在急需方便一下,要不就让秋霞代我敬两位长辈一杯,我去去就来。”

方七佛脸色一沉,把白胜吓了一跳,却听他不悦道:“别人叫我副教主,怎么你也这么叫?连声师叔都不喊。还有,你怎么又说起你家乡话来了?难道你觉得咱们歙州话不好听?回头我倒要问问圣公,他的徒弟为何跟我如此生分。”

白胜这才知道白钦的师父竟然是方腊!忙道:“师侄不敢!实在是憋不住了。”

“好了好了,练了这么多年内功连泡尿都憋不住,真是……你快去吧。”方七佛挥了挥手,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边庞秋霞急忙端起酒来替白胜圆场,白胜哪里还敢停留,匆匆向外走出。

路过黄夫人和黄鲲鹏那一桌时,双方碰巧有瞬间的对视,他看见了黄夫人和黄鲲鹏眼睛里燃烧的怒火,急忙垂下目光闪躲,却留意到桌子上的菜肴都是素的,黄夫人和黄鲲鹏根本没动她们面前的碗筷。

他不敢在这里多留,唯恐生出事端,急急走过时却想起刚才自己所在的那桌酒席,当时只担心露出破绽被方七佛察觉,因此没有细致观察,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桌上的菜肴似乎也全是素的,不禁感到奇怪,难道这府衙里的伙房竟没有肉食储备么?

出了餐厅,走出院子,他躲开了院门,找了一处视线的死角躲了下来,静待里面的人中毒。没过多久,就听方七佛断喝一声;“不好!这酒里面有毒!”

听到这声断喝,白胜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听这意思,至少方七佛是中毒了。

而在此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方七佛不中毒,因为方七佛的武功实在太高,就是萧凤的袖弩都对付不了。

欣慰之中,他悄悄爬上墙头,露出眼睛去窥视餐厅的情况,只见满厅里几乎人人皆倒,唯有方七佛和庞秋霞站在桌旁、黄夫人母子端坐原处,看上去竟然没什么状况!

黄夫人母子没事是正常的,因为她们根本没动酒菜。但是方七佛和庞秋霞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七佛也跟当日的完颜宗望一样,用深厚的内力暂时逼住了毒素扩散?这倒是有可能,可是庞秋霞为何也没事?难道庞秋霞的内功也到了高深境界么?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缘故,庞秋霞的胸器在流血。而方七佛的小腿也被黄裳切开了皮肉也流了不少血,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如此看来,要等到这俩人支撑不住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在这里决定静等,而方七佛却已经在找他了,从餐厅里奔了出来,鼓足了内力喝道:“白钦,你去哪了?师叔我中了毒!撑不了一时三刻,你赶紧出去寻找圣姑,让她带人来支援府衙!”

白胜吓得急忙缩回了头。

不等白胜回应,方七佛又怒视跟在身边的庞秋霞道:“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查,看看是哪个人准备的水酒!说不出原因来就给我杀了!我会亲自看守黄裳的家人!”

庞秋霞尴尬到了极处,刚才自己和白钦在院外亲密,哪想到伙房里竟然出了这种状况?当即应了一声,正要走向伙房时,却听身后传来方七佛的一声沉喝:“站住!”

她不知何故,连忙转过身来,却见方七佛一脸冷酷地说道:“为何你却没事?”

在极有可能遭到敌人反扑,且被敌人全歼的危险之下,方七佛惊怒交加,所以一时没能想得更加周全。

然而在看见庞秋霞转身的时候却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可以用深厚内力逼住毒素,但是庞秋霞的内功才有多少火候?为什么她也能够行动如常?

方七佛却不知道,他问出来的这句话,恰恰问到了别人的心坎里。

此时此刻,站在伙房里的萧凤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庞秋霞没有事?她并没有看见庞秋霞敬酒,不过她已经确定了答案,肯定是白胜告诉庞秋霞酒里有毒了!

第一三五章 冲着老婆下手

院子里,不等庞秋霞答话,方七佛倏出一指,隔着尺许凌空点住了庞秋霞的穴道,庞秋霞没想到副教主竟会偷袭自己,不及闪躲招架,立成木雕泥塑。

方七佛冷冷说道:“你竟敢背叛本教,背叛圣公,今日我不杀你,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的哥哥!”

庞秋霞被点要穴,想要解释却苦于无法开口。

萧凤在室内见此情景,心中暗暗叫好,最好方七佛把庞秋霞给杀了,但当她听见方七佛并不准备立即杀掉庞秋霞时,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然而转念又想,即使杀了庞秋霞又有何用?还有李巧奴,还有潘金莲,还有阎婆惜,甚至还有完颜兀露,更有善良端庄的李清照。

就算这些女人都死了,难道白胜就不会去找其他女人么?不,白胜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白钦才对!那就意味着还有一个圣姑是他的相好。

他的女人可真多,根本杀不过来。意冷心灰之际,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可笑:萧凤啊萧凤,他是你什么人?你竟要琢磨杀尽他的女人?

这一刻,她只觉得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即使大辽国最终战胜一切敌人,也不是她的快乐,她觉得此生再也不会有什么快乐了。

外面方七佛又在下令:“伙房里的弟子听着,都给我出来站好。”

火头军们没有喝酒,所以也没有中毒。他们本来还在等着最后的米饭蒸熟,虽然意识到外面发生了变故却不敢离开岗位,此时听见方七佛下令,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纷纷跑出伙房。

有经过萧凤身边的,都不禁诧异地看她一眼,对这个敢于在副教主宣召之下麻木不仁的教友感到惊异。

面对集结齐整的伙夫们,方七佛声色俱厉的审问道:“这些酒是谁送到饭厅的?”

伙夫们各个吓得面如土色,有人就嗫嚅着回答道:“副教主,是郭老三。”

方七佛喝道:“哪个是郭老三?给我站出来!”

“副教主,郭老三……他还在里面。”

方七佛冷哼一声:“好大的狗胆!”大踏步走向伙房,“你们给我看好了黄裳的家人!”

“嗖嗖嗖嗖”,四声锐啸接连响起,四支弩箭连珠一般从伙房里射了出来!

方七佛的冷哼一声,双掌在胸前脸前幻出重重影幕,那四支弩箭不等射在掌影之上,就已改变了方向。

“原来是你!”方七佛立即认出来这弩箭就是之前他与黄裳对战时那个偷袭之人的,而且他知道,这人当时的位置是处在敌方阵营中的。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冲入了伙房。

白胜在外面看得急怒交加,不禁埋怨萧凤不知好歹,你从后面跑掉不就行了,又何苦如此急于求成?

同时他也为方七佛的武功之高而感到畏惧。他是最清楚萧凤弩箭的射速的,刚才这四箭连珠,由于目标极近,弩箭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已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然而方七佛却能够从容应对,这简直无法想象!

所谓不比不知道高低,之前只知道方七佛武功甚高,但高到何等地步却无从参照,因为参照物只有一个萧凤都看不懂的、遇强不弱遇弱不强的黄裳。

但是现在白胜有比较了,若是拿一度忌惮萧凤袖弩的完颜宗望来比较,方七佛的武功绝对比后者高了不止一筹!

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一个比较链,比较链的基准是生铁佛→可以吊打阮小五的阳衰比生铁佛稍强→跟阳衰不相伯仲的是阴盛→完颜宗望在中毒的情况下一掌吓跑了阴盛,虽然也被阴盛冰封,但至少说明完颜宗望的武功比阴盛阳衰都要高一些。

然而完颜宗望忌惮的袖弩,在方七佛这里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白胜认为方七佛比完颜宗望高出太多。

他却不知他这番比较是有误区的,因为完颜宗望忌惮萧凤的时候是在漆黑的夜间,而方七佛得以从容应付弩箭,是因为现在是朗朗白昼。所以这两人之间固有差距,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巨大。

至于之前方七佛与黄裳对战时以护体真气迫开的那一箭,则是因为方七佛并未中毒,而且是全身功力提至顶峰时的表现。而在此刻已经中毒的前提下,方七佛已经没有能力使用真气外放来防御了。他必须分出半数内力去逼住体内毒素的蔓延。

但是不管怎么说,此时的方七佛也不是萧凤能够抗衡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快跑啊!白胜急得恨不能自己就在伙房里面,再钻到萧凤的身体里去替她跑,却忽见萧凤的身影飞上了屋脊,不禁庆幸万分,嗯,还好,没被方七佛抓到伤到就好!

只不过他刚刚庆幸不到一瞬,就立马重新陷入惊恐,因为方七佛的身影也出现在屋脊之上,尚在一丈之外,就遥遥一掌拍向了萧凤,掌出身动,身随掌走,招式快得出奇!

但是萧凤的反应也超乎了他的想象,就在方七佛一掌拍出之际,她陡然抬手,一箭疾射方七佛的面门。

方七佛左掌在脸前一拨,那弩箭就已偏离,但右掌却继续拍向萧凤,毫无迟滞!这只手掌堪堪拍到萧凤身前两尺,她的身影倏忽消失当场!

看在白胜的眼里,萧凤竟像是自然而然地坠落了下去,落在了前院之中。

方七佛随即跟着跳了下来,而萧凤却再次纵上了房顶。

白胜看得清楚,心中稍安,若是两人之间的捉逃总是保持这个样子,那么方七佛永远都抓不到萧凤。

然而他又一次料错了,方七佛倒是没再上房,而是站在在下面冷笑,“你以为你轻功超群,就可以逃脱性命么?”说罢横掌拍出,只听轰隆一声响,伙房正面的墙壁已被他一掌拍塌。

只见方七佛冷笑不停,身形游走在伙房周围,连出数掌,整个伙房便已塌陷下来,尘土飞扬之中,却又不见了萧凤的身影,只感觉一支弩箭迎面而来,连忙挥掌拍飞。

白胜却看得清楚,在伙房倒塌的同时,萧凤飞到了饭厅的屋顶。

“哪里跑!”方七佛游目四顾,随即发现了萧凤的位置,就想去把饭厅的房子拍塌,却忽然感觉一阵心浮气躁,顿知大事不妙,这一阵消耗内力甚巨,留在体内的内力已有压制不住毒素的征兆。只好暂缓行动默运内息。

白胜见状心神大定,暗想:耗吧,早晚耗到你倒下!

正得意时,却忽听身后远处有脚步声踏着枯枝败叶传来,只听那脚步声的方向就能知道,来人势必能够看见攀在墙头的自己,他这个死角是对于伙房院内之人来说的,而来人却是从府衙大门的方向过来的。

急忙跳了下来回身察看,果见远远走来四个人,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钢刀长枪,只看他们身上穿的白袍火焰,就知道这也是魔教的人物。

这四人远远看见了白胜,其中一个便即高声问道:“前面的兄弟,副教主现在何处?”

没等白胜回答,院子里面的方七佛已经听见,立时呼唤道:“外面可是沈抃(音:bian)么?速速进来跟我杀敌!”

那四人一听之下,也不理白胜了,立即发足狂奔,更不去寻找院门,转眼就到了墙边,个个腾空而起,跃入了院子。

白胜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萧凤跑了没有,若是没有跑可就糟了!就凭这四个人的轻功,只需配合方七佛围追堵截,萧凤怎么可能还有侥幸?

不幸的是,下一刻方七佛的话语告诉他,萧凤真的没有跑。

“你们四个给我围住这房子的四周,把这房子拆了!我来生擒房顶那个敌人!注意防备她的袖箭!”

萧凤见状不禁大惊。她不是不想跑,而是她没法跑。因为她知道,若是单在平地上逃遁,她不可能比方七佛更快。因为这座房子的周围已经没有毗邻的建筑物了,她要跑,就只有跟方七佛拼速度,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所谓陆地奔腾,奔跑的速度是需要内力做支撑的。她的内力当然不如方七佛远甚,只有利用障碍才能显示出轻功身法的优越性,令方七佛无可奈何。

当然,如果刚才方七佛继续拆了餐厅,她万不得已还是要跑的,可是现在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现在是根本跑不了。

其实那四个人从远处走来时她早就看见了,她站在房顶当然看得更远。但是她当时只认为这四个人不过是下面伙夫一样的角色,并没有当回事,只待方七佛倒下,就可以营救黄夫人母子了。

然而当她看见这四个人越墙的身手时,立即就知道麻烦大了。

此时那十九名伙头军早已把黄夫人母子拉到院中团团围住。

得了方七佛的命令,新来的四个人立即舞动手中的兵器护住要害,冲到了房子的四周,紧挨屋墙开始拆房,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是萧凤弩箭的死角,根本没法射到。

转眼间房倒屋塌,萧凤咬了咬牙,挑了距离方七佛最远的一个方向跳了下来。

在这个方向围堵的汉子手持一对板斧,看见萧凤向他扑来,急忙将双斧舞了个密不透风,上舞雪花盖顶,下舞老树盘根,只待方七佛前来拿人。

萧凤已经没了去路,因为方七佛已经在废墟中冲了过来,此时不论往左还是往右奔突,都势必被方七佛追到。正无措时,忽听白胜的吼声响起:“哪里来的鼠辈,竟敢害我教众,还不速速受死!”

扭头看时,却见白胜已经到了身前,一拳向自己的右胸砸来,一脸的凶神恶煞模样。

第一三六章 受伤,入狱

在萧凤看清白胜出拳的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不用他打也碎了,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泪水不争气的模糊了双眼,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打吧,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方七佛手上要好,死在你手里,我就不欠你的了。

这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贱,因为竟然只记得白胜对她的好。

不论是背着酒醉的她走路,还是给她洗澡洗衣服,又或是把最鲜美的肉食都给她吃,再就是给她讲笑话逗她笑,当然还有一次次真假难辨的求婚……

这些都是假的么?都是一场梦么?那就死在这场梦里又如何?

她已经感觉到白胜的拳面触在了自己胸前那团弹软上,嗯?怎么是触呢?她觉得很奇怪,但是感觉上就是触,而不是打。

“啊!”

恍惚中,她突然听见白胜大叫一声,吓了一跳,只见白胜踉跄着倒退数步,捧着手大声呼痛:“他身上有倒刺!”身体却恰好挡在了疾奔而来的方七佛前面。

她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且不去考虑白胜这番做作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形成的阻挡,恰恰给自己提供了一个逃生的机会——往右跑,方七佛若是想追,必须先推开白胜。

对于轻功高手来说,白胜这一挡意味着给了她领先五丈的距离!既然如此,为何不跑?

求生欲瞬时回归,她一个飞纵就掠出两丈,落下时脚尖点地,再次腾跃出丈八的距离,连续三次,身形已至六丈之外,正是她拿手的轻功提纵术,燕子三抄水!这功夫练到深奥时,可以从水面上跨越十数丈而不落水。

“你怎么搞的?功夫怎么越来越差了?”方七佛单手扶住了白胜,皱眉责备。

“呃……”白胜回头,一脸的歉然,说道:“师叔你去调息吧,我来追这个人,若是追不到她,师侄我提头来见你!”

方七佛哼了一声道:“沈抃、范畴你们四个和白钦一起去追!死活不论,搜他身上!”他的确不想再动了,他觉得就算立即坐下调息,也无法支撑半个时辰。

在方七佛下令的同时,这新来的四个人已经在追了,而且其中有两个从侧翼包抄过来,看样子正好可以拦住萧凤的去路。

白胜眼见不好,赶紧撒丫子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高喊:“给我站住!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心中却在祈祷:你可千万别站住啊!

萧凤却不能不站住,因为前方两翼合拢过来两人,形如关门,她的去路再次遭到封死,而身后的两人已经追来,转眼间就再次陷入了包围。

“看箭!”她左臂一抬,吓得东南方向那人急忙舞起了长枪,她却没有放出袖弩,反而往西南方向冲去,没带也没抢一件兵器在手是她此时最大的遗憾。

西南方向那人手持一柄单刀,舞出来的刀光风车也似,不求进攻,但求守御,刀光所及,已经封住了萧凤的出逃空隙。

“看箭!”萧凤抬手就是一箭,这次是真射,却怎奈这人的防守刀法十分严密,只听“叮”的一声,弩箭射在了刀身,斜斜飞向了天际。

就这么阻了一阻,后面一对板斧一对铁锤已然杀到,风声浑然,砸向萧凤的后背。萧凤无奈中拔地而起,跃至两丈多高,在空中转体回来,“嗖嗖”两箭射向斧锤两人。

那两人在萧凤跃起时已将兵器移至头顶,提前防御了,这两箭同样未能奏功。

眼看萧凤再落下来时就难以抵御四个方向上兵器的合击,白胜适时杀到,口中喊着“你们别碍事!我要亲手杀了他!”直接将身体挡在了萧凤的东南侧。

只听“噗”的一声,伴随着东南方那人一句惶急的抱怨:“白钦你干什么?”白胜的右臂已经被长枪刺中!

白胜只觉右臂剧痛,心中后悔不迭,因为盔甲的沉重,也因为表明自己不属于大宋禁军,他昨天脱去了盔甲交还王文斌了。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一枪之厄,他说啥也不会卸甲。

萧凤却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在身形尚未落地之时,微微曲臂射出了一支弩箭,这弩箭擦着白胜的脖子飞向那个使长枪的汉子,实在是隐蔽之极。

那长枪汉子只顾埋怨白胜埋怨自己,哪里想到白胜的脖子会发出如此恐怖的一记箭袭?待到惊觉已经无法躲避,被这一箭钉入咽喉,顿时双眼凸出,气绝身亡,连最后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我……打我!”白胜跟落下来的萧凤几乎是脸贴着脸,大喝一声,一记左摆拳打向萧凤的右颊。

他这三个字喊得很是玄妙,前面两字拖得极长,颇有李小龙之风范,在那三个人听起来就是“我打!”而后面的一个“我”字却吐字极快极轻,让萧凤立时会意,当即劈出一掌,正中白胜的前胸。

白胜“啊”的一声大叫,仿佛受了惨重内伤,身体顺势后倒,萧凤不待白胜倒下,再次施展燕子三抄水,直接从白胜的头顶上跳了过去!

而后面三人一刀双斧堪堪袭至,三件兵器尽数落空!这情景险到了极处,如不是白胜后倒在先,他就会被这一刀双斧给劈成数段!而那个使铜锤的人,才刚刚来得及喊一声;“赵毅!他射死了赵毅!”

“追!杀死他!”刀斧二人也不去管倒地的白胜和赵毅,直接就想从白胜横卧的身体上越过追击。

却不料白胜忽然使了一个鲤鱼打挺,他自己的人倒是没站起来,但是蹬出的双腿却给那个使斧子的沈抃下了绊子。沈抃哪里料得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绊了一个狗啃屎,一头抢在了地上。

于是三个魔教教众之中就只有那个使单刀的追了上去,但是似乎此人的内功或说内功并不比萧凤更高,越追反倒离得越远了。

这一系列变化说来太迟,实则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前前后后也不过是半句话的工夫,等到方七佛赶过来时,萧凤已经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白胜的一番胡搅蛮缠当然也都被方七佛看在眼里,就算他想不到这个帮倒忙的人其实是白胜而非白钦,却绝对不会看不出白胜在这场围歼战中起到的破坏作用。

因此他看着爬起身来的白胜,目光中已经满满都是敌意,冷冷说道:“若不是你一直跟在我哥哥身边,我现在就可以亲手毙了你!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和庞秋霞是什么时候开始勾结腐宋朝廷的?”

“我……没有啊!”白胜故意装糊涂。

“你以为我傻么?我哥哥传给你的武功你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方七佛怒极。

言语之间已经不以师叔自居了,他相信以白钦今天的所作所为,纵然是方腊也必不会袒护,就算不立即处死,至少也是开革出门的惩罚。

白胜知道是自己的武功露了陷,他甚至不敢使用红拳来跟萧凤假打,因为他觉得若是使了红拳只怕露陷更快!所以他只好垂头不语,接受处罚。

跑是跑不掉的,别说方七佛在身边,就是那个沈抃和使锤子两个,也不是什么弱手。

看见白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方七佛怒意更胜,陡然挥出一指,戳在了白胜的神藏穴上,这时他功力大减,已经不能隔空点穴了,再者说白胜毕竟不是庞秋霞。

白胜不敢做出任何抵抗动作,只好咬牙受了这一指。点穴就点穴吧,大不了跟庞秋霞一样,不要命就行,萧凤肯定会去找黄裳的。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点了穴道,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正想试着动一动时,却被方七佛一把提在了手里,不等挣扎,只觉一股大力推送,耳边呼呼风向,却是被方七佛掷向了一旁。

只听方七佛说道:“接着,沈抃沈泽,你们两个跟着我,把他和庞秋霞还有黄裳的家人都关到牢房去!”

接住白胜的人是沈抃,于是白胜知道那个使双锤的叫做沈泽,都是使重兵器的人物,手里提着一个大活人轻若无物。

当下方七佛安排那些伙头军去葬了赵毅的尸首,往牢狱去的路上,白胜听沈抃悲伤道:“可惜了赵毅兄弟,堂堂的湖州太白神就这么没了!”

沈泽也很感伤:“是啊,咱们江南十二神今后就只有十一神了,我定要为赵毅兄弟报仇!”

沈抃道:“这郭老三究竟是什么来路?你说他一个分舵下面的弟子怎会如此厉害?”

……

因为大面积中毒之后人手稀少,出于利于看守的角度考虑,方七佛决定把白胜和庞秋霞以及黄夫人母子都关进女牢。

女牢里面并非只有一间牢房,而他们所在的牢房里也不是只有他们四个人。至少有十几名女犯人在这里,她们刚才发现周围火灾时都哭喊累了,正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看见庞秋霞和黄夫人母子也还罢了,刚才黄夫人母子就是在这间牢房里出去的,但是当她们突然发现一个英俊青年被扔进来的时候,顿时眼中冒出了奇异的光芒。

单章,倾情推荐一本书!

按理说,我自己就是扑街,推别人的书也不会有啥效果。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推荐一本新书——《重生之玄学首富》。

因为,但凡看过我的《武侠世界小龙套》的读者,都该知道我有一个挚友——夶贔。夶赑是我的作品评论区的斑竹,是我书友群的管理,是我的第一个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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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自己的书,我会尽最大能力去写,把我心中的构思和精彩呈现给大家。

最后说一句,绝对没有逼迫书友的意思,我只是跪求!

寂寞宇宙先说声谢谢!

第一三七章 乐极生悲

女犯人中不乏略具姿色的,看见白胜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咱们姐妹有福了!”

“是啊,这叫久旱逢甘霖!”

“呸,直接说洞房花烛夜多好?”

这些女人也不知被关了多久,各个都熬的如同小母豹一样,恨不能立即把白胜给吞了。这间牢房距离女狱大门距离不近,其间还拐了两道弯,所以里外之人只要不是大喊大叫就互不可闻。

忽然就有人提醒道:“你们先别高兴太早,你没见这小哥儿不能动弹么?估计是让人给废了,咱们姐妹只怕是空欢喜一场。”

刚才进来的时候,白胜被沈抃扔在了干草上,与庞秋霞挨着,庞秋霞不能动,白胜已经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一时也没想动,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等待黄裳反攻回来。

紧接着就有人反驳道:“你是不是坐牢坐傻了?他不能动,你还不能动么?不信你过去试试他的宝贝,只要那东西没坏就行!”

没等女犯人过来试验,黄鲲鹏已经沉不住气了,过来就照着白胜的身体踢了一脚。骂道:“踢死你这个恶贼!”

白胜不想动是不想动,但是不等于他喜欢挨踢,躺在那里只随手一拨,就拨开了黄鲲鹏的脚,后者立时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爬起来时已经不敢再次靠近。

白胜懒得给黄夫人母子解释,只要萧凤带着黄裳回来,他什么都不必解释,否则,即便现在解释了也没人会信。

众女犯见状惊喜交加,喜的是男人居然是能动的,而且很是威武。惊的是男人未必看得上她们。已经有人在考虑万一男人不想跟她们交欢,是不是可以一拥而上强行硬搞了。

白胜当然不想理睬这些女犯人,都特么多长时间没洗澡了,太不卫生了。于是说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众女一听之下,顿时噤若寒蝉。却都在心中可惜:他怎么就不是个强奸犯呢?

白胜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庞秋霞,只见庞秋霞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之色。不禁暗叹一声,不敢再与她对视,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索性研究一下当代的法律,就对众女犯说道:“你们都是犯了什么法进来的?挨个儿给我说说。”

女犯人们不敢不从,开始一个个诉说起入狱的缘由,有的是给婆婆下了砒霜的,有的是抱了邻居孩子扔下井的,有的是跟隔壁老王相好的……

忽然有一个女犯的案情引起了白胜的注意,这女人说她本是翠云居的一个妓女,因为偷了一个道人的钱财,那道人告了官,所以她被关了进来。

白胜注意这个女人,首先是因为她是李巧奴的“同事”,而当这个女人说出那个常驻翠云居的道人名字之时,白胜却是大吃一惊。

那道人的名字叫做何玄通。

白胜知道《水浒》原著中就有这么一个人物,这人做过什么事呢?这人祖传有一部字典,这字典是能够翻译蝌蚪文的,而且能够用来翻译天书!

在水浒剧情里,在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凑齐了之后,宋江曾经委托公孙胜邀请天下道教名观的有道之士,连同公孙胜在内共计七七四十九名,来梁山泊作法七天。何玄通就是这四十九名道士之一。

到了第七天夜里三更,西北乾方天门忽然洞开,现出豪光霞彩,并有一道火光直冲梁山泊地界,后来宋江命人按照位置去挖,挖出来一块石碣,那石碣上可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姓名。

这石碣上的文字就是蝌蚪文,普天之下就只有何玄通一人能够翻译过来!那么,黄裳所说的太古神纹是不是可以找何玄通来翻译呢?

其实这件事白胜早就思考过,但是天下之大,名山大川何其之多?道观更是不计其数,如何去找一个未必很出名的道人?

他也曾想过通过公孙胜去寻找,毕竟这何玄通是公孙胜邀来的同道。可是自己连公孙胜和他师父罗真人所在的蓟州二仙山在哪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公孙胜?

若是循着晁盖这条线去找公孙胜更加不妥,晁盖、吴用、阮小五这帮人这都特么是穿一条裤子的,自己穿越过来就把他们给得罪了,再去找他们不得被他们给弄死啊?

找不到公孙胜就找不到何玄通,所以白胜即便早就知道这个路子,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他急切地问道:“这何玄通,他还在翠云居么?”

妓女道:“应该在吧?我才进来不到一个月,他可是在翠云居住了一年多的。”

众女犯眼见白胜冷落其他,唯独对这妓女关心之至,居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热乎,不禁都在暗暗撇嘴,均想:你对一个人尽可夫的窑姐儿这么上心作甚?我们可都是良家啊!

女人们幽怨着,却发现男人忽然沉默了,似乎是在发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敢于打扰。

她们当然不知道,白胜此时已是兴奋难耐兼又心急火燎。

兴奋难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点子太正了!居然被关进了监狱也能得到如此惊天的信息!还有比这更好的命么?这简直就是大气运加身啊!

心急火燎的是,他恨不能立即飞回翠云居去找何玄通。相比之下,甚至安道全都不如何玄通重要了,若是找到何玄通,能够翻译出太古神纹,自己岂不是从此武功大进,称霸武林,不,雄霸天下都是可以期待的!

最少最少,也能学得大夏龙雀的刀法吧?

但是事实是他只能等待黄裳来解救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他在跟女犯人对话的同时,始终在倾听外面的动静,里面的女犯在说话,外面的方七佛等人也在说话。

方七佛说的是:“圣姑那边打得怎样了?”

沈泽回答道:“粮仓那边的守军有几个高手,既然不能纵火,就打得不是很顺,不过圣姑命令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攻克了。”

方七佛又道:“还好,只希望圣姑能在我倒下之前赶到府衙。”

沈抃却插了一句:“副教主,只怕圣姑她打完了粮仓也不会立即到这里来。”

“为什么?”方七佛的声音都不淡定了。

沈抃道:“因为有个副舵主在翠云居门口被杀了,另一个骑马逃回去给圣姑报讯,说是在那里看见了白钦堂主。所以圣姑说过,打下粮仓后还要去杀掉翠云居的所有人,并且要问问白堂主为何坐视本教兄弟被杀却不闻不问。”

方七佛冷哼一声道:“这就对了,这白钦必是背叛了圣公!今天我一见他就很奇怪,这建康城的四周城墙都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他白钦如何能够进城的?他也不回答我,嘿嘿,现在这已经不是疑问了。”

沈泽道:“是啊,今天我们追杀郭老三的时候他就在搅局,当时我还奇怪呢,他为何会这样古怪,原来他已经投敌了。”

“嗯。”方七佛点头,“沈泽,你现在就去找圣姑,告诉圣姑白钦和庞秋霞的事情,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打下粮仓后立即赶来府衙!翠云居不过是疥癣之患,不必急于一时!”

沈泽领命而去,方七佛又吩咐沈抃:“待会儿有可能我会昏迷,这里就全靠你了,也不知道范畴追到了那个郭老三没有?若是反受其害可就亏了!”

正说着,却听见刚走了不远的沈泽喊了一声:“范兄弟,你回来啦?那人你抓住了没有?”

只听范畴回道:“呃……我没抓住他,但是我把他带回来了。”

方七佛和沈泽听到这里都是一愣,这叫什么说法?

牢房里的白胜却是吓得面如土色,我擦,如果萧凤被他抓回来了,那我可怎么出去啊?

牢房外,方七佛等人看见范畴出现在院子门外,左手提着他那柄钢刀,右手里却是拖着一具尸体。

方七佛忍不住问道:“范畴,你把话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畴边走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白胜听了之后顿觉天旋地转,仰身倒在了干草上面,只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灵魂都已出窍离体而去,失去了一切意识、一切思维能力。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眼中的世界已经没了任何色彩!他觉得他快要死了,死于心痛!接下来外面的对答,他一句都没听进去,直接充耳不闻。

方七佛问的是:“搜过他的身上没有?”

范畴回答的是:“搜过了,除了一点碎银子和百十文钱之外啥都没有。”

听了这句话之后,方七佛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三八章 一吻释前嫌

白胜闭着眼睛,躺在女狱牢房里的干草上,浑浑噩噩。

他不再关心牢内牢外发生的任何事情,有着一种隔世离空的麻木。

这麻木是极度的悲伤所导致的,他爱萧凤,但是萧凤死了。

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了什么意思,即使他朝得以醒掌天下权,但是醉卧呢?醉卧谁的膝?他最想醉卧在萧凤的大腿上,可是这已经不可能。

麻木中,牢房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撕了撕他右上臂的衣服,开始给他的伤口上药。他右臂被赵毅在临死前一枪戳了个大血槽,虽然此时已经不怎么出血了,却是一直没有经过处理。

他没有去理睬这个给自己上药的人,眼睛都懒得睁开,任由这人包扎。不论这个人是方七佛的人还是黄裳的人,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也抵不过心里的疼痛,一切都变得没什么所谓。

那人包扎完他的手臂,伸手到他的颈下,将他抱起在怀里,他感觉到了这人胸口的弹软,知道她应该是个女的,却不愿去想这女的是谁,反正她不会是萧凤。

忽然,脸上一凉,似有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他们究竟把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会昏迷不醒?”

白胜霍然返身,仰起头来去看,因为他听出来这抽噎的声音,竟是萧凤的!

目光所及,坐在自己身后的俊美少年,不是萧凤是谁?惊喜道:“你竟然没死?”

他这一翻身把萧凤吓了一跳,说的话更是歧义多多,萧凤一脸的愕然不解:“怎么?你是不是特希望我死了?”

“啊!”白胜只觉得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要高兴地炸裂开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叫,一把搂住了萧凤又亲又啃。看得牢中的女犯都懵逼了,怪不得刚才他对我们无动于衷,合着这人偏爱男风!

萧凤被白胜搂在怀里,吻在嘴上,不禁浑身瘫软,羞不可抑,想要推开白胜,却又不舍这种销魂的感觉,便只好任他爱抚。

“爹,你把这姓白的杀了吧!他跟魔教是一伙儿的!”黄鲲鹏的声音响起牢内。

黄夫人也说道:“鹏儿说的没错,这人的确该杀!”

听见这两句话,萧凤骤然推开了白胜,说道:“你们知道什么?他才是救了你们的人!没有他你们岂有活路?”

白胜转头看去,只见黄裳已经站在了牢房门口。他懒得多说什么,任由萧凤对黄裳解释来龙去脉。

转眼看向身边的庞秋霞时,却见庞秋霞已经昏迷过去了,不禁有些奇怪,她不是在流血么?为何解不了枯血散之毒?

他却不知,庞秋霞被方七佛点了期门穴,全身僵直只是期门穴被点的外部效果,而在她的体内,气血运行也被封住,胸部创口的流血自然立止。

既然不流血了,当然就缓解不了枯血散毒性的发作。所以庞秋霞在被扔进牢房的不久就昏迷过去了,只是他没有留意而已。

听了萧凤的解释,黄夫人母子便不再愤恨白胜,白胜也好,白钦也罢,总之黄裳相信萧凤的话,因为他赶到时方七佛已经昏迷了,而且盘踞府衙之内的魔教近百教众也都昏迷了,事实胜于雄辩。

“但是这个女人总该杀了吧?她杀了秋菊啊!”黄夫人指着昏迷的庞秋霞说道。

黄裳点头,恨声道:“的确该杀!”抬手就要凌空残肢!却不料白胜陡然一个侧翻,扑在了庞秋霞的身上,“你不能杀她!”

黄裳顿时不悦,问道:“为什么?”

萧凤也失落地叹息道:“我知道的,你终究是要护着她。”虽然她在逃出追杀之时已经明白了白胜对她的情意,顺便也认清了白胜所站的立场,但是这不等于她认可白胜是个感情专一的男人。

而此刻白胜的举动也让她明白了,他终究是个多情的浪子。

白胜将双臂撑直,尽量不使自己的身体和庞秋霞发生接触,就这么俯卧着说道:“她和方七佛都不能杀,黄大人,难道你就不会想一想他们的价值么?我们可以用他们为人质,来要挟方腊退兵啊!甚至可以要挟方腊投降!”

听不到黄裳的回答,白胜又深入剖析道:“黄大人,就算你想不出这个计策,但是你总该亲身体会过,尊夫人和令郎落入方七佛的手里时,你是怎样束手无策的!”

黄裳似有所悟,却依然犹豫道;“如果咱们也采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岂非与魔教之人毫无二致?”

白胜被黄裳的迂腐搞得很无奈,苦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好么?他们能做初一,为什么咱们就不能做十五?况且,有这些人质在手,守城的将士都可以保全性命,尊夫人和令郎也会更安全一些!”

黄裳终于被说动了,点头道:“计策倒是好计策,好吧,不过即使如你所说羁押了他们,杀不杀也由不得我来做主,我只能将他们交给官家和朝廷,让官家去做选择。”

白胜等的就是黄裳这句话,其实,即便是不杀方七佛和庞秋霞,方七佛等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可以说他们的生命都握在安道全的手里!

而即使安道全研制出了枯血散的解药,要不要救回方七佛和庞秋霞,也只看自己的心情而定!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利用方七佛和庞秋霞为人质,从容离开建康城,本来还想跟黄裳交涉一番的,没想到黄裳竟然自己就决定将处置权上交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白胜也没亏待那名告诉他重大消息的妓女,他离开牢狱的同时,把这些女犯人都给放了,只分别劝诫了一番,各位姐姐回去别偷了别抢了,别抱着邻居家的孩子下井了,再改嫁时就别给婆婆下毒了……

好歹也是狱友一场,虽然没有男欢女爱,但总归有着患难之情。

出得牢房,看见郭老三的尸体时,白胜总算明白了大半,原来那范畴被萧凤甩掉之后,竟然恰好看见了被他藏在草丛中郭老三的身体,于是捉拿了回来邀功请赏。

白胜只是想不明白,当时萧凤不是只点了郭老三的穴道么?难道点的是死穴?

萧凤审视了郭老三一番之后告诉白胜,这人是憋死的,“你当时是不是把他鼻口朝下藏的?”

白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似乎自己还真的是这么干的,把这个郭老三的脑袋脸朝下按在了土里,没想到竟会把他憋死,从而导致自己被吓得失魂落魄,也算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至此,黄裳重新回到府衙办公,黄夫人母子也得以回归“市委大院”居住。方七佛和庞秋霞以及贺从龙三名昏迷不醒的匪首,分别被关在重狱和女狱之中。

至于江南十二神中的丧门神沈抃和吊客神范畴,以及那十九名伙夫,都已被黄裳杀了个干净。其余昏迷的魔教教众均被就地杀死。

唯独走脱了一个巨灵神沈泽,他是提前奉方七佛之命去找圣姑的,因此逃过一劫。

第一三九章 乱战翠云居

白胜没有太多的时间给黄裳洗脑,既然萧凤还好好的毫发无损,那么立即赶回翠云居就成了天大的要紧事!

黄裳也没有时间“聆听”白胜的“教诲”,因为他要带人去反攻粮仓。粮仓是城头两万将士和城内百姓的命脉,一旦粮仓被烧或者被夺,就不用说什么守城了,全城军民都得饿死!

白胜当然不能陪着黄裳去抢粮仓,他从黄裳的手下那里借了两骑马,与萧凤赶往翠云居。

建康城的大街上依然乱象丛生,白胜却再也顾不上多管闲事,只顾与萧凤打马疾奔。

一边策马,他一边把前面的误会解释了一遍,萧凤默默地听完,却只肯相信一半,对于白胜撇清他李巧奴、庞秋霞之间的关系,她是说什么也不肯信的。

一个是同处一室****,一个是相偎相依你侬我侬,这都是亲眼看见或是亲耳听见的事情,任你白胜怎么掰也讲不通!

不过她也没打算追究下去,浪子就浪子吧,谁也没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媳妇,反正她知道白胜是肯舍了命来维护她的,只有这一点就足够获得她的原谅了。

现在她纠结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到底嫁不嫁给白胜,这绝不是可以立即决定的事情。

说话间翠云居的楼房已经遥遥在望,但是视野中的情景却让白胜心头一沉,因为他看见翠云居的方向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

他不认为那浓烟会是从翠云居的毗邻房屋里冒出来的,根据方七佛和沈抃的对话,他已经知道圣姑即将血洗翠云居的计划。

转眼间两马已到翠云居门外,起火的果真是翠云居的三层楼房。

透过烈火浓烟,白胜可以听见后院里的纷乱杂声,有女人的哭喊,有男人的怒骂,还有兵器破空发出的风声以及兵器相互碰撞的金铁交鸣,听上去绝不是一两个人在打斗。

这翠云居竟然还有抵抗魔教势力的实力么?

白胜很是奇怪,穿过烟雾弥漫的一楼,匆匆来到后院。

翠云居的后院是一座花园,因为风向的原因,这里并没有着火,人却非常多,似乎所有住在翠云居人都在这里,场面混乱异常,满园里到处都是奔跑追逐的男男女女。

大约有二十七八个人在捉对厮杀,最显眼的是一名绝色美女,眉目如画、琼鼻朱唇,顔值绝不比萧凤稍差,表情却比萧凤盛怒的时候还要冷。

这美女手持一条亮如白银的长鞭,长达四丈有余,那长鞭活脱像是一条白色的巨蛇,在纷乱的人群中上下翻飞,鞭梢所至,总有人倒下或被缠了抛飞。

美女的身边有四名精悍男子护持,各个手持兵器,只待有人欺进美女近处,便即上前斩杀,与美女的长鞭形成了绝佳的组合,远攻近守组成了五人方阵,方阵移向哪里,哪里就丧失抵抗,端的是犀利无比、所向披靡!

几乎不用猜测,白胜也能知道这美女就是圣姑了,因为方阵五人所穿的皆是绣有火焰的白衣白袍。不过他可以确定自己此生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这鞭子这么长,居然能使成这般样子!”白胜不禁赞叹。

“这应该就是白蟒鞭法了,这鞭法讲究内力灌注鞭身,佐以巧劲,攻击四丈之外的敌人,练到高深之时便无需巧劲,而是全凭内力运使,是魔教教主方腊的三大绝技之一,的确厉害”

萧凤在身旁给白胜解说,突然转过来盯着白胜的脸:“你到底是在看武功还是在看人?”

白胜心说我真的是在看人,却没有来得及撒谎,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在看另外的一个人。

那是个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的中年男人,一身腩肉在冬日的寒风中格外醒目,一张圆脸上长着两只小眼睛,唇上留着两撇鼠须,与“水泊群英像”里面的神医一模一样。不是安道全是谁?

而此刻安道全正在满园乱跑的人群中左钻右躲,身法颇为灵动,在他的身后有三四个魔教教徒正在追杀,却频频被那些仓惶的嫖客妓女们挡住去路。

忽然间,安道全回身扬手,后面一个魔教教徒立时惨叫,伸手捂住了眼睛。

只有白胜才能看到,安道全打出的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金针!

“快救这人,这是安!”白胜伸手一指,轻声说了句隐语,来回答萧凤的询问。

两人立即跑向安道全,而安道全恰好也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在接近的瞬间,安道全也看见了他们,脸色一变,双手齐扬,竟向白胜和萧凤打出两只金针,直取两人的眼睛!

“风儿快躲!”白胜唯恐萧凤看不见细小的金针,想都不想就横移半步,在躲开袭向自己那一针的同时转体,使出御光拳法中的一招“日星隐耀”!只觉得左臂微微一疼,那感觉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知道自己左臂中针了。

转过头来怒视安道全:“艹!你特么疯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安道全怎会理睬白胜的咒骂?心说你们魔教中人怎么会是救我的?也不管迎面的两人是否中招,金针出手的同时就往左一转身,随手拉过一名妓女挡在身后,脱离了腹背受敌的危险。

白胜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萧凤依然存在衣着上的问题。

他知道萧凤在赶往城南寻找黄裳时,为使黄裳能够辨认,恢复了她正常的男装形貌,但是为了路上不与魔教中人冲突,身上穿的那件郭老三的魔教制服却没有脱下来。而自己的身上更是多处血污,再也看不出那宛似火焰的血渍在哪里。

萧凤其实已经看见了那支细如毛发的金针,见白胜舍命来挡,心中自是感动,当下不管安道全跑远,只拉住白胜的手臂检视,心疼地说道:“这是八脉金针,但求没毒。”

白胜道:“当然没毒,有毒他何必射眼睛?”右手一捏,就把金针拔了出来,又道;“你别管我,先帮他!”

此时正好那三名追击安道全的魔教教徒冲到了身边,却不来与白胜萧凤招呼,萧凤灵机一动,抬手就是一箭,那人根本没想到教友居然会向他动手,立马变成了一个糊涂鬼。

萧凤在这人倒地之前,劈手夺过死人手中的钢刀,刷刷两刀劈向另外两人,那两人顿时大惊,提起兵器招架:“莫要动手,自己人啊!”话未说完,其中一个已被萧凤抹了脖子,另一人转身就跑。

白胜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活两死的三个魔教教徒在看见自己的时候,为何不喊一声白堂主呢?

但是混乱之中他不顾的思考这些问题,正要去追安道全时,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凄凄喊道;“白公子!你可回来了!快救我啊!”

循声看去,只见李巧奴身上裹着一床锦被,正向自己跑来,身后一名魔教教徒正在提刀追赶,那教徒之所以一时之间追不上一个小脚女子,是因为他的手里提了一只沉重的包袱,正是自己交给李巧奴保管的那只。

那人陡然看见了白胜,立时一惊,停了脚步说道:“白堂主……”

“去你娘的,敢抢老子的钱!”白胜眼睛都红了,“嘭嘭”两拳落在呆愕的教众胸口,或许是包袱沉重的缘故,又或许此人下盘功夫稳健,该教众并没有被打飞,而只是口吐鲜血瘫软坐倒。

白胜一把夺过包袱,回身推开搂住自己后腰的李巧奴,“拿着!我去救你的老相好。”

“不要去!”李巧奴再次紧紧抱住白胜的腰,“救他干什么?他死了就死了嘛……”

第一四〇章 展昭的后人

白胜此时第一要救安道全,第二要找何玄通,哪里受得了李巧奴的纠缠。

不耐之下,再次推开女人,这次用力大了,李巧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裹在身上的锦被顿时散开,露出白花花一具胴体。白胜却根本不看一眼,只怒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表)子,再缠我我就杀了你!”

“你有情有义?有情有义的人会来逛青楼?有情有义的人会眼看教中兄弟死去坐视不理?有情有义的人会亲手打死教中兄弟?”

讥讽的声音由远及近,圣姑站在了白胜的面前,面若冰霜。护持在她身边的四条汉子也都横眉冷对,只有一个冲着白胜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白胜却对这个女人不甚感冒,心说就算那个不知道是我什么人的白钦追你不上,但是你特么跟我白胜装什么高冷?你顔值又不比我老婆高!

未等答话,却听见几声呐喊:“什么人敢来我建康府青楼撒野?”

“干他们!让他知道咱们青盟不是好惹的!”

循声看去,只见东侧院墙上已经站了高高矮矮十几个人,各个手提兵刃,杀气腾腾,大呼小叫地跳了下来,直入战场。

两个老鸨立即从树后跑了出来,迎上去喜道:“你们可算来了!”

园子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与魔教对抗的人物顿时精神大振,就有人喊道:“兄弟们!杀这些穿白袍的莫魔教贼人!”

原本由于圣姑那条白蟒鞭的存在,院子里与魔教厮杀的人们已经落入绝对下风,只在勉力支撑而已,所以圣姑才得以抽闲过来训斥白胜,但是这些所谓青盟的人物一出现,形势再次发生突变。

当下圣姑也不等白胜答话了,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下令道:“杀光他们!”随即当先向那些青盟的人物冲了上去,白蟒鞭翻舞在前,身侧四人紧紧跟随。

“青盟是什么鬼?”白胜忍不住去问李巧奴。

李巧奴正忙不迭的用锦被裹好身子,闻言立即答道:“就是建康城里所有青楼的联盟,养了许多武林高手,防备那些黑道人物嫖了不给钱……”他看见白胜两拳把一个魔教教徒打喷了血,自然不敢表现出任何怨怼。

原来就是行业协会啊,这一行也有协会,大宋朝果然经济昌盛。

弄明白了什么是青盟,随即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只见萧凤正在追那个在她刀下亡魂的魔教教众,只是在追赶的过程中总是有人出来阻拦;“你怎么杀自己人?”

萧凤只字不答,只用刀锋说话,接连砍倒了三个,而那名逃命的教众也很奇怪,因为他并没有去寻求同伴的保护,而是跑向了南面院墙。

这是要跳墙的节奏么?白胜很是不解,李巧奴顺着白胜的目光看去,恨恨说道:“这个杀千刀的住在翠云居两天了,昨天晚上还睡了我,不曾想竟是魔教中人,刚才楼上失火,这厮跑下来还假惺惺说要护着我,转眼间就要杀老安。”

白胜心头一动,问道:“他认识老安?”

“本来应该不认识……”李巧奴说到这里有些吞吐,但终于说了出来:“可是我喊了老安的名字,你不是让我叫上他一起走么?哪曾想这厮听见之后就脱了外衣去杀老安,他们一共四个人。”

白胜听到此处已是心头雪亮,这四个人绝对不是魔教的,这些人应该是蔡攸的手下,埋伏在翠云居只等安道全上钩,却不知安道全就在翠云居里且比他们来的更早。而在今天魔教进袭之时,他们碰巧发现了目标,就顺势混在真正的魔教队伍里浑水摸鱼!

既然萧凤已经在追杀那仅剩的蔡攸手下,而安道全已经跑到了一处假山旁边,暂时没人过去理他,白胜就先把这事儿放在一旁,问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你们这里有个道人叫做何玄通的么?”

他刚才在战场上踅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物,此刻心中已是有些着慌,可别是被魔教给吓走了吧?

“有啊!”李巧奴起身四下里搜寻了一番,忽然抬手一指,“那个使两把剑的人就是,他也是青盟的人,而且是常驻翠云居的。”

白胜顺着李巧奴的手指看去,只见人丛之中一个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的精瘦汉子,披头散发,正手舞双剑力敌四名魔教教徒。

那四名教徒看上去武功都很了得,丝毫不弱于已经死去的江南十二神中的沈抃、范畴和赵毅,但就是奈何不得这光着身子的何玄通。

原来他就是何玄通!看样子他武功比萧凤还高啊!因为萧凤在这样四个人的围杀之中都需要靠自己帮忙才能逃脱,而何玄通此刻竟然没有丝毫想要脱逃的意思,相反,看见青盟的援军到来,还有点越战越勇的意思。

白胜瞬间就做出了一个粗略的比较,随之一个难题出现在脑海——结交何玄通是此时此刻的头等大事,这是必须的!但应该如何结交?帮忙是一定的,但应该怎样帮忙?

如同府衙里帮助萧凤对付江南十二神之四的办法?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因为何玄通根本不认识自己,若是以魔教人物的身份冲上去喊打喊杀借以替何玄通阻挡魔教一方的攻势,那么结果不难预料——没等挡住魔教的高手,何玄通的双剑就先给自己吃上了。

正犹豫之时,忽听一声长啸响起在南墙之外,啸声雄浑激越,显得作啸者功力非凡,整座园子里的人们都是悚然一惊,纷纷向啸声方向看去,只见南墙头上站了一人,却是魔教一方的援手。

此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白袍,绣有火焰,相貌周正,仪表堂堂,白胜看得清晰,只觉这人唯一的一处缺陷是右腮长有一颗黑痣,痣上生着一缕黑毛,给人的感觉是护胸毛或是腋毛生在了脸上,说不出的恶心。

但是此人内功深厚是确然无疑的。白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发啸之人出现的南墙正是萧凤和那个假魔教高手奔去的方向,来人武功既高,又肯定不认识萧凤,骤然见到两名身穿魔教制服的人在追杀,会不会动手惩处?

却听身边李巧奴说道:“就是这人向我打听过老安。”

适逢那假魔教之人跑到了墙边,双膝一曲一挺,已是纵向墙头,看见这脸上生了腋毛的人,不禁狂喜,尚在空中便已喊道:“展爷救我!”

恰在此时,“嗖”的一声破空锐啸响起,却是萧凤眼见追之不及,抬手射出了一支袖弩,那弩箭闪电般飞向假魔教高手的后心,看样子那人不等纵到墙头就会毙命。

人毕竟不是飞鸟,在空中时无法改变既定的运动路线,最难躲避攻击。

然而几乎就在弩箭破空的同时,那个被称为展爷的人的手臂微微向上一抖,同样“嗖”的一声响起,与萧凤那支弩箭的破空之声汇成一响,白胜看得最为真切,那展爷的手臂上尽然也有袖弩!

紧接着就是“叮”的一声响起,两只弩箭的箭尖竟然射在了一处!双双坠落地面。

很显然,萧凤的目标是逃命之人的后心,而展爷的目标却是萧凤射出弩箭的箭尖,纵使不能因此断定此人的弩箭更胜于萧凤,但至少不会比萧凤更差!

这一下,萧凤骤然停住了脚步,那展爷也面露惊异之色看向萧凤,拱手道:“诸葛无智的袖弩果然厉害!”

萧凤却没有抱拳,只点了点头,淡然道:“展昭的袖箭的确名不虚传!”

两箭对撞的同时,那假扮魔教的高手已经站在了墙头,他也是能够听风辨器之人,知道自己已是险死还生,惊魂未定道;“多谢展爷相救,点子在假山那里,但是有人护着!”

那展爷已然会意,冲着萧凤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大家都是魔教的兄弟,何必自相残杀?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好。”说这话时他运上了内力,声音覆盖整座花园,人人听得清晰无比。

白胜听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还特么魔教,人家魔教中人自称的时候是明教好吧?

其实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魔教实乃摩尼教之摩,建立之初确曾简称过摩教,教下又分明暗二宗,教主方腊乃是明宗出身,为了打压暗宗争权,索性把教名改成了明教,并且禁止教中弟子再以摩教自称,违者严惩不贷。就是外人当面喊了魔教,也是能杀必杀,绝不留情。

个中因由不是教中资深弟子都不知道,白胜当然也不知道,至于这个蔡攸手下的展爷就更不知道了,因为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跟方七佛同桌聊天的。

这一刻,整座园子里的人们都已经停下了打斗,都把目光看向了对峙的萧凤和那姓展的。

果然,圣姑第一个提出了质疑:“两位身手不凡,不知何方高人?为何穿着我明教服色?莫非意欲图谋不轨么?”

姓展的发现冒充被揭穿,半点也不慌忙,应变自如道:“在下展人龙,一向渴慕贵教的所作所为,因此令裁缝仿制了贵教的衣着穿在身上,特来投靠。”

萧凤却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那圣姑的质问分明是针对她和展人龙两人的,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白胜指着自己说道:“他是我兄弟!叫郭小四儿!”

白胜是随口捏造,因为萧凤刚刚冒充过郭老三,索性就给她编了一个郭小四,倒是无关于后世某人。

他这一插言引起的反响不小,首先是圣姑冷哼道:“我知道你跟他是一伙的,就是他杀了我们的人,是不是?”

其次是展人龙眼中露出惊讶神色,他原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萧凤和圣姑的身上,在白胜说话之际才留意到场边的白胜,这不是蔡相公安排下来的必杀之人白胜么?

展人龙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第一四一章 狂傲展人龙

展人龙是谁?他是宋仁宗时代名满天下的南侠、御猫展昭的嫡亲孙子,并且是一脉单传。

话说六十年前的大宋武林,人们口口相传的不是北乔峰、南慕容,而是南侠展昭和北侠欧阳春以及名震天下的陷空岛五鼠。

当时的南侠展昭受封为四品御前带刀护卫,被仁宗皇帝委以重任,就任于开封府,全面负责一代贤臣、开封府尹包拯的安保工作,号称白道第一高手,震慑天下黑道,无人与之争锋,与包青天一起成就了那个时代的传奇,荣膺封妻荫子。

之后帝位更迭,他的子孙荫袭下来,出生即为官仕,相比于寻常百姓自是高高在上,但是其后人的仕途前景却逐渐暗淡下来。因为大宋朝是重文抑武的。

到了展人龙这一辈,就更是命运多舜,赶上了高俅统辖京师军界。

高俅是个擅于做表面功夫的人,他要求自己的手下出现在皇帝眼前的人必须文武双全且仪表堂堂,能在道君皇帝赵佶身前晃荡的人,至少也得是王文斌那样的儒将。

展人龙家传武学固然武艺精良,但偏生腮上生了一颗大黑痣,痣上还有一撮毛,先不说文采高低,只这仪表一项硬指标就入不了高俅的法眼,直接被高俅打入不可栽培之列。

而展人龙却是个心比天高之人,首先说这个时代里的人们讲究的是“体之毛发授于父母”,整容就不必考虑了,整容即为不孝。

他又不甘于像林冲那样蝇营狗苟地做一名低三下四的枪棒教头,因此便游离在大宋军界之外,除了经营自家的展氏拳馆之外,便受了蔡攸的笼络,不时会为蔡攸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蔡攸待他自也不薄。

这一次他受命于蔡攸,接了两项任务。一是前往建康府暗杀安道全,二是打探白胜的行踪,见之必杀。而跟随他一起来建康府的四个高手,则是蔡攸养在汴梁城外农庄之中的杀手,一律归他统领。

出京之前,他在汴京城门看见过白胜的画像,那画像是开封府发布的通缉令上面的,身为王黼府上失窃案的重大嫌疑人,白胜必须被画影通缉。

这也是他能认出白胜而他的四名手下却不认识白胜的原因。

他出京在时间上比白胜晚了少许,但是一路快马奔驰下来,却先于黄裳的车队到达建康,提早进城两日有余,正好赶上魔教在城内烧杀抢掠,就趁乱杀了几名魔教弟子,扒了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堂而皇之的烧了安道全的诊所。

即便烧了安道全的诊所,也还担心没有烧死安道全,打听到安道全时常光顾翠云居,便来翠云居打听了一番,得知李巧奴是安道全的相好时,就来跟李巧奴套话。

展人龙向来自视甚高,又不肯污了爷爷展昭的声名,自然不肯装作嫖客去与李巧奴亲近,那李巧奴得了安道全的嘱咐,又发现这一撮毛既不肯掏钱也不解风情,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只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

展人龙看出李巧奴似有隐藏,便安排手下在翠云居嫖宿几日,打有可能未死的安道全的埋伏是目的其一,谋杀蔡京的正使是目的之二。他本人则是寻了外面的客栈居住。今日例常出门巡视,却发现翠云居起火了,所以赶来查看究竟。

此刻展人龙的心情比较复杂。他没想到白胜居然是魔教中人,这背景很深厚啊!

职责所在,白胜和安道全是必须要杀的,但是在杀他们之前,他却想要为自己谋一点福利,什么福利呢?他看上那个使银色长鞭的白衣美女了,一见钟情!

长期以来,他一直想要寻觅一个像他奶奶丁月华那样的绝世侠女作为妻子,但是世间侠女何其稀少?容貌上佳且武功超群的,他活到二十八岁也没遇上过一个,但是今天他遇见了。

毫无疑问,这美女的容貌绝美,但最难得的是她的武功,只看那条至少四丈的长鞭,就知道她的武功差不了,这岂不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女人么?虽然她身处魔教,侠女肯定不是了,可是魔女也不错啊!

征服一名魔女,岂非比蒙受一名侠女的青睐更有成就感?

所以他反而不想立即杀掉白胜和安道全了,在他眼里,白胜和安道全已经是两个死人。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杀掉这两人。

但是,白胜和这个魔女是一伙的,虽然听起来他们之间并不融洽,但总归都是魔教的人物,杀安道全没啥,但是杀白胜就需要从长计议。

“既是想要投奔本教,还不过来给圣姑见礼?”圣姑身边的一名教徒冷然喝道。

展人龙有意炫露武功震慑全场,从墙头纵跃而下时,并没有直接落在墙边,而是趁着身体微微前倾之际,脚下内力喷涌,仿佛那墙头被人加设了什么发射机关,他的人逆风翱翔而下,竟如神仙下凡,一掠八丈有余!

凌空掠下八丈,落地后双腿不迈,不纵不跃,又在园中枯草上滑行了五丈,站在了圣姑的面前,拱手道:“属下展人龙参见圣姑!”

这一手轻功一露,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尽皆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记了,难道这人竟是会飞不成?

会飞的就肯定不是人!而是仙,是神!

八丈是多远?此时的八丈就是后世的24米,而且只多不少!再加上15米的草上飞,这特么都40多米了!这可不是背上悬着钢丝绳拍电影的演员!这是真正的轻功!

在展人龙掠过白胜身前时,白胜注意他背上背负着一柄带鞘长剑,腰间还插着两只判官笔。

但就是白胜也不得不叹服,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有人施展如此高绝的轻功,他可是时迁的兄弟,可就是号称天下轻功第一的时迁都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如此令人眩惑的绝技!

刚刚穿越时他曾经见过雷横的“立定跳远”,当时雷横跳了三丈多远就把他唬得不轻,可是若把雷横跟展人龙相比,雷横那就只能叫做原地踏步走了。

他不禁转头看向萧凤,他一向以为,除了时迁之外,萧凤的轻功已经是世间罕有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很想知道萧凤对展人龙的轻功如何评价。

萧凤读出了白胜的眼神,有些失落地说道:“轻功身法没有高下,但是他的功力火候远胜于我。”

那边圣姑正在说话,“轻功的确不错!但是轻功再好也不过是鸡鸣狗盗之技,难登大雅之堂,要入我教可以,你得先为本教立功!”

展人龙微微躬身,道:“但凭圣姑吩咐,展某定然不辱使命!”

圣姑的脸色依然冰冷,语气中却多了些满意的味道:“好!”伸手一指对面刚刚穿上衣服的何玄通,“我也想看看你武功究竟有多高,先给我杀了这个使双剑的!”

展人龙却微笑摇头,众人顿时愕然,都以为他这是畏难怯战时,却听他说道:“只杀他一个,是不是太容易些了?”

众人一时大哗,均觉得这展人龙太过狂妄,没错,你轻功确实赫人,但是这使双剑的前前后后已经杀了魔教不下十人,绝对是世所罕见的高手!杀他岂能是“太容易”?

就是何玄通本人也被气得七窍生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也太狂了吧?见过狂妄的,没见过这么狂妄的。

白胜却是心头一凛,我擦,就算他能杀得了何玄通,我也不能让他杀啊!随即露出忧急之色,不禁自语道:“不能让他得逞!”

萧凤似有会意,低声说道:“刚才我留意过,那使双剑的应该是昆仑派的,剑法应该就是昆仑绝技两仪剑法,《语嫣选摘》上说,这剑法若是由二人同使,双剑合璧则天下无敌,只是《选摘》上面没有剑招记载,也没说单人能使。”

白胜刚刚放心,却听萧凤也有些担忧的续道:“若是那展人龙以判官笔对敌应该杀不了双剑之人,但是他背后却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不是巨阙就是湛卢,而且他展家武功本以剑法闻名天下……”

听到这里,白胜的心又提了起来。萧凤的意思他懂,若是展人龙使用神兵削断何玄通的双剑,那两仪剑法就是再神奇也没用了。剑都没了,还谈什么无敌剑法?

不提白胜心忧,只说圣姑这里,其实圣姑早就注意到了何玄通的武功精强,很想与之单挑却没有什么胜算,所以她此前想的是蚕食掉对方的弱者,最后大不了何殴这个强手。

但是既然来了展人龙这样一个急欲证明自己的投奔者,那么何不让他去试一试呢?只是没想到这展人龙如此狂妄,居然没把那双剑高手看在眼里。

听了展人龙如此回答,她用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如同冰川解冻,大地回春,又一指白胜和萧凤两人,说道:“那你就再替我去把那个姓白的擒了,姓郭的杀了!”

只见展人龙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就请圣姑静待胜果!”

说罢回过身来,抽出腰间的两支判官笔,分左右遥遥指向何玄通以及白萧两人,傲然道:“你们三个,就一起上罢!”

第一四二章 一笔勾销

展人龙是真的狂妄么?

其实他也不是很狂妄,他不过是想要立威,同时博得圣姑的好感而已。

人们认为他狂妄,是因为没人了解他。如果有人知道他曾经三次挑战周侗,而周侗三次都避而不战这个事实,或许人们就不会这样想了。

不论是任何一个国家,还是任何一个朝代,也不论是文是武,其精英永远都会聚集在权力核心的周围。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只不过是一些凤毛麟角的个例罢了。

以当今宋国为例,江南方腊手下聚集了一些高手,淮西王庆和河北田虎的手下也都不乏高人,但是让这些人去京城明火执仗的杀一杀皇帝百官成不成?答案是门儿都没有。

别说杀皇帝了,就是蔡京都杀不了!为什么杀不了?除了这些帝王将相都有超级高手保护之外,京城武林的平均实力也是高于江湖太多。

先不说高俅统领的殿前司“特警”和“武警”,也不说开封府辖下的普通“警察”,就说京城有四大门派,分别是周侗的御拳馆、展家的南侠拳馆、狄家的万胜拳馆、天波杨府的演武场,只这些地方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高手云集的所在。

若有江湖草莽到东京,在汴梁的大街上尽管闹腾没人管,只要开封府的捕快不想“出警”就是他们的运气,但是你让他们去这四大门派砸个场子踢个馆看看?管教他有去无回!

只不过由于这些门派都是勋贵世家,派中弟子鲜与江湖发生瓜葛,极少参与到江湖仇杀之中,因此在京师之外的名头并不很响罢了。天下知名的也不过周侗一人而已。

所以说,展人龙的确没有吹什么牛逼,因为他确有实力。

花园里气氛肃杀,一场绝顶高手之间的搏杀即将开始,双方之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群殴,选择围观。

整座花园之中,就只有萧凤能够准确分析出展人龙的实力,所以在展人龙狂言之后,众人拭目以待之时,她第一时间拉住了白胜的手:“一会儿我挡他一阵,你赶快设法带着安道全离开此处。”

“不行!”白胜转头看了看假山,安道全还在假山旁边猫着呢,难道他不知道翻墙逃跑么?这念头一闪而过,当他看见安道全的目光时,就知道安道全为何不跑,因为老安在看着李巧奴。

这真是情深意重了,被人追杀都不肯走。

“为什么不行?你不知道他展家武功的厉害!若是他宝剑出鞘,我们三个人也打不过他的!”萧凤急得不行,立即反问。她当然不知道白胜对何玄通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另一侧何玄通已经将一身劲装整束完毕,双手抓向插在地上的双剑剑柄,手掌距离剑柄尚有数寸,两只青钢长剑仿佛自动跳了起来,剑柄撞入他的手心!

“好!”他身后青盟众人轰天价喝了声彩,只此一手,己方阵营之中更无他人可以做到。

何玄通将双剑在脸前一交,令两柄长剑互相磨砺锋刃,“仓啷啷”爆出蓬蓬火花,看向展人龙说道:“何须以三敌一?我一人双剑足矣!既然你也背着一柄剑,何不以剑相斗?莫非你那柄剑只是摆样子的,图个好看么?”

何玄通说的没错。这个年代里的书生确有佩剑的嗜好,而且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们佩剑也的确是图个潇洒。

然而这句话却把白胜和萧凤都急坏了,展人龙明明没打算用宝剑,你却用言语挤兑他用剑,这不是寻死么?但是何玄通话已出口,这时再上去提醒也来不及了。

不料展人龙却没有丝毫想要立即动手的意思,只站在原地傲然道:“你们三个还是一起上吧,只来一个我是不会出手的,因为那样太掉身价!还有就是,不论怎样我都不会出剑的!因为,不仅你们三个不值得我用剑,再加上十个人也不行!这天下就只有一个人值得我出剑!”

何玄通不禁好奇,问道:“谁值得你出剑?”

展人龙似是根本不屑回答,转头看向园外的天际,似乎那值得他出剑的人正在天上,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剑神!”

剑神是谁?白胜再次看向他家的万事通,萧凤会意,低声答道:“那剑神姓卓名越,字不凡。不过听说十多年前在天山吃了一场败仗,此后就绝迹江湖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展人龙似已等得不耐,看向交头接耳的白萧两人道;“怎么?你们两个若是不敢应战,那就自尽当场好了,谁耐烦在这等你?”

其实展人龙最想的是杀掉白胜,但是听圣姑的意思是要将其生擒,生擒就生擒吧,只需使用家传绝学,让他一个月后暴毙而亡就行了。

展家的判官笔法叫做“阴阳生死判”,端的是武林一绝,丝毫不逊于家传剑法,只是对战时不如巨阙湛卢两柄宝剑的犀利而已。三十年前展人龙的姑姑展红绫司职开封府捕头,凭借一对判官笔创下了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威震黑白两道。

在这阴阳生死判中,有一种最为阴毒的笔法叫做“一笔勾销”。意思是只需一笔点中某人,某人在生死薄上的名字便已勾销了,至于这人什么时候死掉,却需根据勾魂的小鬼来去的快慢而决定。

这“一笔勾销”非常玄奥神奇——明明点的不是死穴,却能起到死穴的效果,并且可以实现定时杀人!

说白了,就是点中对方穴道的时候,表面上看去对方只是被点了穴道僵化了身体,但事后穴道被解开或者自解之后,这人依然活不长,至于究竟能活多久,只看点穴者这一笔的力道控制。

这一笔勾销的阴毒之处就在于,被点之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这一笔勾销是展家的不传之秘,就是当年的包青天和白玉堂都不知情,更不曾泄露在天下武林之中。

眼下展人龙就准备将白胜的小命一笔勾销!却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杀死的。

他在这边催促白萧两人,那边萧凤已经不知所措,因为她想不通白胜为什么一定要趟这场浑水。

白胜也没时间解释原因,只说道:“你快想想,咱们如何能让何玄通不死?”

“何玄通是谁?”

“就是那昆仑双剑客。”

萧凤见白胜说的坚决,虽然不明其意,但知道他绝不会多管闲事。这何玄通又不是女的!

心念电转,已经想出来了办法:“如果你真的要救他,我倒是有个办法。”随即在白胜耳边嘀咕了几句。

白胜越听眼睛越亮,惊喜道;“真的?”

萧凤点头却又摇头,“真的!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毕竟这展人龙的内力太强!”

“豁出去了!”白胜这一句说的声音很大,几乎全场皆闻,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已经找到了战胜展人龙的办法一般。

展人龙不住冷笑,说道:“你豁出去也只能束手就擒!”

白胜不再理睬展人龙,与萧凤联袂走到了何玄通的身旁,说道;“何道长请了,我觉得这一场咱们还是联手为好!”

第一四三章 特洛伊木马

何玄通当然不肯以三敌一,这个时代里的人物活的就是个面子,厚着脸皮以三敌一,还不如直接自尽来的豪迈呢。

虽然他眼见敌人下令要擒杀白萧二人,虽然他也能够感受到白胜的好意,但是白胜和萧凤的白袍红焰令他不得不戒备几分。

说出话来就不免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打我的,与你们两位有什么关系么?”

白胜早有预料,笑道:“不知何道长可否认识公孙胜?”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敲门砖,除了报出公孙胜的名号之外,他想不出任何能与何玄通套词的办法。

“你说的可是入云龙?”何玄通的态度大为好转。

“对啊!公孙道长是我的朋友,他曾对我说起过何道长的事情,对何道长好生敬重。”

“哦,公孙道友确是在下至交。”

“现在你相信我是朋友了吧?何道长,这展人龙武功高强,咱们还是联手吧。”

“不行!”何玄通极其固执,“我向来只能以少打多,决不能以多打少!”

身后青盟的众武师也在起哄,“就是嘛,何道长一人即可获胜,这两位朋友又何必一定要落他的颜面?”

全特么死要面子啊?白胜服了,没办法,只好采用想好的办法,一转身冲着展人龙说道:“好!我就先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说罢就向展人龙冲了过去,空着双手。

“真是不自量力!”展人龙轻蔑地看着白胜,非但没有上迎,反而将持着判官笔的双手负于背后,静等白胜来攻。

转眼间白胜已经到了展人龙的面前,大吼一声“看招!”一记直拳刺向后者的鼻梁,心里却是着实没底,因为他知道凭他的武功如此正面攻击,根本不可能打到对手一根汗毛,所以连红拳都没往外露。

唯一要赌的,是展人龙服从圣姑的要求,不会杀了自己。

按照商量好的计策,萧凤在后面没有跟上,但是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千万别出意外啊!

就是青盟的众武师也都皱起了眉头,这……这也叫会武功么?就凭这两下子还敢冲上去打头阵,这姓白的是不是疯了?

圣姑也觉得很是费解,心说你这是用的什么拳路?我爹传给你的摧坚神抓呢?至不济你也应该使用摧心掌吧?这毛手毛脚的一拳算是怎么回事?

在双方众人瞩目之中,展人龙的头微微一偏又回到了原位,甚至那些眼神一般的都没看出他有过偏头的动作,白胜的一拳已经贴着他的鬓发击空。

“你还是歇会儿吧!”

负在身后的右手陡然回到身前,如同闪电一般,判官笔在白胜的章门穴上一戳,白胜立成雕塑,一笔勾销!

白胜惊愕的双眼越过展人龙的肩头看向圣姑,却见圣姑的薄嘴唇微微一启,突出两个字来:“丢人!”

而展人龙的右笔再次负于身后,姿态一如之前,气定神闲。

那些由于角度的原因或是目力稍弱的人,根本就没看见展人龙如何出手,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动过,白胜就已经被他定住了身形!这是定身法么?

何玄通眼见白胜受制,气得一跺脚:“你这点功夫上去干什么?这不是白送么?”说罢左剑向前一挺,右剑拖于身后,直奔展人龙而去。

人未至,而气势先生。

展人龙双眉一轩,面色凝重起来,负于身后的双手倏然回转身前,双笔交叉,摆出一个高虚步的起手式。

瞬息中两人身形接近,在人影相触的一刹那,何玄通的身形平平往南面横移数尺,避开了白胜的身体,双剑连环进击!

只听见“叮叮噹噹”数十上百声金铁交鸣密如连珠爆豆!只见银色的剑光漫天笼罩,黑色的笔影铺地散开,这场搏杀从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激斗之中,展人龙不禁微觉后悔,暗责自己太过托大了。

这对手的内力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出奇的是他的剑法,攻守之间全无破绽可循!

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奇的剑法?他确信即便是自己家传的“墨子剑法”也赶不上对手这剑法的玄奥。

在这种局势下如要求胜,则必须以内力震飞或者震断对方的长剑,但是令他无奈的是,对手的内力虽然和自己有所差距,却差不了太多。也就是说,彼此之间的差距到不了震飞震断对手兵器的地步。

此时他已经明白,这名双剑高手绝对是值得他动用宝剑的对手,但是明白了又能怎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就只能靠持久战来消耗对手的内力了,别无他法!

激斗之中,展人龙在无奈,何玄通却比他更无奈,感受到双手虎口的阵阵剧痛,他终于明白了展人龙为何要以一敌三了,这展人龙的武功实在太高了!绝不是只有傲人的轻功和慑人的袖箭!

内力雄浑不说,笔法也很刁钻!

而反观自己,这两仪剑法固然玄奥,但是自己一人双剑,却连这套剑法的六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杀伤对手已经没有可能了,只能依靠双剑的合璧来勉强自保。

但是勉强自保不会是无休无止的,粗略估计之下,三百招之后就是自己力竭之时,结局显而易见,或双剑被震飞震断,或无力组织防御,总之不管怎样都是死。

或许,刚才真的应该三人联手来打这一场,不过那姓白的朋友实在是太……心念转动之际,后悔的想法又告消失,不为别的,只因为“公孙胜的朋友”武功太烂,如果那个姓郭的也跟姓白的一样,三人联手又有何用?

激斗之中,忽听“嗖嗖”两声锐啸破空,两支弩箭从展人龙的背后袭来。

此时展人龙和何玄通满场游走,身位反复变换,已经靠近了青盟的阵营。而萧凤却不知何时走到了白胜的身边,突发冷箭偷袭展人龙。

能够取胜才是第一位的!什么面子里子都是次要的事情,装逼的前提是你得持有必胜的把握,否则装的就不是逼而是傻逼——这是白胜给萧凤讲过的道理,萧凤深以为然。

因为契丹武士不讲究大宋武林那些陈规陋习,所以她从来都不觉得白胜依靠一些花招诡计来赢人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躲在白胜身后,利用白胜做掩体来偷袭展人龙,这是刚才她和白胜定计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不是不能杀白胜么?好,我就在白胜身后发弩箭,你的袖箭却无法反击!

如此近距离的弩箭飚射,而且是射向正在激斗的展人龙后心,换做别人绝对完蛋了,白胜觉得就是方七佛也得完蛋,或许只有黄裳才不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

但是展人龙没有完蛋,在破空之声响起的同时他已经在闪身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似乎能够听到弩簧的机括声!

那两支弩箭当然也没能射到他的身上,而是射在了何玄通双剑的剑幕之上,只发出来“叮叮”两声,便即被剑光绞得粉碎。

这一偷袭看似徒劳无功,其实却是帮了何玄通的大忙,让他得以喘息一口,略作调整再行厮杀,如果说没有这两箭的偷袭他将会在三百招开外落败,那么经此一扰,他至少还能多支撑一百招!

展人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回身看向弩箭来处,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禁暗暗佩服这白郭两人的聪明。

冷笑心想:没错,我是不会当场杀了白胜,但是你们也别得意,白胜已经死定了,十天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展人龙的功力虽深,却还没有练到至高境界,所以最多只能把一笔勾销的死期控制在十天以内。

不过即便如此,也必须先解决掉这个使用袖箭的敌人,不然永远都别想击败何玄通!

想到此处,他立即返身向白胜这边扑来,打算绕过白胜先杀了这个姓郭的。

展人龙在绕,萧凤也在绕,萧凤本来是跟白胜面对面,此刻展人龙从白胜的身后绕过来,她就往白胜的身后绕。

“你这人当真无赖!不敢打就滚一边去!”展人龙怒了,他发现他家传的轻功身法竟然丝毫也不优于这个姓郭的,连续绕了十几圈也无法捉到对手。

盛怒当中,忽然一个想起一个主意,转至白胜面前之时,脚下立时停步!

不能不说,展人龙想出来的办法的确有效,因为敌人料不到他会突然停步,电光石火之间必然会从白胜的身后转到正面来。

但是他万万没能想到的是,就在他停步的一瞬间,白胜突然出手了!

木雕泥塑一般的白胜,竟然突然出手了!

这是神仙都想不到的事情,而且就算展人龙是神仙,他也是神仙里最不可能想到这一变故的那个神仙!

因为他对自己的阴阳生死判极为自信,被他点过的人,除非他亲自解穴,否则这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能恢复行动能力!

白胜不仅出手了,而且出手快如闪电,双拳的中指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击中了展人龙的四处穴道。

展人龙僵直当场!却依然想不通,是谁?谁能解得了我的独门点穴法?

第一四四章 巨阙斩白蟒

就是打死展人龙他也不会相信,这世间居然有不怕点穴的人,或者说这世间居然有人根本没有穴道!

所以他认为一定是有人用暗器给白胜解了穴,但是他却没有听到暗器的破空之声,这解穴之人不禁洞彻自己家传的阴阳生死判,而且发出的暗器竟然悄无声息,如果这世间有一个人能同时满足这两点,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自己的姑姑展红绫。

只可惜现在他已经全身僵直不能说话,就是想要寻找一下展红绫都做不到了。

白胜本来不会点穴,他只是使用红拳,以体内的“水线”来攻击展人龙的身体,至于那中指凸出的拳型和指节攻击的穴道,都是按照萧凤的要求来做的,是萧凤教会了他如此点穴。

原本点穴用指尖最佳,但是萧凤担心白胜的指力不够,而展人龙的武功却是太强,所以才替白胜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

白胜究竟有没有穴道?就是白胜自己都不知道,按道理,他修炼假红拳心法的时候,是能够感觉到遍布身体各处的穴位的,但是为何他的穴位不怕点穴呢?这事他是真的不知。

在芒砀山土匪宿舍那一夜,萧凤曾经点中了白胜的死穴,而白胜居然浑然无事,后来再点他软穴、麻穴各种穴也都徒劳无功,这件事白胜自己是不知道的,萧凤也没有问起过。

但是到了今天这种危急时刻,在白胜紧逼的前提下,萧凤抱着万分的担心给白胜想出来这样一个办法,就把这件事说了,白胜却因而想起自己之前在府衙被方七佛点穴的事情。

似乎我真的不怕点穴啊!

于是才有了特洛伊木马这条计策的完美诞生。

若非如此,即便白胜不怕点穴,也只能被展人龙拍飞,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这一幕逆转匪夷所思,满园观众都已目瞪口呆,展人龙居然败了?

整个花园之中,只有萧凤和白胜知道展人龙是如何落败的,但是其他人如何看得明白?就连何玄通和圣姑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白胜的“流星”拳法本来就奇快无比,更何况何玄通和圣姑的视线分别被白胜和展人龙遮挡住了。

别人发呆,白胜却没发呆,第一时间就抓住了展人龙背后那柄宝剑的剑鞘,向上一提就给抽了出来。总得弄点战利品不是?

展人龙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胜把他爷爷展昭的佩剑拿走。心说拿吧,管教你有命拿,没命使,十天之后这巨阙剑还是我展家的!

就算有人给白胜解了穴道又如何?一笔勾销所造成的杀机却是无解的,至少他展家的祖祖辈辈无人能解。恢复行动和解除性命之危是两码事。

白胜当然不知道展人龙已经对他下过了死手,他并没有打算杀掉展人龙,至少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这个展昭的后人。

他认为真若是那样做了只怕后患无穷,总不成把蔡攸也一并杀了吧?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干这种大事。

但是他又有些担心这展人龙一旦穴道解了就会对自己构成莫大的威胁,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砍掉展人龙的两条胳膊,把他变成展人棍。

犹豫中就想拔出宝剑来试试锋刃,不曾想一拔居然没拔出来,仔细一看,发现这宝剑的剑锷也就是吞口处有某种装置卡住了剑身,正打算研究一下时,余光里忽然看见一条白蛇直袭己身!

那哪里是什么白蛇,那分明是圣姑的白蟒鞭!伴随着圣姑的一句冷喝:“白钦,你太过分了!”

四丈长的白蟒鞭直直向白胜的腰间戳来,在鞭梢临近己身的一刹那,白胜注意到这白蟒鞭的鞭头竟然是三角形的,与蛇头无异。

展人龙是真正的僵直了,白胜却是假的,他行动如常岂肯坐以待毙,立即做出躲避动作,本能地往萧凤身边移近,但那白蟒鞭似乎真的是一条活物,白胜往哪躲,它就往哪追,而且比白胜的身法快速得多。

白胜本来就不会什么身法,除了在施展流星拳法的某几个招式之时,他的身法步法不过是后世拳台上拳手的跳步而已,就是著名的“阿里舞步”拿到宋朝来也是白给的货,何况他的步法在后世也不是世界级的。

那鞭头贴着他的腰身擦过,宛如蟒蛇一样迅速在他的身上绕了四五圈。被缠了!

白胜大惊,萧凤大惊,只见圣姑一扬手,长鞭已将白胜的身躯拎到了空中,如同从河边钓到了一条大鱼后起杆收线一般,白胜就如同鱼线上那条上钩的大鱼一样飞向了圣姑。

不能不说萧凤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她的身体同时纵跃而起,跟白胜那被动的升空保持同步,并且向着白胜的身躯接近。

虽然她的武功不一定比得上圣姑,肯定比不上何玄通,更比不上展人龙,但是她怎么会任由这女子将白胜擒了回去?

不管白胜到底叫做白钦还是白胜,也不管白胜和这圣姑有过什么,至少现在这圣姑施展出来的手段是对白胜不利的。

对白胜不利就不行!

纵起的同时,接近的过程中,她只说了五个字:“把剑柄给我!”

这当口,听了萧凤的要求,若是换做别人不免要琢磨琢磨宝剑的价值,萧凤要它干什么,就是当年的丁月华和展昭初识之际如此要求,展昭也未必肯给。

但是白胜半点犹豫都没有,伸手就将剑柄递向萧凤。

萧凤的右手接住剑柄,只微微借力一拉,两人的身体便在空中相依,若不是白胜已被白蟒鞭捆得像只粽子,颇显尴尬,那么给人的感觉就是神仙眷侣御风而行!

紧要关头,萧凤当然不会和白胜体味这种难得的浪漫,刹那间剑交左手,在右手揽住了白胜腰身的同时,左手一按绷簧,一声苍凉激越的龙吟响起,宝剑出鞘,毫光绽放!

天上的太阳仿佛缩成了一粒光珠,落在那剑身之上,从剑柄流动到剑尖,又从剑尖流动回剑柄,夺目的光芒刺得白胜都不禁眨了眨眼睛。

光华大盛之际,圣姑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加力回收鞭子,意欲将白胜和他身边的男子甩脱。

萧凤却根本没想继续搂着白胜继续做一双鱼儿,在感受到鞭力加大的同时,她的右手已经回缩,在链接在白胜和圣姑之间的鞭身上一抓一拉。

这一抓一拉之下,她和白胜的身体反而以更疾的速度飞向圣姑,而利用这道力量,她的身体已经领先白胜一丈的距离。

挥剑!剑光暴涨!看在众人的眼里,那剑身仿佛瞬间变宽了数倍,足有尺许宽度,却又忽宽忽窄,吞吐不定。

“剑芒!”

“传说中的剑芒!”

人们的惊叹声中,白蟒鞭寸寸截断,就像一条被宝剑斩成了数段的死蛇,纷纷跌落尘埃。

圣姑大惊失色之际,却见萧凤已经飞到了她的面前,慌忙间弃了鞭柄,望空劈出一掌,掌至半途,忽而化掌为爪,抓向萧凤持剑的左臂,去势凌厉至极!

适逢萧凤斩鞭后剑势已老,不及回转伤敌,而鞭身已断无从借力,人在空中又无法转折闪躲,便以右手突出,使出大擒拿手反抓圣姑的皓腕。

圣姑见招拆招,右爪缩回不给萧凤借力之处,改出左爪抓向萧凤的胸口,萧凤急忙曲臂以肘撞击来爪。

瞬息之中两人已经拆了三式,萧凤一手难敌双爪,眼看下一招就会被圣姑抓在身上,她知道那绝对是五个小血窟窿的下场,心中瞬时涌起一股失落,还是技不如人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呼噔一声,白胜的身体砸了进来,恰好撞开了圣姑的手臂,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瞬,白胜已将圣姑紧紧抱在了怀里,三人同时落地,萧凤和白胜是从空中落地,而原本站在地上的圣姑却是被白胜抱着摔倒了,只听白胜厉声喝道:“快杀了她!”

这一句话喊出来,原本就在拼命的两个女人顿时傻了。

圣姑本以为白钦抱住她是为了救她,但是白钦这句话表明了他的立场,很显然,他不是让她杀了那个持有宝剑的男人,她的双臂都被他的双臂死死箍住,如何杀人?

不是让她杀人,那就是让那人杀她了!

“白钦,你好狠毒的心!”说了这句,一口就咬在了白胜的脖子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疼得白胜大吼一声,骂道:“臭娘们儿,怎么还不动手?”

他骂的当然是萧凤,在他抱住圣姑之际,不论萧凤回剑刺出,还是使用袖弩,都可以杀死圣姑。

但是萧凤却迟迟没有下手,为什么?因为萧凤也傻了,这白胜什么时候改了性格了?

在她的印象里,白胜一向是见了美女就献殷勤的主儿,从来都不肯伤害美女分毫,不论是李巧奴还是庞秋霞,都是白胜呵护有加的对象。

但是到了这翠云居怎么就改了脾气了呢?先是一把推倒了李巧奴,然后拼了命也要去救何玄通一个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臭男人,现在又让自己杀掉魔教圣姑。

她不禁仰头看了看天空,没错啊,太阳是往西边落下的。

第一四五章 最牛逼的人

迷惑的萧凤被白胜骂醒,一剑指在了圣姑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若是再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让你这张脸变成骷髅!”

“还特么一根汗毛?她吃了我一块肉!你还不给我杀了她,留着干啥?”白胜对萧凤的怜香惜玉大为不满,这圣姑是那个白钦的心恋对象,可不是我白胜的,留着真心没啥用。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看见了周围想要过来救援却又不敢靠近的魔教教徒,顿时明白了萧凤的用意。

若是杀了圣姑,立时便会遭到这些魔教高手的包围,只凭自己和萧凤两人,只怕等不到何玄通等人来救,就会有所闪失,甚至会有丢命的危险。

这一变故离奇至极,待到魔教教众发现圣姑竟然被擒之时,已经来不及救援了,就是一直护持在圣姑身边的那四个好手也在刚才的剑光爪影中退开,现在再想回来已经不敢。

萧凤以绝世宝剑逼住了圣姑,弯腰在她身上连点数处穴道,然后才伸手将她提了起来,向着周围的魔教教众喝道:“还看什么看?敢上前一步我就砍了她!”

“走吧,大家去找副教主想办法!”

这里的魔教中人当然不知道方七佛已经锒铛入狱,有的人就萌生了退意。

“放屁,你敢扔下圣姑回去,副教主不拧下你的脑袋才怪!”当即有人表示反对。

又有人打算和平解决纷争,冲着捂着脖子呲牙咧嘴的白胜说道:“白堂主,你看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同教……”

“滚!马勒戈壁的早也没见你喊声白堂主,现在跟我套近乎有用么?”白胜当然不会跟他们和解,若是放了这女人只怕死的就是自己和萧凤。

一群魔教教众在这里跟白萧二人僵持对峙,青盟的武师们却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何玄通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杀!”青盟的武师一拥而上,场中群殴再次开始。

白胜乐得看见青盟武师扬眉吐气,第一时间就要寻找安道全,瞥眼间却看见四丈外那个展人龙的手下正在展人龙的身上摸捏拍打,顿时大惊,指着喊道:“别让他解了穴道!”

萧凤也是一惊,她当然知道展人龙穴道被解的后果是什么,抬手就是一记袖弩射了过去,那假魔教弟子反应也快,听见白胜呼喝的时候就拿展人龙当了掩体,萧凤这一箭竟而落空。

或许是担心回去无法向蔡攸交差,又或许是担心跑不出袖弩的射程,竟然将展人龙背在了身上,拔腿就跑。

萧凤当然无所谓展人龙的死活,只是当她欲待射出第二箭时,却被一对青盟和魔教厮杀的人物挡住了目标,不禁顿足。

由于担心白胜一个人无法守住圣姑,所以她既不敢去追那人,也不敢躲开障碍换个角度施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跑到了墙边。

就在此时,那对厮杀的两人倒下了一个,露出了一道箭路,萧凤当然不会放过这宝贵的机会,抬手就是一箭射出,箭如闪电,直奔展人龙的后心。

白胜目送着那支箭远去,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却不得不扼腕惋惜,因为就在弩箭将至之际,那人竟突然将展人龙的身体抛了起来,如同摔跤里面的过肩摔一般,只不过不是往地上摔,而是往墙外抛。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抛,弩箭倒是射中了展人龙的身体,只不过位置却稍稍偏低了一些,萧凤再想射出第三箭时,展人龙已经落到墙外了。而那个“背口袋”的手下也纵上了墙头。

此人当然知道身后有弩箭瞄着他,根本不敢在墙头停留,身体尚未落在墙头就来了一个空翻,一头栽了到了墙外。

“算了,虽然死不了,但是他解了穴道也得养上两三个月了!”萧凤对自己射失了目标也不满意,但是碰到了这种巧合的事情,任是谁也没有办法。

没有了圣姑和展人龙的存在,园内的乱战却依然激烈,只是魔教已经落在了下风,白胜四下里观战时,忽然看见人丛中李巧奴趴在那只包袱上瑟缩发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或许兼而有之。

“你看好了圣姑!”交待了萧凤一句,他急忙奔向李巧奴,沿途遇见的魔教教徒看见他过来了都是脸色大变,纷纷闪躲。

展人龙的功夫是有目共睹的,能够打败展人龙的人,你管他用的是妖法还是邪术,反正这人惹不起!

更有一些常年跟在圣姑身边的教众知道,白钦可是教主的嫡传弟子,按辈分圣姑都要喊他一声师兄的,教主的徒弟武功能不高么?

于是白胜得以从容走到李巧奴的身边,将她拉了起来,命令道:“你把安道全喊过来,在我身边没有危险的。”

从魔教中人的态度上白胜已能看出,此时此刻在这座花园里他白胜就是最牛逼的人。没人敢惹!

魔教中人不敢惹他,青盟武师更不敢惹他,展人龙及其手下已经不存在了,圣姑被制住了,只剩下一个敢惹他的萧凤,嗯,好像她也不想惹他。

李巧奴依言呼唤安道全,白胜则是亲自前往假山去迎,在他眼里安道全可比李巧奴重要万倍!

安道全闻声就迅速向白胜跑来。安道全不是傻子,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发现这姓白的和那个姓郭的竟然是保护他的,而后又发现此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连克两名敌方首脑,成了无人敢惹的存在。

白胜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安道全当然也能看出来,有这人罩着他,他相信这花园里已经没人敢对他安医生动武。

安道全也真不容易,上身一直光着,冻得皮都青紫了,两人会面之时,白胜当即脱下身上的长袍递给他,“先穿上吧。”

安道全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白公子当世高人,竟对在下如此眷顾,安道全实难报答……”

“诶?安神医说的哪里话来?在下白胜,久闻安神医妙手回春,特来拜会结交,如蒙不弃,今后就喊你一声安大哥可好?”

白胜是真的不愿意称呼安道全为“安医生”,因为这总会令他联想到后世演员冯远征扮演的外科医生安嘉和。

安道全喜出望外,急忙答道:“再好不过,不如咱们今日就拜为异性兄弟可好?”

白胜心说早晚咱们都得拜,一百零八个兄弟姐妹呢,不过晚拜不如早拜,那就先拜了,更利于劝他去京城看病。

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走到李巧奴这边,又带着李巧奴与看押圣姑的萧凤汇在一起,再看园中的战斗,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刚刚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萧凤帮助何玄通射杀了几名魔教的高手。

魔教高手眼睁睁地挨箭却不能反攻萧凤,各个都气得快要吐血,却又不敢扔下被擒的圣姑逃命,眼见己方的实力越来越弱,终被何玄通带领青盟武师杀了个一干二净。

仗打完了,翠云居也被烧塌了,一众人等就簇拥着白胜前往卿玉堂,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家总得有地儿吃饭有地儿取暖不是?

白胜已是大家公认的老大,是维护青楼不受侵犯的大英雄,一时间威风无两,左边安道全,右边何玄通,身后跟着李巧奴、萧凤以及萧凤提着的圣姑,踏着夕阳归去。

第一四六章 何玄通的故事(为堂主狄烈大大加更)

卿玉堂没有被烧。

魔教放火也是有目标的,主要目的是引起混乱,破坏黄裳的募集令,使得千家万户的青壮不能也不敢去协助军队守城,同时掩护攻占粮仓和府衙这两处的军事行动。

烧杀翠云居只是一个特例,因为翠云居里出来的萧凤杀了魔教的人,更因为圣姑想要抓住白钦的把柄去父亲那里告状,好让白钦彻底绝了追求她的念想。

看见如此绝色的圣姑被扔到卿玉堂的桌子上,刚刚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开始营业的众妓女啧啧称奇:

“这模样真美,我要不是女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梳笼她。”

“妈妈,你这是从哪里寻来的美人儿,只需稍加调教,这建康花魁还有别人的份么?”

李巧奴听了很是不爽:“别看她长得好,却生了一副哭丧脸,这样的货色看着都别扭,谁会愿意要她?”

“哟,这不是李大家么?那倒也是,若是论起伺候男人的功夫来,这姐儿再练十年也比不上你……”

发现了李巧奴的存在,众妓女立即转移了目标,干嘛啊?跑我们家来抢买卖是咋的?

白胜不理这些小姐们的勾心斗角,吩咐老鸨给他准备了香案,随即与安道全、何玄通拜了把子,安道全与何玄通本来就是认识的,是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关系,此时由白胜作为纽带,三人欣然结为异姓兄弟。

安道全四十岁,当了大哥,何玄通二十三岁,做了二哥。

兄弟三人歃血为盟,接下来开了一间单间饮酒,席间白胜把随身藏好的枯血散解药拿了出来,说了枯血散的来历以及配制解药的重要性,安道全立马停杯不饮,躲到一边研磨药粉分析成分去了。

席间只剩下白胜和何玄通两人,白胜敬了何玄通一杯酒,试着将话题引向正道:“二哥你这剑法当真了得,就是展人龙这样的高手都奈何不得你,兄弟我实在佩服!”

白胜这话倒不是在拍马屁,他是真的佩服何玄通的剑法,至少何玄通在展人龙的狂攻下未露败象,只此一点,在当时的翠云居花园里再无第二人可以做到。

何玄通回敬了白胜一杯,惭愧道:“兄弟你过誉了,二哥这剑法的确是好剑法,只可惜二哥我练得还不到家……”

酒入愁肠,何玄通讲出一段往事。

原来他这剑法本名叫做“刀剑四象阵”,是他昆仑派的前辈高手从《河图洛书》中悟出来的至高武学,之所以叫做刀剑四象阵,是因为这阵法分为正反两个两仪阵法来组合。

所谓正两仪即为他现在所使的两仪剑法,而在此之外,他昆仑派还有一套反两仪刀法,这刀剑四象阵若是由四位精通两仪剑法及反两仪刀法的高手来运使,立成天下无敌!

除非敌人的内力已经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才能面对刀剑四象阵而取胜,但是世间怎么可能有高手将内力练到那般地步?能够实现排山倒海的人就不是人了,那是神!

白胜听得悠然神往,觉得即使自己将来学全了红拳,再悟出太古神纹来,也打不过这天下无敌的刀剑四象阵。于是问道:“二哥你何不传授三名弟子,与你同使这刀剑四象阵呢?”

何玄通却长叹垂泪:“兄弟啊,哥哥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再说这个已经晚了,三年前我内功有成,适逢我恩师遭遇仇家陷害,临终之际传给我正两仪剑法和反两仪刀法两本秘籍,只可惜我还没有练全两仪剑法,反两仪刀法都没开始学,这两本秘籍就被人抢去了。”

白胜惊道:“是谁有这般本领?竟然能在二哥你的手里明抢秘籍?难道他武功比这展人龙还要高么?”

何玄通苦笑道:“跟他相比,展人龙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这么厉害?是黄裳?方腊?还是周侗?”白胜有些不信了,能把展人龙当做蚂蚁来踩的人,那得是什么样的高手?

何玄通道:“那人是个与你年纪差不多的俊美书生,若是单论相貌之俊美,恐怕兄弟你还差些,倒是你那个兄弟萧凤可以跟他比一比。”

既然已经拜了把子,白胜当然不能再把萧凤喊成郭小四,不过萧凤也不许白胜透露她的女儿身,于是在安道全和何玄通的眼里,萧凤就是当世第一美男子了。

白胜听了之后大感惭愧,我擦,人家跟我年纪差不多,已经可以把何玄通当蝼蚁来踩了,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人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了么?不对,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练不到这种地步吧?那定是天赋超绝了?”

“我觉得他是天赋超绝!”何玄通道:“那是前年发生的事情,我带着两本秘籍游历名山大川,为的就是感悟秘籍之中的武学意境,那是一个夏日,我从苏州乘船到了宜兴,去游览名闻天下的善卷张公两奇洞,却在宜兴遇见了那个美书生……”

据何玄通讲述,当时他在张公洞附近的集镇上遇见了七名美艳绝伦的女子,那七名女子正在诱拐另外一名女子离家出走,而那名被诱女子的丈夫却不肯放妻子出门,那七名女子便帮着妻子数落丈夫,在小镇的街头吵得不可开交。

女子们的理由是那男人生来残疾,不能房事,白白误了妻子的一生,而丈夫却认为女子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太监就用手,断无休夫之理。

当他听明白了其中缘由时,不禁怒发冲冠,哪有妻子如此公然放荡之理?还要不要人伦纲常了?于是就站了出来去帮那丈夫说理。

怎知他不参与进去还好,双方还只是停留在斗嘴的状态,他这背着双剑的人物一参合进去,那七名女子顿时拔剑相向,文斗就变成了武斗。

他年少气盛,出手就是新学的两仪剑法,将七名女子杀了个大败,只是碍于对方都是女人,便手下留情,没有伤及其中任何一个,只将她们的长剑打落在地,将那妻子留在了丈夫身边。

本以为是做了一件义举,心安理得地接受丈夫的款待时,那七名女子却领着一名美貌更胜女子的书生来报复。

起初那书生倒也肯坐下来论理,说耽误女子的一生是不人道的行为,不如让那妻子跟了他,凑成美眷八名,从此可以得享人伦之乐。

何玄通哪里肯听这种谬论?指着那美书生说你这淫徒有了七个妻妾还不够,还要勾引人家的妻子,着实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那少年反问说难道你道士就不传宗接代了么?难道你道士终身都不碰触一个女人么?

何玄通说当然是这样,并且不肯继续讲道理,拔出长剑就想用武力来解决纠纷。

在他眼里,这美少年再强也强不过那七名女子的联手,因此才懒得多说一些废话。

却不料那少年轻飘飘说了句:“跟我动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输了就得留下你身上的所有东西。”

何玄通当然不怕少年的威胁,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人到了那户人家的院子里,一比之下,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只可怜的蝼蚁!

那少年在距离他两丈之外的位置上,双手盘在胸前如同抱球,轻飘飘一掌掌削出,犹如晋陕一带的刀削面师傅,但是那掌缘发出来的却是无形气刀,打了他一个落花流水!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美少年用的乃是一种武林绝技,叫做火焰刀!

一场较技下来,何玄通不禁心灰意冷,知道这辈子也赶不上那少年的武功,即便是找到三个人与自己练成那刀剑四象阵也无法对抗这种火焰刀。

除非这刀剑四象阵的四名高手用的都是今日白胜抢来的巨阙剑一类的神兵宝刃,而且能将剑芒刀芒发挥至一丈开外,才有可能与那少年对敌并且取胜。

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因为他输了比斗之后,就只有愿赌服输,将两本秘籍乖乖地送给了那美书生。

那少年倒也没有伤他,至少是表面上没有伤他,但是在他羞愧地逃走时,那少年送给了他一句话:“我倒要看看你这一生如何不淫。”

就在他狼狈地离开宜兴之后不久,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问题,什么问题呢?那就是每日必须跟女子做那种事情,至少要累计做足三个时辰,否则就浑身奇痒,生不如死。

他知道那少年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却不知动的是什么手脚,只记得那少年在他临走之际喝了一口茶,然后吐在了地上,那一瞬他只觉得丹田下方凉了一凉。

所以他才辗转来到了建康府,并且在建康府的青盟里担任了一名武师,一则是慕安道全的名来看病,二则在青楼里常驻才可以解决他每日里症状发作之虞。

值得一提的是,安道全也治不好何玄通的病,虽然安大夫给他找出了病因,那病因就是在他的冲脉带脉之汇有一团内力郁结其中,虽然用针灸可以缓解,却是去不了病根。

除了施术之人或许有法解除之外,就只有自身内力达到化境之后才能消去,安道全一度建议他去少林寺学习《易筋经》,说或许这门佛家至高内功可以治愈他的怪病。

但是人人皆知易筋经乃是少林寺的最高武学秘籍,普通俗家弟子都无法得窥一二,何况他这昆仑派的道家弟子?想都不用想,去了也是白去,少林和尚绝对不会传他这门绝学。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去嵩山的时候,就听到了江湖传言,说少林寺叛徒生铁佛曾经说过,说少林寺的易筋经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人盗走了,至今未能寻到。他生铁佛曾为少林在编武僧都没能学到一点皮毛!

听完这些,白胜对何玄通的遭遇深表同情,把一个并不好色的男人变成一个每日宣淫六小时的色棍,这美少年真特么变态。

第一四七章 天书宝典(为舵主凤语南渡加更)

因为同情何玄通的遭遇,所以白胜发自内心的想帮他这位二哥一把,至少也要出出主意。

去少林寺是不可能的了,不说少林寺现在没有易筋经,就算是有,就算少林寺也让他学,但是进入少林寺后,又该如何维持这每天六小时的性生活呢?

于是问道;“二哥,你这病如果没有女人,用手撸行不行?”

“别说撸了,就他这毛病,就是切了阉了都不行!”安道全从一旁走了过来,看向白胜:“这药丸的成分我大致能够分辨出八种,待我先去城中其它药铺买点药回来试制一下。”

何玄通连忙起身:“大哥,我给你安排几个人陪你去!”

安道全离去,何玄通回到房间继续陪白胜喝酒,两人互敬一杯,白胜问道:“二哥,你说能不能去找那个美少年,让他给你治好呢?我的意思是说,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咱们弄来给他送个礼。”

何玄通摇头道;“他还能喜欢啥?美女呗!上哪给他弄美女去?”

白胜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马上联想到了圣姑这只烫手的山芋,这女子既然不喜欢白钦,又如此鄙视自己,那还留在手里干什么?

杀是绝对不能杀的,杀了她就跟方腊结成了死仇,就是黄裳都保不齐会被方腊给灭了,自己这点本事如何能得罪方腊?真不如给那个美少年拉个皮条了。万一他们生活美满夫妻恩爱,说不定将来还得请自己喝顿媒人酒呢。

兄弟之间无需藏着掖着,想到了就说:“二哥,你说咱们手上这个圣姑长相如何?比那美少年的八个妻妾是高是低?”

何玄通立时明白了白胜的意思,心生感动道:“兄弟,为了哥哥我的事,如此美丽的女人你都舍得往外送,哥哥我不说谢字,却是无以为报!不过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那美书生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当年是否是路过宜兴,我们一概不知,眼下又是魔教大军围城,我们如何出去?即便出去了,万一找不到正主儿,岂非徒劳无功?”

白胜想了想也是,不知道人家住哪,这事儿就得暂时放放了,毕竟自己没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在宜兴找人上,甚至今夜就要考虑出城的问题。

于是把话题转到了最关键处,说道:“二哥你说你那两仪剑法和反两仪刀法是从河图洛书中悟出来的?还是河图洛书里面本来就有剑诀文字?”

何玄通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估计是有文字吧……”说到此处忽然压低了声音:“不然我们昆仑派也不可能将那部《天书宝典》视为镇派之宝。”

“天书宝典?”

“嗯,据说三国时期我昆仑派祖师玉虚上人遍访海上仙山,寻遍了方丈、瀛洲和蓬莱,在瀛洲山的石壁上看到了河图洛书,却是只字不识。而后他遍寻世间文人巨匠,编纂出这一部《天书宝典》,说是可以用于翻译河图洛书,然后才有了刀剑四象阵的两本秘籍。”

白胜惊喜道;“那宝典现在可在你身边?”

何玄通摇头道;“没有,若是我带在身边,岂不是被那美书生一并抢去了?那宝典还在本派驻地常春坳里珍藏着。”

白胜轻轻一拍桌面,“那你还愁什么秘籍被抢?只需拿着宝典到东海去找瀛洲山……”

何玄通苦笑摆手,打断了白胜的兴致:“这三座仙山早已消失匿迹数百年了,茫茫大海里根本就没有这三座山的存在。当年枭雄曹孟德做歌《观沧海》,其中首句东临碣石,那碣石便是瀛洲,只在曹操归来不久,那瀛洲山就从海上消失了!”

白胜颇为失望,那可是河图洛书啊!闹不好就是原版!还是防盗版的那种,怎么就消失了呢?

郁闷了片刻说道:“师兄你可否用这天书宝典为别人翻译过文字?”

何玄通道;“有过的,这上天神仙掌控俗世气运,时常会降下一些石碣天书来嘱明大任于某人,我曾经为西夏国的皇帝翻译过一次。”

白胜心说还好,不是梁山的那一次,看来梁山一百单八将聚齐还不到时候,就说道:“那你翻译天书岂不是需要将宝典带在身边?”

何玄通神秘一笑道;“不用不用,其实我脑子里也能记得六成文字,至于那些冷僻之字,翻不出我就胡编一气,反正我说啥就是啥,谁敢不信?”

靠,这特么就是学术界的权威啊!白胜心服口服,脸上却现出不信的样子,道:“二哥,你这个就有些夸口了吧?还记得住六成?正好我也有几个古字无法辨认,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翻译一下?”

说罢用手沾着酒水在桌面上画了几个蝌蚪文,何玄通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吃惊道:“这就是天书文字啊,三弟你如何会写?”

白胜笑而不语,笑而不语是此时最好的应对,既显得高深莫测,又不至于泄露底牌。

何玄通并没有死等白胜的回答,而是凝神观看桌面上的几个蝌蚪文,说道:“这几个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法破’、‘功吸’!”

“破法?吸功?”白胜把自己故意颠倒的顺序在心中纠正过来,虽然只看这四个字的意思还是理解不了大夏龙雀的“说明书”,但是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何玄通能够翻译蝌蚪文。

不过嘴上一定要这样说:“二哥你不会是翻译不来,编了出来蒙兄弟吧?”

何玄通顿时一脸的不高兴,分辩道:“兄弟你这样怀疑二哥可就不对了,二哥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是知也!哈哈,是兄弟我说错话了,二哥莫怪!小弟敬你一杯算是领罚,再看看这几个字如何?”

白胜仰头干了一碗酒,然后趁何玄通回敬之时抹去了旧字写新字。

如此擦了写,写了擦,断断续续写完他记忆中的所有蝌蚪文,何玄通也翻译了八成出来。

白胜怀中这幅拓片的“复印件”中蝌蚪文的大体意思如下:

大夏龙雀和金雀开山斧截然不同,金雀斧属于上古神兵,而大夏龙雀则是太古神兵!

大夏龙雀并不是夏朝冶铸出来的兵器,它的来历远远早于夏朝。

它的原名叫做龙雀神刀,本是混沌初开之时鸿蒙世界里的一只神禽,在诸神归位,确立天庭的时候,它因为没能杀死它的死对头而拒绝离开凡界,化为一柄神刀!

这龙雀神刀具有三大特点:破法、吸功和辨毒。

破法是指使用此刀杀敌之时,如果对手是修真者或是仙神,则对手的一切妖术道法全部失灵!

吸功是指在与对手交锋之时,如果对手是武道强者,则对手的兵器但与龙雀相交之时,对手的功力会被此刀吸纳!

辨毒是指此刀在接近宇内各类毒素毒质之时,均会变色发声,对刀主提出警示!

第一四八章 龙雀的苛限

这龙雀神刀是何等的牛逼?有打酱油诗为证:

不怕修真不怕神,不怕万毒与高人。

一只太古绝情鸟,快意恩仇恋红尘。

如果何玄通翻译过来的内容只是上述这些,那么白胜就是做梦都会笑醒了。只需如此神刀在手,岂非立成天下第一?

什么黄裳、周侗和方腊,什么公孙胜、罗真人甚至九天玄女,哥们儿我是见人杀人,见神杀神!

但是世间的事情岂会如此简单?后面的内容却让白胜从欢喜的云端跌入困惑的深谷。

这龙雀神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的。它对刀主有着极其苛刻的限制!

什么限制呢?首先说这龙雀神刀嫉恶如仇,刀主心中但凡有一丝龌龊阴暗,不等刀主拿着它去装逼,首先就会被它克死。

换言之,龙雀神刀就是坏人的克星!

何玄通告诉白胜,他写出来的蝌蚪文并不是两种,而是三种!

也就是说那拓片上面并非如同黄裳所说只有商朝古文字和太古神纹,其实还有一种夏朝的古文。

据夏朝的古文记载,夏朝的皇帝启就是被这柄神刀给克死的,虽然他一度把这神刀奉为镇国之宝,虽然他还给这柄神刀起了个名字叫做大夏龙雀!

对于这个说法,白胜深以为然。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蔡京的病由,这蔡京应该不是吃多了蟹黄包得了高血脂和脑血栓,这蔡京绝对是被埋在他床下的龙雀神刀给克的!

毫无疑问,蔡京绝对是个坏人,至少他也是个贪腐自利的赃官。蔡京是绝对使用不了龙雀神刀的。

然则我白胜就能使么?这个很难说啊!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这一刻白胜很想去问问时迁,他把龙雀神刀从卫县北坡带到了东京汴梁,这一路有没有感觉到头疼脑热?

时迁应该算不得是好人吧?偷鸡摸狗掘人祖坟,经常干这些事的人能是好人么?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龙雀神刀自会判定!只要不被它克病克死的人是不是好人?

不是!

“说明书”上说的明白,不会被龙雀克死的人只能算作是不好不坏的人!

那么不好不坏的人能不能使用龙雀神刀?答案是不能。

且不说白胜能否作为一个好人而被龙雀神刀认可,只说即便是被认可了之后,也并非立即就能拿着这把刀横扫天下。

限制条件是必须要从这拓片上的文字中参悟出两种武学出来,一种是内功,名称却是不知道。因为当初白胜没能记得完全的一小部分文字,后来又被萧凤“背菜谱”给污了。

若想知道这门内功的名称有两种途径,或者去找金兀术看拓片原件,或者是去卫县地下的殷墟墓穴里去找原版。但是现在白胜却是无从得知。

另一种武功则是龙雀神刀的刀法,名为“屠神”!

白胜猜测,这两种武功就是黄裳所谓的太古神纹了。

也就是说,这张拓片上的文字具有两种作用,一种作用是让得到龙雀的人知道如何才能使用龙雀;另一种作用则是让龙雀认可的得主从这些文字纹路之中参悟内功和刀法。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龙雀神刀对他来说是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即便是拿到手里又能如何?这根本就是废物一件啊!

但即便是废物也是神级的废物不是?这东西还是要拿在自己手里才好!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天下最好的人呢?白胜被这自己个想法给逗笑了,这怎么可能?

夜已深沉。安道全安全返回,带着喜悦的神情,看来药材搜罗的比较齐全,可以试着配药了。

安道全表示不想配制丸药,只要药理相同,开出药方来直接煎服即可,只是其中每味药的剂量需要根据临床实践来调配。

白胜没有再给安道全配药的时间,路上去配也不迟,总不能一路只配李巧奴吧?就是想这样干,他安道全也没这个能力,胖人在这方面总是比瘦子差一些。

白胜想的是连夜离开建康城,回东京。既然拿回龙雀神刀也无法提高自己的逼格,那么学习红拳就成了迫不及待的事情。

他一路从郓城县走到京师,又从京师来到建康,经历的大大小小各类纠纷战斗不在少数,不论是这些战斗的惊险过程,还是最终巧胜对手所结下的仇恨,都要求他必须立即提高自己的武功。

世上没有好运始终伴随的人物,他不相信自己会永远的幸运下去,若是再不刻苦练武,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这些仇家找到干死。

把自己的计划跟两位哥哥说了,安道全和何玄通欣然答应跟着他走,萧凤押着被俘的圣姑自当跟随。然后白胜向安道全问起了李巧奴。

既然安道全已经死心塌地的愿意追随自己,那么带不带李巧奴就已经不是必须的事情了。不过他还是征求了安道全的意见,没想到安道全依然坚定地要求带着李巧奴一起走。

白胜就纳了闷儿了,一个妓女有什么好的?竟值得你苦苦痴恋?又或者你既然如此痴恋,何不娶了回家?反正你老婆也已经死了。

说到此处白胜其实心怀巨大疑问,说医者不能自医这道理人人皆知,可是没听说神医连自己的老婆都治不好的,除非是他不想治,甚至会像另一世的潘金莲对付武大郎那样直接鸠杀。但是这猜测也只能留在心里想想罢了,说出来徒伤弟兄感情。

安道全摆出一副过尽千帆的模样说出来一番道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白胜立时纠正:不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么?

安道全却说得更加坦然,说哥哥我天生胆小,偷人家老婆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一旦被人捉奸在床,或被扭送官府,或被当场打杀,这事儿划不来。

所以白胜只好答应安道全带上李巧奴,倒是没有违背他当初向李巧奴许下的诺言。

除了当初说好的李巧奴之外,白胜还从翠云居和卿玉堂的妓女中挑选了十名大牌,这是为了给何玄通解决不时之需。

一行人集合完毕,在白胜的率领下,披星戴月往府衙赶去。不论要出哪个城门,不通过黄裳都是不行的。

第一四九章 为了黄裳的真诚

黄裳和白胜的想法不谋而合。

经过一番一边倒的屠杀,粮仓已经夺了回来。魔教留守在粮仓的兵力最多,平均实力也是城中最强的一股,但是在他黄裳的风刃之下显得不堪一击,其中高手被他一一斩杀。

就是黄裳自己也搞不懂为何他的风刃术时灵时不灵,在与庞秋霞以及方七佛相斗之时,他几乎全程无法使出这种筑基修士的杀人手法,只在最后关头伤了方七佛的小腿。

或许真的要研究出一门真正的武功来防身才行,因为武功是不会失灵时不灵的。这是黄裳痛定思痛后的打算。

白胜率众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正在考虑派遣一支精锐部队押送方七佛回京。带队的统领已经选定,就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

囚车和枷锁都是现成的,黄裳命人把昏迷不醒的方七佛、圣姑、贺从龙以及庞秋霞上了重枷和脚镣,再囚入四辆铁栅囚车之中,即便犯人醒来,也是插翅难飞。

此刻黄裳和白胜以及王文斌正在商议如何押送要犯返回京城。他当着白胜和王文斌的面,亲手写了一本奏折,上面详细陈述了白胜在这一场建康保卫战中立下的赫赫功勋,并且要求皇帝和百官洗清白胜之前的冤屈。

王文斌乐得接受黄裳委派的这个差使,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冒领一切功劳,不论是城内平乱,还是擒拿匪首,回到京师都是他王文斌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至于黄裳手书的战报奏折,直接销毁就是,只说在突围时丢失了,谁又能查出究竟?况且在此之前,他已经命人提前出城回京禀告高俅去了。

就是黄裳本人也曾派出了两支决死斥候出城探听消息,联络尚在途中的五万大军。

白胜觉得奇怪的是,在他的理解之中不是全城被围么?怎么还能派人出城呢?方腊的军队就让你出出进进来去自由么?

白胜不了解的是,这个时代的建康城是个很特别的城池,城内外有四山一水,即宁镇山脉、茅山山脉、横山山脉、老山山脉和长江。

这四山一水的大部分区域都在建康之外,但是建康城内也不是没有。

在当地较为著名的山峰有云台山、如华山、亭子山、大椅山、东芦山、凉帽山、幕府山、宝华山、栖霞山、乌龙山、方山、牛首山、将军山、紫金山、雨花台等等。

由于山脉和长江的天险存在,建康城的西北两个方向是易守难攻的。只不过由于方腊的军队是从南面而来,且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所以建康军民只有固守待援一个选择。

全城被围是真的,但是在建康西面,由于山势险恶的缘故,方腊军队设置的包围并非密不透风。黄裳和王文斌派出的斥候和探马都是在这个方向上出去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方向上的山路无法行驶囚车和马车,白胜一行若想出去,从西面走不行,只能走城北。

有方七佛和圣姑作为人质,硬往外闯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仍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

这问题不是白胜的,而是黄裳的。那就是根据回来的斥候禀告,说魔教军队已经在建康城北即扬子江南岸切断了援军的进军路线。

与黄裳白胜等人北来之时不同,如今沿江一带的船只均被魔教收缴,即使五万禁军抵达了江北,也无法渡江增援了,这个时代里可没有南京市长、江大桥。

所以仅仅是王文斌白胜威逼魔教放他们过江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夺回所有船只,杀掉城外南岸的魔教军队或者将其击溃,随后派兵出城守住扬子江南北两岸,以便接应大军进城。

商议中,王文斌提出了一个办法,他建议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白胜。因为他也听说了白胜与魔教中人“熟识”的事情,这是黄夫人和黄鲲鹏说的。

王文斌的计策很有想象力,他建议白胜去城北的敌营里诱敌——跟敌将谎称建康城北部的守军已经被方七佛和圣姑率部拿下,假传方七佛命令,要求城北的军队进城,即可与南面的主力形成内外夹击,如此建康城唾手可得。

同时城内的大宋守军暗中调集主力来城北,尤重弓箭手,在城头以及城内街道两侧埋伏下,再打开城门诱敌深入,只要城北的魔教军队进城大半,即可将其射杀,城北的封锁立时解除。

就连白胜也不得不承认王文斌这个计策是行得通的,虽然他很不想这样去做。他来建康的所有目的都已达到,还冒这个险干什么?万一敌人识破了计谋,把自己软禁下来甚至杀掉呢?

这特么的根本犯不着啊!成了,自己啥也捞不着,败了,倒霉的就只是自己!

黄裳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胜,希望能够得到白胜的答允,身为绝顶高手,他没有任何勉强白胜的意思,他的脸上只有求恳。

看见白胜犹豫不定,他屏退了王文斌,与白胜单独沟通,真诚说道:“那太古神纹我至今未能破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神纹对我的修为必有增益。我本想将一身本领传给你的……”

白胜一听眼睛就亮了,黄裳的本事有多大?他可是亲眼看见过的,如果说自己此生难以学全红拳,那么除此之外最想学的武功就是黄裳这种隔空杀人残肢之技!

只是黄裳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泄了气:“可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的一身所学并非武功,这《先天至阳诀》乃是一部修真法诀,不是童男是练不了的,你应该不是童男吧?”

白胜心说白胜这具躯体原来是不是童男先不说,只说自己前几天跟萧凤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童身算是破了。于是点了点头。

“不是童男,就只有太监才能练习了,我这先天至阳诀本是写给当今官家的,但是当今官家最喜阴阳和合之乐,所以他也学不成,反倒是便宜了童贯,替官家试炼,居然喜获成功。”

白胜惊道:“原来童贯是你的徒弟啊?”

黄裳道:“也不能这么说,他原来就是懂得武功的,而且很是不弱,但是在练成了先天至阳诀之后,武功高的不可思议,我也搞不懂,为何这部法诀在我练来就成了修真,而在他练来就成了武功。”

白胜心说这辈子不练武功也不能做太监啊,木有了小弟弟,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只听黄裳又道:“不过童贯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准备在之前的研究基础上改变一下方向,研创出一部真正的武学典籍出来,只是现在还有一些地方没能融会贯通,若是盲目修炼未免太过凶险,这样吧,他日若是你我重逢,重逢时若是我的武学已经研创成功,我会把它传授给你。”

白胜听得很是感动,他知道黄裳是个老实厚道之人,不会开空头支票,于是便点头说道:“谢谢你了黄大人,这趟差使我接了!”

不是为了大宋的国运,也不是为了拯救全城军民,更不是为了给赵佶效忠。白胜接了这个孤身犯险的任务,只是为了黄裳对他的一番真诚。

第一五〇章 中伏

虽然白胜很想押着方七佛和圣姑去逼退守军,而且也大致能够达到目的,但是黄裳考虑的是当他们押着方七佛等人渡过扬子江之后的问题。

如果不能歼灭敌军一部力量,且如果不能接引五万禁军进城,那么建康城依然危在旦夕,就只能赌方腊会不会发狠放弃兄弟和女儿了。

黄裳不想赌,他想的是更稳一些,所以他需要白胜去执行王文斌提出的计策。

白胜答应了。

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或许是生平的第一次,白胜做事没有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

而在此之前,如果一定要找出他有过什么义举,那么救援潘金莲勉强可以算是一次。那是出于一种不忍鲜花插牛粪的心理做出来的事情。但若是他最终把潘金莲插在他的身上,那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一个时辰之后,建康北城门缓缓洞开,护城河吊桥徐徐落下,白胜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在他出来以前,城内已经张开了一张弓箭巨网。

他没有同意任何人跟随他进入敌营。纵使萧凤何玄通等人极力要求也无济于事。

北城门外的敌军足有四万之众,什么样的武林高手能在四万人中杀进杀出?更何况统领这四万人马的各级将校绝非易与之辈。

萧凤肯定不行,何玄通也不行。白胜拒绝他们之前,只问了一句话:“你们自己认为你们算是什么等级的高手?”

三流高手十人敌,二流高手百人敌,一流高手千人敌,绝顶高手万人敌。

萧凤自认为她算得上是二流超强或者是一流偏弱,内功不强但是暗器和轻功超群。

何玄通认为自己是一流偏强,但是再强也挤不进绝顶高手的行列,别说比黄裳差的太远,就是与那个不知所踪的展人龙相比都差了许多。

这样的武功进入敌营,能杀得出来么?肯定杀不出来,既然如此,还跟着进去干什么?

“买一赠二么?”虽然萧凤和何玄通听不懂,但这是白胜出城之前最后说的原话。

与城内那些身穿火焰白袍制服的魔教教众不同,方腊的军队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庄稼汉,这些人如果不跟着方腊造反就一定会饿死,相反跟着魔教攻城略地,只要不死就有饭吃,说不定吃饱了之后还能睡个富家的女眷,何乐而不为呢?

封锁北门的军队分为两部分,距离城墙较近的一部分打着火把列阵警戒,另一部分则在旷野之中就地休息,方腊的士兵没有营帐,没有任何扎营的设施,只有质量不佳、参差不齐的兵器和人命。

城门洞开,吊桥方落,自然引起了警戒士兵的注意,事实上这警戒的一部分军阵距离城墙不过一里,只在城头上弓箭的射程之外。

在这个距离上士兵们不可能看不见偌大的城门洞开,也不可能看不见形单影只的白胜。何况白胜的白袍在月夜下显得异常鲜明。

为了不发生误会,白胜临行前特意扒了圣姑的袍子穿在身上,虽然圣姑比他个子矮了多半尺,袍子穿在身上也有些紧短,但是胜在面料高档、卫生干净。

四万大军当然不会害怕敌城里出来的一个人,就算这人没有身穿明教服饰也不足为惧,士兵们只是觉得惊奇,因为不论来者是本教之人还是敌人假冒都令人猜不出个中原因。

只是看见阵中有人已经迅速跑向北面,料想是将城门开放的消息上报主将去了。

走到阵前,也没有人给他让路。不等有人盘问,白胜首先发话:“各位兄弟,这边是明教哪位兄弟在主事儿?我是教主的弟子白钦,你们可有认识我的?”

他没敢说自己是堂主,因为他不知道白钦统帅的是什么堂。

这话一说,一众士兵尽皆惶恐,他们还真的不认识谁是白钦,但是这级别差的实在是太悬殊了。

就拿后世元代举个例子,当时明教百万义军的总司令朱元璋同志,不过是明教五行旗之一烈火旗麾下一个打酱油的小杂鱼。而即便是朱元璋所在的烈火旗掌旗使,其地位也逊于散人半筹、更比法王乃至光明使为低。

白钦是教主的徒弟,这地位高了去了!别说是警戒阵前的小兵,就是再往上高十级的军官能与教主弟子相比么?肯定不能。

所以急忙有一名穿了半边盔甲的头目走出来跪拜行礼,众士兵也就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呼:“属下参见白公子。”

白胜打量着这个盔歪甲斜的头目问道:“你是这里的将官?”

“属下不敢,这里的主帅是庞将军。”

“庞将军?庞万春么?”白胜心头一凛,他知道方腊手下有一员大将叫做庞万春,这庞万春是一名神箭手,人送外号“小养由基”,其射术之精湛,丝毫不在有着“小李广”称号的花荣之下。

那头目回道:“正是庞万春将军。”

白胜点头笑了笑,掩饰道:“我还以为是庞秋霞呢。带我去见庞万春吧。”

那头目急忙起身,躬身弯腰地在前面带路,巴结道;“属下没有见过庞秋霞小姐,只听说庞秋霞是庞将军的妹妹……”

白胜皱眉打断:“我还不知道庞秋霞是庞万春的妹妹么?”心中却道:原来庞秋霞是这么个来历,水浒原著里面倒是没有这个人。

在横陈田野的千万个熟睡的身体中间穿过,行至半途就已经听到了扬子江水拍击南岸的涛声,往江畔望去,只见月色下江边横卧着一排房屋。房屋里黑乎乎的没有灯火。

为了不惊醒熟睡的将士,那头目低声道:“庞将军就住在江边的那家酒店里,属下只能带公子到门口,却是需要公子你亲自呼唤。”

“行。”白胜在看到那家酒店时就已心头一动,但想到即将诱骗庞万春进城,心情不免紧张,就把这念头暂且搁置。

距离酒店门口还远时,酒店里已经燃起了烛光,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迅速跑向白胜这边。

来人在看见那头目和白胜的时候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脚下亦未停步,与白胜两人擦肩而过。那头目不免诧异,扭回头去问道:“你跑什么?庞将军如何吩咐?”

“你自己问庞将军去。”那人却是头也不回,跑得益发快了。

白胜不明其故,觉得没有必要去琢磨一个传令兵的心理,只跟着头目继续前行,不多时来到江畔,只见江边上停泊着无数条渔船渡船。

来到酒店门口,却见门内出来一位身材修长的劲装汉子,五官端正,气度不凡,眉目之间与庞秋霞有三分神似。

这定然是庞万春了。白胜连忙主动招呼:“万春兄,你没有休息么?”

庞万春一愣,随即热情地快步上前,很有些惊喜地笑道:“原来是白钦兄弟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随着圣公在杭州么?”

白胜哈哈一笑道:“万春兄说得是多少天前的事了?师父让我来这边帮助圣姑……”

庞万春听了白胜一番介绍,恍然大悟道:“来了就好,来来来,哥哥我为你接风洗尘,定要喝上几杯。”拉起白胜的手来就要往屋里走。

白胜却不肯动,“酒且不忙喝,副教主让我传令,让大军从北门入城,就在上半夜里,这北门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咱们别误了副教主的大事。”

庞万春不以为然道:“喝杯酒能耽误几许光阴?兄弟你先随我进去稍坐,为兄这就传令进兵,只是唤醒那些熟睡的兄弟集合整队的工夫就够咱俩喝酒的了。”

白胜心说也是,但是他不想走在庞万春身前,他下意识的认为将后背交给庞万春是不妥的,所以就与庞万春谦让推辞,坚持让庞万春先进门。

庞万春拗不过白胜,只好当先进了酒店,喊道:“店家,给我上酒菜来!”

一喊未有应声,想是店家已经睡下,庞万春不禁眉头一皱,道:“这店家的耳朵忒聋,兄弟你先坐下,我去后面问问。”

白胜在庞万春指引的那张椅子上坐了,见庞万春走向自己身后,立时随着转身,果见庞万春也正转身过来,并非直接走向后堂。

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对,直盯着庞万春的脸看去,却见庞万春脸上露出惊异之极的表情,目光却没有与自己交接,而是看向自己身后的酒店正门。

他想都没想就再次转身去看门口,却发现门口啥都没有,不禁暗道一声:坏了!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呢?

没等他再次回身,就觉得身后数处穴道被人戳中,耳中听到庞万春满怀歉意的声音:“兄弟,对不住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为何叛教,但是哥哥我却不能不忠于教主。”

白胜当然知道自己是不怕点穴的,但是此时却只能将计就计,装作身体僵硬,扮成一具雕塑纹丝不动。

打肯定是打不过庞万春的,就算能偷袭庞万春成功,也闯不出这四万人的敌阵。现在要考虑的是如果擒住庞万春,是否可以挟为人质,然后凭此脱险。

庞万春已经转过了身来,一脸的歉意,继续道:“兄弟,我没点你的哑穴,教主对我们恩重如山,你和舍妹为何要背叛教主呢?”

白胜正琢磨着怎么编出一套谎言来忽悠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不论他为何背叛教主,咱们都只能把他交给教主做处置。”

听了这声音,白胜立即明白了一切,因为他听过这声音,这不是江南十二神中的沈泽么?

第一五一章 将计就计

白胜的听力没有问题。身后那人的确是沈泽。

江南十二神中的巨灵神沈泽。

白胜记得,在他被方七佛关入女狱的时候,这个沈泽被方七佛派往粮仓去给圣姑捎话,算是魔教攻击府衙这支人马中的一条漏网之鱼。

当时方七佛让沈泽捎去的口信内容,正是关于白钦和庞秋霞叛教通敌一事,只是从圣姑在翠云居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沈泽应该没能与圣姑会面,却不知如何跑到城外来了。

在他听出来沈泽的时候,沈泽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前,竟是一身大宋禁军的打扮,白胜立即明白了,这沈泽定是从城西混出来的,只不知是混在斥候还是探马的队伍里。

马勒戈壁的,这黄裳和王文斌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只听沈泽道;“好险,若不是我见机行事,提前跑了出来,今夜庞堂主你只怕会吃大亏。”

白胜这才知道,原来庞万春跟白钦是平级干部。

又见庞万春道;“此乃圣公洪福齐天,你我不过是托了圣公的福运。”

沈泽道:“庞堂主,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庞万春道:“将计就计。”

沈泽一惊,道:“他们既然敢让我们进城,必是设好了埋伏,我猜想城内定然是弓箭手张弓以待,我们如何将计就计?”

庞万春也不回避白胜,反而看着白胜说道:“白钦兄弟,哥哥我想与你打个商量。”

白胜也不说话,只给出两道既绝望且愤恨的目光。不装一下是不行的,他不能让庞万春和沈泽感觉到他还有什么底牌。

庞万春不以为忤,继续说道:“如果今夜哥哥我侥幸拿下了建康,回头我和沈泽在圣公面前定会替你美言,只说是你我提前定计,而后你与舍妹假意投敌,诱得敌军自开城门……”

听到这里,白胜已经明白了,合着人家庞万春是要洗白他的亲妹子,只怕自己不肯配合!

果然又听庞万春说道;“到时候兄弟你可否在圣公面前给哥哥我打个圆场?”

庞万春打这个商量是必须的。不然的话,如果白胜被带到方腊的面前还坚持要反明教,那么庞万春做多少努力都没用,不仅徒劳,而且会把他都搭进去。

明白了这些,白胜索性也给庞万春来了个将计就计,道:“如果你真能做到这样,我当然可以配合,秋霞对我很好,我怎么会害她?只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拿下建康城。”

庞万春笑道;“咱们一言为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裳应该是在北城门里面布下了一张弓箭网,护城河的吊桥又不宽,我们的人进去一波就射杀一波,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白胜不打算在这种事上做狡辩,因为狡辩了也没用。

沈泽也道:“是啊,庞堂主,咱们城北又没布置云梯,如何能够反攻得手?”

魔教大军的主攻方向是在城南,至于城北这四万人马,是没有攻城任务的,他们只负责切断江北和建康城的联系与互援,同时防止城内的军民向北突围,所以他们是真的没有配备云梯等攻城装备。

庞万春没有直接回答沈泽的问题,而是直接传令:“来人,传我命令,选两千名精勇将士,去江边抬二百艘渔船上岸。”

沈泽听后脸露惊喜之色,道;“你是想用渔船当盾牌?”

庞万春点头道:“正是,十个人抬一艘船,进城之后,一旦敌人射出弓箭,走在两边的将士可将船只横立于左右两侧,走在中间的则可以倒扣渔船于头顶,纵使他有箭矢千万,又能怎样?”

“高啊!实在是高!”沈泽大喜。

庞万春没有任何接受称赞的表情,又道:“我们也无需往城里去打,而只需顶着渔船冲上城楼,我猜他们必会在城头上布置大量的弓箭手,我们只需杀掉这些弓箭手,再由我亲自坐镇城头,这城北的一里方圆便都在我庞万春的射程之下!”

沈泽越听越兴奋,连连拍手称妙,却忽然想起一事,担忧道:“此计固然妙极,可是我却担心一件事,那就是黄裳这个人,只怕庞堂主你的箭也未必射得死他。万一被他反夺城头,只凭咱们十几个堂主舵主恐怕……”

庞万春道:“你想到的这一节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刚才就派人去通知城南的百花公主和少教主了,我建议他们即刻向城南发起强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不出一炷香,他们就会攻城。你想啊,如果城南告急,黄裳会不会还留在城北?”

白胜听得心头冰凉,他想起刚才在来路上遇见的那个匆匆跑过的传令兵,现在可以知道,那个传令兵自然是去通知所谓的百花公主和少教主的。

这庞万春厉害啊!不仅射箭堪比春秋楚国的养由基,这特么智谋也是杠杠滴,怎么看都不比智多星吴用差。

他居然在只得到传令兵的报告,在得知有人穿着火焰白袍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将计就计,这智商高的也忒离谱了!

完了,建康城完了!王文斌和黄裳这是搬起石头砸他们自己的脚,还特么把我白胜给搭了进来!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一旦激战开始,黄裳他们就算是推出囚车以人质相挟也来不及了。

夜间乱战之中,谁会去在意某个角落里的囚车是什么东西?就算最后关头他们能用方七佛和圣姑来保命,但是建康城肯定是破了!

暗暗感慨之际,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太多的惶恐和卑微:“几位大爷,刚才可曾呼唤酒菜?”

庞万春道:“没错,刚才我是喊你来着,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你去睡罢。等等!”

想是身后老者已经转身,却又被庞万春喊住,庞万春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家的生意不要做了,这酒店里除了你的家人谁也不能进出,等我们攻破了建康之后再说!”

身后响起老者的哀求:“大爷啊,这可不行啊,我老王一家人活命全靠每天做些饭食卖给江边的船家,我本来就不敢收你们的钱,可若是再没了船家的生意,我一家人怎么活啊?”

沈泽也劝说道:“庞堂主,我觉得江边这些船夫的命总该留着的,毕竟我们得了建康之后,还要恢复江南江北的水路漕运,要不然,咱们就指定两名船家来酒店代买饭食如何?”

“也好。”庞万春点头,“这事你去办吧,选定谁就是谁,除了这两人之外他人不可进入酒店,然后你率两千人守住这里,其他人等全部跟我进城。”

“让我留在这里?”沈泽有些不情愿,“用得着我么?我想跟你进城啊!”

庞万春脸色一沉,森然道:“你别小看了这个任务,万一白堂主有个闪失,我这番心血可就白费了。你给我记住,若是你不能保白堂主活着见到圣公,我庞万春饶不了你!”

上架感言

《侠武大宋》明天午时三刻就上架了,不是开刀问斩,哈哈!

本来,这本书上架前的成绩很不理想,我都不想写什么感言了,但若是不写,又觉得对不起一些朋友,所以还是写一写吧。

首先要说的却不是《侠武大宋》这本书,而是前两本书《武侠世界小龙套》和《未来世界小龙套》。

武侠龙套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失联了,我没有怨言,因为那是大势所趋,是大气候下的必然结果。我想说的是曾经支持过《武侠龙套》的那些书友们。我想念你们,感谢你们!

尤其感谢的是“不错爱侣”、“流沙之殇”、“云中飞叶”、“飞雪TT”,以及两个双盟主,“n那谁”和“TemplarL”。《武侠世界小龙套》是你们支撑起来的一片武侠天空,虽然你们不一定喜欢《侠武大宋》这本新书,但是我永远记得他们给我的支持,并且在此深表谢意!

至于第二本书《未来龙套》,她是《武侠龙套》的姊妹篇,姊姊既然失联了,妹妹也就没有必要再写下去,因此《未来龙套》只能是一个暂停的状态,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说明一下。

其次,我来说一说《侠武大宋》的上架感想,共分三个话题来表达。

第一、必须感谢《侠武大宋》的责编星辰大大,我称呼他为星大。从签约到推荐再到上架,星大给予了我太多的支持,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这书值不值得星大如此首肯,如此扑街如何对得起星大的一番栽培?

我始终认为,星大与我,是伯乐与百里马的关系。嗯,我不是千里马,我充其量也就是匹百里马,或者是七八十里马,但是没有星大这个伯乐,就不会有我奔跑的原野,没有星大的发掘,就不会有我书写武侠故事的平台和空间。

所以,在此番感言中,我必须惭愧地对星大说一声:谢谢你!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

第二、必须感谢书友“狙击手狄烈”大大!我简称他为狄烈大大。如果说星大给了《侠武大宋》绝对的支持,那么狄烈大大,则是给了我无穷的信心,他用他不遗余力的打赏告诉我,我写出来的故事并非一无是处,这故事还是有人喜欢的,至少狄烈大大喜欢看。当然,除了狄烈大大之外还有许多书友也喜欢看,我会在后面列出名单,此处暂且不提。

我觉得我和狄烈大大是俞伯牙与钟子期之间的关系,即所谓千古之音。我一拨吉他,他就知道我弹的是高山;我一拍钢琴,他就知道我奏的是流水;嗯,如果有人觉得我用如此高雅的比喻来描述我和他的关系有些肉麻,那么我再用一个比较粗俗的比喻来形容一下,那就是我一撅屁股,狄烈大大就知道我要拉的是什么翔。

可以说,这本书是狄烈大大率先垂范,带领着一众书友给了我雪中送炭般的支持。除了我的挚友夶赑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在开这本《侠武大宋》的时候是怎样的状况,我也不想在这里细说我码字的环境和条件,我只想告诉大家,是狄烈大大决定了这本书的命运。

第三、不得不提的,是我寂寞宇宙三本签约书的票王,“低等下人9527”大大。以下简称9527大大。9527大大的特点是从不留评,从不加群,与我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形式的结识和沟通,但是他每天必投11张推荐票给我,一共投了两年!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受得起9527大大如此的垂爱,我甚至不认识他,但是他竟然如此默默支持我。

所以,我必须在这里说一声感谢!还有就是,其实我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你。

最后,我要感谢从《武侠龙套》开始到《侠武大宋》上架,一直追读我的作品,并且打赏投票订阅留评的各位书友大大,只可惜《龙套》失联,导致1000名执事以上的书友名单无法追寻!只能凭记忆列名单如下(排名不分先后,如有遗漏但请原谅!):

王府大街、销声匿迹灬、阳光下的敷衍、大家姐、丨Lau、如此亦若何、圆神凛妳、风色幻想北北、一笑一生、寒柳千寻、龙智杨、慕容杨、mabol 、tudui、易魔尊、笑袅君、不姓秦、Tchaikovski、银月、飞狐一萧、LuffyDLang、GentlE、jzhzh28、叶蓝花楹、墨秦时空、仙女在我家、朕在输入、绯色灬幻想、神在表演、金布拉德雷、龙学神、一剑鸡啼、86589io、xaecabel、因果梦幻至尊、ray26、土拨丶鼠、直布罗陀的音乐家、notify黄、给我口水喝、我爱朴孝敏、东方霸一、门前两棵树26、灭世的青蛙、游魂zero、A米~彷徨、花花、向军费德勒、逍遥顶天地、夏州盖余、Yan、一场逃亡、英罗维特、一叶孤城、夜雨千殇、夜在何方、战鬼文鸳、最美的时光、一页爱情、阅小仙、一污所有、雅境*忘了、永不言弃的执着、阳光下的舞者、心☆殇、相思赋予谁、消失的天津饭、屋台一风、时间的划痕、萨伏那洛拉、Seven、皮皮猪/v阿哲、飘、梦溪笔谈、家兴老爷、君谦牧、九级汉子、姜独秀、郭靖、孤木望秋、疯王、本座逍遥王、风那个飘、depxl、初心、春天花会开、超m型妹控、仙某人、Step、唯你独留心底、叶语者、若尹、Schelski、书友160915211421156、爱韵920202、DS2013、即墨少师、派啊克、lloonngg001、果果很卡、天梦道人、xsr5、特书友、堵上高楼、书友20170806230010105、踩爆、316的小少爷、xielaozhuan、书友140929102831454、SZY无极、可鉴、风痕浪迹、Slthlord、武林7侠、玄宇上人、白色的霜、书友20171128115236799、飞鹰天、红尘老丐、看破红尘不出家、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二区33蓝天、冰之祈祷、xaecabel、znpmmm、灵魂手札、216无名、书友20170923094821962、爱神liwen、星☆雪、书友20170514225610122、武哥182、?逍遥书仙?、佛道之别、烽江晔、中华~飞翔、冇雷公咁远、修炼中的鱼精、小杨夜观星象T、绰号高富帅、214414.qdcn、★八爪神龙★、不是狂风的风、悟修恒、美味雏菊、静心止念、魑魅魍魉魑、大莽荒、叫我震哥、天蓬大猪、西西的守护者、小白M萌新、神风武、庄雪羽、书虫离人、54风过无痕、全老猫、2176277、虢壡、益、波灾、REWYTOE、就爱看盗、下雨花雪、地狱守卫-Zack、花间临雪、退让、纸之殇、辉常无聊、墨寒秋、心境宁静、逍丶哥、剑侠—飞天、霉周狼、zcz何必这样、初出茅庐9852、郑原安、阴易子、该哈额、爱你、望过、东鱼0903、就是走得快、太阳花139、葬花之伤、木东白水、分隔符、笨笨狠郁闷、$$$D文、德荣同志、书友150727194730475、爱我是小星星……

所谓感言,就是感谢这些支持过我以及正在支持我的朋友,别无所求!就写到这里吧,祝所有支持我的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快乐健康、万事如意!

第一五二章 顺手收了王定六

坐在酒店正堂的椅子上,白胜可以听见门外士兵的脚步声,两千人陆续从江边抬上来二百艘渔船,动静还是挺大的。

他记得江边的船只绝不止二百艘,更有一些较大型的渡船不适合用作“盾牌”而留在岸边。

渔船齐备,庞万春再次跟白胜道歉:“兄弟,待我攻克了建康,回来再给你摆酒赔礼。”

说罢出门,现场培训两千名士兵的进攻阵型,不多时演练完毕。带了两名船夫上岸的沈泽不无担忧地说道:“你让士兵抬着船只进城,不怕他们有所觉察么?”

庞万春笑道;“不抬船他们才会起疑心,反过来说,我们抬船,他们就会认为我们是真的要全部进城了!”

当下庞万春亲自率领船队走向城门方向,留下足足两千士兵把酒店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沈泽和那两个船夫走回店中,酒店的老板王老儿连忙上前伺候。沈泽先跟白胜告了声罪,只说情非得已无法礼待,见白胜也不理他,便安排老板上酒上菜,同时给江边船伙准备饭食。

转眼间酒菜上来,那两名船夫点头哈腰的拍着沈泽的马屁,抢着斟酒布菜,之后就想要跟沈泽坐在一起喝点,却被沈泽赶到了另一张桌子。“你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一起喝酒?”

俩船夫挨了骂不敢吭声,只顾支使店老板,点了酒菜就酒闲聊,对话不敢高声也不敢再看巨灵神一般的沈泽,却时不时地打量白胜一眼。

只喝了三五杯时,那船夫之一说到某户渔家新近死了男人,留下一个年轻寡妇夜间难熬,就商量着酒后去那寡妇的船上乐呵乐呵。

俩色鬼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来,却惹怒了一旁的沈泽,一拍桌子喝道:“你们两个泼贼在那里鬼笑什么?还不拿着要买的东西滚蛋?”

俩船夫立时噤声,起身用袋子装了昨天的炊饼包子,放下一串铜钱转身欲走,却被王老儿拉住了衣袖,“两位还没结账呢。”

那俩船夫一胖一瘦,瘦的那个瞪起了眼睛,指着柜台上那串铜钱道:“这不是结账了么?”

王老儿道;“你们两位的酒菜钱可还没结。”

那胖船夫顿时黑了脸,道:“给你脸你不要脸是不是?敢问我们要酒钱?”

王老儿连称不敢不敢,但是拉着船夫的手却没有松开,只缠得胖船夫怒从心起,偷眼看了看那巨灵神,见他不理会这边纠纷,随即抬腿一脚将王老儿踹倒在地。

蓦地里一声吼叫从后堂传出:“张旺孙三!我跟你们俩拼了!”话音未落已经出来一名青壮后生。

后生手中提着一条杆棒,从白胜身边掠过,作势就要打向二人,却被匆忙爬起的王老儿死命拉住,“小六!使不得啊!”

白胜一看这后生的模样就心里有数了,还真的是他!

那胖船夫却是毫无惧色,冷笑道:“王定六,你小子胆儿肥了啊,有种跟我到江边练练去!”

他说这话的同时,那边恼了沈泽,一巴掌把桌子拍掉了一角,怒道;“都给我滚出去!再敢在这里闹腾,把你们都杀了扔进江里喂王八!”

他这一发威,王老儿和王定六都吓得不敢出声,张旺和孙三同时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要出门,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都给我站住!”

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带着一股威压,却是一直僵坐椅子上的白胜发话了。

众人尽皆愕然,除了沈泽之外的四个人均想:原来这人是会说话的。

沈泽则是有些惶恐,第一个起身问道:“白堂主,你有什么吩咐?”

不管怎么说,在教主宣布最终的处罚决定之前,白胜都是他的领导,这一点沈泽不敢忘记。

白胜的身体不曾有分毫移动,目光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淡淡说道:“这两个船夫,一个叫做截江鬼张旺,另一个叫做油里鰍孙三,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俱惊,这人怎么对当地如此熟悉?沈泽疑惑地看向两名船夫,却见张旺和孙三同时向白胜鞠躬;“大爷说的没错,正是小的弟兄两人,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白胜道;“你二人在扬子江头欺男霸女、做尽坏事,今天就不必走了,沈泽,替我把他们杀了,再换两个人来拿饭食!”

他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他是为了收个小弟来办事,早在看见江边酒店之时她已经在猜测王定六是否在此了,而现在事实证明他猜得果然没错。

沈泽不敢不从,杀两个船夫算的了什么事?若是为了这事得罪白钦可就太不值得了,当即喝道:“来人!”

张旺和孙三已经吓得跪下了,“大爷饶命啊!”

白胜却微微怒道:“沈泽,我让你杀人,你喊什么来人?莫非我白钦支使不动你么?”

沈泽哪里还敢怠慢,立时走到张孙二人身前,这俩人见势不妙,起身欲逃,却被沈泽伸出巨灵掌一样的两只大手捏住了后脖子,只往中间轻轻一碰,就将二人碰了一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随手丢了出去,吩咐闻声赶来的士兵道:“把他们的尸体扔到江里去!”回头又对白胜行礼:“白堂主,我去江边再找两个船家过来。”

之前那一次寻找船家的代表,张旺孙三是毛遂自荐出来的,其他船家也不敢相争。这一次沈泽打算亲自找两个老实人过来,免得再惹白堂主生气。

沈泽出门,王老儿父子就给白胜跪下了,父子俩一起磕头,“多谢恩公……”

白胜看见门外有几个士兵正往门里看,佯怒道:“你们看什么?再看我就让沈泽剜了你们的眼珠子!把门给我关上!”

士兵眼见他支使沈泽都像支使狗似的,哪里敢于拂逆?立即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白胜霍然起身,搀起了王老儿父子:“快快请起,你是霍闪婆王定六吧?你也不必谢我,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如果你能做成,我还要谢你!“

王定六父子再惊:“恩公如何知道犬子的绰号?”

白胜当然知道。因为霍闪婆王定六是一百单八将之一,应七十二地煞之地劣星,排名一百零四,比地耗星白胜的排名还靠前两位。

霍闪婆在当地是“电母”的俗称,人们把王定六称作霍闪婆,是称赞王定六天生跑得快,行动如电。

在白胜的印象里,王定六就是个练短跑的,与戴宗那种马拉松选手不同。除了短跑特长之外,他还是个游泳健将,虽然赶不上张顺李俊等人的水底功夫,但是横渡扬子江应该不是问题。

当下却来不及解释太多,只说道:“我是九天玄女派来寻找兄弟的,你王定六是我的兄弟之一,等会儿那沈泽回来,老伯不要泄露我能动的事情,六子你就设法溜到江边,泅水渡江如此这般……”

第一五三章 九天玄女看红尘

华夏古谚有云:天上一日,人间十年。

只说九天玄女刚刚吩咐过青衣仙童,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不禁恼羞成怒,这究竟是谁在背后念叨本宫?

神仙是不打喷嚏的。就算他们接受人间香火的供奉,在人们虔诚求祈、诵到他们的名字时,他们只会感到通体舒泰。

但是九天玄女乃是远古战神,虽然在人间也有她的庙宇,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红尘中的人们信奉的神仙佛祖多了去了,有信三皇五帝的,有信各种佛祖的,有信各种道君的,有信各个菩萨的,甚至有信关公、羊祜和王铁章的,但是信奉九天玄女的却是极其稀有。

正因为信奉她的凡人极其稀少,所以她得到的香火少得可怜,所以她对来自人间的念叨尤其敏感,并且立时能够认定这个念叨他的人并不是在向她祈求膜拜。

这到底是谁呢?这是一个掐算不出的人物!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人对她似无恶意,但同时也能确定此人对她缺乏最起码的尊敬。

她决定亲眼看一下万丈红尘,看看人间的现状是怎样的。

于是她看见了辽东大地之上,完颜阿骨打麾下的骁将徒单定哥,正带领着五万铁骑与辽国的上将兀颜光浴血鏖战;

她看见了西夏军队正向夏宋边境上大量集结;

她看见了田虎的匪军正在围攻县城;

她看见了王庆的乱军正在伏击大宋的漕运;

然后她看见了建康城南北两门的惨烈杀戮。

……

方腊的南军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攻城准备,他们甚至认为无需过于准备。

在这次攻打建康的计划里,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是方七佛和圣姑带领的先遣队。

先遣队早于方百花和方天定率领的大军混入建康城,约好的是大军一到,以火箭作为联络讯号,即可内外开花、里应外合。

所以他们只准备了为数不多的云梯,至于什么冲车、投石机等“现代化”攻城武器则是根本没有。方腊的军队向来不用这个,攻打任何城池都是里应外合这一个办法。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虽然方腊的军队仅此一招,但却从来没有过失手。

然而从昨天中午开始的攻城却失败了。

原因当然是“里应”出了问题。城里的战斗全线溃败,就无法牵制守城的军队了。更何况建康城的守城将士里面也不乏一流二流高手。

就是郓城县那种小县城都有朱仝、雷横这样的好手,何况是比郓城县大了数倍的建康府?总不成天下间的龙虎都藏到济州郓城县去了。

未能一鼓而下,南军的将帅很是气馁,虽然不明白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总能想到是方七佛进展不利了。

转机出现在午夜,因为有了庞万春的计策。

庞万春的计策是必须采纳的,因为这是一个速战速决的机会。

虽然地处江南,但是隆冬的天气还是很冷。南军并不具备长期围城的条件,在野地和山地里睡上一夜半夜的还凑合,超过两天就会有人爬不起来。

天幕中的一支红色火箭点燃了攻城的战斗,云梯平担在护城河上,兵勇们顶着盾牌扛着攻城的云梯鱼贯而过,再把云梯搭在城头,前仆后继的往上爬。

这时候城头上的弓箭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起作用的是滚木礌石,还有城头上架锅烧出来的开水,兜头泼将下去,没有盔甲的兵勇无法顶着开水继续上行。

城南打得很苦。但是南军很疯狂,因为他们不想冻死饿死在建康的城外。反正都是死,为何不死在城头上?

一样的攻防设施,在城北的攻防战中却出现了迥异的效果。

庞万春麾下头顶的渔船几乎成了无法破解的BUG,因为他们是从城内往城头发动攻击的,所以早已设置好的滚木礌石基本用不上,而开水对船底来说毫无作用,船底就是长期浸水的部位,管你是开水还是凉水?

战斗的进程与庞万春的设想别无二致,首先是黄裳接到了城南的告急,匆匆赶往城南支援,就把城北这场伏击战的指挥权交给了王文斌。

黄裳前脚刚走,庞万春的队伍后脚就进了城,进城之后立即反抢城头,城上城下的弓箭网拿街道上的二百艘渔船毫无办法。

根本无需射击,射了也是白射,又不是大雾天气,傻瓜都不会送给敌人箭矢。

于是王文斌只能以灯火为号,将远程打击改为近战,但是近战宋军更不行,因为人家人多啊!

埋伏在北城的宋军总共不过四千人,其中还有一千弓箭手。以四千对四万,这是京城的禁军精锐都办不到的事情,更不要说建康府的厢军了。

所以,相比南城门南军的艰难,北城门的南军大有破竹之势。

眼见大势已去,镇守城楼的王文斌欲待最后挣扎一番,却被城下的庞万春一箭射中左肩,带伤沿着城头跑向城东,竟然临阵脱逃了。

随着南军进城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开始冲入街边的房屋院落,去寻找宋军的弓箭手进行杀戮。一旦肃清这些隐藏在建筑物中的弓箭手,庞万春的人马就彻底控制住了城北的局面。

拂晓时分,南军终于搜索到了方七佛和圣姑等人的囚车所在的院落,并对这座院落形成了包围。

按照白胜临行前的叮嘱,何玄通和萧凤等人负责守护这四辆囚车。他们并没有参与城中的战斗。用白胜的话来说,成千上万的大军厮杀,咱们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掺和。

在宋军战败之际,他们也没有出去用囚车里的人质去求和。白胜有言在先——这些人质我们擒住的,是用来保咱们自己人的命的,决不能拿出去换些别的什么。

南军在包围之后就展开了疯狂的攻击,但是他们攻是攻不下来的。

何玄通的两仪剑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有萧凤的袖弩和安道全的八脉神针相佐,纵是展人龙那样的绝顶高手也需谨慎进攻,何况庞万春的手下并无绝顶高手?

而且萧凤的袖弩和安道全的神针也不是随便用的,他们只负责对付一些武功较强的将官,若是进来的都是普通兵勇,那么只靠青盟的一众高手尽可将其杀死。

只不过南军的兵勇浑不怕死,一批一批的攀墙冲门,很快,院墙内外的尸体已是堆积如山。

从头到尾,魔教的兵勇们都不知道这座院子里有他们的高级首脑为人质,他们只知道这座院子里面有抵抗势力,且这股势力很强,很强。

这股势力有多强呢?直到庞万春闻讯赶到院落之外,寻了一处制高点射死了院子里的一名青盟武师,却没能射伤何玄通时,双方才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

于是双方开始介入谈判环节。

当庞万春得知方七佛和圣姑以及自己的妹妹庞秋霞和贺从龙都已成为了人质,并且正好被关押在这座院落里的囚车中时,他立马叫停了各种形式的攻击。

庞万春提出用白钦来交换四名人质,却被何玄通给否了。何玄通的原话是:“这事儿你得让白钦亲自来说,否则一切免谈。”

庞万春就很无奈。这院子火烧不得,水淹不得,甚至他们要吃东西都得乖乖给他们送进去,不然岂不是饿死了人质?

双方僵持了半个时辰之后,天光已然大亮,庞万春终于软了,决定暂退一步,正要命人到江边酒店去带白钦之时,却听见城门处一阵大乱。

急忙派亲兵前去查看究竟,未等亲兵领命,已经有手下仓惶跑了过来:“庞将军!大事不好了!白堂主领着数千人马杀到城门口了!”

“什么?”庞万春大吃一惊,白钦被自己点中了穴道,如何能逃离两千士兵的看守?而且更大的一个疑问是,在封锁了扬子江面的情况下,他又是从哪找来的数千人马?

临危不乱是大将风范,庞万春虽然吃惊却并不慌乱,区区几千人顶的了什么事?还不是赶着来送死的?

第一五四章 女版赵子龙

顾不上继续谈判,庞万春急忙赶往北城门。

尚未走到城下,隔着洞开的城门就可以看见,城外的原野上两军已经交接,正打得天翻地覆。

初升的朝阳下,一个无比耀眼的身影奔突其中,那是一员耀眼的白袍战将,骑着一匹同样耀眼的白马,手里舞着一条最为耀眼的亮银枪,所到之处,南军的将士无可阻挡、纷纷披靡。

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在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那绝不是白钦!白钦绝没有这样精湛的骑术和枪技!那是谁?

“为什么要近战?”庞万春厉声质问手下一员将领,“我们在城头的弓箭手呢?”

那将领急忙半跪下来,禀道:“他们打头阵的是一千藤牌手,咱们的弓箭手虽是居高临下,却无法有效射杀,挡不住他们的冲锋!”

庞万春点了点头,和缓了语气说道:“那就难怪你们了,不过你们也不要窃喜,平时我要你们苦练箭术,你们总是练得不够精准,如果都能像我一样,他们的藤牌防得住上三路就防不住下三路……”

手下将领连连称罪,请示道:“庞将军,咱们要不要关闭城门?”

庞万春皱眉:“关什么城门?放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员骑将到了城中如何驰骋!你给我调两千弓箭手,随我一起占据城中的房子,然后撤回城外的刀斧手,等敌人进来就给我乱箭射杀!”

他凝目注视着那名白衣白马的“赵子龙”,冷笑道:“要打近战?我偏不跟你打!只要你敢进城,就算你是真的赵云也难逃一死!”

忽然间,那赵子龙驰出了城门洞限定的视野之外,然后他才注意到那赵子龙身后尚有几员步将,竟然也是异常悍勇。

一名中等个头、手持泼风大环刀的瘦削汉子身随刀走,所到之处,南军步卒血肉横飞;

一名手持大铁锹的矮胖子,走起路来不像是在走,而是就像一颗肉球在地面上滚。人在滚,大铁锹也在滚,滚到哪里,哪里就会倒下一片;

一名腿长臂长,身材高瘦的汉子舞着一条比他身子更长的大铜槊,时而抡圆了横扫八方,时而左右前后戳挑攒刺,除了那个骑白马的骁将之外,倒是数他身边倒下的南军数量最多,威胁极大。

一个年纪不大的后生手持两条弯弯曲曲的铁枪,那两条枪很是怪异,说它弯曲,弯曲之处却不是蛇矛一样的枪头,而是枪杆弯曲。

这后生在乱战丛中左冲右突,专干背后偷袭之事,专挑那些面向其它敌人的南军将士下手,一招刺出,不管得手与否都是转身就跑。

这不是酒店王老板的儿子小六子么?他怎么敢与我为敌?庞万春怒不可遏!只恨自己没早下令把王定六的一家都杀了。

再看北方,只见战场北侧里许,正有五匹马悠然驻足,马上乘坐着五名骑士。

他是箭术高手,目力自然没的说,一里的距离上也能辨识那几人的面目,只见居中一位不是别人,正是被自己点了穴道的白钦,白钦此际正与两边四骑马上的人们交谈,看样子穴道自然是解了。

白钦的两边,左面紧邻的是一名身穿八卦道袍,披头散发,蓄着一部络腮胡子的汉子,手执一柄剑,比起常见的青钢剑短了许多,不知何方高人。

在这络腮胡子的左边一名汉子无甚奇异,只是背后露出十数支枪头,那枪头比常见的枪头偏窄偏细,不知有何古怪。

在白钦的右面,一名手执算盘的汉子正用他的算盘冲着战阵指指点点,也不知说的是些什么。

在这个拿算盘的汉子右面,同样一名汉子装束普通,但是身后却露出一些非刀即剑的手柄,手柄上系有红绸布,风劲的时候,那些红绸布就会飘扬向前。

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庞万春依然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过不管他们是从哪出来的,只要他们敢进城,自己就会让他们变成一只只刺猬。只留着白钦一人即可。

任凭庞万春智谋过人,他也猜不出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因为他猜测的基点就是错的,因为他认定的白钦并非白钦,而是白胜。

白胜让王定六渡江去做什么了?吹哨子喊人去了!

以混世魔王樊瑞为首的芒砀山、黄门山两大山寨,总计三千人马,早就埋伏在扬子江北岸了,时刻等候着白胜的召唤!

庞文春的脑子好使,却并不比蒋敬好使多少!甚至还赶不上蒋敬。

毕竟他庞万春只是射箭的专业人士,人家神算子蒋敬可是专业动脑子的。更何况蒋敬所代表的一方是有心算无心,早有接应白胜的计划。

所以,早在昨天下午庞万春派人收缴扬子江南北两岸的渔船渡船之前,樊瑞已经提前藏好了足够的渡船。

之所以没有跟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方腊南军发生冲突,是蒋敬做出来的低调安排。

不打没有意义的仗,不过早暴露己方的实力,是白胜嘱咐蒋敬的基本原则。

白胜让王定六渡江去找樊瑞蒋敬,命令他们即刻渡江救援自己,有项充的飞刀和李兖的标枪存在,区区两千南军根本阻挡不了三千山寨兵渡江。

白胜没能料到的只是女版赵子龙的出现。

那白衣白马神威凛凛的银枪骁将当然不是常山赵子龙,而是金国的美女高手,完颜兀露!

樊瑞等人是乘坐渡船过江的,完颜兀露却不是,完颜兀露是骑马过江的。

没错,马这种东西天生会马泳,而照夜玉狮子就是马中的游泳健将!它不仅能够匹马横渡扬子江,更能够驮着完颜兀露过江!因为完颜兀露甚至连上身的白色狐裘都没有浸湿。

事实上,完颜兀露和王定六是同时渡江的,只不过两人之间并没有展开泳技比赛,因为一个是往江北游,一个是往江南渡。

她这样出众照人的一人一马从北岸疾驰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掠过了樊瑞等人埋伏的树林,一头扎进了扬子江。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樊瑞等人的眼里,着实把樊瑞等人吓得不轻,这特么是神马和神女么?

第一五五章 追情郎

完颜兀露神马渡江,不仅吓坏了樊瑞等人,更把守在江边酒店周围的南军看得目瞪口呆。

但是这些只笃信明教魔王的南军却不信来者是会是什么神仙,不论如何也不会任由来人前往北城门,所以在人马上岸时立即拦阻。

完颜兀露也不知道拦阻她的军队是谁的部属,只知道拦她的就是敌人。她急于进入建康城寻找白胜,哪里还肯废话一句?当场开打。

这一打不要紧,打出来的战况却令人始料不及。

由于没有足够的重视,岸边的南军并没有对来人实施严密的包围。在发现来人马快枪利的时候,几百名南军士兵竟被完颜兀露冲了个七零八落,转瞬之间死伤数十人。

酒店里的沈泽见状大惊,喝令:“都给我围住了,看我跟她单挑!”说罢提起两柄灯笼一样大小的巨锤冲入圈中,抡圆了砸向马头。

照夜玉狮子何等厉害?岂会任由敌人攻击,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不去踢那锤头,而是踢向沈泽的手臂,同时马头转向,用力一甩,这一甩之力竟然加在了完颜兀露的亮银枪上,与银枪上附着的内力叠加起来,一同袭向敌将。

沈泽大吃一惊,这马怎么也懂得空手入白刃?急忙缩回手臂,却觉出劲风扑面,眼前银光一闪,挟着森森寒气的亮银枪尖已经到了胸前,急忙使了招“拨云见日”,铁锤奋力向外一磕,只听“噹”的一声大响,长枪倏然荡起。

完颜兀露只觉得双手虎口震得发麻,长枪竟似要脱手飞出,不由得暗暗佩服敌将的膂力和内力,喝了声:“劲儿倒是不小!”

话音未落,长枪悠然划了一道圆弧,幻成一朵朵海碗大小的梅花,再次攒刺而下。

沈泽也不敢轻敌,脚下拿桩站稳,步步生根,一步一锤的砸将出去。他已经不求进击人马,只求磕飞对手的长枪。

但是杨家枪中的梅花枪何等精妙,完颜兀露想让他砸才能砸到,不想让他砸时,他无论如何也砸不着。

沈泽砸了几十锤也没能再砸中一下,反倒把自己累了个心浮气躁。抵挡招架之间略有迟缓,形势的优劣就渐渐发生了逆转。

这逆转其实是必然的。一来步将对骑将有着天然的劣势,二来完颜兀露的杨家枪法论及精妙远胜沈泽的锤招,三来还有进退如电辗转如风的照夜玉狮子作为加成?

所以前后走了六十几个回合,沈泽就被完颜兀露诱出来一个破绽。

完颜兀露抓住机会,梅花枪瞬时变为锁喉枪,一枪挑在沈泽咽喉之下,将沈泽的脖子串在了枪尖之上,双臂同注丹田之力,发出一声清叱,竟将沈泽的尸体挑了起来,顺势抛上了酒店的房顶。

与大宋的禁军厢军不同,这场面若是搁在宋军的身上,看见主将被杀,士兵早就跑了。

但是南军却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眼见主将被银枪挑死,却不肯立即溃逃,反而发了声喊,同仇敌忾起来,更加疯狂地围殴完颜兀露。

此时南军已经列好了阵型,纵然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一时半晌也冲不出近两千人的重重包围。

“都特么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厮杀中的完颜兀露和南军士兵同时一怔,纷纷看向声音来处。

“白胜!你怎么在这里?”完颜兀露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但是神色表露出来的却是惊喜交加。她万万没能想到,白胜竟会在这排江畔的房屋之中出现。

“我在这里等你啊,你怎么跑到建康来了?你来干什么?”白胜知道自己再无被困之虞,心情愉悦之下跟露露开起了玩笑,乃是明知故问。

完颜兀露的脸上泛起酡红,也不知道是刚才战斗累的,还是看见白胜之后羞的,在晨曦之中灿若朝霞,说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啊。”

两人四目交投,目光瞬时胶着在了一起,久久不能分开,心中却是各有感慨。

完颜兀露的确是来找白胜的,因为她知道若是找不到白胜,她的哥哥和弟弟就都会死去。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要向白胜表明心迹。

多天以前的那个下午,白胜去他们下榻的偏僻客栈借马,她躲在房间里不肯相见,又按照哥哥完颜宗望的意思,给玉狮子发出信号,让白胜无法将玉狮子骑走,直到白胜失望离去。

然后她一家人被蔡攸接入了相府,住进了豪华客房,她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没有料到的是,仅仅过了两天,完颜宗望就把她喊到了他的房间,要求她一定要找到白胜,否则他和四弟性命难保。这自然是因为完颜宗望终于发现,他用尽方法也无法克制枯血散之毒,就更不用说根治了。

完颜兀露顿时急了,这个时候你让我去哪里找白胜?整个汴梁城的人都在找他,却都找不着。

完颜宗望说你先去找找郭盛和潘金莲以及阎婆惜看看,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不行了,然后再做计较。

于是完颜兀露就去了郭盛所在的客栈,却发现郭盛那八个人已经搬走了,问及客栈小二,小二也说不出他们去了哪里。

找不到郭盛,就只好到李清照的讲词堂去找潘阎二女。

讲词堂是进不去的,非但门口戒备森严,就是周围院墙都有带刀护卫把守,还有几队军士绕着院墙巡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私塾的防范会这样严密,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她的运气很好,恰好赶上潘阎二女陪着李清照从院子里出来,说是要上街购物。

就在看见潘阎二女好端端的那一刻,完颜兀露已经明白,白胜是有办法解掉枯血散之毒的。

然后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始终跟在白胜的身边。不过,导致她后悔的并非只有白胜可以治疗枯血散之毒这一件事,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借着这一次相见,她问了李清照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她在汴京城外受到的多处箭伤是谁给她治好的。

原本,在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衣物是穿着整齐的,而后她下意识的认为身上的箭创是李清照给她治好的。

但是后来却总觉得不对,因为李清照根本不会武功,也没听谁说过她懂得医术,那么这多处创口是谁给她治疗的就昭然若揭了。潘金莲么?更不可能。

一定是白胜!

在李清照的口中,她确认了这个猜测结果。毫无疑问,白胜已经将她的全身都看过了,那么自己如何还能去嫁徒单定哥?

虽然女真族不是很讲究男女大防,但是也没有开放到后世的地步。完颜兀露又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性格,当即决心此生嫁给白胜。

至于她父亲完颜阿骨打和她的未婚夫徒单定哥会怎么想,已经不是她能够在意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更加后悔没有跟随白胜在一起。

回到蔡攸府中后院的客房庭院,她把打听来的结果告诉了完颜宗望,完颜宗望经过一番询问和分析,在完颜兀露说了白胜在蔡京府中推荐安道全的事情之后,认定白胜是去了建康府了。

于是完颜兀露才骑了照夜玉狮子来追,她来追白胜,一方面是请求白胜设法救治她的哥哥和弟弟,另一方面则是想对白胜表明心迹,要做他的妻子。

回到刚才,在完颜兀露渡江的时候,室内的白胜当然听见了岸边士兵的纷纷议论,但是他没有想到来人会是完颜兀露。他以为是蒋敬搞出来的什么吓人的玩意。却又觉得蒋敬不会这么快就接到了王定六的通知。

不管怎么想,只要沈泽不出门,他就不想突起发难,因为即便是能够制服沈泽,也未必就能返回城内,他必须在此静等樊瑞他们渡江成功。只有跟樊瑞会合才是最保险的。

外面毫无征兆地打成了一锅粥,沈泽这才听见,便提了双锤出去查看。白胜便也趁机起身,于是他看见了与沈泽单挑的完颜兀露。

虽然有些吃惊,他却没有出去帮忙。虽然他可以猜到完颜兀露来找他肯定是为了完颜宗望兄弟两人的性命,但是他猜不到完颜兀露已经对他倾心相许。

更何况他如果暴露了自己可以行动的真相,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复杂而不可控。所以他选择了壁上观。

直到沈泽被完颜兀露杀死,完颜兀露奋力冲杀却一时难以突围的时候,他才出言喝阻,因为没了沈泽,他就已经获得相对的自由了,他不想让完颜兀露在这种无谓的战斗中受伤。

但或许那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又或是因为他们知道白胜本就是他们看守的对象,所以白胜这一嗓子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士兵们仅仅是愣了一愣,就有人喝道:“别听他的,先把这女人杀了再说!”说罢又要动手。

白胜被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南军气得不行,怒道:“都反了是吧?你们等着,回头我让庞万春把你们都杀了!”

那些士兵再次一愣,却仍旧半信半疑,觉得白胜这是在吓唬他们,正犹豫间,只听一人喊道:“不好了!你们快看江面!那是什么?”

黎明的江面映着道道霞光,黑压压一片渡船破浪而来。

第一五六章 绝命连珠箭(为舵主原艾伦加更)

黑压压的渡船上,载的是樊瑞和欧鹏的人马。

南岸的南军当然不肯让江北的军队渡江,他们确信,不论对方是何旗号,总之从江北过来的绝不会是友军。

南军一时无措,不知道该继续围攻完颜兀露还是拦截江面上即将登岸的敌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上岸咱们就完蛋了!”

这人的说法大有道理,的确,如果任由敌军登了岸,那么不论是看守白钦还是围杀白马女将,都会成为泡影。

于是南军纷纷冲向岸边,打算阻止敌军上岸。

但是他们的拦击是无效的,有如螳臂当车。

这一千九百士兵里面仅有的二百弓箭手全然奈何不得来船上的藤牌,反倒被项充的飞刀以及李兖的标枪射杀了几名头目。

白胜自然不肯坐视南军在岸边防守,吩咐完颜兀露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冲散他们的弓箭阵列!”

完颜兀露在来路上已经想好了,今后必须对白胜的安排言听计从,因此当即纵马冲入了江边的南军阵列,没有来得及跟白胜做出任何表白。

白胜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看着完颜兀露的背影,心说若是萧凤也这么听话该多好?

有了完颜兀露和照夜玉狮子的冲击,南军的拦截更显苍白无力,以致于还未等到江面上的船只停泊,就已经呈现出溃败的态势。

樊瑞统帅的兵马甫一登岸就展开了追击。

飞天大圣李兖、八臂哪吒项充、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霍闪婆王定六率领一千藤牌手、一千滚刀手以及一千朴刀手,联合完颜兀露共同追杀溃散的南军。

一直杀到北城门外一里远近,庞万春留在江边的两千人马悉数就屠,没有一人生还。

有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完颜兀露追杀,谁能逃脱得了?

这马也忒快了吧?就是“练短跑”的王定六都看得瞠目结舌,从前他短距离飞跑可是不逊于骏马的,但是这匹白马绝对例外。

幸亏自己是白胜一边的,不然就凭自己这小腿脚,两个也跑不过这匹白马。

来到城前,城门依旧洞开,而城头已是南军的弓箭手在控制,“从城门杀进去!”樊瑞下了命令。

理所当然的,项充手下的一千藤牌手是这种场合下的前锋,他们将藤牌斜举在头上,从城头射下的箭矢已经无法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纵然那箭矢纷落如雨。

城内的南军见势不妙,立即吩咐两千刀斧手出城迎敌,于是就有了庞万春亲眼看见的一幕混战。

两千刀斧手根本就不够看。因为完颜兀露太过神勇,所向披靡。

而在完颜兀露的身边,近有欧鹏、马麟、陶宗旺和王定六等人首尾相护,远有蒋敬、李兖、项充三人以算盘珠和标枪以及飞刀为之策应,这就是如虎添翼的节奏,杀起南军来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的简单,己方却没有伤亡之虞。

在城内响起撤退的锣声之时,来得及跑回城门洞的刀斧手不过三四百人,其余尽被杀死。

“跟着冲进去!”樊瑞发出了命令。

咬住撤退的敌军,与敌军混在一起进城是个好办法,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即便没有藤牌护身也不必担心遭到地方箭阵的覆盖性射杀。

完颜兀露一马当先追了上去,欧鹏等人紧紧跟随,好在前方敌军跑得较慢,挡住了玉狮子,不然欧鹏他们根本追不上完颜兀露。

白胜与樊瑞等人随后跟进,看见完颜兀露的身影进入城门洞,忽然想起一事,立即高声提醒道:“露露!敌方有个神射手,你要小心些!”

听见白胜的叮嘱,完颜兀露不禁心中甜蜜,回头道;“放心吧,我自理会得。”

只要照夜玉狮子在骑,完颜兀露就都不怕什么弓箭手,因为一般的弓箭手根本无法对照夜玉狮子形成威胁,而她只需要舞起杨家枪中的梨花枪即可防御对方短时间的箭袭。

白胜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早在卫县城北的树林里,他喊出“弓箭手准备”五个字都吓不住完颜兀露,他对这件事记忆犹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总有些放心不下,是因为“小养由基”的名头太响么?

在水浒原著的另一世,庞万春一个人就射死了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的七个!分别为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以及眼前追随完颜兀露冲入城内的欧鹏!这等箭术岂容等闲视之?

后面五个人也还罢了,史进和石秀可不是二流水准,那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白胜不相信完颜兀露能比史进厉害多少,虽然他到现在也还没见过九纹龙是什么样的武功。

当然,照夜玉狮子是完颜兀露的一大保障,或许因此可以不怕庞万春也是可能的。

然而,事实见证了白胜的先知先觉,事实也证明了白胜对这个时代里牛逼人物的判断是准确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白胜,庞万春这个小养由基的绰号果然不是侥幸得来的!

完颜兀露刚刚冲进城门,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敌人分布,就感觉到一道乌光迎面而来。

那道乌黑的光芒仿佛带着浓郁的杀气,那令人窒息的杀气瞬间覆盖了完颜兀露周围的空间,惊得照夜玉狮子都嘶鸣起来,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

完颜兀露大吃一惊,急忙抬枪格挡,如同格挡一件天外飞来的重兵器一样。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方式来阻止这道乌光,若是寻常的暗器来袭,她完全可以舞动银枪将暗器拨打开去。

但是她的本能促使她这样做了,结果她发现她幸亏这样做了。

杀气浓重!力道更重!这一箭的力量竟然大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噹”的一声大响,那箭尖砸在烂银枪的枪杆上,激起了火星四溅!

箭矢倒是掉落了,但是力道并未消失!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力道汹涌而来,那力道沿着枪身,传入到她的双臂,再经过双臂攻入上身,只冲击的胸口气血翻涌,瞬时里气息都有些紊乱。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道?她觉得之前那个被她串了肉串的敌将手里的铁锤也不过如此!

然而这却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头,惊魂未定之际,第二道乌光衔尾而至!

这第二箭绝对不能再挡了!再挡就会震伤经脉甚至丹田!

完颜兀露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是不挡又该如何?躲避么?躲不了!人家射的这叫连珠箭!

当世天下,最精于骑射之术的不是契丹,而是女真!完颜兀露身为女真族的天之骄女,如何不知道敌人射出来的是连珠箭?

这连珠箭她也会射,只是射不好,也射不太准。

她知道连珠箭具体的射法是,以搭弦之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的三道指缝夹住三支箭羽,然后只需连续开弓释放即可。这种射法略去了取箭搭弦的时间,因此三支箭的间隔极其短促!

连珠箭的特点是一箭比一箭更快,一箭比一箭更狠!第一箭都躲不了,第二箭就更躲不了!

世间什么最快?不懂得光速的古代人认为闪念最快,但是这第二箭比闪念更快!

此时她只有后悔自己太过托大,没有真正重视白胜的提醒。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只能闭目等死。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最遗憾的则是没有来得及向白胜表明心迹。

……

在街道旁边的一座楼房房顶,庞万春面露笑容,已经射出了连珠箭的第三箭!

射人先射马么?不!射马只是因为马的目标比人大,所以更容易射中而已。

但是小养由基的箭术何须射人先射马?我偏要直接射人!何况我要得到她的这匹神骏白马!

但是事实却告诉他,杜甫的名句并非无稽之谈——你不射马,马也不让你射人!

视野中,那匹神骏的白马已经嘶鸣而起,一张马嘴,将第二箭咬在了口中!

没错,庞万春的箭速的确太快,玉狮子来不及对第一箭做出反应,但是第二箭再快也是第二箭,它再快也是在第一箭之后抵达目标。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瞬间,玉狮子已经做出了舍命护主的行动!

庞万春瞪圆了双眼,万分惋惜地看着那匹白马的口中飙出了血沫!

……

“啊!”完颜兀露疼得惨声呼叫,爱马受伤,比自己受伤还要疼!

只是,在玉狮子咬住了第二箭的下一瞬,在它的身体稍稍回落的一瞬间,第三箭已经贴着它的鬃毛射到了完颜兀露的胸前。

第一五七章 天怒?(为舵主圆神凛妳加更)

在连珠箭里,第三箭是最狠也是最快的一箭。

但是它再怎么快也是第三箭,是在第二箭之后抵达目标的。

有了玉狮子的舍命一咬,咬住了第二箭的这瞬息耽搁,完颜兀露若是还在马背上发呆,那么她就不配做女真人里的女强者了!

而且,在这场射杀之中还存在另外一个变数,那就是玉狮子的身姿不是正常的回落,而是它已经疼得无法站立了,它直接就倒了下去。

玉狮子这一倒,加上完颜兀露做出了一个马上铁板桥的躲避动作,这一箭就没能射在她的胸口要害,而是射在了她的左肩。

但饶是如此,也是一个人仰马翻的结局。

“露露!”

白胜心痛之极,在人仰马翻的那一瞬,他刚刚来得及策马前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心痛,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对完颜兀露产生的爱情根本没有消散,而仅仅是被他强制压在了心底。

这边屋顶上的庞万春又抽出了三支羽箭,准备射击救援之人。却没想到第一个冲过来的竟是白钦,当即叹息一声,将三支箭放了回去。

白胜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庞万春的箭路方向,俯身将完颜兀露抱了起来,只见完颜兀露脸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

这不对啊!他看着完颜兀露左肩上插着的那支羽箭,难道这剑尖喂毒了?

但是随即他就看见了插在完颜兀露小腹左侧的一支弩箭的箭尾,箭尾处正在汩汩冒着鲜血。不禁惊怒交加,抬头嘶声呐喊:“萧凤,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射死她?”

在此之前,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三个焦点之上,一个是庞万春射出来的箭,一个是照夜玉狮子,一个是完颜兀露,竟然没有注意到完颜兀露何时挨了这支袖弩!

萧凤的袖弩!白胜对此再是熟悉不过了,一眼就能认出。

他当然知道萧凤为什么要杀完颜兀露,但是他依然忍不住要大声质问出来。更令他气愤的是,萧凤竟然在完颜兀露遭受连珠箭这种莫大威胁的时候趁人之危。

“我就是要杀她,如果惹你生气,你就杀了我替她报仇好了。”萧凤已经站在了白胜的身边,语声中没有任何情感的成分存在,有的只是一种淡漠。

“不……你不要杀她。”完颜兀露努力睁开了双眼,虚弱道:“白胜……我想告诉你……我要做你的妻子,你愿意娶我吗?”

白胜禁不住泪如雨下,“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完颜兀露的杏眼顿时焕发出一抹光彩,看向萧凤道:“你听见了吗……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死而无憾。”

“不!你死不了!只要有我大哥安道全在,谁都死不了!”白胜抱着完颜兀露就走向藏匿囚车的那座院落,他当然知道这院落的位置,因为在他出城之前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夫君,求求你……救救……玉狮子。”完颜兀露最后说了这句,就陷入了昏迷。

这一刻,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完颜兀露而感到悲伤。

刚才还是朝阳普照,万物生辉,此刻却是阴风怒号,天昏地暗,就是跟在白胜身后的萧凤都惶惑了,这是苍天发怒了么?难道老天都不许我杀完颜兀露么?

这当然不是什么苍天在宣泄情感,而是混世魔王樊瑞的手段!

樊瑞在作法!

他敢让自己手下的兄弟和喽啰进城,不是因为他认为己方能够在地不利人不和的条件下轻松获胜,而是因为他可以施术作法!

管他敌人在城里有多少兵?管他如何埋伏?只需把符箓一烧,咒语一念,敌人就会变成任人收割的稻谷!

唯一没能料到的是敌人对完颜兀露的射杀太过迅速,三箭发出的时候,符箓还没烧完呢。

所以说妖法道术也不是万能的,在武功与法术的对决之中,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先机就是其中的一项。

但法术毕竟是法术,一旦施展成功,就足以碾压不懂法术之人。

庞万春傻眼了,在“白钦”走向院落的那一瞬,他立即想要射杀跟在后面的那个俊美书生,因为这个书生在院子里用袖弩杀了他不少手下。只是当他刚刚张弓搭箭之时,却已经看不见了目标所在!

天地之间变得越来越黑,终于变成了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狂风呼啸,又有各种鬼哭狼嚎不绝于耳,隐隐约约的,有一些身材高大的黑影在飘动,这是什么?阴兵鬼将么?

庞万春二话不说,照着那些黑影就射出了十来支羽箭,但是那些黑影仿佛是没有躯壳也没有血肉的,羽箭在它们的身影中穿透而过,毫无功用。

“啊!”“嗷!”“哎哟!”四周的惨呼声此起彼伏,他听得出来,这都是他手下南军的绝命呼声。

是什么收割了他们的生命?就是这些飘忽可怖的鬼影子么?他不知道。

收割南军生命的是樊瑞手下的一千朴刀手!这一千朴刀手都是樊瑞亲手训练出来的,在天色变黑之时,他们从怀中拿出一张黄裱纸,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即可视物如常。

樊瑞的法术和这个时代里的诸多法师一样,看似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其实都是唬人的障眼法,法术本身并不足以造成敌军死亡,除非哪个敌人胆子太小被活活吓死,否则他这法术一个人都杀不死。

但是障眼法自有障眼法的神妙,障眼法可以让敌人在惊惧的同时看不见己方的人马,而己方的人马却可以从容地杀戮敌人。只要敌人不是黄裳那样的奇绝人物,这种有眼杀瞎的战斗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千朴刀手在街道两边乃至城头四处搜寻,看见一个杀一个,足足杀了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平均起来估算,那就是一个人要杀四十个敌人。

一千杀四万!

除了庞万春以及他手下的舵主级高手可以使用听风辨器来逃过杀戮之外,四万南军已是全军覆没!

对于庞万春来说,最要命的还不是全军覆没,而是他无法逃脱。四下里满目皆黑,在展动身法、躲避敌人劈来的钢刀之后,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能往哪里逃?走不出几步就会碰壁!

虽然他将手里的三石弓挺在身前,不至于撞扁了鼻子,但是这样的逃命方式还不如不逃,因为这样他也跑不出速度,相反的,他越活动,越能把自己的身形暴露给无处不在的敌人。

所以他只能摸索到一处墙角蹲下来,用这种猥琐的方式躲避敌人的搜杀。至少有两个方向不必提防,在听风辨器杀掉了几个敌人之后,他获得了暂时的安定。

他只能龟缩在这里,静等天光恢复正常。

第一五八章 当老大,就要什么事都难不倒

这一定是妖术!

庞万春并非不知道这世上有妖法道术,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第一次亲身体会。

他记得今年入秋时,教主方腊就曾经派人去请金华山中的道士包道乙,据说包道乙道法深湛,在道家一脉中被人尊称为包天师。

只是包道乙并没有立即投效明教,有人传说包道乙是嫌弃明教格局太小,看不上明教;也有人说包道乙已经答应为圣公效力了,只是有一件法宝正在祭练之中,一时未得抽身出山。

不管怎么说,这次如能侥幸逃生,回去后一定要禀明圣公,欲图大事,手下不可缺少道行之士!

妖术怎么破?庞万春在认定敌人施展的是妖术的同时,就想到了破解的办法,但是这办法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却是无从实施。

只需射死施术之人,妖术立破。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他根本没法找到施术之人。他大致能够猜测到施术的是那个披头散发的家伙,但是此刻焉知此人身在何方?

或许在射杀那名白裘女将的时候改为射杀那个披头散发的人物才是正解。但此刻想到其中关键,已是为时过晚了。

法术是有时效性的,樊瑞的法术也不例外。一炷香的工夫刚过,天空已经恢复了晴朗,大地光彩重生,与一炷香之前的区别,是城北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街边巷里的院落中布满了南军的尸体。

樊瑞在作法的初期,就命人拿给了白胜几张黄裱纸做的“明眼符”,让白胜得以和安道全、何玄通立即汇合。

白胜给陷入昏迷的完颜兀露喂食了一粒九九还魂丹,这是安道全睡觉时都不离身的保命圣药,藏于缝在兜裆布上的一个口袋里,白胜也顾不得嫌弃了,好歹也比李巧奴藏的那种药干净一些。

在安道全的指点下,白胜再次做了一次外科医生,替完颜兀露处理好了伤口,有了九九还魂丹保命,完颜兀露只需没有失血过多就一定能够醒来。

安道全身为大伯哥很是注意礼节,在得知患者是弟妹时立即约束自己非礼勿视,在指点了白胜几个临床注意事项之后就回避了。

玉狮子并没有死,在剧痛过后也已经站了起来,但是它的口腔内伤势严重,掉了两颗马牙不说,舌头都碎了,只怕今后吃草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安道全是神医不假,可是他只会治人不会治马,看着疼得狂躁不安的玉狮子束手无策。

不过此事却是难不倒白胜,“这个也好办,欧鹏、定六!你们两个带着这匹马去一趟东昌府,找一个外号叫做紫髯伯的皇甫端给它看病!”

东昌府在哪?就是今天的山东聊城,地处阳谷县之北。

皇甫端是谁?当世第一兽医!位列梁山一百单八将之第五十七名,应七十二地煞之地兽星。

白胜派了两名中短跑选手骑马带着玉狮子去看病,若是皇甫端都治不好玉狮子,那就真的没治了。

欧鹏、王定六两人领命而去,带了芒砀山几名会骑马的兄弟,带着痛苦的玉狮子。

玉狮子是不能骑的,除了完颜兀露和白胜,此间谁都骑不了。但是它似乎真的听得懂人话,知道白胜的安排是给它看病,真就跟着欧鹏他们走了。

从救治完颜兀露开始,到安排欧鹏等人离去,整个过程里,萧凤都站在白胜的身旁,白胜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欧鹏他们走了,咱们也该动身了。”白胜在这家不知是什么富户的寝室里发号施令。

纵使知道樊瑞的法术精奇,他也没有替黄裳灭掉全部南军的打算,据黄裳说,南城门外的南军尚有十万之众。

他又怎会知道方腊手下的包道乙此际尚未投靠明教?万一南军把包道乙找来对付樊瑞,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话又说回来,城北的这场大胜已经给足了黄裳面子了,至少恢复了扬子江南北的交通,南军若是再分出兵来切断江防,以黄裳之能应该可以对付得了。

车辆备好,白胜继续不理萧凤,亲自抱起完颜兀露走出房门,上了一辆马车,正要下令动身之时,却听见车外有喽啰来报:“樊寨主,敌军首领正在巷间房屋群中逃跑,我等拦截很是吃力,被他射死了十几名兄弟……”

“嗯?他在哪?我们去看看!”白胜放下了完颜兀露,走下车来,他料定逃跑之人是庞万春。

若是庞万春在樊瑞的法术中被人杀死也就罢了,但既然他还活着,还要逃跑,那么就必须要替完颜兀露报这一箭之仇!

没有办法报复萧凤,就只好把仇恨全部算在庞万春的头上。不过事实也是如此,若非有庞万春的连珠三箭在先,萧凤想要射中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完颜兀露也不容易。

离开马车之前,白胜又冷了脸说道:“李巧奴,你来负责照看我老婆,除了你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车内,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这句话明着是吓唬李巧奴,其实却是说给萧凤听的。首先是告诉萧凤,我已经把完颜兀露当成老婆了,其次是提前警告,你杀她一次暂且不说,你要是敢再动她一根汗毛,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这些,才带着众头领赶往现场,刚刚走到大街上,就听见两声惨叫传来,循声看去,只见半里远处两座高屋的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在摔落,那着装一看就是自己人。

白胜顿时红了眼:“弓箭手呢?给我围住了射死他!”

手下一个头目立时惶恐禀告:“不行啊,我们一张弓,他就跳入民宅的院落里了,再上到屋顶时就已经换了位置,我们的弓箭手连瞄准都来不及,就只有被他射杀的份……”

具体的情形是这样的,庞万春想往城南跑是很明显的,这个谁都知道。

所以樊瑞手下的喽啰们提前就跑到了南边的街巷拉网拦截。庞万春不敢硬拼硬冲,因为山寨喽啰并非只有弓箭手和朴刀手,还有几员猛将不可小觑,一旦被围住了近身战斗,绝对是死路一条。

所以庞万春就只好顺着毗邻的房屋往东边跑,边跑边寻找罗网的薄弱地带再尝试突破。只不过山寨喽啰的反应十分迅速,尤其那几个将领一听呼唤即刻赶来,每次都不给他突破的机会。

追赶围杀庞万春的将领是李兖、项充和蒋敬,这三人都是暗器高手,却都被庞万春射杀完颜兀露的绝技所震慑,没有人敢上房去围追堵截,只安排一些喽兵上房指引敌人的行踪。

就这还被庞万春射死了好几个,刚才白胜看见的两个摔落的人就是为此。

白胜冷笑,心说没想到庞万春居然还是个打巷战的高手,看见樊瑞向自己投以征询的目光,知道匆忙间樊瑞也拿庞万春没有办法。

别人没有办法的时候,白胜就必须有办法。谁让他才是真正的老大呢?

不过他还真的就能想出办法来:“这个好办,李兖哥哥带四名藤牌手上房守住西侧,项充哥哥带四名藤牌手上房守住东侧,我和蒋敬哥哥在南面上房!四名藤牌手用藤牌组成一面大盾,我们就在大盾后面射杀他,只要他敢冲上来,樊大哥你带着宗旺哥哥立即增援……”

萧凤在一旁听得明白,白胜安排的这几个人都是暗器高手,就连他本人也是出了徒的神射手,这几人如此封堵,那庞万春就只能藏在下面的院子里不露头了,的确可以有效困住。

但是如果庞万春往北跑呢?

想到此处,忍不住毛遂自荐道:“我带四名藤牌手去北面!”

白胜理都不理,就像没听见一样,从一名弓箭手的手里要过一张弓和一只箭袋,看着庞万春藏匿的方向冷冷说道:“他脑子又没进水,往北跑去城墙么?跳出去再跳江?”

几个头领在街巷中迅速穿插,到达了指定位置跃上屋脊,唯有白胜搬了一架喽啰们使用的梯子,笨拙地爬了上去。看得樊瑞和陶宗旺连连摇头,心说这老弟的轻功实在是差了点。

只不过人们仍然对白胜抱有强烈的信心,因为他们知道白胜的弓箭不差!

在他们见过的射手里,唯有白胜具备跟庞万春一较短长的实力,虽然看起来白胜也比庞万春稍弱一些,但毕竟是可以成为对手的存在。

果然,还没等白胜就位,东面的项充就跟庞万春接上了火,庞万春突然从一座院子中纵上了屋脊,觑准了离他最近的项充就要张弓搭箭。

但是张弓搭箭哪里比得上飞刀的迅速?项充的手里早就掂量着数柄飞刀,眼见庞万春上房,抖手就打出去了一组三刀!

三支飞刀呈品字形飞向庞万春,庞万春顿时大骇,也施展不出什么漂亮的轻功身法,用了一招最有效最安全的“懒驴打滚”,贴着屋脊滚回了院子,差点就被飞刀剁中身体。

不论是项充的飞刀还是李兖的标枪,都是百步之内例无虚发的存在!

这里所谓的例无虚发,并不是说他们的暗器发出必然能够取人性命,而是说他们的暗器必然会射正目标,而不会产生偏离。至于移动的目标能不能躲开,就看目标的本领如何了。

第一五九章 乌龙箭

庞万春兀自不服,接连换了几个方向冲击,却发现东西南三个方向都被人封住了,不仅东面的飞刀夺人心魄,西边的标枪和南面的算盘珠都是索命的利器!

纵使他本事再大,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缩在一座宅院里,再也不敢露头了。

看见封堵初获成功,蒋敬喜动颜色,道:“他不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往前挪动一下?缩小包围圈?”

白胜却笑着摇了摇头。

冲过去谋求近战是危险的选择。因为那样就等于把主客形势互换过来,变成了庞万春躲在暗处以逸待劳。而且己方武功最强的何玄通被他留在了囚车那边看守犯人和完颜兀露。

他当然有更好的办法,悠然道:“莫非那日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没有做吗?”

蒋敬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敢要说话,却被白胜示意噤声,只听白胜低声道:“你告诉我你算出来的那组数据,咱们就拿这庞万春练练手。”

早在他离开黄门山的时候,曾经用普通一石弓和王文斌的二石弓分别以抛射的形式试射了一百支箭,然后让喽啰将箭着点统计回来,交给蒋敬寻找规律。

穿越前他曾经看电视剧《亮剑》,那里面的“柱子”使用缴获的迫击炮,只用两炮就轰掉了日本鬼子的指挥部,打得何等精准?

所以他坚持认为使用弓箭望天抛射,也能做到迫击炮一样的准确度,甚至在弓箭的有效射程内会比迫击炮更加精准!

不学三角函数和抛物线行不行?当然可以!大字不识一个、不认识阿拉伯数字的柱子只需一挑大拇指就能锁定射击诸元,自己为什么不能?白胜想要练的就是这种神奇的本领。

蒋敬的神算给白胜提供了捷径,令他省去了千百次实践总结的摸索过程。

拿到了射击参数的白胜顺着梯子爬了下来,悄悄纠集了一百名弓箭手,小声吩咐道:“都跟我学,我举多高,你们就举多高……但是不许射出去!”

然后他张弓搭箭先摆了一个pose,看见左右弓箭手都比着他摆好了姿势,就缓缓收了弓弦,走到每一名弓箭手的身后,挨个进行指导纠正。

箭在弦,弓已圆,人类弓箭史上的奇迹即将上演。这不是以亩顷为单位的大面积覆盖射击,这将是由一百张一石弓同时发出的,针对一个小小院落的密集型精准打击!

目标院落之中,庞万春站在院落的中间,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在这种局势下躲进室内是不行的,因为躲进屋里就等于任由敌人冲到院落来跟他展开肉搏战!那样他将会丧失全部优势。

他只有保持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姿态,以防备某个方向上的敌人悄悄掩来,只需听到一点动静,就可以提前做好射杀的准备,那将是绝对的先机在握!

但是他听不见近二百步开外的声音,他的听力远远达不到那么强大。他自然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一百支集束羽箭集体“瞄准”了这里,身为堪与春秋剑神养由基媲美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的射箭方式。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啸声,说这啸声奇怪,是因为他能够听出来这是弓箭手抛射时的声音,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敌人怎么会采取抛射?

如果敌人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这行为就等于是用一百架投石机去砸一只蚂蚱一样的荒唐可笑,费时费力不说,关键是基本上砸不着目标。

他想不通,所以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但是就在下一瞬,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见了南方的天空上飞来了一只大鸟!

不对,这不是大鸟,因为它没有双翅!那会是什么?一条乌龙么?

最令他惊惧万分的是,这条乌龙竟然径直冲着他俯冲下来!惊愕的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闪躲,可是能往哪里躲?

乌龙的巨口已经张开,覆盖了整座两丈见方的院子,而当他看清这条乌龙竟然是密集的羽箭时,再想躲进屋里已经来不及了。

多年以后,有人问及庞万春这世间谁的箭术才是天下第一,庞万春答曰:“当然是白胜!”

又有人问他,白胜的箭术高在哪里?庞万春推崇曰;“别的不说,就只那一手隔山射虎的乌龙箭,天下间无人能及!”

于是“乌龙箭”的美名四海传扬。

……

当白胜带人进入这座院落时,看见的不是小养由基,而是一只小刺猬。

一只蜷缩着蹲在地上的刺猬,双臂向上反曲,护住了一颗脑袋,除了头脸和胸腹没有中箭之外,身上的其余部位插满了箭矢。

刺猬还没死,居然还能说话。在听见白胜下达将他就地砍头的命令之后,他急忙叫屈:“白钦,你落入我的手里时,我是怎样对你的?现在我落入了你的手里,难道你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白胜犹豫了,觉得庞万春说得有道理。

若不是因为这个人射了完颜兀露,白胜还真没打算拿他怎样,毕竟双方属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关系。但是谁让你射了我老婆呢?

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收回了成命,毕竟完颜兀露的致命伤不是庞万春射的,毕竟完颜兀露也不会死去。

先押下去吧,看庞万春这样子,只要不给他及时治疗,终究是难逃一死的,又或许可以跟方七佛以及庞秋霞一并解往京城作为人质,又何必早早剁了他的脑袋呢?

一行队伍押着庞万春回到囚车旁边,却听见一辆囚车里撕心裂肺的呼唤:“哥哥,你怎么了?谁把你射成了这样?”

白胜顿时一愣,庞秋霞怎么醒了?急忙询问安道全:“哥,你给这女子服过解药了?”

“没有啊。”安道全也是刚刚发现庞秋霞醒了,一时不明所以,道;“我的解药还没定好剂量呢。”

白胜立即恍然,这是庞秋霞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到期了。

庞万春看见囚车里的庞秋霞,再也支撑不住,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就已昏倒在地。

庞秋霞随即看向白胜:“钦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庞秋霞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和白胜被沈抃沈泽扔进女狱牢房的那一刻,所以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她才看见旁边的囚车里圣姑那张憔悴的脸,顿时大惊:“圣姑,你怎么也在这里?”

紧接着,她又看见了昏迷在囚车里的方七佛和贺从龙,就有些明白了,看向白胜道:“钦哥,你果然叛教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叛教好了,可是你为何把我也关进囚笼?我不会害你的呀!”

白胜不禁歉然,且十分感动,这女子真的是太痴情了,为了情郎什么都肯干,从这一角度来说,不论是萧凤还是完颜兀露都赶不上她。这样的女人何其罕有?他竟然有些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白钦了。

“贱人!一对吃里扒外的狗男女!”圣姑忍不住骂了一句出来,先骂庞秋霞,再骂庞秋霞和白胜。她并没有中毒,只是被萧凤点了穴道,此时穴道已经自解。

白胜忍不住过去扇了圣姑一记耳光,“都特么这样了还敢耍威风?再骂一句试试?”

“贱人!狗男女!”

“啪”

“贱人,狗男女!”

“啪”

圣姑果然倔强,但似乎不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一张绝美的脸孔被白胜扇成了猪头,除非世上真有“还我漂漂拳”,否则这张美丽的脸蛋算是毁了,十天半个月恢复不来。

第一六〇章 樊瑞废了黄裳(为舵主小兔乖乖萌加更)

其实,白胜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轻易不肯动手打女人,但是这个圣姑实在令他不爽,都特么关进笼子了还装高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装高冷?

但是圣姑的反应令他彻底无语,他原以为一个耳光就能让她住嘴的,哪曾想越打她骂的越厉害,这是特么什么脾气?脑子不好么?

白胜服了,看这态势,只要不把这女人扇晕过去,自己这落后一骂的劣势算是扳不回来了。这样的女人也算得上是世上难寻。

都被打成猪头了也还不肯住嘴,仿佛少骂一句她就吃亏了,挨一巴掌必须追骂一句,始终保持着一句领先,这特么有病吧?

他不能理解,是因为他不懂得女人的心理。

话说不论古今,女人这种动物大多善于伤害最爱她的人。不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情侣又或者是其它什么关系,总之只要是爱她的人,就逃不掉被她折磨伤害的命运。

女人当然不是傻子,女人当然也知道害怕,但是她最不怕的,永远是那个最爱她的人,无论那个人是她的父亲还是爱侣,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如果把白胜换成另外一个人,只需一巴掌扇过去,圣姑也就闭嘴了。但是此刻在她的眼里,扇她的人偏偏是她一向瞧不起的白钦,那就不行了,她怎么可能向白钦低头?

庞秋霞在一旁看得热泪盈眶,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钦哥哥竟然舍得动手打方金芝!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方金芝了!

在她的印象里,白钦一向把方金芝视为仙女,别说动手打了,就是一句违拗的话都不肯说,说他愿意为圣姑做牛做马也不为过。

就好比现在,若是搁在以前,方金芝骂他是狗,他就会立即趴在地上汪汪叫。怎么可能动手打她耳光?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方金芝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与他缔结连理了?

看见白胜停手不打,庞秋霞道:“钦哥哥,你能不能先救救我哥?虽然他对你不利,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白胜被圣姑的倔强所折服,更被庞秋霞的痴情所感动,点头道:“可以。”立即安排安道全给庞万春诊治。

如今庞万春手里的强弓已经到了自己手上,他看见那弓臂上刻着三个字:“虬龙弓”。己方高手多多,再也不担心庞万春能够翻盘,就给庞秋霞一个面子好了。

庞秋霞不胜喜悦,忽然红了脸道:“谢谢你,你能不能放我出来,我身子有些不方便,想要……”

白胜当然知道她的不方便在哪里,立即命人打开了她的囚车,同时招来一个卿玉堂的妓女,“你带她去更衣。”

这样一来,白胜一行就又耽搁了一阵。

及至庞秋霞换了妓女的衣服出来,浑身裹着白布,由刺猬变成木乃伊的庞万春也回到了院子里,白胜正准备下令启程之时,忽然听到南方传来了阵阵杀声!

那不是一两个人的叫唤,那是成千上万人的呐喊,伴随着千万人的跑动,仿佛大地都在微微的颤抖!

众人之中没有谁能够比得上白胜的听力敏锐,见白胜忽然呆住,俱皆不明其故,就都把目光投在他的脸上,静等他发号施令。

白胜没有过多的呆滞,稍稍判断了一下声音的原因,脸上的神色已变,说道:“城破了!咱们快走!士卒在前,将领和囚车殿后!”

城破了?众人依然不解。

庞万春这四万南军从北门进入算得上是破城么?算不上啊!四万死人留在了城中,怎么能算是破城?

人们虽然不解,却没有人在明面上提出质疑,白胜既已下令,那就执行好了。

樊瑞当即收拢了三千喽啰兵,在刚才的交战过程里,三千喽兵死了五十多个,都是被庞万春等南军将领所杀,但是这战损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三千减五十依旧可以算作三千。

三千健卒依然在侧,四万敌众已经伏诛,还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众人不能理解白胜色变的原因。

他们怎会知道,即将掩杀过来的是南军的十万之众!

督促着喽兵跑向北城门,骑在马上的白胜询问樊瑞:“大哥,现在你还能作法么?”

樊瑞摇了摇头,道:“不能了。建康城附近的灵气已被刚才的‘混天符’抽空消耗殆尽,待得其他地方的灵气补充过来,至少需要一个昼夜……”

樊瑞的法术即符箓是依靠天地间的灵气来施展的,没有了灵气,他什么法术都玩不转,或者换个地方可以施术,或者静等此地的灵气恢复,总之在现时的建康城内已经无法施展。

三千人马刚刚跑到北门,白胜就看见了城头上的黄裳和王文斌。

黄裳和王文斌是沿着城墙跑回来的,白胜看见了黄裳,黄裳也看见了白胜,冲着白胜大喊:“白胜休走!再帮我一次!”

白胜立马烦了,干嘛啊?我是你什么人?都特么帮你一次了,舍命进敌营!你还想怎样?

“城破了!南军入城了!”黄裳和王文斌从城头下到城内,拦住了白胜。

众人这才明白白胜所说的“城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城南失守了。

但是城南为什么会失守?众人更加不解!

既然有黄裳这样的绝顶高手坐镇,更是部署着建康守军的主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任是谁也想不到,城南失守的原因,恰恰是出在王文斌和樊瑞的身上。

王文斌在北城失守的时候落荒而逃,沿着城墙逃到了城南,一路上大呼小叫,逢人就说城北失守了,城北攻入了四万南军。

驻守建康城的厢军士气本来就不如何高涨,被王文斌这么一说,哪里还有半点与城偕亡的勇气留存?顿时军心大乱!

再说黄裳,黄裳的先天至阳诀其实是一种四不像的修真术。说它是四不像,是因为这门功夫里面既包含修真术也包括武功。

试想当年雁门关外单于折箭、英雄自戕之际,深居大宋皇宫的一个年逾不惑的文官从道藏中悟出来的东西,又怎能跟百家诸派传承了千年的功法相提并论?

所以说黄裳的功夫就是四不像,既有修真也有武功,隔空伤人的手段是修真你功法里的风刃术,这手段也是倚仗天地之间的灵气来施展的。

当初在府衙的战斗过程中,因为大火的烧灼,抽空了府衙花园里的灵气,导致黄裳无法使出风刃术伤敌,以致于他面对庞秋霞这样的对手都无法取胜。

但是他本身具有的武功却也能保住他不致落败,不仅庞秋霞奈何不了他,而且还能在方七佛狂风暴雨的攻击下支撑许久。

若不是后来房屋烧塌,空气暂时恢复了正常,他也无法以一招突如其来的风刃吓退武功高强的方七佛。

只说樊瑞在城北一烧混天符,抽空了整个建康城的灵气,黄裳的修真术立马被废,只剩下武功的黄裳比王文斌也强不了多少,在军心大乱之际,如何还能顶得住南军的疯狂进攻?

所以说城南失守也有樊瑞的咎责。

简单介绍了城南兵败的经过之后,黄裳提出了他的请求:“白胜,你不能走,我需要用你手上的这些人质来交换我的家人!”

第一六一章 水军之憾

对于黄裳来说,城破了也就破了,非战之罪。但是他的家人还在府衙里,不论敌军是否立即攻入府衙,他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了。

这不仅是因为他发现他丧失了施展风刃的能力,更因为他发现南军里面像方七佛那样的高手还有好几个。

没有了风刃术,就是一个方七佛都对付不了,何况对方有好几个方七佛?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何玄通等人。他觉得,不管城北是否已被四万南军所控制,何玄通他们都不会把囚车里的犯人拱手交出,因为一旦把方七佛等人交到南军的手里,就等于把他们的人头也交了出去。

人头送上,砍不砍,权在南军之手。如果不交人质,那么人头就还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道理谁都明白。

白胜有些为难,若是因此跟黄裳翻脸,就未免显得自己不近人情。可如果按照黄裳的意愿来办,自己的一众兄弟就要一同涉险。

就为了黄夫人和黄鲲鹏两人,令自己三千多人身陷绝境,值吗?

从另一角度来说,完全交换人质肯定是不行的。一旦所有人质脱离控制,己方这点人马立时就会被十万南军淹没,绝无幸理。

眼见城头上已经出现了南军的身影,料想是追踪黄裳和王文斌而来的,白胜当机立断:“先出城,再过江!就是交换人质也不能在这里交换!”

他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是否交换人质,是双方首脑谈判之后才能决定的事情,而南军先头冲过来的只能是士卒和小头目。先不说这些人是否认识方七佛和圣姑,万一双方士兵发生接触,有可能不打么?没可能!

一旦形成乱战,就是推出方七佛来要挟也未必有效,何况方七佛和贺从龙是昏迷的,圣姑的脸是青肿的,庞万春是木乃伊模样的,只凭庞秋霞能够叫停乱战么?恐怕不能。

对于白胜这个决定,黄裳其实很不赞成,但是不赞成也没办法,因为押着囚车的这些兵将都是白胜的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千人马出城。

李兖、项充和马麟、陶宗旺带了一百勇士断后,守在城门洞外,杀了几十名冲得靠前的南军悍卒。

不多时白胜的人马来到扬子江南岸,马车囚车战马兵将一律上船,还不忘带上了王定六的爹娘。

儿子投靠了白胜跟方腊作对,这酒店肯定是开不下去了,不过白胜给出许诺,咱们到东京去开酒楼,就只凭建康风味咸水鸭这一道招牌菜,就保你王记鸭店生意兴隆!

白胜并没有把所有的船只全部收往北岸,而是在南岸留了五艘渡船和一条小渔船。

渡船是为自己和项充等断后将士准备的,而这条渔船却是为南军的首脑准备的。他命人在渔船的船篷上挂了一条某妓女的亵裤,又让安道全在亵裤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亵裤左腿上写:“想要方貌和方金芝活命”,亵裤右腿上书:“就坐此船来江北议和”。

方金芝就是圣姑。

方金芝的名字是庞秋霞告诉白胜的,庞秋霞始终伴在白胜的身边,比萧凤还要紧密许多。虽然她听见黄裳称呼她的钦哥哥为白胜,却也没有产生什么疑虑,她觉得这或许是白钦的另一个名字。

正好白胜也需要询问庞秋霞许多关于南军方面的事情,就任由她陪在身边,同时也是故意冷落和刺激萧凤——我就是跟庞秋霞聊天也不理你!谁让你差点射死完颜兀露呢?

追兵一直在追杀项充等人及手下,前脚后脚的追到了江边,双方相距不足百步。

此时何玄通看押的囚车坐船已经与大部分人马的渡船划到了江心,白胜和黄裳、王文斌、蒋敬以及庞秋霞、萧凤、庞万春等在最后一艘渡船上,作为老大,不能舍了弟兄们自己先逃,这是士气所在,不容忽视。

白胜让项充等人先上其它四艘渡船,他自己这艘船最后起锚。

每一艘渡船的船尾都安排了藤牌手,以防敌军在无法渡江追击时以弓箭袭杀。

白胜觉得这样的安排万无一失,却没料到,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南军的追兵杀到了江边,并没有止步江岸望江兴叹,而是扑通扑通跳入江中,如同一群水鸭子一般,游泳继续追杀!

不过百步的距离,白胜看得清晰,只见这些南军竟然十有八九都是会水的。

手持斧头大刀等重兵器的南军都在扎猛子潜泳,全身没入水面,游出两三丈后露头换气继续下潜;

手持棍棒杆矛者则是以侧身的泳姿奋力追赶,把脑袋露在水面之上,其速度比那些潜泳的稍微慢些,却也不遑多让;

最令白胜惊奇的是那些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在水中奔行到深水区域时,竟然采用踩水的动作跟在前两种泳者的身后,大半个胸膛露在水面之上,看样子竟然丝毫不妨碍他们在水中张弓搭箭!

这特么就是整个一大批水球队啊!白胜真的惊了,喃喃道;“卧槽,怎么这么多会水的?”

庞秋霞听了,转头看着白胜吃惊的样子,抿嘴一笑道:“我们南方人从小都是在河汊水乡长大的,还有一些本是海边的渔民,当然各个都会水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们再快也不如咱们的船快。”

白胜若有所悟,心说要跟这帮人打仗还真的需要玩一玩水军了。

想了想却不由得暗叫可惜!张顺、张横、李俊、童威童猛等人都在江州浔阳,且与宋江混在一起了,而北方的阮氏三雄又是自己的死对头,这水军不好雇啊!

王定六倒是能跟孙杨比一比,可是王定六去了东昌府去找皇甫端了,看这样子,身边就只有庞秋霞一人能打水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她啊。

不说她投靠自己是因为误认为自己是她的情人白钦,也不说她中了枯血散毒性尚存,只说女子在经期内怎可下水?那不是会落下妇科病么?

蓦然想起一事,转头向身侧的蒋平问道:“你听说过蒋平这个人么?”

蒋敬闻言立马神色一黯,道:“当然听说过了,他是我的祖父大人!”

白胜顿时大喜,“这么说,你的水性肯定是好的了?我记得你祖父可是能跪在水面上给皇帝磕头的!”

在水中潜伏七天七夜,跪在水面上给宋仁宗磕头,逆水寒潭中极限下潜,乃是翻江鼠蒋平的三大传说!真要是严格比较起来,当代第一水中高手,号称“浪里白条”的张顺根本摸不到蒋平的边儿!

蒋敬居然是蒋平的亲孙子,只凭爷爷之间的关系来说,白蒋两家就是世交!这一节白胜真的从来没能想到。

却不料蒋敬黯然道:“在我父亲小的时候,祖父就遭到了奸臣的迫害,闹得家破人亡,我爷爷的鱼息功没能传下来。”

白胜闻言不禁扼腕,想要再多问几句蒋平的事迹,以了解当年五鼠的巢穴陷空岛的情况时,敌军已经开始射箭了。

南军里站在岸边的和游在水里的弓箭手,一起向江中的渡船射箭,或平射或仰射,漫天的箭矢落将下来,打在藤牌手架设的藤牌上,打在船舱和船篷上,滴答滴答的,听着就像一场暴雨。

第一六二章 开不满的虬龙弓

虽说就是真正的暴雨也奈何不得早已藤牌密布的船队,但是总这么挨射不还手也够令人憋屈的。偏偏船只的速度快不了那些游泳的水军多少,而且一时之间也难以脱离岸边弓箭手的射程。

江面上有风,风很大,却是冬天的北风,船上的风帆就利用不起来,白胜不免有些焦躁。

樊瑞笑道:“兄弟莫要担忧,看我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晃了火折子引燃了,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风向骤变,北风变成了南风!

建康城内的灵气没了,江面上的灵气却是充裕的。

“厉害了我的哥!”白胜大喜,急忙吩咐船家升帆,如此一来,船只的速度大大加快,与浮在江面上的水军拉开了距离。

堪堪船只即将脱离岸边南军的射程,而那些踩水射箭的“水球队员”们虽然尚在射程之内,但是一来在水中射箭全无准头,二来即便是射中了船只也无法伤人,船上的藤牌手已经无需像刚才那样完全遮盖防御了。

白胜所乘的这只船是拖在最后的一只,看见来自敌方的威胁减弱,他冷冷一笑,下令道:“给我打开一道缝隙,我要回敬他们!就只有你们会射箭么?”

说这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虬龙弓,从身边的箭袋里摸出了一支乌金箭,这弓这箭都是缴获庞万春的,白胜很想试一试这弓箭有什么神奇之处,将箭尾搭在弓弦之上,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目标。

用这种弓射这种箭,若是只用来射杀水中或者岸边的一名兵卒,就未免太过可惜了。

只看那乌金箭的外观就不是一般的精致。

箭身的用料更是奢侈。普通羽箭的箭杆都是用竹木制造的,南方用竹,北方用木,但是庞万春这乌金箭的材质却是非金非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只知道质地坚硬无比,分量却是极轻。

箭尖则是用乌金做成,乌金从天而降的异质宝物,埋于地下十万年之后,通体将变成乌黑色,且泛金光。

以乌金为材质做成的箭头,分量极重,如配以强弓,则射速快过普通箭矢一倍还多,更重要的是它携带的强大动能足以摧垮一般高手的防御,无可阻挡!

早在白胜从完颜兀露的身上取出那支乌金箭时,师从当世炼器大师诸葛无智的萧凤就说出了这箭尖材料的来历,白胜虽然没有理睬萧凤,却记住了萧凤的见解。

在俘获庞万春的时候,庞万春身上的箭袋里总共只有这样的乌金箭二十一支,用这样珍贵的箭矢去射对方的兵卒,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白胜才会寻找多时未能定下目标。

正寻找时,却听委顿在身后船舱里的庞万春说道:“别找了,找到了你也射不成,这张虬龙弓你开不满的。”

此时此刻的庞万春依然是骄傲的。

虽然被俘,虽然被后来他命名的“乌龙箭”射成了刺猬,但是只以眼下来说,他不认为这世上有谁能比他的箭术更高,即便是江湖上流传的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也没在他的眼里,更何况是白胜?

他不知道黄裳口中的白胜是不是白钦的另一个名字,他只知道即便是圣公的嫡传弟子白钦也拉不开他这张虬龙弓。

这张虬龙弓是世间少见的三石弓,乃是三国名将黄忠的武器。欲开此弓,需要有极强的臂力和内力,据说就是黄忠本人,在年逾花甲之后都无法将其开满,因而换了一张二石弓随身携带。

感受到了庞万春的轻蔑意味,白胜很不服气,当下将乌金箭放回箭囊,吩咐藤牌手继续在船尾挡好藤牌,然后自信满满地试着去开空弓。

这不开不知道,一开不禁大吃一惊,竟然被庞万春给说中了,他果然开不满这张虬龙弓!

尽管他已经将丹田的“水珠”运在了双臂之上,也只拉开了一个大半圆,距离满弓还差三寸的距离就再也拉不动了。

“最少再练五年,你才有可能开满这张弓。”身后传来庞万春淡淡的评语。

沮丧的同时,白胜认为庞万春并不是在嘲讽他,但是这“五年”的说法却令他很是不忿,说道:“五年?开什么玩笑?想要拉开这样的弓,再练一年就够了!”

庞万春微微一笑,不再置评。无言即是不信,只是既然身为阶下之囚,又何必去较真?

不管怎么说,一件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那就是比及内力,白胜不如庞万春。

白胜对这个事实是心中有数的,不禁深深自责,自从在汤阴遇见萧凤以后,至今他也没能好好地修炼红拳心法,丹田里的水珠就停留在初遇岳飞的那种程度,始终不见增长。

看来是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练练内功了。不然的话空有神兵利器又有何用?就算学全了红拳又有何用?内力才是王道!

经历了这许多事,遇见了各类高人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丹田里的“水珠”应该就是内力。

想到此处,把虬龙弓递给了身边的蒋敬,“你拉一拉看看。”

他想知道蒋敬能不能开满,同时验证一下自己和庞万春之间的差距有多少。

蒋敬连连摇头,道;“我肯定更不行。”

白胜坚持道:“不行也要拉一下试试,看看差距有多少。”

蒋敬便不再谦虚,双膀一晃,运起内力奋力一拉,只憋得满脸通红,拉开的半圆还不如刚才白胜的大,只得缓缓松了,脸上的血色却未消褪,也不知是憋得还是臊的。

马麟看后很不服气,总不能自己兄弟都被庞万春比下去吧?从蒋敬手里抢过弓来一试,也即惭愧收场。

“我来开这张弓!我就不信了,难道这弓不是人拉的?”陶宗旺比马麟还不信邪,无心中竟然把庞万春给骂了,只气得庞秋霞白眼相对。

陶宗旺浑然不觉,接过了虬龙弓,双膀较劲,大喝一声,“开!”

谁也没能料到的是,陶宗旺真的就把这张弓给开满了,而且看似毫不吃力!

“兄弟,神力啊!”船上一众好汉各个称赞,就是白胜都不得不服,真是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长脖鹿吃树叶山羊吃草,各有各的本事。

庞万春却淡淡说道;“胳膊短了四寸,开满弓算什么本事?若是再短上一尺,不用拉也是满的。”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这些人里面属陶宗旺个头最矮,臂展自然也是最短,所以才能轻松开弓。因为他需要克服的张力比别人要小得多。

于是众人哈哈大笑,陶宗旺也想通了其中道理,虽然不至于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再以神力自居了。

众人正笑得热闹,忽听“嗖”的一声锐啸从南岸响起,夹杂在那些水军箭矢发出的破空声中格外刺耳,白胜反应最快,知道这又是一支与众不同的羽箭射了过来,当即喝道:“小心!”

众人不禁奇怪,船尾处藤牌手已经挡的严严实实的,还有什么可小心的?听这声音,多半就是一支平射的羽箭,就算这羽箭再如何犀利,又怎能伤到众人?

动念之间,只听“哆”的一声响起,是箭矢射中木头的声音来自头顶,紧接着只听见“刷”的一声响,众人急忙抬头去看,只见桅杆上的风帆竟然落了下来。

众人不禁吃惊,均想:这人的箭法很强啊!

白胜不禁去看庞万春,意思是难道方腊手下还有能跟你比肩的神射手么?

庞万春微微点头,也不相瞒:“这是百花公主射的,她是我的师姐。”

似是为了证实庞万春的说法,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南岸响起;“黄裳老贼,速速把我三哥和侄女送回来,不然我就驱兵渡江,杀尽你们所有人,还要杀你全家!”

没了风帆的渡船速度骤减,而且江心水深,已经无法使用船篙撑船,只能摇橹前进,如此一来,那些游泳的水军势必能够追到船边。

一场江中之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第一六三章 箭射方百花(为舵主悍马汉帝加更)

扬子江南岸已是人山人海,人山人海里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彩声,“公主神箭!”

白胜乘坐的这艘船是整支船队里驶在最后的一艘,恰恰被方百花射落了风帆,滞留在江心,即将成为南军水军的猎物。

虽然已经脱离了敌军岸边弓箭手的射程,但是可以想见,一旦被这些水军欺进船身,至少也是被凿穿船底的一个下场。

白胜走到藤牌手的身边,拨开一道缝隙看了看,眼看江面上那些忽隐忽现的脑袋逐渐接近己船,便回身吩咐蒋敬:“实在不行,待会儿就撤了藤牌,你看准了就用算盘珠给我打!”

蒋敬闻言点头,王文斌也从身上摘下了大弓,准备随同蒋敬一起射杀敌人,只可惜他身上的箭支太少,纵然百发百中也杀不了多少水军。

黄裳则是冲着船舱壁试了试他的风刃,可惜的是,樊瑞的呼风唤雨再一次稀薄了江面上的灵气,他的风刃术依然使不出来。

要摆脱逐渐逼近的危机,唯有一个办法是重新升起风帆。

渡船的桅杆顶端,有一个定滑轮的作用是以绳索拉起船帆,宋代的人们称之为滑车,更早的时候则是叫做“绳制”,据说是墨子发明的器械之一。

风帆拉起后将绳头绑定在桅杆之下,风帆就不会落下。但百花公主的一箭偏偏射断了拉起船帆的绳索。

要重新升帆,就只有将绳索的断口重新链接,这就需要有人爬到桅杆上去接绳子。即便是换一根绳索,也同样需要上桅杆将绳索穿过定滑轮。

但是很显然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要上桅杆,就一定会成为方百花的靶子。

“我去!”

这个“我去”不是白胜说出来的现代口头语,而是庞秋霞在主动请缨,要求上桅杆接绳。

“你疯了吗?公主就算认出你来也不会容情的!我已将你和白钦叛教的事情报上去了,她肯定会射杀你!”庞万春急了,坚决阻止。

白胜也不忍心让庞秋霞为了不是白钦的自己去送死,拉住了庞秋霞的手臂,“你不要去!”

纠结中,却听见黄裳在一旁顿足长叹,“怎么就不灵了呢?”

原来,除了风刃术之外他还有一手驱物术,当初在芒砀山反击偷袭他的樊瑞及手下,将暗器兵器反打回去,用的就是此技。

这驱物术如能施展出来,就可以凭借神识结合外在的灵气,将绳索凌空驱至桅杆顶。但是刚才他暗中试了试,却发现驱物术也失灵了,因此懊恼不已。

他却不知,既然风刃术使不出来,驱物术如何能用?这两样都是修真者的玩意,而修真者的玩意并非是这世上最高端的东西。

庞秋霞的态度异常坚决,“钦哥,你让我去吧,我的蛇狸功最擅长爬杆,远胜壁虎游墙,这个险值得一冒,不然大家都没好下场。”

说到此处,又看向庞万春道:“哥,你也不想想,我若不是不去结绳升帆,待会儿船被凿沉了,你落入水里岂能活命?”

庞万春不得不承认庞秋霞说的有道理。

他浑身都是箭伤,足足有三十多处。虽然在安道全的妙手回春之下幸无大碍,但是这些伤口若是遭遇江水浸泡可就后果难料了。更何况此刻他的身体虚弱之极,纵然精熟水性也无法发力游泳。

“那好吧!”白胜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庞秋霞说道:“你可以去,但是你要等我掩护你一下,如果掩护有效果,你再行动不迟。”

掩护?什么掩护?怎么掩护?船中众人都没有听懂。

白胜从王文斌的手里拿过来那张疑似二石却胜于二石的大弓,以一种孤注一掷的语气说道:“藤牌手给我闪开一道缝,我要射这百花公主几箭!”

“别闹了行不?现在是逆风!这么远的距离上除非你能开满我的虬龙弓才能射到对岸,你以为堂堂圣公的妹子方百花会是惊弓之鸟么?”庞万春对白胜的设想不屑一顾。

白胜不理庞万春,他目测己船到南岸的距离最多也就是三百多米,这个距离根本无需庞万春的虬龙弓,王文斌的那张能射一里多远的大弓同样没有问题。

在众人的质疑中,他走近船尾的藤牌手,从那道藤牌的缝隙里找到了岸边那个身穿粉红色衣服的持弓女子,然后退回到船舱跟前。

“藤牌手听好了,保持这个缝隙不要变小!也无需扩大!”

众人瞩目中,只见他同时抽出三支长箭夹在右手的三道指缝之中,摆出仆步,搭箭张弓,仰望天际。

庞万春见状不禁惊疑:“连珠箭?你学得倒还挺像样!可是你这样射能有什么准头?”

他是箭术的大行家,此时自然看得出白胜手里的那张弓是可以达到射程的,但是他绝不认为白胜的抛射能够取准。

即便是他在城中院落时遭受的那些羽箭,他也认定是有数千支羽箭同时施射,覆盖了他所在院落周围的大片区域所造成的。

白胜对庞万春的质疑置之不理,按照蒋敬给出的数据调整好角度,静心屏气,去感受判断南风产生的干扰。

蓦然,只听“嗡”“嗖”两声,第一箭已经离弦而去,消失在蔚蓝的晴空。

众人只来得及仰头去寻找那不见踪影的箭羽,却又听见“嗡嗖”“嗡嗖”四声连响,然后他们的视线中看见两支羽箭连续出现又瞬时消失。

“射速倒是够了……”庞万春给出了点评。

只是未等庞万春把话说完,白胜却突然变后仆步为正弓箭步,同时从箭囊中抽出来第四支长箭,迅速开弓施射,这一次他竟然是平射!

众人顿时惶惑凌乱了,如此平射,岂不是会射在藤牌上么?

然而人们预料中的箭尖撞击藤牌的场景并未出现,白胜的弓已释放,手中的箭已消失,看样子,竟然是从缝隙中射出去了。

“……好箭法!”庞万春忍不住大声称赞,他刚刚要说的本是“射速倒是够了,可惜没有准头。”但是后半句话没能来得及出口,就被白胜平射的一箭所震惊。

庞万春是当世箭术绝顶高手之一,自然是识货之人。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白胜的抛射他看不出门道,但是这藤牌缝中平射的一箭却显示出白胜在箭术方面的绝佳天赋!

白胜不理庞万春的点评,迅速抽出第五支箭搭在弓弦,同时说道:“秋霞,快去!”说罢又是一箭平射而出。

庞秋霞早就将绳头拿在手中,等的就是白胜的号令,也不管他刚才那四箭落在何方射在了何处,立时纵身上了桅杆。

江船的桅杆并不太高,不过三丈有余。

她一纵身便是一丈五六,人到桅杆上半截,纵跃的力道已尽,但见她掌拍手抓足踢腿缠,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体再次上窜仞许,随后缠附在桅杆之上,真如狸猫灵蛇一般,继续迅速游动而上!

只说岸边的方百花一箭射落最近一艘渡船的风帆,引起了十万南军的震天价喝彩。

虽然她仍嫌美中不足,另外的船只都已超出了自己的有效射程,无法准确射断帆绳,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艘船上的敌人首脑也可以擒来交换人质了。

正准备吩咐水中的兵勇凿船生擒敌人之时,忽然听见几声锐啸破空而来,箭袭!

此时江畔以及江面上的风向是南风,方百花射击敌船时是顺风,但是她听见的破空锐啸却是逆风而来。这也就意味着,当她听见锐啸且判断出这声音是敌人的箭矢来袭的时候,来袭的箭矢已经到了眼前了。

左中右连续三支羽箭从天而降!

左边的一箭射向自己的左臂外侧尺许处,应该无碍;右边的一箭落点在右臂外侧两尺处,也没什么威胁,中间的第三支箭看样子会射在自己身后一步处,当然也不会射中自己。

若是真有伤亡,那么伤亡的也只能是自己身边的几名卫士,这是在警告我么?

但是转眼间她就不再这么想了,因为她发现迎面竟有第四箭呼啸而来,而且来势远胜空中坠落的前三箭,这就麻烦了!

麻烦在于这第四箭是不能躲的!因为左右后三个方向均被那三箭封死,不论躲向哪里,都会中箭,虽然未必会死,但是一定受伤!

慌忙中,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将运起内力,灌注在手中强弓之上,以弓臂迎挡上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大响,灌注了内力的弓臂竟被来箭劈为两段。

那长箭的力道却衰而未竭,射在了她胸前的护心镜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然后落在脚下。

“保护公主!”

这一瞬间,南军中不知有多少人喊出了这句话,但是没有人能够来得及挡住刚刚劈断弓弦的那一箭,只是在那一箭过后,才有人蜂拥而上,挡在了方百花的身前。

于是,呼啸而来的第五箭就只射死了两名卫士,是洞穿了前一名卫士又射在后一名卫士的胸口,一箭双雕。

这样一来,纵使方百花能够再找到一张二石强弓过来,也无法继续向敌船施射了,因为兵士们在团团保护她的同时,也挡住了她射箭的路线。

她眼睁睁地看着敌船上有个人爬上了桅杆,以她能够看清绳索的目力,当然能够认出那人就是庞秋霞,蛇行狸翻的身法不是人人都会的。

敌船之上随即有风帆冉冉而起,庞秋霞从杆顶跳了下去,只气得方百花咬紧了嘴唇。

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运起内力向敌船喊道:“庞万春!你不用藏了,你也不要告诉我这五箭不是你射的!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要叛教投敌?”

第一六四章 没滩可抢的登陆战

庞万春感觉自己很冤。由于他倚在船舱门口,他并没有看见白胜的前三支长箭射落何方,但是他可以从方百花的愤怒里感知出来,白胜这五箭必定起到了威慑的效果。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刚才白胜射出的那第四和第五箭,只在这扬子江南北两岸以及江面之上的人群来说,除了他庞万春和白胜之外,别人是射不出来的。

所以他一点抱怨方百花的情绪都没有,因为即使把方百花换做其它南军将领,也同样会认为刚刚射箭的是他庞万春。

他不想申辩,不仅是此时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强自动用内力高声呼唤,同时也因为即便解释了别人也不会信。

除非刚才方百花亲眼目睹射箭的不是他庞万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白胜是躲在藤牌后面射箭的,方百花一定无法看见射箭的是谁。

针对此事,白胜同样懒得解释,你方百花误会庞万春,随便你怎么误会,跟我白胜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南岸这边,方百花等不到回答,怒气更胜,发号施令道:“所有将士听真,善泳者全部下水,过江追杀!”

“得令!”

“是!”

“遵命!”

南军的回答口径非常的不统一,显然是缺乏整训,但是十万人的齐声回答却足以声冲霄汉。

“天定,你带着两位法王跟我乘船渡江!”方百花率先走上了白胜留给她的那条渔船。

这一会儿,南军的所有将领都已聚齐,法王以上的人物自然不能下水,不是他们不会游泳,而是不能自降身份。

其实刚才她已经看见了那条女人的亵裤,也看见了上面留下的笔墨,只不过不管是谈判也好,厮杀也罢,总归是双方面对面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所以她决定全员渡江。

她不是不敢孤身犯险一个人渡江去谈判,她只是觉得若是那样,她就没有什么可以制约敌人的把柄,即便是谈也只能被对方勒索。

白胜的坐船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北岸,他没有给南军留下任何退路,只留了自己这一艘渡船在江边抛锚,其他船只不论渔渡,一律发放给船家些许银两,命他们顺流而下,等日后战事平息了再考虑是否回来。

渔民船家驾船离去之后,白胜集合整队,命令手下喽啰兵沿着北岸拉开了一条长长的阵列,这阵型像极了后世里站在防波堤上抗洪救灾的子弟兵。

扬子江岸当然没有防波堤,这一段的江流已经属于长江下游地段,相对于中上游来说水势极其平缓,但是北岸与南岸相比却有很大的不同,区别是北岸的岸边没有浅滩。

北岸的岸边是泥土构成的峭壁,峭壁是由湍流冲刷侵蚀而成,距离水面足有一寻多高,水中的人若想上岸,必须进行徒手攀登。

所以白胜安排八百藤牌手站在最前排,八百朴刀手站在藤牌手的后面,四百名弓箭手分为两队,在两翼射住阵脚,八百滚刀手列在最后作为预备队。

只要水军敢于攀登峭壁,就必然会遭到朴刀手的迎头痛击。

在阵列的前排正中,停着四辆囚车,其中三辆里囚着方七佛、方金芝和贺从龙,囚车旁边各有八名滚刀手将雪亮的钢刀架在三人的脖子上。

另一辆囚车却是空的,原本里面囚禁的庞秋霞已经被放了出来。

白胜站在囚车的正前方,看着江面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有如过江之鲫,神情严肃。这一战他心里着实没底,因为他听了庞秋霞的介绍,说方百花是个性子狠辣的女人,脾气上来后做事不计后果。

“白钦兄弟,你把我也关进囚车吧,求你了!”坐在三排喽兵阵列之后的庞万春正在求恳白胜。

白胜当然明白庞万春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让方百花看见,他是忠于教主、忠于明教的,而且从另一角度证明刚才那五箭不是他庞万春射的。

“如你所愿!来人,把庞将军搀到囚车里去,轻着点,别弄疼了他。”

庞万春如愿以偿坐进了囚车,却还在要求:“兄弟,我这脖子上好像少了几把刀,你看能不能……”

白胜哈哈一笑,心说也是,做戏就要做全套,于是吩咐道:“给他脖子上架上几把刀!不过要小心些,别真的割伤了他。”

庞秋霞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对白胜益发感激。

但是这一切同时也看在了方金芝的眼里,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虽然在此之前她这囚车所乘的渡船先行靠了北岸,以致于她并不知道白胜刚刚在江心箭射她姑姑的事情,但是庞万春接受了治疗并且受到了优待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于是她重重地啐了一口:“呸!真恶心!”

白胜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上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方金芝毫无惧色,冲着白胜又吐了一口唾沫,“你这样折磨一个女人算什么本领?你还是个男人么?有种你就杀了我,只要你不杀我,此生我必杀你!”

白胜劈手又是两嘴巴扇了上去,邪邪笑道:“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不好意思,我嫌你长得太丑,不给你尝试的机会。”

岸边众喽啰哄堂大笑。

却听白胜又道:“只要你不闭嘴,我就扇你的嘴,一直扇到你不能说话为止,不信你就试试!”

“无赖!无耻!”方金芝无奈至极,却还是忍不住要骂。

白胜很想再扇两耳光过去,却听蒋敬在旁提醒,“兄弟,且慢与她斗气,敌军上来了!”

白胜就更加无奈,在他和方金芝的斗法过程里,似乎总是他落后一局。回身看向江边,果见已经有一些拿着重兵器的水军冒出头来,正在攀援峭壁。

白胜狠狠地一咬牙:“弟兄们,给我杀!”

水军在攀爬,后面的“水球队”就不再射箭,免得误伤自己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水球队员”追着渡船在江里一顿乱射,身上携带的箭支早已经所剩无几了,此时就是想射也没的射了。

没了羽箭的覆盖性打击,岸上的藤牌手就自动闪到后排,将朴刀手让到前面,一时间整个江岸沿线均是刀光闪烁,只杀得人头滚滚,江水顿时变成了红色,又连同尸首被上游下来的江水冲走。

江水红了再清,清了再红,如此往复,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头,总之南军就是无法踏足北岸一步。

也曾有几名南军的高手拍击峭壁,借力使力跃到半空,怎奈岸上的高手更多,黄裳的拳脚、王文斌的铁枪,项充的飞刀和李兖的标枪,蒋敬的算盘珠以及白胜的弓箭,样样都是鬼门关一样的存在,不等他们落在岸上,便已经被杀或者受伤,重新跌落在江水之中。

“众将士听着,大家先不要登岸,都给我顺游而下,在下游上岸,凑齐了一万人再杀回来!”方百花的坐船到了。

在行船的过程里,她早就看出来南军登陆的方式太过愚蠢,总是这样几百名人有先有后的攀援,如何能够冲破敌军的防线?如果始终是这样的分批送上命去,就是有十万人也不够人家杀的。

哟,看出来添油战术的不妥了?这方百花还不算太笨。

白胜暗暗认可,但随即认识到已经无法阻止敌人登岸了,虽然他可以立即后撤数十里,找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令樊瑞作法,但是那样就会耽误谈判的时间。

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想要谈判的,不然就算眼下取得了胜利,今后自己也免不了时时遭受方腊部下的追杀和报复。

所以他冲着方百花喊道:“你也别费那心思了,只要你们敢到下游去上岸,我先把你侄女的脑袋剁下来扔给你!”

说罢回身从手下手中抢了一把刀,亲自架在了圣姑的脖子上。

第一六五章 谈判

此时方百花的坐船距离岸边已经不足十丈,当然能够看清白胜的相貌,顿时暴怒:“白钦?真的是你!你怎么敢这样做?”

说话间伸足在船头一踢,船帮木板立成碎片,最大的一片平平飞向江面,而她的身子也如鹰隼般飞起,直追那块木板。

就在木板将落未落水面的一瞬间,方百花的身形恰好落下,在那木板上轻轻一踏,木板立时沉入水面,而她的身子则再次借力飞起,越过了岸边仰头呆望的喽啰兵,直扑白胜身前。

蹬萍渡水!拥有这等轻功,当世能有几人?

白胜和萧凤等人知道,或许只有那展昭的孙子展人龙才有这种本事。只不过当时展人龙是从墙头往下飞,而方百花却是从江面往上飞,虽然滑行的距离比展人龙为短,但难易程度截然不同。

岸上的人们看得目摇神驰,蒋敬等暗器高手甚至来不及施放暗器,而何玄通和萧凤却已骇然警惧,迅速挡在了白胜的身前,一个双剑交错,一个单臂抬起,摆出了一攻一守两个姿势。

庞秋霞也吓得不轻,急忙用身体挡在了白胜的身子。

而方百花似乎根本无视双剑和单臂的存在,落在何萧庞秋霞三人面前丈许。

脸上怒容敛去,剩下的尽是哀伤之色,看着白胜说道:“钦儿,就算你不满圣公和金芝,离开明教也就罢了,你却如何能下这等辣手?就算你不念及她是你的师妹,你总该念及她是我亲侄女吧?”

白胜心说幸亏知道你把我当成白钦了,不然这句“亲儿”的便宜就算是被你给占了。

他懒得回答这种关于白钦的问题,只一边筹措如何谈判,一边仔细打量方百花,只见她三十几许的年纪,容貌俏丽之极,眉间似有一种天然的妩媚,却又被凤眼中的煞气抵消,令人不敢直视。

总体上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就是一朵盛开之后的带刺玫瑰,摸之定会受伤。

见白胜不肯回答,方百花继续质问:“白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你已经背叛了明教,难道还想背叛我么?”

这句话说出来,白胜更加糊涂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背叛明教和背叛你有什么区别么?难道说那个白钦跟你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不成?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种问题上跟方百花纠缠,当下说道:“闲话少说,我只问你想不想救回方金芝?给个明白话就行!”

“当然想了,你最好现在就放了她,再把我哥哥和贺护法一并放了,问题是,这里的事情你能做主么?”

此前方百花一直认为叛教的白钦是依附于黄裳的存在,所以她追上来要杀的或者要谈判的对象只有黄裳,却没想到白钦在敌方阵营里居然隐隐有主事的模样。

从她上岸到现在,始终没有去看囚车里的庞万春一眼,说起放人之事时,也没提及庞万春的名字,自然是认定庞万春是刚才射箭的黑手了。

白胜正打算谈条件,却突然听见身后的方金芝说道:“我不用你救!就让他杀了我岂不正好?”

这话把所有人都听愣了,这是什么意思?都被抽成猪头了,怎么还不肯接受救援呢?难道这女人竟有受虐的癖好不成?

却见方百花明显给方金芝使了个眼色,柔声劝道:“家里的事回家再说,金芝你不要任性。”

此时方百花乘坐的那只渔船已经靠岸抛锚,船上几人纷纷纵跃而起,白胜手下的喽啰欲待拦截,被白胜出言阻止,眼下只让敌方的几名首脑上来,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正好可以进入谈判环节。

那六人落在了方百花的身边,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看见白胜之后都报以横眉冷对,没有人肯跟他打声招呼。

方金芝看见己方其他将领前来,同胞兄长方天定也在其内,便不再开口。似乎接受了方百花的劝告。

方百花转而看向白胜道:“白钦,既然你在这里说话管用,那么我也不想跟你继续刀兵相见,就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你放了他们如何?我也保证不会为难你,任你远走高飞。”

白胜心说我跟你有毛线的情分,嘴上却道:“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话说谈判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做买卖一样,都讲究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对卖主来说,一上来开价越高,最终赚的就多;对于买主来说,一开始砍得越狠,最终就买的越便宜。

白胜正是本着这个原则,直接给出了一个不可能的答复,先打压一下对方的气场再说,要让对方明白掌握主动权的人是谁。

方百花听了之后却是脸色大变,说道:“白钦,你可曾记得今年八月十五对我说过的话?”

白胜心说中秋节么?那时候我还没穿越呢,更何况就是穿越了也没穿到白钦的身上,谁知道他跟你说过什么,于是回答道:“中秋节的事情与今天无关。”

“不对!”方百花凤眼中寒芒闪动,“你不是白钦!你是……”说到此处,仿佛是在努力回忆,沉吟过后突然说道:“你是白胜!”

白胜大吃一惊,他确信自从方百花过江之后没人呼唤过他的名字,那么方百花是如何知道他的真名的?

却见方百花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说道:“我就说嘛,钦儿他怎么可能背叛圣公和明教!原来你是白胜。”

白胜见状更是惊奇,听着话音,这女人莫非知道我的身世?又或者那个白钦早就知道有我白胜存在,而且告诉了她?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白胜的?”

方百花笑容骤然一收,冷然道:“闲话少说,你到底放人还是不放?不放的话,休怪我大军登岸杀尽你这点残兵败将!”

方百花说得的确不是狂言,白胜估计,那些游泳过江的水军很快就会在下游登岸并且完成集结,最多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攻杀过来。

而且连同方百花在内的这七个南军首脑也都不是易与之辈,在黄裳丧失了风刃术的前提下想要擒下来只怕没有可能。

他打量着方百花身边的几人,只见其中那个穿着一身僧袍拿着一根青铜禅杖,打扮像极了鲁智深的和尚,应该就是江湖人称宝光如来的邓元觉。

旁边那个年轻的公子哥模样的人应该就是方金芝的哥哥方天定,其余几个说不定就是石宝、司行方、厉天闰等魔教高手,

只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示之以弱,说道:“好啊,那我就先杀了方七佛和方金芝再说!”

“你敢!”

“且慢!”

方天定和方百花同时开口。

白胜冷笑,手中的钢刀在方金芝的脖子上来回蹭了蹭,“我好怕啊!”

“不要这样!”方百花强压着怒气,转头呵斥了侄子一句:“你能不能不添乱?什么叫不敢?”

方天定也知道今天是碰上不怕吓唬的人了,当即无言退后。

方百花这才和颜悦色道:“白胜,你和我们明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你的哥哥白钦是我明教圣公的亲传弟子,今天你这样对待圣姑,你就不怕你哥哥受你连累么?”

白胜这是第一次在方百花的口中证实了自己跟白钦是兄弟关系,而且自己是弟弟,不禁心中激荡,言语上也客气了许多:“我个人并没有想要冒犯明教的意思,但是你可以问问他们……”

说到此处他一指囚车里的圣姑和庞万春,续道;“哪一次不是你们打到我的身边,哪一次不是你们杀害我的亲友和师长在先?”

方百花道:“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们明教开疆拓土,无意之间冒犯了你,就请你多多包涵,这样吧,你且说一说,要我们怎样做才能放了我们的人?”

白胜故作沉吟了良久,这才把早就盘算好的方案抛了出来:“要放人也不是不行,第一,你们必须保证黄知府一家人安然无恙;第二,你们南军立即退出建康府,从哪来的回哪去!”

“这第一条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第二条只怕不妥吧……”方百花面露难色,又道;“我们大军出征,未能攻城拔寨,回去怎样向圣公交代?”

白胜坚决道:“没什么不妥的,你哥哥和你侄女的命不值一座城池么?而且,你可以回去跟你们圣公说,就说是我白胜说的,你们家的后院都不安稳,还急火火的来打什么建康?这样蛮干你们早晚会败得很难看!”

方百花闻言一惊,心说这小子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后院不谐?难道他跟白钦见过面了?不行,这事儿回去后一定要问问白钦。

只不过接下来白胜就打消了她的疑虑:“我说的后院是指江州!江州距离你们的大本营歙州如此之近,你们不去攻占,反倒来攻建康,这不是顾头不顾腚么?”

江州就是后世现代的九江,距离明教的老巢覆船山也就是后世的黄山是很近的。

实际上从杭州到南京与覆船山到九江相比,也差不了二三十里的距离。

白胜的真正用意是借着说教之机移祸江东,想让方腊派兵把江州给干了,省得宋江那伙人在那里又是醉酒题反诗又是劫法场的装逼。

方百花却觉得白胜说得很有道理,只不知回去之后照搬这番说辞能否打动圣公,因而还是犹豫不决。

白胜当然没有耐心等待,“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等你的大军从下游杀过来吧?既然你不肯,那我们就先走了。”

“别啊,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好,你们这就撤兵,我把方金芝和庞万春放了给你。”

方百花闻言柳眉倒竖,“还有我三哥和贺护法呢?为什么不一并放了?我不要庞万春,你们留着他去领赏也好,杀了他也罢,反正我们不要他!”

庞万春立时叫屈:“师姐,刚才那射你的人不是我啊!是白胜。”

“不可能!”方百花才不信除了庞万春还有谁能射出那样的箭技。

庞万春都快哭了,“师姐,你看看我这一身的箭伤,如何还能开弓射箭?”

方百花仔细看了看庞万春身上的包装,也觉得不像是伪装而成,却听白胜笑道;“他说的没错,射你的人是我,让你受惊了。”

白胜这话若是搁在现代说给某个女人,定会挨上一顿臭骂,不过方百花却理解不了其中的先进含义,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只听白胜继续道:“我只能还给你圣姑和庞万春两个人,至于方副教主和贺从龙以及庞秋霞,他们需要跟我去一趟东京。”

第一六六章 一战成名,归途

听了白胜的话,方百花一众高手尽皆色变。怎么?你还真打算把方七佛交给大宋朝廷啊?

白胜当然不想引人误会,就把他们身中枯血散之毒的事情说了,最后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如果你们明教有本事解了他的毒,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他们交给你们。”

明教解不了枯血散之毒。

时下的明教声势虽大,人数虽多,武功虽强,却缺乏各类专业人士,譬如樊瑞那样的术士;譬如黄裳这样的修真者;又譬如五毒教以及某老怪那样的使毒行家以及安道全这样的妙手神医。

方腊身为明教的第一代教主,当然懂得兼收并蓄取长补短的道理。

正是由于建康府的这一役,令他在吸取教训的基础上更加重视专业人才的吸纳和培养,于是才有了日后的包道乙和郑魔君,于是才有了数百年后的医仙以及三尸脑神丹,方腊于此役之后栽下的树苗,在数代之后终成荫凉。

除此之外,这一役还让包括方腊在内的明教首脑深深记住了白胜这个名字,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战就是白胜的成名之战!

能够指挥各类高人,统帅三千步卒,屡屡对明教高手乃至近二十万大军施以重创,这是何等卓越的军事人才?

除了指挥天赋之外,更令人高山仰止的是白胜的箭术。方百花从不讳言,白胜射她的那四箭厉害之极,强弓的弓臂和胸口的护心镜这两样只需少了一样,她就会成为白胜的箭下亡魂!

即令是小养由基庞万春都不得不承认,若给白胜五年修炼时间,他的箭术将会与自己比肩!

只说当前,方百花在了解了枯血散之后,不得不同意白胜带着方七佛去汴京,但同时也与白胜约法三章:第一是不许将方七佛交给官府;第二是必须保证治好方七佛且还他自由;第三是不得在途中对方七佛施以虐待。

白胜和方百花击掌为誓,约定只要白胜兑现上述三条承诺,双方从此不再为敌。

约定既成,方百花即刻下令撤军,但是在放人的过程里却又出了拧。

出拧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方金芝,她才不管什么从此不再为敌的约定,在回归方百花身边后,指着白胜说道:“这一生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白胜顾全大局,也就懒得理她,反正当前她也不敢动手。但是另一个出拧的就有些麻烦,庞秋霞也出拧了。

之前白胜和方百花一番对答被庞秋霞听得清清楚楚,终于从梦中走了出来,接受了白胜不是白钦的事实。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直接一改之前对白胜的生死痴恋,立即形如陌路了。

她甚至不肯跟白胜一同进京,说宁可死也要回到杭州死在白钦的身边。

最后白胜没有办法,只好让方百花点了她的穴道,再次把她关进了囚车,说来也是有趣,同一辆囚车,她和她哥哥庞万春你坐完了我坐,倒是没让囚车闲着。

南军撤退,方金芝和庞万春回归到方百花的身边,忠于职守的黄裳也回到了满目疮痍的建康城去安抚难民、主抓灾后重建工作,白胜一行终于启程返京。

路过黄门山时,蒋敬直接一把火烧了寨子,把人员全部迁出,一同前往樊瑞的芒砀山,却在这里遇上了五万老弱病残的禁军,随行的王文斌向禁军统制通报了建康城的概况之后,双方擦肩而过。

到了芒砀山,白胜留了蒋敬、李兖和项充守住山寨,同时交待他们招兵买马,加紧训练,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他要求李项蒋三人在三个月之内,至少要练出标枪兵、飞刀兵和弓箭兵各一千,随时等候他的召唤。

在这狼烟四起的乱世之中,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人马是不行的,没有武装势力,不论到哪都无法真正吃得开。

在芒砀山歇息了半日,白胜归心似箭,带着安道全、何玄通、樊瑞、马麟、陶宗旺、萧凤、李巧奴等人,护送重伤初愈的完颜兀露,同时对方七佛、贺从龙和庞秋霞的押送也改为护送。

虽然王文斌很想在芒砀山休息一夜,但是无奈白胜不陪,蒋敬不留,就只好跟着一起上路。

这一路走的安然无扰。沿途的巨盗就只黄门芒砀两处,且都已成为了白胜的手下,只有他们去劫别人,别人怎么可能来劫他们?

同时这一路走的又很有些沉闷,白胜不理萧凤,庞秋霞不理白胜,李巧奴不理安道全,所有人一律不理王文斌。

不一日一行人到了汴京城外,遥见城外官道上堵着一彪人马,众人纷纷诧异,这京师边上总不至于还有剪径的山贼吧?

白胜的目力胜于他人,早早看清了那些人的服色,道:“是官府中人,哥哥们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

堵在官道上的,的确是官府中人,却似乎不是一伙儿的,分处大道两侧,彼此并无交谈。

路东的一伙儿看打扮是捕快衙役,各个手持锁链、铁尺以及刀剑器械,满脸杀气神态凶恶。路西的却只有四名轿夫守着一顶黑毡软轿,轿子里有人无人看不出来,但是这四个轿夫似鹤立鸡群,站在那里颇有一种旁若无人的气势。

除此之外,在这路边的田野上,尚有一支数目逾千的禁军列阵封锁,关卡的南北两侧,已经有一些南来北往的商旅正在接受盘问和检查。

白胜隐隐能够猜到这伙人应该与己有关,但是既然要进京,就绕不过这处关卡,或者说即便是设法绕开了,到了城里也躲不过这些差人。

于是决定直面难关,一马当先行至关卡之前。

看见白胜骑马弛近,那捕快衙役中为首的一个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展开了捧在手里不住的低头抬头,看一眼纸张又看一眼白胜,随即喊道:“你们来看看是不是他。”

又有三名捕快打扮的凑了上去,四颗脑袋挤在一起,仿佛是在争看一幅春宫画卷。

只看了片刻,突然同时抬头看向骑在马上的白胜,最先拿出画纸的那人喝道:“果然是你!白胜!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还敢回来?来人呐,给我拿下!”

(本卷终)

第一六七章 拒捕

四名捕快的衣着与其他捕快有着明显的区别,白胜猜这四人应该是捕头。骂他的这个身材魁伟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正是捕头之一。

面对对方侮辱性的言辞,白胜只是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并未回应。

虽然对方口出不逊,他却没有立即动怒。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动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解决问题只有两条途径,要么忍一时之气与之讲和,要么直接开杀无需回骂,但很显然后一种是不智且是不成立的。

只不过白胜的弟兄们却没这么好脾气,听见老大被骂,顿时炸了锅,这些人大多是杀官造反的角色,又怎么肯在这些狗腿子公人面前忍气吞声?就算此处乃是京师城外,天子脚下又当如何?

当即忘了白胜的叮嘱,纷纷怒骂,下了马就要上前杀人。

看见白胜身边的人如此嚣张,那四名捕头各个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仿佛是看见了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怪事,其中又一人叫道:“反了反了!全部给我拿下!”

足足有三十多名捕快衙役一拥而上,到了近前却又散开,几人一组抖动锁链拿人,配合极其娴熟。

白胜的弟兄们本来就是要揍人的,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当即与众捕快战在了一处,众捕快虽然手底下有些功夫,却哪里是这些山寨悍匪的对手?只几个照面就被放倒了一多半。

白胜负手站在圈外,提醒道:“揍他们可以,但是别杀人!只教训教训就好!”

“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退下?”

之前对白胜口出不逊的那个捕头喝退了吃亏倒霉的手下,当先走到白胜面前,一双刀锋也似的眼睛在白胜的身上从头打量到脚,似乎是在看一只稀有动物。

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白胜,难道你还敢拒捕么?”说完这话,他的目光扫视了左右的禁军一眼,意思是,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能冲得出这禁军的包围么?

在他说话的时候,白胜也在看着周围的禁军,因为他想通过王文斌来调节说洽,但是王文斌却对大路上的打斗并不关心,反而去路边的野地里找那个禁军的统领了。

此刻王文斌跟那个禁军的统领在低声说话,内容大致是此番建康府的战事梗概,以及他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向高太尉汇报战况战果。

同属禁军军官,都是在高俅的领导之下的,那禁军的统领似是比王文斌的身份偏低,言谈中对王文斌殊为恭敬。

这个白眼狼,我也算是救了你好几次了,关键时刻竟然给我撂挑子!

白胜心中暗骂,却暂时顾不上收拾王文斌。只得无奈地回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捕头,淡淡说了句:“拒捕?拒什么捕?你要抓捕我们么?凭什么?”

那捕头道:“你犯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这是差官捕快的习惯性说法,不论古代的捕头还是现代的警察,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都喜欢这么说。

但是白胜就觉得这样说话的人很是欠揍,一字字回道:“我、不、清、楚!就好像如果我现在要杀了你,你要问我为什么杀你,我也给你来一句你自己不清楚么?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那捕头怒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口,我倒要看看你到了开封府的大堂上的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牙尖嘴利!”

白胜不屑笑道;“少说废话,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嘛,好狗不挡道,你懂不懂?”

白胜的底气很足!

你王文斌不帮忙是吧?没事!只要有蔡京的病体沉疴在城里,我白胜就可以无视一切敌对势力,开封府算的了什么?只要你敢阻拦蔡京治病,蔡京就能摘了你的乌纱帽!

那捕头怎知白胜的底气从何而来?闻言愈怒,说道:“你盗了王黼王少保家里的玉马,居然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我张应龙生平办案无数,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无耻贼人!”

白胜脸色一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盗玉马,可有证据?有人证么?有物证么?”

张应龙顿时张口结舌,说不上来了。

古时官府侦缉案件,最讲究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开封府之所以把盗窃嫌疑人锁定在白胜的身上,是因为那酒楼里的酒保看见了时迁把玉马拿给了白胜,但是这等证据仍不足以证实白胜就是盗窃团伙的成员之一。

因为那时候没有闭路监控也摄像头,更没有影音存储设备,只凭酒保的一番说辞如何做的了数?

若说调取赃物前来勘验,那更是门儿都没有。这天下间有谁敢到蔡京的家里去说:“你家的玉马是白胜从王黼家里偷来的,属于赃物。”那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就是失主王黼本人都不敢直接去找蔡京,只能委托他的邻居梁师成,借着探视蔡京病情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只玉马。

梁师成回来后如实告诉王黼,说蔡京家里的那只玉马跟你家的玉马不一样。因为蔡京家里的那只玉马会发光,而你家丢失的那只我见过,它从来都没有发过光。

王黼仍不肯信,只好备了一份厚礼也去探望蔡太师的贵体,结果在蔡京的卧房里他亲眼看见了那只玉马,虽然与他家丢失的那只有着是否发光的显著区别,但终究在形状外观上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王黼猜测这只玉马发光是由于蔡京家里的风水导致的,在这个猜测之下,他觉得那只玉马就是他的。

在这种猜测之下,王黼只有更加恼怒,因为他觉得他的损失变大了无数倍,他丢失的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所以他才会给开封府尹施压,限期开封府抓获盗贼。抓获盗贼干什么呢?他要让这盗贼设法把那只玉马从蔡京的家里偷出来!

这也正是此刻张应龙迟迟不肯对白胜出手的原因,因为他看不出白胜有任何会武的特征,若是直接动手,他的铁砂掌可没有留情一说,万一把白胜给打死了,同样无法向领导交差。

虽然证据不足,但是上头限期抓人的命令不能不执行,所以他在张口结舌了半晌之后,终于说道:“证据当然有了,只要你到了开封府大堂就可以看见证人和证据了。”

“扯蛋!”白胜冷笑道:“你把证据摆在我面前,我就跟你去开封府,不然的话,请我去我都不去!你当你开封府是樊楼呢?”

樊楼是北宋开封第一餐饮娱乐场所,其声名之著当世无二,就是后世现代人也多闻其名,白胜当然也知道。

第一六八章 四大名捕(为舵主凤啸堂之六味地黄丸加更)

白胜词锋犀利,没给这个叫做张应龙的捕头留下半分颜面,张应龙勃然大怒,缓缓提起的手掌心隐隐发黑。

“这是铁砂掌!”身后的萧凤即刻绕到了白胜身前,马麟和陶宗旺急忙左右相护,大环刀与大铁锹并举,指向张应龙。

“哎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快快住手!”

王文斌一边喊一边从野地里跑回路面,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就好像没看见刚才那些捕快挨揍一样。

寒暄道:“张捕头!咱哥俩可是好久没见啦,怎么你还亲自出马了?”

说到此处,又好像刚刚看见另外三名捕头似的,惊讶道:“哎哟,原来赵捕头、王捕头和马捕头都在啊,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居然把你们四大名捕都给聚齐了?”

王文斌这份惊讶是半真半假,假的一半在于他早就看见了这四大捕头,真的一半在于他觉得开封府派了四大名捕同时来捉拿白胜归案,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四大名捕在开封府的确赫赫有名,一般棘手的案件只需出动一人即可侦破成功,几乎很少有两名神捕联合办案的先例,至于四大名捕齐聚办案,这种事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这样热情问候,四名捕头只好先放下抓捕白胜的事情,纷纷抱拳寒暄,张应龙还多问了一句:“王教头,我那上官师兄现在可好?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王文斌道:“你是说上官剑南?我前些日子离京之时,他被童枢密选作卫士,现在应该是跟着童枢密去了延安府了,说是视察敌情……官家要跟西夏开战,这你该知道的。”

东拉西扯聊了一阵之后,王文斌这才转身指向白胜:“四位捕头,这位白胜白朋友乃是建康黄知府的门生。”

说罢又对白胜说道;“白胜,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开封府名震天下的四大神捕。”

依次指向四名捕头:“这位是张应龙张捕头,铁砂掌当世无双!”

“赵福虎赵捕头,轻功暗器天下双绝!”

“王锦朝王捕头,太祖齐眉棍法、追风腿威震四方!”

“马兴汉马捕头,连环夺命剑未逢敌手!”

王文斌介绍到谁,谁就冲着白胜点点头,其实都是在给王文斌和黄裳的面子。其实黄裳的面子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武功高强之说播于武林,令人不敢藐视。

真若是比较起来,反倒是王文斌的面子比黄裳更大一些,因为人家是高太尉跟前的红人。

这些人向白胜点头,白胜也就微微点头,算是不卑不亢,但是看在这四大名捕的眼里可就不是滋味了,你一个犯罪嫌疑人有不卑不亢的资格么?

王文斌的介绍还在继续:“他们四位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是包龙图的四大护卫,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白胜道:“嗯,倒是见过。”他的确见过,后世关于包青天的电视剧和小品多如牛毛,谁没见过包老黑喊一声“王朝马汉”啊。

王文斌却没听出来白胜的意思,只当他是见过别人传说张王赵马四大侍卫的故事,随即面色一肃道;“既然你知道,还不过来见礼?”

白胜故作诧异道;“见礼?见什么礼?跪下磕头么?也没见他们给我磕一个。”

王文斌一听就怒了,你白胜算个什么东西啊?居然到了这里还敢如此说话,那就别怪我不照顾你了!

实际上王文斌并不知道白胜回京所为何事,在他的认知里,他觉得白胜是想要拿了方七佛献给朝廷,以求将功折罪。

至于在杨子江畔的时候白胜和方百花的击掌为誓,他倒是也看见了,但是在功名富贵面前,这种约定算个屁啊?他才不信白胜会真的信守契约。

回想这一次建康之行,来来回回的受了白胜多少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把他王文斌当成一个人物来对待,可是你白胜又是什么?一介草莽而已!

一介草莽在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狂妄也就罢了,但是这是哪里?这是京城啊!居然敢这样藐视四大名捕,这妥妥的就是找死呢。

既然他这么想找死,那就让他死好了!

王文斌这一路都在琢磨如何将生擒方七佛的功劳冒领在自己的身上,却总担心将来无法面对黄裳,但是眼下终于看到了绝佳的机会。

王文斌恼怒,四捕头更怒,他们各个都是自视甚高之人,若不是开封府尹强行勒令,他们最多只会来一个人主持蹲守任务。而且方才即便是手下三十多个捕快被打倒了一多半,他们也没打算同时出手。

天下间值得四大名捕同时出手的人有没有?有,但至少也该是周侗那样的角色。

至于刚刚动手打倒捕快的、白胜身边的马麟、陶宗旺这等人物,虽然显露出来的武功不俗,却也没看在四大名捕的眼里。

张应龙第一个发话了:“既然姓白的你不识抬举,王教头就别怪我们兄弟不给你面子了。”

王文斌仍在故作姿态,以一副恨其不争的嘴脸看向白胜:“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跟四位神捕去一趟开封府说明白不就行了?”

白胜再也忍不住对王文斌的厌恶,说道:“要去你去啊,姓王的,你别跟我在这人五人六的装蒜,你等我忙完了正事再找你算账。”

回到京城,白胜要忙的事情真的很多,给蔡京治病,顺便偷回大夏龙雀和玉马只是其中之一,给鲁智深和郭盛解毒也是亟待进行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设法去学红拳。

他之所以没有把王文斌甩掉,就是想要利用王文斌的关系去做林冲的工作,从而学习红拳。王文斌不是林冲的顶头上司么?

但是眼下看来,这王文斌根本就指望不上。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让李兖项充把他杀了,或者在建康城破时把他扔在扬子江南岸,任由魔教大军把他碾死。

他现在这样一说,王文斌更加恼怒,彻底翻了脸,冷笑道:“姓白的你就别做梦了,还想找我算账?你得能在开封府的大牢里活下来才行。”

张应龙说得更直接:“姓白的,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今天这趟开封府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赵福虎紧接着说道:“别以为你们这些人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能脱身,不服气你们可以试试,看看那个能在我张大哥的手下撑住一百招!”

他这么一说,陶宗旺第一个就不乐意了,把手中的大铁锹一抡,喝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吃我一锹!”直接劈向最前面的张应龙。

张应龙冷笑一声,“就凭你?”站在原地不闪不躲,直到那铁锹即将劈在他的肩膀时,骤然抬手,竟是以手掌向锹头劈去。

“噹”的一声大响震人耳鼓,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人手和铁锹对劈,而像是两件金属劈在了一起!陶宗旺的铁锹瞬时上扬,他的身体也跟着往后倒退了五六步,险些摔倒,被马麟伸手扶住。

看不出来,这四大名捕还真挺厉害啊?白胜一扫刚才的轻视,神色郑重起来。耳畔响起萧凤的低语:“这人的铁砂掌厉害,九尾龟不是对手。”

第一六九章 擒龙功,黑衣老妇(为舵主n那谁加更)

只看一招,就连白胜都看得出来陶宗旺不是张应龙的对手,更何况眼光独到的萧凤?

但是陶宗旺本人却不这么想,怒吼一声,甩脱了马麟的搀扶,抡起铁锹再次扑了上去。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懂得知难而退,却总有一种人反其道而行之,明知不敌也要去打去拼,说好听的叫做知难而进,说不好听的就是不自量力。九尾龟陶宗旺就属于这后一种。

马麟却不忍眼见陶宗旺以卵击石徒送性命,便也舞动大刀杀了上去,以二敌一,两人双战张应龙,兀自占不到半点上风,只见那张应龙铁掌随意挥洒,在刀光锹影中游刃有余。

萧凤面露忧虑,轻声道:“待会儿我对付那个姓赵的!何大哥你对付那个姓马的使剑的,只是这姓王的……”

说到此处,把目光看向樊瑞:“这个使棍子的姓王的,樊大哥你的流星锤有几分把握?你与安大哥也来个二打一如何?”

之前王文斌介绍时说过,赵福虎是擅长轻功暗器之人,虽然没见过他动手,但萧凤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抵挡。

那个使剑的马兴汉,她安排己方武功最高的何玄通去对阵,以双剑对单剑,至少也能保个平手,不致落败。

至于对付使用齐眉棍的王朝进,她的打算是让樊瑞在正面迎敌,安道全在侧面以八脉金针施以偷袭,或许也有一拼。

经历了多次战斗,白胜一方的人们基本上都明白了樊瑞的法术是怎样的,樊瑞并没有任何可以直接杀人的法术。

倘若樊瑞此际使用混天符,最多也就是能让几十名捕快和一两千禁军迷失丧胆而已,却奈何不得这武功绝高的四大名捕,因为人家听风辨器夜战八方的能力绝不会差。

所以说最终能否顺利过关,仍要看己方能否战胜四大名捕。

何玄通当即答应了,樊瑞的心里却很没底,说道:“我尽力而为。”

虽然萧凤做出了安排,但是四大名捕剩下的那三个却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看这意思,他们是打算让张应龙一人败尽白胜这边的所有人手。

事实上张王赵马四个人的确是这么想的。在刚才与捕快的打斗中,何玄通和萧凤并没有动手,他二人又怎会屑于去打捕快这样的鱼鳖虾蟹?就只许这四大名捕眼高于顶自恃身份么?

所以在张王赵马四个人的眼里,只当何萧二人是与陶宗旺马麟一个水平线上的人物。

既然意料中的捉对厮杀没有发生,眼见马麟和陶宗旺渐趋下风,樊瑞也沉不住气了,一个虎跳扑进场中,抖手就是一记流星锤砸向张应龙的面门。

流星锤这种武器与众不同,寻常的兵器手柄都是刚性的,可格可挡可搪可架,但是对付流星锤就不行了。

因为流星锤是用铁链拴系的,抖手打出的时候确是直线,但若是在铁链上格挡,锤头就会改变方向,砸中哪里都疼不是?

只不过张应龙却毫无惧色,直接一掌拍中锤头,将锤头拍得荡向了一边,笑道:“三打一么?也还不够。”

口中说话,手上不停,连续拍出二十四掌,将马麟和陶宗旺逼得步步后退,最后两掌竟向樊瑞拍来。

“我觉得就算他们一起上都是白搭。”观战的赵福虎开始了嘲讽。

王锦朝点头道;“嗯,是该让他们知道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王文斌却知道萧凤不是好惹的,就提醒道:“这帮人常年盘踞深山老林,没见过世面,只当天下没有能人了,是该教训他们一回。不过你们要留意一下那个美书生,此人颇有一些手段。”

王文斌没见过何玄通的本领,所以唯独重视萧凤,因为他感觉萧凤隐隐有白胜师父的样子。

至于白胜,他根本没把白胜当盘菜,他觉得白胜除了射箭之外别无所长,之所以能够征服众山贼并率之战胜方腊那一伙贼寇,依仗的不过是一肚子鬼点子和坏水罢了。

“够了!”忽然间,一直停在路边的那顶毡轿里传出一声冷喝,听起来是个女声,但声音很是苍老。

“你们还想折腾多久?”这女人的语气更显老气横秋。

众人的目光投向轿子,却见那轿子的门帘竟已向外平平飞起,就仿佛正有极强的狂风从轿内往外吹出一般。

众人俱都看得惊愕,却听见“啊!”“哎哟!”“我操!”三声响起,陶宗旺、马麟和樊瑞的身躯尽数倒飞而回,却又不约而同的,一个屁股墩坐在了白胜和萧凤的脚下。

再看张应龙时,只见他不知为何脸上涨得通红,一对铁掌往四下里连续拍出,动作却比刚才打斗中慢了许多,就仿佛他身体的周围有着看不见的鬼魂,正在拼命挤压束缚他的身体一般。

在樊马陶三人摔落地上的一瞬间,张应龙也停止了拍击,脸色却已大变,看向毡轿颤声问道:“这难道是擒龙功?”

“擒龙功!”萧凤同时脱口报出了武功来历,旋儿面露喜色,转向白胜耳语道:“是太师府那个老妇人。”

白胜冷着脸闪向一旁,不想让萧凤的气息距离自己太近,他对她射杀完颜兀露的行为始终不能原谅,却又担心自己把持不住,欲望一起便会与她恢复往日的亲昵。

他的听力何等超群?不必看见所谓的“擒龙功”,他也能够听得出来这个苍老的女声就是蔡京卧房里的那个蒙面黑衣妇人。

果然,轿子里缓缓走出来的正是那个黑衣妇人,依然以黑巾蒙面,而令人震惊的则是她的身材!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段的官道两侧并没有栽种防风林,又或许是曾经栽种过被人伐掉了,原野上北风呼啸,吹拂着大地上的草木人畜,当然也吹在这名黑衣老妇的身上。

北风把她的黑袍裹紧,勾勒出一俱魔鬼一样的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瘦的地方绝无半点臃肿,这哪里是个苍老的女人?这分明就是一个婀娜曼妙的少妇!

不说黑巾后面的容貌如何,只单论这完美的身材,就是萧凤这初为人妇、完颜兀露和庞秋霞这样的黄花闺女都无法与之媲美,或许只有千人跨万人骑的李巧奴可以勉强接近,但也是勉强接近而已。

只不过这黑衣妇人说话的嗓音依然苍老:“哪一个是安道全?立即跟我回去。其他人等,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再闹,不然休怪我辣手无情!”

王文斌被这女人的武功和气场吓得不轻,悄悄向王锦朝问道:“这女人是何方神圣?”

王锦朝低声回道:“只知道这轿子是太师府的,轿夫也是,所以刚才我们没敢动问。”

第一七〇章 服毒

在这个这身材年轻、声音苍老的黑衣妇人面前,没有人敢于拂逆她的意思。

除了白胜之外,白胜这边的人几乎都把目光看向了安道全,不知道这黑衣女找安道全想做什么,李巧奴不禁在想:难道她也想要让老安给她配制那种药?

安道全肥嘟嘟的脖子上不怎么明显的喉结上下蠕动,似是不住吞咽口水。目光在妇人的身上贪婪地逡巡,这女人简直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种尤物,只可惜武功太高了,令人不敢生出淫邪之念。

不知怎么,那妇人隔着黑巾似能看到安道全的失态,突然抬手一指安道全,森然道:“如果你不是安道全,现在你就可以死了。”

安道全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把目光看向了白胜,征询白胜的意见,兄弟俩的目光相触,白胜微微点了点头。

一切都是早有预案的。

白胜怎会料不到京师官府对自己的追缉?毕竟今日今时,距离王黼家里失窃案发也没过多久,自己既然要回京城,那就必须准备好应付一切麻烦的手段。

安道全得了白胜的示意,就再次看了黑衣妇人一眼,却不敢直视过久,垂下眼帘恭敬道:“我就是安道全,不过我自己跟你去是没用的。”

那妇人冷哼一声,道:“你把话说明白。”

见了妇人的态度,白胜心里这个气啊,有这么请大夫看病的么?这要是搁在后世,分分钟喊保安把你轰出医院,就是专业医闹都不敢在大夫诊断之前这么嚣张!

安道全按部就班地执行白胜定下的预案,回道:“我一个人治不了你家患者的那种病。”

妇人道:“需要会诊?你说,还需要谁,谁就跟你一起走。”

安道全怯怯地一指白胜:“他。”

妇人闻言再次冷哼,显得怒气已盛,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呢?如果他会治病,当初直接治了不好么?又何必推荐你?”

安道全摇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我主治内科,他主治外科,你那位病人需要内调外理,标本兼治才能痊愈,所以少了他这位外科医生是不行的。”

白胜早就料到蔡京有可能会在安道全就位之后把他一脚踢开,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幸好提前准备了对策,给安道全灌输了充足的理由和说辞。

给这么大的领导治病能白治么?不捞足了回报都是傻子,居然想在治病之前就把我踢了,门儿都没有!

那妇人似是信了八成,和缓了语气道;“好吧,那就你们俩跟我走。”

“前辈!”张应龙顿时不干了,看向妇人说道:“这白胜是我开封府通缉的要犯……”

“怎么?”妇人的面孔转向了张应龙,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能在擒龙功下伸胳膊踢腿,就可以跟我叫板了?或者你认为你们四个小捕快联手能与老身一战?”

张应龙惶恐道:“晚辈不敢!只是前辈若是就此将白胜带走,晚辈兄弟四人如何向府尹交差?”

妇人淡然道:“如何交差是你们的事,问我作甚?或者你可以跟着你们的府尹去太师府拿人,你觉得他敢么?”

“呃……”张应龙说不下去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阻挡这妇人带走白胜的能力。

这妇人的武功太高了,虽然没有谁亲眼见过周侗施展武功时是什么样子,但估计就算是周侗也高不过这女人的武功,这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简直匪夷所思。

太师的权势比开封府尹高得太多,不用想都能知道,府尹绝对不敢去太师府里索人。

妇人见张应龙哑口,也就不再理睬,只看向白胜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想让我用轿子抬你走么?”

白胜笑道:“那倒不用,不过若是你只带我和安道全两个人走,我是不会去的。”

妇人的声音再次变冷:“你想怎样?”

白胜笑了笑,伸出手来指了指身边的兄弟以及身后的马车和囚车,“你必须同意我带他们一起进入太师府,否则我宁可去开封府也不会去太师府。”

众人闻言尽皆震惊,这白胜看似没什么武功在身,但是骨头却似很硬,居然敢直接要挟这武功绝高的神秘妇人。

就是四大名捕都已经凌乱了,刚才他们都认为白胜太过狂妄,可若是跟眼下比起来,刚才白胜的态度就只能算是卑微了。

他一介草莽布衣,竟一度声称开封府请不动他,够不够狂?可是现在他却说宁可去开封府也不去太师府,这是没把蔡京看在眼里啊!就是当今的天子也没这么狂吧?

蔡京在当世朝堂上资格最老、权柄最重,门生故旧遍布大宋全境,就是天子赵佶都不敢当众轻蔑蔡京。

那妇人忽然笑了出来,但明显是被白胜给气笑了的,说道:“那一次我就觉得你这小娃娃与众不同,却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胆量,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办法逼你就范?”

见白胜依然不肯低头,妇人冷了语气缓缓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乖乖跟我回去也就罢了,不然我现在就能让你跪下来求我赐你一死!”

说过这句话,妇人突然回手向轿内一抓,那门帘宛若被狂风吹动,陡然倒卷向内,露出轿厢里的情景,众人都看见轿厢中有一个木制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只茶杯。

随着妇人的一抓,那茶壶竟然凭空飞起,离开茶几离开轿厢,平平飞到了妇人的手上。

她想干什么?喝茶?

众目睽睽之下,那妇人的右手将茶壶拿到面前,伸出来一只肌肤如雪的左手,将茶壶往左手中倒去。

萧凤顿时大惊,脱口说道:“生死符!”

众人闻声同时大惊,虽然他们大多不知道生死符是什么样子,又是如何施展的。

但是这三个字在江湖上绝对令人闻之色变,任你是武功再高的人物,中了生死符之后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会被种符之人奴役一生,除非种符之人大发慈悲给你解了,不然就会沉沦苦海,永无翻身之日!

何玄通反应最快,立即联想起当年在宜兴发生的往事,喃喃道:“我知道了,原来那人给我种下了生死符。”

白胜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符,但是从萧凤的神色中可以推断出这东西的厉害,当即喊了声:“吃药!”

在他说出这两字的同时,突然单手一扬,捂在了自己的嘴上。几乎同时,安道全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看在众人的眼中,就好像白胜和安道全同时吞服了某种丸药。

“大胆!”妇人突然将茶壶往天上一抛,两只欺霜胜雪的手掌同时向白胜和安道全抓出,白胜和安道全的身形顿时僵硬,却似乎晚了一步,那不知是什么药物已经被两人吞下了。

“你们吃了什么东西?说!”妇人厉声喝问。

安道全苦笑道:“也没吃什么,就是一种毒药而已。”

“什么毒药?”妇人追问。

白胜淡淡道:“三念求死丸。”

见妇人有些疑惑,就顺口解释道:“这三念求死丸是一种有趣的毒药,吃下去就会立即溶解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平时对人体毫无危害,但如果服药者心生求死之念,只需连续动念三次,立即毒发身亡,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第一更奉上。

第一七一章 治病

听了白胜一番广而告之,黑衣老妇不禁默然,将接回手中的茶壶往身后一扔,那茶壶稳稳地飞向轿厢,到了轿厢门口时,门帘自动挑起,茶壶便飞进去落回茶几上的原位。

众人皆被妇人的玄幻武功所震慑,没人敢在这种时刻开口说话,只待这妇人做出吩咐,就是一向敢于挑战强者的陶宗旺都蔫了。

这一刻,妇人就是人们心目中的神。

那妇人放回了茶壶,却仿似突然醒悟,厉声道:“你在撒谎!这世间岂会有如此神奇的药物?为何老身从未听说过?”

白胜轻笑一声,淡淡道:“如果你能听说过这种药,那么你就不是你了,你就是神医安道全了,还需要请我们来治病么?”

所谓的三念求死丸当然是白胜虚构出来的,他早就防备有人会采用某种极端的手段来逼迫安道全给蔡京看病,因此提前准备了这个谎言。

但只要白胜自己不主动拆穿这个谎言,那妇人就不得不信,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这个样子。

妇人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你们都跟我走,开封府的和殿前司的都听好了,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这下四大名捕和王文斌都傻了眼,王文斌很想说一句这囚车里的人是朝廷的要犯,但是终究不敢说出来,别说是他王文斌,就是他的主子高俅都不敢跟蔡京翻脸,别看高俅在皇帝面前那么红。

没有办法,四大名捕只好命令众捕快让开道路,而没有王文斌和那个禁军统领发话,官兵也不敢过来阻拦。

临走的时候,白胜凑近张应龙的身边,笑眯眯地说了句:“其实我真的很想去开封府的,但是你有办法么?你没办法!当个捕快就是人家的鹰犬,主人都不敢惹的人,你敢惹么?哈哈……”

四大名捕气得脸都绿了,却拿白胜没辙,只好看着白胜上马,跟着黑衣妇人的毡轿离去。

白胜骑在马上春风满面,往前走了一段,忍不住心情舒爽,就唱起了歌: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咚咙哩咯咙咚,咚咙哩咯咚咙……”

这还带间奏的。

“钻天鼠…身轻如燕!彻地鼠…是条好汉!穿山鼠…铁臂神拳!翻江鼠…身手不…凡……锦毛鼠…一身是胆……”

他之所以想起来唱这首歌,是因为他觉得那四大名捕未免太过高傲了。

傲什么傲?比爷爷你们不行,比孙子,你们还是不行!

……

太师府,蔡京卧房,玉马依然闪亮,室内金碧辉煌。

比照离京之前来看,蔡京的病情更见恶化,眼窝深陷,双目呆滞无神,脸色枯黄,仿佛冬日树木上那种已经败死却还没有凋落的枯叶。

看见白胜和安道全随着妇人进来,蔡京呆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快。

他不想见到白胜。

且不说王黼丢了玉马之事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只说白胜的身上有着多起命案的重大嫌疑,杨戬的干儿子西门庆之死与他有关,梁中书的儿子梁子超失踪也与他有关,这些都是近日来开封府派人去阳谷、汤阴调查之后的分析结果。

他从来都没打算给白胜做保护伞,相反,他很想在自己康复后看见白胜被开封府拿办归案。他很怀疑自己的外孙子到底是不是被白胜给害了。

早在白胜离京之前,太师府就派了两拨人前往建康,分为一明一暗。

明着的一拨是翟谦派出去的,刚到建康就被蔡攸派出的展人龙给杀了。暗中的一拨人却是黑衣妇人的嫡系手下,这拨人肩负的任务不是去请安道全,而是监视翟谦派去的那拨人。

在白胜带着安道全返程之前,这暗中的一拨人已经有人回到了京城向黑衣妇人做出了汇报。于是才有了今天黑衣妇人到城外迎接安道全之举。

至于开封府为何也得到了消息且派出四大名捕去设卡抓捕白胜?因为这消息本就是蔡京命人透露给开封府尹的。

就在今天,他安排那妇人出去接人时,还特意嘱咐了只接安道全一人回府。

所以当他看见白胜出现在面前时顿生不快,虚弱地询问那黑衣妇人:“碧云,这是怎么回事?”

“安道全说他一个人治不了你的病……”这个叫做碧云的妇人把白胜和安道全的说辞简要复述了一遍。

蔡京听了就很无奈,当着安道全和白胜的面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这一条老命极有可能捏在安白两人的手里,只好先行就诊。

安道全当即给蔡京把脉,诊断一番过后,与白胜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

白胜立时会意,伸出双手在蔡京的手臂双肩捏拿了一番,说道:“蔡太师,你这病需要针灸和推拿来治疗,一个疗程即可起色,但是需要多个疗程才能根治。”

除了安白二人之外,蔡京和黑衣妇人都不知道,在交换的眼神之中,白胜已经得到了安道全的暗示。

按照之前他们两个商量好的,只要安道全点头,就意味着他找不出病因并且无法治疗。如果安道全摇头,则表示他找到了病因且能够治疗。

白胜当然不会把蔡京床下埋有龙雀神刀这种机密告诉安道全。他只是提前准备好了两种方案,不论安道全能否找出病因并且将其治愈,都要设法将蔡京弄出这间房子。

蔡京自然不知道其中玄妙,只当安道全和白胜果然医术高明。因为此前太医们来此总要在病因上纠结半天而且终究无法确诊,从未有过像安道全白胜这样一开口就敢说能够治愈的。

蔡京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说道:“那就开始吧,老夫可是日夜都盼着为官家效劳呢。”

白胜却道:“不忙,蔡太师,请恕我直言,这座房屋里的风水并不适合我们两个出手诊治,若是就在这里施术,说是事倍功半都是好的,极有可能治疗失败。”

那个叫做碧云的黑衣妇人突然哼了一声,插话质疑道:“这房间里的风水可是找了风水大师看过的,怎么就不好了?在哪治不是一样?难道换个地方你们的医术就更高明了?”

安道全道;“前辈有所不知,在下没说这风水不好,只是在下这八脉神针与这风水相克,针灸之道最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间房屋的确不适合在下施针。”

蔡京不耐烦道:“碧云,这事儿你就不必干涉了,且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布置,让人把我的床抬到书房去吧。若是治疗无效,再追责也不迟。”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吃力,断断续续用了许久。

既然蔡京都同意了,碧云便不再多言,喊了仆役护卫来把蔡京连床搬到了书房。

“这里风水的太适合了!请太师命人除去衣衫。”安道全赞叹不已。

蔡京随即吩咐侍女为他脱了上衣,露出瘦骨嶙峋一副身板,安道全随即开始针灸,同时白胜也似模似样的开始蔡京的身上推拿按摩。

这推拿按摩的手法还是在半路上跟安道全学的,据说能够调理人体的肌理,焕发精神,他一度用完颜兀露的身体做试验,效果还不错。

其实安道全给蔡京的一番施针也不是全无效用,至少也能起到一个通神醒脑、清心明目的功效,再加上白胜这一番推拿按摩,施疗完毕之后,蔡京竟而恢复了些许神采,从床上坐了起来。

患者的评价最有说服力,蔡京在侍女为他穿上衣服后,伸了一个懒腰道:“不错!不错!果然有效!这么多天以来,老夫第一次感觉舒服多了!”

白胜连忙未雨绸缪道:“好教太师知晓,这不过是治疗的第一步,从今天开始,每天我们两人都要给太师治疗一次,七天为第一疗程,之后三个月内,每个月都要给太师续疗七天,每年都要治疗七个月,共需七年才能根治此症,七年后,可保太师四十九年内无病无灾。”

这就是在告诉蔡京,你特么就别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蔡京却是喜出望外,他今年都七十六岁了,再活四十九年,岂不是世所罕有的老寿星?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如果白胜说的是真的,那还追究什么梁子超失踪的嫌疑?就算梁子超真的是被白胜杀的又怎样呢?

人越老越怕死,没有什么比长寿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个叫做碧云的黑衣妇人忽然说道:“看来你二位果然是术业专攻,近日来我也觉得身子颇有不适,你们也来为我诊疗一番吧。”

白胜心说蔡京肯定是个坏人,所以被龙雀神刀克得气息奄奄,却不知这个碧云做过什么坏事,为何也被龙雀给克了?难道仅仅是为虎作伥么?

这妇人的武功太高,安道全天然有些畏怯,不敢近前,只看向白胜,眼神里意示征询。

白胜微微一笑,走到碧云的身前,身后就抓住了她的皓腕,将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搭在她的寸关尺脉上,装作把脉,说道:“我们行医的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这个闻问切都好办,只是这个望嘛……”

中医的“望”就是看脸了,当然更进一步还可以看看舌苔什么的,又或者看一看大小便颜色和白带什么的,也算是“望”字的范畴。

碧云本身也是懂得一些医理药理的,当然知道白胜说得是什么意思,抬起未被白胜抓住的那只手,就把黑巾除了下来。

这面纱一除,只把白胜和安道全的眼睛都看直了。这女人,生得太美了!

白胜自问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美女,就是之前见过的李清照、萧凤、完颜兀露以及方金芝等人,全都无法与这个碧云相比。

第一七二章 治病是一种折磨(为护法狄烈加更)

这妇人的容貌太美了。

揭下了面纱以及头巾,露出云鬓如雾,松松挽着一髻,鬓边插着一支玉钏,上面镶着两颗花生米般大小的明珠,莹然生光,虽不如卧室里那匹玉马,却与她脸上吹弹得破的白嫩肌肤交相辉映,更增美丽。

与其成熟诱人的身材相反,她的容貌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眼角眉梢之间,尚且留有几分天真的稚气。

淡红的嘴唇宛似带着天然的笑容,似笑非笑之间又显得贵不可言,又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可亲,上唇处缀着一粒细细的黑痣,却令人无法生出白璧微瑕之憾,反而更增性感。

没错,就是性感!白胜给出了准确的定义。

“李碧云……你……你原来竟然生得这样美貌!可是你这年龄……你这年龄……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你竟是神仙不成?”

蔡京的声音都颤抖了,不是那种虚弱垂危的颤抖,而是一种惊艳至极的赞叹。

合着蔡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妇人,不,这妙龄女子的容貌!

这妙龄女子看了蔡京一眼,乌溜溜的眸子粲然灵动,好像蕴含了千言万语,有歉意,也有解释,但是她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看了这一眼,就把目光转到了白胜的脸上,“喂,醒醒,你还看不看病了?”

声音依然苍老!

正是这苍老的声音把白胜从幻梦中拉回到现实,却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不论从蔡京的话语中,还是从这女子的声音中,都能感觉到女子的年龄其实不小。

情不自禁就说了实话:“姑娘莫怪,在下从未见过你这样美貌之人,所以一时失神……”

“好了,是不是可以开始治疗了。”

“呃……”

白胜和安道全同时语塞。

怎么治疗?如同治疗蔡京一样的治疗么?那岂不是要看尽这女人的上身?而且对白胜来说,除了看,他还要摸,是摸遍女人的上身,这种香艳的经历谁能受得了?

这一刻,安道全和白胜想的是同一件事,就是如此绝世美貌的女子,若是看了她的身子,会不会转手就把自己杀了灭口?

“还愣着干什么?”李碧云似乎看穿了白胜和安道全的心思,反手就脱掉了黑袍,露出里面一身鹅黄色的绸衫。

双手又去解那绸衫上的布制衣扣,说道:“不用怕,老身的孙子都四十多岁了,你们是医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只要心中不生邪念,我就不会怪罪你们。”

眼见李碧云除尽了上身内外衣物,露出一副冰清玉洁的躯体,既不回避安白两人,也不回避蔡京,躺在了蔡京的床边。

蔡京急忙下床避让。

白胜和安道全相视一眼,还特么等啥啊?那就治吧,若是不治,才会暴露两人从头到尾行骗的老底!

……

这两人依旧一个施针,一个按摩,感觉上病人不是碧云,而是他们自己。

这也忒特么折磨人了。这俩货一个是假医生,干的是真按摩,一个是真医生,玩的却是假针灸,偏偏不敢在心中生出淫邪之念,憋得实在很辛苦。

半个时辰过后,终于理疗完毕,看着李碧云从容穿好衣物,白胜用自己的衣袖擦着额头的汗珠,说道:“你的病症比太师轻的多,再加上你内功深湛,所以只需治疗这一次,平时稍加调理就好了,回头我们要出去给太师和你抓几服药……”

只能看不能摸,是安道全的煎熬,只能摸不能干,是白胜的痛苦。这种煎熬和痛苦还是少一些为妙。

蔡京道:“抓药的事情就让下人去做罢,你们写出药方来,留在府中不要出门,不然老夫就还要跟开封府去交涉。”

以蔡京的能力,要在开封府保下一个犯人算不得难事,但是因为通知开封府抓人也是他干的,他不想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虽然李碧云强行带回了白胜已经是打了他的脸了,但总好过他亲自再打一次。

白胜却摇头道;“不行!这药方我们俩各执一半,我不知道他的,他也不知道我的,合在一起才是成药,岂能写出来让别人去抓?”

蔡京就很无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碧云,你去跟翟谦说一声,让他再去开封府走一趟罢。”

或许是心情激荡之下失了老谋深算,这一个“再”字便露了马脚,又或许他根本不在乎白胜是否知道真相,总之他的延年益寿才是天底下的头等大事,该保白胜就必须要保。

白胜却不管蔡京怎么想,直接索取回报:“蔡太师,你看李清照她父亲的事?”

蔡京似乎有些不高兴,说道:“吾辈文人最重然诺,此事你何须再问?”

白胜连忙致歉:“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太师的君子之腹了,不过在下另有一事……”

蔡京更加不高兴,皱眉道:“你说说看。”

白胜道:“在下想在京城外面包一座石炭矿藏,这事儿……”

开采煤矿赚钱是白胜早就想好的生财之道,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生意,就是一个现代的文盲穿到了商朝都可以做,根本用不着什么高智商和高学历。

但是很显然的是,只要是没有技术含量的生意,在任何时代里都是被人争抢的买卖,因为这就等于直接从地上捡钱或从地下挖钱!只要他找到了煤矿并且挖了挣钱了,他相信肯定会有人来抢。

黑道上那帮呼保义及时雨什么的他不怕,他就怕白道上有人插手,只需一句“矿藏是大宋的”,就足以将煤矿从他手里拿走,怎么的?你不服啊?想造反啊?你敢杀皇帝么?你杀得了皇帝么?

与其挣钱了被人眼红来抢,到时打得头破血流还惹了麻烦上身,不如提前就取得合法的开采经营权。

“这是高太尉辖下厢军的事务,老夫管不着这一块。”

“太师能否给高太尉递个话儿?然后在下也好自去寻找高太尉洽谈,不然我哪里见得着高太尉这样的大官儿?”

“嗯,可以,不过此事需要等老夫身体大好,能上朝时再说吧,碧云,你去安排一下他们的住所。”

包一座煤矿这种事,在蔡京这里只能算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让一个日理万机的*****去替一个煤老板办事,真的是牛刀杀鸡了。

蔡京给白胜一伙人单独划拨了一座独院,不是府中常备的客房,而是一座带着花园水景的大院,院内环境优雅,室内装修高档,生活设施之豪华,远胜外面最好的客栈。

大院有墙,北西东三个方向建有房屋十八间,白胜一行人居然住不满,当然,给何玄通准备的妓女们没有单人单间的待遇。

白胜让萧凤当了这座大院的临时管家婆,没办法,女人心细,就适合干这个。纵然他依然无法原谅萧凤,但他心里明白,萧凤只会去害完颜兀露却不会害他。

安顿好了住宿等生活事宜,嘱咐何玄通和李巧奴时刻保护且照顾完颜兀露,命令安道全调配解药给方七佛三人试服,再把管家的杂务往萧凤身上一推,白胜就自己出了太师府。

眼下要办的事情有很多,找到郭盛、鲁智深以及时迁三人,都是急需的。

第一七三章 大宋最牛犯罪嫌疑人

出了太师府的大门,街道对面赫然站着张应龙等四大名捕。

看见白胜独自出来,这四人的表情立时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是在费解,你居然敢一个人出来!

看见四人的表情,白胜却是笑了出来,不仅不躲,反而走到了四人的面前,抱拳道:“这天寒地冻的,四位捕头却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图的什么啊?”

眼见白胜如此嚣张,四大名捕不禁面面相觑,虽然在太师府门口不敢动武,但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张应龙道;“白胜,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抓了你回开封府吗?”

白胜露出一副极度惊讶的表情,说道:“我倒是真想跟你们去开封府逛一逛,可问题是你们敢让我去么?”

他在太师府里安顿了许久,估计这会儿蔡京的口信早就到了开封府了,蔡京绝对不会拿他自己的寿命当儿戏的!只不过这四大名捕应该是一直没有回去,所以没能接到上级的通知。

四大名捕的鼻子都给气歪了,这话是咋说的?去开封府逛一逛,真当开封府是酒店青楼了么?就算你白胜在太师府一进一出,也改不了你的庶民身份不是?

张应龙强压着心头的愤怒,沉声道:“休要跟我们逞这口舌之利,你若有胆,只管走出这条街,再看我们敢不敢抓了你!”

白胜就有些郁闷,这特么开封府的办事效率不行啊!看来这当代姓滕的府尹不如包青天远甚。若是自己执意走出这条街,只怕还真得去一趟开封府了。

要不要先回太师府等一等呢?

正犹豫时,忽见街道东侧匆匆跑过来一名衙役,到了张应龙的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这种耳语岂能瞒得过白胜的耳朵?白胜听见这衙役说的是:“府尹说了,让你们继续搜寻铁证,在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之前,只能盯住他,万万不可抓人!而且,还不能让别人伤了他!”

耳语的过程里,张应龙的脸色变了几变,听过之后,急忙把赵王马三人拉到了一边,低声重复了府尹的指示。

白胜估摸着,府尹之所以得到了蔡京的指示却不敢立即销案,是因为除了蔡京之外另有他人向开封府施压,而且这个施压之人多半就是王黼。

婆婆多啊!看来这开封府的府尹是真不好当。除了包拯那种敢用铡刀铡尽一切丑恶的青天之外,开封府的府尹就是一个受尽夹板气的小媳妇。

只是这府尹为何担心有人会伤了我?蔡京的担心是明的,问题是谁会来对付我?难道王黼已经买好了凶手了?这倒是不得不防。

那衙役传达了通知之后就匆匆离去,只留下四大名捕远远的盯着白胜,表情阴晴不定。

说来也巧,白胜要去的方向正是四大名捕所处的东面,便笑呵呵地走了过去,伸手在张应龙肩膀上拍了拍:“张捕头,咱们走吧?一起走到街角,然后你若是不抓我,你就是没种的孙子!”

“你!”张应龙被白胜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胜却笑得更开心了,笑过之后还叹了口气,无比惋惜的说道:“你们知道么?我真的想用我这脖子试一试开封府的狗头铡,对了,你们开封府现在还有狗头铡么?”

四大名捕各个哑口无言,心说狗头铡当然有,问题是没人敢铡你这一颗狗头!不仅不能铡你,还得保护你,这叫什么事儿啊?

白胜说过了话也不期待他们回答什么,只把双手往身后一背,施施然往前走去,四大名捕连忙跟在后面,抱定了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的主意。

于是乎汴梁城内就出现了一副令人惊叹不已的奇景,汴梁百姓无人不识的四大名捕居然同现街头!而且竟然跟在一个布衣青年的身后,不即不离,亦步亦趋,这是给这个青年当保镖么?

这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的传播了出去,不论白胜走到哪里,都会有百姓争相出门观看,白胜

以及身后一行,居然把繁华的汴梁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如同欢度佳节一般。

不过算一算日期,年关的确也快到了,只剩下不到二十天。

惊讶过后,百姓们的话题就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这个青年是谁?就是驰名汴梁的高衙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这青年到底是谁?

于是就有人宣布了一个震惊的消息,说这青年的长相,居然跟城门内外张贴的通缉令上的那个逃犯白胜一模一样!

难道他就是白胜?不可能啊!如果是白胜,四大名捕抓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屁颠屁颠的在他身后跟着?

然后又有人爆出来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这个青年在某路口看见了一张画影图形的告示,还凑近了去细看,一边看一边点头,说“画的还真挺像……”

如此说来,这青年应该就是白胜了,但是四大名捕为何不抓他呢?没人能够解释的通。

这件奇事越传越奇,传到后来,又增添了许多花絮在其中。

有人说,这白胜在街边置办了一些年货,结账时居然让四大名捕给他付钱,而四大名捕居然就给他付了!

又有人说,给白胜付钱不算啥,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四大名捕掏了钱还要帮白胜提着那些年货,随着白胜购买的年货逐渐增多,最后变成了手提肩挑,这不是跟班能是什么?

有人看见白胜去了城中一家较为偏僻的客栈,又有人看见白胜去了大相国寺,还有人看见白胜去了蔡太师兴办的私塾“讲词堂”。

尤其是这个讲词堂,全城百姓都知道这里平时戒备森严,除了里面的词曲大家李清照以及她的两个美貌侍女之外,好像就只有来自皇宫之中的软轿进去过。

可是白胜却进去了,据说是李清照亲自出来接的人!而且四大名捕却是进不去的,只能留在门口站等!

然后又有消息称,说白胜在城中逛了一个下午之后,回到了汴河大街的太师府,太师府里有人出来将四大名捕提着的年货拿了进去,至此结束了汴梁一日游。

这些消息并非只在百姓口中相传,当然也传到了开封府。

入夜时分,开封府的府尹滕忠孝还在加班。

这个时代里的官员也讲究加班么?当然不是,只是滕忠孝不得不加班,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少保王黼。

刚刚听完手下衙役的汇报,屏退了周围人等的滕府尹苦了脸道:“王少保,这事儿下官只能办到这样了,有蔡太师罩着他,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王黼阴沉着一张脸,点头说道:“哼,滕府尹不必自责,我估计也没几天了,只待官家思虑周全,给蔡攸一个答复出来,他蔡京就再也回不到朝堂了,到那时再惩办这个白胜也不迟。”

第一七四章 大宋有着怎样的朝堂?

王黼所说的官家自然是后世里众所周知的艺术家宋徽宗,而王黼所说的官家会给蔡攸一个答复,是什么答复呢?

是关于“联金灭辽”的答复!

蔡攸是北宋历史上第一个提出“联金灭辽”之策的重臣。

蔡攸此时官拜丞相,权柄炙手可热,大有取乃父而代之的趋势。若是真要论及与皇帝赵佶之间的关系,蔡攸远胜乃父蔡京!

但是朝堂上的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跟皇帝关系最近也不是万能的,何况蔡攸跟皇帝的关系并不是最近,他只是好于他的父亲蔡京而已。

如果真要把跟皇帝关系近的人排个顺序,那么蔡攸的位置并不比高俅、王黼等人更高。

蔡攸对权力的渴望是强烈的,即使是他亲爹挡了他的权力之路也不行,他必须要设法将蔡京踩在脚下。

“联金灭辽”就是一个最好的政举!一旦皇帝答应,并且得以实现,那么他蔡攸的政绩将会盖过大宋朝自太祖赵匡胤以来的所有名臣!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蔡京当然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可以在心里说一句不敢宣之于口的豪言:这政绩比大宋历任皇帝都要高!足以彪炳千秋!

早在白胜混在五万禁军出城的第二天,蔡攸就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个惊天的设想!炸得文武百官都懵逼在勤政殿内。

蔡攸这是疯了么?辽国多么强大?辽国不来打大宋,大宋就已经要烧高香感谢上苍神灵了,你蔡攸莫非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怎么还敢去捋辽国的虎须呢?

人们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大宋朝廷自皇帝乃至百官,从来就不懂得情报战线的重要性。

西夏有一品堂,辽国有神弩营,这些都是专门负责侦查邻国、搜集情报的特务机构,就是刚刚成立不久的金国也收买了金顶门等武林门派,负责刺探各个邻国的朝野动向。

而大宋虽然设有皇城司这个特务部门,但是皇城司负责的只是监视文武百官的操行,重点放在侦查百官是否有篡位谋反的迹象这一方面,对军事情报毫不关心。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城司的官员认为,军事方面的事情是枢密院的职责,而枢密院这个机构在和平时期就是个空架子,根本没有公务员办公。

所以时至今日,女真人已经悄悄立国,并且已经把辽国的边界打得千疮百孔,而大宋君臣却还懵然不知,金国是哪个国?金国在哪里?他们的皇帝叫什么?整个朝堂之上,除了蔡攸之外没人知道。

蔡攸言之凿凿地告诉皇帝以及文武百官,说如今在白山黑水之间有金国这样一个国家正在崛起,而且已经令辽国无力南侵,这正是灭亡辽国的大好时机!至少也该圆一圆祖宗的梦想,收复幽云十六州吧?

没有人敢于怀疑蔡攸是在撒谎,因为撒谎就意味着犯下了欺君之罪。大宋的臣子最多只敢隐瞒,却绝没有人敢于在这等大事上撒谎。所以大臣们是相信蔡攸的。

于是乎朝堂之上就开始分派站队,不论古今中外都是一样,在是否发动战争的议题上,执政的官员们总会分成两派,鹰派和鸽派。

蔡攸的策略很是打动了一些热血青年,诸如李纲、陈东这类愤青,立马站到了蔡攸一边,强烈呼吁要收复燕云,以雪百年澶渊之耻,此为鹰派。

而那些贪生怕死,只懂得盘剥己国百姓,却对外寇忌惮甚深的所谓老成持重者,则是站在了与蔡攸对立的一方,打出的旗号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战争之苦,坚决反对与辽国交恶,此为鸽派。

蔡攸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这时就显现出不如他父亲蔡京的一面了——在大宋朝堂之上,他玩不出一手遮天。

设若此时提出联金灭辽的是北宋政坛的常青树蔡京,那么朝堂之上不要说分派了,甚至连个反对的声音都不会出现,因为蔡京会提前把反对者逐出朝堂,这就是蔡京的实力所在。

当然,蔡京是绝对不可能联金灭辽的,如果一定要选择一国去灭,那么他只会选择联辽灭金。

只说王黼其人,正是贪生怕死却要喊着维护天下苍生的那一类人,因此在蔡攸提出联金灭辽的时候,他立即站在了蔡攸的对立面上,与高俅、李邦彦等佞臣结为同盟,同为鸽派首脑。

这些整天玩政治的家伙哪里有一个省油的灯?几乎当场就能猜出蔡攸之收复燕云十六州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想让蔡攸的政治策略得以实施。

收复燕云十六州可是要封王的,不论蔡攸本人封王,还是别人在蔡攸的倡导下收复失地得以封王,对王黼这些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大家都跟皇帝玩的不错,凭啥你蔡攸高出一头啊?这样还不如让蔡京执政呢,毕竟蔡京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了不是?

所以王黼、高俅等人坚决反对蔡攸的设想。

皇帝赵佶在鹰派和鸽派之间难以抉择,只觉得双方说的都有道理,于是采取了暂时搁置这种折中的处理方式。

但是现在王黼却已经改变了主意。

你蔡京不是罩着白胜么?那我就让你罩不了!

怎样才能让蔡京罩不了?很简单,帮助蔡攸实现他的政治主张就行了!

从开封府出来之后,王黼直接回到了家中。

他家的花园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后门,穿过这道后门,就是隐相梁师成府邸的花园。

这道后门就是他勾结宦官的绝密途径,有梁师成在宫中与他里应外合,正是他近年来升官迅速的不二法门!

他今晚就要找到梁师成,想让梁师成给皇帝吹一吹风,让皇帝最后拍板站到蔡攸这边来。

联辽灭金也好,联金灭辽也罢,跟我王黼有什么关系?反正带兵去打仗的也不会是我!我只要把那只玉马弄回来就好。

他深信那只被白胜盗走又转送给蔡京的玉马定是天之瑰宝,只要那只玉马在手,这设法令它发出光芒,就必定能够保佑他王黼成为蔡京那样的第一权臣!

这就是时下的大宋朝堂,所谓的忠臣贤臣,一腔热血无处可洒,但若是真的让他们洒了热血,干出来的必定是祸国殃民之事!

而那些奸臣佞臣,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造福天下黎民,维护芸芸众生,其实都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打出的幌子而已。

至于为了生存而辛劳奔波的百姓们,他们永远都被蒙蔽在幸福或者不幸福的生活里,这些百姓包括贩夫走卒,也包括正在太师府给庞秋霞喂药的白胜。

贩夫走卒们,是无法知道真相的弱势群体,而白胜,则是无所谓别人怎样勾心斗角,只要我能活的滋润就行。

第一七五章 喂药,喂饭(为堂主洛丽妲加更)

白胜既管不了也不想管什么国事天下事,白胜只想管自己的家事。

给庞秋霞喂药,勉强算得上是家事之一。

为什么要喂呢?一方面是因为庞秋霞强烈表示:“我不喝,我不喝!”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庞秋霞一度对他很不错,虽然庞秋霞对他不错的原因是为了白钦,但是得到了实惠的却是他白胜。

做人要厚道,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只一个下午的工夫,安道全就把枯血散的解药初步配置成功并且煎熬成为汤剂,庞秋霞已经是第三个接受试验的人。

试验的顺序是白胜定下的,他要求安道全先拿贺从龙做试验,其次是方七佛,最后是庞秋霞。

这个顺序很能说明这三个人在白胜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明教护法贺从龙在白胜的心目中最无价值,而方七佛则相对重要一些,因为自己跟方百花曾经击掌为誓,自己必须保证方七佛不死才算践诺。

至于庞秋霞,白胜觉得,至少应该还给白钦一个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庞秋霞,而不应该是死的或者是落下什么后遗症的。所以他把庞秋霞放在三人之中的最后来服药。

总体来说这三人同属方腊势力,所以他们三个都是试验品,最终试制成功的、确认没有毒副作用的解药,将会送给鲁智深和郭盛去服用。

当然,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兄弟俩也可以跟着沾个光。

这个光白胜必须要让他们沾,因为在完颜兀露醒来后,白胜曾经问过她:“你是不是总是快死的时候才肯做我妻子,一旦死不了就会变卦?”

而完颜兀露的回答则是:“不论我是死是活都是你的妻子!此生非你莫嫁,非你莫属!生是你白家的人,死是你白家的鬼!”

这样一来完颜兄弟就确定成为了自己的大舅哥和小舅子,这样的关系能不救么?

只是试验做到了庞秋霞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庞秋霞不肯配合。

她宁可死了也不想让白胜救她,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对不起白钦太多了,若是再接受白胜的恩惠得以活命,今生今世都将没脸去见白钦!还不如现在死了,但求己心之所安。

庞秋霞不是一般的倔强。就是先后醒来的方七佛和贺从龙坐在囚车里苦苦规劝,都无法消除她的死志。

经过白胜的坦言,此时方贺两人已经明白了白胜不是白钦的事实,更明白了庞秋霞开始并没有叛教,虽然后来有过帮助白胜之举,也是因为她误把白胜当做了白钦,罪不在她,情有可原。

方七佛和贺从龙的规劝无效,白胜劝了一阵也不见效果,“你难道不想活着见到你的钦哥哥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庞秋霞依然不肯服药。

白胜终于没了耐性,令萧凤点住了庞秋霞的穴道,自己亲自喂她喝药,其实就是一只手捏开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强灌。

“你们两位可得给我作证啊!”白胜一边灌药一边对方七佛和贺从龙说道:“我可没想碰触她身上任何地方,这是她逼我这样做的!不是我有意轻薄。”

庞秋霞服过药,解过毒的方七佛就提出了要求:“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我保证履行我妹妹和你的约定,不会与你为敌。”

白胜摇了摇头,他倒是不怕方七佛在相府里发飙,那样做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因为那个仙女一样的老妇李碧云,在武功上绝对可以碾压方七佛,更何况方七佛刚刚解了毒,全身虚弱的很。

看见白胜不同意,方七佛立马不愿意了,“怎么?难道你刚才的一番说辞都是在蒙骗我们么?”

白胜叹了口气,命一名临时充作侍女的妓女拿来了笔墨纸砚,对方七佛说道:“你随时都可以走,但是你必须写下一个字据,就写‘白胜已经践约放人,我方七佛三人走出太师府后,发生的任何事都与白胜无关。’”

白胜不相信殿前司和开封府会像纵容自己那样纵容方七佛离开汴京,他甚至可以断定,殿前司的高手随时都在太师府周围埋伏着。而且一旦方七佛与禁军方面交上了手,四大名捕也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合力围攻!

所以他认为就算方七佛好好的没有伤病在身,也逃不出两大军政部门布下的天罗地网,不然的话,这大宋的汴梁也就不成其为都城了。

方七佛偏偏不信这个邪,坐在囚车里就按照白胜的要求把字据写了,自从白胜与方百花立约,就没再给方七佛戴过任何镣铐,当然,此前他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戴不戴镣铐都无所谓。

白胜才懒得强留他们,只要拿了这字据在手,将来方百花就不能追究自己毁约,你方七佛愿意出去被抓,关我屁事?

他立马就把方七佛三人放了出来,连晚饭都免了,直接安排马麟送客,早走早利索,免得还得分神照顾他们。万一再一言不合打起来,伤了己方的兄弟亲友,就是李碧云来杀了他们不也晚了?

马麟领着方七佛三人离开白胜的“卫生院”,又在蔡府的管家带领下出府。

只一会儿的工夫马麟就回来了,一脸的坏笑,白胜道:“看样子是被抓起来了,我猜的对不?”

马麟大惊,“你怎么知道?”

白胜没好气地说道:“地球人都知道,就他方七佛傻不拉几的不知道,活该。”

马麟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我听了你的话没出府门,不然连我也给抓去了,这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四大名捕还没动手呢!”

白胜笑了,心说就是跟着高衙内屁股后边的陆谦都能跟林冲过上几十招,何况是高俅手下的八十万禁军?这京城里的高手何止一个林冲一个徐宁?

不过他懒得给陶宗旺科普这些水浒知识,因为晚饭的时间都过了而大家还都在等着他一起吃饭,而按照最近几天的习惯,晚饭他要陪完颜兀露一起吃。

不能饿着大老婆不是,何况大老婆重伤初愈,身体虚弱的紧,正需要营养的补充和他的呵护。他把完颜兀露定位为大老婆,因为他对完颜兀露产生感情是在萧凤之前。

蔡京家的菜品饭食天下第一。白胜的卧房里开了一桌小酒席,白胜、完颜兀露、萧凤三人同桌,白胜却不理萧凤,只给刚刚能够坐起吃饭的完颜兀露斟酒布菜,将那些美味珍馐喂到完颜兀露的嘴边。

完颜兀露感动的泪流满面,却不敢抽泣,因为抽泣就会牵动伤口,伤口还疼着呢,很疼。

萧凤也在流泪,流泪时默默无语。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吧?我不就是射了她一弩么?你打算这样冷落我到几时?

白胜其实也颇不忍如此做作,但必须要替完颜兀露讨回公道,毕竟完颜兀露也没打算杀了萧凤报仇,至少她表明的态度是不想杀萧凤。

“露露,明天我带你一起出去,先去给你哥哥弟弟送药,然后我再带你逛逛街,给你买几件漂亮衣服和首饰,快过年了,没新衣服可不行。”

白胜按照现代男人对女朋友的标准对待完颜兀露。今天在汴梁城内招摇了一个下午,明天必须继续招摇下去,不仅要自己招摇,还要带上老婆一起招摇。

白胜并不是想要倚仗蔡京的保护伞在京城里装逼,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若非如此,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郭盛和时迁就不能及时的找到他。

第一七六章 拒腐蚀,永不沾

当晚白胜就让完颜兀露就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他这样做不是想要提前洞房,而是想亲自照顾并且保护完颜兀露。

金辽两国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斗争,白胜可不敢赌定萧凤不会再对完颜兀露下手。

既然有了条件,就不能再让李巧奴照顾她的起居,李巧奴的身子都闲了好几天了,若是再不填补一下,就是安道全都会嫌弃她太干净了。

当然,在这座“卫生院”里,除了安道全之外别人是不能满足李巧奴的需要的,大家都是兄弟,谁好意思跟他安道全抢女人?

完颜兀露的身子还很虚弱,吃过饭,在白胜的照料下洗漱之后就睡了,白胜终于得以继续修炼他的真假两套红拳心法。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吃过太师府的名吃蟹黄蒸包,白胜和安道全来到蔡京的书房,开始第二天的理疗。

在书房里,白胜发现那只玉马居然也被人搬过来了,令他惊异的是这玉马在书房里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再无任何光芒发出。

这是怎么回事?

蔡京也在纳闷儿这个问题,“看来这书房的风水不如卧房啊,你看这只玉马,昨晚我已经命人试过了,它只要离开卧房就会失去光芒。”

白胜闻言心中一动,难道说这玉马发光竟然也跟龙雀神刀有关么?

却听蔡京又道:“所以等老夫身体恢复了,还是要搬回卧房去住,希望你们能够早日妙手回春!”

人就是这样,总是下意识的得陇望蜀、得寸进尺。明明白胜已经告诉了蔡京康复的具体周期,但是蔡京依然要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智障,这是人性使然。

但是他这种得陇望蜀却无形中给白胜增添了压力,按照他昨天的想法,这埋在卧房里的龙雀神刀早些挖出晚些挖出都无所谓的。因为自己就住在蔡京的府中。

但是现在看来,就必须及早挖出了,不然一旦蔡京住了回去,再次犯病,那么之前的骗局就有了被人揭穿的可能。

如果今天还找不到时迁,要不要晚上安排别人甚至自己亲自动手呢?他觉得这种事还是找时迁比较稳妥一些,毕竟时迁是专业的盗窃惯犯,来无影去无踪是他的特长,作案后不留痕迹也是他的特长。

给蔡京理疗完毕,白胜回到卫生院,扶着完颜兀露坐进了一辆囚车里。

经过他昨夜提出的要求,这囚车已经被陶宗旺改造过了,改成了类似现代婴儿车的模样,只是个头比婴儿车大了几倍。陶宗旺是土木建筑专家,盖房子打家具都不是外行,改一辆车子不在话下。

婴儿车的驱动方式也从马拉改为人推,白胜推着完颜兀露走上了街头。

出了府门就看见了神色憔悴的四大名捕,也不知道这四位是昨夜找地儿小睡过,还是彻夜守在了太师府的门前。

“哥儿几个,辛苦啊!”白胜笑嘻嘻的朝着四大名捕拱了拱手。

四大名捕各个黑着一张脸,对白胜看似问候的奚落不理不睬。

白胜也不以为意,随即推着大号的婴儿车漫步街头,一边走一边指着街对面汴河里的船只,给完颜兀露点评风景。四大巡捕照例跟在身后,自然又吸引了百姓们的眼球。

“看!白胜今天推了一个美女出来,是他夫人吗?”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也不知患有什么残疾……”

“当然是腿疾咯,的确可惜了……”

人们的议论自然逃不过白胜的耳朵,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如今他只求把全汴梁的眼球都吸引过来,再让这些百姓们把消息传播到时迁和郭盛的耳中。

如同昨日一样,白胜照例沿街购物,给完颜兀露截了许多高档面料,又嘱咐布店的裁缝为她量体裁衣,虽然完颜兀露惯穿狐裘,但是既然做了白家的婆娘,汉家服饰总该备上百十套才行。

上午先到了大相国寺。

给奄奄一息的鲁大师喝了枯血散的解药,又留了些沿途购买的烧鸡羊腿以及美酒在他床头,嘱他补充营养速速恢复,只把鲁大师喜得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子,却看得智清长老大皱眉头,捻动念珠大诵佛经。

从相国寺出来又在完颜兀露的指引下到了蔡攸的相府。

蔡攸在家,他今日上过早朝,现已回来在家生闷气。

今天早晨在勤政殿,鹰派鸽派再次脸红脖子粗的争论了一场,最终仍是没有结果。

虽然有王黼站在了自己这边导致鹰派实力大增,而且皇帝也隐隐有了偏向己方之意,但是鸽派的李邦彦提出眼下正值与西夏宣战之际,举国上下都在备战,在这种时候与辽交恶殊为不智。

万一逼得辽夏结盟就糟了。因为从地缘战略来分析,西夏帮不了辽国打金国,却可以帮助辽国打大宋。大宋以一对一尚且没有胜算,如何能够以一敌二?

皇帝赵佶听了李邦彦的奏词,认为大有道理,因此决定联金灭辽的事情仍需放一放,先等春暖花开打完西夏,看一看战争的结果如何再说。

大宋打西夏,结果无外乎三种,第一种是完胜,第二种是失败,第三种是两败俱伤。除非是第一种结果,否则就不要考虑什么联金灭辽了。

联金是可以的,悄悄的互为支援,拆辽国的台、捣辽国的乱都是好事;但是灭辽就算了吧,万一惹得辽国豁出去放弃了东北的利益,长驱直入大宋可怎么办?你蔡攸挡得住么?

所以一场论战再一次不了了之。蔡攸就只有带着他的政治抱负回家来生气。这政治抱负一天不实现,自己就一天扳不倒父亲蔡京。

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白胜和安道全联合会诊,已经宣告了父亲即将康复了!

听管家禀道白胜来府,蔡攸恨不能在府中就弄死白胜,但是这显然不行,因为这样就等于摆明了自己要谋杀父亲。

强忍了杀意,问管家道:“展人龙在什么地方?我很想知道,以他那种武功都无法杀掉安道全和白胜,这究竟是为什么?”

管家嗫嚅道:“展馆主音讯皆无,不知身在何处,至于他为什么没能得手,老奴实在不知。”

“算了。”蔡攸摆摆手,你让白胜来这里见我。

政客的脑子转得最快。既然不能杀,蔡攸就打算笼络收买白胜。他觉得人生在世,贪图的无非是名利二事,若能在白胜的贪欲上给予满足,或许就可以在诊治他父亲的过程里动手脚。

白胜听说蔡攸召见,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不能予以拒绝,毕竟蔡攸名列朝廷实权派之前茅,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就算有了蔡京做保护伞,也不足以跟蔡攸掰腕子。因为蔡京明知道蔡攸在搞他,都不会选择下黑手去杀儿子。

也莫说是蔡攸,就是那太师府的总管翟谦,蔡京也觉察了后者的吃里扒外,不也是留着他的总管位置没有撸掉么?

可以设想,如果跟蔡攸成为敌人,万一蔡攸铁了心要搞他白胜,蔡京多半也是会袖手旁观的。当然,前提是蔡京确认了身体已经痊愈。

本来他想借着给完颜兄弟送药的机会,趁金兀术昏迷时偷看一看收藏的殷墟拓片原版,但是被蔡攸这么一搅,就只能暂时放下了。他实在没有充分的理由让完颜兀露晚一些给兄弟喂药。

蔡攸给完颜一家人的待遇,跟他爹给白胜一伙人的待遇是一样的,完颜一家在蔡攸府中也有一个独院。

管家来请白胜,同时安排府中的仆妇将婴儿车推往独院,送完颜兀露兄妹姐弟团聚,白胜就跟着管家来见蔡攸,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蔡攸不愧是当朝丞相,行事端的是大手笔!招待白胜的标准之高,超乎了白胜的想象。

什么标准?

满堂莺歌燕舞,竟有十六名衣着透明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动作之间,尽展妩媚勾魂之态。

白胜顿时就傻了,这特么是宋朝的舞蹈么?这都快赶上后世现代的违禁直播了,问题是这是十六个美女现场表演!就是后世的主播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场面。

而这个场面竟是给他白胜一人欣赏的!

蔡攸笑眯眯地拍着白胜的肩膀:“怎么样?我府中这些舞娘的技艺还算过得去吧?”

白胜连忙点头,道:“太过得去了,跳的真好!”

蔡攸一指厅堂深处相对放置的两张单人酒桌,“来,咱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

白胜却不禁心生警惕,道:“蔡丞相,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等招待草民承受不起。”

蔡攸脸色一沉,道:“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家父一度病况垂危,却有幸得你妙手回春,令他老人家得以益寿延年,我这为人子女的岂能不表示一下谢意?再跟我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白胜心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尝一尝你们家的酒菜也好。

两人分宾主东西相对坐了,蔡攸拍了拍巴掌,堂中舞女歌舞骤停,“娟儿,秀儿,你们两位过来伺候白公子饮酒。”

“是。”

两名美女随即走过来坐在了白胜的身边,竟是与白胜同挤一张凳子,左右依偎在侧,女人的香气洋溢四周,刺激着白胜的嗅觉和欲望。

蔡攸指着这两位美女说道:“你看着两个小娘子如何啊?”

白胜转头看了看,虽然远不如那个李碧云,且与萧凤、完颜兀露相比也略逊半分,但是在媚态妖娆上却是犹有过之,令人看一眼就难捺心猿意马。

便如实答道:“她们长得很美!”

“你可别小看了这两个美娇娘儿,她们可不是普通的舞女,这是我从当今官家的后宫中要回来的婕妤!”

白胜顿时吓得站了起来,他不懂得什么是婕妤,但是官家的后宫他是懂得的,心说你蔡攸敢日宋徽宗的女人,我特么白胜可不敢。

转念又想,万一这是类似于高俅陷害林冲时采用的诱入白虎堂的阴招呢?

我特么搂着皇帝的女人喝酒吃菜,回头你把这事儿往外一捅,再有这两个浪女人做个旁证,开封府的狗头铡可真就落我脖子上了!

就算不是什么阴招,以蔡攸地位至尊,平白无故如此隆重招待自己,后面肯定伏有天大的难事让自己去办,不是让我去杀了蔡京吧?很有可能!

想到此处,忽然一捧肚子,脸露痛苦之色,“不行,蔡丞相,我肚子疼,想要如厕!哎哟哟,快要憋不住了……”

说罢,也不待蔡攸许可,撒腿就往外边跑。

跑出厅堂,站在门外的管家立时拔脚追赶,“白公子,厕所在那边呢。”

白胜心说去你妈的,厕所在哪边也不行,老子赶紧离开蔡攸府才是正事。

厅堂里,蔡攸负手站立,看着白胜的背影面沉如水,牙缝中迸出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

第一七七章 投案自首

相府当然是戒备森严的地方,否则汴梁城内无数的受到不公待遇的平民百姓岂不是可以随意前来相府鸣冤。

只不过白胜是从里面往外跑的,而且一度作为嘉宾被管家迎了进去,所以在未得到阻拦命令之前,相府里的卫士家丁都不会拦住他予以盘问。

跑出大门来,白胜知道,这次自己算是把蔡攸给得罪了。但是不得罪也不行,若是被那两个女人给缠上,恐怕就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了。

只可惜再想把完颜兀露接出来就不太容易,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在相府里面安养罢,反正蔡攸与完颜宗望是同盟,在相府里亏不着她。

门外四大名捕正在翘首以待,看见白胜跑了出来,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问白胜也是白问,便只管跟在身后。

白胜不想就此回到太师府,因为郭盛和时迁去找他很不方便,于是继续逛街,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州桥附近。

州桥是一座镌刻精美、构造坚固的石平桥,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桥下两岸店铺酒肆青楼繁荣兴盛,笙歌器乐连成一片。站在桥头可以南望朱雀门,北望皇宫之中的宣德楼,中间则是冷冷清清的天街。

为何唯独天街冷清?是因为天街又名御路,乃是皇帝和皇后嫔妃出入皇城的专用通道。

周侗的御拳馆就开在天街路口,朱红的馆门向内敞开,露出里面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门外左右两座石狮子更增庄严。石狮子旁边各有八名劲装汉子挺胸而立。

既然走到这里了,就不妨先进去看看。身随念走,白胜转身就往大门走去,却理所当然的被两名劲装汉子拦住,“阁下留步,请说明来意。”

白胜翻了翻白眼,古代也有讲究出入登记的地方么?回头看了看身后四大名捕,意思是你们四个的面子在御拳馆不管用么?

四大名捕面无表情,更不靠近一步,仿佛这御拳馆就是他们不能涉足的禁地,跟太师府和相府毫无区别。

白胜无奈,回头对劲装汉子说道:“进去看看不行么?”

“不行!”

“那怎样才行?”

“学拳的,踢馆的,找人的,这三种可以进去。”

白胜闻言一喜,道:“我学拳。”

那汉子面露疑惑之色:“你学拳?过了年纪了,不收。”

白胜心说这人怎么跟时迁一样看法?心中不忿却也不跟对方争辩,改口道:“那我找人。”

“找谁?”

“林冲!”

“你找林师叔?”几个劲装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抱拳客气道:“请问,阁下跟林师叔是什么关系?”

白胜往自己胸口一挑大拇指:“朋友!”

那劲装汉子顿时脸现轻蔑之色:“不可能!你是他朋友,怎会不知道如今他已经锒铛入狱了?”

“什么?”白胜大吃一惊,合着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来迟了一步啊!只不知眼下林冲是否已经被发配沧州了。

于是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却见那些劲装汉子都在用一种讥讽的目光看向自己,同时也看向自己身后的四大名捕。

他随即就意识到,就算自己不知道林冲的案情,身后这四个人也该知道的,人家御拳馆的门卫都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回身就问张应龙:“林冲在开封府?”

张应龙点了点头,表示有这么一回事。

白胜紧接着追问:“还没有发配沧州?”

这次轮到四大名捕惊异了,白胜怎么知道林冲会被发配沧州?好像自打他从建康回来就一直在己方四人的监视之下,他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赵福虎忍不住回道:“后天就要上路了。”

白胜不禁忧急,随口又问:“负责押解林冲的,可是那董超薛霸二人?”

这话一问出来,四大名捕眼睛都瞪圆了,合着这白胜对开封府里面的业务了若指掌啊!怪不得他说开封府请不动他,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难道跟府尹有亲戚?不应该啊!府尹姓滕,他姓白,这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儿不是?

“打道回府!”白胜单臂一挥,转身就走。离开御拳馆较远之后,才听见馆门口那些汉子的议论:

“你们知道不?他就是白胜!”

“哦,原来他就是白胜啊?”

“嗯,他就是如今的汴梁一景,白胜!”

“对啊!他身后跟着四大名捕呢,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白胜顾不上理睬这些人背后的议论,大步流星赶往开封府,这两天在城里闲逛,他早就知道开封府的大体位置了。

只不过跟在后面的四大名捕却发现了不对劲,王锦朝就问了一句:“白胜,你这是要去哪啊?”

白胜头也不回,扔下一句:“不是告诉你们了么?打道回府!”

王锦朝犹自糊涂:“这条路好像不是往太师府去的。”

“我说我要回太师府了么?我要回的是,开封府!”

四大名捕顿时懵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请他去逼他去他不去,今天怎么就主动去了?

张应龙实在是困惑到了极点,就问了一句:“你去开封府干啥啊?”

白胜嘿嘿一笑:“找你们府尹喝茶,行不?”

四大名捕直接无语。

……

开封府公堂之上,白胜自己搬了一张椅子,隔着府尹的大“办公桌”,坐在了滕忠孝的对面。

滕忠孝还真的命人给他上了一壶茶。

一盏茶过后,滕忠孝笑眯眯地问道:“白先生,来我开封府有何贵干啊?”

白胜直言不讳:“我想见林冲。”

滕忠孝摇头道;“这恐怕不行,林冲乃是殿前司高太尉亲自审定的要犯,此刻正关押在重狱之中,不许任何人探监。”

白胜看了看公堂两侧拄着水火棍的衙役,低声道;“滕府尹可否给个说话的方便?”

滕府尹知趣地一挥手,那些公人便退了下去,只留下四大名捕分处周围。

白胜心知这四大名捕都是府尹的心腹,便不再回避,说道;“滕府尹,你开个价吧,给你多少才能探监?”

滕府尹心说这哪里是钱能解决的事?让你探监我就必定得罪高太尉了。得罪蔡京固然乌纱难保,得罪高俅不也是小鞋难穿?一样的得罪不起!

于是深皱其眉,一指身后高悬的牌匾,那牌匾上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正色道:“本官向来清正廉明、两袖清风,岂能徇私枉法、收受贿赂?此话再也休提!”

“哟呵……”白胜心说跟我装逼是吧?行!随手摸起“办公桌”上的惊堂木一拍。

“啪”的一声吓了滕忠孝一跳,“你要干嘛?”

“我特么投案自首!”

看着滕忠孝惊愕的表情,白胜又解释了一句:“王黼的玉马就是我偷的!现在你把我抓起来关进重狱吧!”

第一七八章 大闹汴京城

想不到吧?你不是梦寐以求想让我归案么?我特么给你玩一个投案自首!

看着滕忠孝惊愕的表情,白胜很开心。

这回一定能够蹲大狱了,他已经在脑补见到林冲时如何说项,以及如何把同牢房的其他犯人打服,让他们躲到一旁,然后再像骗岳飞那样骗林冲试演第三路红拳拳法。

时不我待!,这事儿必须在牢内完成,而一旦林冲被董超薛霸押上发配的旅途,他就没有了学拳的机会了!

总不能在汴梁的大街上学拳吧?又或者像鲁智深那样跟踪到野猪林再露面?条件不允许啊!因为近几日每天都必须给蔡京理疗一次,一旦某日间断,就说明他之前所说的都是骗人的。

而如果被蔡京觉察出被骗,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非但他白胜小命堪忧,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所有亲朋乃至李清照都会受到牵连,这后果他万万无法承受。

所以必须要进入牢房,哪怕只进去一夜呢,一夜也足够学拳的了。第二天蔡京自然会把他捞出去。

他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等滕忠孝一句“来人,把白胜押入重狱大牢!”就算大功告成!

然而滕忠孝呆滞半晌之后,做出的反应却令他当场懵逼。

滕忠孝把一颗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你说你盗了王少保家的玉马,空口无凭!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这……”白胜傻眼了,我擦,投案自首都这么难么?“我自己的口供还不行么?”

滕忠孝笑得像个老狐狸,“当然不行,我们开封府自从包拯包大人在任时就立下了一个规矩,办案讲究重证据,轻口供!”

看见白胜目瞪口呆,滕忠孝笑得益发欢畅,“你说你偷了玉马,玉马呢?在哪里?至少也要人赃俱获才好定罪吧?还有,你何时进入王少保的府中?逗留了多久?可有人证?”

白胜彻底傻了,旁边四大名捕也都看傻了,心中均想:到底是滕府尹傻了,还是白胜傻了?

滕忠孝一点都不傻。今天勤政殿上的早朝他也参加了,虽然作为京官里的地方官,他没有站到鹰派和鸽派任何一派的行列中去,却把两派争论的情况和结果看在眼中。

就是王黼倒入蔡攸的阵营也不管用啊!蔡京巍然不倒!

他看不见蔡京有失势的任何征兆,当然不敢就此拘捕白胜了。

“行!”白胜冲着滕忠孝一挑大拇指,“你给我等着!”

说罢转身就出了开封府。

这一日下午,汴梁城内惊爆出两起耸人听闻的重大事件。

第一件重大消息,是有人在樊楼吃了霸王餐!

樊楼是什么地方?那是上到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到世袭勋贵、豪富之家娱乐消费的所在。

其背景极其深厚,据说有黑白两道多名实力人物隐于幕后,其中就包括如今正蒙圣宠的韦贤妃的哥哥韦国舅,以及拥有丹书铁卷的沧州横海郡柴进柴大官人。

这样的地方,就是当今皇帝和太师蔡京来吃饭都不会不给钱的,谁敢在这里吃霸王餐?

白胜就敢!

敢吃霸王餐也还罢了,因为吃了霸王餐是会挨揍的,尤其是在樊楼这种地方,不仅会挨揍,揍个半死之后还要送到开封府去问罪。

但是白胜居然啥事儿也没有!吃了就吃了,吃完了还要骂。

白胜为啥吃饭不给钱还要骂人?据现场目击者称,说白胜点的都是素菜,但是其中有一道松子菘菜是用高汤烹煮而成的,高汤里面含有荤腥,被白胜尝出来了,当即就掀了桌子。给什么钱?不烧了你樊楼就是客气的!

樊楼当然也养了不少看家护院防止客人酗酒滋事的,这帮人当然也想给白胜一些教训,却被四大名捕给拦住了,不让打!

对于这种公然藐视大宋法度,破坏商业和谐经营的恶劣行为,四大名捕都不管,别人谁还敢管?

第二件事就更离谱了。

这件事同样发生在樊楼。说是开封府在押犯人、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妻子张贞娘,不知何故带着使女锦儿来到樊楼开了一个单间。

丈夫入狱而妻子来樊楼饮酒,本已令人齿冷。更何况与张贞娘同在单间里饮酒的人是殿前司太尉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

以陆谦、富安为首的高衙内的一众跟班,以及张贞娘的使女锦儿都在大堂之内消费茶点。

也不知这孤男寡女在单间里做些什么勾当,只是在白胜掀了桌子怒骂连连之时,高衙内听见了动静出来看热闹。

高衙内只随口说了一句:“哪来的村夫?竟敢在樊楼撒野?”没想到竟被白胜冲过去劈面一记耳光扇掉了两颗槽牙。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高衙内是高俅的干儿子?这高衙内绰号“花花太岁”,专门污人妻妾的清白,在汴梁城内做尽坏事,纵使天怒人怨,却无人能奈其何,更不要说动手打他了。

但是白胜说打就打了,而且不占理!

谁能想象,居然有人敢先动手打高衙内,而且是在不占理的前提之下?

高衙内这辈子从来没有挨过父亲高俅以外他人的殴打,这一下如何受得了?捧着脸又哭又闹,要求陆谦富安杀了白胜报仇。

陆谦和富安当然不会坐视主子挨揍,顿时暴起,就要废了白胜,却同样被四大名捕挡住,气得陆谦富安暴跳如雷,“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天理了?”

四大名捕如何不知道白胜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但是他们却只能执行滕府尹的命令,保护白胜不受损伤。

只能苦笑着劝慰陆谦富安两名狗腿子:“这事儿吧……你们得去开封府告状……”

而白胜这边却一不做二不休,揪住高衙内的脖领子,噼噼啪啪又扇了几个耳光:“再敢哭闹我就打死你!”

高衙内虽然纨绔,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即停了撒泼,只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无声抽泣。

据说在白胜离开樊楼之前,还指着高衙内的鼻子说道:“以后你若是再敢打林家娘子的主意,我就把你阉了当太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第一七九章 入狱

樊楼里的纠纷一经传播,白胜立即成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同时开封府也成了人人声讨的对象,被各路问责者封了门。

黄昏时分,四千禁军在数十名高手的带领下将开封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里里外外数层包围圈,圈中还有来自皇城内部的二百名御前侍卫。

这些人正在等着他们的头领跟开封府的交涉结果。

开封府公堂之上,高俅的使者,韦国舅的手下,一群人正指着滕忠孝的鼻子讨要说法。

你开封府到底还作为不作为了?我们太尉可是说了,如果你们管不了白胜,我们殿前司可以出面处置。

我们贤妃娘娘也说了,你开封府再这么护着白胜,我们就连四大名捕一起打!

滕忠孝简直要抓狂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这白胜也太能作死了,怎么专挑难惹的去惹呢?

没办法只好说道:“各位稍安勿躁,下官这就安排人手,将白胜缉捕归案!”

不抓不行了,只有先抓了再说,纵使蔡太师怪罪下来也顾不上了,白胜闯的祸,你太师去给他擦屁股去吧,我老滕可没这个本事。

“还用你安排人手么?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们自己去抓!”高俅的手下如是说。

“谁要抓我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人们循声回头,只见白胜正从公堂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大名捕。

“抓吧,抓吧,不抓你们就是我孙子。”白胜笑呵呵地说道。

他大闹汴梁城所为哪般?还不是为了蹲一回监狱镀一镀金?

这一下午他也没闲着,带着张贞娘主仆从樊楼出来,把她们送回到林冲的家里,并且给出忠告:“别再相信陆谦他们的话了,他们要让高衙内得到你,就只有杀掉你丈夫,不可能真心帮你往外捞人的。”

张贞娘去樊楼是受了陆谦的诱骗,陆谦说他有办法把林冲放出来,但是需要一起去樊楼见一见牢狱的节级也就是典狱长一类的官儿,张贞娘真就信了,结果在樊楼的单间里险些被高衙内霸王硬上弓。

说来也是凑巧,白胜在蔡攸家里没吃成午饭,又跑了一趟开封府,出来后琢磨着做件什么案子让开封府不得不抓他。赶上肚子饿了,就去了樊楼。

在樊楼吃饭时恰巧听见了高衙内威逼张贞娘的声音,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寻了一个借口掀了桌子,同时故意将一只盘子扔到了高衙内所在的单间门上。

当时高衙内欲火高涨,正在解裤子,被这一盘子砸在门上吓了一跳,那物骤然变软,顿时恼羞成怒,就出来查看是谁在关键时刻扰他好事,结果正中白胜的下怀。

揍高衙内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据此赢取张贞娘的好感,再利用张贞娘的好感去结交林冲,从而学得红拳是其一;

同样的,高衙内肯定不是谁都能揍的?揍了也肯定不会是白揍的,这种事开封府肯定会立案,正好借机被抓进去与林冲相见,此乃其二。

美中不足的是或许因此将导致未来煤矿经营上的困难,但是权衡利弊,总归是眼前的事情要紧,将来的困难将来再解决也就是了。

若非如此机缘巧合,白胜还真的不想干这种打抱不平的事。

在林冲家里,他让张贞娘手书一封书信给他,以便当他见到林冲时取得信任。

张贞娘得知白胜有办法见到林冲时又惊又喜,急忙写了信,信中言明白胜乃是救助她的好汉,嘱咐林冲见字如面,一定要加倍感谢恩人。

从林家出来,他又去了一趟白时中的府上,打算问一问白钦的事情,结果却吃了闭门羹。白家的护院进去许久,出来的却是一个管事,说老爷早朝之后没有回来,请白胜改日再来。

白胜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多半是白时中觉得他白胜已经是众多牛人的眼中钉了,所以划清界限,不肯认亲,不然那管家怎会良久才出来告知?白时中的府第面积连蔡京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从白家离开后,又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陌生的客栈伙计,那伙计是郭盛派来的,带着白胜找到了郭盛八兄弟居住的客栈。

白胜把随身携带的最后几份药品交给他们自去煎煮解毒,然后就再次来到开封府投案自首。

只看这一屋子人的愤慨,他知道这一次的自首差不多可以如愿以偿了。

“这厮太也嚣张!”

“就是,揍他!”

看见白胜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群人更加愤怒,立马蜂拥而上,就要展开围殴。

“住手!”滕忠孝急忙喝止,拍了下惊堂木道:“这里可是公堂之上!岂容各位厮打?”

“威……武……”两侧衙役同时低唱。

众人被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均是一滞,滕府尹急忙说道:“来人,把犯人白胜押入重狱!”

立即有衙役过来给白胜戴上了轻枷镣铐,押着他走向牢房。

堂上众人却又不愿意了,彼此看了一眼,纷纷质问滕府尹:“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连审都不审一下的?”

滕府尹脸色一沉,道:“还用得着审么?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只需按律论处即可。左右,退……堂!”

“威……武……”

……

不说滕府尹打发了众多上访投诉者,只说白胜被衙役押到了开封府的监狱,交给了节级和狱卒。

节级和狱卒未得上级吩咐,自然不会给予区别对待,只连推带搡地将他带到一间人数最少的牢房,打开重重铁栅栏的牢门,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重狱的牢房有许多间,安置犯人的原则是满一间再开另一间。白胜进入的这间牢房里在押的犯人并不多,只有十五六个,其中却有好几个熟人。

方七佛、贺从龙赫然在内,唯独少了庞秋霞,想来是被关进了女狱。

他的目光在方七佛和贺从龙脸上越过,急于寻找林冲,仓促间却没看见任何一张属于一百单八将的脸,方七佛却已经走上前来,一脸的感激和惭愧道:“白兄弟,你怎么也进来了?”

白胜依然四下里搜寻,随口敷衍道:“这不是为了救你们吗?没想到还没找到你们,就先被他们给擒住了。”

“唉!”方七佛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愧色更浓了,道:“都怪我,不听你的劝告……”

说了几句,又指着白胜的镣铐枷锁道:“都是我们连累了你,现在你也出不去了!这让我情何以堪?”

白胜继续敷衍道:“认命吧,做好把牢底坐穿的准备……”

说话间,他忽然看见地上的干草堆里露出了一双人腿,也不知道这人是像蛇一样钻了进去,还是先躺在那里被人用干草盖住了身子。

这已经是此间牢房里最后一个没照面的人了,他便不再与方七佛闲扯,急忙忙过去把干草拨开,果然露出来一张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脸孔来,不是林冲是谁?

只不过此时这张脸上颇有些青肿迹象,似乎不久前刚被什么人揍过,正在昏睡不醒。

白胜不禁愕然,转头看向方七佛,一指林冲问道:“他怎么了?”

方七佛笑道:“这人太过迂腐,我跟他传我明教教义,想拉他入教,他不肯也就罢了,居然说我明教只是一群草寇饥民,我一气之下,就揍了他一顿。”

第一八〇章 方七佛点评林冲

看着昏睡的林冲,白胜微觉失望,即便是林冲也打不过方七佛,那么自己学全了红拳又能如何?不是同样不如方七佛的武功高么?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兴致阑珊,随口问道:“他伤得重不重?为什么昏迷?”

方七佛道:“他没受什么伤,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白胜又问:“你觉得他武功怎样?是不是很一般?”

白胜一向认为,若是单以武功而论,林冲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是名列前茅的人物,虽然赶不上他的师兄卢俊义,但是比之他人还是要高出一些水准的。

同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的武功真的很菜,令人不免小瞧了大宋禁军高手,但是林冲终归是梁山高手中的佼佼者,又令人对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职位肃然起敬。

可是林冲还是打不过方七佛,若不是因为那假红拳心法要求修炼者一定要学练红拳招式,白胜都想跟方七佛学学武功了。

所以他很想从方七佛这里得到一个关于林冲的评价,从而预测一下自己的未来。

方七佛的评价出乎意料,“他的武功很高。不怕你笑话,我一个人恐怕未必能够战胜他。”

“嗯?”

方七佛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方七佛之前说揍了林冲一顿,给他的感觉很是轻描淡写,仿佛林冲不堪一击。怎么这时又说林冲的武功高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贺从龙从旁解释道:“是我和副教主两人联手打倒他的。”

白胜听后更觉惊讶,这怎么可能?林冲武功绝不至于高到这种地步!方七佛可是能与黄裳放对的高手,打林冲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帮忙?

不过转念又想,黄裳这种时有时无的武功也真的不好评估,若是单以黄裳和庞秋霞对战的情况来参照,那么方七佛的武功还真就高不到哪里去。

如果从另一条比较链来比较,说林冲跟鲁智深的武功差不多,鲁智深比生铁佛略胜一筹,即与萧凤手下的阴盛阳衰差不多,那么林冲也就是完颜宗望的水平仿佛。

如此再通过是否惧怕萧凤的袖弩来比较,方七佛还是要高出林冲不少的。这个比较,白胜在建康府衙里观战的时候就做过一次。

似乎是看到了白胜的惊讶,方七佛一指身边的贺从龙,继续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两人都是刚刚从中毒状态里解脱出来,身体虚弱的紧。”

白胜随即恍然,这样就对了,方七佛并没有恢复实力。

方七佛又道:“不过即使我恢复到巅峰状态,也未必就能赢得了他。我认为他的红拳确属精妙上乘。”

白胜听后不禁心中窃喜,这样说的话,看来这红拳还是很有前途的嘛。于是就问:“那你觉得他这红拳有什么优劣之处?”

方七佛道:“拳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他的功力较我巅峰时期稍弱,但是这个不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白胜忍不住追问:“那是什么?”

方七佛道:“我觉得他这个人心性有缺陷,他的拳招里没有杀意,有的只是懦弱和卑微,似乎在他遭遇凶险的时刻,他想的只是如何自保,而不是如何去灭掉威胁的根源!”

贺从龙道:“我觉得也是,今天清晨我们对战的时候,他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置我和副教主于死地,但是关键时刻他就是使不出杀招来,这让我很是费解,事后细思,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他有意手下留情!”

方七佛道:“是的。我们二人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无法爆发杀手,但是他的身体并不虚弱,所以我认为在正常情况下,在遇见功力相当甚至是功力高于他的对手之时,他总是会落败的。”

白胜不是很能听懂方七佛的话语,他把这段点评的意思理解为林冲的心理素质较差。

在后世的现代社会里,有着许许多多的竞技比赛,不论是棋类球类还是田径类甚至是文娱表演类,参赛选手的心理素质都是至关重要的取胜条件之一。

心理素质不好,就发挥不出正常的水准,更谈不上击败对手脱颖而出了。这道理现代人都明白,没想到在古人的武功对决中同样适用。

想到此处,白胜对方七佛说道:“给他解了穴道吧,我正好找他有事情。”

两人蹲到了林冲的身边,方七佛给林冲解了穴道,林冲两只环眼一睁,没等看清蹲在身旁的两人是谁,本能地双腿一缩,倏忽踢出两脚,一脚撩踢方七佛的下颌,另一脚则是直踹白胜的胸口。

方七佛反应迅速,单掌往下一捺,将林冲的右脚按在了地面。

白胜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反应也是快的,却苦于蹲在地上使不出任何步法,没办法只好使出一招散打防御动作,曲起双臂往胸前一并,试图以一双小臂挡住林冲左脚的这一记直踹。

只听“啪啪”两声合为一声,白胜的双拳已经反砸在自己的嘴上,这是被林冲的大力一脚踹得,脚的确是踹在了一双前臂之上,但是臂弯的支撑力却不足以抵挡数十倍于己的踹击之力。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白胜的双拳上面并没戴有拳击手套,所以就等于自己挨了自己两拳,痛就一个字。

即使这样也不算完,这一脚力道雄浑之极,把白胜踹得平平向后滑去,好像屁股下面按了雪橇一般。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方七佛大怒,说话之间双掌上下翻飞,已是攻出数招,尽数袭向林冲头面上身,要为白胜讨还公道。

林冲却不说话,同样以一双拳掌接架相还,只是守势居多,攻势为少。

一时之间牢房里“噼啪嘭嘭”之声大作,对打之中,林冲已经从躺变坐,继而站立起来,双方的招式也已不再局限于拳掌,而是臂腿并用,展开了立体攻防。

这一变故是牢内众人始料未及的,一众犯人尽皆瑟缩到墙边壁角,唯恐遭到殃及,而贺从龙则摩拳擦掌准备上前夹击。

“贺护法且慢!”白胜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和羞愧,及时喊住了贺从龙,“你让我多看一会儿!”

第一八一章 牢中剧斗

重狱牢房里的犯人是带着镣铐的,只是在进出牢房之时加卸枷锁。白胜如此,林冲和方七佛以及其他犯人尽皆如此。

宋代的手铐与现代的不同,两只铐环之间的锁链较长,脚镣也是如此。所以并不足以完全限制拳脚的施展,但如果想要尽量舒展手臂腿脚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林冲和方七佛之间的战斗,是在近身状态下的小范围搏斗,双方距离极近,出招的幅度极小,但这样就意味着招式的频率极快,瞬息之间,双方已是数度收发,令人目不暇给。

但白胜的眼力何等敏锐,强弓射出去的箭都能看得清楚,又怎会看不清两人的拳招?

方七佛使用的武功是仙鹤手,这名称是萧凤告诉白胜的,但此刻他将这路仙鹤手打得很是收敛,受到手铐的局限,白鹤亮翅是亮不开了,看上去颇有一种后世咏春的味道,拳打卧牛之地,掌劈方寸之间。

林冲的拳法是流星和御光交替使用,攻时快若流星,守时毫无破绽,白胜惊讶地发现,手铐和脚镣的限制反而成就了流星和御光这两路拳法,因为这两路拳法本来也不是大开大合的。

不论是快速的进攻还是严密的防守,靠的都是小幅度动作的快速爆发,讲究的是一个动作的频率。

不论是舒展的还是沉猛的拳招,都无法实现频率的快速,虽然在理论上加速度能够增强冲击力,但是若想要打出摧枯拉朽的重拳,蓄势集气是不可省略的过程,这过程是需要占用时间的,哪怕这时间再短。

方七佛的仙鹤手固然刁钻狠辣,却完全攻不进林冲的防御圈子,掌劈指戳全部打在了林冲的手臂上,低腿的勾踢也尽数被林冲的低腿封在外围。

看不懂的是,林冲使用御光防御的时候全然不惧要害被袭,却总在试图以流星反守为攻。

但只要他一进攻,防御就出现了破绽,方七佛就会抓住机会对攻,而且用的都是些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招法,林冲气势不及对方壮烈,败象立呈,便只好重新采取守势,占据就会回到先前的状态。

“真是怪了,他不攻不行么?”白胜忍住自言自语。

贺从龙给白胜解了困惑:“当然不行!林冲守的固然严密,但若是总这样守下去,他的手臂腿脚也会被副教主的仙鹤手啄伤的,所以他必须反攻。”

白胜顿时恍然,试想若是把林冲换成自己,同样使用御光拳法来防御方七佛的仙鹤手打到现在,只怕自己的双臂早就废了。

只是随即又有另一个困惑涌上心头,人的双臂上穴道不少,在刚才的战斗中,方七佛的手指分明戳在了林冲的数处穴道上,为何林冲的双臂依然行动如常?

于是问道:“贺护法,我怎么感觉林冲的双臂不怕点穴呢?”

贺从龙笑道:“不是吧?你怎么会问出如此浅显的问题?难道你没听说过当今之世红拳第一大宗师的绰号么?”

白胜知道当世红拳第一人就是周侗,却对周侗的绰号不甚了解,道:“不就是关中大侠周侗么?”

贺从龙摇头笑道;“关中大侠是没错,可是周侗还有一个外号,叫做铁臂膀!铁臂膀如何会惧怕点穴?”

白胜再次恍然,原来如此。

就这样两人在牢房中央空地拆了大约百十招下来,战局循环往复,攻守交替了五次。

“林冲的红拳的确很厉害!副教主若想胜他,只怕要到千招之外,只可惜副教主的身体尚未恢复,再打下去只怕落败居多。”

贺从龙感慨,意思是你不让我上去帮忙,副教主就赢不了。

白胜却不会管方七佛是胜是败,随着战局的进展,他的困惑越来越多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有人使用正宗红拳与人交手,第一次是萌萌哒的岳飞对战梁子超一伙少年。

眼下他困惑的是,为何在林冲的身上看不见御光和流星之外的拳法?他记得当初岳飞说过,红拳共分十三路,林冲是学了其中四路甚至更多的,那么其它两路呢?为何不见他施展出来?

刚想到此处,场中情势突然大变,只见林冲忽然摆出来一个极其呆拙的姿势,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块巨石。

最令人惊愕的是,林冲摆出这个姿势之后就僵直不动了!就像是被方七佛点中了穴道一般。

但是白胜的视觉却告诉自己,在此之前方七佛并没有点中林冲的任何穴道!

而随着林冲的僵直呆滞,方七佛的双掌如同暴风骤雨般打在了林冲的身体正面,瞬息之间,林冲的胸腹之间,数处要害要穴连续中招。

直到方七佛打完了这一套进手招式,白胜才来得及喊一声:“手下留情!”

打完之后的方七佛也傻了,又奇怪又后悔,林冲为何平白无故的就不动了?害得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高手过招瞬息万变,谁敢在搏杀之际突然停手?

这么多要害接连被自己以重手法打中,只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林冲的一条命来。

只看白胜的态度,似乎与林冲也是认识的,万一打死了林冲,岂不是对不住白胜?

回头去看白胜时,却发现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白胜也僵直不动了,而且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他也摆出来一个呆拙的姿势,跟林冲的姿势一模一样。

突然之间,只感觉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近身体,心头警兆顿生,甚至来不及把头回转过来,双腿用力一蹬地面,全力向后倒纵,身体拔在半空之时,只见原本应该被打死的林冲突然动了!

那一双被手铐链接的拳头一齐发动,以排山倒海之势砸向自己的小腹。

他知道这双拳本来取的是自己的胸部,只因自己向后纵跃,才会导致小腹受袭。

完了!方七佛一阵黯然,自己这条老命是扔在开封府了。

他之所以如此绝望,是因为他能够感受到林冲双拳所挟带的雄浑力道!若是把这力道与刚才两人以快打快之时的拳掌比较,至少胜出十倍!

这一瞬间,方七佛想不通林冲为何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内力!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唯一的选择是闭目等死,而且他知道,他一定会死的很惨,是那种被人打爆躯体的凄惨!

意料中的轰鸣响起了,那是强劲之极的内力对撞之声!

但是等待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他禁不住再次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一屋子的干草蓬飞!

干草笼罩之中,他看见两个身影向着相反的方向倒飞开去,一个是林冲的,另一个呢?贺从龙?

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绝对不是贺从龙!贺从龙如何能够接得住林冲这双拳之威?

在自己身体落向地面的同时,他转头追踪那个身影,赫然发现,那人竟是白胜!

第一八二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白胜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砸在了牢狱的青石墙壁上,砰然作响,而后跌坐在地。

而林冲则似是双脚上的力道已经不足以拿桩抓地,身体较为迟滞的向后滑行了数尺,然后稳稳停住。

对比之下,优劣立判。

方七佛早已惊呆,怎么会是白胜呢?白胜的功夫他知道,根本连三脚猫都算不上,唯一的一个强项是射箭。

这还不得把白胜给打死啊?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错愕之中,却见白胜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说道:“好功夫!好拳法!林教头,刚才你用的这拳法是红拳的哪一路啊?”

林冲更是惊讶,透过尚在空中飞舞盘旋的干草,他看着这个能够接下他必杀一招却又浑然无事的年轻人。

这人是谁?为何内力如此高强?为何竟能使出本门绝技“磐石”和“撼岳”?难道是师父又收了新弟子?

“在下姓白,单名一个胜,黑白的白,胜负的胜。今年夏天的时候幸遇令师周大侠,得蒙周大侠垂青,指点了两招武功,只可惜当时周大侠要务在身,没能指点太多……”

白胜笑得灿若骄阳,把当初骗岳飞的老一套说辞花样翻新,又来骗林冲。

林冲脸现犹疑之色,冷静听白胜介绍了一段,突然打断反问道:“原来你就是白胜,是那个汴梁全城通缉的那个大盗白胜?我师父怎么可能将武功精粹传给你这样的人?”

话说林冲误入白虎节堂,被高俅命人拿下扭送开封府,也是五万禁军出征之后的事情,所以他虽然不曾亲眼看见通缉令上白胜的画影图形,却听说过白胜的名字。

他更知道师父周侗平素的为人,绝不会与江洋大盗结交,别说是传授武功了,就是说话都懒得说一句。所以他根本不信白胜的这番说辞。

但是同时他也很是费解,因为刚才白胜使出来的两招红拳,与他使出来的两招完全相同,而这两招拳法,其实就是红拳第三路“磐石”和第四路“撼岳”!

这两路拳法说起来是两路,其实就只有两招,而且这两招必须配合起来运用。这两招的名称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前一招是第三路“磐石”的防御招法,名为“他山之石”,这一路的一招又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做铁布衫!就是随便对手怎样攻击,己方周身尽皆刀枪不入且不畏点穴!

只不过它比寻常横练门派的铁布衫还多了一样功能,就是转换对手的攻击力!

后一招则是第四路“撼岳”的进攻招法,名为“可以攻玉”,“他山之石”是“可以攻玉”的铺垫,是“可以攻玉”的必备条件!

即在任由敌人攻击的同时,积蓄己方内力,同时将敌人攻入自己体内的内力转换叠加,最终将自身的内力和外来的内力汇成一处,一并爆发出去,以形成毁灭性的反击。

以刚才方七佛攻击林冲为例,林冲在施展他山之石的时候,身体遭到了方七佛数以十计的攻击,这些攻击的力道被林冲的身体兼收并蓄,再加上林冲己身的力量反打出来,当然是十倍以上的恐怖效果!

这磐石和撼岳两路拳法也不是随便可以使的,在使用“他山之石”的时候,若是来自敌人的攻击力过于强大,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承受并转换,那么等不到自己施展“可以攻玉”,就已经被打死了。

所以林冲才会先用御光和流星与方七佛对耗了两百招,待方七佛气力愈弱之时才敢动用。这也是他昨夜被方七佛和贺从龙联手迅速击败的原因。

令林冲想不通的则是,白胜在施展“他山之石”的时候并没有人对他施以攻击,为何他也能爆发出强大无比的“可以攻玉”?

虽然两人对撞的结果是白胜彻底居于劣势,但只看眼下白胜的状态就能知道,他至少并没有受伤!这天下之间在“可以攻玉”之下不受伤的人物能有几个?

只说磐石和撼岳这两路拳法是师父的不传之秘,即便是师父的记名弟子武松都不会!因为要学磐石撼岳需要两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

第一是必须学会御光和流星;第二是红拳心法的功力超过常人三十年。

他林冲天赋异禀,虽然年仅三十五岁,却已经把内力练到了常人三十年以上的境界,因此才能修炼这第三第四两路拳法,而这白胜满打满算不过弱冠之年,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啊!

白胜当然不知道林冲有着这么多的困惑,他原本想说“周侗让我来找你学全红拳的第三路和第四路”,却被林冲给打断了,没能说出来。

察觉了林冲对自己的怀疑,连忙圆谎道:“在下乃是侠盗,不在林教头所说的寻常盗匪之列,所以周大侠才会对在下高看一眼。”

林冲摇头道:“不对!你偷了王黼的玉马送给了蔡京,这算是什么侠盗?侠盗是劫富济贫,你是劫富济富,不配一个侠字!”

白胜被林冲直言切中要害,不觉面红过耳,心说这林冲真的不会来事,你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哪有这么当面打脸的?

原本抱着一颗同情之心,想要拯救一下林冲,还他一个美满家庭,作为自己蒙骗他的补偿的,此时却已经消散了大半。

既然蒙骗不成,自己就没有什么对不起林冲的地方,不仅没有对不起,而且林冲还欠了自己的。毕竟自己曾在樊楼高衙内的胯下拯救了林冲的妻子张贞娘。

这是多大的人情?不论古今中外,有哪个男人会拿这种事不当大恩?

所以白胜也懒得跟林冲再讲道理,直接拿出了张贞娘的书信递给林冲,“这是你妻子让我给你捎来的信,你看看吧。”

林冲却根本不接,反而瞪大了一双环眼逼视白胜,反问道:“一派胡言!我家贞娘如何可能与你相识?”

白胜不禁大怒,瞬间对林冲失去了任何好感,说道:“她被高衙内按在樊楼里欲施强暴,我恰巧遇见了,就将她解救下来,不知道这样的相识你是否满意?”

第一八三章 保外就医

听了白胜的一番叙述,林冲却更加不信了,甚至都不去拆开手中的信封。

要说高衙内想要玷污他妻子张贞娘,他信。

但要说白胜敢于殴打高衙内,并且在打过了之后将张贞娘安然送回家中,这个他说什么也不肯信。因为他认为白胜做不到!

你当高衙内身边的陆谦和富安是吃白饭的么?

别人先不说,只说陆谦,那是跟他林冲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师从展家南侠拳馆的老馆主展红尘,论起来还是现任馆主展人龙的师兄。

陆谦的武功虽然比及自己稍逊,同时远远不如他的师弟展人龙,但绝非白胜这样的弱冠少年可以轻易战胜的!

再说富安,富安是狄家万胜拳馆的高足,虽然由于人品不端被万胜拳馆逐出了门墙,但是因为他攀附的大树是高太尉,所以万胜拳馆即便是清理门户也没敢废掉富安的武功。

就算白胜能够打败陆谦,如何打得过陆富两人的联手?就算能够打得过这两人的联手,如何能够顶得住来自高俅的报复?高俅只需再调集三五名王文斌手下的教头过来,就足以将白胜乱刀分尸了!

所以林冲打死都不会相信白胜的一番说辞。

白胜都不想说话了,见过傻逼,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你不信你拆开信去看啊!他指了指林冲手上的信,最后说了一句:“你总不至于不认识你妻子的笔迹吧?”

林冲冷笑一声,抖手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笺,双眼一扫,顿时脸色大变。

白胜也冷笑了一声,心中懊悔万分,早知道这样,自己急急火火的跑到监狱来干什么?虽然知道蔡京一定会来捞自己,但是平白无故得罪了高俅,以后这煤炭生意该怎么做?

他却不知,他这一趟监狱之行已经获得了圆满成功了,此前林冲比岳飞多学的两路红拳拳法已经被他领悟到了。

在刚才那一刻,如同当初他学习御光和流星一样,当他在脑海里模拟林冲的动作时,体内由假红拳心法练就的内力与红拳的拳招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感应,而且这种感应一旦形成,就可以控制他的身体。

他完全是身不由己的学会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两记大招!虽然他不知道这两招叫做什么,更不知道这两招具体的功用是什么。

趁着林冲看信的工夫,他转过头去自与方七佛和贺从龙聊天,方贺两人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问长问短,“没伤着哪里吧?”

白胜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有些伤心,没见过这么不通人情的。”

方七佛大有同感:“就是,昨夜我苦口婆心开导他入我明教,这厮却像鬼迷了心窍一样,就是不上道。”

说话间,忽听外面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白胜最先住了口,走到牢门向外查看,方贺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也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只听见一重重的牢门被打开,随即有两名狱卒走了过来,开启这间牢房的门锁,“白胜,你身患绝症怎不早说?现今府尹安排你出去医治,治愈之后再行收押。”

保外就医了!

这一幕早在白胜的意料之中,却在方七佛和贺从龙的意料之外。林冲也看完了手中的书信,看向白胜的眼神却缺乏应有感激,反而透着一种愤愤不平。

这白胜活蹦乱跳的,哪里有半点身患绝症的征兆?这不是瞪着大眼说瞎话么?大家同是死囚犯,怎么他就可以特殊呢?

话说林冲这人欠缺的就是对世事的通晓以及人情的练达,所以才会在高俅手下备受打压。

举例来说,人家高俅过个生日,手下人都是百千两金银的送往太尉府,就他林冲拎着一把手擀面上门了,还好意思说想让太尉尝一尝长寿面,这样的为人处世,又怎会得到高俅的待见?

不要说在宋朝,这样的人物在任何社会都吃不开的。

再说眼下,已经看过了妻子的书信,知道了白胜所言属实,虽然想不通为何高俅能让白胜活着进牢狱,但是总该表示一下谢意吧?

但是他没有!为何没有?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休妻!

为什么会生出休妻的想法呢?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视女色为毒虫猛兽的人,为了深湛武功养精蓄锐,从来不想做那夫妻敦伦之事。

从这一方面来说,他比宋江还要过分,宋江好歹还睡了阎婆惜几回,只是后来冷落了女人,而他的妻子直接就是处女。

张贞娘如今年方三六,正所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早在三年之前嫁到林冲家里,虽然夫妻俩一直相敬如宾,却唯独少了寝帷之乐。不然怎会膝下未有一儿半女?

看过了张贞娘的信之后,林冲已经知道自己锒铛入狱全是由于高衙内觊觎妻子所致,如此就更加坚定了休妻的信念,当真是红颜祸水啊!

与其留着张贞娘在自己家里守活寡,还总给自己招灾惹祸,不如直接休了更好!爱谁谁,高衙内也好,白胜也罢,谁想染指张贞娘谁就去,跟我林冲再无关系!别为了她来陷害我!

既然已经抱定了休妻的信念,又怎会对白胜救助张贞娘感恩戴德?你救的女人跟我林冲没有任何关系,我林冲为啥要感谢你?

他不感激白胜,白胜却不能不兑现自己对张贞娘的承诺,他答应过张贞娘,在见到林冲之后索要林冲一封回信。

所以在狱卒开门之时,他强忍住对林冲的厌恶说道:“你妻子让你给她写一封回信,这信中应该提到了吧?你要不要写?我可以等你片刻!”

林冲木然点了点头,道:“我写!”说罢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咬破,就在信笺背后写起了血书。

趁着林冲写信,方七佛将白胜拉入牢房深处,耳语道:“我打算在这牢中发展明教,烦请白公子设法通知圣公,就说我等着他们劫狱,届时里应外合,把这汴京杀个天翻地覆!”

白胜点头应道:“我尽力而为吧。”

说话间林冲已将血书写好,也不装入信封,直接交到白胜,说了声:“有劳。”

白胜当然不会去八卦人家的家书,将信笺接过来抖了抖,只待上面血迹干一些。

此番入狱,原本还想告诉林冲高俅已经命人收买了董超薛霸,计定在距离沧州七十里的野猪林结果他的,现在也懒得说了。

白胜知道由于自己的穿越,导致了鲁智深没能与林冲结识相交,而董超薛霸如果依然按照另一世的计划行事的话,林冲这条小命多半不保了。

不过这又怎样?你林冲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啥告诉你这些?

却见林冲转头看向狱卒说道:“狱卒大哥,我记得日前枢密院颁下的榜文上说道,说在押犯人亦可参加元夕之前的那场武科举,只要有艺业在身,不知我林冲可否参加?”

那狱卒斜眼看着林冲嘿嘿冷笑:“你?你就别想了,你明天就要刺配沧州了!”

林冲顿时大急:“麻烦大哥给节级通禀一声,告知他我林冲是御拳馆推荐的科举生员,能否请府尹改判。”

那狱卒并不回答,却也没表示拒绝,只继续斜眼看了林冲片刻,见林冲再无下文,不由得横眉怒目道:“你是我爹啊?我凭啥替你通禀?”

说罢转向白胜,堆起一副笑脸:“白公子,外面有贵人等你呢,若是再不动身,只怕惹人烦恼。”

第一八四章 禁足(为堂主n那谁加更)

出了牢房,来到监狱院落之外,白胜看见了等在这里的李碧云和翟谦。两人的身边停着李碧云那一部青毡软轿,四名轿夫侍立轿旁。

“怎么这么久?上轿罢。”李碧云依旧黑纱蒙面,但语气已是极不耐烦。

白胜一时没能听懂,上轿?上什么轿?谁上轿?

没等他想明白,只觉一股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在了他的大腿后面,令他不由自主地抬起腿来,同时那轿帘无风自起。

他立时明白了李碧云的意思,这是让他上轿,可问题是……我上轿了你怎么走?难道你要在轿子外面当长随么?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的确,按照李碧云的武功和她在蔡京府上的地位来说,这已经不是不合适了,而是极度不合适。

忐忑着,身不由己地坐在了轿子里面,忽觉暗香涌动,李碧云的身子已经挨在了自己身边,轿帘自动垂落,只听她轻声说了句:“起轿。”

轿子被人抬起,四平八稳地行进,白胜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两人挨的太近了,近到手臂紧贴,隔着数层衣物都能感觉到她手臂的弹软。

正拘谨中,却听李碧云轻声道:“白胜,我身子又不舒服了。”

白胜心说你还真拿我当大夫了?嘴上却问道:“前辈有何不适?”

李碧云轻叹:“说来也怪,蔡太师的精神益发矍铄,为何我却感觉脏腑浊气郁结,内息再次紊乱了呢?”

白胜心道这我可治不了,这个得找安道全。因为不摸情况,所以他不敢贸然接话,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李碧云黑纱后面的眼神正在期待地看着自己,就只好伸手给她把脉。

边把脉边问道:“能不能仔细说一说症状。”

却听李碧云说道:“就是之前的症状,那天你们给我治疗之后已经消失了,可是过了昨夜又复发了。”

白胜吃了一惊,心说难道她又去了蔡京的卧房,被龙雀神刀给克了?不然就没可能症状复发,因为他和安道全所谓的针灸按摩都是糊弄人的。蔡京和李碧云的病都一样,只要离开了龙雀神刀就没事!

李碧云还在说:“我觉得我还需要你给我治疗一次,甚至一次都不够。”

“那好吧,回去我就喊安道全给你治疗。”白胜只能这样敷衍,等回到太师府侧面观察一下情况就明白了。

“你回去恐怕无法立即给我治疗,你得先去见太师,太师都被你给气疯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跟你发脾气呢。”

说到此处,李碧云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臂微曲,用肘部顶了白胜的手臂一下,“你这个小家伙啊,可真是个惹祸精。”

白胜顿有浑身酥软之感,心说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多大年龄了,这也太特么诱惑人了。

正自心猿意马,忽觉轿子停了下来,只听得轿外翟谦喝道:“都给我让开,太师府的轿子你们也敢拦吗?”

“翟总管,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只想知道这轿子里坐的是不是白胜,冒犯之处还请总管多多海涵!”

白胜闻言心头一凛,不是吧?我特么都进了重狱了,这开封府外面还有人守着呢?这是把我越狱还是咋的?

忽听身边一声冷哼:“你们有什么资格冒犯太师府?”

李碧云冷冷出言,也不等外面的人是否回答,随即双掌连续向外拍出,随着那道轿帘陡然向外飞起,白胜看见挡在轿前的六名禁军军官纷纷手舞足蹈,前仰后合地支撑了片刻,又扑身倒地,各个哀声呼号,似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这一瞬间,没有谁来得及看见轿子里坐的是谁,而轿帘已经重新垂落。

白胜禁不住心中赞叹膜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到李碧云这样的武功?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纵然还不能杀灭千军万马,却总能在万马军中探取上将之首了。

“起轿!再有阻路者,死!”李碧云的声音如同一把无形的刀,令人听起来汗毛倒竖,脊背发凉。吓得白胜把到了嘴边上的马屁给咽了回去。

……

回到太师府,果然无法立即给李碧云看病,因为蔡太师已经等候多时。

蔡京的身体益发好转了,已经可以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行走。

转头看见白胜进了书房,脸上顿时现出怒意,手指白胜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在京城为所欲为了,这京城是官家的,不是我蔡京的!”

碍于李碧云和翟谦都在身旁,白胜知道自己必须要给蔡京一个台阶下,于是垂首说道:“太师,我错了。”

这就是白胜跟林冲的区别了,没有必要的打脸打他作甚?

纵然明知道蔡京不能拿自己怎样,也要装出诚恳的认错态度,因为他明白在这种时候,这种局面下,给蔡京添堵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情尽量少做,最好不做。

蔡京当然是精英里的精英,人精里的人精,看见白胜态度端正,立马摆手道:“现在不是认错不认错的问题,现在是高太尉一心要拿你治罪,人家又占着理,老夫尚未回到朝堂,如何保得了你?”

白胜故作惶恐,低头不语,心说你这不是把我保外就医了?你保不了我?如果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到,你早就让你的儿子挤到海南岛去了。

只听蔡京又道:“我告诉你,这京城里连我蔡京都惹不起的人物大有人在,你莫要跟那高衙内相比,人家衙内可是很有眼色的,从来都不惹他惹不起的人,不像你,逮谁惹谁!”

白胜知道这是蔡京在自谦,整个大宋版图,他蔡京惹不起的人物就只有一个赵佶。

蔡京的语气渐渐和缓下来,忽然一摆手道:“算了,从今晚开始,我就禁你的足,不许你再踏出府门一步,免得再给我惹事,我只能保你在我家里是安全的。”

白胜不禁暗暗叫苦,擦,我还有许多事儿没做呢,你禁我的足可不行。急忙抬头想要讨价还价,却被蔡京用了一个阻止的动作给封了口:“这事儿没得商量!”

蔡京又想了想,看向李碧云道:“碧云,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着他,只许他在府中行动,不许他出府!”

“行。”李碧云应了,转头看向白胜道:“你给我听着,我可没有闲心陪着你在府中闲逛,所以你只能跟我住在一起!”

白胜立马懵逼了,什么?我没听错吧?这是在约炮不成?

李碧云皱眉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么?跟我在一起住是你的福分!”

白胜心说这倒是福分没错,可是……怎么就觉得不太可能呢?

白胜没有听错,但是李碧云的意思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从昨夜起,李碧云就睡在了蔡京的卧房。原因当然是缘于那只玉马。

那只进入卧房就发光的玉马,使得蔡京认为他卧房的风水堪比人间仙境。

因此他唯恐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入卧房,不是害怕有外人潜入戒备森严的太师府行窃,而是担心有家人擅入卧房沾染了那房中的仙气。

所以他安排李碧云住进他的卧房,为他守护“仙境”。

李碧云原来的住处也在蔡京卧房的院落之中,是卧房旁边的一间耳房,耳房与卧房有门径相通,以便于李碧云随时保护蔡京。

如今李碧云亲自住进了蔡京的卧房,她原来住的耳房就给了白胜。两人住在同一院落里的两间联通的房屋中,这就是她所谓的“住在一起”,至于她说的“沾光”,自然是指“仙气”了。

白胜这才明白为何李碧云的病症出现了反复,而且症状比以前更为明显。她从前只是睡在耳房就受到了神刀的克妨,如今却是睡在龙雀神刀的正上方,能不出事么?

不出事才怪!

第一八五章 神刀异能初体验

李碧云的安排是无法反抗的,只要蔡京默许,白胜就只有乖乖从命。

面对如此禁足,白胜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会不会也被龙雀神刀给克出病来。

晚饭被人送到了蔡京的卧房院落,李碧云并没有邀请白胜共进晚餐,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吃他们各自的饭菜。

白胜的饭菜是特制的,他要求太师府的餐饮部给他制作纯粹的素菜,不得有丝毫荤腥,餐饮部照做无误。

而李碧云的菜肴则是荤素搭配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如此丰盛的大餐,若是搁在穿越之前,白胜不免会馋涎一番,但是现在他不会这样,他唯恐避之不及。

饭后,李碧云命人喊了安道全过来,要求安白两人给她“理疗”。

虽然白胜心里清楚,只有离开这座院落才是避免“病情”恶化的唯一手段,却苦于恪守龙雀神刀的秘密而不能直言,更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让她更换居住环境。

在这种绝世美女的身上针灸按摩实在是一种折磨,偏偏还要两个男人同时操作,若非李碧云武功绝高令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只怕只有太监才能坚持下来。

安道全只看白胜的眼色行事,见白胜开始,他就也跟着开始,两人一同接受又一次的煎熬。

这一次的煎熬有着意想不到的残酷,李碧云刚刚脱了衣服,安道全就七窍流血,瘫在了地上!

这一幕把李碧云和白胜都惊呆了,李碧云不明所以,这还没开始治病呢,怎么大夫先趴下了?看样子还病的不轻,似有生命危险!

而白胜当然知道原因何在,他只是被龙雀神刀的威力吓着了。

因为在他看见李碧云胴体的那一瞬间,只在脑海里生出一丝绮念,随即他的五脏六腑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烧的他撕心裂肺,又仿佛肝肠寸断,连带着小腹两侧的肾脏都疼了起来。

不知是他想的不如安道全淫邪,还是他身体的抵抗能力强于安道全,总之安道全倒下了,他还能够勉强支撑。

白胜二话不说,抱起安道全的身体就出了门,给李碧云治病是假的,若是因此导致安道全丧命可就赔大了!

“你去哪?不许你走出这个院子!别逼我出去抓你!”李碧云懒得再穿衣服,期待着白胜给安道全治愈之后再来给她理疗。

在李碧云看来,安道全和白胜都是医道圣手,只要有白胜在,安道全就死不了,非但死不了,而且还能迅速康复。

白胜把安道全放在了院子里的竹林空地,回到:“你放心,我不出去,你等我跟他学会针灸,再试着一个人给你看病吧。”

说来也很神奇,离开了蔡京的卧房之后,安道全的七窍之中鲜血立止,就仿佛之前根本没有流出来过似的,惊魂未定道:“我的天,刚才我是怎么了?”

白胜似笑非笑,低声道:“说,你刚才想什么邪恶之事了?”

安道全大惊,看着白胜许久,才尴尬地低声回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才就是把李碧云换成了李巧奴来想了一下……”

白胜脸现微笑,这老小子果然比我想得更加淫邪,我不过是比了比她和萧凤的体型。

在竹林中,他跟安道全嘀嘀咕咕地学了半宿针灸,虽然没能学会起死回生,但总算知道如何扎不死人了,月上中天之时,安道全离开了这座院落。

“现在你可以给我治病了吧?”李碧云还在等。

“可以了。”白胜大着胆子走进室内,脑子里尽量去想一些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事情。

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事情是高尚的,就默默唱起了《学习雷锋》,“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睁眼时,毛手毛脚地在李碧云身上扎了十几根金针,在觉得脏腑疼痛之时,急忙闭起眼睛来,伸手乱摸乱捏了一阵。

李碧云是武学的大行家,顿时觉察到了不对,趴在床上也不回头,问道:“我记得上一次你们俩不是这样治的,针灸和按摩的穴道都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呃……上一次是保守治疗,这一次是深度治疗……”白胜把现代医院里大夫的说辞照搬过来,胡诌八扯一通,趁着自己还能撑得住,草草结束了这场理疗。

李碧云则如同现代患者一样,对医生的诊疗方式不再质疑,任由白胜给她盖好了被子,试着进入梦乡。

被英俊男子照料总是会感到一丝甜蜜和温馨的,这种愉悦感竟而暂时驱散了体内的不适。

白胜回到耳房,躺在床上思索着近期需要做的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将如今李碧云身下的龙雀神刀取走,再不取走的话,如果李碧云就此被神刀克死也就罢了,就怕像蔡京那样病而不死,那么一旦自己无法治愈李碧云,就有可能被人觉察出真相。

第二件事当然还是学习红拳,他不知道他已经在牢房中成功学会了红拳磐石和红拳撼岳,既然在林冲身上再学已经很难了,那就要设法进入御拳馆去偷学。

第三件事是自己这一群人在京城中的生活问题,蔡京肯定不愿意长期养着自己这么一大帮男男女女,就算蔡京不在乎这事,这帮人吃住不是问题,但消费如何解决?总不能让蔡京给这些人发工资吧?

自己从黄门山带来的金子数量有限,大多数的钱财都交给蒋敬他们用于招兵买马,训练特种部队了。必须要赚钱啊,要赚大笔的钱。

得罪了高俅,这煤矿生意似乎是不好做了,还有什么生意可以迅速积累钱财的?这寒冬腊月的,似乎没什么生意比煤炭来钱更快了。

他思来想去,想好了几个举措,准备明天喊何玄通他们来这里开个会,把任务交待下去,让他们出去办理。

自己被禁足了,兄弟们可没被禁足。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无甚异状,这也就意味着龙雀神刀并没有对现在的自己产生克妨,但是问题就来了,李碧云是因为什么被龙刀克出毛病来的呢?

难道她也在想跟我干那事?不像啊!

刚刚想到此处,他的脏腑又开始翻涌起来,有所准备的他急忙收敛思绪,“学习雷锋好榜样……”

挺过了龙雀神刀的这一波侵袭,他开始试着验证神刀究竟在克制什么,于是他试着想了想自己跟萧凤的那一夜情景,发现神刀毫无反应;又试着想了想自己照料完颜兀露的情景,甚至想了想今后与完颜兀露洞房的情景,发现神刀也没反应。

他逐步把YY的对象换成了阎婆惜、潘金莲甚至是扈三娘和庞秋霞,神刀还是没有反应。

这还不够淫邪么?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又开始试想李巧奴、方金芝、方百花、直至他开始YY李清照,结果令他大为惊讶的是,神刀一律没有反应。

为什么就只有李碧云不行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因为李碧云正好处在神刀的笼罩范围之内么?这件事暂时是无法验证的。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既然睡不着,正好下床练功,他打开了窗户,脱去衣物,坐回床头开始沐浴月华。

第一八六章 蔡京家里的野生动物园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之后,李碧云带着白胜来到蔡京的书房,例行问诊,例行理疗。

因为白胜已经可以“一专多能”,所以安道全是否在场已经不重要了,李碧云认为白胜一人就能完成理疗工作。

蔡京却不无失望的想,为什么一专多能的是白胜而不是安道全?如果反过来,自己就不必屡屡为了白胜这个惹祸精去擦屁股了。

诊疗过后,蔡京做出指示:“今天是例行的探望日,碧云你尤其要注意,不可让白胜出现在客人的面前!”

蔡太师抱恙在身,下属的文武百官岂有只来探望一次之理?官员们恨不能天天夜夜前来嘘寒问暖,以示自己对蔡总理的关切之情。

蔡京当然乐于接受这些下属们的探望,因为他可以根据这些人送礼的多寡来判断谁是铁站他这一边的,谁是左右摇摆的,又或者谁是站在政敌那边盼着他下台的。

事是这么个事,但若是每天都要接待这些探视者,那么蔡太师的生活也就不用过了。

所以太师府对外公布了“探望日”,三天一小探,五天一大探。小探时蔡京不会接见来客,大探时才会选择性的会见一些想见之人。

今天是大探日,客人们是要排队到书房来觐见领导的,若是被人看见白胜好端端的在太师府里逍遥,岂不是大大有损高太尉的面子?或者不能说是有损面子,直接说打脸更为贴切。

虽然高俅在政坛上远不如蔡京的地位高尚,但他毕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谁会闲着没事去得罪他?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么?至少每天都要冒着被他背后诋毁的风险。

李碧云的执行力很强。所以在完成理疗之后,白胜就被她带回到卧房院落软禁起来。

白胜早有预料,也不着急,安排卧房院外的护卫去把何玄通等人叫了过来,在院子里的竹林中召开会议,分派给每个人一定的任务,然后将他们打发离开。

李碧云对此不闻不问,只要那些人不进室内,只要白胜不离开她的掌控,其它随意。

“散会”时已近中午,白胜正打算叫午饭时,李碧云从卧房里走了出来,经过白胜身边时说了句:“走吧,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白胜一时有点懵逼,带我去哪?出府么?

只是他不敢多问,李碧云也不多说,出来院子,忽然伸手冲外面站岗的护卫腰间虚抓一下,“苍啷”一声,一把雪亮的钢刀已经落入李碧云的手里。

她随即把钢刀递给白胜,“拿着,跟我走。”

白胜不知她给自己一柄刀是何用意,只好跟着李碧云走,却听李碧云说道:“待会儿我要练功,你就在我身边待着,我会教给你一招刀法来保命。”

白胜不禁更是纳罕,为啥要保命?难道你是要带我去龙潭虎穴么?

转过两座院落,李碧云带着白胜来到了一座偌大的花园,与太师府的美食苑截然不同,这座花园占地极广,院墙极高,或许是由于林木掩映的缘故,一眼居然望不到边际。

花园里的林木以松柏居多,间有杂草林立,郁郁森森的,看不出人工修剪的痕迹,给人一种进入深山老林的错觉。

突然,白胜听见远处出来“呼噜”一声,这声音像极了那日在景阳冈上遇见的猛虎,循着声音去看,果见那边的草丛偃伏下来一片,走出一只斑斓猛虎来。

我擦,这特么是野生动物园么?蔡京的府里居然有野生动物园?

“蹭蹭蹭”,草丛中有数只野兔惊起,亡命般四处奔逃。紧接着树林中有跑出来两只梅花鹿,呦呦叫着窜进了另一片树林,隐没不见。

“你怕不怕?”李碧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白胜觉得在李碧云这种大高手面前装好汉没有任何意义,便老老实实说了声:“我怕。”

他觉得这种情况下,就是不怕也要说怕,就算说不怕又能怎样?能被李碧云认为是英雄么?那就是一个笑话。

李碧云似是收获了期待中的回答,声音中透着满意:“来,我先传给你一招‘两面三刀’,只需你练熟了这招刀法,我保你在四只猛虎的围攻下不致受伤。”

说话间伸手遥遥抓向一棵松树,树上一截带着松针的枝桠立即脱离了主干,飞向她的手中。

她接了树枝运力一抖,那些青青的松针细枝尽皆脱落,只剩下光秃秃一根松枝,“你看好了,这般用力,这般劈砍……”

她一边说一边演练了起来,动作极慢,在每一个关键转折处还有停顿,并加以解说,似是唯恐白胜记不住。

白胜看了,觉得她这一招刀法与红拳的御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似攻向身前身后左右四方,其实却是旨不在攻而在守。

可以想象,此刻四周若是有敌人攻击李碧云,那么敌人的兵器势必都会打在她手里的松枝上。

“妙啊!”白胜由衷地赞叹了起来。

李碧云收了势,轻笑一声道:“你倒像是个识货的,妙在何处?不妨说来听听。”

白胜就把刚才自己的理解说了。

李碧云听后陷入了沉默,白胜不禁惭愧万分,心想:这一定是我说的大谬不然了。

不料李碧云忽然叹道:“可惜了,为何你从来都没练过武功呢?你是我生平见过的,对武学理解能力最强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白胜闻言大感惶恐,忍不住一阵飘然,这评价也忒高了吧?关键是这评价是从李碧云的口中说出来的!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顺口问道:“不知那另一个人是谁?”

李碧云的语声顿时变冷:“你无需知道另一个是谁!”

随即又叹息自语道:“唉……如果我那博儿能有你这天资的三成,也不至于练不成凌波微步和万象神功了。”

白胜觉得她口中的“博儿”或许就是她的儿子,但是很显然,这个博儿不会是另一个对武学理解能力强的人。

其实白胜也不知道,李碧云的判断依据是值得推敲的。因为李碧云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理解这一招“两面三刀”的奥义,是因为他学过红拳的御光。

至于白胜对武学的理解能力究竟是高是低,只以现有的条件根本判断不出。

李碧云也没有把白胜培养成一个绝世高手的意思,感慨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光,说道:“你抓紧练一遍这招刀法,一定要慢一些使,再从慢到快,你开始吧,我还有一些时间来给你指导纠正。”

白胜提刀作势,便按照脑海里的记忆练了起来。刚才李碧云使得那么慢,又讲解的那么详细,就跟广场舞分解动作似的,现代的大妈都能学得会,他如果连这个都记不住,那得是多么笨的脑子?

练到一半时,忽听李碧云道:“再慢些!学会跑之前要先学会走都不懂么?”

第一八七章 三日之命(为堂主凝珠漫水加更)

刀招使得慢了,就成了刀舞。非但无需灌注内力,更显示不出什么威力来。

李碧云始终认为白胜是没有内力的,因为她在最初见到白胜的时候已经测试过了,当时她用擒龙功同时束缚了白胜、萧凤和完颜兀露三人,唯有白胜是没有运用内力抵抗的,一试便知。

她传给白胜的这招“两面三刀”,即便是没有内力也能运用,只要演练纯熟,就可以用刀锋将身体四周的空当封住,即使无法达到屠狮毙虎的境界,也不必畏惧此类猛兽的利爪獠牙。

白胜在李碧云的督促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进去。

又一遍练完之时,觉得自己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一招的要领,正考虑是否灌注内力来一次真实的模拟时,却发现李碧云已经不在身边。

此时日已当午。游目四顾找不到李碧云的踪影,于是侧耳倾听,忽听一片松林后传来一声凄婉的鹿鸣,便提刀走了过去,心想如果是猛虎正在捕食梅花鹿,就不妨拿那只猛虎试一试这“两面三刀”。

转过两棵树,看见的却是另一番令他惊惧的奇景!

视野里哪有猛虎的存在?他看见的是李碧云的面纱已经反罩在头顶,正咬在一只梅花鹿的脖颈上,大口大口地喝着鹿血!那梅花鹿呦呦凄鸣,显得十分痛苦。

白胜惊得呆住了,不敢往前也想不起躲开,只想道:她这是在干什么?想要补肾壮阳么?可问题她不是男的!

疑惑中,只见李碧云忽然松开了梅花鹿,然后轻拍鹿臀,那鹿就跑了开去,行动中颇有些腿软。

却不料旁边草丛中陡然窜出一只花斑豹,一扑而中,正好咬住了鹿脖子,两只动物同时倒地,滚成一团。

白胜掂量了掂量手里的钢刀,还是算了吧,从来都只有英雄救美,我犯不着为了一只梅花鹿去跟豹子拼命。

目光回到李碧云的身上,只见她已经原地盘膝坐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张绝美的脸上神情威严而又骄傲。

不多时,只听她“嘿”了一声,紧接着鼻孔中喷出两道白雾一般的气体,这气体越来越多,落至胸腹部位后又缓缓上升,逐渐笼罩在她的头脸四周,凝而不散。

这是什么功夫?白胜看不懂,总之这就是大神的境界。

李碧云的气场极其强大,不仅白胜望而生畏,就是包括那只吃了小半只梅花鹿的豹子在内的猛兽们也不敢靠近李碧云。

白胜发现,只要他不离开李碧云太远就是安全的,这两面三刀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一个时辰之后,太阳偏西,李碧云头脸附近的白雾已经浓郁至极,即便是以白胜的目力都无法穿透白雾看清她的脸。

忽然,那白雾开始减少,就像遇到了强劲的吸尘器一样,仔细看时,才发现是被李碧云的鼻孔吸了回去,白胜禁不住就脑补了一个画面——现代版的李碧云抽着一支滤嘴香烟。

“看够了没有?”李碧云站了起来,走向白胜,“本来没打算让你看我练功的,所以才传给你那一招刀法,唉,算了,看了就看了,传了就传了,就当是你给我治病的回报好了。”

白胜如梦方醒,急忙拍马屁:“前辈你这是什么功夫?看起来很是神异,这功夫一定能天下无敌吧?”

“别拍马屁行不?这功夫说来也就稀松平常,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长生,所以我叫它做‘长生功’”

白胜惊道:“长生功?能够长生不老么?”

李碧云点头,示意白胜随她回去,“嗯,准确的说应该是长生不死,至于老不老,你听我说话的声音不老么?”

白胜可不敢直接表示同意,从古至今,女人都怕别人说她老的。

却听李碧云边走边道:“逍遥派的那群狗男女给这功法起了好多霸气的名字,叫什么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又叫什么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在我看来都是在夸耀吹嘘,这功法除了苟活于世之外,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用来战斗更是没用的很!”

白胜不知道逍遥派是什么概念,却对长生不老异常憧憬,很想说你能不能把这功法教给我,却又觉得这要求多半没戏,索性闭嘴不说,免得自讨没趣。

李碧云显然没有教给他的意思,只说道:“从你回到汴京的前五天开始,我每天中午都要在这里练一个时辰,如今太师要求我看管你,所以你每天中午都要陪我过来……”

白胜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道:“那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喝活鹿血?”

“是的,如果不是为了喝这些充满灵性的鲜活血液,我又何必到这个地方来练功?这座园子本来就是太师为我练功而营建的,从建园之初至今已经有六十多年了。”

白胜点头不语。他想到的是,或许正是因为李碧云练功时残害生灵,所以那龙雀神刀才会克得她犯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练这种长生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那只远古神禽化成的龙雀神刀就不喜欢她这么干,由此可见,就算李碧云肯传授这门功法,自己也要考虑清楚了学还是不学。

想起龙雀神刀,心中不由得再次火热,恰好李碧云每天中午都要离开那间卧房一个时辰,这不正是取出神刀的最佳时机么?

剩下的问题只是由谁去取,怎样去取。那卧房院落的周围都有护卫把守巡逻,比之从前蔡京在里面居住的时候还要森严了许多,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正思索中,李碧云再次打算了他的思绪,“白胜,我怎么感觉你昨夜给我的治疗没有效果呢?”

“呃……”白胜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只好说道:“医谚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感觉不到好转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保证你十天之后开始好转!”

“十天?”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边的院落中传出,竟是蔡攸在说话。

白胜知道这座院子是蔡攸成年之前在太师府的住处,转头看去,果见蔡攸从里面走了出来,悠悠说道:“我赌你白胜活不过三天,你信不信呢?”

白胜大吃一惊,心说这蔡攸身为当朝宰执之一,应该不会信口雌黄,但是他为何敢如此笃定的认为自己活不过三天呢?

只要自己不出这太师府,谁敢来这里杀人或者问罪?难道是皇帝赵佶不成?可是我跟宋徽宗没有任何的恩怨啊,这特么的是从何说起?

白胜顿时凌乱了。

看见白胜惊愕的表情,蔡攸就显得很是得意,也不给白胜解释什么,只阴测测地笑着走了。

李碧云却有些着了慌,她也知道以蔡攸的身份不会胡说八道,可是万一白胜死了,谁来保她和蔡京的命?

于是她望着蔡攸的背影喊道:“蔡相公,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蔡攸头也不回,只扔下来一句话:“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蔡攸不说缘故,李碧云当然不能逼他说,又不敢带着白胜去找蔡京,以免被外面的百官看见,只好带着白胜回到住所,写了张字条命人送给蔡京。

字条上书:“十万火急,蔡攸相公言称白胜仅余三日之命,请太师速速查清威胁来源。”

第一八八章 抬棺面圣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变幻无常,前一刻白胜还在考虑是否学习长生功以求长生不老,后一刻就被蔡攸宣布了死期,说他只有三日之命。

“查!彻查!一查到底!”

刚刚恢复到生活自理的蔡太师拍了桌子,吓得一众手下噤若寒蝉。

不论是李碧云还是翟谦都知道,蔡京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动过这么大的火了,就是期间他被皇帝四次罢官的时候,都没有如此震怒。

蔡京不能不怒。因为若是有人想要白胜的命,就是摆明了想要他蔡京的命。人越老越怕死,人越老越想活,蔡京何尝不是如此?

刚刚看到康复的希望,就有人跳出来想要扼杀他的生命,他岂能不怒?没摸上一把菜刀出去砍人就算是涵养极深了。

包括白胜本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蔡攸所说的“三日之命”是指来自外部的威胁,而外部的威胁无非来自黑白两道。

白道上的敌人会借用国法合理杀人,而黑道的手段则是直接暗杀行刺。

不论是蔡京还是李碧云,都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势力具有进入太师府刺杀白胜的实力。所以他们只相信这威胁是来自于官方。

高俅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蔡京不会怀疑蔡攸,他知道蔡攸肯定是乐于让白胜死的,但是蔡攸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作为。

或者说如果真的是蔡攸通过在朝廷的影响力来做这件事,那么也只能悄悄地进行,绝不可能这样把话搁在明面上。

要么是高俅,要么是韦国舅。白胜得罪的强力人物就只这两位。

难道说这俩人之一或者是联手告到官家那里去了?让皇帝下旨到太师府来拿人?而且圣旨的内容是斩立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凭他蔡京的人脉,一查就能查出来。

但是直接去与蔡攸当面对质行不行?肯定不行。因为他肯定不会直言相告。

他就是不说,又能拿他怎样?大不了就是当朝宰执诅咒一个平头百姓的笑话,蔡家父子一起丢脸罢了。

“备轿,老夫要亲自面圣!”蔡京怒意不减,走到门口时,却一捧心窝摇摇欲坠。

心脏病犯了。

七八十岁的老人,心脏是很脆弱的,谁说宋朝的老年人就没有心脑血管疾病了?更何况蔡京最喜蟹黄这种高胆固醇的食物,估计就是冠状动脉硬化,俗称冠心病。

两名侍女急忙把蔡京扶到了床上,蔡京残喘片刻,虚弱的说出一句话来:“去,去把老夫的棺材抬过来,老夫要躺在棺材里去面见官家……”

……

蔡京病倒的时候,蔡攸已经坐在了他的相府之中,看着舞娘歌姬表演节目,心中美滋滋。

白胜的三日之命是展人龙告诉他的。展人龙中了一弩,险些丧命,被他硕果仅存的那名手下送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向蔡攸复命请罪。

蔡攸当然不会给展人龙什么好脸色,安道全你杀不了,白胜你也杀不了,你去建康干什么了?旅游吗?

展人龙颜面扫地,羞愤之际,为了维护爷爷展昭的最后一丝脸面,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告诉蔡攸其实他已经把白胜给杀了。

蔡攸不喜反怒,你骗鬼呢?白胜明明好端端的回到了京师,还给蔡京医治渐愈,更是吃了樊楼的霸王餐,打了高衙内,此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展人龙当然不会告诉蔡攸他的家传绝技“一笔勾销”,即便是说了蔡攸也不会懂。他只说白胜受了内伤,这内伤积聚在白胜的体内,将在三天后爆发,届时白胜将会一命呜呼。

蔡攸起初半信半疑,但经过反复询问,见展人龙说得斩钉截铁,终究是信了,于是就有了今天太师府内偶遇白胜的事情。

他提前透露这个消息也是故意的,他要通过这件事刺激一下他的老爹,如果老蔡因为这个噩耗而病倒就更好了。不论是气出毛病来,或者是吓出毛病来,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说蔡攸在府中想入非非,只说蔡京躺在棺材里被人抬到了皇宫大内。

皇帝赵佶正在寝宫里与一名美貌昭仪做着前戏,忽听梁师成在宫门外禀报,说蔡京躺在棺材里求见,顿时大惊,急忙将那昭仪推至一旁,自己匆匆穿好龙袍来见蔡京。

远远地看见棺材,不等走到近前就惊声询问:“老爱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在家里安心养病……”

看见上方现出皇帝的脸孔,躺在棺材里的蔡京立时声泪俱下:“官家啊,老臣命不久矣,特来请官家赐死!”

赵佶立马懵逼了,心说你若是老死病死那是谁都挡不住的事情,我怎么会赐死与你?

在大宋一朝,像蔡京这样的重臣是绝对不能赐死的,哪怕皇帝的心里已经对他非常厌恶,表面上也必须以礼相待,最多连续罢贬官职,却不能以身家性命相胁,不然就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所谓刑不上大夫就是这个道理。文臣犯了错,打都打不得的。

急忙询问缘故,只听蔡京哭道:“老臣日前身患顽疾,太医局诸位医家束手无策,本以为将不久人世,万幸的是,托官家的福,老臣寻来一位神医……可是竟然有人要杀掉这位神医,这不是摆明了要老臣死么?”

听过蔡京一番控诉,赵佶也怒了,这特么谁啊?勾心斗角可以有,但是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种公然杀人的行为就太过分了,还有没有点底线了?

随即反问道:“老爱卿,是谁打算杀掉这个白胜,你可知道?朕为你做主!”

蔡京涕泪交加道:“老臣也不知道,只知道这白胜天生一副侠义心肠,最是痛恨不平之事,前日曾于樊楼打了欲淫他人妻子的高衙内,或许高太尉和韦国舅因此不满也是有的……”

赵佶怒道;“高俅这个不晓事的,朕早就说他样样都好,唯独膝下无子,对他那个养子过分宠溺,也曾让他多加管束,哪知道他竟然当做耳旁风!来人啊,传高俅进宫!”

第一八九章 轻功第一也难逃

为了保命,蔡京已经什么都豁上了,索性也不等手下查探的结果,直接在皇帝这里求一块免死金牌。

管他是谁想杀白胜呢?谁也不行!谁也别想利用皇帝这杆枪来杀白胜!

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生怕别人请得圣旨去杀白胜,因此直接来找皇帝,却没料到他竟是提前一步在皇帝这里告了黑状。

高俅因而躺枪。

高俅当然知道白胜。

当朝文武百官,谁不知道那个送了堪称无价之宝的玉马给蔡京的白胜?

高俅也知道白胜打了他儿子,因此勃然大怒,动用了属下数十名高手带着近万名禁军,想要替儿子讨回公道。

不就是想玩林冲他老婆么?玩玩又怎么了?林冲本人还没说啥呢,你白胜装什么大瓣蒜?

没能料到的是白胜竟然投案自首了,因此他撤回了大部分人马,只留了少许继续在开封府外观察,因为他知道白胜跟蔡京的关系,更知道蔡京不会坐视白胜入狱而不捞他。

而后据手下人汇报,说蔡京府中的一位神秘高手乘轿出入开封府,怀疑白胜已经被蔡京捞回了太师府。

恼火之余,便安排了为数不少的高手穿了便装,守候在太师府的周围,勒令手下,一旦白胜出府,立即捉拿!

杀白胜他是不敢的。他也明白杀了白胜就等于间接杀死了蔡京,他只是想把白胜抓到儿子面前,让儿子好好的揍白胜一顿消消气。

但是这还没等抓住白胜呢,怎么皇帝先怒了呢?

“高俅,你给朕听好了,如果白胜犯了国法,自有朕责令开封府处置,你却不能背地里下手,否则,如果白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朕绝饶不了你!”

当着蔡京和梁师成的面,被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高俅老脸丢尽,对白胜的恨意更增几分,好啊,恶人先告状是吧?姓白的你给我等着!

高俅为人最是记仇,想当年他在东京街头与泼皮相戏时,曾经被王进的父亲教训过一顿。时隔多年,他辗转跟了赵佶并且借以飞黄腾达之后,第一个报复的对象就是王进,这才逼得王进逃出京城去了延安。

这样的宿仇他都能记上好多年,何况是白胜与他之间的新怨?他无法拿蔡京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棺材瓤子怎样,还治不了白胜么?他不信!

就算不能明着动手,设计陷害总可以吧?如同林冲误入白虎堂那样,他这辈子不知道设计陷害了多少人。

在京城讨生活的人,除了有数的那几个高官显贵,其他人但凡只要想过得舒服一点,就都绕不过他高俅这道坎。

……

高俅已经把白胜摆到对手的层面上准备蓄意陷害了,白胜却对此茫然不知,他当然也不会泰然,因为不知道蔡攸所说的威胁来自何处,以致于他也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夜,在蔡京回府之后,白胜立即成了太师府的重点保护对象,没有之一!就是蔡京本人的安保措施都不如白胜的周密。

安道全已经给他做过全方位的检查,李碧云也对他进行了一番测试,结果表明,白胜并没有任何中毒的症候,更没有遭受过任何内伤的迹象。

如此就可以确认,蔡攸所说的三日之命,其威胁一定来自于外部,而且即将在未来三天内发生的事情。

刺杀?下毒?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白胜活不过三天?没有人能够想得出。

如同蔡京的待遇一样,白胜的饮食由专人烹饪、专人呈送、专人检查、专人试吃,太师府专门给白胜配备了一个服务团队,一旦白胜稍有差池,这个团队的成员一个都活不了。

见蔡京难,见白胜更难!

除了蔡京和李碧云,以及萧凤和何玄通这些一直跟随在白胜身边的人们之外,任何人想要会见白胜,均须通过三道关卡:

卫队和侍女的盘查搜身;李碧云的许可;白胜本人的同意,只要这三道关有任何一关卡住,就别想见到白胜。

表面上来看,在这种高强度的安保措施之下,应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了。就是白胜本人也觉得,除非是擅于驱使黄巾力士的罗真人要杀他,不然他就是想死都死不了。

但是蔡攸的言之凿凿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他何以把话说得那么满。只要三日之期不到,终究不敢掉以轻心。

是夜,白胜在蔡京卧房的竹林中再次召开会议,那些在早晨被他派出去办事的人已经回来了,逐一向他汇报结果。

陶宗旺是去寻找鲁智深的,却并没有找到,据大相国寺的主持智清长老说,说是鲁智深经过一夜静养已经康复了许多,今天出寺来太师府寻找白胜了。

但是太师府并没有人发现有鲁智深这样一个和尚上门,这花和尚竟然像是失踪了。

白胜心说别是半道上碰见了定于今日发配沧州的林冲,追在后面去保护林冲去了吧?鲁智深少年时曾经跟林冲的父亲学过武功,如要趁此机会报恩就是合情合理。

萧凤是去给张贞娘送林冲的回信的,告诉白胜那封血书其实是一封休书,张贞娘看见之后就晕了过去,还是她把张贞娘救醒并送回了娘家张教头那里,才算完成了白胜的委托。

樊瑞是去寻找郭盛的,他告诉白胜,解过毒的郭盛也已经恢复了大半,按照白胜的吩咐带着他的弟兄们去城外寻找煤矿去了。

就算高俅这条路走不通,白胜也不准备放弃煤炭的买卖,这大冬天的,挖出来的煤总会有人买,卖出去就是大把的现金流,有人管再说有人管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工作情况,忽听院外有人高喝一声:“有刺客!”

“抓刺客啊!”

“这人从哪进来的?”

“咄!这人的轻功恁地厉害!”

“他往东边跑了,截住他!”

“屋顶的弟兄们注意了,不要让他借助屋脊逃脱!”

“他又往西边去了,快追!”

“大家用暗器招呼他!死活不论!”

……

刚才还是静悄悄的太师府顿时如同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四面八方的配合之声此起彼伏,有如一面天罗地网覆盖下来,笼罩住了太师府。

根本不用想,在这种严密的防范之下,任何人都逃不出去,但是同样令人想不出的是这个人究竟怎样进来的。

白胜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卧室,只见卧室里烛光依旧,李碧云似乎对外面的喊打喊杀声毫无反应。

不过想想也是,听起来外面只有一个刺客,若是这样也需要动用李碧云这样的高手,那么太师府的防卫就是个筛子。

只听得“嗖嗖”的暗器声响起,紧接着是暗器击打在屋檐瓦块上的叮当声,蓦然间一个公鸭嗓子嘶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跑了行不行?我是白胜的哥哥,我要见白胜啊!”

白胜一听就蹦起来了,这不是时迁么?立即往屋里喊了声:“前辈,那是我哥!”

他这样喊是因为他知道,府中的卫士虽然是保护他和蔡京的,却不受他的调度,唯有李碧云才是太师府武装势力的最高领导。

李碧云的声音随即响起,音色依旧苍老,声音也似不大,却是响彻整个太师府:“抓活的!”

第一九〇章 连环计

有了李碧云的命令,时迁又主动停下,就被卫士们抓住送了过来。

白胜简单给李碧云介绍了时迁的姓名以及和自己的关系,得到了李碧云的许可,又经过搜身,再被护卫缴下了月牙刀,时迁才得以进入院子面见白胜。

没等兄弟两人叙旧,李碧云的声音从室内响起,威压凌人:“时迁,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如实说出,我会把那个方向上的护卫处死。”

“别别别啊,不怪他们,我是躺在棺材里被人抬进来的。”时迁实话实说,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累了别人的性命。

原来,自从那天在太师府外的酒楼里分手之后,在王黼的家丁与开封府的公人赶到之时,时迁就脚底抹油溜进了皇宫大内。

皇宫大内虽然也是戒备森严,但只要他不去皇帝居住的寝宫或是常去的地方,凭他的轻功还是足以躲避巡逻侍卫的耳目的。

毕竟太师府这三天是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所以即便是皇宫的次要区域也无法与蔡京的家里相比。

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论是开封府的公人还是王黼的家丁都不会到皇城里搜捕疑犯,所以他在皇宫这一待还待上瘾了。

除了偶尔会远远地看见皇帝和嫔妃野合令他感到恶心之外,皇宫里的膳食自然是没的说,只说吃鸡就能吃出来几十种花样,这样的生活多么美好?

只说今天蔡京躺在棺材里面见皇上,自然会引起宫里的太监宫娥们悄悄议论,时迁恰好偷听到了白胜的消息,这才知道白胜已经被蔡京保护起来了,于是就寻了个机会躺进了蔡京的棺材里。

蔡京当然不会总在棺材里躺着,他自带一顶八抬大轿,来去都是乘坐轿子的,只有在见皇帝的那一会儿才躺在了棺材里博取同情。

而那只棺材乃是名贵的金丝楠阴沉木所制,这种木材分量极重,入水即沉,所以棺材里面多了一个骨瘦如柴的时迁也不会引起抬夫们的怀疑。

若非如此,就算轻功天下第一的时迁也是无法进入相府的,就算他能够进来,也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人发现,或者当场擒拿,或者当场击杀。

时迁来了,白胜当然高兴,他等的就是时迁,龙雀神刀也在等着时迁。兄弟两人在竹林中一阵交头接耳,便有一条连环计新鲜出炉。

龙雀神刀怎么取?挖地道!精于盗墓的人都是挖地道的高手,而且在地下辨别方向极为精准,绝不会偏离目标!

从蔡京配给白胜的那座独院开始挖,一直挖到蔡京的卧房地下,无需打通地面,只需将床下的神刀取走即可。

今夜就可以开挖,整夜挖,白天视情况而定,或挖或歇。

有九尾龟陶宗旺这个土木工程专家协助,又有马麟樊瑞打下手,预计三日之内就能竣工。最后的地下工程以及取走神刀,当然要趁着李碧云中午练功的那一个时辰来完成。

挖出来的土怎么办?好办。明天就让安道全找蔡京提要求,要在白胜那座院落里开辟一块药田,栽种一些名贵稀有药材,就说这些药材与蔡太师今后的康复紧密相关,蔡京必然不会拒绝。

不仅不会拒绝,而且还会大力支持。

药田自然有对土壤的特殊要求,所以安道全会带人外出寻找“合适”的土壤并拉回太师府,只需少拉一些回来,与地下挖出来的土混在一处,就可以掩盖白胜院子里多出来土壤的真实原因。

与此同时,要求蔡府提供千年人参、千年首乌、千年灵芝、千年雪莲等珍稀药物用为配方,相信蔡京这样的身家不可能没有人给他送这些药中极品。

拿来这些药中极品干什么?出去卖钱!同时猛敲蔡京的竹杠,让他从府中支取现银交给安道全去购买一些“配药”,然后多支少花,虚报假账,就可以两头赚钱。

赚下这么多钱来干什么?当然有用。就用这些钱去请能人,请哪个能人?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

请萧让来干什么?伪造笔迹!

白胜让萧凤去林冲家送信时,嘱咐萧凤顺手牵羊拿回了林冲的公文手书,他要让萧让模仿林冲的笔迹写一封“推荐信”,然后他会拿着这封推荐信进入御拳馆,深造红拳!

以林冲在御拳馆的师叔地位,至少那些看门的弟子们不会挡他的去路。他相信除非周侗亲自出面拒绝,否则自己进入御拳馆学拳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金大坚,与萧让是莫逆之交,要请就只能请俩,请一个是请不动的。

他估计此时的萧让最多也就是在济州府的衙门前摆个地摊,替那些不会写字的告状者写一写诉状,再有就是逢年过节写个春联什么的卖一卖。

而金大坚也就是替那些能够立得起墓碑的小康家庭刻一刻墓志铭什么的。

这俩哥儿们最多也就是个聊以糊口的生活水平,只要以重金砸之,再画一个大饼给他们,要他们举家搬迁来京城享福,他们没可能不来。

这总比另一世里拖家带口上梁山好太多了吧?他们的身上可没有什么命案,总不至于天生喜欢过那山寨中的粗野生活,就算他们两个喜欢,他们的老婆也不会喜欢。

计议已定,众人便即散去,只留下白胜回到耳房里继续练功。

一夜平安度过。

第二天早晨,却有两件不幸的事件发生,再次令白胜乱了心绪。

第一件是李碧云走火入魔了,下肢瘫痪,无法离床。

就在天亮之前,李碧云忽然呼唤外面执勤的护卫,调了两名侍女进去,随后就把白胜唤入卧房,告诉了白胜这件不幸的消息。

后半夜里,她感觉身体的不适已经到了难捱的地步,就强自运功压制,想要将烧灼她脏腑的那种莫名的东西驱出体外,却导致真气淤塞在双腿间数处穴道之中,双腿丧失了行动能力。

白胜知道这是龙雀神刀之故,暗中猜测,或许这龙雀神刀克起武功绝顶的李碧云来比克妨不懂武功的蔡京还要狠。

李碧云下肢瘫痪,虽然武功没有失去,但是也导致太师府的防御力量减弱一半还多,这绝对不是一件好消息。

另一件不幸的事情是,在白胜给蔡京例行理疗的时候,梁师成带着圣旨来到了太师府。

圣旨上说,经查证,白胜破坏治安、滋扰百姓、欺行霸市等恶劣行为属实。因此不能赦免白胜的待罪之身,只不过考虑到太师的身体,允许白胜暂时留在太师府行医问诊,一旦太师身体康复回到朝堂,白胜就必须回归开封府认罪伏法!

第一九一章 白猿

蔡京接到圣旨后大惊失色,急忙询问梁师成,皇帝为何会一改昨天的初衷?

梁师成跟蔡京的关系不差,就指点迷津:“官家昨夜睡在韦贤妃的床上。”

蔡京顿时恍然,这是韦贤妃给皇上吹了枕边风了。

事实的确如此。

昨天蔡京和高俅前脚刚走,韦国舅就找到了妹妹韦贤妃,听了皇上对白胜的宽容之后大为不满,说白胜掀桌子不给钱在前,与高衙内发生冲突在后,岂能因为高衙内欺压良家妇女的恶行而免除白胜吃霸王餐的过错?

樊楼财力雄厚,固然不差这一顿饭钱,也不差那点桌椅餐具的损失费,问题是樊楼的面子往哪搁?白胜这么一闹却不受法办,今后谁还会把樊楼当回事?

一个山野村夫落了国舅的面子都可以没事,谁还会把你韦贤妃当回事?

韦贤妃想想确是这么个道理,当夜就给赵佶吹了枕边风,而赵佶在这个时间段最宠的就是韦贤妃,当然不会让爱妃心里难受,答应她第二天就传圣旨,明确白胜的罪状。

梁师成宣完圣旨,将圣旨交给蔡京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不论是王黼还是高俅又或是韦国舅,这些人他谁都不想得罪,当然也不想得罪蔡京,坚决不往这漩涡里掺和。

颇为失意却又无可奈何的蔡京看了看白胜,叹息道:“老夫也只能保你到如此程度了。”

这事是个矛盾。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蔡京想无限期的保住白胜也可以,只需你不上朝,不参政即可。不上朝就说明你身体没有康复,那就继续让白胜给你调理呗。

但是如果你上朝参政了,那就说明你已经康复了,那么你就必须把白胜送给开封府去法办,如何定罪处罚都是开封府的事情,这事没得商量。

蔡京估计开封府这会儿应该也接到皇帝的旨意了,或者在今天的早朝上皇上已经对滕忠孝面授机宜过,不管怎么说,总之这次白胜是真的难保了。

眼下要考虑的还是先度过这要命的三天,还不知道蔡攸所说的危险来自哪里呢。

理疗的过程里,安道全也来到蔡京的书房,与白胜一唱一和地说了开辟药田、种植药材的必要性,蔡京当然不会拒绝,当即吩咐翟谦取药拿钱,安道全拿了药和钱自去办事。

凡是利于他蔡太师益寿延年的事情都是天下最大的事情。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碧云不想让身边的侍女看见她练功,就让白胜背着她前往动物园。

行路时,白胜能够感受到来自后背那两团丰盈的挤压,鼻端嗅到的却是脖颈前李碧云两只藕臂的芬芳,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却不敢生出猥亵之心,煎熬得很是难受。

到了动物园,站在一片空地上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一只动物靠近身边,李碧云的擒龙控鹤就成了无的放矢之技。

不禁焦躁道:“不能这么等下去了,你背着我,先去摘一颗松塔给我,再去寻找野兽,看见鹿羊就追,懂吗?”

白胜不是很明白李碧云的意思,却知道必须照做,就依言走到一棵松树旁边,摘了松球交到李碧云的手里,然后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凭他的听力,这园子里的动物是瞒不过他的耳朵的,很快就确定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左侧一片林木之后,有动物的呼吸之声,只是听不出那是什么动物,毕竟他不是兽医皇甫端。

管它是什么东西,反正有李碧云在后,任是什么毒虫猛兽都不足惧,立即发足狂奔,直扑那片三十丈开外的树林。

对于白胜的果敢,李碧云颇为赞赏,正想夸他两句时,忽然感觉不对,诧异的“咦”了一声,道:“你不懂内功,如何可以跑得这般迅速?”

白胜边跑边道:“我也不知道啊!”

李碧云似是自语道:“能在这般跑动中说话,这应该不是轻功了,嗯,你连内功都不会,又怎么可能懂得轻功?”

说话间,白胜已至那片林前,而树后那只动物似是感觉到了白胜的到来,“蹭”的一声跑了开去,听起来其动作之灵敏远胜白胜!

李碧云更是惊异:“这园子里怎会有行动这么快速的野兽?”

话才说了一半,白胜已经穿过树林,只见林后的草甸子上一只浑身雪白的猿猴正在奔驰跳跃。

原来是只猴子,白胜的胆子愈加壮了起来。

就算身后没有李碧云,只是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敢去追的,大不了就是追不上而已,大不了就是被猴子抓破脸而已,却绝对不会被猴子给吃了。

“这白猿好特别!就是它了,追!”李碧云也好奇起来,催促白胜加快脚步。

白胜立即将速度提至最高,已经有了在卫县城北奔跑的那种狂飙之感,他甚至觉得比那时候更要快上许多,不禁暗暗纳闷,现在可是身后多了一个李碧云啊,怎么可能比那时空身奔跑更快呢?

他却不知近一个月来他多多少少的又修炼了几次假红拳心法,这心法修炼一天几乎顶得上常人修炼寻常内功一年,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多了几年的功力,再跑起来速度当然速度更增!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追不上那只白猿,那白猿在草甸上纵跃如飞,身形快似闪电,而且,居然还跑跑停停的,竟似未用全力。

“好一只充满灵性的白猿!真的不忍心杀了它!”李碧云似是十分惋惜,说过这句话,揽在白胜胸前的一只玉手骤然一抖,将那只松球打了出去。

松球“呜呜”作响,以更快的速度袭向白猿的膝弯,那白猿却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松球将至之时陡然翻了一个筋斗,变成头下脚上,竟然伸出上肢,凌空将松塔接在了爪子里。

这一下把白胜和李碧云都震得不轻,白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站稳身形时,却见那白猿也没再跑,而是剥开了一片松塔甲,取出里面的松子放进嘴里,嘎嘣一嚼,又吐出了松子壳,竟然把松子给吃了。

吃过了松子的白猿指着白胜和李碧云哈哈大笑,其动作表情像极了人类,似是在嘲笑白李二人追着它送礼。

第一九二章 凌波擒龙亦无功(为狄烈长老加更)

白胜不追,那白猿也就不跑,继续掰着手里的松塔嗑松子,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倒是追啊,发什么愣?”李碧云反手拍了拍白胜的脸,只要这白猿轻视白胜,让白胜迫近两丈之内,她就可以使用擒龙控鹤拿下白猿。

白胜立即起动,那白猿却不着急,吐出两片松子壳之后,待白胜追到三丈远近之时,身形一晃就跳出去老远,一人一猿再次展开了追逐。

这一次,白猿没有再跑直线,而是东一飘、西一荡的玩起了辗转腾挪,令白胜疲于奔命,始终无法缩短距离。

“别着急,你按我的吩咐跑!易经卦象方位你懂不懂?”李碧云在白胜耳边吹气如兰。

“不懂啊!”白胜边跑边回。

“唉,不懂也没事,你听着,左脚向右半步,右脚向前一大步,这叫归妹趋无妄……”

白胜跑得甚急,怎能反应过来?等李碧云一句话说完,再按照她的吩咐去跑时,反而与白猿背道而驰了。

“没事,就按我说的跑,右脚向左一步,左脚向前轻踢,再右脚向后半步,这叫无妄趋同人。”

白胜依言动作,却觉得无比别扭,这奔跑时突然转左转右都好办,怎能往后半步?

只因想不明白,就本能的无法执行,动作之间出现了卡顿,卡顿之后再往突然发力后退时,重心便已失去,身体瞬间向后摔倒。

如此躺倒,眼看就要将李碧云的身子砸在身下,白胜生怕被她埋怨,急忙在空中转体180°,后倒立时变为俯卧前扑,趴在了草丛之中。

那白猿见此情景,便也收住了身形,指着白胜两人吱哇怪叫,显得乐不可支。

李碧云对白胜的转体非常满意,却对他的犹豫感到不满,埋怨道:“你停顿那一下干什么?我说的话你也敢怀疑么?”

白胜急忙爬起来,惭愧道:“真对不住,是我太笨。”

“你不是笨,你是不相信我!继续吧,这次是左脚向前一步回收半步落地,落地时脚尖向右,顺势左转,右脚……这叫同人趋大有……”

白胜依言做了,抱定了哪怕是面临万丈深渊也不犹豫的心态,反正是两人在一起,人家李碧云都不怕,我还怕啥?更何况这园子里只有树木杂草,根本没有万丈深渊。

如此连续几步,白胜都走得分毫不差,李碧云满意道:“嗯,你也不用去想追到白猿,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走,把方位走准确了就行。”

白胜不敢违拗,继续照做不误,那白猿站在远处看着,渐渐地没了嬉笑,似是对白胜的步法感到惊奇。

白胜悉心受教,把六十四步走完一遍过后,又重复一遍,这一次比上一次熟练了许多,转折之间已经渐趋浑圆,只觉得这步法走起来时,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李碧云不再像第一遍时步步提示,只在白胜身形减慢时重复提醒,渐渐地,白胜的步法飘忽了起来,宛如仙人御风,在草地上滑行一般。

这一刻,白胜的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何止两倍,转折的范围也大了许多,突然间欺近了白猿,李碧云抬手就向白猿虚抓而去。

令人震惊的情景再度出现,那白猿似是知道李碧云具有远程攻击的功夫,猴爪一挥,竟然将李碧云这凌厉一抓化解了,毫不吃力!

“不好!快退!”李碧云大惊,这白猿竟然也是懂得内功的,而且它的功力竟然比自己还高!

白胜的奔行本来也不是直线的,在李碧云和白猿交手的下一瞬间,他的身形已经远飏。那白猿却也不来追击,只指着白胜两人吱哇几声,随即纵跳而起,只几下就扑入一片树林,竟然走了。

李碧云惊魂稍定,说道:“这白猿绝非这些年运进来的物种,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怎地如此厉害?当真闻所未闻!”

白胜并未从刚才的一招交锋中看出门道,好奇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连你也打不过这白猿么?”

李碧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嗯,至少今天我打不过它!你现在用我传授给你的步法,完全可以追上梅花鹿和野羊了,这就去找吧,我练功的时间也快到了,只希望这白猿不来趁人之危……”

这句话白胜又听得似懂非懂,李碧云的意思难道是今天打不过、再练几年就打得过了?

似乎感觉到了白胜的困惑,李碧云解释道:“我练的这长生功有两大缺陷,第一个缺陷是每隔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幸好我机缘巧合服用了优昙仙花,将这个缺陷弥补掉了,永远保持十九岁的模样;”

白胜接口道:“前辈真是幸运,不过我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天下人都希望美好的事物长存于世,就是苍天也希望前辈的容貌永葆青春吧?毕竟你的容貌是天下女人里最美的。”

李碧云笑道:“你这小家伙真会说话,也不枉我将凌波微步传给了你,就免了你向我磕头千遍了。”

白胜吐了吐舌头,心说原来刚才学的步法叫做凌波微步,这不是电视剧《天龙八部》里面的功夫么?好神奇啊!只是,对着李碧云这个绝世美女磕头一千遍算得上什么难题?只要想学,磕就是了。

李碧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功夫学来太过容易?实话告诉你,换个人想学,就是磕头一千遍也没用,我才不教呢!除非他去无量山去磕头才有这个机缘。”

白胜又听不懂了,天龙八部电视剧他只看了个热闹,不是很熟,没记住无量玉璧之类的情节。

李碧云叹道:“你这小家伙真是天才。运气又好到了极点。这步法极为难学,就是我自己和我儿子都没能学会。没想到你竟然学的这么快!”

白胜很是惊奇,因为他真的没觉得这步法如何难学,所以就谦虚道:“我哪里有什么天才?碰巧学会了而已。”

不料李碧云却被他的谦虚激怒了,“你是瞧不起我的武功么?告诉你,你能学会这门步法是因为你身无内力,假设你有内力在身,运用轻功时气走双腿诸穴,就绝无可能练成这门步法!不仅练不成,而且会立时瘫痪!而那些像你一样没有内力的人们,呵呵,他们又怎会拥有受我指点的机会?”

白胜还是不太明白,他很想问一问李碧云,总说我没有内力,那么我丹田里的水珠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没问,不为别的,只为不想被李碧云笑话。

就算那水珠是内力又如何?能够比得上李碧云的内力么?简直是天差地远的感觉,说出来还不够被人笑话的。

于是就转了话题问道:“前辈你说长生功有两个缺陷,这第二个缺陷是什么?”

李碧云道:“这第二个缺陷就是返老还童时武功大减,直若全废,随后每一天恢复一年的功力,这个缺陷我也进行了弥补,但终究弥补的不够完美,所以我现在的武功只相当于巅峰时期的六成……”

说到此处,李碧云的情绪低落下来,“或许,只有恢复到巅峰状态,才能与这白猿一战,可是我偏偏走火入魔了,只怕恢复圆满也是不行。”

两人对话声中,白胜已经找到并且追上了一只梅花鹿,李碧云施展擒龙功将梅花鹿制住,如同昨天那般茹毛饮血。

白胜在旁边看得不忍,他倒不是不忍梅花鹿被喝血,他是觉得李碧云这样练功,势必更为龙雀神刀所不容,而李碧云接连两天传他武功,总该有所报答才是。

于是劝道:“前辈,咱们今晚换个地方去住行不行?”

李碧云道:“换地方住?为什么?太师府的防卫都是早就部署好的,咱们若是换地方就需要重新部署,如此大动,匆忙中除了纰漏怎么办?”

白胜一时之间找不出理由来解释,不论如何,龙雀神刀的秘密是不能说的,因为这不仅仅是神兵归属的问题,更牵扯到他的小命,一旦李碧云和蔡京知道了他们的病因只是因为这柄神刀,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白胜呢。

第一九三章 死期到了

李碧云练功时,白猿并未出现,白胜在一旁护法,待她练功完毕,再次将她背回住处。既然他没有说出换地居住的原因,李碧云就当他没说。

这一天到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白胜的身体毫无异状,也没有什么外来人员混进太师府。

又是一夜度过,对白胜来说是幸运的,因为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会遭遇不测;但是对李碧云来说却是不幸的,因为过了这一夜后,她的走火入魔更加严重了,瘫痪区域已经扩展到了腰部以上。

然而白胜却来不及庆幸,李碧云也来不及哀伤,因为在天亮之时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宋徽宗来了。

赵佶当然不是来探望蔡京的病情的,赵佶是来找白胜问罪的!

话说白胜何德何能,竟然值得当今皇帝亲自大兴问罪之师?这事要从昨晚说起。

前回书中曾经提过,说大宋的京师汴梁是一个夜生活极为丰富的城市,白天不及夜晚繁华热闹,是这个城市的特色。

昨天皇帝下旨对白胜进行了终审判决,这事儿一经传开,最感到扬眉吐气的莫过于高衙内,于是高衙内在昨晚呼朋唤友,在樊楼订了几桌宴席大搞庆祝。

不巧的是,他们的酒宴刚刚开始,就有人看见了来樊楼吃饭的白胜!

高衙内看见白胜,立马炸了,说你特么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来樊楼吃饭?你当本衙内真的不敢收拾你么?

不仅是高衙内,樊楼的护院武师也都炸了,好嘛,上一次吃霸王餐吃上瘾了是不是?一次没够还得来一次?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高衙内的手下和樊楼的武师也不由白胜分说,上去就动了手。

这一动手不要紧,高衙内一伙人和樊楼的所有武师尽皆倒了大霉!

白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白胜也是一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白胜这伙人各个武功奇高,瞬间就把陆谦、富安等衙内跟班以及樊楼的众武师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高衙内最惨,这一次被人打折了一条胳膊两条腿。就是闻讯赶来呵斥白胜的韦国舅也挨了一顿胖揍,奄奄一息。

这个时代里没有120救护车,但是国舅垂危岂是小事,当即有人拼了命跑去大内急救中心搬请医护人员,若非有太医局的大夫迅速赶到且全力抢救,只怕这位国舅昨夜就一命呜呼了!

而白胜那伙人在行凶之后扬长而去,不论是闻讯赶来的禁军高手还是御前侍卫,都没能阻止白胜脱逃。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打不过,追上去的人非死即伤。

于是今天早朝的时候勤政殿里哭声一片,泪流成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当今皇帝驾崩了呢,其实却是高俅抬着儿子,和韦贤妃一起哭闹朝堂。

这还了得?赵佶是真的怒了,这白胜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顶风作案,这是不把朕这一国之君放在眼里啊!

什么年少豪侠义薄云天?你蔡京敢给白胜这样的评语,就是红果果的欺君罔上!你当我赵佶是猪么?

于是率领高俅和韦贤妃以及文武百官,点齐了两千名大内侍卫一齐来到太师府,誓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白胜就地正法!你蔡京的命重要,朕的大舅子和高爱卿儿子的命就是草芥么?

这次赵佶是真的动了杀心,传旨滕忠孝,带着开封府的狗头铡到太师府现场审案,必须从重从快铲除白胜这颗破坏安定和谐的大毒瘤。

面对如此阵势,蔡京傻了,白胜也傻了,就是卧床不起的李碧云都傻了。

且不说己方肯定打不过这两千御前侍卫,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打啊,一打就是造反,八十万禁军只需动用十分之一,就能把太师府夷为平地。

太师府变成了公堂。

在宋徽宗宣布了白胜罪状的那一瞬间,只有白胜本人才能够想到这究竟是什么原委。甚至根本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必定是那个白钦来到汴梁了!

至于白钦为何来到汴梁,何时来到汴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在樊楼大打出手的,一定是白钦。

这事儿还有解释的余地么?没有!

蔡京已经说了,昨天一昼夜间白胜根本没有离开太师府,且有太师府全部人员作证,但是没用。纵然太师府各类人员加起来几达万人,却是同属于疑犯亲属,在本案中不具有举证的资格!

就算从昨天早朝后开始恢复对太师府监控的四大名捕以及开封府的捕快们给出旁证——没有人看见白胜从太师府的任何门径甚至墙头出入,也无法替白胜洗清罪名。

你们没看见白胜出府,可是我们却看见白胜在樊楼打人了!这个怎么解释?

在蔡京陈述冤屈的时候,宋徽宗赵佶与白胜相对而视,彼此都被对方的容貌震得不轻。

赵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皇室的血统给了他英俊的基因,论容貌丝毫不比白胜差上半分,论气质甚至还在白胜之上。

虽然年已不惑,却没有一个中年男人的臃肿,看上去最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据说这是常年在女人身上奋力运动的结果。

每天在皇家园林里与后宫女子颠鸾倒凤、共效于飞之乐,是他聘来的仙师林灵素给他制定的养生方案。林灵素精通采阴补阳之道,教会了赵佶如何借助女人的身体以求长生,却无损自身精血。

看着看着,赵佶就对白胜生出了更多的愤怒,朕身为一国之君,多年以来熏陶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中,才能有今天这般华贵气度,你这山村野夫凭什么也有这等容貌气质?

他却不知白胜受到的文化教育比他全面的多,如果把人类吸纳的知识当做培养气质的食粮的话,那么白胜的气质就是营养均衡型的,而他宋徽宗则是不平衡的。

更何况白胜修炼了陈抟留下的红拳心法,一身血脉早已超凡脱俗,气质怎能差的了?

宋徽宗不忿,白胜却更不忿,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就不说了,谁规定顔值这东西也是你家专利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资格也没空与宋徽宗拼脸,因为他看得见在宋徽宗身后,韦贤妃眼睛里闪烁着森寒的光芒,高俅的目光里燃烧的熊熊烈火,还有蔡攸那一脸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神情。

他现在必须找到解决之策,不然今天就是他白胜的死期了,难道这蔡攸也像罗真人、智真长老等人一样,竟有未卜先知之术么?

如同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个皇帝一样,赵佶是一个自诩公道的人,在斩杀白胜之前,他必须给蔡京一个申诉的机会,然后再有理有据地驳回蔡京的申诉,杀白胜一个心服口服。

但是韦贤妃却无需这么虚伪,忍不住就打断了蔡京的申诉,指着白胜质问:“官家在此,你这凶徒何其嚣张,竟敢立而不跪?”

白胜自有白胜的道理,他觉得如果跪了就是承认自己的罪行了,便拿当日李清照告诉他的规矩反驳道:“按照本朝律法,只有罪犯才会下跪,我既无罪,岂能自污清白?”

他这一开口,赵佶立马发飙:“大胆!朕正在听取蔡爱卿的陈词,哪有你这村夫说话的份儿?来人,与朕拿下!”

众侍卫当即一拥而上,眼见就要将白胜擒拿当场,却见白胜的身形骤然晃了两晃,一个人影竟似变成了三个,在几十名侍卫的缝隙中闪了出来。

这是什么身法?懂得武功的顿时大惊,就是不懂武功的也都呆住了,明明几十人扑上去,就是一只苍蝇也给捂在其中了,怎么可能脱逃出来?

众人正惊愕中,却见白胜扑向了赵佶,“护驾!”

赵佶的左右当然少不了侍卫,而且是都高手之中的高手,电光石火之间就将皇帝身侧围得铁桶一般。

而白胜却突然再次转折,闪到了韦贤妃的面前,说声:“得罪了。”轻舒猿臂,一把将韦贤妃搂抱而起,扛在了肩头,脚下不停,冲进了文武百官的阵列之中。

“快救朕的贤妃!”赵佶在身后跳脚大喊,众侍卫想要追赶,却被那些笨手笨脚的文官挡住了路线。

而那些武官里虽也不乏高手,却同样奈何不得白胜,不说他们投鼠忌器生怕伤了韦贤妃,只说有敢动手的,也都迟了一步,连白胜的衣角都沾不着一片。

转瞬之间,白胜已经逃到了大堂门口,百忙之中还踹了高俅一脚,不过被高俅躲过了。

经过门槛时,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赵佶,今天你不还我一个清白,我就让你这个老婆失了清白!我白胜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大堂之外的侍卫更多,眼见白胜冲出厅堂,便手拉手连成一张巨网,向白胜兜了过来。

白胜早有打算,单手将韦贤妃的一只脚踝抓住,把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抡得如同风车也似,喝道:“你们敢挡,就别要她的命了!”

众侍卫哪里还敢阻挡?被韦贤妃这件活人兵器砸死是活该,但反过来若是伤了韦贤妃一根汗毛,那就必然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闹不好还要株连九族。

当即忙不迭的纷纷避让,竟给白胜抡出来一条通道,白胜哈哈大笑,把韦贤妃当成一柄大刀,招演两面三刀,防住了任何一个方向上敌人来袭的可能,从容离开了正堂大院。

第一九四章 皇帝和刁民之间的僵持

白胜并没有逃往府外,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而且万一宋徽宗对韦贤妃薄情寡恩,狠下心来决然舍了韦贤妃一条命,那么自己就是必死无疑。

皇帝的女人成千上万,少一个韦贤妃不少,多一个韦贤妃不多,可是白胜的命却只有一条!

就算皇帝宠爱韦贤妃到了极处又怎样?用自己一条命去换韦贤妃一条命值不值?当然不值!身为穿越者,本来就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高贵存在,不论是谁都无法与己等值!

所以他扛着七荤八素的韦贤妃来到了蔡京的寝院,把韦贤妃交给了李碧云来看管。

他当然不会当真强奸韦贤妃,之所以那样警告宋徽宗,只是为了让宋徽宗投鼠忌器而已。反过来说,若是他真的污了韦贤妃,宋徽宗就没有珍惜韦贤妃的可能了。

投鼠忌器,若是“器”已经坏了,就失去了“投鼠”的顾忌!

此情此景之下,说起投鼠忌器这个成语,还真就应了他这个白日鼠的绰号,韦贤妃在手,谁敢来投他这只白日鼠?

这只白日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太师府自蔡京以下的所有人的感触。他们能够理解白胜的行为,是为了自保而迫不得已,但是这行为也太疯狂了吧?这跟造反有区别么?

他们之所以这样震惊,是因为他们都不曾深刻理解白日鼠这个绰号的真正含义。白胜之所以被人称作白日鼠,其实就是在说他这个人胆大包天。

试想,老鼠这种动物是不是只会在夜间或者是阴暗的角落里出没?何尝有老鼠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的?

但是白胜用他的行为诠释了白日鼠的含义,他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哪怕是蔡京都不敢这么想。

“好你个蔡京!居然庇护了这样一个贼胆包天的反贼!等朕将他碎尸万段之后再来与你算账!”赵佶气呼呼地带人赶往蔡京的寝院。

寝院外面,太师府的护卫都已经被御前侍卫缴械,被人用牛筋绳索捆绑起来,拴在了一条长绳之上,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

所有太师府的护卫尽皆如此,为了表明没有任何谋反之意,蔡京也勒令他们必须束手就缚。

白胜站在寝院的竹林里,与院外数千御前侍卫对峙。

白胜彻底豁出去了:“只要你们不进来,我就在这院子里待着,绝不会进入室内,但若是你们进来一个,我就扒掉韦贤妃一件衣服,进来两个,就扒两件,扒光为止!”

宋徽宗赶到时刚好听到白胜的一遍宣言,气得嘴唇都紫了,隔着院门喊道:“白胜你这刁民,竟敢公然挟持一国之母,朕不将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就枉为一国之君!”

白胜凛然不惧,嘿嘿冷笑:“一国之母?你若不想让她变成我儿子的母亲,就派人去外面寻找真凶!”

赵佶怒极反问:“一派胡言!真凶就是你这刁民,现在朕给你一个许诺,只要你将朕的爱妃放出来,朕就赐你一个全尸!”

“哈哈,那就算了,你还是剐了我好了,唉,我白胜烂命一条,临死前竟能品尝到睡国母的滋味,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逼迫呢?”

赵佶是真的没辙了,真把他逼急了,他还真的不在乎一个韦贤妃是死是活,但是他不能不在乎头上这一顶绿帽子。

堂堂一国之君,昂昂天之骄子,竟然被一个刁民给绿了,这张脸就没地方放了!就算韦贤妃和白胜都死了又能怎样?这事儿肯定能传出去,那时候谁又封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于是不得不退一步说话:“白胜,你到底想要怎样?”

白胜道:“我真的没有骗你,外面有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昨夜在樊楼闹事的必定是他而不是我,你爱信不信!不信我也没法。”

赵佶道:“朕实在无法相信!”

白胜道:“你不信,我也不勉强你,但是如果将来有事实证明了我说的是真的,你是否还要杀我?”

赵佶冷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朕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但是你公然将朕的名讳宣之于口,又公然劫持朕的爱妃,这两样罪名绝不可饶!”

白胜怒道:“你不跑到太师府来逼我,我会这样做么?你若没来,我如何会喊你名讳?若是韦贤妃没来,我劫持谁去?真特么扯淡,你一个当皇帝的咋就这么不讲理呢?”

双方讲理讲不通,就只好僵持了下来。

宋徽宗真怕白胜跑进屋子去扒韦贤妃的衣服,所以就不敢命人强攻,只吩咐侍卫们将这座院落团团围住,然后召集文武百官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救出韦贤妃,又能将白胜诛杀当场。

这就苦了大宋的文武百官,此情此景之下,这帮人全然没有良策。文官们都是吟诗作对的高手,武官们只懂得喝酒赌博,唯有蔡攸在赵佶耳边低语,献出一计。

他白胜不是挟持了韦贤妃么?他自己也有一帮男女住在蔡京的府中,只需将这帮男女抓来与白胜交换,白胜大致会乖乖就范。

宋徽宗闻言大喜,立即派梁师成和滕忠孝带人去白胜的独院拿人,等了许久却不见回转,正焦躁时,梁师成匆匆返回,附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赵佶顿时脸色大变。

梁师成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那座院子的人来头极大,根本动不得,因为对方出示了大辽国皇帝的印信,并且宣称,只要你今天敢抓人,大辽国当月就会起兵南下,与大宋决一死战!

宋徽宗这辈子不怕别的,怕的就是辽国,况且眼下时值寒冬腊月,宋辽边境以及宋国疆域里的河流池塘都已封冻,根本挡不住辽国的铁骑。

只要辽国动兵,就可以直扑汴梁,除非宋国的将士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可是宋国的将士有这个本事么?赵佶不认为他的禁军边军有这个本事。

这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曾经数度将蔡京拿下,最终却又不得不为其官复原职的根本原因。

话说古往今来,越是腐朽的王朝,越是昏庸的掌权者,就越是惧外欺内,宋徽宗当然是此类君主之中的一个典范人物。

这事根本就不必跟文武百官商量,商量也是鹰派鸽派一通吵闹,根本闹不出结果,赵佶目光阴郁地扫过手下众人:“你们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出来么?”

文武百官只能面面相觑。

蔡攸却是胸有成竹,刚才一计装逼不成,咬了咬牙,就当众抛出了他的终极秘密,“官家莫要烦恼,臣有办法让白胜活不到明天夜里!”

赵佶再次狂喜,却又不无忧虑地问道:“如果你这办法会伤了朕的爱妃,就不要说了。”

文武百官也都惊了,这蔡攸也太牛了吧?整个大宋的聪明人都汇聚再次,他蔡攸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众人集思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只见蔡攸信誓旦旦地说道:“臣保证不会伤及贤妃娘娘,官家也无需命人强攻巧取,只需坐等时辰一到,白胜自然暴毙!”

其实蔡攸也不敢确定展人龙说的一定是真的,但是事到如今为了争取皇帝对他的信任,只有富贵险中求了,一旦白胜如期死亡,那么他蔡攸就成了凌驾于文武百官之上的能臣!

赵佶依然不敢全信,问道;“你快告诉朕,你用什么办法?”

蔡攸却不想把展人龙这种预定他人生死的事情公之于众,因为即使他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反倒会被认为是无稽之谈,所以故作神秘道:“此处人多耳杂,若是被白胜听去了就糟了,而且臣现在就需要离去安排!”

赵佶见状,便不敢耽误蔡攸的时间,挥手道:“爱卿速去速回!”

蔡攸施礼后告退,心说白胜死掉之前我是不会回来了,临走前嘱咐道:“官家千万不要强攻,切记!”

蔡攸这番装逼话语,一字不漏被院子里的白胜听了个完整,不禁忧心忡忡,这蔡攸究竟有多少办法弄死我?

他本以为今天徽宗到来就是蔡攸算定的终极绝杀了,但是现在听蔡攸的意思,似乎他从前所说的自己活不过三天另有所指,那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个威胁存在,而且是比宋徽宗带来的威胁更大的,那会是什么?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白胜在这里苦思,院子外面的人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围困的准备。

时间就在双方的僵持中流走,眼看午时将近,可就急坏了室内的李碧云。

白胜是没有可能出去了,她李碧云就也跟着出不去,那么中午的练功怎么办?练功是必须的,喝生血也是必须的,不然就会筋脉爆裂而亡。

这个长生功独有的练功方法是李碧云最讨厌的,一个天姿国色的女人每天狂饮生血,非但别人看了觉得违和,就是女人自己也觉得恶心。

但若是不这样做,她的生命就会终结。所以她也曾数度试图弥补修改,却是毫无建树,只能在每一个轮回期来临时饮用生血。

没有动物怎么办?那就只有喝人血!

第一九五章 方腊来袭

喝人血,喝谁的血?身边有三个女人,两个清醒的侍女,一个昏迷的韦贤妃。

韦贤妃是侍女从白胜的手里接过来,放在李碧云床上的,两个女人并卧一床。

李碧云觉得,韦贤妃的血应该比两个侍女质量好些,毕竟她是皇帝的宠妃,平时的饮食营养要比太师府的侍女好得多,而且喝她的血也最方便。

“你们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白胜和你们自己。”李碧云把两名侍女支开,叹了口气,点了韦贤妃数处穴道,护住她心脉以保不死,然后吻住了她的脖子。

她没打算咬破韦贤妃的动脉,她只是动用了内力来吮吸,就可以透过肌肤将血液吸吮出来,喝人血练功是为了活命,没必要因此跟大宋皇帝闹掰,那样她就白白潜伏在蔡京身边这么多年了。

当初她丈夫以自尽为代价求她陪伴蔡京,图的就是有朝一日助他们的儿子起兵光复燕室,或策反朝中大臣,或拉拢大宋禁军,总之都是里应外合之举,必收奇效。

但怎奈宋仁宗一朝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外息战事,内推新政。而且当时蔡京的权柄远远不如范仲淹、王安石等人,别说她儿子没有机会,就是她和蔡京都没有任何机会颠覆大宋政权。

所以她儿子就只有扮作商贩在登封行商,背地里潜入少林寺浸淫武学,而她就始终留在蔡京的身边,保护蔡京不被政敌所伤。

此时蔡京的权势已经卓然于大宋百官之上,而且时局动荡,天下间狼烟四起,眼见就是一个乱世争雄的大好局面来临了。

若是在这时离开蔡京,前面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姑且不论,只说如何对得起当年那男人以死换来的自己的承诺?

白胜看见两名侍女来到了室外侍立,却不知道李碧云在做什么,想进去看看时,却被两名侍女挡住了去路。

知道这是李碧云不想让自己进去,就往里面问了一声:“前辈你今天如何练功?我没办法带你去后面了。”

室内只传来李碧云一句含混的低语,“唔,这事你不必管了。”

白胜心意尽到,便不再多问,毕竟他也不知道长生功不喝血就会死这件事情。

午时刚过,忽听室内李碧云一声低低的惊呼,白胜心知有异,急忙询问,却听李碧云说道:“我全身都动不了啦。”

白胜不知道李碧云是因为喝了人血因而更遭神刀的克制,他很想进去看看,却担心赵佶趁机发令抢攻,一时不知所措。

李碧云好像知道白胜的心思,道:“你不用进来了,是我练功出了岔子,这下完了,就算你躲到我身边,我也无法保护你了。”

白胜的心顿时凉透,没错,他原本还想在危急关头躲在李碧云身边的,现在倒好,躲到她身边又有什么用?

只能听天由命了,只能静等蔡攸带来什么终极杀招。

整个下午,白胜和赵佶就在对峙的状态下渡过。白胜能够看得见侍卫簇拥的赵佶,赵佶也能看得见院子里的白胜,彼此相安无事。

只要白胜不进屋就好,这样所有人都可以知道韦贤妃是清白的。

赵佶在等待,白胜在焦躁,久久不回的蔡攸是双方共同无法猜测的谜团。

黄昏时,蔡攸还没有回来,赵佶安排梁师成去监督太师府的后厨做饭,做好继续僵持下去的准备,总之要等到蔡攸所说的白胜暴毙的那一刻。

太师府的饭菜做好,赵佶也不去美食苑,让人把饭菜送到蔡京寝院门外,就地快餐,还让院子里的两名侍女出来拿了几份进去,允许白胜吃饭的同时,是不想饿着韦妃。

入夜时,寝院内外同时掌起灯火,为防严寒,赵佶躲入了带有炭火的天子宝辇中取暖,文武百官则是伫立风中。

人人均在心里把蔡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再这么站下去,只怕等不到白胜死,文武百官就得冻死不少。

突然间,只听一记吼声从太师府大门方向响起,宛如九霄惊雷,深空霹雳,震耳欲聋,听者无不心旌摇动,气血翻涌。

那声音持续不断,似龙吟,似虎咆,似已响彻整座太师府,给人的官爵,更似整座汴京城都能听见这沛然无俦的吼声。

“不好!这是有人在放啸!”

“不对!这是狮子吼!快给陛下塞住耳朵!否则陛下定会受伤!”

赵佶身旁自有识货的武林高手,虽然赶不上李碧云那么高,却也相差不是太远,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与常人相比,白胜的听力最强,对这吼声听得最为真切,却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怕,心说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声大了些么?

却听室内李碧云不屑道:“什么狮子吼?一群井底之蛙,这是天魔音,此人应该是方腊,此间无人是他对手!白胜你小心了,如果方腊是冲着你来的,你命休矣。”

李碧云似是只为了提醒白胜,这番话并未传及远处,白胜却听得心惊肉跳,心说难道这就是蔡攸最后的终极手段么?

白胜这样想,赵佶以及手下人也都这样想,他们当然不知道来的是谁,只知道此人武功超强,必是蔡攸请来的高人。

就在白胜绝望,赵佶期待的时候,那啸声骤然一停,换成了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哈哈,先清一清场子,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明教只杀赵佶和蔡京,余者皆可赦免,但有负隅顽抗者,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赵佶手下顿时大哗,有人就说道:“这蔡攸居然勾结魔教,当真罪大恶极!”

赵佶本已塞住了耳朵,但是不知为何,这声音竟似无孔不入一般,依然能够传入他的耳中,顿时对蔡攸恨之入骨。

这时才有前面把守太师府大门的御前侍卫高手飞奔来报:“启禀圣上,大门口来了一群人,只凭一阵啸声就放倒了千余侍卫,此刻正在往里面杀来……”

“护驾!”

“保护官家!”

寝院门口一片大乱。

来人那声音还在继续:“白胜何在?速速出来见我,本座不会伤你,只会收你为徒,传你无上神功……”

这就是明教教主方腊?白胜只觉得方腊的语声说不出的亲切和蔼,令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孺慕情怀,就好像方腊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

正想出去见一见方腊时,李碧云的声音响在耳畔:“白胜你别上当,他在骗你!这是传音搜魂大法!你赶紧掩住耳朵,唉!掩住耳朵也是不行的,这下完了,只怕你在劫难逃了。”

一嗓子天魔音就能放倒一千多名御前侍卫,这样的武功足以杀进内院,直取皇帝的人头!

不论是之前太师府的严密防范还是现在皇帝带来的众多侍卫,所谓的固若金汤,不过是针对时迁那种角色而言罢了,在方腊如此绝顶的武功面前,这种防御已经变成了土鸡瓦狗!

虽然尚有一些内功高强的侍卫护卫没有被啸声摧垮,但是完全可以想象,来人只凭啸声就能放倒半数对手,那么他在拳脚兵器上的功夫将会如何的高不可攀、深不可测?

只怕剩下的这些侍卫护卫们也无法保障皇帝的安全。

众人惴惴之中,只听得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说,皇帝在哪里?不说是吧?嘿嘿……”

也不知这人使了什么手段,随即就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响起,一个太师府的护卫撕心裂肺地喊道:“我说我说,皇帝就在蔡京的寝院门口,白胜就在那寝院的竹林中……”

这招供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又有连续不断的惨叫闷哼响起,听起来像是敌人已经在往寝院的方向发动攻击,而沿途之上的侍卫们正在抵御。

随即就有前方败退而回的侍卫向赵佶禀报:“启禀圣上,大事不好了,白胜跟魔教一起杀进来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赵佶闻言大怒,转头看了看还站在院子里竹林旁边的白胜,随即训斥这名侍卫道:“胡说八道,你起来给我看清楚了,白胜不是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怎么会从外面杀来?难道你不知道欺君之罪当斩么?”

那侍卫急忙起身看向院中,在看见白胜的一瞬间脸色大变,就像见了鬼一样的一脸懵逼,喃喃道:“我真的看见外面有一个白胜啊!”

说话间,来敌已经杀入了这一重院落之中。

来人并不很多,只有十来个人的样子,为首一名老者龙行虎步,状极威猛,也不知为何,目光扫射之间,冲向他的侍卫们便已瘫软,似是被他看一眼就失去了魂魄一般。

老者的身侧两男两女,女的俱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年长的一个大约三十左右,手使长剑;年轻的一个不到二十,手中持有一条长长的银鞭,有如怪蟒,遍袭四丈方圆内的侍卫。

那两个青年男子都是俊逸非凡,一个手执一柄铁骨扇,而另一个手持一柄宝刀的尤为引人瞩目,因为他的长相与白胜一模一样,身高也没有什么差别。这不是白胜是谁?

赵佶身前的数百名侍卫发了声喊,便即一拥而上,却根本不堪一击,那老者根本不必出手,只需用眼睛扫视每一个对手,扫到谁谁就如同着了魔一样的跪倒瘫坐,绝无例外。其余则被老者身边的数人挡在圈外,根本进不了身!

那老者哈哈大笑,看向赵佶的宝辇,朗声说道:“赵佶,你这赵家的天下是不是应该改一改姓氏了?”

赵佶已经傻了,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在周侗不知所踪、童贯远至西陲、黄裳驻守建康的前提下,谁还能挡得住这伙魔教凶徒的谋反行刺?

第一九六章 激战太师府

赵佶身边的侍卫当然不会很菜,其中不乏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甚至更高,只片刻之间就有人发现了方腊的武功特点:

“不要看他的眼睛!闭起眼睛跟他们打!”

这些天魔音都吼不倒的侍卫们无一不是听风辨器的高手,闭起眼睛来打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如此一来,方腊等人的攻势顿时受到了遏制,一时之间难以攻到宝辇跟前。

随即又有人喊道:“灭了火把和灯笼,咱们闭着眼睛,何必让他们看得亲切!”

灯火瞬间熄灭,站在院中的白胜却已经看得分明,来人之中既有百花公主方百花也有圣姑方金芝,当然,他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方腊和白钦的身上。

原来他就是白钦,白胜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不过这白钦的武功显然与自己不同,进退闪转之间,身法与方百花和方金芝如出一辙,显然都是魔教的武功。

忽听李碧云低声说道:“这么说就真的是方腊了,连移魂大法也用上了,嘿嘿……这天魔声色三绝,果然有点门道。”

在灯火熄灭之前,坐在宝辇之中的赵佶也已经看清楚了,果然有两个白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白胜心头一动,冲着院外宝辇喊了一声:“喂……皇上,现在你还要不要咬定是我昨夜闹事呢?”

刚刚已经取出了耳中棉布的赵佶假装没听见这话,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追究樊楼的案子?

但是白胜这一嗓子却提醒了梁师成,后者急忙凑近宝辇说道:“官家,我看这些侍卫也抵挡不了多久,咱们还是到这院子里的卧房躲一躲吧。”

“嗯?”赵佶不明其意,反问道:“那岂不是自陷绝境,跑都没处跑了?”

梁师成道:“据老奴所知,那卧房里有一个蔡太师的贴身保镖,武功天下独步,就是这魔教的巨寇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梁师成见过蒙面的李碧云多次,也曾听蔡京自傲地表示有这个黑衣妇人在侧,天下间无人能够成功对他进行刺杀。他却不知眼下李碧云已经手足全瘫了。

赵佶大喜,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蔡爱卿呢?蔡爱卿在哪里?”

“老臣在。”蔡京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此前他以待罪之身跟在皇帝身畔,只等皇帝拿下白胜来再治他的罪,都不敢上前献计献策了。

赵佶道:“好你个蔡京,你府中养着绝顶高手,为何不让他出来护驾?”

蔡京是知道李碧云瘫了下肢的,便如实禀道:“官家恕罪,非是老臣不够忠心,实是因为那人已经全身瘫痪了,自顾尚且不暇……”

他当然要把李碧云说成是全瘫,以开脱自己的罪责,却不知他恰好说中了。

赵佶却不肯信,道:“胡说,顶尖高手怎么可能瘫痪?朕怎么没见童贯和黄裳瘫痪?定是你蔡京欺君罔上!梁师成,陪朕进去看看!”

梁师成随即点了六十名武功最高的侍卫保护赵佶进入寝院,不论发生任何情况,这六十人都不会离开赵佶的身边。蔡京从一旁跟随。

“干什么干什么?”白胜退到了卧房的门口,手中单刀一指赵佶,“你若是再往前走,可别怪我这就进屋去扒韦贤妃的衣服!”

赵佶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扯这个?别说你扒她衣服,你就是把她强奸一百遍我都懒得理你,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也不理白胜的威胁,自顾自往前走。

蓦然间,一个冷峭的女声响起在白胜身后的屋顶:“都给我站住!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有暗器破空袭向赵佶身前的侍卫,那侍卫也不白给,因为身后就是皇帝所以不敢闪躲,却听准了暗器的来路,挥起腰刀往上一迎。

只听“噹”的一声,一支弩箭已经飞上了半空。

白胜回头,众人也循着弩箭的来路看向屋顶,只见屋顶一个书生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凌风而立,身边还站着一名道士,道士双手中各有一柄长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官家!”众侍卫纷纷怒喝,作势欲扑。

“且慢!”梁师成急忙劝阻,又附在赵佶的耳边说道:“这书生就是辽国天祚帝的使者。”

赵佶顿时怒了,抬头看向书生道:“你这人简直欺人太甚!朕已经撤回了拿你的属下,你反倒要刺杀朕,就算你辽国的天祚帝亲自来此,也不至如此蛮不讲理吧?如果你执意与朕过不去,朕倒是不惜与你辽国决一死战!”

屋檐上站着的自然是萧凤和何玄通,刚才梁师成和滕忠孝带人去捉拿他们未成,萧凤立即意识到白胜有麻烦了,如果不是皇帝要对付白胜,何以会先对付白胜的亲友家眷?

所以她们趁着阖府武装都去迎战方腊之时,悄悄来到了这座院落的屋顶,反倒没遇见什么阻拦。

何玄通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正好站在白胜的身前,双剑互斫一击说道:“我们无意与谁为敌,但是不论谁要动我的兄弟白胜,都要问问我这两口剑答应不答应!”

赵佶大怒道:“岂有此理,朕在大宋国土上行走,还要他人允许么?白胜是大宋子民,朕要治罪于他,还需要问过别人的意见么?给我杀了!”

赵佶也是豁出去了,这时候管你什么辽国使者哪国使者,立即进屋托庇于蔡京保镖身侧才是最重要的,你挡住去路,就是想要朕的老命,不杀你杀谁?

五六名侍卫高手顿时扑了上去,手中刀剑攻向何玄通,何玄通毫无惧色,展开两仪剑法,将身前左右两丈空间尽数封死,一时间叮叮当当之声大作,不落半点下风。

突然间,只听院外一声暴喝响起,方腊的身形凌空而起,在空中疾速旋转,如同陀螺一般,瞬间变动了多个方位,幻出道道虚影,同时双掌向下连续拍击,发出的劲气凌厉无俦。

那些环绕在他身侧的侍卫高手们有兵器的急忙躲避,擅使拳掌的则是双掌迎向方腊的掌力以死相拼。

只听“啵啵啵”数声掌力相撞,方腊已经借助下方数百人的反击之力凌空滑翔,眨眼间飞出了包围圈,落进了寝院竹林之中。

这一下变声仓促,不论是外面围困魔教中人的侍卫还是寝院里保护赵佶的侍卫尽皆大惊,惊呼大作,“保护皇上!”

方腊的身形甫落,便从竹林中冲了出来,掌劈拳打脚踢之间,已有十余名侍卫被他的劈空掌里击倒在地,“赵佶,你的江山今日易主了!”

此时众侍卫哪里还顾得上与何玄通拼斗,尽数转过来抵挡方腊,白胜在这一瞬间就改了主意,说道:“二哥且住,放皇上进屋!拦住这个魔教高手!”

在白胜的想法里,方腊就是蔡攸找来对付他的,不然何谓三日之命?更何况刚才李碧云也提醒过他不要上当,说方腊对他根本不怀好意,他岂能反过来帮助方腊去杀宋徽宗?

说到底他既不想得罪宋徽宗也不想得罪方腊,但是他在建康府曾经杀过方腊手下很多人,也曾殴打方腊的女儿圣姑,这仇恨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放过赵佶,不能两边都结仇。

何玄通当然只听白胜的,闻言立即剑势一收,就把宋徽宗和蔡京放了进去,随后双剑再展,已是倒戈易帜,协同那些大内高手去截击方腊。

有了何玄通绵密的剑势参与,双方的形势立成平手,因为两仪剑法的防御足以将方腊的劈空掌力挡在圈外,虽然这掌力震得他两手的虎口都在热辣辣的疼痛。

方腊眼见赵佶进屋,不禁冷笑,说了声:“瓮中之鳖!”接连拍出十数掌,将周边闭着眼睛的侍卫逼得后退了几步,从怀中取出两支形状古怪的兵器来。

那兵器似是军中常用的令牌,又好像是没有剑柄的短剑,黑黝黝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方腊令牌在手,身形再次螺旋转动,滴溜溜地冲到了何玄通剑幕之前,一双令牌连续扫向剑幕。

只听得“咚咚咚”几声闷响,浑不似金铁交鸣,随即就是“啪啪啪啪啪”的脆响连绵不绝,何玄通的双剑竟而断成了几十截,向四处激飞而出。

“二哥快退!”白胜和萧凤同时提醒,萧凤更是抖手打出一记袖弩,她知道这袖弩绝对伤不了敌人,只是想迟滞一下对方,免得何玄通遭受毒手。

果不其然,方腊在弩箭射到咽喉前尺许之时,忽而鼓起两腮,冲着那弩箭喷出一口气,那弩箭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兵器打中一般,直直坠入土中。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方腊看都不看屋顶上的萧凤一眼,抖手就是一记令牌打出,竟把这令牌当做了暗器。

萧凤大惊,急忙挥动宝剑去斩,她手里这柄剑可不是寻常利剑,而是从展人龙手里抢过来的巨阙剑,乃是古往今来十大名剑之一,其锋利岂同凡响?

“嘣”的一声,宝剑正好斫中了令牌,发出的声音却是如中败革,听起来那令牌的材质应是非金非木。

下一瞬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就是如此巨阙宝剑,居然未能斩断那只令牌,而那令牌也没有被巨阙剑劈飞,只稍稍偏了几许,打在了萧凤的左肩。

萧凤疼得叫了一声,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痛苦,随即一个倒栽葱跌落了下来,而那只令牌在击中她的左肩之后,竟然自动返回了方腊的手中,就好像上面拴着看不见的绳线一般。

白胜连忙抱住了萧凤,星光下只见萧凤脸色苍白,已是昏迷不醒。

第一九七章 陈年旧账

方腊的武功太高了,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是黄裳也比不得方腊杀人的高效,就是李碧云也比不上方腊杀人的凶残。

放啸可以杀人,眼神可以杀人,举手投足可以杀人,拿出兵器来就更见凶厉,瞬间击败何玄通,一招暗器重创萧凤,赵佶的侍卫更是不堪一击。

剩下的四十多名侍卫如同田地里的麦稻一样纷纷倒在方腊的面前,院子外面的侍卫们已经舍弃了对方百花等人的围攻,纷纷补充到寝院中来,却被方腊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寝院之中,已是方腊一手遮天,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而在方腊与卧房之间,就只剩下抱着萧凤的白胜和何玄通并肩而立。

白胜欲哭无泪,他心疼啊!心疼萧凤。

别看他因为完颜兀露的事情对萧凤冷淡了多日,但是谁又明白,在他的心底深处,萧凤同样是他挚爱的女人。

更何况萧凤遭受如此重创,本就是为了救他所致。

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与萧凤死在一起的想法。没错,他的确认为穿越者的生命高于其他人的生命,所以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给所谓的一国之母韦贤妃陪葬。

但是再高贵的生命也只是生命而已,是生命,就无法高于真正的爱情!至少白胜不认为他的生命高于他的爱情。

“白胜,我无意伤你,你且让开,让我先进去杀了赵佶。”

方腊杀掉了挡在他和白胜之间的最后几名侍卫,而在方腊的身后,方百花和方金芝等明教高手已经封死了寝院的门径和院墙,外面的侍卫们进来一个死一个。能够阻挡方腊入室杀人的,就只剩下了白胜和何玄通。

而白何两人所形成的阻挡,也不过是因为方腊不想杀他们而已。

“方腊,你不觉得你有些幼稚么?”李碧云的声音响起在院落之中,声音中所含内力的浑厚,令方腊为之一惊。

“你是谁?”方腊沉声反问,他本以为赵佶的生死已经被他拿捏在手中,却没料到室内还有如此高手。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听这女人的内力,他就知道对方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他疑惑的只是,对方既有如此高手,为何任由自己杀戮掉众多侍卫却不出来干预?

而且,自他进入太师府之后始终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这女人足不出户,却能准确地判断出他的身份,这女人是如何知道的?只凭这一手本领,就足以令人望而怯步。

“我是谁?呵呵……”室内的女人笑得意味深长,听不出是怨是喜,笑过之后说道:“没想到你堂堂一教之主竟也如此健忘,四十年前无量山那一夜……你忘了,是么?”

听到此处,方腊眼中顿有寒芒闪过,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厉声道:“原来是你!李秋水,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我方腊好像不欠你什么吧?你骗走了我的独门绝技传音搜魂大法,可是你却欠我一部小无相功,更欠我一条命!”

四十年前,方腊年仅二十出头,正值武功小成历练江湖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逍遥派绝顶高手李秋水以道家神功小无相功相许,邀请三十岁以下的武林俊彦前往无量山做客,共同参研武学。

考虑到本门的至高神功“天魔淬体诀”需要苦练四十年后再服用“天魔丹”才能贯通任督二脉,打开生死玄关,远不如道家的小无相功易于速成,于是就动了心,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大理。

到了无量山才发现,从天下各地赶来的少年武者几达千人,而这近千人又经过筛选,最终选定了二十三名进入无量湖谷,其余皆被遣返。蒙着面纱的李秋水武功绝高,不想走的当场就被杀死。

令人费解的是,筛选的条件却是只有长相一项,但凡脸相不够英俊、身材不够挺拔的,一律落选。

进入无量湖底的玉洞之后,李秋水摘去了面纱,美貌绝伦。李秋水首先要求他们每个人将一样独门武功写在空白书册之上,并且署名。说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将小无相功传授出来,否则就是不公平。

这要求并不过分,毕竟人家李秋水只要一样而没要全部,于是众人就照做了,方腊写出来的就是传音搜魂大法。

但是在二十三个人写完之后,李秋水履约的方式却是超乎了众人的想象,她说要想得到她的小无相功,就必须陪她同床共枕!

仅仅是同床共枕还不够,还需要让她获得满足,若是无法令她获得满足,她就不会将小无相功传授出来。

事已至此,众人也只得按照她的办法去做。当然,人们之所以不拒绝她的提议,主要还是因为每个少年都觉得跟她这样的美女共度一夕之欢并不吃亏。

那无量玉洞之中有数间密室,李秋水就在其中一间密室等候,将二十三人逐个呼唤进去,令人觉得诡异且惊怖的是,只要是进去的人就没再出来过。

整整一个昼夜过去了,二十三个人,进去了二十一个都没出来,最后就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个来自藏边密宗宁玛派的年轻僧人,他记得这僧人叫做鸠摩智。

鸠摩智是倒数第二个进入密室的,方腊则是等在外面的最后一人。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并且不打算进去了,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他去意萌生之时,他惊愕地发现,鸠摩智竟然出来了,浑身不着寸缕,不是想象中那种筋疲力尽如同软脚蟹一样的出来,而是亡命狂奔着出来的。

在鸠摩智的身后,是同样一丝不挂的李秋水,正在衔尾追杀。

面对这种恐怖的情形,他哪里还用别人提醒,当即转身就逃。只是当时他的武功莫说与李秋水相比,就是比之鸠摩智也差了不少,不过他的轻功还是要比鸠摩智高一些的,他的轻功叫做螺旋九影,所以他反而抢先一步逃到了洞外。

令他想不通的是,刚刚逃出洞外并且逃向一旁时,就感觉后背挨了李秋水一记劈空掌,难道这掌力竟能拐弯不成?

或许是李秋水认为他挨了这一掌必死无疑,又或许李秋水觉得追杀鸠摩智更加重要,总之李秋水并没有往他这个方向上追赶。

中掌的他几欲当场呕血而亡,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继续跑了一段,若不是遇见跟随苏轼游历山水的少年才子李格非,他这条命就陨在无量山中了。

是李格非救了他,作为报答,他送给了李格非一粒师门至宝“天魔丹”。

这天魔丹是方腊这种魔门武功通往登峰造极的必备之物,方腊只有三粒,其中一粒给了李格非,第二粒在他五十岁那年自己服用了,如今整个明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粒,属于镇教之宝。

后来他武学深湛时,才知道当初他挨的那一记劈空掌乃是逍遥派的绝技之一,叫做白虹掌力。

在李秋水手下吃了大亏,他却不敢报复,哪怕他所在的摩尼教日渐壮大,教中的高手日渐增多,他也不敢去找李秋水算账,因为李秋水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

他只有等,等自己可以服用天魔丹,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才能考虑报这昔日之仇,但是令他遗憾的是,早在十年前他服用天魔丹之前,就听说李秋水死在西夏都城外面的小河旁了。

然而他万万也没想到的是,今天这太师府寝院卧房里的女人竟然会是李秋水!她竟然没死!那就正好,正好可以跟她了结一下这陈年旧账!

虽说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来的内力依然强于自己,但是他觉得强也是一筹之差,绝不至于悬殊到当年那个地步,而且他更不信这个年近百岁的女人的耐力超过他。

就是互拼内力又如何呢?耗也能把你耗死!

他咬牙切齿的决定血拼一场,却不知道此刻室内的女人根本不是李秋水,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已经全身瘫痪了。

于是说道:“既然你还活着,那就出来见个高下吧!”

室内的李碧云顿时傻眼了,她哪里知道姐姐和方腊竟然是有生死大仇的?

还是宋神宗在位时,某年她陪同蔡京出使西夏,顺便看望了在西夏当皇太后的姐姐,并且在皇宫内部的山洞里看见了姐姐记载的天下武功,那些武功里就包括方腊的传音搜魂。

所以她认定姐姐跟方腊是有着亲密关系的,而此刻她有意冒充姐姐,本意是想让方腊念及旧情罢手离去,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反而激起了方腊的复仇之火!

如此一来,她就骑虎难下了,打?怎么打?自己根本动不了,运用狮子吼一类的声波武功么?那就更是开玩笑,这样的武功连外面那些侍卫都吼不倒!最多只能吼死身边的赵佶和韦贤妃,或许还能吼死外面的白胜。

现在解释自己不是李秋水而是李碧云么?好像也来不及了,方腊不会相信的。

所以她只能尴尬地说道:“方腊,你我之间旧账先不忙算,只说你今天杀了皇帝,这赵家的江山就会变成你方家的么?你是不是想的过于简单了?”

第一九八章 九幽幻阵失灵了

李碧云这样一说,方腊就也犹豫了起来,因为他赶到京城是冲着白胜来的,计划里并没有要杀赵佶这一项,更没有打算跟李秋水死磕,他根本不知道李秋水竟然没死,而且会出现在这里。

早在明教南军兵败建康城之时,方百花就利用飞鸽传讯将战况报给了方腊。

方腊只为了白胜出现在两军阵前这一件事,就立即放下了手头上的所有要务,立即赶往京城,并回书要求方百花等人脱离大军,与他途中汇合再共赴汴梁。

方腊为何如此看重白胜暂且不说,只说他到了汴梁之初并不知道白胜就在太师府。

昨夜在樊楼发生冲突之后,他们打死打伤樊楼的一众武师和高俅手下数名高手,摆脱了追踪藏匿起来。今天上午却听见百姓传言,说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去了太师府。

于是他就动了刺杀赵佶的心思,等到他率人潜伏到太师府附近时,却看见了匆匆而出的蔡攸。

蔡攸当然也是有随从和护卫的,但是蔡攸的护卫能挡得住方腊么?直接被秒!

而后方腊亲自审问蔡攸,在他独特的内功手法逼供之下,蔡攸当然支撑不住,把他小时候偷窥女人撒尿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当然也供出了白胜就在太师府的事实。

所以闯入太师府的主要目的就变成了寻找并且带走白胜。其次是顺便营救方七佛等人,至于刺杀赵佶,却是从最初的动念变成了顺手牵羊,杀了固然解气,不杀也没什么损失。

赵佶和蔡京当然不知道方腊的真正想法,两个人在发现韦贤妃昏迷、李碧云瘫痪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战战兢兢仿佛两只待宰的羔羊,只期待李碧云的一番话语能够打消方腊闯入室内的念头。

却听外面方腊反问李碧云道:“杀一个狗皇帝有什么简单复杂?你倒是说来听听?”

李碧云道:“杀人当然不难,难在你杀了人也得不了江山。你或许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有三十八个皇子,你杀了皇帝,朝中百官立即就可以册立出下一个皇帝来继位,江山还是赵家的,难道这个你也不懂么?”

方腊又不是意气用事的小孩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道理,那好,本教主就改一改说法,赵家的江山我今天不要,却也要杀了赵佶给朝中的狗官一个警告!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尽可以把这三十八个皇位候选人相继推上断头台!”

这话一说,李碧云就没辙了,人家方腊不是不明白道理,而是明知故杀!不过想想也对,就算方腊今天不杀赵佶,难道赵氏皇朝就会因此对他方腊网开一面么?绝对不会!

只好改规劝为威胁:“只怕你杀了皇帝就走不出汴京城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禁军正在往太师府赶来么?不消八十万,只消来得十万八万,你觉得以你的武功还有活路不成?”

方腊大笑不止,他知道,早在他闯入太师府的时候,立时就有侍卫去通知禁军了,这是保驾护驾的程序,不必有人临时通知。

笑了几声才道:“就算我现在立时离开,也会遭到禁军的围追堵截吧?你这话岂不是等于白说?你若是想帮助这狗皇帝拖延时间,何不直说?”

方腊也拿不准屋里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以他对李秋水的认知,似乎这女人不该跟自己一再废话,难道她没有把握取胜么?

李碧云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在方腊这种没有前途的草寇一边,索性卖给赵佶一个好:“大宋朝自是天意正统,我当然要维护大宋的利益,你似乎说的也是废话。”

方腊怒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从西夏皇帝胯下出来竟然又做了宋国皇帝的一条母狗,你拖延时间是没用的,你们的命已经在我手心里攥着了,杀不杀由我说了算!”

白胜都能想到利用韦贤妃为质突围,方腊如何想不到挟持宋徽宗离京?如果他方腊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又岂能坐上教主的宝座?

他辱骂女人,只是因为他已经起了疑心,怀疑女人出于某种原因不敢与他交锋,便想激怒对方,证实一下这个判断是否准确。

他这一骂,赵佶可就委屈大了。心说我堂堂大宋天子,怎会上这样一个老女人?

室内并无灯火,赵佶当然没有白胜那种夜视能力,从头到尾也没能看清床上女人的模样,只从声音的苍老上判断出女人的年龄早已过了韶华阶段。

蔡京闻言却在苦笑,心想:“这话你可说错了,以李碧云的姿色和高傲,岂是赵佶能够染指的存在?”

前几天他惊见李碧云天人之姿,当时就后悔不迭,若是年轻时知道李碧云如此相貌,早就把所有妻妾都休了,如此神仙一般的女人,此生得一足矣。

就在此时,忽听房顶有人念念有词,紧接着有数只青色灯笼漂浮而起,悬罩在院落半空,院内院外的人们都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因为在他们的视野中,院子里的房屋、竹林和人物均已消失了!

诡异之中,有方腊惊怒的声音响起,“何方妖人,竟敢使这障眼法来欺我?”

方腊的惊怒是因为他虽然身在院中,却同样看不见周遭的环境和人,非但看不见白胜以及白胜身边的道人,就是己方的妹妹、儿女以及徒弟白钦都不见了。

他知道这诡异的景象必是源自于空中的青色灯笼,一句说罢,抖手将手中两只令牌打向空中的两只灯笼。

然而更加怪异的事情出现了,这两只令牌明明穿过了灯笼正中,待他以“螺旋劲”收回令牌在手时,那灯笼竟似是完好无损,连击中物体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而那个念动咒语的人却似飘移到了身体后方,他急忙转身去寻找此人,想要射他一记圣火令,岂知那人不知用的是什么法术,竟然始终在他的身后发出声音。

方腊不禁大骇。这就不对了,世上轻功再好的人也做不到如此迅捷的移动!

他是以身体为轴原地转动,对方则是在距离他三丈开外的地方兜圈子,三丈的距离所形成的圆周有多大?岂能始终处于他背后的方向?

他又试着转动几次,却连最初的方向感都失去了,他已经无从判断赵佶所在的房间在什么位置,偏偏此时室内的人们都已噤声,就连院门方向上侍卫与己方教众的对战声音都已消失了。

因为人人都看不见身边的景物,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若是舞动兵器或拳掌来护身,则无异于给敌人提供打击的目标,所以此时寝院内外变得寂静非常,大家都在屏息静气,都想先听到一个敌人的动静再施以偷袭。

唯独的,就只剩下那个念动咒语的人还在发声,位置却是飘忽不定。

突然间,只听“嘭嘭嘭嘭”几声爆响连续不断,天上的灯笼纷纷炸裂开来,随着灯笼的炸裂,院落中的景象逐渐恢复了原貌。

方百花等人立时与身边近处的侍卫恢复了交战,而方腊则盯着屋顶的一个人影暴喝了一声:“给我滚下来!”

这声音如同半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屋顶那人应声而倒,果然沿着瓦片滚落下来,何玄通急忙上前接住,不是樊瑞是谁?

樊瑞被方腊这针对性的一吼震得口鼻中都溢出了鲜血,在昏迷之前还在难以置信的自语:“这法术为何不灵了?兄弟,我尽力了啊……”

对此变故,场中唯有白胜心中有数,猜测这又是龙雀神刀在作怪,这该死的龙雀神刀,咋就不分敌我呢?不让我YY李碧云也就罢了,樊瑞这可是来救命的啊,怎么把樊瑞的法术也给破了?

第一九九章 破法

方腊重新掌控局势,不免志得意满,看向白胜说道:“怎么?你白胜也要效忠宋国皇帝,与本座为难么?为何还不让开门户?”

在青灯笼罩庭院的那一段时刻里,白胜是沉浸在悲伤里的,当青灯爆裂,樊瑞被方腊吼下屋脊的这一刻,白胜蓦然醒转,却又陷入更深的愤怒之中。

他没法不愤怒,方腊这一阵打得都是他的亲人和至交!只不过再如何愤怒,他也不会丧失自知之明,他知道,他拿方腊没有任何办法,在方腊这样的高手面前,他就是个蝼蚁般的存在。

方腊似是没有看见白胜一脸的怒火,反而以和蔼慈祥的语气对白胜说道:“白胜,你知道吗?我足足找了你十五年!天可怜见,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了,你跟我回去吧,做我的弟子,我可以教给你盖世武功,还可以把我女儿许配给你。”

他这话一出口,震惊了屋里屋外所有的人,这白胜是何来头?为何方腊对他如此看重?

正在院门口激战的方金芝和白钦同时惊呼出声,一个喊:“爹!”一个喊:“师父!”

这语气都是饱含了不满与反抗的,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出来,他们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应该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方腊回身瞪了女儿和徒弟一眼,森然道:“本教主做出的决定也能质疑吗?”

旋即又转回头看向白胜,和颜悦色道:“跟我在一起,你就可以兄弟团圆,更可以做我的乘龙快婿,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未等白胜回答,室内李碧云突然说道:“白胜,你别上他的当,我估计他定是对你有所图谋!”

方腊哈哈大笑:“真是笑话,我堂堂明教教主,武功盖世无双,麾下百万军队,我图谋他一个小孩子什么?你倒是给我说说!”

李碧云道:“我怎么知道你图谋他什么?反正你就是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腊嘿嘿冷笑:“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也罢,本教主也懒得跟你一个娘们儿一般见识,现在是我跟白胜之间的对话,你就不要插嘴了。”

说罢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胜,却不料白胜冷冷说道:“不好意思,方教主,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你莫不是疯了?”方腊无法理解白胜的反应,“你是觉得我武功不够高?还是觉得我女儿不够漂亮?”

白胜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呼吸微弱的萧凤,重又抬头看向方腊道:“我不会武功,所以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武功高还是不高,至于你的女儿嘛,我是真的看不上她。”

白胜这番话更是语出惊人,就是宋朝这一方的人都觉得他过分了,你这是仗着方腊不想杀你就敢口出狂言么?方金芝这样的女人你都看不上,还有什么女人能入你的法眼?

方金芝的美是有目共睹的,就连躲在室内点破了窗纸往外偷看的赵佶都不得不承认,方金芝的美貌不下于宫中任何一个美女,甚至在气质上犹有过之。

若不是双方彼此处于死敌的立场之上,他都打算收方金芝入宫了。

“你!”方腊没想到白胜居然敢如此打脸,一股怒火勃然而生,心中想道:我也是糊涂,我跟这穷小子费什么话,直接用移魂大法收服了他不就行了?

想到就做,立时运起移魂大法,以更加慈祥的目光看向白胜的双眼。

因为有李碧云警示在先,白胜也一直在提防方腊这几样邪门武功,在方腊看向自己双眼的那一瞬,他只觉得方腊的目光中充满了父爱,顿时生出一种扑上前抱住对方的大腿喊爹的冲动。

他如何不知这是方腊的邪门功法,顿时大为警惧,正要闭起眼睛来躲避时,却看见了一幕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这景象恐怖之极,吓得他头皮都麻了。

他看见方腊的双眼中竟然流出了两道血泪!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泪,那就是血!

方腊的双眼在流血!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想明白,只听方腊爆吼一声,如同受伤垂死的野兽,嗥叫道:“李秋水,你好歹毒,使的什么阴招破我移魂大法?”

话未说完,他的口中也喷出血来,同时身形暴退,似是要逃离敌人阴招控制的范围。

室内李碧云则是大感奇怪,我哪里有什么办法破掉他的移魂大法?对于这种声色功法,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被施术者比施术者的功力更高,且需要心灵澄净,不受蛊惑,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问题是自己并没有跟方腊在目光和声音上有所交集,这移魂大法又是怎样破掉的?

方腊退出两丈之外,感觉五脏六腑的烧灼稍稍减轻了一些,刚才他同时使用移魂大法和传音搜魂两样魔功,意图收服白胜,结果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潜入体内。

那力量迅速腐蚀他的经脉穴道,令他的脏腑如被焚烧一般,整个身体都似乎进入了炼狱洪炉,若不是及时退后,几乎丹田都被要这力量焚毁了,又怎么敢与之对抗?

当即改变了策略:“百花、天定,金芝,你们过去烧了这房子,拿了白胜突围。”

说过这话之后,他不再靠近院中房屋,反而身形掠起,如同一只大鸟飞到了院子外面,落入了文武百官的群落之中。

这是典型的虎入羊群,只见他双手令牌任意挥洒,数十名文官顿成木偶,数名武功较强的武官被他击伤击退。随后他揪住一名文官的手臂施以截脉搜魂之术开始逼供:“说,谁是高俅?谁是王黼?谁是李邦彦?谁是杨戬?”

这一瞬间,那文官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恨不能死掉一百次来解除体内的痛苦,惨嚎着一一招供,除了年逾八旬久已不朝的杨戬之外,高俅、王黼以及李邦彦等权奸佞臣尽数落入方腊的手中。

既然抓赵佶有莫大的风险,就只好拿这群权奸来当人质了,他当然无法挟持所有的数百名官员离京,便只挑些臭名昭著的赵佶近臣。

第二〇〇章 护驾受封

方腊的策略果然有效,高俅等几名奸臣入手,那些侍卫就停止了攻击。

皇帝的命重要,皇妃的命也重要,谁说这些大臣的命就不重要了?如果这些重臣就此被杀也还罢了,万一其中某个侥幸生还,追究起今天的事情,谁能挡得住他们的心术权谋?

于是太师府内的战斗瞬时缩小了范围,只剩下方百花姑侄三人与白胜之间的对垒。

白胜在躲闪,追逐他的是方金芝的白蟒鞭。

方金芝曾经立誓要杀白胜,不过眼下她却没有使出任何杀招。

因为方腊有令在先,要生擒白胜。所以她只能执行教主之令,白蟒鞭展现出来的都是一些束缚招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招式却在白胜飘逸的身法之下逐一落空了。

鞭头鞭身永远跟在白胜的身后,却不能沾上他的一片衣角,这白胜的身法怎么这样好了?

方金芝大惑不解,在建康城翠云居那场战斗中,她一招就将白胜擒下,若不是有人在旁以宝剑相救,白胜早就是她的阶下之囚了。

作为方金芝的配合,白钦也在追着白胜高声喊打,原本提在手中的宝刀已经还刀入鞘,既然师傅的命令是生擒白胜,宝刀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只是任凭他如何追赶堵截,也同样无法与白胜照面。

这是一幕奇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均是身着白袍的人你追我赶,若不是白胜的手里抱着一个重伤昏厥的书生,只怕没人能够分得清哪个是真的白胜。

方百花却没有参与追逐,她一边晃燃火折,去引燃刚刚捡来的一根火把,一边喊道:“白胜你别跑,圣公对你没有恶意,你又何必与我们为敌?还有,我三哥他们在哪?你为何毁约背信不放了他们?”

白胜一边施展凌波微步,一边怒道:“你们没有恶意?却为何接连重伤我的兄弟亲人?为何现在要擒拿于我?至于方七佛他们,你去问他们自己,看看是不是我白胜违约毁诺!”

白钦接道:“白胜你不要糊涂,你只有我一个兄弟,只要你答应跟我们走,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动手!”

白胜冷笑:“你保证?你别傻了行不?你能保证圣姑听你的话么?”

方金芝对白钦是怎样的态度?除了白钦本人之外,恐怕没有人比白胜更清楚了。连日以来,白胜每逢想起这事就替白钦愤愤不平,那圣姑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咱老白家的男儿就不可以这么贱!

也正是因为抱着这种愤愤不平的怨念,他才会在刚刚回答方腊的提议时直接打脸。

方腊守在院子门口,对这场追逐很是不耐,喝令方百花等人:“不要多废话,先把房子烧了再说!”

他始终搞不懂“李秋水”究竟是用什么武功破了他的功法,却知道那一定不是内力。但凡内力纵使无形也必有质,可他却感觉到侵蚀他脏腑的那种力量无形亦无质!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知己知彼,就算在最初的交手中做不到知彼,也可以在三两回合内探知一二,像刚才这种弄不明白的东西绝无仅有,令他不敢再次靠近那房屋。

因此就想让方百花等人烧屋测试,而他本人则在一旁仔细观察,想要看清楚“李秋水”的阴招究竟是什么。

他这么一高声催促,室内的人们尽皆胆寒。李碧云暗叹一声,打算认命了,她知道此时她不能再说什么,或许任由被烈火焚身还好一些,如果她开口阻止,反倒证明了她是心虚的,方腊就会更加有恃无恐。

李碧云淡定,其他人可没有她的定力,赵佶第一个吓尿了,惶急喊道:“白胜,万万不可让他们烧屋!朕封你为御武校尉,以表你护驾之功……”

赵佶身边的蔡京和梁师成同时撇嘴,心说皇上也忒特么抠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才给白胜一个从八品的武散官?人家能给你卖命才怪。

白胜却是心中一喜,他当然不懂宋代武官的职称高低,当初李清照也没给他科普这些。

他不知道这御武校尉是个什么官职,只觉得听起来朗朗上口,很是威风的样子,心说这御武校尉带了个“御”字,总不至于比当年的御猫展昭官职更低吧?

不管怎么说,宋徽宗这一封官就意味着自己今后不再是犯罪嫌疑人了,就可以在大宋都城混日子了,嗯,如此甚好!

只是这官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方百花手里的火把已经熊熊燃起,并且已经向着房屋的纸窗投了过去,那火把的落点距离自己不下三丈之遥,急切间如何来得及阻止?

眼见那纸窗就要在火把的接触下付之一炬,突然间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那火把不知怎么就飞向了天空。

定睛看时,那扇纸窗外面站着的,却是一只白猿。

“孽畜!竟敢坏我大事!”方百花大怒,一个箭步纵跃上前,手中长剑往白猿的心窝刺去。

那白猿不闪不躲,待剑尖临身之际突然呲牙一笑,把方百花吓得一哆嗦,紧接着长剑刺中,却感觉如同刺在铁石之上,火星四溅的同时,长剑截截寸断。

方百花顿时惊呆当场。

白钦眼见方百花不敌,立即舍了白胜,转而救援,奔行过程里抽出腰间宝刀,那宝刀划过空中,带起森森冷华,仿佛天上的冷月突然掉落,二话不说,迎头就像白猿劈去。

那白猿似是知道宝刀的厉害,突然往旁边一纵,跳开一丈有余,白钦的宝刀当即落空。

但见白猿从落地之处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出来,这宝剑正是刚刚萧凤跌落时脱手的那柄巨阙剑。白猿将这柄巨阙剑随手一挥,剑光顿时暴涨,延伸出丈许远近,光芒吞吐不定。

“剑芒!”

“这居然是剑芒!”

院内院外尽有识货之人,知道这暴涨出来的剑芒乃是白猿以无上内力灌注剑身所致。

“白钦退下!”方腊大惊,这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这样厉害的毛猴子?在喝退徒弟的同时,抖手就是一记圣火令向白猿打去,令牌在空中疾速自转,走的竟然不是直线,气势赫赫,夺人心魄。

那白猿嘻嘻而笑,似是全然无视敌人的暗器,信手劈出一剑,这一剑的光芒将它周身近两丈的空间笼罩起来,只听“嘣噹卟”三声相继响起,白蟒鞭已被切断,白钦的宝刀飞上了半空,那圣火令也被打的斜斜飞开,不再受方腊的控制。

方腊顿觉脸上无光,不禁大怒,“好你个孽畜!可敢出来与本教主交手?”

这一段时间里室内的女人一直没有出声,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敢靠近那座屋子,生怕“李秋水”再使阴招偷袭。所以他才会邀这白猿到外面来动手。

不就是剑芒么?但凡所练内功有些名目,且能打通任督二脉的剑道高手都能做到。剑芒唬人,却唬不住我方腊!

那白猿似是也想跟他一较高下,果真追着方百花三人纵跃出来,距离方腊尚有三丈,已是凌空一剑刺出,剑芒如同长虹经天,直袭方腊胸前。

看了这剑招,旁观众人尽皆惊愕,有人就疑惑着问了出来:“怎么会是越女剑法呢?”

第二〇一章 闹剧落幕(为护法n那谁加更)

越女剑法,起源于春秋时期的越国。

所谓“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句老话的后半句,意思是说当年越国只凭区区数千剑士就灭掉了强大的吴国。

为什么这些剑士能够战胜十倍于己的敌人进而吞灭吴国?因为他们用的剑法是越女剑法!

相传在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之时,越国的宰相范蠡举荐了一个民间少女入宫,范蠡举荐这少女不是为了给勾践增添后宫嫔妃,而是因为这个少女是当世剑道第一高手!

这少女做了越国剑士的总教练,将剑术传给了越国的所有剑士,当越国灭掉了吴国之后,这越女剑法就流传了下来。

时至今日,当年的越国旧址也就是今日的浙江地区,只要是练武的都会耍两手越女剑,这剑法承载着这块土地上原住民的骄傲,深具纪念意义。

而方腊的手下大多是皖南浙北土生土长的人物,他们当然是最熟悉越女剑的一群人,所以在白猿出招之际,立时就把白猿使用的剑法认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同时也感到不可理解,这越女剑法也能拿到高手对决的场合里使用么?

在人们的印象里,越女剑法是极其平凡、极其粗浅的剑术之一,用来习武入门最是合适不过,从未听说有谁把这路剑法练到了可以用于实战的程度。

而眼前这只白猿却用越女剑法来攻击方腊,这是多么颠覆人们认知的事情?

身在居中,方腊却与旁观者的感触不同,剑芒尚在七尺之外时,他就在这白猿的剑招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和威胁!不得不拿出全身本领来应对。

天魔断嶽斩!

这天魔断嶽斩是他师门的不传之秘,自他练成之后从未用于对敌,因为他的敌人根本不配他使用这门绝学,或者说他从未遇见过值得他全力以赴来应对的敌人。

天魔断嶽斩是一路刀法,原本是配合他师门宝物冷月宝刀的,早在十年前他就将冷月宝刀传给了白钦,如今就只能用圣火令来运使。

只不过这圣火令也不是凡物,在他内力灌注之下,一道道乌蒙蒙的光影从令牌上四溢开去,就仿佛是黑色的刀芒一般,与白猿的剑芒撞在了一起。

乌芒与白芒相交,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条身影迅速交错,交错之间,一人一猿闪电般换了三招,而后身影乍分,距离丈许站定。

方腊低头检视了一下手中的令牌,发现并无伤损,才抬头对白猿说道:“你这剑法不是越女剑!”

旁观众人闻言皆惊,不是越女剑是什么?这分明就是越女剑。

那白猿似是能够听懂方腊的话语,不屑地摇了摇头,像是给予否认。

方腊又道:“你这是真正的越女剑!”

他这样一说,就有人听得懂了。

关于越女剑,两浙武林中向来有一个说法,说当初越国那个少女擅长的剑法是真正的越女剑法。

为什么要在越女剑法之前加上“真正”两个字呢?是因为这真正的越女剑法并没有传承下来。

话说当年这少女训练越国剑士的时候,那些剑士并没有学会少女的任何一招,而是仅仅摸着了一点边缘,感悟了一个模糊的剑术影子。

所谓的越国剑士藉以灭掉吴国的越女剑法,不过是真正越女剑法的一点影子罢了。

不知是被方腊叫出了剑法的来历,又或是其它什么原因,那白猿竟似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而是向后纵跃而起,身在半空时剑芒爆闪,从门东到门西划下了一道线。

落地时剑指门线,另一只猴爪连连摇动,人们猜测它的意思大致是“你不进这道线,我就不难为你。”

方腊也认为是这么个意思,不禁一呆,心说难道这大宋皇帝真的有天佑不成?否则为何这得道禽兽都在保护他?

一旁的方金芝见此情景很是不忿,一个毛猴子也配跟我父亲谈条件么?

她刚刚用白蟒鞭卷回了白钦的宝刀和方腊的圣火令,对方腊和白猿之间的战斗美怎么注意,所以不知道白猿的武功只在她父亲之上。

一念及此,便将宝刀递给了白钦,抖手将圣火令掷给父亲,说道:“爹,我来对付这只猴子。”

方腊扬手去接圣火令,已知女儿的用意,当即喝道:“不可!”却已不及阻止,方金芝的白蟒鞭已经卷向了白猿。

下一瞬间,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情是真的,那条白蟒鞭竟然顺利地将白猿缠绕了起来,把白猿捆成了一只大粽子,随着方金芝一抖手,长鞭裹挟着白猿向她飞去。

竟然就这么把白猿生擒了?这怎么可能?

方腊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不好!你快撒手!”

方金芝还在纳闷儿,我已经把白猿擒了为何还要撒手?正犹豫时,只见白猿身上缠绕的鞭身如同活了一样,反方向旋绕开来,而那只如同蛇头一样的鞭梢竟向自己袭来。

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方金芝被自己的白蟒鞭捆了起来。

白猿长臂一伸,将方金芝提了起来,嘻嘻一笑,纵身上了竹林,脚下轻踏林梢,转瞬间到了卧房的屋脊,又从屋脊飞纵开去,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方腊顿足道:“真是不自量力!”正考虑是否去追时,忽觉地面微微颤抖,太师府外传来了阵阵跑步声,隐隐如同天边的闷雷,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大批的禁军被调过来了。

看来今天是带不走白胜也杀不了赵佶了,天不作美啊!非但没有实现目标,还搭上了女儿,也不知那白猿会把女儿如何,只求不要让她传宗接代。

方腊长叹一声,吩咐手下道:“带着这几个贪官撤吧……”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方教主这就要走了吗?你千里迢迢来到汴京,我周侗还没来得及略尽地主之谊呢。”

方腊循声看去,却见院门外面皇帝的宝辇旁边站着一人,这人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依稀记得刚才自己擒拿文武百官之时这里是没有人的。

这就是周侗么?果然有些门道!他若是刚才出手偷袭,此时我性命不保。

想到此处,便运起毕生功力于双手,冲着周侗一抱拳,“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周大侠,幸会!周大侠来的有些迟啊!”

“不敢不敢,周某正在闭关打坐,听到方教主龙吟虎啸,这才赶来相迎。”周侗也是一抱拳,只听得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如同炒锅里的爆豆,这些琐碎的响声汇聚在一起,终于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一阵尘土漫天而起,两人之间的地面竟然坍陷了下去,连带着皇帝的宝辇也歪倒其中,正好卡在塌陷出来的洞穴之上。

两人以毕生功力相撞,周侗不过是上身剧烈晃动了几下,而方腊则是踉跄着倒退数步方才拿桩站稳,仰头怒道:“周大侠,果然是大侠,果然是趁人之危来着。”

他之前在院子里被莫名其妙的破了法,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又与白猿全力过了几招,消耗之下武功已是大打折扣,因此在与周侗的交锋之下就落了下风。

周侗笑道:“原来方教主已经受伤,在下委实不知,深表歉意。既是如此,就请方教主下次来京之时提前通知,别让天下人笑话周某不懂礼数。”

方腊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方某他日必来御拳馆请教关中红拳!我们走!”

说完场面话,也不等周侗回答,转身大步离去,在他身后,方百花、方天定以及白钦等人拎着高俅、王黼、李邦彦等人紧紧跟随。

高俅等人大急,一边被人拎在手里前进一边求救:“周馆主!救救我们啊。”

周侗道:“不是周某不救,实是因为你们的命捏在人家的手里,周某一动,只怕你们已经命丧黄泉了。”

方腊等人去势极快,转眼间已过数重院落,没人敢于上前阻挡,也没人敢于追得过紧。

不多时,他的声音已从府外出来:“周大侠言之有理,就请你转告狗皇帝,若想要这些狗官活着回来,就拿白胜来换!”

方腊的声音激荡在太师府的上空,却久久没有周侗的回答,众人回过头来再找时,却发现周侗已经不知何时离去了。

府内尚存的侍卫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喊着:“保护皇上!”随即往寝院里冲了进去,没有人注意到,那驾倒在陷坑里的宝辇里,钻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

“这活儿干的,怎么就塌方了呢?”汉子扑打着衣衫上的尘土自责道。

第二〇二章 惊当爹

在时迁的盗墓生涯中,挖掘甬道从来没有遇到过塌方事故,今天却遇见了。在如此重要的项目中塌方了,灰头土脸的时迁感觉很没面子。

他不知道这个项目重要在何处,他只知道白胜把这件事看得比天还大。

发现自己正处在寝院的门口,他知道他挖掘的方向没有任何偏差,可是为什么会塌方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地表的土层没有这么松软吧?

注意到院子里的喧哗,他决定立即返回地道的入口,然后再次进入地道将其改道,顺便捞一下埋在土里的九尾龟。

黎明前的黑暗里,没有人发现时迁的出现及离去,侍卫们跪满了整个的寝院,为他们的渎职请罪。

“臣等罪该万死!”

“尔等的确罪不容诛,在朕的家门口竟然不能抵挡贼寇,朕养你们何用?”

惊魂未定的赵佶站在室内痛骂众侍卫,他并没有走到卧房之外,只是大着胆子吩咐蔡京的侍女掌起了烛火。

谁知道方腊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他要等到勤王大军赶到现场才能放心。

死不了了,就开始清算功过:“你们去几个人,去给朕把蔡攸抓来,朕要问问他,朕究竟待他哪里不好,为何勾结反贼前来行刺!”

回过头来就开始追究蔡京:“你养的好儿子!不是要给朕带来惊喜么?当真又惊又喜!”

蔡京委屈极了,却不敢还嘴,心说蔡攸不是你一路提拔上去的么?合着这也成了我的错了。你怎么不说我养了白胜和李碧云救了你一命呢?

皇帝从来都是一种健忘的动物,这会儿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逃过烈火焚身的噩运,把白胜忘到九霄云外了,更想不起来他刚刚封过白胜一个从八品的闲散武官。

白胜没有待在寝院里跟众侍卫一起跪拜请罪,他也没空找赵佶邀功,在方腊退走的那一刻,他就抱着萧凤回到自己的独院了,跟时迁走了一个脚前脚后。

此刻安道全已经给萧凤服下了九九还魂丹,又给萧凤把过了脉,不无忧虑地说道:“有我的九九还魂丹,她这伤势本来是没什么大碍的,可偏偏她腹中怀了胎儿……”

“啊?”白胜大吃一惊,难道说在芒砀山那一夜,自己竟然一炮命中了?想一想从那时起到现在,萧凤日夜都跟自己待在一起,不是自己一炮命中又是什么?

只听安道全续道:“……只怕已经动了胎气,将来诞下的婴儿,或许会有某种先天不足之症,你要做好准备。”

“我艹你方腊的姥姥!”

喜讯与噩耗同时来临,白胜顿时把方腊恨之入骨,这可是老子这两辈子加起来唯一的一个儿子啊,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女儿,竟然就被你打成了先天残疾了!

安道全在一旁规劝道:“你也别太急怒了,急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就是杀了方腊不也救不了孩子么?何况你杀不了方腊。”

白胜稍稍恢复了理智,一把抓住安道全的手臂,“大哥,就没有别的法子救我孩子?”

安道全沉吟片刻,说道:“也不能说一点办法都没有,据说百草门有一种神奇药物叫做先天伐髓散,可以让胎儿在母体之中就接受洗毛伐髓的锻炼,这种药就能治愈你孩儿有可能出现的先天不足。”

白胜急切道:“百草门是什么东西?”

安道全道:“百草门是一个门派,地处西北,与常年活动于滇黔的五毒教并称当世两大毒门。”

白胜急道:“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百草门买药!买不着就抢!”

安道全一脸忧色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啊,只怕你买也买不到,抢也抢不着。”

“为什么?说啊!”

“因为这百草门早在十年之前就搬迁至西夏境内扎根了,而他们的门主,听说已经被西夏皇宫聘为太医,据说十几年前西夏一品堂大举进袭中原武林,所使的奇药‘悲酥清风’就是百草门的杰作!”

白胜顿时有些泄气,喃喃道:“西……夏。”

安道全道:“你想啊,如今朝廷已经对西夏宣战了,只等过了年一开春,大战便将打响,你说这药怎么个买法?又怎么个抢法?”

“那也得抢!”白胜咬牙切齿道,“我会设法请求入伍出征,一直打到西夏皇宫,把西夏灭了再逼他们交出此药!”

安道全叹息道:“那你就试试吧,哥哥我支持你!”

这一瞬间,白胜已经想好了参军的办法,办法有两条:

第一,他是赵佶亲口册封的官,他准备立即去找赵佶,要求去打西夏,或许还可以让蔡京帮着敲一敲边鼓,总之这事大有希望;

第二,就算这一条路走不通,还可以设法参加武科举的考试,只要能够在科考中拿到名次,自然就成为西征的将士之选!因为这一次的武科举就是为了征讨西夏而设立的。

唯一需要抓紧的是精炼武功。不论是为了在武科举上独占鳌头,还是为了将来与西夏战斗时取得胜利,没有一身过硬的武功是绝对不行的。

练武的方法他早就计算好了,第一条路就是设法进入御拳馆学拳;第二条路是伺候好李碧云,看看能不能再蒙她垂青,跟着学一些绝技;第三,还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运气让龙雀神刀认主!

想到此处,他立即嘱咐李巧奴照顾好萧凤,自己匆匆跑向蔡京的寝院,只是还没等他跑到寝院门口,远远就看见文武百官和披挂整齐的御林军高手护送着赵佶往外走。

他立时收住了脚步,他还不至于傻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去找宋徽宗请战,他估计即使他这么做了,重新回到安全环境里的赵佶也不会理他。

他没有料到的是,赵佶此刻正在想着他白胜呢。

就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远赴西北考察战场的童贯赶了回来,一进汴梁城就听说了太师府闹刺客的事情,立即赶了过来,虽然慢了一步没能与方腊照面,却给赵佶吃了一记大大的定心丸。

童贯是太监,所以他可以给穴道被点的韦贤妃解穴,解了穴道之后就保护赵佶和韦妃回宫。

万众簇拥之中的赵佶为什么会想起白胜呢?因为他在初升的阳光下发现韦妃的脖子上有一块鲜红的痕迹。

虽然宋朝时草莓还没有进入中国,因而没有关于“种草莓”的说法,但是经历了无数女人的宋徽宗如何不知道这红痕是怎样造成的?这种一边在女人身上运动一边吸吮噬咬女人肌肤的事情他也没少干过。

他只是在极力思索,自打白胜从太师府的大堂扛了韦妃出去,再到挟持韦妃进入寝院,这过程里,怎么想也没有时间来做这事。

那么,这红痕是谁种的呢?

第二〇三章 万象神功

不能找皇帝,就去找蔡京,来到寝院卧房时,发现蔡京也不在了,只剩下李碧云和两个侍女在室内。

侍女告诉白胜,说蔡京今天早晨旧症复发,几乎瘫倒,却强撑着乘轿跟着皇帝回皇宫了。

白胜心知蔡京这是在龙雀神刀作用范围内待了半夜所致,却对蔡京如此奋不顾身追随皇帝而感到惊奇:“他不做治疗了?”

却听李碧云悠悠道:“如此权力更迭的要紧时刻,宁可性命不要也得去啊。”

白胜无语。的确,眼下高俅、王黼和李邦彦等人被方腊掳为人质不知逃往何处,蔡攸也已成了待罪之身,大宋朝堂的权力架构里出现了巨大的真空,蔡京若不趁机介入翻云覆雨,他就不是蔡京了。

既然找不到蔡京,那就先把龙雀神刀的事情办好了再说,于是说道:“既然蔡太师如此舍生忘死,我就带前辈你去后面做一做理疗吧。”

李碧云知道白胜指的是去动物园,颇为欣慰却又略有诧异道:“此时距离午时还早,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白胜道:“那里环境比较优雅,光线也较为充足,利于我为前辈施针推拿。”

借口多的是,真正的目的当然是为时迁和陶宗旺的地下工程创造有利条件。

李碧云不知有他,欣然同意,任由白胜将她抱在怀中,如今她全身瘫痪,已经不能让白胜背负了。

来到动物园,白胜在草甸上铺了一层被单,将李碧云平平放下,解开衣服开始“理疗”。

李碧云已经习惯了他的操作,只任由他的金针插遍诸穴,毫无羞涩忸怩。

理疗中,医生和患者之间不免要聊一聊天,白胜有意咨询道:“前辈,你说如果我去参加武举,能不能脱颖而出?”

李碧云惊异道:“你去参加武举干什么?你也想去打西夏么?”

白胜瞒住真实原因不说,慷慨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嘛。”

李碧云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好志气。”却不对白胜提出的问题做出回答,也不说他能不能科考成功。

白胜见她不说,也就不敢再多问,沉默下来专心为她按摩。

看着白胜认真的样子,李碧云忽然心有所感,轻声叹息道:“我总觉得,这次走火入魔恐怕是难以恢复了,所以我打算在离世之前,把一身武功传授给你。”

白胜等的就是这句话,立时感激道:“承蒙前辈垂爱,晚辈感激不尽。”

李碧云佯怒道:“还说什么前辈晚辈的,连声师父都不肯叫么?”

白胜立即叫了声师父,同时退开两步,跪在李碧云的身畔磕起头来。

李碧云欣慰道:“好了好了,别磕了,难得你如此懂事,待我殷勤周到,又是武学奇才,收你为徒是我的福气。”

她却不知白胜这样磕头其实是因为心中有愧。

白胜明知道她的走火入魔是龙雀神刀引起的,却不曾直言相告,虽说每天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摸摸索索是迫不得已,但毕竟是占了她的便宜。

在占了便宜的基础上,又得她传授了一套步法和一招防御刀法,今天还要继续接受传承,良心上如何过得去?

白胜心说就让我多磕几个吧,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李碧云望着天上的白云感慨不已,“是上天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若不是你,别人还真的无法接受我的传承。”

白胜不懂,为什么别人就学不了你的武功呢?

只听李碧云道:“传功之前,师父我必须告诉你咱们的门派名字,咱们的师门叫做万象门。武功一脉单传,你的师祖叫做万象仙子,她一生就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万象门?白胜点头,心里却想:没听说过。

“咱们门派最厉害的武功叫做万象神功。这神功极难练成,但一旦练成,即可天下无敌。”

白胜听得心向往之,他最想学的功夫就是天下无敌的武功。

“这万象神功有两种练法,第一种是直接修炼万象心法,心法成则神功成,神功成则天下武功尽可为我所用。但是这种办法难就难在要求练功者首先打通任督二脉;”

白胜心说打通任督二脉一定其难无比,却不知他在穿越之初就已经打通了。

“所以啊,我和我儿子以及那些觊觎我师门万象神功的人都采用了第二种方法来修炼。”

白胜听得入神,心想这第二种方法一定是简单的了。

“这第二种方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先博采天下武功之长,身兼各门各派绝技,将包罗万象融于己身,由外入内,练成万象神功的招式,然后再融合心法,水到渠成。”

白胜听了之后眉头大皱,这第二种方法怎么好像比第一种更难呢?谁能学全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好像就是萧凤所说的著有《语嫣选摘》的那个人也做不到吧?

看见白胜的表情,李碧云笑了:“没错,这第二种方法其实是行不通的,可惜我那姐姐和先后两任姐夫都不懂得这个道理,甚至我自己一开始也误以为这样是可行的,导致我儿子和孙子都被误导,练了一辈子的杂七杂八,却终究难成大器。”

白胜心说既然这第二种办法行不通,第一种办法又艰难无比,那你让我怎么学这万象神功?

只见李碧云露出嘲讽的笑容,目视天空说道:“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是唬人的噱头罢了,说到底还是他们先人创造的斗转星移有点用处,其它的东西,到老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一场空。”

白胜益发听不懂了,便不接话,此时理疗已经完毕,他开始帮李碧云穿衣服。

忽听李碧云道:“我让你用第一种方法来练这万象神功!”

白胜一惊,困惑道:“不是说第一种方法需要打通任督二脉么?”

李碧云道:“正是。我有办法帮你打通任督二脉!”

顿了顿又道;“只因为你身上没有内力,所以我可以使用倒灌北冥真气的手段来助你成功。”

白胜隐约觉得这北冥二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却又记不太清,当即茫然点头,他又一次听李碧云说他没有内力,却也不置辩驳。

“你听我吩咐,将这床单撕成两道绳索,把我的双腿吊在松树枝桠之上,然后你在树下盘膝,用你的百会穴对准我的百会穴……”

白胜不知其中玄虚,依言照做,在两人百会穴贴住之后,只听李碧云道:“现在我要你发一个毒誓,今日你学成我的功法,将来若能得以统帅百万雄兵,须当改朝换代,将你开创的国家交与慕容氏执掌。”

第二〇四章 传功失败(为掌门狄烈加更)

白胜没想到李碧云还有这样一个条件,当即反问道:“慕容氏是谁?为何要这样做?”

李碧云道:“这个你不必多问,你先立誓,待我传功之后,自然会详细告诉你。”

白胜就有些为难,不过转念又想,这誓约何等不切实际,统帅百万雄师?就算自己真的练成了武功天下第一,也未必能做得成万军统帅,不妨先应了她在说。

于是就立誓道;“我白胜发誓,如果他朝拥有百万铁骑,改朝换代之时,一定将国土转交慕容氏掌管,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这誓言看似严谨,其实暗藏玄机,首先他限定了一个百万铁骑,这年月上哪弄一百万匹战马去?只这一条,他就永远不能实现。

又或者没有百万铁骑也能开国立朝呢?那么他还有下一个埋伏,将国土转交慕容氏,这国土可以是全部国土,也可以是国土中的一小部分,一座庭院算不算是国土?当然也算。

到时候就送给慕容氏一座宅子,也不算是违背了誓约。

李碧云是古人,古人就不在意这种弯弯绕,听白胜说得真诚,也就信了,说道:“你很好,现在你调匀呼吸,静心待我传功,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乱动。”

白胜依言闭上了双眼,静等李碧云传功施法,他的头脸都已经被李碧云散下的如瀑秀发所遮蔽,鼻中嗅到的是她秀发的芳香。

然而感觉中等了许久,也不觉得身体内有什么异样,忽然间,只觉得头顶有水滴潸潸落下,那水滴顺着自己的两鬓额头滑落,难道是下雨了么?

正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时,忽然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移动得甚为迅速,不用看也能知道,来人必定身负上乘轻功。

瞬息间那人已经来到了身前四丈远近,白胜急忙睁开眼睛去看,只见一条白蟒鞭已经游到了身前,他想要躲闪,却想起李碧云不许他乱动,只略一犹豫,身上已被白蟒鞭缠了数圈。

感觉中似乎李碧云也被白蟒鞭缠了起来,而鞭梢甩处,恰好将覆盖在他脸上的女人长发拨开,露出了他的脸容。

“白胜,你跟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来人好奇地看着头下脚上吊在松枝上的李碧云和李碧云身下的白胜,白胜也同时看清来人,却是方金芝。

白胜看见方金芝就想起方腊打伤萧凤的事情,顿时怒火中烧,愤然道;“你管得着么?看什么看?赶紧滚!”

方金芝本来就对白胜怨恨之极,因为白胜没少给她吃苦头,骤然见到白胜,本来还强忍着性子,想要完成她父亲的嘱托——将白胜带回杭州。

哪想到白胜居然如此对待她,当即把父亲的嘱咐忘在一旁,爆发了脾气,反唇相讥道:“好稀罕么?料你这对狗男女也干不出什么正经事!你白家兄弟俩都是一路货色!看见女人就拔不动腿!”

白胜上身被缚,一时无法挣扎也不敢挣扎,唯恐坏了李碧云的传功,嘴上却不肯弱了气势,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们兄弟?我们白家兄弟虽然不堪,却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丑女!”

方金芝一向自恃美貌无双,偏巧李碧云又是与白胜朝向相反,没有看见李碧云的容貌,如何受得了白胜的挖苦?当即上前点了白胜数处穴道。

只点了白胜的穴道还不算完,手指一路上移,顺手点在了李碧云的风府穴上。

这一点不要紧,点上了之后才令她大惊失色,因为她这根手指竟似被这女人的风府穴吸住了一般,体内的内力源源不绝倒泻而出!再想收回手臂已经有心无力了。

白胜不敢抬头,只感觉方金芝站在他的面前,一双大长腿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正猜测方金芝是否对李碧云出手时,忽听李碧云惊呼了一声,仿佛已经受伤。

这时他哪里还顾得上破坏自己和李碧云之间的传功,当即身体后仰,双腿蜷缩而起,而后弹蹬而出,两只大脚同时踹在方金芝的小腹。

只见方金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六丈有余才摔跌在地,一时爬不起来,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痛苦之中又有着太多的困惑。

方金芝想的是,我明明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了,为何他还能蹬出这两脚?不过随即醒悟,这一定是他头上倒挂在松枝上的女人搞的鬼。

这女人能够吸取自己的内力,当然有办法给白胜冲开穴道。

这一蹬很是沉重,方金芝受伤不轻,困惑也好,明悟也罢,总之是一时站不起来。

白胜却还不解恨,心想若是方金芝的肚子里也有个胎儿该多好,我这两脚就给她蹬流产了再说!

却听头顶李碧云在叹息:“你这一脚却是救了她。”

白胜惊奇仰头,只见李碧云满脸都是汗珠,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问道:“怎么是救了她呢?我以为她要伤害你,所以才把她蹬开。”

李碧云不屑道:“就凭她?就算我全身瘫痪了,她也不是我的对手,刚才只需你晚踢她片刻,她一身内力就被我吸干了。”

原来她刚刚惊呼那一声,是为了故意麻痹方金芝的,让方金芝误以为她很痛苦,诱使后者催动更多的内力。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方金芝手下留情,那么她也无法用风府穴“粘住”方金芝。

却没想到被白胜误解了,踹飞了方金芝,反倒成了一种救援行为。

方金芝深有感触,听了两人对话之后,不禁暗暗心悸,心说幸亏白胜踹飞了我,不然这一身内功就要从头练起了。

这边李碧云说道:“白胜,你放我下来吧,我没有办法传你内功了。”

白胜依言把李碧云放了下来,静等她给出解释,为什么无法传功?

李碧云道:“你的身体很怪异,不知道是什么在阻挡,以致于我的北冥真气根本无法灌进去,我也不明白了,老天既然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却为何不让我栽培你?”

白胜心说我这不是亏了么?刚刚还发过誓的,这下任督二脉打不通了,万象神功也学不成了,这样真的好吗?

第二〇五章 李碧云的往事

白胜抖落了缠在身上的白蟒鞭,将李碧云的身体搂在身侧,以保持她站立的姿势,毕竟李碧云是瘫痪的,他只能用力将李碧云的身体搂紧,让李碧云贴在自己的身上。

远处方金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珠联璧合的一男一女,早已自惭形秽,跟这个女人相比,谁还敢说自己是个美女?这姐姐长得如同神仙一样。

现在她已经充分理解了为何白胜总是说她丑,没错,跟这个女人比起来,她的确算不上美,只是为何这神仙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老?这是这个神仙一样的姐姐唯一的美中不足。

“你究竟是不是人?”神仙姐姐凝视着白胜,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纵如她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白胜没有武功,却能够阻止她数百年的北冥真气倒灌入体。

白胜大汗:“我当然是人了,难道你以为我是禽兽不成?”随即联想到自己面对李碧云绝美的胴体始终没有做出禽兽之事,未免有些禽兽不如了。

李碧云凝视着白胜久久不语,她当然不是怀疑白胜禽兽或者禽兽不如,她怀疑白胜是世外的神仙,与俗世中的任何男人都不相同。

沉默中,白猿从一处林木后纵跳出来,飞奔到方金芝的身前,一把将她提起又纵跃离去,没有理睬李碧云和白胜两人。

“这白猿似乎对她没有恶意。”李碧云看着白猿的背影若有所思。

“管它呢,只要白猿不来骚扰你,我就放心了。”白胜看着李碧云如水芙蓉一般的脸颊,舍不得移开目光。

李碧云道:“的确,现在咱们师徒俩合起来也对付不了白猿……既然传功不成,我就只有继续练我的长生功,练到死为止吧。”

白胜听不懂,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碧云的眼睛,李碧云的目光里就有了些许凄绝之意,说道:“本来,若是我传功成功,就活不过今天中午了。”

“什么?”白胜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刚才李碧云已经是抱着必死之志要将全部功力传输给他,不禁感激万分。

白猿带着方金芝走了,这片林边就只剩下了白胜师徒两人,白胜如前将李碧云放在松树边上坐了,李碧云给白胜讲了一个故事。

在她年轻的时候,她姐姐邀请她去无量山做客,说是要帮助她练成她的师门绝学万象神功。

她去了,见到了与她姐姐生活在一起的第一任姐夫——她姐姐的师兄无崖子。

无崖子背着她的姐姐,悄悄给了她两门武功的秘籍图谱——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她明白无崖子的心意,是想同时拥有这对姐妹花为妻,她当然不肯如此便宜无崖子,却对这两门神功无法拒绝,悄悄地收了图谱。

但是北冥神功必须散去身上原有的内功才能修炼,这令她犹豫不决,始终没有开始修炼。

直到某一天,他姐姐夫妻两人的师父逍遥子来到了无量山,逍遥子年逾六十,却如同二十岁的少年一样英俊挺拔,而且在取悦女人的手段上有着丰富的经验。

年少的她顿时陷入了情网,爱上了逍遥子。

逍遥子带着她遍赏滇内名胜,在苍山之巅,与她成就了夫妻之实。

或许是为了回馈她的爱情,逍遥子吸去了她的内功,带着武功全废的她来到一处隐秘的洞穴,她发现那洞穴里竟然生活着十几名美女,而且这些美女竟然都是逍遥子的姬妾。

逍遥子让她从这些美姬身上吸取内力,让她无惊无险地越过了北冥神功最艰难的第一步,然后又将长生功传给了她。

集两大神功于一身的她却接受不了逍遥子的滥情,两人大吵数次,终于分手。分手了也还不够,她发誓要杀掉逍遥子,但是因为武功上的差距,发誓也仅仅是发誓而已。

后来她遇见了她的丈夫慕容飞,慕容飞对她百般呵护,千般讨好,终于打动了她的一颗心,娶了她,还跟她一起生了一个儿子慕容博。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她发现慕容飞根本不是爱她,娶她的目的一个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另一方面则是想让她帮助慕容氏光复大燕。

矛盾在慕容飞结识蔡京之后彻底爆发,当时慕容飞恳请她去做蔡京的保镖,她当然不同意,而且坚决地斩断了亲情,带着儿子离开了丈夫。

她丈夫辗转找了她两年,终于找到了她,并且在她面前自尽,临死时告诉她,他其实是真爱她的,但是祖宗的遗训不可违,并且求她协助儿子慕容博完成先帝的遗命。

她被丈夫的死打动了,便答应了丈夫死前提出的一切要求,其中就包括来做蔡京的保镖。

后来,她陪同蔡京跟随苏轼游历大理,恰巧到了无量山。就抽身去了无量湖底,想要看望姐姐。却发现姐姐正在无量玉洞里做着淫乱之事。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她姐姐在其中一间石室里淫乱的同时,另一间石室里的姐夫却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间石室之间隔着一扇玉璧,那玉璧是单向透明的。

最终她看见姐夫怒极而去,不禁对整个逍遥派更增恶感。

她躲在暗处观察了一夜,终于在姐姐追杀一个刚刚交欢过的吐蕃僧人时,她暗中出手挡住了姐姐的追击,等于是救了那个僧人一命。

那一夜过后,姐姐也离开了无量玉洞,没再回去。她回到洞中,那洞里就只剩下了一尊玉像。

她发现那玉像的嘴角上有一颗黑痣,就知道姐夫雕刻的这只玉像是照着自己的样子雕刻的。

真是一门贪淫之人!对逍遥子和逍遥派的憎恨,令她恨不能杀尽逍遥派弟子,于是她把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两部秘籍藏在了玉像脚下的蒲团之中。

并在玉像的两只鞋子上留下十六个字:叩首千遍,供我驱策。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同时在秘籍中写下要求,要求他日有缘学会这门武功的人杀尽逍遥派所有门人。

李碧云说,她当日留下秘籍并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头想的是那个被姐姐追杀的吐蕃僧人,她觉得在知道那座山洞存在的人们里,能够回到山洞的,或许只有这吐蕃僧人一个。

再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僧人叫做鸠摩智,因为这个鸠摩智跟她的儿子做了朋友。

她也知道,这个鸠摩智始终没有再回无量玉洞,或者回去了也没有对着自己的玉像磕头。

说完了故事,天光已近午时,白胜站起来说道:“师父,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逮一只鹿来喂你喝血。”

李碧云感动道:“白胜,我真没白收你这个徒弟,你立下的那个誓言……不作数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第二〇六章 神刀?铜棍!

在白胜的照料下,李碧云照例练了一个时辰的长生功。

在此之前,李碧云觉得自己这次走火入魔是没救了,所以才会产生逆运北冥成就白胜的想法,既然早晚都是死,就不如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既然逆运传功不成,若是不练长生功,她同样会在午时过后经脉爆裂而亡,但是这样的死就太不值得了,就算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也不能放弃求生的欲望。

练过长生功后,白胜宽慰李碧云道:“前辈不要灰心,我觉得你的走火入魔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底气,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时迁应该已经把龙雀神刀移走了,只要没有龙雀神刀相克,李碧云就不会再受到任何妨碍。

没了病源,病症当然会渐渐好转。

不知就里的李碧云当然没有白胜这么乐观,不过她还是感激白胜如此照料她一个垂死之人,于是说道:“我还是把万象神功传给你吧,至于你将来能否修炼成功,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碧云口述的是万象心法,之前她已经告诉过白胜,说这心法一旦练成,天下武功尽可以一见就通,拿来就能用。

心法的口诀并不很长,而且原理跟“假红拳心法”颇为相通,所以白胜听过一遍之后就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复述出来之后,李碧云稍稍纠正了几处错漏,就算是全部记住了。

李碧云对白胜的记忆力很是满意,却不无忧虑地说道:“你欠缺的是一门可以速成的高深内功,没有内功就永远无法打通任督二脉,所以就算你记住了万象心法也没有任何用处,北冥神功你都没法练,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内功是适合你的,或许你可以去找一找少林易筋经。”

白胜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起少林易筋经的事情,第一次是从何玄通那里听来的,因为何玄通也需要易筋经来治疗他的顽疾。而且他听何玄通说过,少林易筋经已经不在少林寺里了。

于是问道:“易筋经不是被人偷走了么?”

李碧云却似不知道这件事情,疑惑道:“有这种事?这易筋经是少林至高神功,一向收藏的甚为隐秘,我儿子潜伏在少林寺多年都没能看见原本,如此珍藏的东西怎么会被人偷走呢?”

白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别人说的。”

李碧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可就麻烦了,这种东西一旦流入江湖,是很难出世的,想都不用去想,根本找不着。只能希望你气运加身,洪福庇佑,能够学到适合你的盖世神功。”

不同以往的是,在今天李碧云收功之后,白胜并没有立即把她送回住处,理由是此间空旷,适合练武,他想请师父多指点一些武功的招式。

李碧云毫不吝啬,将她知道的,适合白胜这种身无内功之人的武功招式倾囊而授,她苦于手足不能动弹,就只能口述,白胜按照她的要求摆出各个分解动作,师徒两人的目标一致,只求记住,不求贯熟。

夜幕降临之时,白胜把李碧云送回了寝院卧房,在给她盖好被子时,试着脑补了一下自己和她啪啪啪的场面,果然不出所料,那种脏腑被灼烧的感觉没有出现,他知道神刀已经被时迁取走了。

只不过没有了神刀的克制,他的身体某处却变化了起来,落在了两名侍女的眼里。白胜顿时尴尬无比,急忙向李碧云鞠躬告辞,告辞过后,也不直起腰身,就这么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门。

躺在床上的李碧云眼角余光看见了白胜的姿态,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孩子就是懂得礼数。”

在她看来,如今她就是废人一个,能传给白胜的武功已经传过了,如果白胜是逍遥子那样的天性凉薄之人,又或是慕容飞那样的功利至上之人,就必定会对她如弃敝屣。

两名侍女却都在暗暗撇嘴,心中均想:什么懂礼数?那是掩饰帐篷呢。

只说白胜回到了他的独院,见时迁已经等在门口,却没有立即询问神刀之事。而是先去探视萧凤,萧凤已经苏醒过来,却都因为受了极重的内伤而卧床不起。

执手温言安慰过萧凤几句,根据安道全的医嘱,不敢将她怀孕的事情说出来,更不敢将有可能出现的胎儿先天不足说出,避免她心情激荡影响康复。

从萧凤房间出来,又去看过樊瑞,比起萧凤来,樊瑞的康复就快得多了,已经可以行动如常。当然,这也是因为有安神医在侧才能实现的事情。

看过了妻子和兄弟,白胜才跟着时迁回到了他的卧房,地道的入口就在他的卧房之中。

卧房的床上,放着一柄锈迹斑驳的带鞘长刀。

“这……”白胜有些难以置信,指着长刀刀鞘有些结巴:“你确定……这就是你从卫县墓穴里盗出来的神兵?”

时迁道:“没错啊,拿出来的时候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白胜依然困惑:“这也忒不起眼了吧?我怎么感觉它还不如白钦手里那把刀呢?”

走过去左手按住了刀鞘口上的卡簧,右手握住刀柄用力往外一抽,只听一阵“吱吱嘎嘎”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感觉上很是难听,这长刀被他抽出来半截。

本以为刀鞘破烂,里面的刀身应该是璀璨夺目的存在,然而当他看到了这半截刀身时,心却凉了大半截。

这哪里是刀啊?这特么分明就是一根圆滚滚的青铜棍!无刃无锋无尖,而且还是上了铜锈的!

白胜很难相信,就是这么一根上了锈的铜棍,竟然能克得李碧云走火入魔!

他再次用力,把整个铜棍全部抽了出来,感觉入手极为沉重,怕没有百斤以上的重量,急忙调运丹田里的“水珠”在手臂上,这才感觉能够拎得起来。

“这就是你盗的神兵?你看过这刀鞘里的刀身么?”白胜试着将铜棍在身边劈砍了两下,感觉就像是在挥舞一根降魔杵,越想越不对劲。

时迁道:“没看过,这东西死沉死沉的,我又没法用,我看它干什么?”

白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当初把它从卫县带到京城时,是否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时迁一时弄不懂白胜为何这样问,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后说道:“就是感觉特别累,总想停下来找地方睡觉。”

白胜若有所思,心说这样看来盗墓和偷鸡都不在神刀的克妨之列,那为啥偷人就不行呢?

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他决定将这铜棍带在身边,说不定它有什么奥妙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呢,兴许带在身边时间长了,碰巧就能感悟出神刀的奥秘!

既然只有时迁看过这神刀的模样,那么即使别人看见这根铜棍也不知道它就是卫县出土的上古神兵。

他把“铜棍”的刀柄上系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又将绳子结了一个套,把铜棍斜背在肩后,大模大样的走出了房门。

一边走一边在想:是不是带着铜棍就不能跟女人啪啪啪了呢?

为了证明这个推测,他带着铜棍回到了萧凤的身边,站在床边脑补他和萧凤啪啪啪的景象,结果体内毫无异状,他不禁再次惶惑起来。

难道只有跟李碧云那样是不行的?为啥啊?

第二〇七章 等待

按照之前何玄通翻译过来的拓片内容所说,要悟出太古神纹或者是神刀刀法,必须要先把神刀拿在手里才行。

如今神刀在手,白胜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明悟顿悟,除了觉得这铜棍一样的神刀很沉很重之外,感觉不到它有任何的奇妙。

这就应了那拓片上的一番说明,要想利用神刀感悟刀法,就必须先让神刀认主。而要想让神刀认主,就必须做一个被神刀认可的人,好人!

白胜相信自己不是一个坏人,但是自己算不算好人呢?这事儿恐怕不是自己能够定义得了的。

大体上可以猜测,自己距离一个好人的标准似乎是差了点,但是究竟差在哪里呢?这就很难说了。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通常人这种动物,在寻找别人的缺点和挖掘自己的优点时都是明察秋毫的,但若是反过来去发现别人的优点同时寻找自己的不足时,却变得如同瞎子。

白胜也是人,所以他也不例外,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距离一个好人的标准差距在哪里。

好在那拓片上还有另一种激活龙雀神刀的办法,似乎不做一个好人也能成为神刀的主人,但是那种方法却在当初被萧凤吐出来的酒给污了。

于是他就想去看一看金兀术身上的原版拓片。

金兀术在蔡攸的府上,上一次送完颜兀露去蔡攸那里时他就想办这件事的,却被蔡攸给吓跑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办成。

打定了主意,不料蔡京却不许他离开太师府。

虽然皇帝已经封了白胜的官,等于是变相取消了白胜离府即可归案的旨意,但是蔡京仍然不允许白胜离开太师府。

因为近日里以王黼、高俅、李邦彦等人的妻妾为首的诰命夫人组团求见宋徽宗,要求宋徽宗设法解救她们的丈夫。

这些诰命夫人里面不乏姿色上佳之女,宋徽宗如何舍得她们个个哭得梨花带雨?一再答应想办法捉拿方腊,解救几位被劫持的爱卿。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们从哪里听说方腊临走时扔下的那句话——要想让高俅等人回归,必须用白胜去换——于是这些女人就哭问赵佶为何不把白胜送交方腊。

赵佶当然很想用白胜换回他的那些小伙伴们,毕竟这几位都是揣摩圣意的高手,朝堂之中没有人比他们几个更能令他这个皇帝舒心。他更想让小伙伴的妻妾们破涕为笑,但是无奈蔡京死不答应,这就没辙了。

如今带病坚持工作的蔡太师每朝必到,重掌朝政大权,当真有一呼百应之威!

因为蔡攸身犯重罪且无力自辩,被赵佶一撸到底,发配去了琼州吉阳军,高、王、李等实权人物被劫持,所以朝中已经无人可与蔡京分庭抗礼,其他百官就是加起来也抗衡不了蔡京一人。

虽然蔡京府中有辽国信使出现,并且在赵佶的心中埋下了阴影,但是在这个特殊时期里,赵佶并不打算据此大做文章来打压蔡京,因为他的确不敢轻易惹怒辽国,至少在征讨西夏之前,他必须与辽国维持良好的邦交关系。

所以,在当今朝堂之上,除了童贯、梁师成两个太监之外,蔡京不必给其他任何官员面子,他提倡什么,百官就赞成什么,他反对什么,百官就鞭挞什么。

他说白胜护驾有功,百官就说不能送出白胜,以免寒了忠臣护主之心。如此一来,总是赵佶很想送出白胜也无力施行。

虽然皇帝的心意被蔡京给挡了,但是不等于高、王、李三大家族就此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们已经在暗地里收买或聘请了一些武林高手,准备强行劫持白胜,以换回他们的家主。

所以蔡京严令白胜不得擅自出府,如果实在有事,必须经过他同意,并且加派随身护卫才能成行。

而在李碧云瘫痪的前提下,这一条例外原则根本行不通,因为蔡京认为除非派出所有护卫才能保障白胜的安全,但是那样做的话,太师府的安全谁来卫护?

不能出去,白胜就只好先让时迁去蔡攸的相府探一探情况,顺便了解一下完颜兀露的康复情况。结果时迁回来告诉他相府已经被贴了封条了。完颜宗望兄妹三人不知去向,估计是返回金国了。

白胜无奈,又想到是否可以去卫县地下墓穴的里面去看看,时迁却告诉他那墓穴已经塌陷了,原因是龙雀神刀和金雀开山斧就是那墓穴的某个机关的枢纽,拿走了这两样东西,墓穴便即崩塌湮灭。

如此一来,白胜就只能暂且放下参看拓片的心思。不管怎么说,神刀到手了,总算是完成了一大心愿,至于那只玉马就先寄存在蔡京的书房好了,等什么时候不在太师府住了,再拿走也不迟。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胜处于一个等待的状态,足不出太师府。

每天早晨按例给蔡京和李碧云理疗,中午带着李碧云去动物园练功,下午在李碧云的指点下强化对一些武功招式的记忆,这段时间里他是不敢带着铜棍的,因为他担心铜棍会克死李碧云,晚上则是他修炼假红拳心法的时间。

至于那万象神功,因为有李碧云的叮嘱,他一直没练,既然根本练不成,练它何益?

说他是处在一个等待的状态,是指他在等待马麟的归来,马麟拿着重金去请萧让和金大坚了,这俩人请不来,白胜的大计就无从开展。

白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蔡京不许他出府,他就反过来让蔡京帮他办事,你若是不帮我办事,就别拦着我出去。

“你想办的事我都给你办了,就是不许你出府!”蔡京对白胜如是说。

蔡京不是在欺骗白胜,他的确给白胜办了许多事。

第一件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官复原职;

第二件是蔡京找到了临时替代高俅主管禁军厢军的兵部尚书孙傅,给白胜要来了石炭开采经营权。

这第二件事对白胜来说真的是雪中送炭,因为郭盛他们已经在汴梁城外找到了煤矿山,而且已经把地表浅层的煤矿挖出来运到汴梁开卖了。

如果不是白胜及时命人给郭盛送去了官府的批文,只怕郭盛他们已经跟厢军动手了,因为厢军要没收他们的炭车。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尤其是年关将近之时,白胜已经依靠煤炭大发其财,京城百姓的购买力还是很充裕的,谁家过年不想过得暖和一些?

白胜的煤炭在价格上具有优势,因为他没有运输成本,所以他制定的出售价格比汤阴出产的煤炭便宜了一倍。

汤阴出产的煤炭本来就是专门供给达官显贵消费的,寻常百姓一向只有眼红的份,只有个别居民可以想出办法——求助那些在贵胄家里服务的亲友代为购买少许。

所以白胜的煤炭一经上市,立马燃爆了汴京市场,即使郭盛招募了数百乡民来做矿工昼夜开采,采掘出来的煤炭依然供不应求。

有钱了,白胜就开始安排购买房产,自己总住在蔡京的府里肯定是不行的,在以治病为由要挟蔡京的同时,他也要面对被蔡京反过来掣肘他这个事实。

除此之外,他也无法在太师府里安置越来越多的手下。至少要给即将到来的萧让和金大坚以及已经到来的王定六的家属购置房产不是?

这一天早晨,给蔡京理疗之后,白胜又提出了第三件事:“太师,我要去打西夏,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〇八章 太师门生

蔡京端着茶盏,吹着漂浮在茶杯水面上的丹参片和苦丁杆,吹皱了一盏茶水的同时,本来就皱纹密布的老脸上,一对白眉皱得更深。

“你是在故意消遣老夫么?还是你嫌你自己死的慢?”

白胜尴尬道:“匹夫亦有报国之志,还请太师成全。”

蔡京怒了:“你去报国?你以为你是杨业?还是狄青?你是比得上种世衡?还是比得上折克行?”

老蔡列举的是北宋自开国以来最富盛名的四大名将,这四大名将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在抵御外敌的战争中功绩显赫,令大宋周边的敌人闻风丧胆。

白胜道:“名将也需要万千兵士供其统帅吧?没有兵士,将帅如何统筹战役?在下不才,愿为征西大军之中的一名马前卒。当然,若是太师能够帮忙,让我统领一路人马就更好了。”

蔡京气得两眼发黑,将手中的丹参苦丁茶递给了侍女,闭起眼睛来平复了一下心绪,再睁开时盯着白胜的双眼看了许久,似在判断白胜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才道:“你先告诉老夫,你去征西,老夫的病体如何调理?”

白胜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当下从容应答。

之前他对蔡京讲述的疗程周期就已经打好了伏笔,大宋对西夏的战争将在明年初春开始,到了那时候他已经无需每天给蔡京理疗,而是改为每月一次。

他计划在二月初给蔡京理疗一次,到三月末回来再来一次,这样他就有了两个月的时间。

纵使他说得头头是道,蔡京却是依然摇头:“那也不行啊!你又怎能预知这场战争会打多久?而且你又如何保证你能在战争中侥幸不死?”

白胜无言以对,没办法,只好堆出一副被人揭穿谎言的窘迫笑脸,说出了另外一个谎言:“太师明鉴,其实我就是想弄些军功,藉此换取高官厚禄,毕竟皇上封给我的官太小了不是?至于西征嘛,我又不傻,真打起来我能往前冲么?我最多也就是在军中混一混资历而已。”

时隔多日,他已经从苏醒的萧凤口中得知,赵佶封给他的御武校尉就是个芝麻小官,而且是没有实职实权的,谁都管不了,比之孙悟空的弼马温还不如,因此暗骂赵佶抠门不说,只说眼下,借着这个由头来撒谎再合适不过了。

用小人之心去欺骗小人往往是易于成功的,因为小人总会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在追逐名利的小人的思维里,别人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名利而做的。

果不其然,蔡京在听到这番“实话”之后露出了笑容,指着白胜说道:“你这个白日鼠,跟老夫装什么忠烈之士?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想升官是人之常情,但是又何必去参加西征?”

别看蔡京在赵佶面前夸耀白胜是侠义之士,那都是为了保住白胜这个私人医生而说出的鬼话。在他的心目中,天下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侠义之人和忠烈之士。纵如杨业、狄青之流,不也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才舍生忘死的么?

白胜听到这里就很无奈,蔡京虽然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很明显,蔡京还是不许他去参加西征。

果然蔡京又道:“咱们大宋重文抑武,武官做得再大又有什么出息?你觉得你强的起高俅么?你若想当官,老夫就收了你做门生,不必参加明年的秋闱,即为秀才。”

如果一定要找出蔡京这一生做过什么好事,那就莫过于在教育上真抓实干,他一生致力于办学讲学,为朝廷选拔输送了大量的文人士子,虽说这些人最终在参加殿试之后统称为“天子门生”,但其实这些人都是受了蔡京的恩泽的。

蔡京的门生,至少也是个秀才级别。你让蔡京的学生去参加乡试,那不等于是说蔡太师的文化不够高?且不说蔡京必会因此给你穿小鞋,只说你自问才学比得过蔡京么?

蔡京又道:“明年一年里,你可以背一背圣贤之书,老夫也可以为你指导,待到后年礼部省试之时,老夫自然有办法让你过关,甚至到了殿试也能助你东华门唱名。”

所谓东华门唱名,就是殿试上榜者。至少也是个进士出身,这是大宋朝文官的硬“文凭”。

个别的没有进士出身的官员,通过某种特殊功勋被皇帝提拔上去的,不论实职做到多大,终身都比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矮一头。

蔡京可谓是实心实意对待白胜了,身为当朝一品权臣,他答应这样做已经是竭尽所能,就算是皇帝赵佶也不能破格提拔某个白身到如此地步,否则为何高俅终身只能做个武官?

高俅可是跟过苏轼,同样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只不过水平不够高而已。就连高俅都做不了文官,可见大宋科举制度之严,千百双眼睛都盯着呢,皇帝想作弊都不行!

蔡京哪里知道他如此倾情相待,却是无法满足白胜真正的需要。

只见白胜沉默了下来,不禁很是诧异,心说我这样的条件,若是搁在天下莘莘学子的身上,还不得高兴地疯了?怎么你还能如此淡定呢?当即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困难?难道说你质疑老夫的能力?”

白胜一咬牙道:“学生不敢质疑!太师一番盛情,学生感激不尽。只是学生以为,要等到后年才能做官,这岂不是为时过晚?学生想的是……这一文一武能不能同步进行?反正学生现在已经是武官了,就借着这场战争的东风更进一步不行么?”

听了这话,蔡京顿时气得不行,合着你小子是想要文成武德啊?既要当文官,也要当武官,干脆你学着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算了!这简直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当即怒道:“好了好了,都随你好了,你要从军,去参加元夕之前的武举就是了,跟老夫在这里费什么口舌?至于你从军之后能否升官,那是童枢密的职权,老夫帮不上忙!”

白胜等的就是蔡京这句话,当即行礼道:“太师息怒,学生的本意就是想去参加武举,可是太师你不是不让学生出门么?所以才来请太师帮忙。”

蔡京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原来你兜了一个大圈子是为了这件事,那武举开考距今还有二十多天,你何必这么早来求我?”

白胜道:“其实学生求太师的不止是这件事,只因学生在武举开考之前还想去御拳馆学习一下武功,以求临阵磨枪之效。只是那御拳馆收人过于严格,所以想请太师给学生推荐一下。”

蔡京立马摇头道:“这事我是真的帮不了你。那周侗是个惫懒的性子,老夫管不了他。当初官家让他去单挑方腊他都躲了,就是太子想去他的御拳馆学拳,他都推三阻四才勉强答应,这事你就别想了。”

白胜心说这御拳馆果然难进,不过他本来也没把进入御拳馆的希望寄托在蔡京身上,他现在提出这事不过是为了换取出门的自由罢了。

所以说道:“学生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进入御拳馆,只是此事竟成之时,还请太师允许学生出府。”

蔡京惊奇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别的门道,好吧,如果你真的能够让御拳馆接收你,老夫就给你这个方便。”

第二〇九章 喜事连连

三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汴京,白胜被人抓走了。

有人看见白胜和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女人出现在州桥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里,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武林高手围攻,结果那女人突围而去,白胜却落入了那伙人的手中,那伙人去向不明。

白胜这个名字,在今天的京城已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因为今年腊月前后汴京城里发生的诸多大事皆与此人有关。

盗了少保王黼的玉马送给太师蔡京为大事其一;

开封府四大名捕给他做跟班保镖为大事其二;

强吃樊楼的霸王餐为其三;

当众殴打高衙内为其四;

触怒皇妃乃至皇帝,令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即御前侍卫进入太师府为其五;

而更加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皇帝去了太师府非但没有抓了白胜问罪,反而封了白胜官职,这是大事其六;

寒冬腊月,京师百姓有幸购得石炭取暖,皆拜白胜所赐,于是有人送给白胜一个绰号叫做“及时雨”,以表达对白胜雪中送炭的感激之情。此为大事之七;

近两天太师蔡京出入朝堂,与百官闲聊之时,言必称新收了一个门生,就是白胜。业界人士皆知蔡京此举必是为白胜参加后年的省试殿试做铺垫,具打算拭目以待,想要看看蔡京如何将一个不学无术的山野村夫教成儒家新秀。此为大事之八。

上述八件事都是汴梁城脍炙人口的热闻,人们茶余饭后,聊起来的除了白胜还是白胜。

在蔡京宣布白胜是他的门生之后,此番利用蔡攸落马以及王高李三人被劫的大好机遇,在朝堂之上话语权骤增的右相白时中亲自拜访太师府,目的却是认亲。

白时中公然宣称,白胜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侄子,当着蔡京的面,白时中极力邀请白胜去他的家里居住。

白时中说得好,叔侄一家亲,叔叔就定居在京城,侄子住在太师的家中就不合适了,虽然太师跟你也有师生之谊,但毕竟他姓蔡不姓白。

白胜却当场拒绝了白时中的邀请。

我特么去你家找你时你给我吃闭门羹,后来你跟着皇帝来太师府抓我的时候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唯恐我的晦气沾上你。现在发现我没事了,被皇帝封官了,成了太师门生了,又来请我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会当众给白时中下不来台,只说:“住在太师府里,可以随时照顾老师的身体,住在别的地方是不方便的。”

这话令蔡京老怀大慰,觉得白胜虽然贪图荣华富贵,但未始没有一腔孺子赤诚。真不枉自己悉心栽培他一场。

白时中虽然没能领着白胜回家,但是他自认白胜为亲侄子的事情却已不胫而走,在京师中广为流传。

于是白胜的身上就又多了一层光环,若是把他现有的种种身份叠加起来,就是高衙内也无法与他媲美了。

有钱,有地位,有背景,有前途。在京城朝野人们的眼中,白胜俨然已经是新时期的四有新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四有新人,却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物给劫持了,这消息如何不会引起满城震动?

至少老百姓们都在关心上次买来的石炭用完了之后还能不能再买的问题。

白胜当然没有被劫持。

在这消息甫一传出之时,只有蔡京府中的人们才知道,被劫走的人必是白钦。

至于劫走白钦的那伙不明来历之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那必是王黼、高俅和李邦彦三家人找来的高手。这一点不论是蔡京还是白胜都能猜出来。

白胜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他没法不笑,因为这件事太搞笑了,擒了白钦去换王黼他们三个,方腊肯换才怪。

他猜测那个逃走的女人应该是方百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百花和白钦没有跟方腊走在一起,而且他们居然没有离开京城,是为了营救方金芝?还是营救方七佛?又或者是为了对付自己?

这三种可能同时存在,白胜也懒得去分析,只是想起被那只白猿先掳后救的方金芝来,倒是有些奇怪,因为这些天他陪着李碧云去动物园练功时,白猿和方金芝都没有再次出现。

毫无疑问,方金芝和白猿应该就藏匿在动物园里,李碧云一度害怕在她练功时白猿会来干扰,一旦白猿来干扰,只靠白胜是无法拦阻的,若不是她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她都不敢去动物园练功了。

不过事实证明那只白猿并没有这么卑鄙。而且经过了这几天之后,李碧云的走火入魔却奇迹般的渐渐好了,先是上肢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双腿也恢复了正常,就是白猿再来骚扰也不怕了。

白胜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奇迹,这只是因为龙雀神刀已经“离开”了李碧云的周围。

李碧云的恢复,对蔡京和白胜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因为这样白胜就可以出门了,只要有李碧云陪着,蔡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尤其是在白钦被人抓走之后,蔡京就更加放心了,那伙人到杭州去交换人质,一去一回总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白胜应该是安全的。

白胜的运气似乎总是很好,万事俱备就来东风,刚刚获得了自由行动的许可,太师府的守门侍卫就来通禀,说马麟带着两辆马车来到了。

白胜大喜,当即亲自出门迎接。来到门前,他自然认识萧让和金大坚两人,上去就给两人分别来了一个熊抱,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弟兄似的。

萧让和金大坚两人却从未受过这等礼遇,不禁面面相觑,均把目光投向了马麟,马麟急忙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兄弟白胜。”

“哦……”萧金二人若有所悟,连忙跟白胜见礼,但心中却不免疑惑:这白胜兄弟未免太过热情了些。

白胜不愿在太师府门口多做客套,当下也不与萧金两人的家眷寒暄,直接延客入内,吩咐府中管家安排宴席,今晚他要隆重招待新朋友。

白胜的独院里也有一间厅堂,虽然不是很大,摆上五六张八仙桌不成问题,白胜和亲友们欢聚一处,一起为萧让和金大坚两家接风。

刚刚开宴不久,外面又来了禀报,说是又来了一拨人,其中两个自称欧鹏和王定六的,在府外求见白胜。

白胜喜出望外,连忙出门去接,来到大门外,果然看见了站在欧鹏王定六身边的皇甫端,还有那匹伤愈如初的照夜玉狮子。

白胜与皇甫端见过礼,连连拍打欧鹏和王定六的肩膀,并对他们挑起了大拇指。

他是想让他们把皇甫端请来京城的,只不过没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在欧王两人带着玉狮子赶奔济州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金银供他们使用。

眼看心愿一样一样的实现,白胜已是乐不可支,带着后来的兄弟回到酒席,与众人狂饮起来。

第二一〇章 似梦似真

白胜大宴宾朋,自然要劳动太师府的餐饮部,派人来来回回点菜点酒的,把个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太师府折腾的乌烟瘴气。

事情传到蔡京的耳朵里,老蔡虽然不喜,却也忍了,只要白胜能够让他活到一百四十岁,就是把太师府给拆了也没啥。

白胜这一夜又喝大了。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二次醉酒,第一次是在芒砀山那一夜,结果把萧凤给睡了,不仅睡了,还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虽然眼下萧凤还不知道,但是身为孩子他妈,这种事早晚能够察觉。

这第二次醉酒却比第一次醉的还要厉害,因为今天他是主人加老大,不仅要给各位兄弟敬酒,还要跟兄弟的家人互敬。

在芒砀山那一夜他只是跟一张桌子上的五六个人喝酒,而在今天这个场合下,他要跟六张桌子上的每一个人对饮两杯。就是以李巧奴为代表的妓女团也不能例外。

人家李巧奴不仅是安道全的相好,更曾经先后伺候过他白胜的两个老婆,堪称劳苦功高,如何不值一敬?不敬就太失礼了。

只是这样喝了一圈下来,就是海量也抗不住,回到自己座位时,忽然一头倒在桌边,就此人事不省。

如今时过境迁,蔡攸所说的白胜三日必死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李碧云的走火入魔也已恢复了正常,太师府对白胜的安保措施也已经撤去,就是白胜自己也觉得威胁尽去,所以才敢如此放量。

他本来打算今晚跟萧凤住在一起的,但是这个想法不足为外人道,他的亲友们当然不知。酒宴未央,见他醉得倒在桌沿,何玄通和陶宗旺就按例把他抬回了蔡京的寝院,交给了院中的侍女。

两名侍女见怪不怪,抬着白胜就进了耳房,手脚麻利地给他除去衣物鞋袜。这种伺候人的工作是侍女的本职,更何况伺候的是一个如此英俊的年轻男子,总比伺候骨瘦如柴满身老年斑的蔡京愉快多了。

俩侍女服侍白胜躺在床上,又打来热水为他擦拭了身体,过程里白胜浑然不觉,任由两个女人施为而一无所知,直至她们给他盖好被子离开,始终酣睡如泥。

白胜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完颜兀露和萧凤在一起,给他脱光了衣服擦拭身体,这让他又惊又喜又欣慰,你们两个这样多好!咱们一家三口,不对,是一家四口和和睦睦过日子多好!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说不出话来,但是只要萧凤和完颜兀露不再你死我活,不说话又有何妨?他心情极度愉悦,期待着两个老婆会爬上床来睡在他的身边。

然而两个老婆给他擦身之后居然相携离去了,这让他颇为失望,也许她们有什么家务要做?总之只要她们不打架就好。

忽然间,感觉萧凤又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而且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因为她照着他的脸上扇了两记耳光。

嗯,不是很疼,微微有些疼,也许是喝多了不怕疼吧?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为啥发这么大的火?哦,知道了,你是发现大姨妈没来,知道怀孕的事情了吧?

那又何必生气?你早晚是我老婆,早晚要为我生儿育女的。

这事儿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别生气了好吧?孕期生气可不好,别影响了咱们孩子的发育。

他想告诉萧凤,却还是说不出话来,正有些焦急时,却发现萧凤和衣在自己身边躺下了。

看来她是理解我了,嗯,这样就好,咱们好好睡觉,今晚我本来就打算跟你睡在一起的,虽然没了完颜兀露,但是这样也很好,有事明天早晨再说。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白胜的酒劲儿过去了许多,自然而然地就翻了个身,侧对着身边的女人,又把一只大手放在了女人的胸脯上。

可能是觉得隔着衣服手感不好,就又拨草寻蛇一般伸到了衣服里面,握住了那团绵软才算心满意足。

过程里女人的身体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比他还熟,他就把头依偎了过去,偎在女人的肩窝颈侧,嗅着女人的体香,继续睡他的大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内精力弥漫,某处在不经意中晨勃,就开始去解女人的衣服。这种时刻,闭着眼睛把她的衣服一层层脱掉才是最惬意的享受。

而女人似乎还在熟睡,对他的动作根本不知。

终于除掉了她身上最后一丝衣物,在翻身上马之前,他吻了吻女人的耳垂,却吻到了一滴水珠,略有咸味,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怎么哭了?

是了,她一定是认为怀孕期间不适宜进行房事,想到这里就充满歉意地说道:“是我不好,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那就算了吧,不做了。”

说话的同时,他睁开了眼睛,但是映入眼帘的女人脸庞却令他大吃一惊!直接懵逼了。

因为这女人根本不是他梦里的萧凤,或者说如果这女人是完颜兀露,他也不会如此惊讶,可问题是这女人是方金芝!

白胜顿时大囧,本能就说了一句:“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这事儿你可不能怪我啊!”

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手还流连在人家的羞处,急忙缩回手来,在床单上抹了抹,“你怎么不说话?你为啥到我这里来睡觉?”

方金芝始终不答,只是眼角有泪水如泉,成行流落鬓间。

白胜顿时醒悟,她肯定是被人点了穴道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再看她的双眼时,只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嗯,就是幽怨,而不是愤怒。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再问方金芝也问不出来什么,就试着用李碧云教他的解穴手法以及安道全教给他的经络原理来给方金芝解穴。一连揉搓按摩了几处穴道也未能解开。

“你想给她解穴啊?你可要想清楚,如果她恢复了行动能力要杀你,我可来不及救你!”李碧云的声音从两屋的通道门里传了过来。

“啊?”白胜已经明白了究竟。但是随即又有些想不通,既然身边的女人是方金芝而不是萧凤,那么之前给我擦拭身体的两个女人是谁?难道竟会是李碧云和方金芝两人?

疑惑中,只听李碧云笑道:“她爹爹不是把她许配给你了么?我这当师父的也算是亲家了吧?索性就玉成你们夫妻俩洞房春宵,徒儿你是不是该感谢为师啊?”

说话间,只听方金芝嘤咛一声,紧接着就哭了出来,哭声中仿佛有着数不尽的委屈,泪水更是奔涌成河。

李碧云笑道:“万象门的独门点穴法你还不会解,我先给她解了哑穴,看看她对你是什么态度,昨夜她可是提着宝剑在床边扇你耳光的。”

李碧云使用擒龙功隔屋解穴,武功高绝至斯。

第二一一章 被人讹上了(为堂主富平侯羿啸加更)

白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方金芝,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是不是给她穿上衣服就可以当做此事并未发生过?这事儿若是搁在后世,他就是想负责也要看人家女方给不给他负责的机会,但是问题在于此时是宋朝而不是后世。

但若是就此娶了她呢?当然也不行!凭啥啊?哥们儿跟她之间没有爱情!只凭长得漂亮就娶么?不好意思,这小姐姐的脾气咱可受不了。

所以他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讪讪地把被子拉起来,把两个人的身体都盖好。

他不是没想过立即穿衣服,但是似乎没法穿。他的衣服没在床上,方金芝的衣服也被他胡乱扔在了地上。

除非让侍女进来给方金芝穿上,自己转身不看,再让侍女把方金芝弄走。但是看看这天光也就是拂晓时分,侍女应该睡得正熟,且不论李碧云是否同意,自己在这边能不能把她们叫醒还两说呢。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把方金芝是怎么来的这件事弄弄清楚再说,或许可以找到应对之策。

正好李碧云也说话了,就问李碧云道:“师父,你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吧?”

李碧云笑道:“嗯,这女娃儿一直在偷吃你的饭菜,你可知道?”

白胜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醒悟,怪不得最近自己的午饭不见了,起初还以为是太师府开展节约光荣浪费可耻的活动,闹了半天是被方金芝给偷了。

李碧云说的没错,自从方金芝被白猿掳走以后,她的确每天都来偷吃白胜的午餐。

一日三餐仅仅是白胜的个人习惯。

宋时的人们习惯于每天只吃两顿饭,即早饭和晚饭,即便是富庶人家也没有中午的正餐,通常只有茶点。当然,太师府为了那些来看望太师的官员们而设置的款待性质的酒宴属于例外。

为了迎合白胜的习惯,太师府每天中午都给白胜做一桌素菜送到寝院,可是自从白胜陪着李碧云去动物园练功之后,开始那两天回到寝院时还能看见这顿饭菜,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不过李碧云中午始终和自己在一起,似乎也不该发现这件事,于是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儿的?”

李碧云笑道:“本朝太祖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在太师府中潜伏着白猿这么一个大高手,你觉得为师能够放心么?”

白胜心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师父你却在我卧榻之侧弄了一个方金芝,这算什么事儿?

只听李碧云又道:“所以昨天我恢复如初,练完功你回去了,我却要去找一找这只白猿,结果我看见它和这个女娃正在吃饭。”

白胜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果是如此。

李碧云又道:“你那午餐全素,在整个太师府是独一份,我如何认不出来?我想,大概这白猿不喜肉食,所以这女娃才会专偷你的饭菜去吃。”

白胜不禁回想起最早见到白猿那次,白猿嗑松子的情景。

“他们吃过之后,白猿指点这女娃练习越女剑法,不得不说,这剑法端的厉害,我觉得当年的剑神也未必能使得出如此剑法。徒儿你若是手无神兵宝刃,哪怕用为师传给你的两面三刀也挡不住她的宝剑。”

白胜听罢寻思片刻,又问:“师父你没跟那白猿过过招么?”

李碧云道:“没有,要过招也得两个月后,这段时间里它不来犯我,我又何必主动寻衅?”

师徒两人隔屋对话有时,方金芝终于渐渐歇了哭声,抽噎着说道:“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你今后必须事事都听我的话,不许你有其他女人,不然我还是会杀了你!”

白胜顿时怒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偷吃我的饭不给钱也就算了,跑到我房间里扇我耳光也就罢了,就算从前我打你的现在扯平了。可是你躺在我床上总不是我干的吧?再说我又没把你怎么着,怎么你还讹上我了?凭啥你说嫁就嫁啊?我同意娶你了么?”

“哟……这话说得好!我徒儿就是有志气,为师看好你!”李碧云在隔壁击节赞叹,语出由衷。

方金芝强忍着怒火说道:“你这人真不讲理。本来你在建康城里城外当众辱我,我已经发誓要杀了你的,但是前几日我爹爹那样说话你也听见了,我如何能跟我爹爹作对?所以那天你和你师父练功时,我就对你手下留情了,结果你居然踹得我那么凶狠!”

白胜当然不肯置她这个情,反驳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如何手下留情了,我和师父好端端的练功,你过来又是鞭子缠身又是点穴的,这叫什么手下留情?”

方金芝道:“如果我直接点了你死穴呢?你还能不能在这里跟我说话?”

平心而论,她那天的确是对白胜手下留情了,她当时只想把白胜制住带走,去交给父亲处置。

只是她又如何知道白胜是不怕点穴的,哪怕她一上来就点白胜的死穴也是没用的。她始终认为那天白胜能够踹出那两脚,是因为李碧云的武功神奇,在吸她内力的同时冲开了白胜的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使今天方金芝不提,李碧云也对那天的事情有着一定的疑问。

那天她虽然是与白胜逆向相连的,在方金芝冲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方金芝的动作,但是以她的内力和修为,如何听不出方金芝先在白胜的身上点了几下?

当时她还有些奇怪,认为是方金芝认穴不准,所以白胜才能踹出那两脚。但是方金芝点向自己风府穴的时候却是毫厘不爽,准确之极,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方金芝是真的手下留情了,在点白胜穴道的时候故意点偏。

于是劝道:“徒儿,我万象门的弟子必须光明磊落,不能在这种事上抹杀真相。为师都知道那天她对你手下留情了,你如何还不承认?你不能欺负人家女娃。”

白胜并不想把自己不怕点穴这件事情说出来,或许告诉李碧云可以,但是告诉方金芝却是绝对不行,谁知道今后会不会跟她成为死敌?凡事还是留一手为好。

于是就不在这件事上辩驳,不情愿地说道:“好吧,就算你当日手下留了情行不行?可是这又怎样?我也对你手下留情了你知道不知道?”

方金芝顿时不服气道:“你这人当真无赖,你那天差点踹死我,这也叫手下留情?若不是我的白猿师父用它高深内功给我疗伤,只怕我到现在还躺着呢!”

白胜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近日皇帝派出绝顶高手童贯率人追捕你明教中人,此事你可知道?而我明知道你就在太师府,只需我跟太师举报,你觉得你和你的白猿师父能够挡得住整个京城高手的缉捕么?”

他说的也是实话,而且这些天以来,只需白猿有一次来骚扰李碧云练功,他就会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不管怎么说,他对李碧云都抱有一种尊敬加感激加愧疚的感情,明明是他骗了李碧云,反过来李碧云却没有骗他什么,就算让他发了一个毒誓,也是为了将全身功力灌输给他,以死来成全他这个徒弟。

如果有人执意要伤害李碧云,他这个徒弟当然是不愿意的。

这番话说得方金芝一时无语,不料李碧云却说道:“徒儿你这话说得恁地小气!咱们师徒若是依靠童贯来对付白猿,今后为师的脸该往哪放?此事再也休提,这女娃儿也不欠你这个情。”

白胜很是无奈,只好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欠你方金芝一个情行了吧?但是你也看见了,我是个有师父的人,不可能再拜你父亲为师了,这是第一,这第二呢,我真的没把你怎样,所以这嫁娶之事,咱们就不提了可好?只当昨夜之事没发生过行不行?”

方金芝却比白胜还要愤怒:“你摸了人家大半夜,又脱了人家衣服,这叫没把人家怎样?你不想娶我也成,现在就杀了我吧,否则只要我恢复行动,必然杀你!据算我爹不同意也顾不得了,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陪你一起死!”

李碧云在那边悠悠说道:“看看,为师说对了吧?这女娃儿一身内功不俗,又学了白猿的越女剑,更持有传世宝剑,我若是解开她所有穴道,你就只有被她杀的份,你总不能在床上施展凌波微滚不是?我看啊,你还是娶了她为好。”

白胜对李碧云很是无语,心说你没听见这女人的要求么,我堂堂穿越者岂能做一个气管炎?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两个爱人了,其中一个还怀了我的孩子,我岂能为了这个没有感情的女人放弃她们?

但是这话却不便跟李碧云解释出来,只好冲着方金芝低吼:“你这不是不讲理么?我为啥一定要杀了你啊?”

之前在建康城与南军为敌是迫不得已,后来好不容易跟方百花讲和了,他可不想再起什么纠纷,自己穿越过来得罪的人还少么?总不能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不是?

就是傻子都知道,杀了方金芝,必然会招致方腊的疯狂报复,以自己现在的武功如何跟方腊叫板?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能打得过方腊,又何必跟方腊结为死仇呢?方腊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但是方金芝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也不跟他对吵,只冷冷回了一句:“我不管,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娶了我,这事没有第三条路,也没得商量!”说完这句,竟然闭起眼睛,像是要睡觉了。

第二一二章 乱点鸳鸯谱

被人讹上了,白胜真的没办法解决,既然你耍赖,我就也耍赖好了。

当下也不管方金芝闭眼睁眼了,直接起身下床穿衣服,爱看不看。

我就不杀你,我也不娶你,反正穴道是李碧云点的,解不解穴是李碧云的事情,只要老子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想杀我,也要追得上凌波微步才行。

“诶?你干嘛去?”

白胜出门时,李碧云和方金芝同时开口追问。

“上厕所!”

两间屋子里的女人同时噤声,这种事,不论是女师父还是老婆,都是不宜跟随的。

白胜是真的上厕所,昨天喝的水酒太多,既然没从上面喷出来,就只能从下面排出来。

只不过上完厕所之后他却没有返回方金芝占据的热被窝,而是回到了他的独院,静等兄弟们闻鸡起舞。

不论是业余书法家萧让,还是刻章抠字的金大坚,又或者是兽医皇甫端,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热爱武术。

在另一世的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就没有一个不会武术的人,再差的也是会个三脚猫。

就拿白胜来说,若不是他穿越过来抹杀了原来白胜的记忆,那么按照时迁的说法,他也是会两下子花拳绣腿的,只是不懂内功而已。

热爱武术的人最讲究闻鸡起舞,除非昨天夜里喝的太多,否则必然要起来练武。昨夜喝多了的就只有白胜一人,但即使白胜喝多了也没有睡懒觉,虽然他没睡懒觉的原因比较复杂。

所以当何玄通、樊瑞、陶宗旺、时迁以及安道全他们听到鸡叫就出来练武之时,新近回归的马麟、欧鹏、王定六以及举家搬迁而来的萧让、金大坚和皇甫端也出来了。

白胜满心欢喜地看着哥哥们在场中挥拳踢腿,畅想着辉煌的未来。眼前这些人,就是自己的班底啊!手底下没有人,干啥都成不了气候!

不知不觉中,身边多了一人,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扭头看时,却是萧凤。她走路向来是白胜听不出来的轻盈,即便是重伤初愈也是如此。

白胜急忙脱下大氅给萧凤披上,又把大氅的前襟紧了紧,“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最怕着凉!”

萧凤的眼睛就有些湿润,她猜不出为什么白胜突然对她这样无微不至了,难道受伤真的管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一辈子不痊愈。

白胜却不敢让她在外面久待,连忙揽着她的腰肢带她回了房间,过程里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把她怀孕的事情说出来。

晨练之后就是早饭时间,白胜命蔡府管家安排美食苑多做了两份素餐,多出来的送往寝院,省得再让方金芝偷自己的饭菜。

在等候早餐的时间里,他让萧让挥毫,模仿着林冲的笔迹写了一封介绍信。

信中大致内容是说与白胜是故知旧交,曾许诺传授白胜拳脚,但怎奈身陷囹圄,昔日诺言难践。故委托御拳馆内的师兄弟们给予方便,将白胜收入门墙,并授以红拳,切切……

吃过早饭,天已大亮,估计这个时候蔡京也伤早朝回来了,就去例行理疗,顺便请假外出。

听完白胜的申请,蔡京难掩惊异之情,“你确定你能进入御拳馆?”

白胜微笑点头,“我确定以及肯定。”

“这是什么语法?简直是狗屁不通!如果你肚子里就这点墨水,老夫还真的没法帮助你东华门唱名了……”

蔡京严肃批评了白胜的官话,又道:“你去把碧云请来,让她陪你去吧,先说好了,如果御拳馆不收你,你就给我乖乖的回来,在武举开考之前不得迈出大门一步!”

回到寝院,发现方金芝竟然已经起床了,而且正在陪着李碧云吃饭,摆在方金芝面前的赫然是他安排的素餐。

这俩人处的关系还挺好。就开玩笑道:“师父你怎么把她穴道给解了?你不怕她杀我了?”

李碧云俏脸一沉,“有我在这,她杀得了你么?再说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莫非师父的话你都不肯听么?”

白胜一听就知道坏了,如果方金芝走李碧云这条路线,这门亲事还真就难办了,总不成为了这事儿跟李碧云翻脸吧?

果不其然,李碧云接下来的话就是:“方姑娘的亲事为师已经做主了,你若是不娶她,就是违抗师命!这天下间不论任何门派都有一条禁戒,叫做欺师灭祖,你懂不懂?”

白胜就觉得很烦。心说师父你这是乱点的哪门子鸳鸯谱啊?是不是老女人都喜欢给人介绍对象?回忆起现代的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似乎除了跳舞之外最爱的就是这件事。

他却不知,李碧云帮助方金芝是另有缘故的。只因她对方腊的秘密产生了好奇,说到底是对他白胜产生了好奇。

毫无疑问,在李碧云的眼里白胜是优秀的。没有内力却能奔跑如飞,没有内力却能抗拒数百年北冥真气的倒灌,至于聪明绝顶,博闻强记,领悟能力超强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

但是仅仅这些就值得方腊不惜血本也要拉拢么?似乎还不是很够。她真的很想知道白胜有什么值得方腊如此笼络的长处,她相信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

既然走火入魔恢复了,既然不会死了,那就探究一下这个秘密也好。她已经问过白胜——究竟有什么是值得方腊无事献殷勤的,但是白胜显得很茫然,一问三不知。

所以她就只好从方腊这边入手。先撮合方金芝和白胜,然后趁机套方金芝的话,如果方金芝不知道这事的真相也不要紧,可以让方金芝回去套方腊的话嘛。

所谓如欲取之、必先予之;又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个道理李碧云比谁都懂,既然方腊这么迫切的要嫁女儿,你就娶了她又有何妨呢?多一个漂亮老婆,你作为男人很吃亏么?

其实李碧云真的很欣赏白胜,因为白胜在方金芝的美色面前毫无垂涎之意,只凭这一点,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徒儿比之逍遥派那位花花掌门强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要逼迫白胜娶了方金芝,因为她猜测方腊很可能掌握着某一件惊世的武林秘辛,她要揭开这个盖子。

说到底,她对白胜倒是没有什么坑害之心,恰恰相反,她很想在这件事上帮白胜一把。因为她认为方腊对白胜是不怀好心的,别看他已经许诺白胜做他的女婿。

白胜当然不知道,但是师父把话砸在这里却不能不答,只好说道:“师父,不是徒儿想要违拗你的意愿,只是汉时名将霍去病曾经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战事将起,我大好男儿正是精忠报国之时,怎能缠绵于儿女情长?”

当初《汉武大帝》的某一段剪辑曾在水浒城取外景,所以白胜对霍去病这句明言很是熟稔,不打腹稿就背了出来。

“呸!”方金芝把嘴里的一块香菇啐在了地上,以表示对白胜的强烈鄙夷。你倒是不缠绵于儿女情长,你的手可没少缠绵在我的身上!

然而李碧云却与方金芝的感受不同。她被白胜的雄心壮志深深打动了,白胜要做的,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么?

于是赞道:“说得好!我的徒儿自当如此,这样吧,等你凯旋之日,为师再给你办这婚事!”

瞥眼间看见方金芝幽怨的眼神,又安慰方金芝道:“金芝姑娘,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夫唱妇随,去助你夫君一臂之力,有你的越女剑在他身边,为师也能放心许多,你说呢?”

方金芝一时犹豫不决,因为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是带着白胜去找她父亲,但是明摆着的是如果不听李碧云的,只怕她鸡飞蛋打一场空,啥也捞不着。

白胜眼见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连忙说道:“师父,西征的事情先不忙说。太师让你陪我去一趟御拳馆,你若是已经吃好了,咱们就去吧。”

第二一三章 御拳馆的大师兄

如同从前一样,李碧云和白胜同乘一顶软轿离开了太师府,前往御拳馆。

白胜是真心不想跟师父这么耳鬓厮磨的挤在一起,毕竟师父的顔值太高,随时随地都是男人的致命诱惑,坐在她的身边时刻都要默唱学习雷锋好榜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跟李碧云这样出行,就没法背着那根铜棍,因为那样极有可能被再次感到不适的李碧云察觉铜棍的特异之处。这龙雀神刀别的异能没看出来,克李碧云倒是一克一个准。

但是李碧云却认为凡事需要低调,既然可以藏在轿子里出行,又何必招摇过市,引来多方的觊觎和窥伺呢?更何况她本想带着方金芝一起前往御拳馆。

按照李碧云的想法,如果御拳馆接受了白胜,就让白胜带着方金芝一起进去。至于她这个当师父的则不便进入,不论是以观摩的身份还是以踢馆的身份,她都不想踏足周侗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高手和高手之间的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如同她与白猿。

她甚至觉得,如果白胜答应带着方金芝出行,她都可以不必护送白胜了,因为她认为方金芝手执巨阙剑使出正宗越女剑法,在周侗、童贯这个层面以下是无敌的。

但是白胜却不同意她的提议,正好方金芝要去给白猿送素餐,就趁机催着哄着她离开了太师府。

如今方金芝已经光明正大地成为了李碧云的人,可以在太师府任意行走了。

李碧云把白胜这个态度总结为腼腆,或者是真的志在远方,也即“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她当然不知道白胜在今天凌晨到底摸了方金芝哪些地方,方金芝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

……

御拳馆就是御拳馆。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

一如上一次白胜到来的情形,当白胜独自走出轿子,被十六名劲装汉子拦住时,就有人认出了他,“这不是汴梁的及时雨么?怎么?觉得出名了就可以来踢馆了?”

白胜真的弄不懂这些人是从哪找到的这种优越感,或许是周侗对皇帝的旨意也敢置之不理给他们养出的骄娇二气?总之这帮人就敢不给他面子,也不买他的帐。

但是自己毕竟不是来踢馆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学全了红拳才可以翻脸,当下掏出那封假书信递了过去,“不知道贵馆是哪位在主事儿?我这里有林冲大哥的一封书信,便请过目。”

“哟?你还真认识我们林师叔?上一次怎么不拿这封信来?”接信的那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提出疑问。

白胜强忍心头怒火,淡然道:“上一次我不是不知道林大哥入狱了么?多亏各位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就去了开封府大牢,请林大哥写了这封信。”

立时有另一人表示不信:“切,你当开封府是你家后院啊?你想去就去,想出就出?”

白胜斜睨了那人一眼,淡淡道:“井底的蛤蟆以为天就是井口那么大,如果你说其实天很大,你觉得那蛤蟆会信么?”

那人遭到反讽,立时恼羞成怒,“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还来御拳馆这口小井干什么?直接让你老师给你一个天高任鸟飞不就完了?”

合着这位什么都知道,知道白胜是蔡京的门生。

白胜明白了,原来这帮人是在嫉妒自己,就不再与他们斗嘴,因为这样嘲讽下去就难免动手了,而一旦动起手来,不论自己是输是赢,再想进去都会变得更难。

当然,若是此时此刻动手,自己是绝对不会输的,因为师父就坐在身后的轿子里并没有离开。

看见白胜沉默下来,门口这帮人就觉得有些无趣,其中一人说道:“还是看看信上写的是啥吧,别让人家弄来一封假冒的书信骗了咱。”

先前接信那人点了点头,抽出信笺看了一遍,而后抬头道:“我们都不认识林师叔的笔迹,如何能够证实这是林师叔亲笔?”

白胜道:“我就不信你们御拳馆没有一个人认识林大哥的笔迹,难道周老前辈也不认识么?”

那人怒道:“我们师祖如今正在闭关,岂能为了你这么一点小事出关察实?还有你别一口一个林大哥的叫,我们林师叔还不一定认识你呢。”

另一人也在帮腔:“你先回去吧,等什么时候我们师祖出关了,我们自然会把这封信给他过目。”

白胜再也压不住怒火,刚想说我特么来踢馆行不行,却听朱漆大门里面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在门外喧哗?”

门外十六名劲装汉子同时转身,一齐躬身向内说道:“大师兄……”

持信者禀告道:“外面有人说他是林师叔的兄弟,想来学拳,我们怀疑他是假托林师叔的名号……”

“哦?”那人闻言似是有些惊异,说道:“我师父的朋友我都认识,是真是假一眼便知,这事你们瞎挡什么?交给我处理不行么?真是胡闹。”

耳听那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近,话音才落,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白胜一看,不由得心中一乐,这不是曹正么?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此人的资料。

操刀鬼曹正,汴梁人,名列一百单八将之八十一。出身屠户,杀的一手好猪,其剔骨刀法不下于昔日庖丁,故而人送外号操刀鬼。

武功不弱,拜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师,能与青面兽杨志战至二十招开外。

业余爱好发家致富,所以拿了京城某财主的银两去山东倒买倒卖,不想生意不顺血本无归,不敢回到京城,于是在山东境内找了一户地主人家当了赘婿,再用老婆家的本钱开了一家酒店。

有吃有喝有女人睡,关键还无需偿还京城财主的一笔巨款,这赘婿当得真是潇洒惬意的很。

唯一的坏处是男嫁女娶,对外他只能姓娘家的姓,生出孩子来也不能姓曹,孩子的姥姥姥爷变成了爷爷奶奶,而他本人更是丧失了参加科举的资格。

白胜打量曹正时,曹正也在打量白胜。两次彼此虽然素未谋面,却都是认识的。白胜为何认识曹正自然不必多说,而曹正认识白胜当然是通过京城里四处张贴的通缉令。

眼见曹正向自己走来,白胜就主动招呼了一句:“这不是曹兄弟么?怎么你没去山东入……做生意?”

他心中疑问的是曹正去山东入赘的时间,却险些把心里想的原话给说出来,待到发觉时,硬生生把一个“赘”字吞入肚里。

曹正闻言却是大吃一惊,心说我借了王黼的弟弟王牧两万贯高利贷准备去山东收购猪羊,这事儿隐秘之极,白胜如何知道?

嘴上却反问道:“这不是汴京及时雨么?都说你被人劫持了,怎么还能出现在御拳馆门外,真是奇了。”

第二一四章 新入门的学徒

处于战争即将爆发之际,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有人矢志报国,就有人企图避祸。操刀鬼曹正就是后一种人。

好好地日子不过,去打什么西夏?谁爱打谁打,反正我不去打。这就是曹正这种人的思想境界。

原本他不想打也没人逼着他去打,他也不必多想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呢。

但自从林冲被抓又发配沧州之后,这形势就急转直下了。

因为御拳馆是被朝廷分配了参战名额的,朝廷要求整个京师开封府辖区,参加武举的人数不得少于一百名,其中御拳馆作为京城第一拳馆,派出的精英不得少于二十五名。

你练武是为的什么?除了强身健体,就该是保家卫国,不然你练武干什么?想造反么?自己在家偷着练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聚众传练必须取缔!

林冲就是御拳馆精英武士的代表,而且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原本由他出面,率领御拳馆众弟子参加武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冲本人也表示愿意去,不参加战争,就无法获得军功,没有军功,他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就永远升不了官,提不了俸禄。

唯一的担心是,朝廷会不会因为他是现役军官而剔除他参加武举的资格,但是通过一些打探和反馈,似乎朝廷并没有规定现役低职军官不许参加武举,因为这些低职军官本来也没有武科功名在身。

如同林冲一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嘛,学了武艺之后若想凭借武艺养家糊口,一共就有那么几条出路。

第一是参军报国领取饷银;第二是开馆授徒收取学费,但是这第二样需要武功相当高才行;第三是街头卖艺赚几个辛苦钱;第四就是为非作歹赚取不义之财了,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皆属第四种。

所以说,林冲和那些如同林冲一样想法的人已经把这二十五个名额占满了,没有他曹正什么事情。但是林冲这一犯事儿可就变了,赵师叔已经说了,林冲的空缺由曹正补上。

这便如何是好?曹正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也不怕与人拼命,但是拼命得有拼命的价值,曹正觉得为了所谓的皇帝和大宋去拼命很是不值。

因为就算去当了兵,拼了命侥幸不死,回来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当个林冲那样的小官给高衙内欺负么?还不如自己这个杀猪卖肉的活得滋润呢。

话说这个年代里的屠夫似乎是一种极其高尚的职业,不然郑屠如何敢称镇关西?不然曹正如何能在京城里混的风生水起?就说中了举人发了癫疯的范进一生最怕的岳父胡某人,不也是当屠夫的么?

所以说曹正眼见形势不妙,就给自己安排了后路,他找到了王黼的弟弟王牧借了一笔巨款,信誓旦旦地说一趟买卖回来能连本带利翻两番,并许以重利,打算就在这几天溜出京城去山东了。

至于因此而带来的隐患倒也不怕,自有王黼的弟弟为其打点,不会有人追究他临阵脱逃之罪,况且他并非在战场上脱逃的军人,而只是借故躲避了武举考试而已。

但不论怎么说,这种事在成行之前,是绝对不能对御拳馆的人说的,所以他在听到白胜的询问之后被吓得不轻,甚至来不及思考白胜是否认识林冲了,直接反过来讽刺白胜。

白胜笑道:“没错,我是被一伙人给抓了,但是他们抓了我以后,我跟他们一提林冲是我大哥,他们就把我放了,真的仗义!哪像你御拳馆的某些人,人一走茶就凉,林大哥的推荐信都没人理了。”

他这么一说,曹正就觉得有些尴尬,急忙看向众师弟:“我师父的信在哪里?”

那拿信的汉子急忙双手将信笺信封一并呈上,曹正接过来扫了一眼,说道:“的确是我师父的字迹,只是……白兄何时与我师父结交?为何没听师父他说过此事?”

曹正这一确定林冲的笔迹,白胜可就得理不饶人了,把脸一沉道:“曹师兄你说话可得注意,我叫你一声师兄,是因为我即将作为学徒进入御拳馆。但是我跟你师父兄弟相称,你如何可以称呼我为兄弟?这不是乱了辈分么?”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曹正顿时大囧,红了脸躬身施礼道:“是在下鲁莽了。”却不肯以长辈之谓称呼白胜。

毕竟白胜看上去比他还小着不少,若是叫声叔叔大爷的实在别扭之极。

白胜也不追究,继续说道:“你御拳馆的规矩与别处不一样么?难道说周侗老前辈平时与谁结交需要告诉我卢大哥和林大哥?还是说我卢大哥和林大哥他们平时做了什么事情需要向曹师兄汇报?”

曹正更加尴尬,他自然知道卢大哥就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便答道:“卢师伯和我师父做事当然不会都告诉我,可是我跟随师父多年,也没见过师父和你交往……”

白胜冷哼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没见过的事情就不真么?我且问你,周老前辈在汤阴收了一个八岁的关门徒弟你可知道?”

曹正摇头道:“这个在下委实不知。”

白胜冷笑道:“这就对了嘛,这事儿我就知道!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事,你师祖的关门徒弟就不存在了?同样的道理,我和你师父喝酒有必要请你到场么?”

曹正被白胜说得汗流浃背,连忙伸手延客,“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进来吧,不知道你从前练过武功没有?”

“没练过。”

“那就只能安排你做一个入门弟子,你只能跟着我的师弟们一起学练。实不相瞒,若不是我师父写信推荐你,向你这样的学徒我们是不收的。”

白胜闻言不免大失所望。

他当然不知道御拳馆的教学是怎样一个模式,更不知道里面教人练武的是谁,不过他估计即便是曹正也练不到林冲那种境界,就问道:“咱们御拳馆还有没有比我林大哥更强的高手教拳了?”

曹正道:“没有了,师伯倒是有两个,都是不教拳的,如今馆中弟子都是我在教,但是你既然没有练过武,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跟我学,你得先练基本功才行。”

白胜心说就算跟你学也学不着什么东西,何况是跟你的师弟们去学?若不是抱着可以偶尔看见周侗的心思,他都打算扭头就走了。

于是问道:“那两个师伯武功一定极高吧?既然是师伯,就是我林大哥的师兄了,他们为啥不教?”

曹正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两位师伯一个是当今东宫太子,一个是郓王爷,都是挂在师祖门下的弟子,武功其实很一般,但是你想啊,我师父如何能做他们的师兄?”

白胜不禁好奇,这东宫太子必定是未来的宋钦宗赵恒,那郓王爷又是谁?于是问道:“他们的武功跟你比如何?”

曹正道:“太子只是挂了个名字在这里,平时基本不来馆内,所以说他不会武也是可以的。郓王爷倒是每天都来练功,跟我的功夫差不多吧,不相上下的样子。郓王爷此时就在二进院子里练武,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第二一五章 小红拳

御拳馆是一个九宫结构的大院,共包括九个院落,从北到南,分里外三进。

最南面也就是最外面从东到西的三个院落,是辈分最低的弟子们习武的地方。东前院用于习练站桩和拳脚,西前院用于演练弓箭和兵器。

正中的院落平时是闲置的,从馆门往里,一条青石板路通往里面,只见庭院不见人,显得神秘且又深奥,给人一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曹正说,这中间的院落三进通透,是用于练习骑射和马上功夫的所在,但由于没有战马,所以平时闲置,只在有人踢馆时作为比武的场地。

但是放眼天下,又谁敢来踢御拳馆的场子?就是曾经三次向周侗提出挑战的展人龙也不敢做的这样绝,所以这中间的三进院落几乎是从未动用过的,据说只有当年的卢俊义、史文恭和林冲在这里练过马上功夫。

曹正把白胜带到了东前院,白胜看见这里正有近百名少年正在一板一眼地练着马步冲拳,这些少年大多在十六七岁左右。百人阵前,一个稍稍年长的小伙正在喊着口令。

看见曹正进来,那小伙喊了声停,随即冲曹正施礼,口称师父。

曹正点头算是答礼,指着白胜介绍:“这位是新来的门徒,荀四你先带他练一练本门的基本功。”说罢又跟白胜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如今的御拳馆里除了郓王就属他曹正地位最高,身为话事人自然琐事缠身。

白胜见荀四称曹正为师父,才知道曹正和门外那些曹正的师弟并不是辈分最低的弟子,在他们师兄弟的下面,以荀四为代表的才是辈分最低的弟子。

与曹正的师弟们不同,荀四这些四代弟子对白胜似乎没有什么天然的抵触。虽然因为曹正没有介绍清楚白胜的关系,导致他们对白胜也没有额外的恭敬,但是这些人明显没有什么欺生的意思。

荀四让白胜站在数十弟子的最后排,先指点白胜蹲马步,然后讲述了一遍出拳的要领,稍加示范,见白胜点头示意懂了,就回到了最前面继续开始练习。

“咱们再把这第七招打三遍,红尘滚滚!”

“哈!”

“哈!”

“哈!”

“哈哈!”

这不是谁在发笑,而是众弟子在吐气发声,每一声“哈”的同时,都有一拳冲出。

见此情景,白胜就有些无奈,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天,机关算尽,到头来整的跟拍《少林寺》似的,这特么有意思么?

所以他起初并未跟着大家一起冲拳,因为他觉得这样做有些傻逼。

但是当他看过众弟子冲出五拳之后,脑海里对众弟子的拳路稍加记忆,就觉得体内的“水珠”自动爆裂开来,分出来的“水线”沿着经脉输入手臂和腿脚,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打了起来。

他顿时明白,这些四代弟子练习的拳法也是正宗红拳招式,便不再主观抗拒,投入到冲拳的练习之中。

他唯独有些奇怪的是,为何他没看过当初的岳飞以及后来的林冲使出这一路拳法?难道说周侗宁可把某一路拳法传给四代弟子,也不传给他的亲传徒弟么?这怎么可能?

跟着打了几招之后,荀四喊了声“停”,点评讲解道:“大家练得不错。师父说过,这‘小红拳’虽然无法用于实战,却是本门功夫的根基!练不好小红拳和入门拳法‘红拳砲锤’,终生不能修炼红拳心法……”

白胜听到此处已经明白,原来现在练习的拳法叫做小红拳,是不能用于实战的,但是他却对荀四的说法存有质疑。

自从与郭盛结义,再到认识萧凤结交黄裳,以及收了未来梁山上的诸多兄弟,他没少向亲友们请教武学的道理,亲友们对他当然不会吝啬,都是悉心指教。

他不止一次地听人讲过入门拳法的概念。如今就是他自己也能举出例子来,比如号称天下武学泰斗的少林寺,就有一门罗汉拳是入门拳法。

就拿罗汉拳这种少林入门拳法来说,入门拳法大多简拙朴实,只能用来锻炼基础,却是不能用于与高手过招。

虽说江湖中传说少林寺曾有一个不世出的奇才以罗汉拳对阵星宿派的绝顶高手不落下风,但据说那和尚的内力并非少林内力,所以这只能算是个偶然的例外,不足以师效模仿。

另外也曾有人说,在十多年前发生在聚贤庄的一场武林人士的大火并中,一位盖世豪侠曾以中原武林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打遍天下高手,但是那位豪侠使用的内功也不是太祖长拳的内功,所以这个例子也是偶然的。

但是他却对上述说法皆不认同。因为他的师父是李碧云,万象门的掌门。

李碧云曾经说过,练成万象神功之后,天下武功皆为我用,只要是能够防住对方攻击,并且可以实施有效反击的招数,就是可用的招数!

谁说入门武学就不能用来对敌?“两面三刀”就是万象神功入门武学“万象六式”中的一式,照样奇妙无方,挡尽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攻势。

只要招式管用,它就是好用的,你管它的使用者的内力是什么门派?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码事。

白胜觉得李碧云的说法才是正确的。所以他认为即便是小红拳也有它应用的场合,而绝不是像荀四所说的那样完全不能用于实战。

只听荀四继续说道:“……这道理大家都懂,我这番话是说给新来的师弟听的。”

众四代弟子听到此处,不约而同的都回头看了白胜一眼,却听荀四又道:“好了,为了照顾新来的师弟,下面咱们就从小红拳的第一式开始练习,大家准备,照着我的拳式来打,初涉红尘!”

“哈!”

……

众弟子都不是第一次练习小红拳,发了声喊,同时出拳。唯有白胜是看着前面众弟子的拳路,跟着模仿。

一个上午匆匆而过,白胜已经把一套小红拳学了个完整,只觉得这套拳法其实大有深意,分明就是在给“御光”和“流星”两套拳法打基础。

之前他虽然学会了御光和流星,但很多地方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能够打出来却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打,现在经过小红拳的练习,这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竟然懂了。

中午的时候御拳馆是管饭的,但是白胜却只能饿肚子,因为饭是肉包,菜是猪羊,就没有不带荤腥的东西。

于是就想出去跟李碧云一同回府,也不知道李碧云是不是已经走了,中午时分她是必须回府练功的,来的时候他们师徒有过约定,只要白胜在午时之前不出御拳馆,李碧云就会自己回去,下午再来接他。

第二一六章 郓王垂青

御拳馆是武馆,所以中午必须加餐,否则便不足以支撑弟子全天练武。

开饭以前,白胜问过荀四午餐是否要钱,荀四说午餐是免费的,因为这费用包含在学费当中了。御拳馆的弟子每年都要交给御拳馆一笔不菲的学费,只有曹正等几名接受御拳馆重点培养的弟子除外。

原来还有奖学金,白胜如此理解。

但是当他进入御拳馆的餐厅,发现这里的菜饭都不能吃的时候,他只能再问荀四,能不能出去吃饭?

荀四说没有这个先例,却让白胜去问一问师父曹正。

曹正是御拳馆第三代弟子的大师兄,三代弟子和四代弟子是分开进餐的,于是白胜来到了三代弟子的餐厅。

一进餐厅的门,三代弟子们就炸了锅,目光尽皆看向白胜,说啥的都有。

“看,这不是咱们的白师侄么?”

“喂,白师侄,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这里不是你来吃饭的地方!”

“这白胜的脸真大,不交学费还想吃白食。”

“我觉得他肯定把自己当成精英了,想免交学费。”

“屁!咱们御拳馆有不会武功的精英么?”

……

这些人七嘴八舌,有的是直接冲着白胜讽刺奚落,有的就顾左右而言他,看似不是直接找白胜的麻烦,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全是泼白胜的脏水。

就算白胜的脾气再好,见到这种情景也忍不住了,站在门口冷冷地把这间餐厅里面的近百名三代弟子看了一个遍。

他看见了曹正,曹正也在看着他,虽然没有参与别人的七嘴八舌,但是也没有要过来询问他的意思。

他没有立即走向曹正,就这么冷冷地把每一张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要记住这些人的模样。

终于,三代弟子们的讥笑和讽刺渐渐少了,因为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能够感觉到白胜目光里的冷峻,给人帮腔适可而止就行了,千万不能把白胜的怒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来。

但是仍有十几个人不肯停止对白胜的嘲讽: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可是在樊楼吃霸王餐的主儿,吃习惯了呗。”

“在樊楼吃霸王餐可以,咱们御拳馆是吃白食的地方么?”

“他敢吃一口,我就能揍得他吐出两口来!”

“我看未必,人家可是把高宝恩都给揍了,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哈哈……高宝恩算个屁?你揍不过他还是谁揍不过他?咱们御拳馆里有揍不过高宝恩的弟子么?”

此时厅中众人已经渐渐趋于安静,大部分人已经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只有这几个人还在旁若无人的说笑,白胜的目光就聚焦在了这几个人的身上。

这几个人的年纪都不大,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也都是劲装打扮,但是衣着面料比他人华贵许多,说话之间颐指气使,牛逼哄哄,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些都是官二代。

到了现在,白胜已经明白了,难怪自己来御拳馆受到了这么大的抵制,这些三代弟子里面必定有高俅、王黼等人的亲属存在,或者还有其他京城阔少,总之他们都是一伙人。

却见居中一人突然说道:“谁说他在樊楼里吃霸王餐就可以了?那是我不在樊楼,如果我在樊楼,只要他敢吃,我能打得他嘴里吐出屎来!”

白胜于是把目光定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这人也是一副贵公子模样,但是不论从他就坐的位置还是说话的语气又或是他人的目光来看,这人都是这帮人的核心。

这人是谁?难道就是曹正所说的郓王?宋朝从没有封过异姓王,但凡是王爷,除了皇帝的叔伯之外,就是兄弟或儿子。

如果这人是郓王,那就很棘手了,打是打不得的,只能忍。如果一定要打,那么很有可能就没法在京城混下去了,蔡京能不能捞得动?很难说。

就在他刚想垂下目光暂且忍耐之时,这人也把目光回看过来,撇着嘴吐出一句:“怎么着?你不服气啊?看什么看,找打是不是?”

两人目光相碰,白胜若是再躲就未免显得太过窝囊,已至忍无可忍!心说去你马勒戈壁的,管你是谁,先过去揍了再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说一句都是废话,不如直接动手,大不了打完了人说声“哎哟我不知道你是郓王”,然后再等蔡京来捞就是了。

有凌波微步做保障,他相信在这些餐桌的空隙中一进一出应该不是问题。

就在他心念稍动,准备进袭之时,忽听门外一声冷喝:“你们在这里嚷嚷什么?吃顿饭也不能消停一会儿么?”

这一声冷喝极其有效,室内众人纷纷起立,白胜也回头去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眉宇之间与赵佶有三分神似。却听见室内人们齐齐问候了一声:“参见郓王。”

白胜不禁一愣,原来这个才是郓王,那么里面那个人是谁?不过随即就想明白了一件事,里面那个人绝不可能是郓王,因为郓王是他们的师叔,是跟林冲同辈的第二代弟子,如何能跟第三代弟子一起聚餐?

郓王微微点头,训斥道:“都坐下吧,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嚷嚷什么?不知道论语里面‘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么?都说过几次了?不要只知道练武,平时多读一些圣贤之书,你们就是不听,如此不识礼仪,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教训过众人,转过头来看见了白胜,见白胜不曾向他行礼,就很是不悦,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速……”说到此处,发现餐厅里并无一处空位摆着饭菜,便已知道白胜不是这里的人。

白胜连忙抱拳道:“在下白胜见过郓王,回郓王,在下来这里是找曹正的。”

“你是白胜?”郓王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你就是蔡太师的门生白胜?”

白胜点头:“正是在下。”

郓王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道:“既然是太师门生,应该是满胸锦绣文章了,为何也来御拳馆学武?”

白胜急忙谦逊:“在下空有报国之志,而无杀敌之技,所以来此。”

郓王微露笑意:“听起来是不错的,倒是与我投缘。这样吧,过两天我闲下来时会来找你,咱们探讨一下天下大势,嗯,你先准备准备。”

一屋子人立马呆滞,这白胜是走了狗屎运了么?怎么就被郓王看重了呢?而且听郓王这话音,大有结交之意啊!

很明显,白胜和郓王是素不相识的,这一点通过刚才两人的对话就可以听出来。

如此一来,再想明打明的收拾白胜就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给他玩阴的了。

第二一七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由于有郓王的介入,中午这一架没能打起来。不过白胜也终究没能吃成午饭。

不仅没能吃成午饭,而且还吃了一肚子的气。因为他被这些三代弟子奚落了半天却没能报复回去,心中极度不爽。

他却不知道那些三代弟子们同样很不开心,因为他们预谋的要给他白胜来个下马威的计划破产了。

这个中午过后,白胜弄明白了很多事情。

首先,御拳馆竟然是一所“寄宿学校”,没有“走读生”一说。不管你是否家在京城,学徒进来之后若非馆内组织活动,就不许随意出去。除非能把武功练到曹正那样的水平及以上才能出门。

与寄宿学校相似的另一个共同点是,御拳馆也是有寒假的,或者说是春节长假,从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开始放到正月十六,每年只有这一个假期。

“寄宿制度”是周侗亲自制定的,要来御拳馆学拳,就别想再出去招摇。

这众多弟子一个个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主儿,若是撒出去了,只怕随时随地都会给闯祸惹事,最终还不是把祸水引到御拳馆来?

周侗自认为他没有能力摆平这么多祸事,不仅他周侗摆不平,就是蔡京都摆不平。

既然是寄宿学校,白胜就无法出去了,或者说硬闯出去也行,但是出去以后就别想再回来,当年史文恭就是硬闯出去的,结果至今周侗不认他这个二徒弟。

白胜倒是无所谓周侗认不认他,因为周侗本来也没收他,他在意的只是要尽量把红拳学完整了才行,来这里干嘛来了,不就是为了学拳么?

但是这样一来他的饮食就成了问题,御拳馆不是太师府,不可能按照他白胜的口味开小灶,中午饿了一顿也就罢了,总不能顿顿都饿着吧?

温饱问题亟待解决。

其次,他弄明白了御拳馆中的权力结构,以及三代弟子针对他的原因。

如今的御拳馆里,权力最大的就是郓王赵楷,虽说在他头上还有个未来的宋钦宗赵恒,但是赵恒不是不常来么,所以赵楷就是如今御拳馆里实际上的一把手。

赵楷是一把,周侗呢?周侗根本不问下面弟子的事情,就是曹正这样的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都没有得到他亲传的一招半式,原因很简单,曹正的资质达不到他亲传武功的标准。

周侗平时根本不露面,就在他的独院里闭关练功,就是给他送饭送菜的弟子都见不着他的面,而且周侗进出御拳馆从来不走正门。

甚至有时候他已经离开十天半个月了,馆中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他未必每餐都吃馆内弟子送去的饭菜,所以无法从饮食方面判断他的人是否离开。

赵楷是第二代弟子,再往下就是第三代弟子里的曹正了。

曹正其实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三代话事人。他负责着御拳馆的后勤工作。与其说他是同辈弟子中的老大,不如说他是个大管家。主抓厨房业务,肉菜采买,煎炸烹饪,当真是行家里手,人尽其才。

说曹正只是名义上的老大,是因为第三代弟子之中,颇有一些皇亲国戚和高官子弟,有这帮人在,曹正敢跟他们充老大么?他最多也就是管管轮流看大门的那些师弟罢了。

这帮皇亲国戚和高官子弟来头极大。只是国舅就有六七个,另外王黼的侄子,梁师成的外甥,李邦彦的儿子,等等官二代不胜枚举,甚至还有一个白胜的堂弟——白时中的儿子。

与白胜作对的最核心的那一位,就是险些逼得白胜过去动手的那个公子哥是郑国舅,名叫郑肃。同样是国舅,御拳馆里却数这位郑国舅最牛逼,因为他姐姐是当朝皇后!

郑皇后有多牛逼?不说别的,只说赵佶最为宠爱的韦贤妃和乔贵妃两位,从前都是郑皇后身边的普通侍女!

这一比较高下立判,樊楼的老板韦国舅跟这位郑国舅一比,就好像是奥拓比奥迪,虽然都是车,可是性能就差远了!

是这些人真心喜欢练武?还是皆有报国之志?屁都不是!这帮人都是奔着赵恒和赵楷来的,只盼能像当年的高俅那样、跟着当初的端王赵佶混出一个水涨船高。

可谁能想到赵恒只是象征性的来挂个名就撤了,寄宿学校当然挡不住太子随意进出,所以这帮人就如同被关进了监狱一般出不去了,只能从曹正等采购人员的嘴里得知京城里每天的新闻。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有想尽办法出去是因为还有一个赵楷在这里充当典范楷模。

能跟赵楷混一混也是好的,谁说太子将来就一定能登基大宝?古往今来夭折的太子多了去了,就算无病无灾,也还有被皇帝废掉的危险呢。

太子赵恒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在赵恒之下,虽然还有个次子赵柽已经死了。若是今后赵恒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继任太子的基本上就是皇帝的三儿子赵楷!虽说九皇子赵构也是比较受皇帝喜爱的,但终究赶不上赵楷。

白胜起初还搞不懂为何郑国舅会跟他过不去,毕竟他跟郑皇后毫无恩怨,可是随着他的深入了解,得知这府里也有一位韦国舅是外面被白钦打断腿的那位韦国舅的亲弟弟时,他就明白了。谁规定韦贤妃只能有一个弟弟了?

合着这位郑国舅是被小韦国舅当枪使了。当然,恨他白胜的还有王黼的侄子王芳亮,偷了他伯父的玉马么,恨一恨也是可以有的。至于其它一些皇亲国戚官二代,也只是站在他们狐朋狗党的一边起哄罢了。

别人也就罢了,让白胜最不爽的却是白时中的儿子白晟,你爹都巴巴的跑到太师府找我认亲了,你还帮着这帮傻逼跟我作对,我是收拾你还是不收拾你呢?

收拾你吧,未免显得我白胜六亲不认,不收拾你吧,你小子是在欠收拾!白胜觉得应该给白晟一个幡然醒悟、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始终执迷不悟,就只能施以教训了。

白胜之所以能够了解到这么多的信息,多亏了操刀鬼曹正。曹正如此详尽的给白胜解惑,是因为他也想问白胜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山东做生意的?

他如果不问明白这件事情,只怕晚上觉都睡不着。

其实他本来还不是很怕。白胜知道这件事情自有白胜的消息渠道,而白胜能够传播的范围却很狭隘,不过是四代弟子的范围罢了。

可是当他看见郓王与白胜相约的时候就真的怕了,怕得要死。

话说曹正虽然没能学到林冲那一身高绝的武功,但是心眼子可比林冲灵活多了,他通过笼络师弟王芳亮,从而结交了王芳亮的父亲,也就是王黼的弟弟王牧。

他从王牧手里拿了两万贯巨款,准备趁“放寒假”的时机跑到山东,等到武举结束之后再回来,到时候入伍也躲过去了,钱也赚了,何等美妙?

若是御拳馆内有人问起来,只需随便编个谎言,只说返回的路上遇见了某种意外,谁还能追究他的罪过?

但若是现在白胜把这事儿捅给赵楷,那就一切全砸了!而且按照赵楷的脾气,非得把他送到开封府不可。

赵楷可是要求御拳馆的弟子踊跃参加武举,倾力为国捐躯的,岂能容忍他这样的人和事存在?

所以他对白胜也是百般的巴结,虽然不敢冒着得罪郑国舅的风险给白胜单开一个小灶,但只要白胜提出的要求,能够满足的一定满足。

所以当他问起白胜这件事时,白胜只说:“你先给我送个信到太师府,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一八章 周侗棍

下午的操练是弓箭和兵器,白胜跟着荀四等四代弟子到了西前院。

大家在数条长木凳上坐成行列,由荀四点名,依次出列练习开弓射箭,荀四在一旁指点纠正,同时讲解要领。

因为白胜是新人,所以荀四只给了他观摩的资格,无需下场开弓,白胜也无意在这些四代弟子的面前秀他的弓箭神技,索性低调藏名。

自从认识了小养由基庞万春之后,他觉得靠射术装逼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他的射术肯定赶不上庞万春和花荣之辈,再怎么装逼也是难望这俩人的项背。

尤其是在这些初学者的面前,装逼就更没意思了,震惊一群萌新能有什么成就感?

弓箭科目之后是棍术练习。

棍术是荀四为了照顾白胜而安排的科目。

所谓十八般武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镰槊棒、鞭锏锤抓,御拳馆对此皆有传授。

十八般武艺的顺序并不仅仅是为了合辙押韵、朗朗上口而排列的,而是根据顺序意味着其难易程度由浅至深。

又所谓月棍、年刀、十年枪,一辈子的剑。所以说刀枪剑戟之中刀排在最前面,因为它最容易练成。

而棍棒之术是不在十八般武艺之中的,因为它比刀还好学易练,就算不会武艺之人都能抡起来打人砸物,谁不会抡棍子?

这个下午,荀四挑了棍术领着众师弟练习,当然是为了白胜能够快速入门。

不过御拳馆的棍术也不能等闲视之,因为这棍术是周侗所创,名为“周侗棍”。

“不要小瞧了这套棍法!”

荀四手里拿了一根齐眉棍,使出来一个架势,棍梢直指坐在后排的白胜,好像是在告诉白胜以及众弟子,他只是说给白胜一人。

收了动作,重新站好时,荀四讲出了周侗棍的来历。

据说四十年前,太行山冲霄洞有位少林俗家弟子叫做谭正芳,武功不俗,自立一派。与周侗是亦师亦友半师半友的关系。

谭正芳曾经与周侗探讨十八般兵器的难易,他认为棍术虽然因为相对好练而被人排在十八般武艺之外,但是它更容易被练至高深境界,而一旦练到精微境界,就完全可以破解十八般兵器并且战而胜之。

周侗对这个说法表示质疑,周侗认为任何兵器都能练到精微境界,你把棍子练到了高深境界,破解的不过是没有练到高深境界的十八般兵器罢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以比武来证明彼此。

谭正芳声称他的少林棍足以战胜周侗的金刀,这一比之下,谭正芳还真的赢了。他赢在周侗不忍用杀招取他性命,因为周侗用的是刀。而他的棍子却可以毫无顾忌的任性发挥。

周侗因为不忍伤害朋友导致输了比武,当然不服,就说等我回去创出一路棍法再来与你相较,于是世间就有了这路周侗棍。

周侗棍是周侗针对少林棍法的特点创出,专门用来破解少林棍法的精妙棍术。但是这路棍术创制出来之后却没能与谭正芳一较高下。

因为周侗创制这路棍术用了将近三十年,等他创制成功之时,却听说谭正芳已经死了。

十余年前,已经被大宋武林尊称为谭公的谭正芳,和他的妻子——被武林中人尊称为谭婆的小娟以及小娟的师兄赵钱孙,均被一位盖世豪侠所杀。

据说这位豪侠杀死谭公的原因,是谭公曾经帮助他的师门少林寺去雁门关伏击了一家走娘家的契丹人,而这位豪侠正是当年这契丹三口之家里的婴儿,婴儿的父母皆被大宋武者杀死。

周侗原本一直在汴京御拳馆中潜修武功,极少参与武林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但是他和谭公的交情却令他不能坐视袖手。

当时就想去找这位盖世豪侠替谭公谭婆报仇,但是没等他找到正主儿,却又听说其实杀死谭公谭婆的不是这位盖世豪侠,而是豪侠的父亲,说是当年雁门关外那场伏击之时,这位契丹武士虽然跳崖却并没有死去。

就在他纠结是否还要去找这对契丹父子挑战时,却又听说这位豪侠的父亲已经在少林寺中出家了。而且没隔多久,那位豪侠就自杀在雁门关外。

谭正芳的师门都没杀那位豪侠的父亲而允许他皈依佛门,周侗又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对决?于是这桩恩怨就只能不了了之。

为了纪念谭公,从那时起,周侗就对外声称谭正芳是他的师父之一,并且宣称他的周侗棍是谭正芳传授给他的。

所以,后来了解周侗的人们在说起周侗的师承之时,就会说周侗一共有三位师父,这三位师父之中,就包括少林俗家弟子谭正芳。

周侗要求御拳馆的每一位弟子在学习周侗棍之前,都必须了解这套棍法的来历。这也是荀四给白胜单独介绍一遍的原因所在。

周侗棍法很是精妙,但不论它再如何精妙它也是棍法,只要是棍法就不难上手,半个下午过去,白胜已经初窥门径,虽然尚有诸多精妙招数是荀四也不会的,但是白胜觉得可以抽空去问问曹正以作补充。

白胜对周侗棍很感兴趣。他琢磨着如果用家里那条铜棍来使周侗棍倒是颇为合适。

那龙雀神刀长约七尺七寸,与齐眉棍的长度相差仿佛,且通体无刃无锋,用来使动周侗棍法再是合适不过。

如果一定要找出与今天众弟子手里的齐眉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铜棍的棍身直径有些宽,但是宽也宽不到单手无法抓握的地步。

再有就是重量有着天壤之别。御拳馆的白蜡杆齐眉棍重不过十斤,而龙雀神刀的重量至少是百斤以上。

但是不管怎么说,用龙雀神刀来使周侗棍都是适合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作者按:写到此处有一件趣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道起点的美工大大是如何创意的,将《侠武大宋》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得巧夺天工。

说他巧夺天工,是因为封面上的那把刀,就是笔者设定的龙雀神刀,其宽窄长度完全符合笔者对龙雀神刀的设定!

美工大大是本书责编星辰大大联系的,笔者并不认识起点美工。

而在这位美工大大设计封面之前,我和星辰大大从未针对封面以及这把龙雀神刀做过任何形式的沟通,那美工大大居然能够把主角的终极武器设计得如此符合原设,真乃神人也!

又或许是星辰大大看了本书的大纲之后对龙雀神刀有了精准的定位?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没问过他这件事。

将这一段趣事写在正文之中,在与本书读者分享神奇的同时,以表我对编辑星辰以及美工大大的敬意。

第二一九章 茂德帝姬来送饭

黄昏时刻,是御拳馆的晚饭时间。

荀四告诉白胜,晚饭过后是“晚自习”。

到时候,开始学练红拳心法的三代弟子们会去宿舍或者是院落中属于他们的角落修炼内功,而大多数四代弟子则会回到东前院练习桩马。

白胜并不关心晚自习的事情,对他来说,如何解决晚饭才是头等大事。

午饭过后,曹正曾经答应他会在下午把他的便条送到太师府,这便条送到了么?直到黄昏开饭,他都没看见曹正的影子。

所以他只能再次来道三代弟子的餐厅找曹正询问。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来这个地方,因为他怕他会忍不住把郑国舅等皇亲国戚给揍了,但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他不得不来。

与中午的情形大相迥异,三代弟子们在看见白胜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发出鼓噪,而是不约而同的,在看见白胜之后立即把目光转向了郑国舅。

很明显,这些三代弟子以郑国舅马首是瞻。

郑国舅果然不负重望,不咸不淡的冲着白胜来了一句:“你倒是来上瘾了。”

关于郑国舅此人,曹正曾经说得明白,说郑国舅比起从前来说已经收敛了许多了,若是搁在从前,他根本没必要看郓王赵楷的脸色行事,因为他的亲外甥赵柽是皇帝的次子,而赵楷不过是老三。

若是从当今皇帝赵佶那里论起来,赵楷也得喊郑肃一声舅舅才对。但是皇家内部的地位不是这么排的,赵楷虽然是晚辈,但终究是皇子正统,而郑肃虽然是郑皇后的亲弟弟,却只能叫做外戚。

外戚是不能跟皇子争锋的,既然赵柽已经夭折了,郑肃就没有任何资格可以跟赵楷叫板。但即便如此,他也敢顶着赵楷的压力讥讽白胜。毕竟赵楷眼下没在现场。

这一次白胜没有理睬郑国舅,直接把他当成空气了,直接向坐在里面的曹正招了招手。

曹正一脸的挣扎和苦涩,眼神在白胜和郑肃之间游移不定,白胜在看他,郑肃却根本没看,只不过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曹正是在犹豫是否起身出来。

看见曹正的表情,白胜就明白了,这伙皇亲国戚肯定又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基本可以断定,自己的晚饭又没戏了。

果然,郑肃又来了一句:“既然吃不惯人吃的粮食,又何必来学人练的武功?”这话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这就是在绕着弯骂白胜是畜生了,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

之所以是压抑的哄笑,是因为除了郑肃之外没人敢于放声大笑,若是再把赵楷惹过来,就不是训斥一顿那么简单了。

今天中午赵楷出现之后,郑肃等人也曾经做过分析,不得不说的是,这些从小生长在王侯贵胄之家的子弟们各个都有着天然的政治嗅觉,当即就有人分析出赵楷看重白胜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促使赵楷看重白胜呢?小韦国舅的分析最令人信服,小韦国舅说,赵楷看重白胜是因为白胜让韦家吃了瘪,交好白胜并力挺白胜,就可以更加有效的压制韦家的势力。

那么赵楷跟韦家有恩怨么?恩怨倒是没有,只不过韦贤妃的亲儿子康王赵构跟赵楷之间存在竞争关系罢了。

小韦国舅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令众位官二代茅塞顿开,却令郑国舅更加不忿,如果我外甥活着,又怎会有你赵楷和赵构的舞台?

所以在白胜第二次进入三代弟子餐厅的时候,郑国舅仍是忍不住要对白胜发难,一来是发泄他心中的失落,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别人看看,你们怕赵楷,我可不怕。

在郑肃骂人以前,曹正左右为难之时,白胜已经打算离开了,同时在考虑晚上偷偷翻墙出去吃饭店,反正汴京的夜店都是开到后半夜的。

但是没等他转身,这个郑肃就骂了这一句,实在令他无法忍耐下去。所以他脱口就反击了一句:“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么?”

这句话可就严重了。因为这句话同样是在骂郑肃不是人。

郑肃不是人,郑皇后就不是人,那么当今皇帝是不是人?所以若是往重了去渲染,就可以认为白胜这句话等于是骂了皇上,而且把整个皇族都给骂了,就算是赵楷来了也救不了他。

郑肃等的就是白胜这句回骂,白胜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腾地站了起来,狞笑道:“你小子自己找死,须怪不得我不讲情面!来人……”

揍白胜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谁动手都已经指定好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白胜不会武功,但是揍人这种脏活累活还是需要一些身份偏低的人去干才好。

郑肃这一声“来人”,厅中靠前坐着的几名三代弟子立即起身,就准备冲上去开揍,更往里面的位置上,王黼的侄子王芳亮和白时中的儿子白晟也在撸胳膊挽袖子的跃跃欲试。

白胜一看这形势,却是不惊反喜,心说只要不是郑肃和小韦国舅亲自上来就好办,既然你们要派狗腿子上,我就把这些狗腿一一打断,哥们儿跟林冲都硬怼过一招,这些三代弟子算得了什么?

当下也不拉什么架势,不站什么步法,就这么气定神闲的等着这五六名三代弟子扑到门口来挨揍。

那几名三代弟子似乎也不想一拥而上,毕竟白胜只是一个四代弟子,好几个三代弟子去揍一个四代弟子,别管理由是什么,这话传出去都是好说不好听,没的掉了身价。

“你上!”

“还是你上吧,你比我弱一些!我这样的强手去揍他?”

临到动手,一伙人反倒谦让了起来,均以暴揍白胜为耻。

眼见这几人互相推诿,郑肃就有些不耐烦,喝道:“你们在这里啰嗦什么?难道是想等郓王过来查看么?”

这话还未说完,忽听得外面远处传来一声声高喊:

“茂德帝姬驾到!”

“茂德帝姬驾到!”

……

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近,是御拳馆执勤的弟子从门口到内部传递的通禀。

而听到了这个通禀之后,餐厅里瞬时变得静悄悄的,似乎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白胜不知道茂德帝姬是谁,只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他看见包括郑肃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有的已经从嘴角流出了涎液。

除此之外,这些人的脸上基本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迷惘神情,迷惘中却有有着某种期待。

这茂德帝姬究竟是谁?能对这些牛逼人物造成如此影响?好像中午的时候郓王赵楷亲临门外也没能令这帮人变成这样吧?

白胜觉得很难理解,他觉得就算是宋徽宗赵佶来了,也不过如此。

耳听得一阵脚步声飞快临近,他能够听出来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四个人的,只是步伐较为整齐,听起来形如一人。

那脚步声来到餐厅院落里停住,白胜回头往门外看去,却见那是一顶葱绿色的软轿,轿子前面的两名轿夫弯下腰去,分别握住轿帘底部一根横杆的两端,向上一撩,走出来一个娉婷少女。

白胜目力超常,看见这少女的模样后,顿觉口干舌燥,呼吸都有些不匀了,这少女怎么生得这样美?

他一向认为李碧云是天下第一美女,绝不会有比李碧云更美的女人了,而眼前这个少女,其顔值竟然丝毫不输于李碧云!

而且他看得很清楚,这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脂粉雕琢的痕迹,纯属丽质天成。

他的目光全部被少女的绝色所吸引,甚至没能注意到少女的手中提着一个立体的盒子。

那少女往前走了两步便即停住,回头看了身后的轿厢一眼,再次转正之时,轻启朱唇道;“请问,白胜白公子在哪里?还请现身相见,小妹赵福金,给你送饭来啦。”

第二二〇章 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这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三代弟子的餐厅里至少有一半男人立马坐倒。身后有椅子的坐倒在椅子上,身后没有的,就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是没坐倒的,也都懵逼了。所有人全部懵逼了,也包括白胜本人。

“赵福金是谁?是皇帝的女人么?不然为何叫做帝姬?为啥是她来给我送饭?”

白胜下意识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懵逼不是因为“茂德帝姬”也不是因为“赵福金”,他懵逼只是因为这个少女的容貌太美。

但是其他人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懵逼了,因为其他人基本上都知道茂德帝姬是谁。

茂德帝姬是谁呢?她首先是皇帝赵佶的第四个女儿赵福金,其次是大宋的第一美女!

帝姬这个称号,是宋徽宗赵佶提出的改革举措之一,早在政和年间,赵佶忽然觉得公主这个称谓不好听,所以就将公主改为了帝姬,他的女儿都有一个封号叫做某某帝姬。

帝姬就是公主,这事儿只有白胜孤陋寡闻。只是这大宋第一美女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皇帝的女儿必定是美貌的,这个毋庸置疑,因为种子优秀。但是赵佶共有三十多个女儿,茂德帝姬却是其中最美的,这不仅是赵佶本人的审美点评,而且也是整个后宫里的男男女女和不男不女所公认的。

除此之外,她这个大宋第一美女的称号,也是文武百官默认的,同时也是汴京城里皇亲国戚的纨绔子弟们评选出来的。

赵福金就是这些贵胄子弟们心目中的女神!不论是见过她的还是没见过的,也不论是娶了妻子的还是没娶的。

所以当三代弟子们听说赵福金来到御拳馆的时候,他们才会立马惊呆,赵福金怎么可能来到这里?而更加令他们窒息的是,我竟然能够在这里看见赵福金!

而当他们听见赵福金竟然是专程来给白胜送饭的时候,他们的感觉就只有用四个字来形容: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的同时,他们更加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郓王赵楷看重白胜还在情理之中,这茂德帝姬为何会给白胜送饭?

白胜到底是什么人物?就算他是蔡京的门生又如何?蔡京的门生也不够资格让堂堂帝姬来送饭啊!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这些三代弟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更不知道,在另一世的历史之中,当金国大军攻破了汴京,灭亡北宋之际,金国将帅擒住北宋众多大臣并且审问谁是大宋最美的女人之时,这些儒家的精英们异口同声地坦白交代:茂德帝姬!

白胜只知道,仅仅单论顔值,萧凤和完颜兀露都比不上这个茂德帝姬赵福金。

同时他也知道赵福金是在喊他,并且看见了赵福金手里提着的食盒。

所以他就云里雾里的往外走,只是当他刚刚走到门外时,却发现轿子里面又出来了一个少女。

这个后出来的少女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赵福金的身边站定,与赵福金并肩站在院落中央,白胜在看见这个少女的同时,直接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为什么闭上了眼睛?因为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什么画面?画面就是这个后出来的少女,这少女竟然比赵福金更美,不在顔值,而在气质。如果说赵福金的顔值和身材都是完美的,那么这后出来的少女只在气质上胜过了赵福金。

如果说赵福金的美是平面的,那么这个后出来的少女的美就是立体的。

两个少女都是同样的不施脂粉,赵福金的衣裳华贵,这后出来的少女却是只着一袭青衣,极为朴素。头上身上居然没有任何饰品饰物,却是说不出的娇艳欲滴,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枝刚刚出水的芙蓉。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幽姿逸韵;眼眸流盼之际,更胜千言万语。若说她是天上仙子,却没有仙子的冰冷,若说她是人间尤物,却又令登徒子不敢亵近。

赵福金固然已经美到了极致,却也只能让白胜赞叹惊艳而已。

但是后出来这个少女,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欲望,这欲望就是我必须要娶这个少女做妻子!或者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就是不论如何,我都要把这个少女据为己有!

不是妻子行不行?不是妻子也行,反正就得把她弄到手!

这少女是谁?白胜不知道,也不敢问,只晕晕乎乎的走到赵福金的面前施礼,“小生即是白胜,不知姑娘从何而至,缘何知道小生正在等候饭食?”

赵福金没有立即回答,在白胜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转头和身旁的少女对视而笑,那少女也是打量过白胜的,只不过是惊鸿一瞥,不像赵福金这样从头看到脚的认真。

白胜却被赵福金身边那少女的眼波电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扭头看向一边,不敢多看,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耳中听得赵福金道:“师师,你来说嘛。”

白胜闻言又是浑身一震,师师?难道竟然是李师师么?

猜测中,这个叫做师师的少女已经开口;“白公子,我和福金姐姐是奉师命来给你送饭的。”

白胜顿时恍然,转过脸来问道:“你们是清照姐姐的学生?你是李师师?”

李师师微笑点头,映得天边晚霞都失去了颜色,声音更如黄莺出谷,百灵投林,“公子怎知我的名字?是我老师告诉你的么?”

白胜也不说自己是猜的,只顺着竿往上爬,“是啊,上一次我去讲词堂的时候怎么没遇见你们?”

李师师道:“那日的确不巧,我们姐妹都有琐事缠身。”

赵福金道:“我们也觉得可惜呢,老师总是说白公子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诗词造诣尤为出众,小妹不胜心向往之,还想跟你请教一二呢。”

李师师道:“就是啊,不知白公子可否即兴口占一首,让我姐妹学习一二。”

白胜顿时头大如斗,心说李清照你可把我给坑苦了,这不是让我现眼么?兄弟我最多也就能在方金芝的身上淫的一手好湿,如何搞得了这种即兴创作?

虽说上学时以及后来拍电视的时候也记得几首古诗词,可是都不适合在这种情形下背诵出来。因为古人吟诗填词最是讲究触景生情,若是生搬一些现成的诗词过来,立马就能穿帮。

这些要领李清照都给他讲过的,在他结交的人物之中,能够即兴作诗的除了李清照还有蔡京和萧凤,但是他自己是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当即只好一捧肚子,说道:“在下中午饭都没吃,早已饥肠辘辘……”

赵福金掩口笑道:“真是对不住,倒把这事儿给忘了,那好吧,白公子你就快去吃饭吧,我们明天还会给你送饭,到时候再指点我们不迟。”

说罢就把食盒递给了白胜,与李师师携手回到轿中。“白公子,明天见。”

白胜已是汗流浃背,尴尬挥手:“两位妹子走好,恕在下不便远送。”

看着轿夫起轿离去,忽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冷,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的几间餐厅门里门外都站满了御拳馆的弟子,各个都在看着自己,眼中仿佛要射出利箭的样子。

完了,白胜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这特么就成了全民公敌了。

第二二一章 惊天大案,三堂会审

看见了这些如刀似剑的眼神,白胜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算与郑国舅他们没有任何仇怨,自己也必将成为这些官二代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如果自己是站在这群人之中,看见某个男人与天下间最美的两个少女谈笑风生,自己会是什么感受?至少不会鼓掌喝彩吧?

饶是白胜没做过半点亏心之事,此时也不免有些心虚,众怒难犯啊!

他甚至不敢与众人刀子一样的目光对视,灰溜溜地拎着食盒走向四代弟子的餐室。

在他进入餐室的那一刻,堵在门口的四代弟子纷纷给他让路,只听见身后郑国舅气急败坏的叫嚣:“还有天理吗?这人活在世上,让我们怎么活?”

这句话的意思人人都能听得懂,郑国舅已经对白胜动了杀心了,他打算杀掉白胜,哪怕是在规矩森严的御拳馆里也要杀。

白胜戛然止步,猛然回头,盯着郑国舅的脸冷冷说道:“你爱活不活!不想活就去死,谁拦着你了?”

“你……”郑国舅似是没有想到白胜会突然变得这样强硬,一时说不出话来,结巴了半天才喊道:“弟兄们,我们现在就杀了他!”

“干什么干什么?郑肃,你是不是以为有个姐姐母仪天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脸汗水未消的赵楷出现在院落门口,一身窄衣襟短打扮,显然是刚刚练过功夫。赵楷的武功是周侗亲传,至于传了多少只有赵楷本人知道,别人一概不知,只知道他练武的时间与馆内弟子不尽相同。

郑肃恼羞成怒加气急败坏,也不给郓王留面子了,“赵楷!你既知我姐姐母仪天下,难道不该叫我一声舅舅么?”

转而一指白胜,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这人骂我是畜生,就等于骂了我姐姐和官家,等于是把你赵楷骂在了一起,就算我不杀他,你觉得咱们大宋皇室能够放过他么?”

赵楷眉头一皱,看向白胜,沉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白胜昂然道:“回郓王,是他郑肃说我吃不了人粮食在先,我说他徒具人形不说人话在后。是非曲直,还请郓王公断!”

赵楷脸色一沉,说道:“你们身为御拳馆弟子,说话都注意点不行么?如此侮辱他人成何体统?这事儿下不为例,今后如有谁胆敢再犯,自己退出门墙罢!”

说罢也不看郑白两人,径自去了他的二代弟子单间。

郑肃和白胜两人斗鸡也似的互相怒视,直到赵楷进入室内,郑肃才遥遥指着白胜的脸,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貌似一场轩然大波草草收场,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白胜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御拳馆就发生了一件空前震撼的大事。

郑国舅死了!

郑肃死在御拳馆四代弟子的宿舍东二院中。后心中了一箭,很显然,是被人在背后以弓箭偷袭,射死的。

这事太大了,先不说御拳馆内部自从开馆以来从未发生过命案,只说死的人竟是堂堂国舅,这案子就已经足以震动整个朝野。

此案看上去不难侦破,御拳馆内人人皆知,新入门的白胜和郑国舅嫌隙甚深、势不两立,而且两人的口角也曾涉及到生死的地步。

很显然,若是白胜死,就是郑国舅干的,那么反过来说郑国舅死了,当然就是白胜干的,不会有其它可能。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

首先,白胜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和证人。曹正和荀四均可证明,白胜昨夜自子时开始在东前院学练周侗棍直至天明,曹荀师徒始终陪在一旁;

其次,三代弟子均可证明,子时之前曹国舅一直在西二院中修炼红拳心法,如果说他夜里离开了西二院,就只能在子时之后,那是三代弟子睡觉的时间段。

只凭这两个证据,就可以断定死在东二院中的郑肃不是白胜杀的。

但是曹正和荀四有没有作伪证的可能呢?这就不好说了。因为白胜是曹正准入御拳馆的,且自从白胜进入御拳馆之后,频繁与曹正联系,看似两人关系很近很熟。

而荀四是曹正的首徒,当然事事都听曹正的吩咐。如果能够确认曹正作了伪证,那么荀四作伪证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作为重大嫌疑人的白胜居然给死者郑肃服了一粒丸药,信誓旦旦地宣称郑肃死不了!并且说等到郑肃苏醒过来之时即可真相大白。

作为御拳馆的执行一把,郓王赵楷头都大了,这案子他断不了。

案发之初,他就派人去请周侗了,让人带去书信一封,将案情的严重性写得清清楚楚,但或许周侗不在馆内,又或许是不想出来管这事,总之那封书信如同泥牛入海。

周侗不出面,赵楷就只好命人去大理寺报案,请大理寺卿出面审理。同时将消息报入宫中,让父皇知晓。至于开封府,则没有审理这个层面上案件的资格。

于是乎大理寺的官员来了,刑部官员来了,御史台的官员也来了,三堂会审!这是赵佶的旨意。

就连郑皇后都到了御拳馆,亲自监督审理过程,看看是否有人敢于袒护白胜。亲弟弟被人谋杀,她这个当姐姐的岂能放过真凶?

唯有赵佶没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一次去太师府审理白胜结果险些被方腊行刺成功,痛定思痛之后,不管出什么事他也不出来了,如果一定要出来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出来。

爱谁死谁死,反正死的不是他道君皇帝,他又何必冒着风险亲临现场?

赵佶没来,蔡京却是来了,带着梦了面纱的李碧云,背着药箱的安道全以及朝中数名重臣。别说白胜没杀郑肃,就算白胜真的杀了郑肃,也要把白胜这条命捞回来!因为白胜的命就是他蔡京的命!

御拳馆的演武场上,蔡京和郑皇后对视良久,两人的眼中似有火花激射。

终于,郑皇后首先进招——咬着银牙说道:“蔡太师,你不会是想包庇你的门生,让哀家的弟弟就此沉冤吧?”

蔡京老神在在地捻须微笑:“娘娘何出此言,老臣正是为了给郑国舅申冤而来,娘娘切不可误解老臣的一片丹心。”

郑皇后冷冷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朝中一手遮天,不过就算哀家今天死在这里,也容不得你颠倒黑白!”

瞥眼间看见跟随蔡京的安道全已经走到了郑肃的“尸体”旁边,想要动手动脚的样子,当即厉声阻止:“住手!人死为大,难道你还要惊扰我弟弟的冤魂不成?”

第二二二章 来自小韦国舅的致命一击

演武场的北面,分北东西三个方向,分别坐着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方的官员,布置成了宋代的最高法庭。

蔡京和郑皇后坐在东西两侧的旁听席上,身后皆有各自的亲友团站场助威。

场子正中陈放着郑肃的“尸体”。而白胜则站在三方会审的焦点位置,由赵楷亲率两名三代弟子负责看押。

郑皇后喝止安道全,安道全就不敢再动。白胜却转头说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我白胜死呢?还是想让你弟弟活,你能否给个明白话?”

郑皇后恨不能当场把白胜咬死,根本不给白胜对话的机会,恨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说话?你就等死吧!”

大理寺卿见状一拍惊堂木,瞪着白胜喝道:“大胆白胜,你只能向本官进行辩述,不可与他人交谈,否则休怪本官对你用刑!”

说罢冲着白胜眨了眨眼睛,然后给了蔡京一个眼神。

白胜当然认识这位大理寺卿,因为此人正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白胜初来汴京之时就曾跟着李清照在李格非的家里住了一夜。

李格非本为礼部侍郎,被蔡京搞下去之后,又通过白胜的协调重新出仕,被调任大理寺卿,就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院长。品级虽然没变,都是正二品,但是实权却更重了一些。

自己人啊,有自己人审案,还怕什么?不过他明白李格非的意思,这当口不论他对郑皇后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蔡京比白胜更明白,所以在李格非示意之后,就向郑皇后说道:“娘娘千岁休要着恼,这位安神医是天下第一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让他诊断一下,兴许就能救回国舅一条命呢,何妨一试?”

蔡京这话大有道理,其实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救不活罢了,可万一救活了呢?岂不是赚大了?

郑皇后半信半疑,也就不再阻拦安道全,只对蔡京哼了一声说道:“哀家姑且信你,可是如果救不活,哀家还要与太师理论!”

于是安道全开始在“尸体”上针灸,这边李格非主审白胜,审理的过程中,首先由赵楷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是白胜自辩,最后是证人作证,最后是三堂合议。

综合多方供述,案情大体是这样的,今日寅时三牌许,郑国舅突然到了四代弟子居住的院落之中,指名让白胜出来,当时四代弟子皆被惊醒,却没有人听见白胜出门。

总共九十七名四代弟子居住在院子里的八间房屋之中,与白胜同室的十二名弟子均供认白胜昨夜并未回到这里睡觉。

卯时初,四代弟子起身练功时,发现郑肃扑倒在院落正中,背后插着一支羽箭,根据该羽箭的规格可以认定,此箭来自西前院,也就是四代弟子练习箭术的院落之中。

四代弟子因之大哗,又引来了三代弟子进入院落,随后是曹正带着荀四和白胜赶到现场,白胜当场给郑肃喂了一颗丸药,并守在郑肃身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种情况下,人们已经认定白胜必是杀人凶手,必将受到国法制裁,反而没人上前与白胜争执了,即便是一向针对白胜的三代弟子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再后来就是赵楷闻讯赶来,对本案做出了初步调查取证。

如果根据上述事实来分析,那么杀郑肃的凶手就该另有其人,但是唯一不能确定的是曹正和荀四是否作了伪证。

所以三堂首脑同样统一不了意见,以李格非为代表的一方认为应该仔细勘察现场去寻找真凶,而另一方则认为应该给白胜、曹正以及荀四上大刑,看看他们是否是在串供撒谎。

这场辩论逐渐扩大到了蔡京和郑皇后之间。蔡京认为上大刑必定会把此案办成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而郑皇后当然认为打死白胜也不为过。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蔡京和李格非一派的短板在于,你说勘察现场寻找真凶,这现场早已被三四两代近二百名弟子破坏殆尽,如何勘察?没人能够勘察得了!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你说另有真凶,那么真凶谋杀郑国舅的动机是什么?如果真凶抱有谋杀郑国舅的动机,为何在此前的漫长岁月里隐忍不发,直到白胜进入御拳馆才选择动手?

虽然蔡京和李格非等人颇富智慧,也对三代弟子展开了逐一讯问,只问今晨郑肃是不是一个人出的门,但是因为郑肃的特殊地位,在三代弟子的院落中是住单间的,所以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出来。

但是蔡京和李格非并未就此灰心放弃。他们随即就把替白胜辩护的重点放在了白胜的武功上面。白胜的武功高低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都说白胜不会武功,那么,白胜作为刚刚进入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如何能够打得过第三代弟子中的郑肃?如果两人对打起来,岂不是只有白胜被杀的份?

你说他是用弓箭远程偷袭郑肃,那好,试问一个刚刚进入御拳馆的学徒如何能够掌握如此精准的射术?

能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中准确射中郑肃的后心,而且现场并无其它箭矢遗落,显然是一箭命中,白胜有这个本事么?

别说白胜没有这个本事,就是御拳馆的其他弟子也未必有个这个本事。李格非当场就问了赵楷:“郓王殿下,不知你们三代弟子里面是否有人能够做到?”

赵楷当然摇头,这样的箭术就是他本人都做不到。

白胜听到这里时却在暗暗叫苦,心说我还真有这个本事,但是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够承认?只能咬死了自己不会武功,也不懂射箭。

既然不会武功也不懂射箭,那么杀死郑肃的人就肯定另有其人了,最多只能指控白胜雇凶杀人,却不能定下白胜亲手杀人的罪名。

双方辩论至此,蔡京一派已经略占上风,但是三代弟子之中却站出来一个人,“我能证明白胜懂得武功,而且箭术超群!”

站出来的人正是小韦国舅,此人名叫韦贤达。

郑皇后一派当即大喜过望,就请韦贤达讲出详细,韦贤达自称他与高俅的儿子高宝恩是发小,前些日子高宝恩曾经来找过他,并且告诉他关于白胜在樊楼吃霸王餐又打人的事情。

韦贤达说,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可以作证,证明白胜箭术超群,而且善于夜间施射。

小韦国舅这份供词如同石破天惊,三堂首脑立即派人去找王文斌。没过多久,王文斌就被传唤至此,如实说出了他的所见所闻。

在这种高规格的庭审场合,王文斌不敢撒谎,只能如实陈述,他说白胜或许不会武功,因为他没有见过白胜与人动手,但是白胜的箭术的确是厉害之极,他还给众人描述了白胜在芒砀山中箭射青灯的过程。

王文斌这么一说,蔡京和李格非包括白胜本人,连带着李碧云等白胜这一边的人,心都已经凉了,会不会武功都无所谓,只要事实证明白胜会射箭,那么先前己方的辩词就成了自己扇自己的脸。

非但白胜百口莫辩,就连曹正和荀四也受到了牵连。

“大刑伺候!”郑皇后咬碎了银牙,越俎代庖宣布了命令。

蔡京等人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公差衙役把荀四按到了地上,大刑先从荀四身上开始,只要荀四招认他是作伪证,那么下一个就是曹正,最后才是白胜。

这个顺序是给蔡京面子。

当然,想不受刑也可以,立马招认就是了,然后三命偿一命,即可结案。

白胜看着被人按倒在地的荀四那副欲哭无泪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很蠢。荀四何辜?曹正何辜?他们为啥要陪着自己受这个罪?

第二二三章 关键还是白胜的武功

看见荀四的悲凉,白胜非常懊悔。

因为他昨天提前掌握了郑肃的计划,并且做出了他自认为完善的防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手竟然龌龊卑鄙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反杀郑肃来污他!

昨天吃饭的时候,他有意听了隔壁郑肃与他人的谈话,知道他们会在子时之后找他动手,所以他饭后就要求荀四继续教他周侗棍。

本来荀四所学的周侗棍招式极其有限,但是当他们正在学练时,恰好曹正因为白天的事情来找白胜,告诉白胜那张便条他已经送到太师府了,而且在太师府来人送饭的时候被小韦国舅他们给挡住了不让进门。

白胜当然知道那张便条到了太师府了,也明白必是太师府来人被御拳馆的人挡住了不让进,只是不知道李清照和她的两名学生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或许昨天下午李清照去过太师府也有可能。

毕竟自己帮李清照的父亲官复原职,李清照总是要表达一下谢意的。

曹正既然来了他就拖住了不让走,而曹正因为害怕被白胜揭穿老底,就老老实实地留了下来,一边教白胜棍法一边套白胜的话。

白胜故意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诉曹正想要知道的事情,待到接近卯时,估摸着那帮人也该无功而返了,这才告诉曹正,去山东做生意没有必要,想要获得幸福生活,就该跟着胜哥混。

曹正尚在半信半疑之时,就听说馆中出了命案,于是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本来,曹正是不敢给白胜作证的。

因为给白胜作证就需要面对来自郑皇后的雷霆之怒,所以就算他明知道郑肃不是白胜杀的,他也不敢帮白胜作证。

但曹正终究给白胜作证了,是因为有赵楷的施压。赵楷要求他必须实话实说,如有半点欺瞒,立斩他曹家满门。

别看另一世里曹正跑到山东去做了赘婿,其实他在开封府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而且眼下他被卷入命案之中,跑都跑不掉,如何还敢撒谎?

郑皇后他得罪不起,郓王赵楷他同样也得罪不起。

曹正都作证了,荀四自然也只能作证,如实讲述他的所见所闻。

其实,白胜故意找到荀四,乃至故意拖住了曹正,就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作证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反倒把荀四曹正给连累了。

此时他纵然知道郑肃是被小韦国舅一伙人给反杀了也没有办法反控。道理很简单,证据呢?证人呢?没有!

是韦贤达杀的?还是王芳亮杀的?又或者是白晟杀的?这证据更加难找!甚至比证实他白胜杀人还要难。

“算了,你们别给荀四上刑了……”

他实在不忍看见荀四那绝望而又无辜的眼神,出言阻止了行刑之人。屈打成招是死,直接认了也是死,又何必多挨一顿大刑?

他只说了半句话,顿了顿,准备等行刑手停下再说出“人是我杀的,与曹正荀四无关。”

果然,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场中众人便已知道他准备招供了,郑皇后一摆手道:“先停一下,听听他怎么说!”

蔡京却急得差点晕过去,心说不能招啊!你就先让荀四和曹正挺上两场,说不定我们就想出对策来了!你这么一招,立马就被人办成铁案了,再想翻案也翻不过来。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直在“尸体”旁边诊疗的安道全说话了:“白胜,你等一下,这人死不掉了,三天之内就能醒过来!”

这话一出口,满场皆惊,卯时就死了的人,这都快到中午了,你居然说这人死不了?

就是蔡京也不敢认定安道全一定能起死回生,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事情,就算安道全和白胜给他治好了怪病也不足为例,毕竟他不是死了以后又活过来的。

郑皇后却是欣喜若狂,也不管他人如何反应,急忙冲了过去,仔细审视弟弟的生命特征。

安道全淡淡道:“之前他先是被人从身后点了穴道,然后有人在他的背后一丈之内射了这一箭。幸亏白胜及时给他服用了救命良药,所以他这条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郑皇后虽然不信,却忍不住扭头对白胜投去恨意不减的一瞥,意思是说就算我弟弟死不了我也饶不了你!

此时郑肃身上的箭杆已经被人剪断,是面部朝上躺卧的姿势,安道全指着郑肃的胸口道:“稍后我会给他取出肌理内部的箭头和箭杆。嗯,你若不信,可以听一听他的心跳。”

这道理并不难懂,场中略懂武功的人都明白,点穴就是阻碍气血流通的,既然气血无法流通,那么即便是身体要害中箭,也不会造成失血过多死亡的恶果。

郑皇后当然不懂这种武学道理,她却懂得去听心跳,连忙扑在弟弟的胸前去听。

较远处传来白胜的提醒:“大姐你慢着点!别本来没死却被你给压死了!”

没人会在意白胜这揶揄的话语,人人都关注在郑肃的身上,只要郑肃活了,并且可以开口说话,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蔡京等人的心中十分忐忑,万一真的是白胜杀了郑肃呢?郑肃活过来岂不是再也没法辩驳?

李碧云同样紧张,隔着面纱注视着白胜的一举一动,只要白胜稍稍露出一丝杀人灭口的意思,她就会帮白胜如愿以偿。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白胜却对她说道:“师父,请你保护好郑国舅,谨防有人杀人灭口!”

李碧云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白胜的请求。

白胜这句话同样出乎场中他人的意料,一时之间十个人里面倒有九个人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身上,只要你白胜不杀人灭口,还有谁会杀人灭口?

毕竟人们都看见了刚才白胜已经准备招认的姿态,心中已经把白胜认作了真凶。

却见白胜看着小韦国舅等人笑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心里有点慌?”

小韦国舅一梗脖子道:“你这杀人凶手休要血口喷人!我们都是郑国舅的兄弟,当然希望他能够醒来,只怕他醒来之日,就是你伏法之时!”

白胜不再理睬小韦国舅,转头看向李格非道:“李大人,既然安医生已经做出诊断了,证实郑国舅是先被人点穴后被人用弓箭偷袭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凶手不是我呢?”

蔡京立马帮腔道:“对呀!王文斌说过白胜不会武功,只懂射箭,这点穴应该属于武功的范畴吧?”

别看老蔡是文官,但是常年有李碧云做他的保镖,武学上的见识也不是太外行。

没等李格非说话,小韦国舅却说话了:“王文斌只说没看见过白胜与人交手,谁知道白胜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他这一插嘴,蔡京顿时怒了,一拍身边的几案说道:“大胆!这里是公堂知道不知道?你是些什么职位?也敢随意出言?再敢说话就给我拖下去脊杖一百!”

蔡京这么一发飙,小韦国舅立马闭了嘴。没办法,虽说刑不上大夫,法不杀士子,可问题是他韦贤达没有功名在身,还不如白胜呢,白胜好歹是个秀才。

“蔡太师好大的官威。”郑皇后从弟弟身旁站起,冷笑讥讽蔡京,“哀家倒是觉得韦国舅说得没错,虽然他没有随意说话的资格,但是他说的却很有道理!”

蔡京被郑皇后落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有什么道理?白胜只是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才学了不到一天的武功,你弟弟却是第三代,都学了好几年了,你说白胜能点郑肃的穴道却不被察觉反击,这可能么?”

这番话乃是之前李碧云悄悄告诉蔡京的辩词,如今已是在说第二遍了。经过安道全这一公布诊疗结果,双方争论的焦点重新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白胜是否身有武功?

双方各执一词,争的是白胜是否身有武功,如何求证?

如何求证呢?双方争来争去,定下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找一个武功跟郑肃差不多的人打一场就是了。

“郓王殿下,你应该知道谁跟郑国舅的武功差不多吧?这个人选就由你来择定!”为了防止被推举出来的人选像曹正一样的作弊,两派公推由赵楷来选定。

赵楷地位高尚,行事一向比较讲求公道,而且他是御拳馆的第二代弟子,对御拳馆三代弟子的水平有着比较确切的了解,让他来推选最是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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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白胜太弱了

赵楷挑的人很有意思,他挑的是白晟,白时中的儿子。白时中如今官至尚书右丞,相当于后世的******,却是不在三堂会审的官员之列。

赵楷并不知道白时中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即便是白晟本人也不知道,因为不论是在太师府的美食苑里也好,太师府的书房也罢,白时中与白胜认亲的过程都没有几个人看见。

就是白胜亲自到白时中的府邸那一次,白胜也没有把他和白时中之间的关系说得太明。

白胜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场合跟白晟动手。他本来很想教训一下白晟的,但是很显然,在这个场合里他不能这样做。

这场比武,他只能败而不能胜。胜了就等于告诉别人,他白胜具备击败郑肃的实力,就等于承认了从背后点穴并箭杀郑肃的是他白胜。

所以他就很无奈。

与白胜的无奈相反,白晟表现的很兴奋,他为他能够合法地揍白胜一顿而感到荣幸。他们这伙人早就想教训一下白胜了,却被赵楷以及赵福金搅黄了两次,始终没能得逞。

你白胜不是牛么?敢吃樊楼的霸王餐,敢揍高衙内,有四大名捕做跟班,还是蔡太师的门生,又被郓王看重,更是跟茂德帝姬关系暧昧。

但纵使你白胜身有千般光环,万般荣耀,不还是我白晟的手下败将么?

他已经在设想今后如何跟人吹嘘今天这段光辉时刻了。他觉得这事儿绝对够他吹一辈子的。

毫无疑问,白胜就是不会武功的,至于射箭,那完全是两码事,是个人就能练习弓箭,练得久了自然就射的准,这跟武功没有任何关系。

“拿出你的真本领来打!若是敢作弊,休怪本宫无情!”郑皇后森然警告白晟。

白晟心说我没打算假打啊,刚想向郑皇后表明时,却听蔡京说道:“比武不是拼命,要讲究点到为止,能分出高低来即可,若是你失手伤了白胜,就是你父亲也保不了你!”

白晟被蔡京的威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踌躇满志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爹就是靠蔡京爬上去的,他如何敢违背蔡京的意思?

刚想向赵楷申请换人时,只听郑皇后冷然道:“不要怕,就给我狠狠地打!不论打死打伤,都有哀家保你没事!”

蔡京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却拿郑皇后没辙,总不能治郑皇后什么罪吧?

或许只有当初的包拯才敢抬着龙头铡吓唬吓唬皇帝的后妃,不过也仅仅是吓唬而已,不敢真铡。他蔡京可没包青天的魄力。

只要赵佶不说废后,谁都拿这些后妃没辙。蔡京的官做得再大也管不了后宫之事不是?真说起在后宫的影响力,他比当初的杨戬以及现在的梁师成和童贯可就差多了。

有皇后撑腰还怕啥?白晟胆气顿壮,走进了场中央,与早就等候在对面的白胜互相抱拳为礼。

御拳馆三四两代众弟子列阵围观,郑皇后及其拥趸,蔡京、李格非以及李碧云等人也都站在了圈子里层观看。

随着赵楷的一声号令:“开始!”白晟疾行三步,一记冲拳直捣白胜的胸腹,正是红拳砲锤中的一式“长驱直入”,引得众弟子彩声一片。

白胜并不识得白晟的招数,本以为白晟会使用“流星”作为进攻手段,却不料白晟似乎根本不会流星拳法。

只不过他抱定了只挨打不还手的策略,眼见对方拳来,就摆出来一个极其古怪而又笨拙的姿势,整个身体形如一块丑陋的顽石。

御拳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白胜这是什么招法?怎么看上去好像等着挨揍呢?

韦贤达更是脱口而出:“缩头乌龟么?”

就连本场比赛的大腕级裁判赵楷都在摇头,因为他也看不懂白胜这是在干什么。

其实就是白胜自己也不知道曾经跟林冲学来的这招叫做“它山之石”,他却知道这一招极其抗打,有坚若磐石之功。

就是跟爆发的林冲对撞都不会受伤,又何惧区区白晟?白晟与林冲相差了何止数倍?如果说林冲是一流高手及以上,那么白晟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三流好手,还是偏弱的。

然而就在白晟拳面甫一接触白胜胸前的一刹那,白胜的身躯却陡然向后飞出,看上去竟是被白晟这一拳给打飞了。

场周一片惊呼响起。

倒飞的过程中,白胜自己也已大骇,因为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脖子被一只无形大手攥握其中,将他的身体硬生生的拉向后方。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由自主,任凭他挥臂踢腿,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更无法让自己的双脚落在地面。

白晟也惊呆了,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不认识一样。这是我的拳头么?这是我打出去的一拳么?怎么感觉没吃上劲呢?可若说没吃上劲,白胜为何会倒飞而去?而且还能飞得那么远?

白胜足足飞了将近两丈才双足落地,他刚要拿桩站稳,却觉得那股力道余势未衰,硬生生将他扯得后仰倒地,摔了一个极为狼狈的仰八叉。

没奈何,只好顺着后仰的力道仰头,想看看是什么力道控制了自己,果不其然,李碧云就站在自己身后,只是在她的身前还并肩站着两名轿夫。

白胜的眼力何等敏锐,只一瞟之下,就看见这两名轿夫正在贴紧的双臂中间,那只正在缩回的、极其隐蔽的玉手。

于是心中有了数,这是师父在帮助自己,既要给人造成一个自己远非白晟对手的假象,更不想让自己落败时受伤,于是就瞒过众人的目光使了这招擒龙控鹤。

回味着刚才的情形,他仿佛回到了穿越前的现代,有一种拍打戏时被钢丝绳吊着飞来飞去的感觉。

的确是李碧云在出手。

李碧云将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在白晟拳到之际将白胜拽得倒飞向后,任是谁都感觉不出白胜这摔跌里含有半点虚假。

这情景,就是白晟一拳打出来的!

观众已在为白晟这一拳轰然喝彩,同时也为白胜的不堪一击而感到无趣。还能更弱一些么?果然是四代弟子里的新人,这根本就是不会武嘛!这架没法打下去了。

在白胜摔跌在地的同时,李碧云身前那两名轿夫不约而同地抢在白胜的身边,一人两手搀住了白胜的手臂,同时问道:

“你没事吧?”

“有没有伤着哪里?”

“嗯?”白胜吃了一惊,这声音不对啊!左右扭头看了看两名轿夫的容貌,均是一副生面孔,但是声音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左边的是萧凤,右边的是方金芝。

“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怕你吃亏,就跟着师父来了。”两名轿夫打扮的美女异口同声,男人的脸孔配着娇嫩的女声听起来格外别扭。

这边白晟趾高气扬,伸出小手冲着白胜招了招,“起来啊!别躺在那里装死行不?”

“够了!胜负已分,你可以退下了!”赵楷终结了比赛。

郑皇后却不同意:“郓王,你如何知道白胜不是在作伪?如果他是自己故意摔倒的呢?”

赵楷眉头轻皱,不悦道:“白胜被打飞时,膝弯是直的,身体是站姿,全然没有任何向后跳跃的准备动作,母后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问这里任何一个习武之人。”

郑皇后环顾左右,果然没有人对赵楷的评判提出质疑。

蔡京捻须微笑道:“好了,如此便可以证明白胜不是杀害郑国舅的凶手了,真凶另有其人!当然,咱们决不能任由真凶逍遥法外……”

在蔡京说话的同时,郑皇后却看向了身后的小韦国舅,见小韦国舅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示意他过来说话。

白胜听见小韦国舅对郑皇后低声说的是:“谁知道是不是曹正点倒了郑国舅,然后白胜用弓箭射杀?”

只见郑皇后连连点头,又听韦贤达说道:“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案从头到尾都是曹正干的,白胜就是一个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

郑皇后更是笃信不疑,抬头就阻止了蔡京的总结:“太师,哀家觉得你这结论下的未免太早,此案尚有多处疑点存在。”

以蔡京之老谋深算如何不知此案的真相还有多种可能?他刚才那样下结论,也只是想捂盖子罢了,只是这盖子着实难捂。

无奈说道:“就请郑皇后说说疑在何处。”

郑皇后就把小韦国舅的低语复述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在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这两种可能的确存在。

第二二五章 移魂大法的妙用

毫无疑问,曹正身为三代弟子的大师兄,武功自然是没的说,只在郑肃之上。尤其是在偷袭的状态下,更易得手。

这是一个根本不用测试的命题。

于是案情的审理工作就回到了刚才的环节,用刑。

按照郑皇后的意见,无需测试曹正的武功高低,直接用刑,直到他招认是白胜指使他杀死郑肃的事实为止。

蔡京当然不会同意郑皇后的屈打成招策略,面向三堂首脑以及赵楷问道:“你们想一想,一个刚刚进入御拳馆一天的学徒,如何能够指使得动他的师父替他杀人?即使他真的这样指使了,他的师父又如何会接受指使?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蔡说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众人纷纷点头,就是赵楷也不信曹正会替白胜去杀郑肃。毕竟曹正是一个比较圆滑的人,善于攀附强势。

郑肃在御拳馆里地位极高,曹正平日里没少巴结,却还巴结不上,新来的白胜能有什么本领操纵曹正铤而走险?

谋杀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怕不论白胜开出什么报酬来都不足以打动曹正行凶。

所以说白胜指使曹正行凶这个可能性也是极小的,甚至从道理上根本讲不通。

这边蔡京和郑皇后辩论得脸红脖子粗,那边小韦国舅却走到了白胜的身边,白胜躺在两名美女的臂弯中并没有起来,因为起来就意味着刚才白晟那一拳徒具其形。

但是韦贤达明显不想就此放过白胜,站在白胜身前居高临下说道:“你以为你装死就能躲过一劫么?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怕你现在已经死了,也逃不过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结局,下辈子给我记住了,京城就不是你这种山野村夫能混的地方!”

与刚才的情况不同,韦贤达和白胜所处的位置是演武场地,距离三堂临时设置的公堂较远,所以韦贤达也不怕蔡京再治他的滋扰公堂之罪,因而趁着蔡京辩论之机来打击白胜。

白胜冷冷地注视着韦贤达,说道:“你不觉得你得意的太早么?郑肃可是会醒过来的,你不怕么?”

韦贤达狞笑道:“他会不会醒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活不过今天了!”

按照郑皇后的脾气,如果白胜能够活过今天,她就能回去当着赵佶的面上吊,不是威胁,而是真的没法活了。

堂堂皇后的亲弟弟被一个秀才打死了,居然不能惩办凶手,这皇后还怎么活下去?

白胜懒得再理韦贤达,正要琢磨一条良策时,忽觉耳垂一暖,却是方金芝的嘴唇贴了上来,只听她耳语道;“你能不能确定这个韦贤达是杀人凶手?”

白胜也不转头,保持原来的姿势回道:“八九不离十吧。”他不怕这话被韦贤达听见,因为即使韦贤达听见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觉得非常无奈,因为他找不到韦贤达杀害郑肃的任何证据。

却听方金芝忽然抬高了些许声调说道:“那就好办……你怎么说?”

白胜闻言一惊又是一惑,惊的是方金芝似乎有办法帮他解决麻烦,疑惑的是方金芝的后半句没头没脑。

却听萧凤悠悠说道:“就按之前你说的办呗。”

白胜这才知道方金芝那后半句话竟是对萧凤所说,但是听这意思,之前她们之间似乎有过什么商量,商量的是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萧凤和方金芝的男装女声引起了韦贤达的注意,韦贤达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这两名轿夫的脸,却忽然被其中一名的眼神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眼神?韦贤达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这轿夫的眼神无比柔和、亲切,仿佛汇聚了千种关怀,万般怜爱,让他觉得回到了童年里母亲的怀抱,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冲动,只想把长大后这许多年的事情像她诉说。

忽然,“母亲”开始问话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欢喜?”

他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当然很欢喜。”

“为什么欢喜呢?能不能告诉我?”

“可以啊,因为我的仇人都被我做掉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外戚中的王。”

韦贤达和方金芝一问一答之时,萧凤已经悄悄站起,走到了李碧云的旁边耳语两句,李碧云随即叫停了正在和郑皇后辩论的蔡京,低声说了几句。

蔡京眼睛一亮,立即对郑皇后道:“皇后娘娘,咱们不妨移步去听听韦国舅如何说话。”

郑皇后就很奇怪,韦贤达是看在他姐姐韦贤妃的面子上帮我的,你去听他说话能听见什么对你有利的话呢?

奇怪归奇怪,脚下却跟着蔡京走了过来,三堂会审的官员们也都跟了过来。

却听见韦贤达正在诉说着往事:“这郑肃不论是在御拳馆外还是御拳馆内,总是欺压孩儿一头,孩儿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时没有好的机会下手。”

方金芝诱导道:“那你为何会在今天才动手呢?”

韦贤达道:“正好白胜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村夫进入御拳馆,孩儿就想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郑皇后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许多,不由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就想冲上去撕碎韦贤达,却忽觉周身一紧,身边的空间仿佛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令她的肢体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非但肢体无法动弹,就是想要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了。

韦贤达献宝似的给方金芝讲述着他的得意之作:

昨天夜里,他伙同白晟和王芳亮,跟随郑肃一起,先去西前院拿了弓箭,然后又到了四代弟子的宿处。

郑肃站在漆黑一片的院子里喊了白胜多声却喊不出人来,他就在郑肃的身后点了后者的穴道。

王芳亮和白晟并没有发现郑肃穴道被点,见郑肃不再喊叫,以为他想要在黑暗中静等,这时韦贤达让他们两个先回去,他自己在这里陪着郑国舅。

王白两人早就困得不行,当即就回去睡觉了,无人之际,韦贤达就放倒了郑肃,让郑肃俯卧在地,居高临下往郑肃的背后射了一箭。

……

没有人知道韦贤达为何会主动供述他的犯罪过程,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韦贤达绘声绘色地讲述的同时,李格非的手下已经将笔录做好,方金芝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那你就在笔录上画个押吧。”

众人惊愕地看见,韦贤达的脸上带着一种怡然自得的神情,毫不犹豫地接过毛笔,在供状上画了押。

直到此时,李碧云才放开了束缚在郑皇后身上的内力,郑皇后如同一只突出牢笼的母狮子,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去,一口就咬在了韦贤达的耳朵上。

白胜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合着这擒龙控鹤还带憋劲功能的,在憋劲的过程里,郑皇后身体的力量似乎一直在释放,却被内力的束缚给压缩在身体之中,就好像爆炸原理,又好比越上越紧的发条。

郑皇后这一口咬在韦贤达耳朵上,跟刚才方金芝的嘴唇轻触白胜的耳朵大相径庭,韦贤达当即痛的大叫一声跳到一旁,半边脸上都溅满了鲜血,耳朵竟然被郑皇后给咬掉了。

第二二六章 庖丁解牛刀法

真相大白之时,唯有韦贤达懵逼当场,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他供述了犯罪过程,也看见他亲笔画押,却只有他本人茫然无知。

“我说什么了?我啥时候画押了?”

没有人理睬韦贤达的追问。

这种时候再想翻供已经不可能了,在所有人的眼里,韦贤达已经是一个死人。

李格非等人喜笑颜开,说道:“没想到此案竟然破得如此容易,我们可以去禀明圣上了。”

蔡京老怀大悦,点头道:“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老夫的门生岂能做出此等作奸犯科之事?”

说到此处,又有意无意地看着满嘴鲜红的郑皇后道:“这件事发人深省啊,给了我们这些执掌朝纲的国家栋梁一个重要的启迪!那就是在断案时一定要多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只要一开始定下了正确的侦破方向,就一定不会造成冤假错案!”

李格非深有感触道:“太师所言极是,只要我们一开始就坚信太师师生的人品,又何至于绕了这许多弯路,争来争去的,真是荒唐可笑!”

当下有公差衙役将韦贤达戴上手铐脚镣,扭送大理寺监牢。至于王芳亮和白晟两人,虽然算不得从犯,但他们至少犯下了包庇主犯,知情不报的罪行,一并押回另行审理。

郑皇后余怒未消,气呼呼地跟着众人,护送着尚在昏迷之中的弟弟郑肃,一起离开御拳馆。只有送众人出馆的白胜很是不甘,大声抱怨道:“这人真不懂事,我特么救了她弟弟,又帮她找到了真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的……”

郑皇后却在想着如何回去在赵佶面前告韦贤妃的状,对白胜的抱怨充耳不闻。

李碧云等人也随着蔡京离开,站在御拳馆的门口,萧凤回身拉起了白胜的手,轻声说道:“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多保重自己。”

说话时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说罢转身匆匆而去,不再回头。

碍于馆规,白胜不能出馆,站在赵楷的身后大惑不解,萧凤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呢?

他的直觉告诉他萧凤说这话一定另有深意,却一时想不到意所何指,只有“放寒假”之后才能回到太师府相询了。

经此一案,白胜在御拳馆弟子们心目中的地位骤然提高,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是在朝堂上的背景实力实在是雄厚无比,惹不起!

就算是曹正和荀四都没能想到,他白胜竟然真的能扳倒郑皇后一雪清白!他们一度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打算陪同白胜死在一起了。

……

第二天,腊月二十一,再有两天就该“放寒假”了,白胜仍在紧锣密鼓地跟着曹正学习武功,除了学全周侗棍之外,他还学了红拳砲锤和一套“庖丁解牛刀”。

值得一提的是这套庖丁解牛刀法,据说周侗早年征战时,在一次大战后与主力失散,在西域一片沙漠中遇到了一座神奇的地下古城,在那古城之中得到了一卷《南华经》,经文之中绘有刀谱,即为这套庖丁解牛刀法。

这刀法招式精奇,变化繁复,令周侗痴迷不已,一度舍了他的惯用兵器长枪,改练一柄金刀,并且凭借这柄金刀创出了“金刀无敌铁臂膀”的美名,直至他以金刀败给了好友谭正芳,才改为修习其它武器。

话说十年前曹正拜入御拳馆,跟林冲学艺,一次在厨房中抡刀砍牛肉时,恰好周侗经过,见曹正勤快,一时高兴,就传了这路庖丁解牛刀法给曹正,说这路刀法用于厨房才是最合适的。

这算不上是正式传授武功,而只能算是指点,因为以曹正的天赋实在达不到接受周侗本人传授武功的标准。

事实证明了这路刀法果然适合解牛杀猪,曹正将它练得精熟,用在了本行上,竟然获得了“操刀鬼”的名号,这里的“鬼”可不是贬义,有鬼斧神工之意,意指凡人不可能练就如此精熟的刀技。

由此可见此路刀法之精妙无方。

白胜在拿到神刀之前就曾一度使刀的,当然他不懂得任何刀法。而后虽然神刀形如铜棍,导致他对周侗棍有了兴趣,但是他还是乐于接受庖丁解牛刀法。

这或许是因为他二十岁才开始练武,乐于接受一些易于速成武技。而刀这种兵器比其它兵器更容易练成,所以深受他的喜爱。

本来这路刀法是曹正从不外传的独家之秘,即使是他的师父林冲都不会这路刀法,按理说也不应该传给白胜。

但是经过了郑肃一案,曹正跟白胜已经是生死之交,生死之交岂能吝啬?更何况曹正对白胜的背景实力膜拜得一塌糊涂,已经抱定了这辈子就跟白胜混的信念了,又何况传授一套刀法出来?

人贵有自知之明,曹正知道自己的天赋不行,因而不论这套刀法有多精妙,他都无法将其练至上乘境界。

与其敝帚自珍,不如慷慨解囊,藉此换取白胜对他的帮助何乐不为?虽然在他看来白胜也不可能练出什么名堂来,但是这毕竟是他仅有的财富。

白胜自然是废寝忘食的苦练,因为在他看来放了寒假之后就没有必要再回到御拳馆了——发生郑肃被杀这么大的事情周侗都没露面,还能指望在这里碰见周侗么?猴年马月的事情,指望不得。

这天下午,赵楷忽然召集了御拳馆所有弟子,齐聚中二院演武场,也就是昨天的三堂会审之地,曹正和白胜也不例外,接到荀四的通知后,立即放下了正在进行的教学,一同赶了过来。

白胜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路跟曹正抱怨赵楷事多,耽误他练武,曹正师徒不敢接茬,白胜抱怨可以,他们可不敢多说一个字。

三人赶到现场时发现其余弟子早已到齐,正围坐在演武场周围的木凳上,而在昨天三堂会审的临时公堂位置,正坐着许多陌生人。原来是有客上门了。

白胜的目光在那些陌生人的脸上逐一扫过,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个熟人,巧合的是,这熟人的目光也正看向自己,敌意甚浓。

白胜不禁奇怪,这人怎么来了?难道是专程来找我报仇的?可是御拳馆不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么?四大名捕都进不来,怎么会让他进来?

与白胜对视的,正是在建康城翠云居见过的牛逼人物——展人龙。

半个月以前,在建康城内,展人龙被白胜以“特洛伊木马”之计点中了穴道,在他的手下救他离开的时候,又被萧凤射了一记袖弩。

两人对视许久,心中都是惊异莫名。

白胜想的是:看来萧凤那一弩还是射偏了,这货竟然没死,若是今天打起来,单挑没人是他的对手。

展人龙想的是:这厮怎么没死呢?我家传的一笔勾销怎会失灵?

第二二七章 京城四大门派

赵楷面南背北居中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发现展人龙与白胜对视,不禁好奇,微笑问道:“展馆主可是认识白胜?”

他这样一说,连宾带主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只见白胜站在四代弟子的后排并未入座,御拳馆的众弟子均想:这白胜当真了得,竟然与南侠拳馆的馆主是旧识。

展人龙与白胜对视之后又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下,没有看到当初在翠云居与白胜同伙的其他人,这才稍稍放心,如今他弩伤初愈,还真的不敢像上次那样狂言以一敌三。

听见赵楷询问,便看向赵楷道:“回郓王殿下,在下跟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这人也是御拳馆的高手。”

赵楷微微惊愕,“白胜是我御拳馆第四代弟子,刚刚收入门墙,如何称得起展馆主口中的高手二字?”

展人龙的武功在汴京武林中赫赫有名。传说五年前曾有一伙江洋大盗来到京城作案,这伙大盗尽是一流高手,而开封府的四大名捕因故未能聚齐,事出紧急,就只好去请当年的天下第一神捕展红绫。

展红绫并未应邀出马,而是派了侄子展人龙协助缉拿。

当时陪同展人龙的是擅长铁砂掌的铁手张应龙,张应龙亲眼看见展人龙孤身双笔与那五名身怀绝技的江洋大盗展开激战,最终展人龙以一敌五险胜敌人。

而张应龙只是带人给那五个被大盗戴上镣铐而已,做了一回普通捕快。于是就有人评价,说展人龙的武功十分了得,一个人比四大名捕加起来还要厉害。

赵楷久在御拳馆,当然知道京城武林的那些事儿,更知道展人龙的武功之高,所以才会心生疑惑,白胜的身手之弱有目共睹,怎么能当得起展人龙以“高手”相称?

就是荀四这样的四代大弟子都不能说白胜是高手吧?

听了赵楷的疑问,展人龙也愣了,御拳馆的四代弟子是个什么水准,他作为同行竞争者再清楚不过了,白胜怎么可能只是四代弟子?而且是刚刚入门的?

难道御拳馆的整体实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么?他立即回想起翠云居后院发生的那一幕,当时白胜突然出手点中了他的穴道,那速度令他猝不及防,那内力令他无法抵御!

而若是把白胜换成初学乍练点穴法的普通四代弟子,就算点中了他的穴道,也会被他体内的内力化解。

但是郓王赵楷何等身份,如何会与他当面撒谎?此事必然另有蹊跷,于是只好故作恭维道:“贵馆有周老前辈坐镇,弟子当然各个都是高手了。郓王殿下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赵楷连忙摆手道:“展馆主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这不是损我么?在你面前我们御拳馆现有的弟子谁敢自称高手?还有,既然大家同属武林一脉,今日也是按照武林规矩办事,就不必以爵位相称了。”

说到此处,又转向西首一人说道:“不知狄馆主意下如何?”

西首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文士,生得面如满月,鼻直口方,双目湛然,丰神俊朗。

这文士本来也在看着人丛后面的白胜,听见赵楷询问于他,便转回头来笑而答道;“客随主便,只听赵师兄安排就好,只不知赵师兄和展师兄所说的白胜可是如今名满京师的及时雨白胜?”

赵楷一愣,他近年来苦练武功,基本没怎么离开过御拳馆,因此虽然通过某种渠道得知白胜是蔡京的门生,却没听说过白胜新近得到的这个绰号。

于是反问道:“我只知道他是蔡太师的门生,却不知他还有这样一个绰号。”

那狄馆主笑道:“那就是他了,果然是文武双全,人中俊杰,何不请来上座?”

赵楷闻言更加疑惑,刚才展人龙莫名其妙的给了白胜“高手”的评价还没弄懂,怎么狄烈也对白胜如此看重?难道都是因为蔡京的关系么?这似乎不太可能,中原武林的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媚上了?

当即婉转拒绝:“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赵楷在御拳馆内的地位是与卢俊义、林冲这些二代弟子平辈的。与展人龙、狄烈两位馆主以平辈相待,已经高出南侠拳馆和万胜拳馆一头了,因为他赵楷的师父周侗才是馆主。

此时他以二代弟子的身份跟展狄两人分宾主落座,就是三代大弟子曹正都没有资格坐到上面来,白胜如何可以?

毕竟今天要解决的是武林纠葛,一切都须按照武林规矩办事。如果是以文会友,倒是可以请白胜坐上来聊聊。

赵楷与狄烈攀谈之际,坐在东首的展人龙正在思索白胜为何能够逃过他的一笔勾销,据说白胜精通医术,难道他竟能治愈一笔勾销这种暗伤?

当他听见狄烈对白胜不吝褒奖之时,顿时心生不快,却又有些好奇,脱口问道:“莫非狄馆主也与这白胜交过手么?”

狄馆主摇头笑道:“展师兄说笑了,在下与白公子素未平生,刚才不是还在问两位他是不是我知道的白胜么?怎么可能交过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楷立即听出了展人龙的话外之音,心说这个“也”字好生奇怪,难道展人龙竟然与白胜切磋过武功?这怎么可能?

却听展人龙道:“既然狄馆主没有与他交过手,又怎能邀他与我等平起平坐?”

这话的意思是说,就算白胜的武功不俗,也不足以与展狄两人平起平坐。

展人龙在建康时吃了白胜的亏,又被白胜抢了巨阙剑去,当初只道白胜必死无疑,只等死讯传来再设法索回家传宝剑,却没想到白胜竟然没死。既然没死,这仇就还得报。

狄烈却道:“展馆主此言差矣,岂不知英雄不问出身低的道理?武功不好可以练,人品不好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邀请白公子上座,是因为我敬重他的人品。”

展人龙道:“不知狄馆主认为这白胜的人品有何卓然之处?”

狄馆主道;“别的我不知道,只说那高衙内横行汴京近十年,纵然他不敢惹我们京师四大门派,可是我们不也是漠然置之了么?放眼京城,有谁能像白胜一样出手惩戒?仅此一点,就值得我狄某人好生相敬!”

这话说出来,展人龙顿时无语。

论武功,他和狄烈都是高出侪辈许多。但是论家世,他不如狄烈远甚。

人家狄烈是大宋名将狄青的嫡孙,狄青曾经官至枢密使,而他展人龙的爷爷展昭最多也就是个四品御前带刀护卫罢了,两家根本没法比。

所以说爵位荫袭下来的狄烈不怕得罪高俅,他展人龙却不行。但即使狄烈也没有去惩戒高衙内,白胜却把这事儿给做了,只从这件事上来说,白胜的确令人刮目。

非但展人龙无语,就是赵楷都觉得脸上有些热,他专注武学多年,极少理会京城市面上的纠纷,总觉得治安方面的事情有开封府过问,虽然知道高衙内屡屡欺男霸女,却没有出面干预。

这几个宾主之中的首脑互相交谈,场下围坐的御拳馆弟子们听得清清楚楚,白胜听见这狄馆主对自己大加赞赏,心中好感油然而生,便悄悄询问身边的荀四:“这狄馆主是谁?”

荀四诧异道:“怎么你连他都不知道,你怎么混京城的?这是京城四大门派之一的万胜拳馆的馆主狄烈啊,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亏他还这样夸你。”

接着就把狄烈的身份和背景介绍了一遍,在白胜的追问下,又把京城四大门派介绍了一番。

京城四大门派,其实就是周侗的御拳馆,展人龙家的南侠拳馆,狄烈家的万胜拳馆,再有就是天波杨府的演武场。

今天除了天波杨府没有来人之外,其余两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还带着不少各自派中的精英弟子,却不知所为何事。

第二二八章 比武分名额

这两大门派干什么来了?

白胜记得当日他想进御拳馆时被人告知的可以入馆的三种方式是学武、找人和踢馆。

狄烈和展人龙肯定不是来学武的,尤其是展人龙,白胜觉得,单以展人龙的武功而论,就算他想拜周侗为师,周侗也未必好意思收他为徒。

那么狄烈呢?

“狄烈的武功如何?”想到这里,白胜就问了荀四一句。

“不知道。”荀四的神情显得迷茫而又敬畏,白胜看不懂这个眼神,便给了荀四一个疑问的眼色。

荀四会意,解释道:“没有人知道狄烈的武功有多高,总之是极高的吧?”

白胜奇怪,看这狄烈比自己也大不了两三岁的样子,高能高到哪里去?能比三十左右的展人龙还高么?

荀四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前面弟子的肩头指点道:“你看见狄烈身后那两男两女了么?”

白胜点头道:“怎么了?”

他刚才就注意到狄烈身后站着两对青年男女,男的威武雄壮,霸气阳刚,女的英姿飒爽,容貌姣好,其顔值竟不比完颜兀露、萧凤稍逊。

“这两男两女的武功高的很!左边那个男的叫凤南渡,右边那个男的叫羿啸。那两个女的分别叫做水凝珠和洛丽妲,据说他们四个的先辈早年跟着狄青一起征战,后来就做了狄青的家将。”

“哦?”白胜忍不住狄烈身后的两男两女重新打量了一遍,问道:“他们高到什么程度?跟四大名捕相比……”

“比四大名捕强多了!”

“那如果跟展人龙比呢?”

“跟展人龙比怕是比不过,但是只要二打一就肯定能赢展人龙。”

身为武林人物,荀四跟其他人一样,自己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茶余饭后把自己所知的武林高手做一个排名,就好像后世的足球爱好者一样,虽然自己踢的不行,但若是侃起球来,不一定比资深解说员差多少。

所以不论说起武林中的谁跟谁,谁高谁低都是自有公论的,而且早已形成了定论,这时白胜问起,荀四自然能够随口解答。

白胜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比较,这就是说狄烈身后这四大家将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打两到三个名捕的样子。

既然不是来学武,应该也不是来找人,因为如果他们要找赵楷,赵楷就没必要召集所有弟子来此听令。

那么就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难道说展人龙和狄烈竟是来踢馆的么?应该也不会啊,这天下的场子大可随意踢,可是谁敢来踢御拳馆?

打,打不过周侗,若是仗势欺人,谁又干的过郓王赵楷?

除了郑皇后、蔡京以及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三方的高官可以凭借“中央工作组”的名义进驻御拳馆之外,还有谁能够强行进来?

更何况看赵楷和两位馆主交谈的气氛,似乎这两派人也不是强行闯进来的。

看台上赵楷没有让白胜疑惑太久,对展人龙和狄烈同时说道:“展师兄、狄师兄,两位就不要说些其他了,时候已经不早,我们开始吧。”

展狄两人点头表示同意,赵楷起身宣布:“朝廷为了征讨西夏增开明年的武科举,大家是知道的,但是兵部分配给开封府的准考名额只有一百个。这一百个名额我们御拳馆占了二十五个,南侠拳馆占了十五个,万胜拳馆占了十五个,天波杨府占了五个,剩下四十五个分给了一些小门派……”

经过赵楷一说,白胜等弟子才知道,原来是南侠拳馆与万胜拳馆觉得各自得到的名额太少,不足以令他们输送更多的弟子在武举中出人头地。

而御拳馆却因为周侗的威名得到了太多名额,以至于即便御拳馆送出二十五名弟子去参加武举,最终也难免会被淘汰出来半数以上。

与其如此徒劳无功,何不分给其他两家一些呢?与其你御拳馆选送上去的弟子被淘汰出局,何不让另两家的得意弟子榜上有名呢?

于是展人龙和狄烈经过商议,就一同来找赵楷,希望赵楷能够分出一些参加科举的名额给他们。

至于天波杨府,自从杨门女将名噪一时过后已经荣光不再了,男丁都没了,女人再怎么要强也只有一辈子,老了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如今的天波杨府虽然表面上还有一个空架子,实际却已经淡出了武林和战争,仅有的五个名额还不知道卖给谁呢,当然不会来跟三大派争夺。

赵楷当然不会立即同意割爱倾囊,因为这件事不仅仅牵扯到他的个人抱负,更决定着御拳馆的声誉。

某某拳馆输送的弟子在武举中全员登榜或者多人登榜,这名气可就响彻天了!今后来该拳馆学武的人将会更多,归根结底,拳馆也是需要靠收学费来经营的,更何况周侗的御拳馆对生源极为挑剔。

就好比后世里某某中学在高考中有多少学生考进了清华北大一样,这是决定未来生源多少的根本问题,不容忽视。

但是赵楷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三个人一商量,决定就在御拳馆先来一场内部的比武,以比武的结果来重新确定各家的名额。

若是连这场内部比武都通不过的人,就是去了武举现场也是被淘汰的货,因为届时将会是天下各州府选送的举子同场较技,其竞争要比内部比武残酷得多。这一点是三派领军人物的达成的共识。

只是比武具体如何比法?如何根据比武的结果来确定各家所获名额的多少?

三人经过商议,决定将总共五十五个名额合在一处,然后每家先取回五个名额作为保底。将剩下的四十个名额用来当做比武的彩头。

谁家的本领大谁就拿名额!就是将这四十个名额全部赢走,其余两家也不得有任何怨言翻悔。

具体的比武分为两种,一种是武比,一种是文比。

武比很简单,就是直接打擂台。不论是哪一方的弟子,赢一场就可以为本派收获一个名额,另外两方的弟子自由攻擂,攻擂成功者也可拿走一个名额。相反的,若是攻擂失败,那么守擂成功者,成功几次就得到几个名额。

三方凭借武比确定的名额总数是二十二个,也就是说,三方可各遣精英弟子出战,总共打满二十二场擂台赛。

然后就是文比,文比可以决定剩下的十八个名额的归属。

具体的办法是三方各出一名高手,分别演练一手独门绝技,然后三方之间派人模仿。一旦模仿者模仿成功,则被模仿者作负。反之则判被模仿者获胜。

任何一方只要使出无人可以模仿的绝技,则至少可以得到其中六个名额。

看似武比立竿见影,其实文比才代表着三方的最高水准,因为赵楷和展人龙以及狄烈之间是不可能交手的,甚至狄烈连文比也要派手下参加。所以参加武比的只能是辈分较低的弟子。

御拳馆选派出战的是第三代弟子,没有第四代弟子的份。

其实在武比之中御拳馆很是吃亏,按道理,是应该由馆主对馆主,弟子对弟子来比的。也就是说应该由卢俊义、林冲等人对阵展人龙和狄烈的徒弟才是平级之间的较量,这样御拳馆将会占据压倒的优势。

但是一来周侗和赵楷皆是抱着自高身份的态度,宁可在实力上吃亏也要让人家一辈;二来此时再去请卢俊义已经来不及了。

而林冲就更是不用想,已经成了发配沧州的贼配军,正看守草料场呢,而且估计这会儿已经快要风雪山神庙的节奏了。

天已黄昏。

按照赵楷的吩咐,曹正已经去了伙房安排晚餐,伙房里的弟子们会把做好的饭菜送到演武场来,弟子们可以边吃边观战,同时赵楷也算是招待展人龙和狄烈一顿工作餐。

比武即将开始,晚饭稍后将至,御拳馆却又有贵客临门,将演武场肃杀凝重的气氛冲散一空。

赵福金和李师师又来给白胜送饭了。

第二二九章 极品美女助阵

落日的脉脉余晖洒在演武场,在李师师和赵福金的身上镶了两道金圈,宛如菩萨临世,看得主宾众人眼睛都直了,没有人出声,好一个静谧的黄昏。

满场中只有三个人神态自若,一个是赵楷,一个是白胜,另一个却是狄烈。

白胜神态自若是因为他已经第三次“荣获”两个绝色少女的送饭待遇了,稍微有些习惯。

赵楷则是因为与赵福金是同父异母的关系而不为所动,甚至他还知道李师师是碰不得的存在。

别看他近年来专心练武,却时刻掌握着文坛上的讯息。汴京城里只要有新出的诗词,向来都有专人在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案头。

他是华夏历史上“文凭”最高的皇子,没有之一。

他曾经是当年东华门唱名的状元,也就是科举殿试的第一名,比后世高考的文科状元还牛逼。

因为能考上进士的人都能背诵多达六十万字的四书五经,而且这些经典中的每一句在第几页第几行都能随口答出,还要能够详解,并且可以借题发挥。

这样一个顶尖优秀的文人墨客,当然掌握着文坛的风吹草动。所以他知道李清照开设讲词堂的事情,更知道李清照教的学生是什么来路,李师师是他爹赵佶看上的花朵,还没来得及采摘呢,他如何敢碰?

与白胜和赵楷相比,狄烈的镇定自若就彰显难能可贵了,他只不过随意看了远处走来的两个美女一眼,就把目光移了开去,与身后的四大家将交待比武的事情,竟然不被这旷世的绝色所迷。

众人瞩目之中,赵福金首先遥遥向赵楷福了一福,也不等赵楷答礼,就和李师师走到了白胜的身边,首先开口:“今天这是做什么?都不打算吃饭了吗?”

白胜就把即将进行比武的事情说了。

“太好了!师师我们留下来看一看吧,看看白公子的卓绝武功……”

这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响起嘘声一片——真的不是有人故意发出嘘声,实在是不由自主的叹惋和感伤。

就凭白胜这武功哪里够资格上擂台啊?人们为了赵福金即将产生的失望而惆怅,恨不能替白胜上台去打一场,以满足茂德帝姬的兴趣。

赵福金和李师师却不知道这嘘声是什么缘故,也不理会,只将食盒递给了白胜,白胜就着食盒就开吃,转而去问李师师:“我问你话呢,你要不要看嘛……”

李师师的兴趣被赵福金勾了上来,说道:“好啊,我还真的没看过武士打擂台,也不知道有没有蹴鞠好看。”

赵福金笑道:“就知道看蹴鞠,自从高太尉被人抓走了以后,蹴鞠比赛就停了,你想看也看不着了,还是换换口味罢,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呢……白公子,有没有你比赛的场次啊?”

白胜刚才就有些囧,所以只顾埋头吃饭以为掩饰,却没想到赵福金说来说去又说了回来,只能故意将夹了一大筷子蘑菇塞入口中,“唔唔……”

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场合下毛遂自荐,因为他昨天刚刚证明了自己不怎么会武功,而若是今天上台代表御拳馆争取武举名额,就必须要拿出真本事来,否则不就成了给赵楷添堵了么?

赵福金见状,只当他是承认了有他的场次,好奇心更增,竟然呼唤李师师在白胜身边的长矮凳上做了下来,之前坐在那里的荀四早已让开了地方,二女一左一右,给白胜来了一个倚红偎翠。

赵楷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幕,不禁眉头大皱,这样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妥,茂德帝姬跟白胜更进一步倒没什么,可若是万一这李师师情窦初开,对白胜也有了意思,那不就是坑了白胜么?

但是比武时刻已到,他只能暂且放下这桩隐忧,毕竟比武才是大事,这不仅关乎到家国的命运,更关乎到他自己的前途。

在他的内心中有一个野望,组建一支精兵奇兵,伴随他日后戎马天下,这支兵马的骨干当然不能只从御拳馆里汲取,他要让全天下的武人皆为他所用,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他答应与展人龙、狄烈重新瓜分武举名额的真正原因。

本着先宾后主的原则,南侠拳馆选派的弟子首先进入场中守擂。

那弟子一身青衣短打,站在场中先向看台上的赵展狄三人行礼,然后又向周围团团一揖,唱喏道:“在下南侠拳馆弟子展禄,恭候御拳馆、万胜拳馆的各位师兄上台赐教。”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白胜听见人们议论的是这个叫做展禄的乃是展人龙的亲传弟子,同时也是展家的仆人,展姓是展人龙赐给他的,据说此人的武功在展人龙的弟子中排名第四。

根据临时商定的赛制,这一擂将由御拳馆的弟子攻打,赵楷的安排是,御拳馆有资格打擂的唯有三代弟子,而在三代弟子之中,武功最高的曹正被派去了厨房,不知有何深意。

在昨天的惊天大案之中,御拳馆三代弟子中的几名好手或重伤或入狱,导致三代弟子的整体实力减弱了许多,摄于展禄的威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于上台攻擂。

赵楷心中早有人选,沉声点名:“李昊,你上去打这一擂。”

“啊?”李昊从人丛中猛然站起,却显得底气不足,看上去就是一副硬着头皮上阵的模样。

白胜知道这个李昊是李邦彦的儿子,据说武功跟白晟差不多,如今白晟被抓走了追究包庇韦贤达之罪,就轮到了他上场了。

让你们平时装逼,碰着真牛逼的就不敢装了吧?白胜乐得看这家伙的笑话,前两天在餐厅里这家伙没少帮着郑肃奚落自己。

李昊走到场中,与展禄相对抱拳,算是见过了礼,随着赵楷喝了声:“开始!”只听李昊发出一声怪叫:“呀!”,一个垫步上前,当胸一拳打向了展禄,用的正是昨天白晟打飞白胜的那一招红拳砲锤之长驱直入。

第二三〇章 差距(为掌门n那谁加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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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听见李昊这一声怪叫,白胜就差点笑喷,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吐气开声,甚至连震慑敌人、以壮声势都谈不上,这纯粹就是给自己壮胆。

再看李昊这一招长驱直入打得犹犹豫豫,跟后世小品演员文松很有一拼,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展禄的对手。

反观展禄则是气度沉稳,不急不躁,待李昊一拳冲到胸前时,忽然身形滴溜溜一转,李昊的整条手臂竟随着他的转动擦滑过去,招式瞬间已老。

瞬息之中展禄的身体已经转动了一周,一记肘击正中李昊的胸口,场上场下尽皆听到“咔吧”一声,几乎同时只听得李昊发出一声惨嚎,口吐鲜血仰面摔倒。

展禄就像刚刚这一合交手不曾发生过一样,站在李昊的旁边四下里作揖:“承让,承让。”

这一幕突变,赵楷的脸色难看了。他是真的没想到,三代弟子与展人龙的弟子竟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忍不住轻轻说了声:“废物!”

旁边狄烈见状连忙宽慰:“赵师兄不必烦恼,贵馆弟子的武功并不弱于对手,他只是输在胆气不足。”

说到此处,忽而看了正在埋头大嚼的白胜一眼,转回头来意味深长地续道:“其实胆气也是人的一种品质,有些人天生胆小怕事谨小慎微,这种人就是把武功练得再高,只要对手不是太弱,临敌之时就很难取得胜利。”

赵楷深以为然,像李昊这样的纨绔子弟从小练就了欺软怕硬的性格,一旦失去了身后背景的护持,就变得懦弱之极。

说话间场中李昊已经被御拳馆的四代弟子抬下,御拳馆自有跌打医生负责救治。

至此展人龙的南侠拳馆拔得头筹,收获了一个名额在手,按照赛制,此时展禄可以选择留在擂台上继续守擂,也可以下擂休息,不过若是他选择了下擂,则需南侠拳馆派上另一人来接替他守擂。

展禄选择了继续守擂。

按照顺序,此时就该由万胜拳馆出人攻擂了,狄烈早有安排,在与赵楷交流之时,手下的羿啸已经径直走入场中,无需向他请示。

别看展禄打倒李昊漫不经心,却对羿啸心存惧怯,因为他素知羿啸的威名。

早几年万胜拳馆曾有一名弟子,把活跃在汴梁酸枣门的,以过街鼠张三、青草蛇李四为首的一伙泼皮打成重伤,四大名捕中的铁手张应龙奉了开封府尹之命前来缉捕该弟子,就是被羿啸拦在了万胜拳馆的门口。

当时张应龙以拒捕为由跟羿啸动手,结果在五十招外被羿啸一掌击退。据说当时双方是以掌对掌,羿啸愣是把浸淫了几十年铁砂掌的张应龙拍服了气。从此汴京武林皆知四大名捕无法单挑狄烈的四大家将。

常年在京城活动的展禄当然也曾见过张应龙在办案中与人动手,自忖不是张应龙的对手,既然连张应龙都打不过,又如何打得过羿啸?

所以此刻展禄的心态跟之前的李昊颇为相近,是那种明知不敌却又不得不打的窘迫。

不过展禄毕竟不是李昊这种纨绔子弟,他至少知道要消耗一下羿啸的体力,即便是输,也要为自己的同伴攻擂创造有利条件。

于是两人互一抱拳,便即开打,只听一阵“噼啪嘭嘭”的手臂腿脚相碰之声,两人甫一交手就在以快打快,令场外那些武功稍弱或是不会武功的人目不暇给。

久经战阵的老手毕竟与欺软怕硬的纨绔不同,纵然心中惧怯,但是拳脚上却不走形,至少能发挥出八成的技击水平。

跟场外的其他人一样,白胜也抬起了头,凝神关注这两人的对战,因为他看见的是两种全新的拳法,与他的红拳系列截然不同。

时隔月余,白胜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青年了,经过红拳心法的陶冶,又亲身经历了多场战斗,还认识了诸多武林高手,不乏当世绝顶高人指点于他。

因而此时他的眼光已经非常独到,再看他人对战时,对交手双方拳脚招式的理解已经深刻了许多,他甚至隐隐能够看出对方的下一招大体是怎样的趋势。

他已经初步具备了见招拆招,见式破式的能力。再与人对战之时,已经不必再像从前那样盲目了。

从前的他,要么只能以御光拳法全面防守,要么只能以流星拳法全面进攻,又或者用偷师林冲的那怪模怪样的一招挺住了挨揍。总之他从前的打法是机械的,没有任何的针对性。

现在他已经可以设想在敌人这样一招攻到的时候,自己可以用哪一招来破解才会更好,并能在拆解的同时蕴含反攻。

这就是武学的经验积累,这经验积累与自身修炼的武功紧密相关,与亲身的阅历密不可分,

一边看,一边听见展人龙和狄烈之间的谈话。

展人龙道:“狄师兄家传的英雄拳法果然令我大开眼界!在下心悦诚服。”

狄烈笑道:“展师兄家传的游龙掌法精妙非凡,单以武功而论,我们的拳法并不占优。”

赵楷插话道:“狄师兄的意思是说,武功没有好坏,功力却有高低,是么?”

狄烈点头道:“其实以赵师兄的武功境界,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狄某未免有些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赵楷道:“狄师兄总是这样谦逊,真乃人中俊杰啊。”

他嘴上在称赞狄烈,心中却已经在后悔,原来自己在御拳馆埋头苦练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成了井底之蛙了。竟不知御拳馆的三代弟子与人家的弟子有如此大的差距。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今天这名额只怕要被展人龙和狄烈两家彻底瓜分,而自己除了保底的五个名额之外将会一无所有。

这已经不是未来生源的问题了,这人丢大了!御拳馆的脸都将丢尽,周侗的脸面也没地儿放了!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一旦羿啸战胜了展禄,下一场就该是御拳馆攻擂了,派谁上?

预计之中的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么?上去就是送的,下场说不定会比李昊更惨,同时将名额拱手相送,这不是傻么?

一个展禄就够御拳馆车轮战十场的了,可是这羿啸呢?就凭御拳馆三代弟子的实力,只怕五十场车轮战都拿不下来!

就是曹正应该也打不过羿啸,何况他早已安排给曹正一场重头戏,让曹正去参加文比,以保住文比中的六个名额。而若是此刻让曹正去参加武比,一旦受伤,那就铁定因小失大了。

难道要自己亲自上阵,与展狄两人的弟子去比武么?那样绝对不行,即使自己不怕丢人,人家也不会答应让他们的弟子跟自己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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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英雄拳法,无人喝彩

场中两人斗了三十余招,展禄已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即便是单纯的防御,也是以躲避退却居多,封挡遮拦为少。

幸好展家的家传武学游龙掌本就偏重于游身缠斗,长于各种转体腾挪之法,这才一时未被羿啸击中。

突然间,羿啸轻喝一声:“着!”身形暴起前冲,振臂打出一拳,而展禄在一个转体变向之后仍在后退,保持着两人间六尺的距离。

任是谁都不认为羿啸的这一拳能够打在展禄的身上,不禁疑问,他这声“着”是什么意思?

但是转瞬之间就看见了一幕奇景——羿啸的身影竟然变成了两个,一个滞后,另一个却脱出了躯体,如同从身体里分出来一道魂魄之躯一样,电射闪击,于展禄面前三尺之地爆出一拳。

展禄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就被这一拳打得飞跌开去,落下时却砸在观战的御拳馆四代弟子丛中,引起众弟子惊呼一片,七手八脚地将展禄接住扶起。

展禄单手抚在胸前,似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强撑着说道:“多谢手下留情。”

羿啸抱拳道:“不敢,承让。”

“好一招嫖姚继踵!英雄拳法果然厉害!展禄输得不冤。”看台上展人龙反为羿啸喝彩。

无可否认的是,羿啸这一招的确玄妙无比,令人不可思议,但是整座演武场上却只有展人龙一人喝彩,就显得很是古怪。

诚然,展人龙带来的弟子们物伤其类,当然不会为羿啸喝彩;

而狄烈带来的弟子们因为深受狄烈的影响,讲究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作风,所以他们也不好意思给羿啸喝彩。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不喝彩才显得逼格更高,因为旁人可以理解为他们料定了羿啸可以轻松取胜,这样的胜利值得大张旗鼓的喝彩么?

御拳馆的弟子们也不喝彩,是因为他们半是被羿啸的拳法所震惊,想不通凡人如何能使出这种神鬼莫测之技,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忧虑和惶恐,展禄败北之后就该御拳馆的弟子攻擂了,可是谁能打得过羿啸?

除了正在吃饭的白胜以外,所有御拳馆的弟子都知道,没人打得过羿啸。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心情给羿啸喝彩?丢人的时刻已经到了!

白胜是想要给羿啸喝彩的,但是偏偏他的嘴里吃着东西,虽然他能够看得清羿啸这一招的妙处所在。

展人龙所说的羿啸这招嫖姚继踵,在步法上与凌波微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出招之际,看似只迈出半步,却在迈步的同时爆发蹬踏之力,以致于在旁人的视觉里形成一个留在半途的残影。

听了展人龙的喝彩,狄烈起身抱拳道:“如此盛赞愧不敢当,羿啸只是胜在内力悠长罢了。”

赵楷对羿啸的致胜一击羡慕不已,听了展人龙的评价后惊奇道:“这‘嫖姚继踵、再静边方’乃是唐代史学家司马贞对汉时名将霍去病的评价,说得是霍嫖姚轻骑突袭、穷追匈奴的典故,不知我理解的可否正确?”

赵楷说的没错,汉时大将霍去病起初受封嫖姚校尉,因此别名霍嫖姚。霍去病改革了汉军的战术,训练了一支“贵精而不贵多”的轻骑兵。

放弃了举国征集的粮草和给养,提出了“以战养战、取食于敌”的战略,发明了穿插、迂回等先进战术,打得匈奴单于望风而逃。终于得以封狼居胥、列郡祁连。

狄烈答道:“赵师兄果然博学,先祖将这招拳法如此命名,的确是取自这个典故。”

展人龙插言道:“狄武襄确为文武双料奇才,自创的英雄拳法,每一招都蕴有一个大英雄的典故。家先祖一生只服两个人,其一就是狄武襄,其二乃是白玉堂。”

武襄是狄青死后皇家追赠的谥号,展人龙如此称呼狄烈的先祖狄青,是表示他的尊敬之意。

赵楷悠然神往道:“都说狄武襄是武曲星下凡,又有几人知道他的文韬不输武略分毫,当真是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灭交趾(今越南),平西夏,慑辽国,真不愧为我大宋的定海神针。”

狄烈淡然一笑,不再接话。

想当初狄青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结果却遭到了皇帝和文臣的猜忌,被以欧阳修为首的言官谏官谗陷弹劾。令狄家的后辈寒透了心。

但就算是欧阳修那种文坛巨匠,在洋洋千言的奏折中都无法写出狄青的任何罪过,只能以玄学迷信之说来攻击狄青。

于是朝野之间谣言四起,有人说狄青家的狗头长角,有人说狄青的住宅夜有光怪,就连京师发水,狄青一家避难相国寺,也被认为是企图夺取王位的行动。

架不住天下人众口铄金,卸任枢密使的狄青终于被皇帝贬谪,迁出了京城,去做了一个地方官,狄青因此忧郁过度而死。

在他死后,皇帝想起来狄青的种种好处,就追赠了中书令等官职和“武襄”谥号。并允许狄青的后人回到京城居住并荫袭爵位。

狄烈不接赵楷的赞誉和仰慕,自是因为他深知皇家这种翻脸无情的本性,用得着你的时候给个甜枣,等用完了你立马过河拆桥。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不妥,就向展人龙问道:“不知展师兄如何识得这一招嫖姚继踵?”

展人龙笑道:“这是在下幼年之时曾听家父和家姑谈起过英雄拳法的这一招,至于家父和家姑如何知道,他们也不曾告诉我。”

他说的不是实话。实情是在他幼年之时,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当年他父亲和狄烈的父亲有过一场秘密比武,结果他父亲就输在了这一招嫖姚继踵之下。

赛场中央,羿啸显得有些落寞,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获胜之后没有任何炫耀之意,也不会出言向御拳馆发出催促,只静等有人前来攻擂。

问题是谁敢来攻擂?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是赵楷安排好的第二个出场人选,此时孙仲臣倒是已经猥猥琐琐地走到了场边,却不敢迈进场内。

要不要直接认输呢?这是孙仲臣纠结的问题。

第二三二章 藏不住了

由于孙仲臣的猥琐和迟疑,场上的气氛陷入了尴尬,这是属于整个御拳馆的尴尬。

这尴尬在赵楷和展狄二人说话的时候尚不明显,此刻三人暂停了交谈,这尴尬的气氛就尤为浓郁起来。

赵楷心里明镜似的,叹了口气说道:“孙仲臣,你可以选择认输。”

孙仲臣认输,就等于让已经收获了一个名额的羿啸再收获一个名额,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若是孙仲臣放弃了这一场,接下来就该南侠拳馆派人攻擂,不论双方谁输谁赢,下一场御拳馆只能继续放弃。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御拳馆将会一个名额都拿不到,彻彻底底的以惨败收场。

并不是赵楷一个人才知道这个结局,御拳馆的弟子也知道,因此当他们听到郓王允许孙仲臣认输时,顿时响起哀声一片,又不禁对己方的技不如人而感到羞耻,议论纷纷。

听了近处弟子的议论,赵福金和李师师也明白了一个大概,就忍不住问白胜:“白公子,你不是说你也会参加比赛吗?难道你也打算认输了?”

白胜心说我啥时候说过我会参加比赛了?不过他当然明白赵福金这样认为是因为他刚才支支吾吾的默认造成的。

正不知应该如何答复赵福金时,曹正带着厨房一众弟子送来了饭菜。

曹正亲自给赵楷以及客人布置单人单桌的酒席,那些弟子则将盛满了饭菜的大腕分发至各个弟子手中,将这个尴尬的局面暂时打断,而在这个时候,孙仲臣还没有明确表示认输。

赵楷心中惭愧,表面上却不得不招呼客人饮酒吃菜,与展人龙和狄烈干了一杯酒后,展人龙忽然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赵师兄,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赵楷道:“展师兄有话尽管讲。”

展人龙道:“据在下所知,御拳馆弟子的实力应该很强,怎会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呢?”

赵楷赧然道;“说来也是门墙不幸,昨日御拳馆发生了一起内乱,损失了好几名杰出弟子……”

虽然郑肃、韦贤达、王芳亮以及白晟之流实在算不得什么杰出弟子,但是赵楷不这样说又能怎么说?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是?

展人龙现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赵师兄可能没听明白在下的意思,在下的意思是说,眼下贵馆的弟子中就有高手存在,为何却不派出来争擂,反而让一些实力偏弱的弟子认输?这岂不是有意相让?让我和狄师兄情何以堪啊?”

赵楷却听得糊涂了,怎么我御拳馆里有没有高手我自己不知道,你展人龙反倒知道了,岂有此理?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的性子,反而显得波澜不惊地笑着反问:“展师兄的话当真深奥,愿闻其详。”

展人龙道:“在下索性直说了吧,据我所知,贵馆的白胜就是武林高手,赵师兄可不要告诉我这事你不知道。”

赵楷听了这话就很不高兴,心说你这是拿我来寻开心么?之前就听你说过一次白胜是高手了,只当你是在恭维御拳馆,可是你现在还拿白胜来说事,这玩笑很有趣么?

转念又想,这展人龙屡次提及白胜,莫非其中有什么玄机?于是沉声问道:“刚才已经说过了,白胜不过是一名四代弟子,难道展师兄是想要伸量他的武功?”

展人龙摇头道:“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听说白胜武功超群,觉得他足以替御拳馆争得名额,实无恶意。”

他表面上这样说,其实就是心存恶意,他的计划是让手下的弟子在擂台上名正言顺的替他报那一箭之仇,同时还要设法将巨阙剑夺回来。

当然,在他实施这项计划之前,最好是让白胜跟羿啸先打一场,借以估量白胜的真正实力,如果白胜连羿啸都打不过,那么今后再安排弟子伏击白胜时就会更有把握。

在他看来,白胜的实力其实很难界定。

上一次跟白胜交手时,只是一个照面就点中了白胜的穴道,从这个角度来估量,白胜要比羿啸差的太多。

反过来说,同样也是在上一次的战斗里,白胜突然从僵直状态下发动突袭,其出手速度之快,甚至快过了刚才羿啸的那招“嫖姚继踵”。从这个角度来评价,白胜的武功或许比羿啸还要高!

但是不管怎么说,白胜绝对不可能不会武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会武功的人如何能够在他展人龙的面前施展点穴手法并且获得成功?

这就是他再次提起白胜的真正用意。

但是赵楷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采纳展人龙的建议,摇头笑道:“展师兄只怕是听了他人以讹传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瞒两位,昨天我御拳馆全体弟子刚刚见证了白胜的武功水平。”

“什么水平?”

“什么水平?”

这次是展人龙和狄烈同时出口相询。

赵楷不想当众贬低白胜的武功,当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根本不会。”

“哦……”“呃……”

展人龙和狄烈同时发出两声感叹,一个略有惋惜,一个却是大失所望,狄烈是为白胜不懂武功而惋惜,展人龙却是因为无法借机实施报复而失望。

恰在此时,赵福金姗姗来到了赵楷的面前,说道:“皇兄,你为什么不让白胜上去打擂?御拳馆真的就此认输了吗?”

赵楷被他这个同父异母的绝色妹妹问得哭笑不得,若是换了别人,他定然会板起脸来呵斥一声:“你懂什么,一边呆着去!”

但是对赵福金却不行,因为赵福金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女儿,没有之一。

于是只好婉言道:“不是我不抬举他,实在是因为他不会武功啊。”

“不可能!”赵福金坚决否定了赵楷的说法,笃定说道:“我老师说过,白公子是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大侠客!英雄侠客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况且白公子还曾经孤身力战数百名盗匪救了我老师的命……对了,白公子还打死过一只打老虎!”

赵福金这话一说,赵楷顿时懵逼了,李清照都说白胜是文武双全?还独占数百盗匪?还打死过老虎?就凭他被白晟一拳打飞的武功,怎么战盗匪?怎么打老虎?

一旁展人龙却在哈哈大笑,得意道:“赵师兄,我没有欺骗你吧?茂德帝姬都是这般说,此事焉能有假?”

狄烈也有些半信半疑了,转头去看已经吃过了饭的白胜,只见后者正把目光看向夜幕初临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楷盯着妹妹的眼睛看了片刻,确信她不是在信口开河之后,转向众弟子说了句:“传令孙仲臣先不要认输,请四代弟子白胜过来,本王要问他几句话!”

第二三三章 未来舅婿对话

赵福金是真的看上白胜了。

因为她首先信服李清照。而李清照又在她和李师师的面前多次提及白胜的种种好处,多有夸大其词,让这两个含苞欲放的花季少女如何不产生倾慕之意?

其实李清照也是有意为白胜撮合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白胜年已弱冠,却还不曾婚娶,她这当姐姐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知道白胜看不上阎婆惜和潘金莲,只是一度认为白胜看上了完颜兀露,但是自从京城三十里外客栈那一场变故之后,她发现白胜跟完颜兀露很可能成不了,所以就把白胜成家立业的大事放在心头。

在她认识了讲词堂仅有的两名学生之后,就替白胜操起了心,觉得若是让白胜与茂德帝姬当属珠联璧合之绝配。当然,如果茂德帝姬看不上白胜,她觉得艳冠群芳的李师师也是上佳之选

她久居青州故里,对京师的事情所知不多,适逢此时的李师师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不是后来的艳名远播。所以她根本没想到她的学生已经被皇上锁定了,而茂德帝姬只是一个陪读而已。

所以早在没有看见白胜之前,李师师和赵福金已经把白胜幻想成了她们未来的伴侣。老师李清照是如此才貌俱佳之人,她赞美的男人能差的了么?

因此当她们听说白胜在御拳馆被人刁难,连饭都吃不上时,才会自告奋勇前来送饭。

而在那天与白胜一见之下,发现白胜竟是如此浊世翩翩之时,这二女一男便有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惊艳之感,当真是胜却人间无数!

二女在心中把白胜视为未来的夫君,当然就把自己的荣辱观捆绑在白胜的身上,以白胜之荣而荣,以白胜之耻为耻。

而今御拳馆正面临着开馆以来的奇耻大辱——这是御拳馆所有弟子的耻辱,连同白胜和赵楷都逃不脱,赵福金岂能容忍?

一个能杀死老虎,力战数百盗匪的英雄侠士,如何可以在这种耻辱面前无动于衷?

所以在听到白胜无奈地说他只是个四代弟子,不够资格参加擂台赛时,她立即炸了,我赵福金未来的驸马怎么可以只当一个四代弟子?就是从血缘的角度来说也说不过去,这样自己岂不是要把皇兄赵楷唤作师祖么?

从另一方面来说,虽然她不会武功,却不相信那些所谓的三代弟子和四代弟子们都有杀死老虎的实力。因为她已经看见过李昊的比赛了,那样的男人也能算是武士么?

所以她直接找上了皇兄来质问。

……

赵楷再一次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白胜,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却怎样也看不出对方身负武功来,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白胜微笑道:“不怕郓王见笑,在下就只会几手乡下把式。”

“乡下把式能打死老虎?那是只什么样的老虎?”赵楷疑惑反问,就差直接问你打死的是不是一只病猫了。

白胜替赵楷说出了心里话:“可能那只老虎上了年纪了吧?又或者正在生病,反正让我碰巧了,我觉得若是我晚一天碰见它,或许我碰见的就是一只死虎。”

白胜的诙谐逗得四座之人尽皆忍俊不禁,狄烈身后的水凝珠和洛丽妲两位美女都笑出了声,忙不迭的以手掩口。

这也太搞笑了,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这样想,都在面露笑容。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赵福金,赵福金都有些生气了,白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自己贬低自己么?

同样没有笑的还有展人龙。

只有展人龙才知道,如果按照那天白胜点自己穴道的出招速度和内力,杀死一只老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然,即便他也不知,白胜杀虎的时候本事并没有建康城里那么大。

最有一个没有笑的是狄烈,狄烈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两名正在发笑的美女,轻声道:“人家那是谦逊呢,听不出来么?丽妲,你去跟羿啸打个招呼,就说……”

狄烈的声音越来越轻,除了他身边的洛丽妲之外,只有白胜才能听清他说的是“如果白胜上去攻擂,他就直接认输好了。”

白胜心中大奇,他们为何要让我?想不明白就忍不住扭头看了狄烈一眼,恰好狄烈也在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便对着他拱了拱手。

白胜急忙将身子转向,同样冲狄烈拱手为礼,同时微微欠身。他觉得这个素味平生的狄烈从他一出现开始,就表现的对他非常敬重,他必须以礼相待,礼敬回去。

却听赵楷又在发问:“那你独自一人力战数百名盗匪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胜连忙回身回道:“其实那天与盗匪战斗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叫做任原的,此人外号擎天柱,武功很强,他打退了盗匪,我只是把马车抢了回来。”

这番话算得上是实话实说,因为他知道这里不论是展人龙还是狄烈,都是胜过自己不知多少的高手,在高手面前吹牛逼?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白胜的坦白,赵福金益发不愿意了,责怪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贬低自己?”

白胜就只有微笑不答,赵福金拿他没法,气得扭过了头去看皇兄。

赵楷皱眉道:“那你昨天为什么会被白晟一拳打飞?别告诉我你是装出来的,当时你的腿弯和脚踝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向后纵跃的蓄势。”

白胜觉得这事就不能实话实说了,因为那是李碧云帮忙形成的结果,若是自己说出来,未免会抹黑蔡京的形象,眼下老蔡是自己的护身符,抹黑他才是傻逼行为。

于是只能答道:“就是白晟武功高呗。”

赵楷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已经隐约看出来白胜在这件事上撒了谎,但若是否定白晟那一拳之威,还有什么说法可以解释当时的情况?至少他想象不出。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索性开门见山:“你想不想打擂台?”

白胜道:“想啊,怎么不想?”

这话绝对是真的。虽然他进入御拳馆只是为了学习红拳,但是参加武举并且脱颖而出再随军出征才是他的根本目的。既然在御拳馆就能拿到参加武举的名额,为何不拿呢?

如果他此刻不替御拳馆出力,到时候就算他找赵楷索要那五个御拳馆参加武举的保底名额,赵楷会给他么?肯定不会。

与其到那时再费尽口舌证明自己,不如今天就证明给所有人看看,同时也在赵福金和李师师面前秀一秀本领,何乐而不为?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听见了狄烈打算安排羿啸让他一场,这就等于是白送给他一张武举的入场券,自己为啥不要呢?

“那好!”赵楷终于做出了决定,“你上去吧!”

第二三四章 因为敬重,所以相让

当赵楷终于同意白胜上擂,传令弟子高声传下命令之时,场周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人人惊哦出声,对这个安排大惑不解。

毕竟,说出白胜武功高强的就只有展人龙和赵福金两人,而他们也只是说给赵楷听的,所以他们的说话并没有被全场弟子听见。

骚动不是因为振奋,而是因为困惑。为什么会让白胜这个四代弟子上场?上去白送么?这还不如让孙仲臣上去比划一招半式呢!白胜连比划的可能都不存在!

听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坐在四代弟子阵列后面的李师师觉得有些恼怒,为什么这些白胜的师兄弟都这样看不起白胜?难道白胜不是代表他们去争取荣誉么?

在刚才晚饭送来的同时,赛场的四周已经掌起了灯火,白胜对周围的议论声恍若未闻,在灯火中缓步登场,与羿啸面对面站定,拱手为礼,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匪夷所思:“羿兄,承让。”

这是什么说法?场外弟子呆住了,尽皆茫然不解。

通常,武林人物在与人交手之前,要么不说话,说话也是诸如“请多指教”、“请手下留情”或者是“你进招吧”、“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我就不客气了”等等套话。前两种代表着谦恭和友好,后两种代表着倨傲和敌视。

但是白胜这个说法却是世所罕见,因为白胜用的是比武结束时胜利者的说辞。给人的感觉是这场比赛已经打完了,而白胜就是胜利者。

人们能够感觉到,白胜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说话的语气虽然没有命令的意味,却同样没有恳求的色彩。

唯有羿啸倍感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你?

不过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他只能认为,馆主让洛丽妲通知他让过白胜这一阵,是馆主和白胜早已达成的协议。

于是拱手道:“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说罢昂首走出场外,走回看台狄烈那边。

羿啸的话语和举动更是惊碎了周围一地眼球,人们甚至连骚动都发布出来了,尽数呆滞当场。

羿啸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没打就认输了?人们想不明白。

人们可以认同孙仲臣认输,但是绝对不认为羿啸也能认输,以羿啸武功之高,他没有任何理由认输。

只有极少数的弟子能够联想起刚才洛丽妲过来低语的那一幕,隐隐猜想到这或许是白胜的背景又起了作用。毕竟,白胜是郑皇后都扳不倒的存在,狄烈以及万胜拳馆为他让步也能说得通。

“第三场,御拳馆白胜获胜!”司职宣布比赛结果的御拳馆弟子大声报出结果,御拳馆凭空得到名额一枚。

最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是展人龙,当即拉长了一张脸,忍不住质问狄烈:“狄馆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烈不愠不恼,笑而答之:“羿啸不是说了么?他技不如人,所以甘拜下风。怎么?这比赛可曾规定不许认输?”

既然御拳馆的弟子都可以认输,为何我万胜拳馆的弟子不能认输?

展人龙想要坐收渔利的计划破产,心生恼怒却又无言以对,当即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大步往场中走去。

“展师兄意欲何往?”赵楷沉不住气了,急忙呼唤。

你展人龙不会是要亲自跟白胜过招吧?这也太过分了!如此以大欺小,白胜输阵自不必说,问题是你展人龙今后还有脸在京城武林混么?

赵楷也没料到羿啸竟然让了白胜这一局。

虽然猜不透羿啸为何相让,但是让了就是让了,虽然白胜因此拿到了这样一张入场券无法令人信服,但是可以相信狄烈此举绝无恶意。

展人龙头也不回,“放心,我只是想跟白胜说几句话。”

赵楷闻言后稍稍放心,便转向狄烈问道:“狄师兄为何要让白胜?可否给个解释?”

别人可以不弄清楚这件事的原因,但是他赵楷身为御拳馆的一把,却不能坦然受之,必须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委。

狄烈对赵楷并不欺瞒,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白胜如此英雄侠义之人,令狄某敬佩不已,故而不愿与之相争。”

……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之中,展人龙已经来到场中,与白胜面对面站好,盯着白胜的眼睛一时不语,他想要用目光给白胜一些压力,以探测白胜的底气有多少。

白胜毫不惧怯地与之对视,同样不言不语,心说你特么吓唬谁呢?这又不是在建康城翠云居那个环境,在这里,只要你敢跟我动手,我就敢装作重伤垂危,我特么讹死你!

话说后世现代社会,人际之间发生冲突之时,有一种有效的保护自己制裁敌人的办法,叫做讹人。即仇人甫一动手甚至是将欲动手之时,己方立即倒地不起。

而后就是上医院做CT、做脑电图、心电图以及核磁共振,种种种种,然后明明检查结果没什么毛病,也要声称头晕恶心浑身屁股疼,就是躺在医院里不出来,让仇人倾家荡产给自己看病。

后世的医院当然乐于接受这种病人,只要有人交付足够的住院费和诊疗费,没病的病人在医院里住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才好。

现在白胜就准备讹展人龙一个倾家荡产,只要展人龙敢动手,他就会施展凌波微步来躲避,李碧云曾经说过,凌波微步不惧天下任何高手的追杀,只要脚下不停,就没人能够打到你的身上。

这也就意味着白胜在对阵任何高手时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不想求胜,那么只需坚持躲避,就不会有什么闪失。

白胜当然懂得利用这个特长,只不过他打算躲开了之后也要装作被对手的劈空掌之类的武功打伤,然后直接开讹,有蔡京在身后充当保护伞,讹谁不行?

两人对视了许久,展人龙就有些泄气,因为他根本看不穿白胜的底,就只好开口:“下一场是我南侠拳馆来攻擂。”

白胜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知道啊,这不是赛制规定的么,你为何还不动手?”

展人龙不屑的一笑,“你认为你有资格让我亲自动手么?”

白胜也是不屑的一笑,“你这意思是不是在说,你来到擂台上只是为了耍嘴皮子?”

听到此处,场外众人不禁同为白胜担心,这白胜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对展人龙这样说话,就算展人龙不敢杀了他,给他一下子就够他难受一辈子的!

展人龙被白胜的态度所激怒,强压着出手的冲动,一字字说道:“本馆主当然不会跟你这样的弱者交手,自然会派我的弟子来攻擂,只不过在攻擂开始之前,我想跟你加一个赌注!”

白胜立即明白,展人龙这是想要赢回他那柄巨阙剑,说道:“成,你说吧,加什么赌注?我跟你赌!”

展人龙没想到白胜居然如此有恃无恐,一时反而语塞,停了片刻才说道:“你若是输掉这场比武,就把我的东西送回来!”

白胜笑道:“什么东西是你的啊?你说清楚点不行么?是房子么?不对啊,我住的房子是蔡太师的,怎么是你的?”

展人龙心里这个气啊,他不想说出巨阙剑来,是担心别人笑话他连家传宝剑都守不住,而且人们必定会认为这家传宝剑是被白胜抢去的,这得多丢人?

于是用只有白胜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巨阙剑!”然后才抬高了声音说道:“你别跟我装糊涂!”

白胜点头道:“这个没问题。”眼见展人龙已在转身准备出场,急忙喊住:“喂喂,你上哪去?”

展人龙闻言止步,回头诧异道:“既然赌注已定,我当然要回去安排人手来攻擂,怎么了?”

白胜道:“你这人当真不可理喻,我输了就输东西给你,那么若是你输了呢?你输什么给我呢?天下间哪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打赌?”

第二三五章 巨阙赌湛卢

展人龙一心只在考虑回去安排谁来打这一阵,却忘记了只加了人家的赌注却没加自己的,确是理亏,被白胜劈头盖脸一顿讥讽却不能反击,只能抓紧补救:“我加一百两黄金与你对赌如何?”

白胜哈哈一笑,说道:“行啊,既然这样,我就先把那件东西卖给他人,再从赚来的钱里拿出一百两黄金与你对赌就是了。”

展人龙当然知道白胜的意思是嫌一百两黄金太少,便说道:“那好,你说个数吧。”

白胜道:“一百万两黄金!少一两我都不跟你赌!”

这话一出口,周围弟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就连看台上的赵楷和狄烈都动容了。

且不说展人龙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更不要说整个大宋的国库加起来也拿不出这笔财富,就说展人龙跟白胜赌的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有如此价值?无价之宝么?

就是无价之宝也不该是这个价吧?所谓无价之宝不过是个概念性的词汇,就说王黼丢失蔡京得到的那只玉马是不是无价之宝?

但就算这玉马真的是无价之宝,也没人会动用举国之财力去买了它回来。而这种所谓的无价之宝在世间总会有那么不同类型的几十件。

展人龙真的怒了,这狮子口开的,实在是太离谱了,合着你根本没有对赌的诚意是不是?于是怒道:“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撤销这个赌约!”

白胜摇头道:“不是我想钱想疯了,是你这人行事太过蛮不讲理,你要跟我打赌,我的赌注被你定下了,而你的赌注却也是你自己定,这是打的什么赌?你怎么不直接来抢呢?”

这话说的大有道理,人们顿时恍然。

这就好像某甲对某乙说,若是我赢了你你就拿出一百块给我,若是我输给你我就输给你一毛钱一样,这不是打赌,这叫欺负人。

展人龙顿感无奈,只能让步:“好吧,那你说个实在价吧,别再说什么一百万两黄金,我南侠拳馆一百年也攒不出来。”

白胜笑了笑,却宛如一个长辈教训晚辈一样说道:“这态度就对了嘛,既然你指定了我的赌注,那么你的赌注就应该由我来指定。”

说到此处,白胜扫了一眼周围的观众,续道:“凡事都讲究一个公平,打赌讲究的是瓶对瓶,碗对碗……”

再次转向展人龙道:“你要我赌上什么东西,你就应该也拿差不多的东西来对赌,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把湛卢?就拿它来赌如何?”

说到“湛卢”两字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既然展人龙不想让别人得知巨阙剑被抢的事实,他又何必将此事公之于众?毕竟抢了人家展昭的遗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用巨阙赌湛卢!是他在展人龙提出加注之时就想好了的赌注,如果自己输了自然愿赌服输,但若是赢了呢?

萧凤那一柄巨阙剑通过白猿之手被方金芝得了去,而方金芝在昨天施展移魂大法解了他的危境,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找方金芝索回巨阙剑交给萧凤,所以他打算再赢一柄湛卢剑送给萧凤。

娶不娶方金芝先放在一旁,但至少应该对自己身边这两个谈婚论嫁的女人一碗水端平吧?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展人龙终于弄懂了白胜的算计,不禁嘿嘿冷笑了一阵,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说罢果断离开了赛场,他是真的不想再跟白胜斗嘴了,斗不过。

回到看台席间,喊过展寿来叮嘱道:“你去攻擂,但要记住,此人武功极高,务须小心谨慎!许胜不许败!”

展寿也是展人龙的家仆之一,与展福、展禄、展喜合称四大家丁。

他四人昔年均为称霸一方的江洋大盗、绿林巨枭,原本各有姓名,被展人龙的父亲降服后甘心为奴,隐姓埋名做了展府的家丁护院,合称福禄寿喜。

展人龙的父亲对他们四个也不薄,待遇很是优渥,不但管吃管住管成家,还传了几套成名绝技给他们,若是认真论起来,他们都是展人龙的师兄。

展寿是四大家丁之中游龙掌练得最好的一个,比之前败给羿啸的展禄强了太多。因为擂台上限定了不许使用兵器,只能以拳脚切磋,因此展人龙派出展寿去对付白胜,已经是竭尽所能。

但是即便如此,展人龙也不敢保证展寿一定能够战胜白胜,因为他实在摸不清楚白胜的底细,所以只能尽量提醒展寿,让后者莫要轻敌。

看见展寿出战,场内场外又是一阵轰动,因为展寿的武功高于展禄是有口皆碑的事情,任是谁也没想到展人龙居然如此重视白胜。

白胜真的有这么厉害么?就是赵楷和狄烈都停止了饮酒和交谈,均把目光关注在赛场中央。

赛场中央,白胜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给人一种镇定自若之感,这表现益发让人看不懂了。

展寿登场,中规中矩地向白胜抱拳为礼,说了声:“在下展寿,请阁下赐教高招!”

展寿这口吻可谓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观众们都觉得不真实了,展寿这样的高手,几乎都有跟羿啸一争胜负的实力了,怎么会对白胜如此恭谨?

白胜则一如之前的不卑不亢,同样抱拳为礼,“我是主,你是客,俗话说主随客便,你先进招吧。”

场外顿时一阵骚动。这话若是搁在曹正以上的人物身上说出来,就显得很是得体,但问题是它是从白胜口中说出来的,就怎么听怎么别扭。

怎么感觉白胜把自己放在了跟展寿同级的地位上了呢?这未免太过分了!

白胜对场外众人的情绪浑不在意,拱手过后,直接将双手负于身后,脚下站了一个高虚步,笑眯眯地看着展寿,说道:“你可以进招了。”

看见白胜这一亮相,场外已是一片哗然,因为御拳馆的弟子们都认识白胜这个动作,这是小红拳的预备式:笑看红尘!

这一招御拳馆的弟子都是学过的,可是这一招能用于攻防么?答案是不能。

非但眼下的赵楷和曹正以及全部弟子这样认为,就是当初卢俊义和林冲未曾出师之时都曾说过,小红拳不能用于实战。

据说祖师爷周侗在传授给卢俊义等弟子这路小红拳时说过,小红拳的招式只能用于站桩调息,最多可以于站桩调息的同时试炼一些基本拳脚和步法,让弟子初步领略手眼身法步与气息之间的默契。

但是此刻白胜却摆出了这笑看红尘的架势,这不是等着挨揍么?

第二三六章 云龙三现VS初涉红尘

御拳馆弟子都在为白胜的荒唐而百感交集,就凭这也能打擂守擂?若不是人家羿啸故意让了一局,只怕刚才就被羿啸打飞了。

被白胜替换而下的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最为愤慨,忍不住就嚷了出来:“白胜你快下来吧,别在上面丢人了!丢你自己的人还不够,还要连我们御拳馆的人都丢尽吗?”

就是不懂武功,只因对李清照深信不疑所以才相信白胜的李师师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她听见了身边众弟子的评论,就没有一个人说白胜有望获胜的。

展寿已在冷笑。他自然是识货的行家,因为小红拳以及红拳砲锤等拳路在京城武林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御拳馆每年都有弟子收录,同时每年都有弟子出师,这些离开御拳馆的弟子们不可避免的要亮出他们的拳法来,或是出于与人切磋相互提高的需要,或是与人冲突动手互殴,总之见识过红拳初级套路的武林人士大有人在。

对于展寿这样的旁派武者来说,他们所无法了解的只是御拳馆的红拳心法而非招式。关于红拳心法,周侗向有严令,禁止弟子外传他人,否则必施严惩,废除武功逐出门墙都是轻的。

御拳馆弟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展寿当然也能看不来,顿时心生怒意,就算是御拳馆的祖师周侗,也不能用这样的招式来轻侮我吧?

在他看来,若是周侗本人用这个小红拳的预备式来对付他展寿,那么只要他先出招,就算不能伤到周侗,至少也能在五招之内稳控先手。

既然你如此托大,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念及此,身法已经展动,上来就是一招“云龙三现”!

这“云龙三现”是游龙掌法中的精妙招数,游龙掌法的特点本就是游身缠斗,而这一招云龙三现最能体现出这个特点,说它精妙,就妙在步法之上。

这招讲求的是于瞬息之间移形换位,身体抵达对手的左右后三个方位,在到达这三个方位的同时,既可以攻出虚招诱招,也可以直接下杀手伤敌。由施招者随机应变,临时抉择。

眼见展寿一上来就使这么厉害的招式,看台上狄烈和赵楷都不禁眉头一皱,均觉展寿这样未免太狠了些,同时觉得白胜根本无法抵御,只怕当场就要重伤败下阵来。

赵楷已在摇头,白胜肯定输了,这展寿的身法太快了,跟刚才的展禄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这都快赶上红拳中的流星拳法了!至少他觉得他施展出来的流星拳法不会比展寿这招更快。

狄烈已经在懊悔,自己让羿啸让了白胜一阵是不是错了?与其出现这样的局面,还不如让羿啸把白胜打败呢,至少羿啸下手不会这样狠。

旁观者心思电闪,场中展寿的攻击速度却不比他人的闪念慢上几分,如同刚才羿啸的那一招“嫖姚继踵”一般,三具身影同时出现在白胜的左右后三个方向。

看到此处,就是羿啸都不得不承认,只凭自己的“嫖姚继踵”,若是想战胜展寿只怕还不够。

那么白胜如何可以幸免?他觉得白胜无可幸免,就算此时处在展寿三个身影包围中间的不是白胜而是他,只怕也无法幸免。因为白胜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还在那里笑看红尘。

就是曹正都忍不住脱口而出:“还看个屁啊!”真不怪曹正如此捉急,因为展寿的掌影已经临近白胜的身躯了!

“完了!”“白胜完了!”

这不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定论,而是几乎所有观众给出的评语,这些声音汇在一起,昭示着白胜的悲惨结局。

赵福金和李师师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们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这不仅仅是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白胜会不会被人家打死?

但是,下一瞬间,睁着眼睛的人们惊愕地发现,战局并没有按照他们提前脑补的样子去发展。

因为他们看见白胜突然动了!在展寿的三具身影之间,在三重掌幕的覆盖之下,白胜居然动了!

这时候再动还来得及么?没等人们这个念头转完,白胜已经出招,招演“初涉红尘”!

居然是初涉红尘?御拳馆众弟子险些喷出血来,说喷血是有些夸张,不过有几个饿得厉害的正在吃饭的,已经把叼在嘴上的把子肉喷了出来。

此时此刻,若是把这些弟子换成现代青年,只怕数百声“尼玛”已经齐声而出,尼玛这还是比武打擂么?他居然敢在这个场合下使出初涉红尘?

初涉红尘是什么招法?前文讲过,这是小红拳的第一招,即为起手式。说白了它就是一招马步冲拳,而且只有一拳。再具体一点,将逼格提到极限来说,就是沉腰坐马,拧臂出拳。

这样的招式能打到人么?答案是能,但是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被打之人必须站在白胜的面前静止不动。

而像眼前这个态势,武功稍弱的弟子都看不清这三具身影里哪一具是展寿的真人,哪两具是展寿的虚影,这一招初涉红尘还能够打到人么?就算用屁股去想都能想得到,他根本打不着。

因为那三具残影是分处于白胜左右后三个方向上的,而白胜的初涉红尘却是向着他自己的正面击出的,他打的是唯一没有身影的方向,这怎么可能打得着?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发生了,也不知怎么搞的,在人们的知觉中,竟似是先听见了“啪”的一声,然后才看见白胜的拳面与展寿的掌心撞在了一起!

在众多弟子的视线里,白胜站在原处根本没动,而展寿的身形却不知为何又转到了白胜的正前方,并且……怎么看都像是展寿故意用掌去拍击白胜的右拳拳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场弟子都懵逼了,看不懂啊,实在是看不懂!

他们的确看不懂,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目力不够强,二来是因为他们对武学的理解达不到。

只有赵楷、狄烈和展人龙以及他们身后的四大家将和三大家丁才能看得出,白胜并不是始终站在原地没动的。

在展寿施展“云龙三现”的后半段过程里,白胜其实是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子,但是这个圈子转得实在是太过迅捷,且被展寿的三具身影所遮挡,因此一般弟子根本看不出白胜其实是转动过的。

但即使是展人龙、赵楷以及狄家的四大家将和展家的三大家丁也看不明白,为何展寿竟然会将手掌拍在了白胜的拳面上。

而在场中两人拳掌相交之际,只有狄烈一人眼睛亮了一亮,脱口赞了声:“厉害!”

第二三七章 当局者迷不迷?(为掌门n那谁加更二)

“哄……”

场周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咦哦”之声,汇聚在一起就变成了“哄”的一声。

不管人们如何看不懂,但是白胜并没有在那招云龙三现里倒下,这是事实。在这个事实面前,众弟子无法抑制自己不发出惊叹。

而狄烈的那声“厉害”则被这“哄”的一声淹没其中。

赵楷和展人龙当然听到了狄烈这声称赞,不禁把目光看向狄烈,意思是在询问狄烈:“你是说谁厉害?”

他们并不觉得狄烈是在说白胜厉害。因为白胜虽然把小红拳的这招起手式使得诡异且又玄妙,却最多也就起到了避免当场落败的效果。

狄烈却没有回答这两人询问性质的目光,也不知是没看见赵展两人的眼神,还是因为他根本无暇回答。因为场中的战斗并不会因为众人的惊呼亦或赵展两人的四道眼神而停滞片刻。

战斗没有停滞,但是在拳掌相交之后,展寿那迅捷无比的身法却似是被白胜这一拳打得稍稍凝滞了,狄烈看得清楚,在拳掌相交的一刹那,展寿原本横向移动的身形稍稍向后挫了一挫。

好强的内力!这一次狄烈没有说出来,只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当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论是“厉害”还是“内力强”,他指的都是白胜而非展寿。

“好!”“好!”

在人们的惊呼声歇弱之际,却有两个娇嫩婉转而又高亢响亮的喝彩声突兀响起,分别来自于场外和看台之间。

喝彩的一个是李师师,另一个当然是赵福金,在人们惊呼之后她们睁开了眼睛,然后就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

她们当然看不懂场上的形势孰优孰劣,但是她们看得见白胜并没有倒下,在她们的认知里,只要白胜没有倒下就是值得喝彩的事情。

“好什么啊?”这是某些弟子心中的想法,但是没人敢于反驳这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就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嘀咕一句。

不过更多的人们却是顾不上腹诽美女不懂武功,因为他们还在关注场上的对战。

展寿已经变招,继云龙三现之后,他已经连续用了“游龙探爪”,“二龙戏珠”两招,然而效果却更是令人沮丧,甚至还不如那招云龙三现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要分情况而论。

就比如刚才展寿施展那招云龙三现之时,满场能够看得懂真实情况的仅有狄烈一人,而其他的旁观者尽皆迷失其中,不明所以。

但是反过来说展寿却是身临其境的当局者之一,再也没有人比他感触更深了。

在他使出那招云龙三现之时,本来感觉很有机会一击成功,但是临到出掌之时,却发现白胜身上的空当和破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当然看见了白胜的极速旋转,这旋转恰恰令他产生了无的放矢之感,他确信不论他在那三个角度之中的任何一个位置使出实招,其结果都是击在空处。

所以说当局者迷这句俗话对他来说并不适用,他清楚着呢。

之后为了寻找白胜的破绽,他不得已才转回了原地,并且使出了后续招法“游龙探爪”,却不料白胜也跟着转了回来,这一“爪”就正好击在白胜的拳面上。

这就令他多少有些“迷”了,一方面他想不通为何白胜的拳路与他的掌击路线如此巧合;而在另一方面,令他震惊的是白胜拳面上溢出的内力!

这内力是如此的强劲,以致于震得他桩基不稳,在高速移动之中不得不调整一下身体的重心,就是这一调整,导致他的掌法威力减弱了半数有余。

局外者迷,当局者也迷,白胜却一点都不迷。

他之所以能够料敌机先,是因为他看过了展禄和羿啸交手的全过程,并且预想了使用小红拳拆解对方招式的具体方案。

他现在还做不到在主观上控制御光或者流星两路拳法进行攻防,而是只能机械地一股脑地打出那两路拳法,毕竟那两路拳法都是泼风暴雨似的节奏。

而小红拳则不是这样,小红拳极为简单,他只需预知敌人出拳的方位和角度,就可以使用小红拳来拆解,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拆解,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具体到刚才的实战来说就是以拳对掌。

如果一定要找出他的打法有什么神秘之处,那就是他的凌波微步让他的步法和身法变得异常诡异飘忽。

那被人无法理解的一转正是凌波微步的精髓之处,而且这一转也是他提前想好的应对云龙三现的措施之一,并不是他随机应变的灵光一现。

之前曹正带着晚饭过来,致使擂台战暂停的那段空隙中,他曾经仰首看天,把展禄和羿啸两人拆招时显现出来的不足之处做了总结,并且把自己代入到两人之中的任一方,进行实战假想。

他不仅设想了对战展禄应该如何攻防,他也设想了对战羿啸应该怎样攻守。当然,那时他没能想到狄烈会安排羿啸相让,以致于他对战羿啸的设想没了用武之地。

展寿的第三招是二龙戏珠,这一招颇有玄妙,按照正常的理解,这一招应该是如同云龙三现的道理一样,以迅速的身法绕行在对手周围,在电光石火之间实现近似于左右同时出击的效果。

但是这样岂不是要比云龙三现少一个攻击点?其威力岂不是弱于云龙三现么?

其实不然。这一招的精奥之处在于两道残影有可能都是真的,也有可能都是虚的,说穿了就是以比“云龙三现”更快的速度,在敌人的左右形成四道身影,再让这四道身影重合为两道身影,令对手根本无从判断真正的攻击来自左边还是右边。

但是这本应是一气呵成的连贯后招却被白胜那一拳给打得乱了节奏,慢了不止一倍,这二龙戏珠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了,戏珠就不用说了,没被白胜反过来戏耍就算好的。

白胜还是老样子,就那一招初涉红尘,进也初涉红尘,退也初涉红尘,但是令人无语的是,不论他是进是退,他的拳头总能打在展寿拍出来的掌心。

第二三八章 小红拳的真正用途

初涉红尘,有这么管用么?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场外的御拳馆众弟子均已呆滞,甚至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白胜只用一招初涉红尘就破了展寿的云龙三现和游龙探爪,令赵楷和展人龙等人乃至御拳馆众弟子觉得匪夷所思,那么当他不厌其烦地沿用此招再破二龙戏珠之时,就让人觉得是不是自己变傻了?

又或者是在做梦?

就是赵楷和展人龙都眯起了眼睛,这也太不真实了!

唯有狄烈看得明白,他敏锐的看出,在白胜的拳面和展寿的掌心第二次相碰之际,其实已经与第一次相碰有了显著的区别。

虽然他也有些拿不准,但是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一个事实,那就是白胜这一拳上挟带的内力比上一拳更强了。

狄烈却不知道,他的判断恰恰是展寿的亲身感受。

这小子内力怎么这么强?展寿感觉白胜的内力是越打越强,白胜的内力越强他就越想不通。

他已经三十七岁了,从七岁开始修炼内功至今,体内足足积蓄了三十年的精纯内力。而且他练的还不是那种江湖寻常派别的粗浅内功,他的独门内功一年所积蓄的内力是那种粗浅内功的三倍甚至还多。

就算白胜从娘胎里开始练功,还得是练的御拳馆顶级的红拳心法,也不该是这么强吧?

虽然没有见过御拳馆的红拳心法,但是像他这样的武林高手是绝对听说过的。他甚至知道周侗自创的红拳心法分为七层,御拳馆弟子自从学练红拳砲锤有成后,才有资格开始修习这心法的第一层。

他却不知道白胜练的根本就不是这作为御拳馆不传之秘的七层“真”红拳心法,人家白胜练的是路边摊上摆着都没人要的“假”红拳心法。

而且,如果他知道白胜只练了不到两个月,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那么估计他上吊的心都会有了。

像白胜这样漫不经心练出来的内力,居然能够震撼展寿这样苦练三十年的武林高手,足以让世间绝大多数武林高手选择自杀。这也太不公平了!这还有天理么?

然而白胜的内力还在不断的增强,再增强!似乎就是为了要让他展寿无法理解,白胜的拳面上发出的内力增长竟好像没有极限!

直到两人拆过十几招后,展寿才骇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无法欺近白胜的身边了!因为每一次的拳掌相撞已经改为了拳掌相对。

拳掌相撞和拳掌相对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就是前者是接触,后者是不接触。白胜已经在用外放的劈空拳力来压制展寿!

看在场周众弟子的眼里,就是展寿这套游龙掌法游走的范围在逐渐扩大,范围越大,动作就越舒展,这些低辈分弟子就看得越清楚、越明白。不禁对展寿的武功更加佩服不已。

但是同样的局面看在赵楷和展人龙的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因为他们只有比众弟子看得更明白,这怎么成了远程对攻了?这不可能啊!

他们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他们认定白胜绝对不会有这么强的内力。就算是被白胜的内力压制的愈来愈难受的展寿都不相信白胜为何会有这么强的内力,赵楷和展人龙如何能信?

这一次,就是狄烈都不信了。尽管他已经尽量把白胜的武功往高了估计,但是他认为白胜的内力绝对到不了这个程度。

二十岁的年轻人就有如此内力,那么如果他到了四十岁,岂不是就会超越周侗、童贯、黄裳以及方腊等人跃居天下第一?

尽管他无比看好白胜,也不会把白胜想象成如此的惊才绝艳。那样的人物古往今来才有几个?那样的人物都是不世出的旷世天才。白胜会是这种天才么?不会,不会这么巧。

可是谁又能解释出展寿的行为呢?谁也解释不出。说他是假打吧?也是不可能。因为他的发髻上冒出的腾腾白雾说明他已经将功力提升到了极限。

说他不是假打吧?可是为何他偏偏选择以劈空掌来攻击白胜?直接欺进身侧近身肉搏岂不是更利于速战速决?

让三位高手更加疑惑的是,展寿游走的圈子还在不断地扩大着,虽然他连续使出“苍龙蔽日”、“龙游曲沼”、“惊龙入水”等凌厉杀招,却始终只能以劈空掌力袭击白胜。

而且很明显的是,随着圈子逐渐扩大,他的劈空掌力已经威胁不到白胜的身体了,即无论白胜的拳面是否与他的掌心相对,他都无法对白胜造成任何伤害。

这究竟是什么打法?为何要舍长取短?展人龙已经暴怒了,霍然拍案站起,却又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下了。

总不能上去跟展寿夹击白胜吧?莫说去夹击,就是他本人换下展寿对敌白胜,今后他都没脸混迹京城武林。

想要质问展寿也不行,因为展寿正在全神贯注地围着白胜绕着圈子,质问展寿就只能干扰展寿的精神,闹不好反而会造成速败。

而且就算经过他的提醒促使展寿改变了打法并取得了胜利,人家也会说展寿胜之不武。

与众人的眩惑和不解、展人龙的愤怒和憋屈以及展寿的惊惧与羞惭截然不同的是,白胜已经是闲庭信步一般的潇洒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小红拳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这小红拳竟然能够将他体内的“水线”外放出来!虽然他看不见离开了拳面的“水线”,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这水线给展寿造成的压力!

他同时也明白了一个武学至理——是不是内力一定要强大到巅峰化境才能够外放体外?答案是否定的!只要有内力,哪怕这内力极其浅薄,也是可以释放到体外的,但是需要有释放出去的方法。

或许可以认定,小红拳就是红拳内力的外放方法!至少以目前的实践结果证明,这一招初涉红尘就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

他却不知道,只有他修炼的由陈抟老祖传下来的“假”红拳内力才能激发小红拳这个功能。

而对于周侗和周侗的师父共同研创的“真”红拳心法来说,小红拳就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虽然也有一定的功用,但是这功用微不足道。

眼下他感觉他劈空拳力的杀伤半径已经达到了六尺开外,加上他三尺的单臂展,只要展寿的身形欺进周身一丈之内,就立马受到他劈空拳的威胁。

就在他感觉到这劈空掌力的杀伤半径到了瓶颈、不再拓展之时,突然发现展寿打了个软腿,似是真力不继之兆。

这还客气什么?他脚下一记凌波微步飘移过去,突然变换招法,打出来一波滚滚红尘!

展寿应拳而倒。

第二三九章 星辰之力(谨以此更献给责编星辰)

展寿居然被打倒了?

场周响起了惊呼一片。

这呼声不是欢呼,而是惊呼。把仅有的两个欢呼的女声湮没在声浪之中。

通常,人们只会为看得懂的胜利而欢呼,为看得懂的失败而沮丧。但是在眼下的白胜和展寿之间,他们的胜负几乎无人看得懂。

这是白胜赢了么?如果是,那么,他是怎么赢的?哪怕人们亲眼看见了白胜打倒展寿的这一招是小红拳的第七式:滚滚红尘。

就凭这招滚滚红尘,就能够战胜武林高手?你逗我呢?

如果一定要把这招滚滚红尘往通俗易懂里说,那就是连续的马步冲拳。马步冲拳谁不会使?

当然,白胜还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因为展寿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创。

打倒展寿的不是白胜的拳头,而是白胜拳面释放出来的劈空拳劲。如今的白胜终究达不到黄裳、方腊以及周侗甚至是李碧云那样的实力。

他打不出隔空残人肢体的重手,更无法做到擒龙控鹤,他的劈空拳劲只能在拳面的五尺开外击倒强弩之末的展寿而已,而且是在展寿失去重心的瞬间顺势击倒的。

所以展寿尚有余力顺势滚翻而起,只不过当他重新站起的时候,他和白胜之间的攻防已经完全逆转,失去了先手,辗转速度大减的他,在白胜的红尘滚滚面前只余招架之功。

在展寿的感触之中,白胜的红尘滚滚当真如同滚滚红尘,这万丈红尘直接笼罩了他身外的所有空间,令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而令他无法理解的是,白胜这左一波红尘滚滚,右一波滚滚红尘,挟带的漫天内力始终不曾减弱分毫,始终是那样的沛然雄浑。

在疲于招架的同时,他禁不住要想:这还是人类的内力么?为何他的内力竟好像永无穷尽一样?

在这世间的武林之中,不论是什么样的高手,也不论是多高的高手,在将内力提至极限输出的时候,其消耗都是巨大而快速的,没有人能够没完没了的输出所谓的毕生功力。

所谓集毕生功力之所聚,爆发而出,一招可以,两招就已经勉强,三招就难以为继了,谁能像白胜这样的任意挥霍?谁又有这个本事任意挥霍?

擂台上展寿在惊骇中茫然,看台上展人龙在茫然中疑惑,只有狄烈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那数不尽的星斗吞吐着或强或弱、或大或小的光芒。

难道这白胜的武功,竟然与我狄家的武功走的是一个路子么?

没有人知道狄烈的武功深浅,因为狄烈从不与人交手。就连他的四大家将都不知道,他们家主的内力来自于日月星辰。

只有狄烈才知道,他的先祖狄青在创出这门神功的同时已是病入膏肓,甚至没有机会亲自试炼一下,只来得及将功法口诀传给儿子十之八九,就已撒手人寰。

狄青把这门功法命名为河洛神功,将河洛神功修炼出来的内力称为“星辰之力”。这门内功最根本的特点是:不取天地之灵气,只收日月之精华。

但即使是狄烈的父亲也没能练成这门神功,却恪守着先祖的遗训,不到天下第一之境,绝不能将狄家拥有这门神功的事实泄露出去,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狄烈的父亲没能练成的神功,狄烈却悄悄地练成了,他都没有告诉他的父亲。当然,他知道他的“练成”不过是理论上的小成,甚至可以说是初窥门径。

他初窥门径之后立即发现了这门内功和世间的其它功法大相径庭,为了防止与人动手时暴露此技招来大祸,他从来不与他人动手。

他甚至强忍着他的侠肝义胆对他良心的谴责,忍看高衙内等浮浪纨绔在京横行十余载,而不予以剪除。

这也是他敬重白胜的根本原因。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觉得名满京华的金刀无敌铁臂膀周侗算不得什么当世大侠,当世大侠岂能容忍眼皮子底下有高衙内这样的祸害横行不法?

而回到眼下,他之所以怀疑白胜的内功与河洛神功相近,是因为他的河洛神功另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在星辰闪烁的夜间时刻,不论是如何演练拳脚兵器,自己的内力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关于这种现象,在他狄家向来口传、不录图谱的河洛神功之中是有解释的,就是练习这种功法的人体内的星辰之力可以得到星辰的补充,随用随补,用之不绝。

在此番白胜和展寿的对战过程中,他一早就看出来白胜的内力很强,待到后来又发现白胜的内力充沛无极,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他家祖传的河洛神功。

难道白胜的内力也是星辰之力么?

白胜当然不知道狄烈的联想,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星辰之力,他只知道展寿已经撑不住了。

又一波红尘滚滚冲击过去,展寿身未中招,却已颓然而倒。

直接累虚脱了。

白胜并不过分,见状便即收拳而立,摆出了高探马的姿势,正是小红拳的收式,名为“看破红尘”。

小红拳以“笑看红尘”为起,共计九招十七式,至“看破红尘”为止。

其中,白胜只悟出来“初涉红尘”的妙用,且隐隐感觉到“红尘滚滚”有点李碧云那种擒龙控鹤的味道,但是他却无法达到擒龙控鹤的效果。

此外,连同笑看红尘与看破红尘的其他招式,他都没能感悟出什么玄妙之处,但是他相信这些陈抟创造的招式绝不会是毫无用途的花架子,只待今后慢慢研磨。

而此刻他需要做的,是收获一枚武举名额,此外是展人龙打赌的赌注,湛卢剑!

他看着瘫坐在地的展寿,不骄不躁地问了一句:“还打不打了?”

展寿面如槁木缓缓摇头,沮丧道:“在下技不如人,我认输。”

白胜点了点头,看向看台上的展人龙,朗声道:“展馆主,你的赌注何时交付啊?”

展人龙默然无语,良久才道:“春节前我派人给你送至太师府,如何?”

白胜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他看得见展人龙没带宝剑随身。

却听负责报告比赛成绩的弟子高声喊道:“第三擂,御拳馆,白胜……胜!”

直到此时,人们方能确定是白胜取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一阵欢呼冲霄而起,响彻一方夜空。

这一刻,赵福金已经回到了看台之下,和人群中的李师师并肩站在了一起,在欢呼声中,两个少女的手彼此相执,可以看见对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这是白胜的胜利,是御拳馆的胜利,也是她赵福金和李师师的胜利。

第二四〇章 重头戏开场

展寿败北,拖着疲惫之躯回到看台,与展人龙耳语一番,展人龙不禁脸色大变。

以展人龙的武功造诣,再加上展寿陈述一番切身体会,如何还不知道白胜的武功其实极高?

他原本还打算让展福、展喜上去找个场子,赢回一点面子,听了展寿的如实描述之后,这个念头立马打消了。

展人龙已经可以给白胜的武功做一个初步的定位——或许白胜与他比还差一些,但是在他和狄烈以下,他南侠拳馆和万胜拳馆的众多弟子,将无人是白胜的对手!

己方自己以下武功最高的展福不行!狄烈手下武功最高的凤南渡也不行!

展福和展喜却不知道展人龙心中作何感想,他们既看不出端倪,也没有听到展寿的耳语,只觉得南侠拳馆的高手败在如此一个年轻人的手下无比耻辱,当即不约而同的站到展人龙身前,躬身请战。

展人龙叹了口气,不说他已经准备放弃擂台赛的打算,却借机掩饰道:“你们俩急什么?到你们的轮次了么?现在不是轮到万胜拳馆攻擂了么?”

狄烈这边,凤南渡已经在请示家主:“家主,可否派我去攻这一擂?”

凤南渡的武功比羿啸还高,展寿的铩羽让他意识到不论家主派水凝珠、还是洛丽妲上去攻擂,都几乎没可能战胜白胜,所以才主动请缨。

狄烈却是微笑摆手:“退下吧,你们记着,只要白胜在守擂,我们万胜拳馆就认输。”

万胜拳馆竟然再次认输了!四座皆惊。

这样白胜就获得了第五场守擂胜利,再次拿到一枚入场券,连同最初羿啸让给他的那一枚,他已经拿到了三个武举名额了。

令御拳馆弟子惊喜的是,白胜的成就似乎远不止此,因为在接下来的第六场攻擂战前,南侠拳馆也认输了,跟万胜拳馆如出一辙,直接就不上来攻擂了。

三方擂台赛,两方放弃攻擂,这个怎么破?

这就意味着白胜已经包揽了全部二十二场比赛中的二十场胜利!净得二十个名额!

而南侠拳馆只是在李昊身上拿到一枚入场券,万胜拳馆则是在展禄的身上拿到一枚。在这场重新瓜分武举名额的较技之中惨淡收场。

早知道如此结果,当初还不如不来御拳馆呢,现在倒好,落了个大败亏输。

白胜见状,就打算把赢来的名额分给狄烈一半。毕竟人家对他礼让三先,他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他不是仁侠仗义之人,但礼尚往来这种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正想当众宣布自己的分配方案时,赵楷却横插了一杠子。

赵楷已在朗声宣布:“这御拳馆赢来的二十个名额有些胜之不武,依本王看,咱们就来个三一三十一,御拳馆和万胜拳馆各得七个,南侠拳馆得六个,两位师兄意下如何?”

听了赵楷的分配,白胜就很是不爽,老子累死累活弄来的名额,凭啥你来做主分配啊?你有本事你自己弄不行么?

这就是白胜的性格使然,虽然他不够侠义,但是他追求公平。虽然他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但是他不允许不公平落在他的头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郓王赵楷也不行。

实际上,除了白胜本人之外,没有人认为郓王这样做有什么错,大家都是郓王手下的弟子,冲锋陷阵不是应该的么?至于排排坐分果果的事情,当然应该由郓王做主。

白胜忍了几忍,终于没有向赵楷提出异议,因为他看见了含情脉脉的赵福金。

算了,冲着茂德帝姬的面子,哥们儿忍了!谁让你是赵福金的哥哥呢?

他并没有对赵福金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他立志想要得到的是李师师。但是这几天赵福金又是给他送饭又是与他陪伴的,这份人情他不能不当回事。

白胜忍了这口气,自回原位,与赵福金李师师畅聊人生,转眼就忘了心中的烦恼。有大宋第一美女和大宋超第一美女的陪伴,那点事还算事么?

台上狄烈和展人龙同时起身向赵楷致谢,经过赵楷如此分配,三家几乎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南侠拳馆和御拳馆分别拿到了二十二个名额中的七个,万胜拳馆则是拿了八个。

万胜拳馆比其余两家多拿一个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人家一场打出来的败绩都没有,都是主动让出来的。

赵楷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他知道御拳馆的平均实力不如其他两家拳馆,与其御拳馆拿着多余的名额去武举考试上丢人,还不如就在这里送个大人情,以收获两家馆主的感激。

更何况在即将开始的与西夏的战争里,他打算找父皇请缨,亲自挂帅出征,到时候组建精兵,不还得依靠其他两家拳馆来输送人才么?在这种事上开后门就等于是坑了将来的自己。

当然,他并不觉得他把这些名额重新分配需要征求白胜的意见,在这个场合人群里不管怎么论,他都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至此武比已告结束,三方首脑算是皆大欢喜,接下来谁能笑到最后,就要看此次比武较技的重头戏,文比。

文比就是三方各出一人,施展各自的生平绝技,只要其他两方模仿不了,就算保本,若还能反过来模仿别人,那就是净赚。

三方各有六个名额作为本钱,加起来正好是十八个,是之前预留出来的。

代表御拳馆出赛的是操刀鬼曹正。

代表万胜拳馆出赛的是凤南渡。

代表南侠拳馆出赛的是展福。

这三个人将代表他们各自的门派秀出自己的绝技,一旦被指派出来,就不能另行替换。反倒是模仿他人绝技的,可在本派之中随意指定。

赵楷曾经考虑过是否让白胜代替曹正出赛,但是最终还是决定使用曹正。因为白胜没有什么绝技。

白胜有什么绝技?是笑看红尘还是初涉红尘?

这种谁都能模仿出来的红拳入门拳法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来,即便硬撑着拿上来,也必然会被人模仿成功。

他却不知道白胜一身绝技多多,但纵如李碧云那样的绝顶高手都看不出来白胜是身具武功的,他赵楷如何能够看得出来?他连凌波微步都看不出来。

或许只有狄烈独具慧眼,能看出白胜的厉害,却也是因为家学渊源与之相近才得以猜测成功。

第一个表演的就是曹正,曹正表演的正是那一路庖丁解牛刀。

文比开始,有厨房的弟子抬来三只烤得外焦里嫩、色泽金黄的全羊,挂在了看台上临时搭起的木架上面。每只烤羊的下方都放了一只托盘,似是为了接住羊身上不断滴落的油脂。

灯火通明之中,曹正提了他那柄造型独特的解牛刀,这刀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阵前杀敌的,却反而像极了肉市上屠夫惯用的刀具。

没几个人知道,曹正的庖丁解牛刀真的就是一柄屠夫专用刀。

曹正在灯光聚焦的木架前方站定,缓缓抬起持刀那条手臂,仿佛是在运气蓄势,又好像是在凝聚精神,又或二者兼而有之。

突然,只见他身影一闪,刀光暴起,在灯下异常刺目,刺得许多人都闭上了眼睛,只有少数高手才能够看得见,曹正正以不属于展寿那招“云龙三现”的身法穿梭于三只烤羊之间。

然后人们发现,在刀光闪烁之中,有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再看刀身笼罩的光影里,竟有一片片的带皮肉片纷纷落下,其下落的速度快似暴雪。

只十个呼吸之后,只听“噹噹噹”三声清脆的响声,曹正已经站在了之前蓄势的原位。说道:“在下献丑了,还请各位高人给予批评指正!”

众人这才看清,那三只烤全羊已经变成了三只羊骷髅,均只剩下一副光溜溜的骨架悬在木架之上,而在这三只骨架上的骨头表面,绝未黏连一丝肉星!

再看骨架下方的托盘里,整整齐齐地堆着三座肉山,最难得的是,肉山的表面上每一块肉片都是皮在外而肉在内的。

肉山在灯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有款有型!

“好刀法!”狄烈带头喝了声彩,随即彩声四起,经久不歇。

赵楷满意道:“此乃我御拳馆内一点微末之技,不知狄师兄展师兄两位的门下可否有人给予指正?”

狄烈和展人龙同时摇头,操刀鬼这刀法当真无法模仿。

第二四一章 传说中的双笔点八脉

虽然曹正的精湛刀法素为御拳馆弟子所知,拔得头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御拳馆弟子还是跟着狄烈一起喝了个满场彩。

赵楷也很高兴,在他看来,曹正才是挽回御拳馆声誉的中流砥柱,而白胜,鬼知道白胜是怎么赢的?

赵楷的满意还在于他对自己的运筹帷幄感到自赏。他将曹正雪藏到现在才出场,就是怕曹正在武比的擂台赛中受伤,而一旦曹正受伤,结果必是鸡飞蛋打之局,连文比的这点把握都没了。

其他两派表示无法做到曹正这种绝活,就意味着御拳馆已经保住了六张入场券。如果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御拳馆能够模仿出展福或凤南渡的绝技,那么御拳馆还可以将其他两派的入场券收入囊中。

当然,如同曹正的庖丁解牛刀法一样,所谓的独门绝技是极难被模仿的,能被人模仿出来的绝技就算不得是真正的独门绝技。

下一个秀绝技的是南侠拳馆的展福。曹正的绝技是刀解烤羊,展福的绝技又是什么呢?

展人龙问赵楷借了一个点穴木偶和文房四宝出来,毛笔却是要了两支。

这种点穴木偶是每个武林内家门派必备的训练器械之一,是门派弟子的武功进境到一定阶段后,用来学习点穴解穴的工具。

这木偶与人体形状相同,表面刻着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的经络线路,又在经络线路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穴道。经络以墨线刻出,穴道以红点标记。

当下有南侠拳馆的一名弟子给这具借来的木偶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把经络和穴道遮在了里面,再开始在砚台上磨墨。

展福拿起了两支狼毫,在砚台里饱蘸了墨汁,回身之时动若脱兔,围着那只穿了衣服的木偶疾速绕行,身形忽高忽低,手中双笔上下飞舞,纵横捭阖,尽数点在了那只木偶的躯干四肢之上。

因为速度太快,所以绝大多数的人们都看不清展福的具体动作,却能看见那木偶所着的白袍上如同被淋了滂沱墨雨一般,墨迹一片一片的增多,每一片墨迹都由数十个墨点组成!

转眼间白袍已被墨迹铺满,展福的身形骤停,将两支毛笔放回了文房四宝托盘的笔架之上。

那名助演的弟子随即将木偶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在灯光的聚焦下,人们骇然地发现,这木偶表面上那些红色的穴道标记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不禁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点遍人体十二正经加奇经八脉的所有穴道,而且毫厘不爽,试问除了展福谁能做到?

但凡资历稍微深厚一些的武林人物都懂得,判官笔这门兵器素有“双笔点四脉”之说,即一招之内两支笔所点的穴道最多只能在任意四条经脉以内。

至于“双笔点八脉”则是武林中的传说。据说只有当年的天下第一神捕、展人龙的姑姑展红绫能够达到这一境界,又或许如今的展人龙也到了这一境界亦未可知。

但是在赵楷以及狄烈等高手的眼里,展福刚刚施展过的判官笔法绝非双笔点四脉,因为双笔点四脉绝对达不到这个效率。

那么展福究竟是不是双笔点八脉呢?除了展人龙之外的人们谁都不敢确定,毕竟只有展家人才是判官笔的专家。

展福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抱拳对周围团团示意,说道:“还请御拳馆和万胜拳馆的老师不吝赐教!”

狄烈这边的四大家将彼此相视,尽皆微微摇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虽然他们在点穴上也是各有心得,但是若想要模仿展福这样却是力有未逮。

凤南渡等四大家将,是除了归隐故居的万胜拳馆老馆主之外,自狄烈以下武功最强的四名高手。只要他们说不行,就意味着万胜拳馆不行了。因为即便是狄烈可以做到也不会出手。

御拳馆这边自然也是没人敢于挑战展福的,对他们来说双笔点四脉已经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了,他们本来也没有擅使判官笔的。更不要说像展福这样使出疑似双笔点八脉的武功了,想都不用想。

彩声如雷之后,眼见展福这一秀就将以完美收场,保住他南侠拳馆的六张武举门票,偏偏这时有人酸溜溜地说了句话:“这才是真正的武功!真正的绝技!”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只是单纯地赞美展福的本领,但是因为说话者的语气而显得有些古怪。

人们循声看去,发现说话者正是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而孙仲臣说这句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是瞟着白胜的。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福金首先听出了问题,忍不住反问了孙仲臣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拳馆的弟子不知道的是,梁师成曾经向皇帝提过一门亲事,这门亲事就是替他的外甥孙仲臣提的,而求娶的对象就是茂德帝姬,只不过却被皇帝直接给否了。

没错,你梁师成的确是尽心尽力地辅佐朕,是大宋的栋梁之臣。但是你外甥身无功名,配不上我最美丽的女儿!咱们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

孙仲臣因为舅舅提亲被拒,本来就很憋屈,这几日看见茂德帝姬与白胜打得火热,心头更是不忿。

再加上刚刚白胜获得了武比的绝对胜利,等于是间接打了他和李昊的脸,他已被自己对白胜的羡慕嫉妒恨烧昏了头,当然要借机讽刺白胜几句。

此时见赵福金反问回来,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帝姬你不懂武功,人家展福这功夫才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不像某些人只凭瞎猫碰到死耗子,依靠身后的势力压人取胜。”

抱着与孙仲臣想法的御拳馆弟子不在少数,闻言竟而纷纷点头。

归根结底,人们还是看不懂白胜在擂台战中是如何取胜的。就只能把白胜的胜利归结于蔡京身上,认为他人是惧怕蔡京才选择了相让。否则为何南侠拳馆和万胜拳馆都不来挑战擂台?

看见许多人都在默默地认可自己,孙仲臣益发得意了,又看见白胜的目光射过来,便挑衅似的说道:“怎么着?你不服啊?你不服你也上去比划比划啊!瞪着我干什么?斗鸡么?”

白胜尚未言语,赵福金却已经在劝慰他:“别听他胡说,那人的毛笔使得好又怎样?不还是不敢跟你来打么?”

她这话等于是默认了众人的看法,却为白胜感到不平。因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拿自己的特长来跟别人的短处相比,根本算不得本事。

白胜却向赵福金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看向孙仲臣,淡然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也能做到展福做到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孙仲臣等的就是白胜这句话,当即大声道:“如果你能用同样的时间点中同样多的穴道,我孙仲臣就跪在地上给你磕头!”

白胜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这可是你说的,大家可都听见了。”

孙仲臣一梗脖子道:“我就是说给大家听的!如果你做不到呢?你是不是也给我跪下磕头?”

白胜点头,“一言为定。”

第二四二章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白胜本来不想再次出面去挫折南侠拳馆的。

因为他觉得他跟展人龙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该在这个场合下来解决。

一方面,他刚刚赢了展人龙一柄湛卢宝剑,在湛卢到手之前,他真的不想再打击展人龙了,万一把人家打得狗急跳墙,虱子多了不觉得咬了怎么办?

另一方面,赵楷的行为也让他寒心,我白胜出面维护了御拳馆的声誉,你赵楷反手就把我的胜利果实拱手相送,我特么图啥啊我?

当然,他始终不知道展人龙对他是下过杀手的,如果他知道这件事,那么他将会不遗余力的对展人龙展开各种打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得罢手处且罢手了。

他想罢手,可是偏偏跳出来一个孙仲臣不让他罢手。

如果身边没有赵福金和李师师也还罢了,既然有她们陪伴左右,又岂能示之以弱?

既然你孙仲臣送过一张脸来逼着我打,那我为何不打?

只不过当他说出那句“一言为定”之时,却没有人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这一刻,人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白胜这是疯了么?还是打算在模仿失败后赖账?不管怎么想,人们都不认为白胜能够做到如此精妙的点穴。

就连赵福金和李师师都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赵福金更是直接问了出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赵福金都不相信了。

白胜轻轻拍了拍赵福金和李师师的手背,感受到那两只柔荑上传来的完美手感,不由得一阵心醉,柔声道:“你们放心,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说这话时口吻虽然温柔,但是语意却无比豪迈,有志者事竟成!只凭这一句豪言,就已经征服了两名少女的芳心。

白胜要挑战展福?这消息从数百名弟子的外围传至看台,每一个听见的人都觉得太不真实。

他凭什么来挑战?拿什么来模仿展福的绝技?小红拳么?真是可笑!人们基本上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众人瞩目之中,白胜来到了看台中央,首先对狄烈和赵楷见礼。

赵楷就微微有些不悦,因为白胜致礼的次序颠倒了,把他放在了狄烈的后面。不过这终究是无伤大雅之事,他也不便过于追究,先说正事儿要紧:“你会使判官笔?”

与赵楷比起来,更加不高兴的是展人龙,因为白胜给狄烈见礼了,却根本没理他,等于是把他无视了,不过他眼下同样顾不上跟白胜计较这些,他更关心的是白胜怎样回答赵楷的询问。

白胜摇头道:“不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你不会你怎么模仿?还是上来消遣人来了?

却听白胜紧接着说道:“不就是点穴么?谁规定必须使用判官笔才能点穴?用手指不行么?”

这话大有道理,众人恍然,但是赵楷却想到了更深的层次,说道:“用手指当然可以,可问题是你如何证明你用手指点过那些穴道?”

赵楷的疑问正是其他人的疑问。

之前展福用饱蘸墨汁的双笔点穴时,是力透衣衫,将墨汁点在了木偶的表面上,以墨汁覆盖了原有的代表穴道的红点。

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将全部红点变成了黑点。证明他的确将所有穴道都点过了,没有任何疏漏。

可若是使用手指去点这个木偶,如何能够取得有力的证明?在木偶的表面上点出孔洞来么?

那木偶是采用交趾国盛产的黄檀木制成,质地极为坚硬。这黄檀木乃是仁宗时期狄青征讨交趾时缴回的战利品,寻常刀剑都难伤其表面,后被官方售卖而出,用特殊方法做成的黄檀木偶或木人桩极其经久耐用。

世间不是没有这种指力,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姑苏慕容氏的参合指,少林派的一指禅,至少这三派中的耆宿名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白胜绝对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白胜才多大年纪?在这世间以指力而著称的高手里,最年轻的当属大理国现任皇帝段正严,可即便是段正严如今也有四十岁了。

不论是赵楷、狄烈还是展人龙,对这些武林掌故都是有所了解的,所以他们才会对白胜的说法感到不解。

尤其是展人龙,他才不信白胜能够模仿出展福的绝技,莫说是用手指在木偶上戳出孔洞,就是点遍十二正经加奇经八脉上的所有穴道也不是白胜能够做到的,否则展家的阴阳生死判何来著名?

却听白胜说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来证实了,郓王只管拭目以待。”

他这样一说,赵楷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本来他想劝白胜放弃挑战的,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难看呢?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说什么。

白胜转过头来,看见展人龙那一脸不信的神情,忽然笑道:“展馆主,要不要咱们再加点额外的赌注?”

展人龙喜出望外,刚想答应对赌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小子不会又有什么邪门手法吧?还是先别赌了,输财输物也就罢了,再赌输一次,自己这张脸就被白胜打肿了。

白胜见状哈哈一笑,不再戏耍展人龙,看着远处的荀四说道:“荀四,去给我找一件袍子过来,给这木偶穿上。”

他这话一出口,四座的高手尽皆点头,因为合该如此——若是白胜不给木偶穿衣服,那就等于是照准了穴道的标记往上点,这难度就比人家展福差得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可以证明自己占用与展福相同的时间,点中了与展福数量相同的穴道,又能怎样呢?起点已经比人家低了,结果就不再具有可比性。

很快,荀四就找来了一件黑色劲装,拎在白胜面前,有些惭愧地问道:“你看这件行不?实在找不到别的。”

众人见了不免暗暗摇头,人家展福可是用一件白袍套在木偶身上的,点过穴道之后效果清晰醒目,可是你用这黑色衣服就不行了,不说无法证明你点了还是没点,单说这外在的比较就已经输了一个档次。

白胜却笑道:“这有啥不行的?一个木偶穿衣服还要挑挑拣拣么?你给它穿上就是。”

荀四便依言照做完毕,又向各位师长行礼后退下。

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在白胜的身上,想看看他会采用什么方法、用什么器械去隔着这黑衣服点那木偶。

只见一袭白袍的白胜施施然负手走近木偶的身边,而后围着木偶绕行,其态度之悠闲,步履之优雅,似乎只是在欣赏一具雕塑。

不经意中,人们觉得白胜的速度似乎变快了,却不知是从何时加快的。

他的体态还是那么优雅,步履还是那么潇洒,但是绕行的速度已经快了许多,没有人发现他是何时提速的,这速度是如此均匀地增加,均匀到旁人恍若未觉。

定睛再看时,却见他的速度更快了许多,木偶的周围遍布道道白色的残影。

人们分不清哪一个影子是他的本人,哪一个只是之前的印象,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不论哪一个影子,都显得益发飘逸,仿佛足不沾地,在空中闪转。

这些影子像是一阵风,又似数片云,在如梦如幻的空间里飘荡逡行,期间数度抬臂出手,手型宛若佛祖拈花,又似蚁鴷啄木,敲在木偶的躯干肢体,姿态优美之极。

场边赵福金看得痴迷,已在咏诵诗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李师师也不由自主的接龙吟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两个少女的声音是如此的婉转动听,配合着白胜优雅出尘的凌波微步,绘出了一幅人间至美画卷!令人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尽皆陶醉不已。

两段诗词尚未诵完,场中白胜的诸多身影忽然合而为一,停在了当场。赵福金和李师师蓦然惊醒,便也停住了诵读。

“好一首曹子建的《洛神赋》啊!”狄烈不禁拍手称赞,“真没想到,这洛神赋在茂德帝姬的口中咏诵出来,竟会如此相得益彰,陡增神韵!郓王殿下,我等何不为此浮一大白!”

“别忙!”展人龙大煞风景地打断了狄烈,说道:“先看看木偶的结果再说。”

这话虽是煞风景,却并非是胡搅蛮缠,查看结果关系到白胜挑战是否成功,的确至关重要。

于是众人往那穿着黑衣的木偶看去,却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刚才被白胜以特殊手型点过的部位也没有什么异常。

只听白胜吩咐道:“荀四,去把衣服给它脱了。”

荀四此时再也不敢以白胜的大师兄自居,自觉把自己放在了小弟的位置上,当即执行。

黑衣脱掉,露出木偶的真身,人们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木偶的周身竟好像是发射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是从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的穴道上向外射出,在灯火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像狄烈这样目力极佳之人,可以目测出那些金芒并不是木偶射出来的光,而是插在木偶穴道上的金针。

这些金针细如牛毛,长约半寸,扎在每一个穴道上,一针不多,一针不少,毫无疏漏,精准之极!

第二四三章 凤南渡的大招

虽然这个被白胜镀了金身的木偶闪烁着金光,却没有几人能够看出它的玄奥之处,不知道这结果算不算白胜挑战成功。

而展人龙已经带着他的三大家丁急火火走到了木偶的身边察看究竟,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呆滞当场。

赵楷也起身走了过来,看后也是震惊不已,“展馆主,白胜这手段如何?你这大行家可否给予评价?”

展人龙脸色凝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木偶的身上拔出一根金针仔细端详良久,这才叹道;“好功夫!果然是好功夫!我们南侠拳馆甘拜下风!”

认输之后,又看向白胜,问道:“不知白公子这路身法和点穴法是何名目?也好让我们输个明明白白。”

白胜笑道:“这身法嘛,你没听到茂德帝姬吟诵的洛神赋么?就叫凌波微步,曹植的创意。”

“凌波微步。”展人龙第一次听说这个武功名称,不由得肃然起敬,像是害怕忘记一样,跟着念了一遍。

这凌波微步虽是天下身法之最,却不曾名闻武林,世间知道这门功夫的人物少之又少。而且以往的数十年来就只有大理皇帝段正严一人曾在江湖中施展,却又不曾告知他人这身法的名字,因此即便博闻如展人龙也是首次听说。

“那指法呢?”停了一会儿展人龙又问。

白胜笑道:“这指法就叫推拿针灸中医理疗术!”

这是什么功夫?展人龙懵逼了,默念了好几遍才记住这一长串名字。

白胜当然不会再给展人龙解释什么,说出名字来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白胜没有撒谎,刚才他用手指捏着金针打入木偶身上的穴道,用的就是安道全教给他的针灸术。曾几何时,这针灸术他每天都要在蔡京和李碧云的身上练上一遍,手法当然纯属无比,认穴精准自是没的说。

他若是认穴不准,李碧云早跟他急了,还能等到今天让他在御拳馆现眼?

唯一的难度在于他给李碧云施针和往木偶身上扎针在力道方面大不相同。

给肤如凝脂的李碧云施针当然只需轻拢慢捻,给木偶扎针却需要手上针尖上聚集内力,不然就无法把金针扎进坚硬如铁的黄檀木中。

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具备了挑战展福的实力,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确具备展福的实力。

御拳馆的弟子高声宣布了这一消息:“文比第二场,御拳馆白胜挑战成功!赢取武举名额六个!”

“哄……”这一次御拳馆的院落是真的沸腾了,白胜竟然真的赢了!就算弟子们再如何不相信白胜的武功,在这样的胜利之下也不能不欢呼庆祝!

多一个名额,就意味着多了一名弟子可以从军出征。这就好像后世现代的某个阶段,大学里多了一个就业分配的名额一样。

在大宋这些习武的年轻人里面,不是每个人都像曹正那样蝇营狗苟、趋福避祸,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曹正那样拥有一技之长且生财有道。在战争爆发之前,还是有很多人希望参军,希望赚取军功以求封妻荫子的。

这些实力排名靠前却又不在前茅的弟子们渴望的,正是白胜为他们赢来的额外名额。

欢呼声中,白胜走回四代弟子的行列,在经过三代弟子身前时,却发现孙仲臣不见了。

看见白胜搜寻的目光,立即有人想起了之前孙仲臣跟白胜打赌的事情。

“孙仲臣呢?”“孙仲臣哪去了?”

弟子们主动寻找这个声称要给白胜磕头的人物,就有人说道:“说是吃坏了肚子,去茅房了,刚去。”

白胜看向那名义愤填膺的三代弟子笑道:“那就让他在茅房里蹲到后天好了。”

众弟子哄堂大笑,欢乐充满了演武场。

后天是腊月二十三,御拳馆放寒假的日子。

白胜并不打算为了这事亲自去一趟茅房揪出孙仲臣来,孙仲臣是否给他磕头并不重要,他觉得只要赵福金和李师师扬眉吐气有面子,他就没有白忙活一回。

虽然白胜取得了文比第二场的挑战胜,但是文比还没有结束,还有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由万胜拳馆亮出绝活。

万胜拳馆出场的是凤南渡。

凤南渡的道具别开生面,他向曹正借了一块豆腐。

豆腐这种食品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淮南王刘安发明的,距今已经存世一千多年。

古时人们称豆腐为“小宰羊”,认为豆腐的白嫩与营养价值可与羊肉相提并论。

而在白胜穿过来的这个时代,豆腐作坊更是遍布大宋全境各城县,成为宋人餐桌上的主要菜肴,对白胜来说就尤为重要,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主菜之一。

凤南渡借豆腐应该不是为了吃,这一点人人都能猜得出来。

反过来说,若是真的比谁吃豆腐吃得多,御拳馆的弟子们绝对不服凤南渡,况且凤南渡借来的这块豆腐也没多少,最多两三斤的样子。

凤南渡当然不是为了吃,他除了借豆腐之外,还命本门弟子从演武场的中央挖了一块三尺见方、一尺厚薄的青石板砖出来,搁在了挖掘之处的旁边。

挖青砖自然不能在看台的地面上挖,因为灰尘暴土会影响到主客饮酒吃菜。

青砖放好,盛着整块豆腐的托盘摞在青砖之上,再以一块洁净的屉布覆盖,看起来好像二级浮屠塔。

凤南渡站在青石的旁边,双目微眯,脸色严肃。忽而沉腰坐马,双掌提起,在胸前划了两道弧线,而后凭空向前缓缓伸出。

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蓄势运功。

不一会儿,人们发现他的头顶竟有白雾氤氲而出,显然已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却不知他集中如此强大的内力意欲何为。

忽然,人们看见他将右手轻轻按在了蒙了屉布的豆腐上,不知想干什么。

下一刻,只听他陡然暴喝了一声,如同半空中打了一个炸雷,吓了围观的众弟子一哆嗦,定睛看时,却发现人还是人,那蒙着屉布的豆腐和青石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禁惊奇万分。

这是闹得什么玄虚呢?

却见凤南渡已经收势站好,命人将屉布揭开,那块雪白的豆腐更是完好无损。

万胜拳馆的弟子将盛着豆腐托盘拿回到看台,在之前挂有烤羊的架子旁边放下,众目睽睽之中,用一柄餐刀将其切成碎块,又放入一些葱末调料,拌成了一道凉菜。

众人见此益发疑惑,这豆腐就是一块普通的豆腐,经过凤南渡一番做作,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难道说这样做出来的豆腐格外好吃?

就在人们疑惑的时候,凤南渡对曹正说道:“烦请贵馆的弟子将那青石板放回原处罢。”

曹正都纳了闷儿了。从哪挖出来的放回哪里去,这是折腾的什么劲?

只是当御拳馆的两名弟子去搬那块青石板砖的时候,发生的一幕惊碎了所有人的眼球。

那块厚达一尺的青石板砖,在两人搬抬而起的一刹那,轰然一声,变成了数百块碎石,洒落一地!

两名弟子的往上搬的力量陡然放空,俱皆蹬蹬蹬倒退几步,险些后仰摔倒。

这一下众人尽皆震惊,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很显然,这块青石板砖已经被凤南渡的内力震碎了,但随即就有人想起了搁在青石板上的那块豆腐。

那块豆腐,为什么丝毫未损?

第二四四章 再生波澜

大招!这绝对是大招!

这是凤南渡的大招,谁能模仿?

隔着豆腐碎青石!豆腐完好无损,而青石的内部质地寸寸皆伤!

就是展人龙都不得不服,凤南渡的这手隔物传功与他家传的一笔勾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就算是让他本人去模仿凤南渡的隔着豆腐碎青石,也未必能达到凤南渡这种震撼的效果!

由此他想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作为狄家四大家将之首的凤南渡功力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那么狄烈的武功有多高?

不管狄烈的武功有多高,都是另外一回事。只说眼下这一场文比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甚至没有人去设想谁能模仿成功,这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不用想的事情,当然也就不用问。

赵楷没有询问,因为他知道不可能有人达到凤南渡的水平;凤南渡本人也没有问,他觉得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去问谁来挑战,就等于是变相的炫耀。

恰在此时,有三代弟子上来禀报,说两个御拳馆的犯罪嫌疑人回来了,白晟和王芳亮。

这俩人怎么回来了?因为白时中和王黼的夫人同时去找了皇帝赵佶,说起那一夜韦贤达谋杀郑肃的时候,这俩孩子不过是陪着韦贤达走了一趟,并不存在帮凶的事实。

因为他们的本意是要去对付白胜,而韦贤达谋杀郑肃也是在这两个伙伴离开之后才下的手,所以也不能说他们在三堂会审之时就是有意包庇真凶韦贤达,他们也是被蒙蔽的。

赵佶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就下旨把这两人放了回来,回头再去做郑皇后的思想工作。

这俩货刚回到御拳馆就听说了三家拳馆比武切磋的事情,匆匆赶来演武场时,正好看见了凤南渡隔物传功导致“石破天惊”的壮观景象,顿时打消了人前显圣的念头。

这差距也忒大了!就是师父辈的卢俊义、林冲在此,也不过如此吧?或许卢俊义的功力能比凤南渡稍高,但是林冲就有些悬乎。

不仅白晟和王芳亮这样认为,就连赵楷和御拳馆的所有三代弟子都是这样认为。

白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在以第三代弟子中的高手自居,当场下了结论:“这一场不用问了,肯定没有人能挑战成功!”

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固然是众人心中的想法,但是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看向了白胜,想听听白胜怎么说。

因为白胜在众弟子心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虽然这高度没有任何具体的标杆和量化,但是众弟子不得不承认白胜已经足以代表御拳馆的最高水准。

众弟子的目光让白晟很是不忿,我在这里说话呢,你们看他干嘛啊?

虽然在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告诉了他今后一定要跟白胜交好,但是他却把父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丝毫不把这个曾被自己一拳打飞的堂兄放在眼里。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早就看见了茂德帝姬站在白胜身边笑语嫣然的,还有另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比茂德帝姬更加迷人,站在白胜的另一侧轻颦浅笑的,而这两个女子看向白胜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仰慕和崇拜。

这还有天理么?他白胜究竟有什么本领,能得到这样两个绝色美女的青睐?

他不禁开始懊悔,刚才见到父亲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让父亲给他提亲这件事了呢?早在那天他第一次看见茂德帝姬给白胜送饭的时候,他就动了这个念头。

他想做驸马!在更早以前,在他父亲的官职还不够大的时候,虽然他久慕有着大宋第一美女之称的赵福金,却是根本不敢想当驸马这件事。

但是经过最近的这次朝堂上的权力更迭,父亲的职权又上了一个台阶,他觉得他现在可以想一想这件事了。

但是这白胜绝对是一个绊脚石!

他甚至在想,昨天怎么就没一拳打死这个绊脚石呢?

心中不忿,嘴上就把不住门了,发难道;“哟呵,这不是白胜么?怎么?我那一拳打得轻了是吧?好像你没什么事哦。”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没始终看着白胜,而是在赵福金和另一个少女的脸上扫过,顺便又看了看众弟子的反应,期待收获众弟子的附和。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赵福金和那个少女的脸上都露出了厌恶和恼怒的神色。

而这些平时里跟自己玩得不错的三代弟子以及那些唯三代弟子马首是瞻的四代弟子们就更让他诧异,因为这些弟子没有一个附和他的话语的。

这不对啊?大家平时的默契都哪去了?

然后他更加费解地看到,在这些弟子们的眼神和脸色中,分明有着某种鄙夷、嘲笑又或是轻蔑和怜悯的意味,但是为何他们会用这样的脸色和眼神来看他?他想不通。

他又怎么知道众弟子此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孙仲臣已经上茅房里蹲着去了,看样子你白晟也快了!

只有同样不明就里的王芳亮还在帮腔:“不管他有事没事,他都没资格参与咱们三代弟子的事,白晟你不用理他。”

他这话顿时惹怒了赵福金,冷然反驳道:“什么叫没资格?御拳馆的荣誉都是白胜一个人挣来的,他没资格谁有资格?你么?”

“就他?”白晟惊讶的五官都变了形,“我没听错吧?昨天我一拳就能打飞的人,也能替御拳馆挣荣誉?他怎样挣荣誉,挣给我看看行不?”

王芳亮在旁边一唱一和:“就是,难道他还能挑战凤南渡不成?”

赵福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想都没想就接口说道:“他当然能挑战凤南渡。”

说到此处,她的声调已是极高,几乎满场众人都能听见,议论纷纷的人们顿时哑然,怎么回事?难道白胜连凤南渡这样的绝技也能挑战么?

白胜却在苦笑不迭,心说我怎么能挑战得了,这种神奇的手段必有其特殊的内力运使法门,哥们儿我不会啊!

第二四五章 地陷

这一次,真的没人相信白胜还能创造奇迹了,如果他这个年纪就能挑战三十多岁的凤南渡并且成功,那么这世上别人也不用练武了。

武功难道不是依靠岁月的累积和勤奋的修炼来提高的吗?

看见人们一脸的不信,赵福金和李师师均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左一右拉住了白胜的手,一脸的希翼央求白胜:“快告诉他们,你行的!”

不懂武功就是不懂武功,外行终究是外行,这两个少女又怎知道凤南渡的隔物传功有多难?

白胜心说,我不行的。但是在两个美少女的央求下,这话竟然说不出口。

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且不论白胜是不是真英雄,只说他面对两个绝色少女的信任,如何说出“我不行”三个字?

男人是不能说自己不行的,尤其是在对女人说话的时候,这是规矩。

看台上的人们当然也听见了赵福金的声音,赵楷都被他这妹子气笑了,你希望你的如意郎君英雄盖世可以理解,可也不能没边没沿啊?你当白胜是神仙么?无所不能?

正想叫过妹妹来规劝一二时,展人龙却抚掌笑道:“御拳馆果然是御拳馆,竟然连凤师兄的隔物传功都可以挑战,着实厉害!展某愿携众门人拭目以待!”

展人龙的想法是,最好让白胜来挑战凤南渡,不论谁胜谁负对他南侠拳馆都是有利的。

因为他家的展福被白胜挑战成功了,这是南侠拳馆的惨败,如果这场文比的结果是御拳馆和万胜拳馆互相不挑战,那么名声一落千丈的就只能是南侠拳馆。

所以他明知道白胜不可能挑战成功,也要挑唆御拳馆来比这一场,白胜输了白胜丢人,白胜赢凤南渡丢人,就是不丢他展人龙的人。

他这话一出口,等于是直接把白胜架在火上烤了,就是赵楷想阻止赵福金都来不及了。

武林人士最重然诺,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说法。像孙仲臣那样的无耻之徒不是没有,但不论是谁,只要像孙仲臣一样做了,他就要做好被人蔑视一辈子的准备。

当然,此时不是不可以把吹牛的责任推在赵福金的身上,但是身为男人把责任往女人的身上推,这种事并不比言而无信高尚多少,别说白胜干不上来,就是赵楷也干不上来。

狄烈当然明白展人龙的用意,不禁面露苦笑,这一回是真的帮不了白胜了。

与武比的区别是,文比不存在认输一说。

凤南渡做出来的样板就在那里摆着,人人皆知。这时候即使他狄烈站出来说白胜肯定能赢也不会有人相信。一切以事实为准,眼见为实。

几阵朔风吹过,苍穹中星斗隐形,天上下起了雪花。

雪花飘飘洒洒,弥漫了灯火通明的演武场,混淆了人们的视线,落在了人们的身上和脚下。

白胜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面前是刚刚挖出的一块青石板,和青石板上另一块蒙着屉布的豆腐。

他不是没想过宣布退出,但是他想的更多的则是如何将自己的内力透过豆腐去击碎青石。

办法也不是全然没有。至少小红拳中的第六招“红尘尽染”就有隔物传功的意味,他只是没有来得及去测试和体验。

此外,那本假红拳心法也有提到,“意在力先,力随意走。意之所至,金石俱糜。”

从前,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到修炼这些法门的时候,总想等到丹田里的水珠变得更大一些,也就是内力修为更高的时候再来揣摩尝试。

但是今天,他不得不提前试一试这些东西了,既然已被逼得骑虎难下,那就不下又如何?就算最终失败了也不会后悔,因为自己努力过了。

雪花遮蔽了天籁,风也歇了呼啸,演武场上中静悄悄的,连同场周的人们一起,仿佛天地都在关注着白胜,要看他如何动作。

忽然,白胜动了,先是双臂缓缓举过头顶,形如托塔擎天,而后双掌翻转,掌心向下覆盖身前一片空间,缓缓垂落,垂落时双臂弯曲肘出左右,双掌在胸前压下。

“红尘浸染!”

有人惊呼出声。

“他怎么会用红尘浸染?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怎么会选择用这一招……”说话的人自己都意识到了语病,忙不迭的解释给他人。

白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驳斥道:“他不用小红拳用啥啊?你让他用流星和御光,他也得有资格学不是?”

御光和流星这两路拳法,就是白晟这样的三代弟子都没资格学到。

被驳斥的弟子撇撇嘴,想要说一句你白晟怎知白胜小红拳的厉害之处?却来不及反驳,因为他看见白胜的手掌已经向着豆腐按了下去。

最终的效果将会如何?没人敢于预测,只说白胜这一按,就与凤南渡截然不同。

之前凤南渡那一掌是缓缓覆盖在屉布上的,而后并没有其他动作,直至他的手掌移开。

而白胜这一按,则是迅速按上去的,形如以掌拍击!

这一拍,就是狄烈和凤南渡都看得连连摇头,如此重形而不重意,如何能够实现隔物传功?

赵楷和展人龙也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看到这里他们已经能够预料到,白胜失败了。不会有别的结果。

白胜果然失败了——虽然有雪花干扰着人们的视线,但是也妨碍不了人们看见那块蒙着屉布的豆腐垮塌了下去。

“哈哈哈哈……”院子里想起了白晟幸灾乐祸的大笑。

然后就在这大笑声中,场内异变陡生!

“轰隆”!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有漫天的尘土混合着雪花暴起,雪花和尘土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将白胜雪白的身影笼罩其中。

内力稍高的弟子以及赵楷、狄烈、展人龙等高手们,均觉脚下的大地微微的颤抖了两下。

最令人骇异的是,当这些飞扬的尘土和雪花渐渐落定,人们却看不见白胜的身影!

不仅看不见白胜的身影,就连那块三尺见方、厚达一尺的青石板也不见了,连带着青石板上的豆腐,尽数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众人齐声惊呼,淹没了白晟的笑声,纷纷冲到近前去察看,却发现在刚才白胜站立的位置上,地面陷下去了一个大坑!坑内只有新鲜的泥土。

这一来,就连展人龙和狄烈的脸色都变了,这是地陷么?!

如果是地陷,白胜的内功得达到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据说前些日子周侗和方腊曾在太师府有过一次交手,两人相对施礼时同时发出了无形罡气,这无形罡气对撞之下,导致太师府院子里的地面塌陷,据说把皇帝的宝辇都陷落了进去。

周侗和方腊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合他们二人之力造成地陷已经足以震惊武林!

然而就在今夜,白胜却能以一己之力将大地拍塌,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白胜一人的内力已经超过了周侗和方腊两人?

世间岂有如此高手?这根本就不可能!

唯有狄烈有些憧憬,自家那河洛神功练到巅峰之后,会不会具有如此威力呢?但是他眼下却顾不上太多的憧憬,因为他想到了白胜的安危,急忙喝道:“南渡、羿啸,你们快去挖人!”

毫无疑问,白胜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肯定不是飞天,必然是被塌陷的大地吞噬了!

第二四六章 土遁

赵福金和李师师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要扑上去刨地挖坑,被冲过来的赵楷拦住,这活儿不是女人干的,女人反而耽误事。

等她们两个弱质女子挖出白胜来,白胜早就被憋死了。

李师师一边哭一边埋怨赵福金:“都怪你!非得让他去打什么豆腐!现在倒好,人都没了!”

赵福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剩下抹泪的份,任由李师师埋怨也不出声。

土里挖人是个技术活。

尽管有御拳馆的弟子找来了铁锹交给了内力深湛的凤南渡和羿啸,但是他们却不能直接在塌陷的坑中开挖。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直接在坑中开挖,谁敢保证灌注了内力的锹头不会碰伤甚至杀死埋在地下的白胜?

所以他们只能从陷坑的边缘挖起。

跟风羿两人同时挖坑的还有曹正和荀四,四个人四把锹,分处陷坑的东西南北四面同时开挖,这一挖就分出了高下,凤南渡的进度最快,羿啸次之,曹正更逊,荀四根本没法跟三个人比。

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反倒是荀四所处的北面挖的最深,围观的人们注意到,在荀四挖掘的过程中,他的脚下似乎又有了一次塌陷,不知是何原因。

淤塞在陷坑里的泥土和未曾塌陷的部位是不同的,不多时,凤南渡等四人已经在陷坑的周围挖出来一道环形壕沟。

可以确定,白胜应该就在壕沟包围的一堆淤塞的泥土之中。

“用手挖!”凤南渡首先扔了铁锹,用手把土堆的土拨到身后,其余三人纷纷效仿,旁边的御拳馆弟子也加入了拨土的行列。

然而随着那土堆的土变得越来越少,人们的心却越来越凉,因为人们发现,这土堆里的确有碎掉的青石板,甚至还有碎成了糊糊的豆腐,但就是没有白胜的一片衣角。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这真是见了鬼了!还是说这地下本来就是阴曹地府,阎王派小鬼把白胜给捉去了?

人们已经无法保持冷静的思维,七嘴八舌的说出他们心中的各种奇异猜想。

赵福金和李师师早已哭成了泪人。

土堆里的土已经被人拨尽,与壕沟合成了一个更大的陷坑,陷坑的周围是他们挖出来的和拨出来的土壤,凤南渡等四人站在坑里面面相觑,难道说白胜根本就没掉进陷坑里去么?

白晟和王芳亮见状,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就往人群后面缩去。

他们的心里很清楚,这事大了!

白胜若是死了,他俩必遭牵连。因为白胜上去拍豆腐,就是被他们俩给激的。蔡京若是得知其中原委,发起飙来,他俩多半还得回到大理寺天牢里给韦贤达作伴。

两人慢慢向后退缩,尽量不引起身边弟子们的注意,好不容易挪到了人群的边缘,转过身来,正想寻一处灯火偏暗的地方溜走时,却与一人撞在一处。

两人抬头看时,这人却是孙仲臣。

孙仲臣诧异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想干嘛去啊?”

白晟本来生怕孙仲臣说话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刚想捂住他的嘴时,却发现他的语声也是极低的,就低声答道:“出大事儿了!白胜死了!”

“嗯?死了?怎么死的?”孙仲臣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喜上眉梢,白胜死了,他下跪的赌约不就作废了么?

本来他是真的打算躲在厕所里到腊月二十三的,却听到了场上人们的惊呼以及哭声,忍不住就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心想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兴许人们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他跟白胜的赌约上了。

当下也不等白晟回话,拍手笑道:“死了才好!死了才妙唔……”

这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些,吓得王芳亮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喝道:“好个屁!白胜如果死了,我和白晟都得完蛋!”

“嗯,这句倒算是一句人话。”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在黑暗的角落之中。

这语声有点熟啊?三人都是吃了一惊,急忙循声看去,却见那角落中正有一个人走出来。

透过雪花看过去,只见来人穿了一袭土黄色的袍子,面目一时看不清楚。三人也不敢高声喝问,唯恐引起众多的弟子回头。

来人却不管这些,朗声喝道:“孙仲臣,你既然敢从茅房里出来,见了我为何还不跪下磕头?难道你说过的话都是放屁么?”

这话一出口,把满场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至少有八成的人能够听得出说话的是谁,不是白胜还能是谁!

孙仲臣还在懵逼,白晟和王芳亮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

一边磕头,王芳亮一边哀求道:“大仙饶命啊!我可没想害你,这事儿你不能怪我啊!要怪你只能怪白晟!”

白晟磕得更狠,“您老在天之灵明鉴,我白晟真的没有害你的意思,可千万不要缠着我啊……”

合着这俩人已经把白胜当做是鬼魂了。

他们把白胜当做鬼魂不要紧,孙仲臣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磕头道:“白胜大仙,我给你磕头了,他们两个算计你与我无关,我就是想跟你学习点穴来着……”

这三人磕起头来没个完,场中其他人都已惊呆,白胜怎么会从东北面出现?难道说,他真的已经变成了鬼魂么?

就连赵福金和李师师都不敢扑到近前了,而是彼此搀扶着慢慢向白胜靠近,想要先看个清楚再说。

赵楷站在坑边不敢过来,狄烈和展人龙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倒是走了过来,在近处观察白胜的模样。

在随行弟子举着的气死风灯的照射下,只见白胜颇有些灰头土脸,一身白袍上面遍布土黄色的污渍,这分明就是从土里面爬出来的,可问题是他怎么没从原地爬出呢?

看着看着,展人龙就有了恐惧,颤声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土遁么?”

这个时代里的人们没有无神论者。即便是当初格物致知的沈括和张横渠也算不上是纯粹的无神论者。人们是相信神仙存在的。

土遁是神仙法术里五行遁法当中的一种,或名地行术。人们大多知道土遁的概念,更知道商周时期土行孙的传说。

而白胜这种落入土中却从别处跑出来的本领,不是土遁又是什么?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白胜不去理会他人作何感想,只喝令眼前的三个磕头虫:“行了,你们三个都起来吧,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都给我老实点!若是再敢惹我一次,就是你们的爹娘也护不了你!”

教训了三个杂鱼,白胜转向狄烈,拱手道:“感谢狄大宗师心系在下的安危,在下提前给狄大宗师拜个早年!”

第二四七章 警告和忠告(为掌门n那谁加更三)

白胜给狄烈拜年,狄烈很是高兴,同时拱手答礼,寒暄了两句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白少侠你适才可是用了土遁之法么?”

白胜却笑而不语,只能默默装逼。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不是土遁,而是“地道战”。问题是这御拳馆的地下为何会有半截地道存在?这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其实,就是白胜也不知道,昨天蔡京等人来御拳馆营救他的时候,时迁等人是做了另外一番打算的。

如果用个现代词汇来描述昨天的营救方案,那么蔡京李碧云所实施的可以称作A计划,而时迁和陶宗旺等人实施的却是B计划。

A计划已经成功实施自不必说,只说这B计划是与A计划同时展开的行动,那就是挖地道救人。

万一蔡京也扛不住郑皇后的怒火呢?那就需要从地道出来的另一伙人直接强行抢人,再从地道中把人弄走,然后把追捕者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御拳馆内,以便白胜趁机藏匿或者脱逃。

这样也不至于连累蔡京。

御拳馆的演武场距离北围墙很近,所以时迁等人从东北角上开挖,之所以没有从正北方向上开挖,是因为御拳馆的北围墙上开着一道常年有人把守的后门。

当然,谁也没料到的是案情大白之后,谋杀郑肃的果真不是白胜,而是另有其人。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原本蔡京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认定了白胜杀人了的,却要硬掰成另有真凶。

案情既已澄清,白胜就不必伏法了,所以在蔡京等人离开御拳馆时,萧凤就通知了时迁,B计划也告终止。

但是巧之又巧的是,时迁等人挖出来的地道恰恰就通到演武场的中央,最后一截地下通道正好位于凤南渡表演碎石那块场地之下。

时迁等人挖地道的时候只图尽快接近白胜的位置,所以这地道与地表的距离就比较短,也就是说地道洞顶的厚度不够厚。

在如此厚度的土层之上,挖出一块青砖叠在另一块青砖之上,载荷已经倍增,又有凤南渡内力的波及在先,其实已经到了即将坍塌的极限了。

而白胜那一掌“红尘尽染”,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说他一个人顶的上周侗、方腊两人的撞击合力,那就是大谬特缪,谬以千里了。

可是别人又怎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谁又能将这前前后后理的通顺门清?

就是白胜自己都如堕五里雾中,他掉下去之后看见地道就从地道往外走,结果从御拳馆东北角墙外的一口枯井里爬了出来。

他担心急坏了赵福金和李师师,就翻墙回归演武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不管怎么说,白胜挑战凤南渡成功已是既成事实,这事儿任是谁来评价也是白胜高于凤南渡,因为武林人士以一人之力掌击地面造成地陷这种事情旷古绝今。

在李师师和赵福金的陪伴下,白胜回到宿舍,两女帮他洗过了头发,又换上了之前木偶穿过的那件黑色劲装,重新回到演武场时,已经成为了赵楷身边的座上宾。

或者说白胜已经成为了赵楷之下的御拳馆二把也不为过,之所以他只能屈居为二把,当然是因为他不过是个秀才,而赵楷则是亲王加进士及第。

对他的武功,人们已经再无任何怀疑,给予他的称号是御拳馆第二高手!赵楷也只能自愧不如,别说他赵楷不如,就是卢俊义和林冲等人回来了也是不如,此乃公论。

御拳馆的第一高手当然还是周侗。

至于周侗比白胜高多少?谁都不敢妄下断言,但周侗毕竟是成名于数十年前的白道第一高手,而且是开创御拳馆的祖师,陡然将白胜这样一个年轻人置于周侗的地位之上似也不妥。

至此,这一场京城三大门派之间的比武切磋就以御拳馆的完胜而告终。

赵福金和李师师告辞离去,赵楷携白胜和狄烈、展人龙等把酒言欢,席间展人龙强颜欢笑,与狄烈和赵楷畅想了一番正月十二开始的武举考试,大家均认为此次科举的武状元非白胜莫属。

夜半更深之际,御拳馆散了酒席,客人纷纷离去,狄烈临走之时郑重邀请白胜去他家做客,白胜欣然答应,说等到大年初一必定过府,去给狄大宗师拜年。

客人离去之后,赵楷留住了想要回去练功的白胜,屏退了左右,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你做本王的妹婿自是极佳,本王也赞成你们缔结连理,但如果你不想大难临头,就离那李师师远点!否则他日你惨遭横祸亦或亡命天涯,须怪不得本王没有事先提醒!”

白胜心里明镜似的,李师师是谁啊?那是人家宋徽宗养成的雏妓,要想跟皇帝横刀夺爱,就凭眼下自己这点本事,可还差的太远。

接下来的日子一晃而过,白胜没白没黑的勤学御拳馆武功,将曹正掌握的功夫全部学到了手,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苦练和感悟了,便再无留恋之意。

周侗应该是不在御拳馆了,否则日前发生了那么大的案子,他如何会不出面?既然周侗不在御拳馆,自己留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意思。

腊月二十三当天,御拳馆给弟子们准备了一顿精美丰盛的早餐,众弟子饭后各回各家,白胜也回到了太师府。

回到太师府自然需要先去给蔡京理疗,按照之前白胜的说法,如今蔡京的身体已经无需每日进行针灸推拿,但既然回来了,就必须先给他做一次,以示挂心。

没想到的是,在给蔡京理疗的时候,老蔡却语重心长地说出来一番话:“听说你跟那茂德帝姬还有李师师走的很近?老夫劝你立时收手,万万不可再招惹她们两个!”

白胜不禁奇怪,人家赵楷都答应自己娶他妹妹了,只是不许自己去碰李师师,可你这老棺材瓤子为啥两个都不让碰?

蔡京不想让白胜误会,就解释道:“你不要误解老夫,老夫是为了你好,那茂德帝姬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主儿,是朝中大臣子弟渴慕的对象,你若是想娶她,一来你功名不够,二来你得罪的人太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满朝文武,值得么?”

白胜不得不承认老蔡说的有道理,但是心中却不服气。

就得罪你满朝文武怎么了?我不得罪你,过两年自有金国来得罪这帮贪官污吏,到那时候,人家想怎么得罪就怎么得罪,你们除了装孙子还能怎样?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宣之于口,跟老蔡说这些有啥必要?

他却不知蔡京这番话只是打着爱护他的幌子,其实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蔡京的真正目的在于,他的第五个儿子蔡鞗早就看上赵福金了,他也答应了五儿子去跟皇帝提亲。

本来这事早就该办了,但是前些时候赶上他突然染病,朝堂大权都险些被蔡攸抢了,哪里还顾得上给五儿子提亲?

现在他身体康复,大权重掌,这件事情就回到了日程之中,蔡鞗去了赵福金,自己就成了赵佶的亲家,这种政治联姻何乐而不为?

但是横空杀出来一个白胜就让他很是头疼。他不想硬扭白胜的意愿,就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第二四八章 梁师成的妙计

说完了不能碰赵福金的道理,老蔡又开始说李师师。

“李师师是当今官家看上的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官家刻意栽培的女人。”

见白胜摆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老蔡表示满意。

又道:“为了让李师师的气质更加丰满完美,官家给她制定了学习计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齐头并进,各有专职教师单独传授。”

白胜闻言不禁感叹,宋徽宗真是下本钱了。

“《琴史》的作者朱长文有个女儿叫做朱梅音,是李师师的琴技教师;教围棋的是翰林院的棋待诏刘仲甫;官家亲自教她书画两道……”

白胜对这些专业领域里的著名人物一无所知,就只默默听着。

蔡京却顿了一顿问道:“如今天下间棋力最高的棋手乃是晋士明,而刘仲甫已经过了他的巅峰时期,你道官家为何不请晋士明却请刘仲甫去教李师师?”

白胜摇头表示不知。

蔡京道:“因为刘仲甫的年龄比老夫小不了多少,而那晋士明却是而立之年,你懂了么?”

白胜一听年龄就明白了,赵佶这是怕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李师师给偷吃了。

蔡京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胜一眼,知道他已经懂了,就说道:“当初原定的传授诗词的老师是七旬高龄的晏几道,谁知刚刚定下来这事晏几道就死了,于是就换成了周邦彦。”

白胜心说不是李清照么?怎么是周邦彦?

却听蔡京道:“谁知道周邦彦这匹夫年逾不惑了还不老实,居然还想老牛吃嫩草,幸亏被老夫及时侦知,立即废了他的执教资格,然后写了聘书命人去请李清照……”

话说北宋时期的文坛最是崇尚婉约派词风,婉约派词人的代表为柳三变、二晏和周邦彦,其中二晏就是晏殊和晏几道父子。

婉约派诗词以描述男女之情以及离愁别恨为主调,其创始人为柳三变,出身官宦世家的柳三变酷爱眠花宿柳,以致于虽然文采斐然却在科举中屡屡碰壁。

有一次明明已经登中三甲,却被真宗皇帝直接废掉,说这柳永既然这么喜欢流连青楼,还考什么进士?朝中又没有常驻青楼的官职给他。可见古代皇帝也有扫黄打非的。

与上述婉约词代表人物相比,李清照不过是词坛新秀,且身为女子,并无功名在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清照是无法与之比较的,因为那些人至少都是进士,就是柳永也考了一辈子且在晚年及第了。人家是有学历、有文凭的科班出身。

但是李清照却有一项好处是别人所不具备的,那就是她是女子之身,用她来教李师师,皇帝最放心。

蔡京的话还没有说完,恨恨道:

“那周邦彦被老夫取缔执教资格之后,唯恐被官家贬谪出京,竟然私下里散布谣言,说老夫是嫉贤妒能,嫉妒他这个当世第一的词曲大家,还扬言要在明年的元夕诗会上与李清照一较高下,若是此时将他贬谪离京,就是表明官家和老夫默认李清照不如他了!”

白胜听到此处已对周邦彦大为不爽,他固然不爽宋徽宗霸占李师师,但是对于周邦彦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色鬼更为不爽,人家赵佶也不过是四十出头,你特么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凭啥想要染指李师师?

李师师不过十五岁啊!真是造孽!

蔡京总结道:“之所以跟你说起周邦彦的事情来,是要你引以为鉴,须知周邦彦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至于被杀头。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若是不知利害,到时候苦的却不是你自己,就连老夫也会遭你连累。”

白胜就很无奈,赵福金倒是无所谓的娶不娶,但是李师师是他立志一定要搞到手的。虽然这事儿难到了极处,但若是要他就此打住,他岂能甘心?

只不过不管怎样,对老蔡都是不能说实话的,只有敷衍道:“我知道了。”

……

蔡京在太师府书房里苦口婆心说教白胜的同时,皇宫大内里,赵佶也在为白胜伤脑筋。

蔡京能够听说的事情,赵佶如何能不知道?

赵福金带着李师师去御拳馆给白胜送饭的事情,早被王芳亮、孙仲臣等人传了出来,当然,同时传播出来的还有白胜武功绝高、跃居御拳馆第二高手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里,赵佶就对白胜动了杀心。

蔡京估计的没错,周邦彦是进士不能杀,最多只能像对付蔡攸那样贬谪到海南岛,但是白胜却是可杀的,只是以什么理由去杀就很值得商榷。

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总该找出一个罪名来吧?偏偏曾经的那些足以指控白胜的罪名一条都不成立,都被蔡京给翻案了!

此时陪伴在赵佶身边的是童贯和梁师成两个太监。

童贯奉命追剿方腊未果,已经回到宫中伴驾,而梁师成正是带着他外甥提供的消息来汇报的。

论起揣摩圣意这门技术,梁师成和童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眼见赵佶沉吟不语,正是需要臣子奴才献计之时,梁师成就脱口献出一计:

“那白胜不是武功高强么?不是号称必中此番武举的武状元么,那就给他这个武状元!然后令他去打西夏!”

“梁太傅妙计啊!”没等赵佶答腔,童贯已在称赞,“只需给他一个前部正印先锋官的差使,再给他限定破敌的日期,还怕他能活着凯旋么?”

童贯和梁师成可谓是心有灵犀,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而他们没有说出口的是,只给白胜一个先锋官的虚职,却不给白胜配以足够的将士以及粮饷军资,白胜如何能够战而胜之?

其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白胜被西夏人杀掉,要么白胜会以进攻不利的罪名被朝廷处决,总之白胜怎么都是死。

这种手段本就是宋朝文官陷害武将的常用办法,已经沿用了近百年,可谓屡试不爽,百试百灵。只不过这种细节方面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在皇帝面前公然说出的。

听到这里,赵佶的眼睛亮了,赞道:“两位爱卿真乃朕之良臣!”

第二四九章 萧凤出走

白胜当然不知道赵佶已经对他动了杀心,给蔡京理疗之后,他又去给李碧云请安。

对这位活了近百年的绝色美女师父,白胜还是很尊敬的。

李碧云已经习惯了白胜给她按摩,虽说最近身体已经恢复完好,但是少了白胜的按摩总觉得不舒服。就要求白胜给她揉捏一番,白胜当然不介意在师父这种完美的胴体上推拿,就给她来了一次泰式推油。

按摩期间,师徒俩聊了聊御拳馆中的事情,白胜掐头去尾的捡些所见所闻来汇报,却把重点放在了羿啸、凤南渡和展福等人使用的武功上面,借机求教。

李碧云当然是见多识广之人,只要白胜说出一个大概,她就能剖析出内在的原理。

说起英雄拳法时,李碧云甚至能够随口报出这路拳法的具体招数名称。

“这英雄拳法是狄青所创不假……据说当年狄烈的父亲和展人龙的姑姑有过一段恋情,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但后来不知道为何两人没有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娶了清河公主的缘故吧?”

听了李碧云的追忆,白胜才知道狄烈的母亲竟然是宋神宗的堂妹,清河公主赵云萝。由此说来人家狄烈也是皇亲国戚,只是与郑肃、韦贤达这些皇亲国戚相比,狄烈的为人高尚了何止万倍?

“展人龙的姑姑展红绫武功还是很强的,在与狄烈的父亲狄咏的多次比武中,以其家传游龙掌法对阵英雄拳法屡占上风,后来狄咏针对游龙掌法的破绽自创了一招狄青降龙,这才赢了展红绫一招……”

“至于展红绫的哥哥也就是展人龙的父亲,他的武功就差得远了,听说狄咏和展红绫情变,还不自量力的去找狄咏算账,结果连人家一招嫖姚继踵都接不住……”

又说到隔物传功时,李碧云道:“隔物传功算不得什么武林绝学,充其量也就是一项运使内力的窍门而已。”

此处李碧云举了一个武林中常见的练习拳劲的例子——打千层纸。

打千层纸分为正反两种打法。正打就是将千层纸从表到里一张张的打烂;反打是要求表面上的纸始终不烂,而里面的纸却是一一破碎。

正打练的是筋骨皮,反打练的是一口气。其实反打就是隔物传功。练到精微之处,一拳下去,想让第几张纸破碎,就能让第几张纸破碎。

“不过既然那凤南渡能够隔着豆腐震碎青石,说明他的内力已臻化境,还是不容小觑的。”

讲解了隔物传功的原理,李碧云又详细地传授了具体的运功法门,令白胜茅塞顿开。

师徒两人聊到后来,白胜又问起李碧云是否知道狄烈的武功如何,李碧云表示不知道。

离开了李碧云的房间,白胜回到了自己的独院,只见大家都在院子里,男人在练功,女人在忙碌,处处洋溢着一股新春佳节的喜庆气息。

人们看见白胜回来,都停了手头上的事情围过来嘘寒问暖,白胜一一寒暄回去,却发现少了何玄通和萧凤。

问起何玄通时,发现男人们面色古怪,女人们掩口忍俊,时迁往西北角何玄通那间房屋一指:“他在做功课。”

众人哑然之际,只听得西北角的房间里隐隐传出了女人的叫声,似哭似怨,如泣如诉。

白胜立时恍然,何玄通每天都要跟妓女做这种大量的“功课”,一日不做就会犯病,也真难为他了。

再问起萧凤之时,人们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古怪,竟然没人回答。

白胜顿时微微不悦,萧凤虽然是契丹人,可她毕竟是我老婆不是?怎么能搞种族歧视呢?

索性不再询问他人,直接走向萧凤的房间,打开门后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看不出昨夜她睡在这里的样子。

见此情景,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回想起那日在御拳馆大门口萧凤与他告别的异样,立马慌了神,急匆匆走出房门去自己的房间查看。

本以为最后一个可能就是萧凤住进了自己的房间,然而当他打开自己的房门之时,却惊呆当场。

房间里的确有个女人,正坐在桌边。单手托腮,迷雾一样的眸子看向空处若有所思。面容如桃李一样的艳丽,微微有些单薄的粉红色嘴唇,点缀得这张俏脸有些冷。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推门而入,女人迅即从遐思中醒转,看向他莞尔一笑,说道:“你回来啦。”

白胜却顾不上对她报以笑容,只冷冷问道:“怎么是你?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萧凤呢?”

他万万没能想到,这房间里的女人会是方金芝。

在李碧云那里他没看见方金芝,还以为方金芝又去找白猿学剑去了,也没在意。可是这方金芝怎么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自己的独院?难道自己这院落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么?

他曾经严正吩咐过手下的所有人,这院落只允许自己人进出,外人一律不许进入,哪怕是他的师父李碧云也不例外。

当然,若是李碧云想要进他的院子,那是任谁都挡不住的,可问题是李碧云不是没来么,那么,是谁把方金芝放进来的?

他几乎立刻就想出去追究责任,在转身之前,想听听方金芝怎么说。

方金芝似乎被白胜的态度给激怒了,尖声嚷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我是你的未婚妻,住你房子不行么?还有你别问我萧凤的事情,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她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白胜扭头就走,出得门外站定,指着身后的房门怒声喝道:“是谁?谁把她放进来的?给我站出来说个明白!还有,萧凤去哪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们会不知道?”

院中的人们面面相觑,还是没有人回答白胜。

只有时迁怯怯地凑了过来,一扯白胜的袖子,低声道;“这位方姑娘就是萧姑娘带进来的,那天她们一起去御拳馆救你,回来后萧姑娘就带着方姑娘进来了,还告诉大家这方姑娘是你的妻子,然后萧姑娘就走了,我想问她要去哪里,她却不理我。”

第二五〇章 两口子吵架

听过时迁的话,白胜呆滞当场。

时迁肯定不会骗他,他相信这院子里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会骗他。

但是他想不明白,萧凤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把方金芝换成完颜兀露,那么他多少还能理解一二。

可是完颜兀露已经跟着完颜宗望回金国了,你萧凤还有什么理由把老公让给别的女人?

最要命的是萧凤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极有可能患有先天残疾的孩子!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去打西夏,不就是为了找到百草门的良药给萧凤服用么,眼下萧凤不知去向,就算找来了良药给谁吃去?

一旦萧凤在某处把孩子生了下来,再治孩子就晚了。虽然安道全说能够保证孩子活到六十岁,但是他绝对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话说天下间的父母,又有哪个会把自己孩子活到六十当做最高的期望?更何况白胜是个穿越者,现代人的幸福目标怎可能这样低?

他突然就回想起他在御拳馆里被白晟打飞之后,萧凤和方金芝的古怪对话。

他记得当时在方金芝决定用移魂大法诱供韦贤达之前,曾经问了萧凤一句话——“你怎么说?”

当时萧凤回答的是“就按你说的办。”

就按方金芝说的办,方金芝说什么了?他极力猜测着这两个女人交涉的种种可能,一个可怕的构想在脑海里渐渐成形。

一念及此,他返身就回了房间,强压着满腔怒火,瞪着方金芝问道:“说!是不是你把萧凤逼走的?”

方金芝凛然不惧,昂头说道:“你别瞪着个眼睛吓唬我,我怕你啊?有本事就把我给杀了!萧凤怎么走的你去问她啊,问我?你问的着么?”

白胜猜得没错,萧凤的确是被方金芝逼走的,却不是使用武力,而是拿是否救白胜作为要挟。

早在方腊用圣火令把萧凤打下房顶之时,方金芝就发现白胜对这个书生的态度不对劲,后来白胜去了御拳馆,她就悄悄去白胜的独院附近观察,果然发现那院子里的人们都喊这个书生为弟妹。

方金芝是个占有欲极强且妒忌心极强的女人。

本来她父亲方腊早已将她许配给了白钦。但就是因为她碰巧撞见了她姑姑方百花和白钦之间的暧昧,所以才坚决拒绝履行她跟白钦之间的婚约。

在不久前的那一夜,白胜梦中把她当做萧凤摸了之后,她在承诺嫁给白胜的时候就曾提出条件,要求白胜此生不能有别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如何允许萧凤留在白胜的身边?正当她寻思办法想要杀掉萧凤时,白胜在御拳馆卷入命案的消息传回了太师府。

于是她就找到了萧凤并且跟后者谈妥了条件。

条件就是如果她救了白胜,萧凤就必须离开白胜,并且此生永不与白胜相见。萧凤为了白胜的安危答应了她的条件,所以才会黯然离去。

方金芝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对白胜和盘托出,反正萧凤已经走了,白胜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我去!”看见方金芝嚣张的样子,白胜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能再扇这女人几个大嘴巴子才解恨。

方金芝却仿佛看出来他的心中所想,竟把一张俏脸凑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全是不屑和挑衅,“怎么着?又想打我是吧?你打啊!我救了你还救出孽来了是吧?你打你打,你不打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白胜的手都提到半截了,听了这话又垂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方金芝用移魂大法救了他是事实,这救命之恩还没报呢,就扇人家耳光,这未免太不男人了。

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白胜拿这女人没有一点办法,既然在气势上落了下风,目光也就不能再瞪着她了,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床头,却不禁再次大吃一惊,“你把我的龙……铜棍弄哪去了?”

原本放在床上的龙雀神刀居然不见了。白胜如何不急?急切间险些就说出了神兵的名字,总算他及时意识到了莽撞才临时改口。

方金芝见白胜不再追究萧凤之事,便也退让了一步,回头说道:“我还想问你呢,弄那么一条铜棍放床上干嘛?搂着睡觉么?我嫌它碍事,早就给你扔了。”

萧凤走了以后,她就来到了白胜的独院里作威作福,以这座独院里的女主人自居,白天里支使白胜手下的群雄做这做那,晚上就睡在白胜的房间里,床上那根锈迹斑驳的铜棍当然碍事,所以直接就给扔了。

她不知道的是,也幸亏她在住进房间的第一夜就把铜棍给扔了,不然只需睡过一夜,第二天她能不能起来床还在两说。

龙雀神刀专克心术不正之人。

听了这话,白胜气得都快吐血了,这方金芝简直就是个败家老娘们儿,也不知道白钦咋就看得上她的,这样的女人白送都不要!当下暴怒道:“你给我扔到哪里去了?”

方金芝满不在乎道:“哼!一根破铜棍有什么了不起?很宝贝么?还能扔到哪?就在院子里呢,这东西死沉死沉的,你当我愿意抱着它走老远啊?”

白胜急忙又出了屋子,在院落中寻找。

屋子里的吵架声传遍全院,院子里的人们只当这是寻常小两口吵架,就都等在原地,见白胜出来,就纷纷过来相劝,男的来劝白胜,女的就进屋去劝方金芝。

“兄弟你消消气,跟自己媳妇生这么大气不值得。”

“弟妹你别气了,俗话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用愁……”

“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多大点事儿?晚上就好了。”

方金芝被白胜摔门而去,也是怒火正旺。心说他床头跟我吵架,床尾不和咋办?瞥眼看见李巧奴等几个妓女也来劝和,顿时把火撒在了技师们的身上:“你们几个以后离我屋子远点!谁若敢勾搭白胜小心我杀人!”

李巧奴这个气啊,心说这个新媳妇怎么脾气这么臭呢?比萧凤和完颜兀露可差远了,却无奈人家是有名分的良家,只好委屈地带着青楼的姑娘们匆匆而出。

白胜在院子里寻找,听见方金芝如此侮辱李巧奴等人,顿时控制不住,回头喊道:“方金芝你给我滚出去,这院子里的人是你可以呼来喝去的么?”

方金芝寸步不让,双手一掐腰往外喊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凭什么让我滚出去?我就不滚!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白胜再次没辙,只能在寻找龙雀神刀的同时低声询问身边的安道全:“房子买了么?买了咱们就搬出去,不跟这傻逼娘们儿在一起住了!”

安道全答道:“买了一部分,还没全部买好。”

如今的汴梁城虽然谈不上人满为患,却也是居住紧张,一时之间要买相邻的宅邸十几家的确做不到,就只有边买边跟邻居商量。

寻常百姓也还好说,多给点钱人家也就搬了。可万一碰见个故土难离的钉子户就需要想其他的办法。

因为前夜下了大雪,而这个冬天又特别冷,所以院中除了练武场和道路之外,别处都被积雪覆盖。

白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那根铜棍,不禁庆幸万分,幸亏这个时代没有收废品的,不然肯定让方金芝给卖废铜了。

第二五一章 连吃七天的年夜饭

找到了龙雀神刀,下一步就该是找萧凤了。

白胜把龙雀神刀往肩头一背,说道:“众位伯父伯母哥哥嫂子姐妹们,大家都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听我一言!”

他喊了这一圈称呼,里面唯独不包括“老婆”或者是“未婚妻”,人们见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便纷纷围拢过来。

“众位哥哥,从现在开始麻烦你们到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去寻找萧凤,各位伯父伯母嫂子和姐妹,请跟我到樊楼一聚,咱们从现在就开始吃年夜饭,一直吃到年三十!”

众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习俗?哪有从小年开始一直吃到年三十的?

忽听一个清脆靓丽的声音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陪你去樊楼!”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院门口站着四名女子,装束打扮尽不相同,却各个貌美如花,中间的两个一个韶华少妇、一个妙龄少女尤为美丽,甚至比白胜屋子里的方金芝还要美貌几分。说话的正是那名少女。

白胜看见门口的少妇和少女就笑了,快步上前招呼道:“清照姐,你怎么来了?”又转向少妇旁边的少女:“福金妹子,你总这么往外跑,学业可都耽误了。”

李清照抿嘴笑道:“听说你放假了,金莲和婆惜两个想回到你身边来服侍,就央求我带她们过来,这不,还有我这学生也要来找你玩,我就带她们过来了。”

左右两边的潘金莲和阎婆惜看着白胜就露出了幽怨之色,这么久不在一起了,见了面却先招呼别人,真够伤人心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李清照和赵福金身份高呢?

白胜道:“这太师府死气沉沉的有什么好玩?你们来得正好,咱们大家一起去樊楼热闹热闹。”

当下白胜挽起了赵福金的小手,左边是李清照和潘金莲,右边是阎婆惜和李巧奴,在大家的簇拥下离开了院落,只把一个方金芝闪在院中。

方金芝只气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满打满算逼走了萧凤白胜就属于自己了,哪知道竟然凭空冒出来大大小小这许多竞争者,而且各个姿色绝佳,这……这就是杀也杀不过来啊!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她杀不了的存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胜率人离去,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茂德帝姬就是方金芝杀不了的存在。而且她要进入太师府也是无人敢挡,要离开就更是没人敢问。不说如今白胜的禁足令已经取消,就是禁足令尚在又如何?

有赵福金挽手前行,就是蔡京也不便加以阻拦。

“师师让我告诉你,她出不来了。”出了太师府门,赵福金在白胜耳边轻轻说道。

白胜点了点头,看来赵佶已经觉察到了,又或者是蔡京做出了某种安排,总之,今后再想见到李师师就难了。

不过他并未针对此事加以评论,这事儿跟赵福金多说无益,万一赵福金也跟方金芝一样的脾气,妒性极强怎么办?

毕竟,在白胜和赵李两个少女之间,那一层窗户纸谁都没有捅破,没有谈婚论嫁也没有海誓山盟。但谁知道捅破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太师府的门外自有赵福金的卫队在等候,他们无需跟随赵福金进入太师府,因为赵福金进了太师府之后她的安危就由太师府来负责,就如同她进入御拳馆时一样。

“你去帮我找一个人……”赵福金如是吩咐卫队的首领。她是急白胜之所急,想白胜之所想。

白胜被赵福金深深感动了。

然后他想起后世里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在女人的一生之中,只有初恋时的感情才是最纯洁的,不计较任何其它得失,只为了爱情,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恋人奉献一切。

那人还说,第二次恋爱时女人的感情就变得驳杂不纯了,会掺入各种利益、关系、金钱、虚荣等杂质。

他忘记了说这话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个扑街的网文写手,笔名叫做寂寞宇宙。

毫无疑问,古代女子的一生要么没有恋情,要么就只有初恋。

像李清照这样的属于没有恋情,哪怕她是个已婚妇女,所以她的词句中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慕以及对深闺独居的幽怨。

而像赵福金这样的,就是在花季年华时遇见了可心的男子,情窦初开之际,为了白胜可以付出一切。她自己的安危算什么?帮白胜找到萧凤才是重要的。

随着侍卫首领受命离去,白胜身边的一众地煞星也分头前往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只有负责保护白胜的何玄通以及负责传递命令的时迁没有离开,与众女眷一起跟随白胜、李清照等人前往樊楼。

樊楼位于御街北端,距离州桥北面的御拳馆很近,白胜曾经猜测,周侗在不吃馆内提供的饭菜时是不是跑到了这里吃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到樊楼,第一次曾经在此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吃了霸王餐还打了高衙内。

当然他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让四大名捕抓他回开封府,而不是刻意地搅乱社会治安,更不是狄烈认为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第二次进入这座三层的环形建筑群,白胜可以感受到来自樊楼内部工作人员的隐隐敌意,只不过他们也只能强自忍住这种敌意罢了。

如今随着小韦国舅被郑皇后扳倒,就是韦贤妃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以求自保,何况是韦贤妃的另一个弟弟大韦国舅?

逢此家族存亡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见白胜这种仇人也只能暂且忍耐一时。

更何况白胜已是今非昔比,各种光环套在身上,就是皇帝想要对付他都只能问计于童贯梁师成,别人谁还敢轻捋他的虎须?

所以当韦国舅听说白胜再次光临樊楼时,给出的指示是“免他的单,让他的人随便吃。”

韦国舅最担心的是,白胜可别是挟着扳倒他弟弟韦贤达的余威来找事的,如果真的是那样,只怕就是今天樊楼敞开供应白胜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白吃白喝也无法善罢。

当他听说白胜带来了三十多个人,声称要从小年一直吃到大年三十的时候,只觉得两眼一黑,嗓子眼发甜,一口血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白胜,也忒狠、忒黑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诚然,三十多个人并不算多,比说是这只是些老幼妇孺,就是三十条壮汉又怎样,吃到除夕就吃的穷樊楼么?那是不可能的,九牛一毛而已。

问题是经过白胜这样大张旗鼓的组团一吃,今后樊楼在汴京的名声可就真的完了,他韦家就会成为所有国戚勋贵口中的笑料,这是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吐血有用么?

第二五二章 酗酒滋事武二郎

韦国舅没能想到的是,白胜真的不是为了吃霸王餐而来的。

白胜也不是为了来樊楼装逼摆谱的,他就是气不过方金芝的那副嘴脸,所以带着亲朋好友出来乐逍遥了。

他本来是想一个人出来的,但是当他看见方金芝对待李巧奴的态度时,就知道必须要把所有人都带出来。

有方金芝这种河东狮在家里叫嚣,谁能过好这个年?

人家李巧奴和翠云居、卿玉堂的诸多技师们,还有王定六、皇甫端以及金大坚、萧让等人的一家老小们,这些人来京城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不是来受他白胜老婆的气的!

这件事白胜必须心中有数!

但是谁让咱们华夏的古老传统是先尝后买呢?先吃饭后掏钱,天经地义。白胜当然不至于一进樊楼就先把钱拍在柜台上,更不会主动说一声我今天来吃饭是会付钱的。

所以韦国舅就被气得晕了过去。

大老板晕了,这还了得?樊楼的伙计们从三楼到一楼来回跑的慌忙,逢人边说:“不好了!韦国舅晕过去了!”

一楼的掌柜听说此事,立即率领几名伙计急匆匆赶往三楼一探究竟,惶急的脚步踩得楼梯咚咚作响,这就引起了二楼一位客人的注意,开口喊住了掌柜:

“掌柜的休要慌张!且与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大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甚是魁梧,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一张风尘仆仆的国字脸上微微发红,似是已有七分酒意,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掌柜闻言停步,认得此人是沧州柴大官人派来的高手武爷,不敢怠慢,扶着楼梯扶手叹道:

“好教武爷知晓,这不是前次来吃霸王餐的白胜又来了嘛,还带着三十多个人来,更放出狂言要连吃七天,消息传到韦国舅那里……唉,武爷您慢用,我先去看看国舅病势如何。”

掌柜的说罢匆匆上楼去了。

这大汉听到白胜二字之时,已将两道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再听得掌柜的说到连吃七天之时,脸色更是阴沉的怕人。

待那掌柜的上楼之后,忽然把面前喝剩下的一坛酒抱了起来,张开了大嘴咕嘟嘟一阵狂饮,顾不得那酒水顺着嘴角胡须洒了小半在胸前衣襟。

之后将空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自语道:“白胜!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竟敢如此为祸世间!”

腊月二十三的中午,来樊楼吃饭的客人并不多。这不仅是因为宋人没有午餐的习惯,更因为这一天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祭拜灶神。

当然,即便是祭拜灶神也应该是晚饭前后举行的活动,但是白天里人们需要做好准备工作,比如说买或做一些麻糖、粘糕和酒水来上供,再包些饺子什么的。

麻糖和粘糕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酒水是为了把灶王爷灌晕,饺子则是象征着把灶王爷的两片嘴唇捏在一起,总之就是不让灶王爷在玉帝面前说老百姓的坏话。

笃信这种风俗的人并不是只有平民,越是富庶人家反而越讲究,所以今天中午在外面喝酒吃饭的汴梁人少之又少。

当然,除了汴梁本地人家之外,那些客居东京的迁客骚人,或者是因为大雪封路滞留在汴京的商旅,总归是要出来消费的。

这些异乡异客里较为有钱的,与白胜这一大家子构成了这个时间段樊楼的消费群体。

白胜一个人与李清照、赵福金、潘金莲、阎婆惜以及李巧奴等五名美女同席,坐在了一张八仙桌的三面,尚余下首一面两个座位,何玄通和时迁都自觉回避,任由它空着。

古人虽然不知道“电灯泡”的含义,却知道什么是大煞风景。再者说时迁需要代表白胜招呼皇甫端、萧让、金大坚以及王定六的家人,何玄通需要作陪为他“治病”的那些技师。

白胜之所以把李巧奴也安排在他这一桌,是为了表达对李巧奴长期以来照顾完颜兀露和萧凤的感激之情。

李巧奴自知身份不高,主动抢过了斟茶满水的任务,阎婆惜就只能充当酒席上满酒的那个角色。

几桌人把酒言欢,气氛很是融洽。虽然有伙计急匆匆把掌柜喊了上去,但这种事既与白胜一家人餐饮无关,自然没人放在心上。

正畅饮时,忽听楼梯上咚咚作响,有人从二楼下来,其脚步之沉重,直似有将楼梯踏断之势,又仿佛来人身上带着极其沉重的物事。

众人不禁惊异,便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下,身体东倒西歪的,令人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

此间当以白胜的眼光最利,虽然那人的脸孔忽东忽西,却越看就越觉得来人眼熟,又盯着那人看了一阵,便已惊讶认出来人是谁。

这不是山东好汉武二郎么?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在樊楼之中?

认出了武松,白胜不禁生出一阵喜感,转头看了看同桌的潘金莲,嗯,这一世武松跟潘金莲算是无甚交集了,这两人肯定是不认识的。

由于自己的介入,武大都没能娶得潘金莲,武二这个武大的弟弟当然也就不成其为小叔子了。

只不过由此看来这武松还真的是个酒晕子,走到哪喝到哪,逢酒必喝,每喝必多,跟鲁智深很有一拼。

想起鲁智深,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就算他真的跟着林冲去了沧州城外七十里的野猪林,此时也该差不多该在返回的路上了吧?

白胜在这里算计鲁智深的行程,却不料武松下了楼之后深一脚浅一脚的直奔他这张桌子晃荡了过来,而且也不管不问的,直接就坐在了他这张八仙桌的空位上。

坐下了还不算完,还抓起桌上的一坛子酒,仰起头来就往嘴里灌,灌一半洒一半。

倒空了坛中酒后,把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桌上的杯盘碗筷尽数跳起。吓得桌上五名美女尽数失色。

这五个美女没有一个是会武功的。

白胜本来还想跟武松结交一番的,但是被他这么一搞可就改了想法。

都说你武二郎是个好汉,另一世里生平做下的事情也都是些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你也不能借酒撒风吓唬我这些姐姐妹妹不是?

我白胜既不是西门庆也不是蒋门神,你跑我这里来装什么逼呢?

只是没等白胜开口质问,武松倒是先瞪着铜铃一般的醉眼发难了:“你就是白胜?在清河县欺负我大哥、抢了我嫂嫂的人是不是你?”

白胜心说我那是救了你大哥一命好吧?就你大哥那德性,能守得住潘金莲么?

若不是我抢了潘金莲下来,就算西门庆已经被我杀了,也会有东门庆南门庆或者北门庆来弄死武大郎。

但是这话却无法跟武松剖析明白,因为这本该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种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固然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却同样是穿越者无法说服当代人的弊病。

就比如说若是早知道金国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残暴虐待宋人,那么当初的萧峰是不是应该任由耶律洪基灭了完颜阿骨打?

又或者说在白胜初遇完颜一家人的时候,是不是就该立即设法杀死完颜宗望和金兀术?

如果真的提前灭杀了,绝对会引起当世人们的厌憎,人家犯了什么错了你就灭他杀他?

武松却不给白胜解释的时间,冷笑道:“怎么着?敢做不敢当么?”

第二五三章 小红拳对战少林醉八仙

白胜本来就在恼火了,再被武松这么一讥讽,再也按捺不住,就走上了蒋门神的老路——拍案而起,“武松是吧?想打架就直说,别跟老子借酒撒疯行不?”

他这一拍桌子,立即把何玄通和时迁都招了过来,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俩人早就看见楼上下来的汉子坐了过去,本以为来人与白胜是相识的,而且交情浅不了,不然如何能直接坐下,谁知却是猜错了。当即说道:“哪来的醉汉?找死么?”

赵福金的卫士们也都围了过来,各个剑拔弩张的就要动手。樊楼既不是御拳馆也不是太师府,他们当然不会留在外面守候帝姬,就坐在相邻的桌子上。

武松在白胜叫出他名字来的那一瞬也是吃了一惊,自己在江湖中声名不显,这白胜如何能够准确叫出?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其中关键,这定是白胜对金莲嫂嫂蓄谋已久,在抢亲之前做过详细的调查。

想到此处,就更看不起白胜了,被众人围在中间,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趴在了桌沿上,歪头枕着手臂,醉眼斜睨,“我还以为你白胜有什么本领,却是仗着人多势众,料你也不敢跟我单挑!”

这一世里武二郎的确声名不显,除了沧州的小旋风柴进知道他是个高手之外,别人谁认识他武松是谁?就连交游广阔的宋江都不认识他。

而在他这次从沧州来京的路途里,景阳冈的老虎又被白胜提前给杀了,就更没了他武松扬名立万的机会。

所以何玄通和众侍卫见他不知悔改,立马就要将其拿下,就是时迁都抬起腿来准备踹上一脚。

天子脚下直接杀人是不行的,暴揍一顿然后扭送开封府才是正解。

白胜却伸手阻止了众人的动作,冷笑道:“各位且慢,既然他要单挑,我就给他一个单挑的机会,免得日后江湖人说我欺负他!”

何玄通和时迁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动手,后撤了几步。

那些侍卫却不肯听从白胜的吩咐,却被赵福金出言喝止:“你们都是聋子么?听不见白公子的吩咐?还不退下?”

没有人比赵福金对白胜更有信心,因为她是此间众人之中唯一看过白胜在御拳馆神乎其技的。

在赵福金看来,这醉汉想跟白胜单挑,那就是找死一样,她巴不得白胜出手教训此人呢,正好也让别人看看自己情郎的武功有多厉害。

她却不知白胜的真正想法根本不是为了人前显圣,他只是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既然不能说服武松,那就试一试能不能打服他。

以多欺少肯定是不行的,就算仗着人多打败了武松也不会令他心服。谁会服气仗势欺人的人?所以他必须跟武松单挑。

此时的白胜多少有些自我膨胀,虽然他知道他在御拳馆里造成地陷实属误打误撞,并不等于他的内力高过了凤南渡,但是战胜了展寿总归是不争的事实吧?

他却忘了他战胜展寿也不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的结果,而是因为他提前做好了针对的打法。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自恃有凌波微步在身,就不必担心会败在武松的手下。更何况此时的京城已经算得上是他的绝对主场,可以说是黑白两道通吃,他根本不担心由此惹出什么祸事来。

只看武松的惺忪醉态,就能猜测到他多半是要使出醉拳来对付自己,那就来吧,正好来个将计就计。

白胜给武松来了一个现学现卖,学的是凤南渡的隔物传功——挥动的手掌阻止了何玄通和时迁之后顺势垂落,按在了身前的桌沿,意念先行,潜运内力……

蓦然间,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炸响,武松手臂下面的桌沿陡然陷落!武松猝不及防,整个上身迅速趴了下去,就好像他想要钻到桌子底下一样。

旁观众人尽皆惊异,多半都认为这是武松臂力下压所致,却不知他为何要钻桌子底,纷纷惊咦出声。

下一瞬的情景更是出人意料,只见武松顺势伸展双臂,在桌下地面一撑,已成双手倒立之式,一双小腿隔着桌面勾踢白胜的面门及胸腹,带起两道劲风,声势极其凌厉。

旁观者能看得出来的事情,白胜当然也能判断出来,眼见武松的双脚力道雄浑,便不去以硬碰硬,脚下微微一撤,两只脚后跟已经擦着他的面门落了空,连同小腿大腿一并砸在了八仙桌面。

只听一阵稀里哗啦响过,坚实的八仙桌连同桌上的盘碗杯碟一起碎了个稀巴烂,混乱中武松已经顺势倒翻而起面向白胜,人还没有站稳,已是一记勾拳从下往上撩出。

“吕洞宾!”旁边一个侍卫突然喊出来这么一句。

在侍卫喊出这声的同时,白胜已经使了一招初涉红尘出来,以冲拳撞击武松的勾拳,两拳相撞,嘭然有声,双方同时后退半步。

白胜心头暗凛。他这一拳乃是以直击曲,也就是说他的作用力已经完全发挥出来,而武松的拳头则是被截击的,力道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但即便如此,两人同时后退说明了什么?

说明武松的内力竟然在他之上!

然后他才听见另一名侍卫接口道:“醉酒提壶力千钧!”

同时何玄通已经提醒道:“兄弟小心,这人的武功是少林醉八仙!”

白胜只来得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他才不管武松的醉拳出自什么门派,总之他知道武松的醉拳造诣很深就是了。

过招之际不容多想,既然未落后手,自当奋力抢攻,当即轰出一波滚滚红尘,上下左右连续四拳冲击武松的左右胸肋。

武松似也对白胜的功夫出乎意料,眼见白胜四拳来得凶猛凌厉,陡然上身后仰,似是脚下不稳仰面摔跌,只是在他后仰的同时,双脚同时离地,利用后仰产生的离心力连环踢出。

“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武松连环踢腿的同时,又有侍卫报出了这一招醉八仙的名称。

第二五四章 武松的神秘师承

人人都认为武松这招是佯摔真踢,却没料到他是真摔,只不过他在后背堪堪砸在地面的一瞬间,双手陡然向后连续拍击而下。

他的双掌连续拍击地面,就可以在支撑他全身不至于摔落的同时进退自如,而他的双脚就可以无限制的踢向白胜胸腹以下的各个部位,想踢多少脚就踢多少脚!

武松的连环腿势大力沉,白胜只试着用滚滚红尘阻击了两下就觉得有些吃力,心中暗道不妙。

这场格斗与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都不相同,首先他感觉武松的内力绝对在展寿之上,其次他从未见过武松的醉拳,无法做到料敌机先,因此不论是采用力克还是巧取的手段都行不通。

眼见再以滚滚红尘对抗下去必然会被武松踢中,连忙施展凌波微步闪躲避让,武松后续的连环七脚即告落空。

腿袭不利,武松双臂一曲一撑,身形已经弹跃而起,双脚落地的同时整个上身向白胜的身体砸了过去。

这一招看上去就像是起身用力过猛,想站却没站稳的样子,但就在他即将倒在白胜怀里之时,一只右手陡然击出,拇食中三只成爪,抓向白胜的咽喉。手法快若闪电!

“曹国舅!”

“仙人敬酒锁喉扣!”

两名侍卫再次报出武松的招法。

这边白胜见武松来势凶恶,兼又角度刁钻诡异,实在无法以小红拳硬接硬架,就只能再次以凌波微步躲避。

一时间这交手的两人一个飘逸灵动腾挪躲闪、一个步履蹒跚却是频频攻击,在樊楼的大厅里展开了一场追逐战,对战的圈子较之最初已经扩展了许多,将围观者逼得再次后退的同时,又砸烂了许多桌椅。

武松出招连续落空,不禁心中焦躁,陡然停住了身形,暴喝道:“这是什么打法?难道你就只懂得逃命吗?”

不等白胜答话,那两名陆续报出武松招式的侍卫已经站在了场中,将武松和白胜隔在两旁,其中一人说道:“两位且住,且听我一言。”

另一个也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打了吧?”

白胜和武松均是不明所以,只听先前说话那名侍卫冲武松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少林俗家弟子董成,这位是我的师弟于根,师从少林寺慧真禅师。”

那名叫做于根的侍卫紧接着问道:“这位武爷练的既是少林正宗武功,不知是哪位师伯叔的门下,何时离开山门,为何我兄弟在寺中不曾见过你?”

武松抱拳道:“在下少年之时偶遇恩师灵兴禅师,得恩师传授武功,却不曾入过少林山门……”

此言一出,别人还没听出什么门道,董成和于根两人的脸色立时变了,董成立即打断了武松的陈述,冷冷道:“看来这位武爷是真的不肯就此罢手了……”

于根也冷冷接道:“就算你不想给我兄弟二人的面子,也不用这样贬低我少林派吧?”

武松诧异道:“我怎样贬低少林派了?”

董成的脸上已竟满是怒火,说道:“少林寺各代高僧以灵玄慧虚排名,武爷可别说你不知道……”

武松刚想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却听于根插言道:“武爷既是灵兴禅师的高足,我和我师哥倒要喊你一声师叔祖才是咯?”

武松更是听得糊涂,眼见这两名侍卫的年纪都较自己为长,想来他们的师父慧真禅师在少林寺里也是资历深厚的高僧,怎么听他们的意思这慧真竟然还是自己的师侄辈呢?这显然不对劲。

却听董成说道:“自从十年以前,我师祖玄悲禅师,师叔祖玄苦、玄难两位禅师相继罹难,玄慈方丈圆寂之后,听说继任的玄寂方丈也在七年前圆寂,如今玄字辈的高僧活在世上的屈指可数,其中年纪最小的玄生禅师已逾古稀……”

于根接道:“可是武爷你竟然说你是灵字辈高僧的弟子,你这不是消遣我们吗?”

董成紧接着说道:“你要消遣我们兄弟也就罢了,何必还将少林寺一并消遣在内?”

武松还是听不明白,只因他没有听懂董成起初那句“灵玄慧虚”的排序,当下辩解道:“我没有消遣你们,更没有消遣少林寺的意思,两位何出此言?”

董成冷笑道:“武爷装得可真像,我且问你,你师父灵兴禅师年纪几许?这个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武松如实答道:“我恩师遇见我的时候我才十二岁,那时他老人家大约有三十几许的样子,现在大概有五六十岁了吧?”

董成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且不说少林寺里有没有一位高僧叫做灵兴,也不说我师兄弟在少林学艺十年为何没有见过灵兴,只说灵字辈乃是玄字辈高僧的师长,又怎会有比玄生禅师年纪更小灵字辈高僧存在?”

于根都被武松的说法给气笑了,讥讽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位灵兴禅师应该是健在人世的吧?那么他此刻应该就在少林寺中了,你敢确认么?”

武松摇头道:“我不知道,恩师他传过我武功之后就离开了清河县,又严令嘱我不许去少林寺找他,我怎知他是否会在少林寺中?”

听了这话,董成和于根已经不想再跟武松辩论什么了,两人对视一眼后看向白胜,董成道:“要不我们合力把这狂徒擒了吧,这厮冒认少林弟子,武功应该也是偷学来的。”

于根也道:“说不定这厮就是生铁佛的党羽,咱们今天就把那少林叛徒的羽翼剪除了也好!”

白胜虽然对少林寺里的论资排辈一窍不通,但是不论怎么想武松也不该是生铁佛的同党,只觉得这其中定有误会,只是自己有什么必要去帮武松澄清这个误会?救了他哥武大郎一命还特么没人承情呢!

没等白胜表态,武松先怒了,笑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要以多为胜是吧?那就一起上来好了!”

话未说完一反之前的醉态,身形已是腾空而起,人在空中一双腿已经连环踢出,左脚踢向董成,右脚踢向于根。

在将董于两人迫得后退的同时,落地之后再次飞身而起,身形在空中掠过,落向远端的白胜。

在其将落未落之时,双腿再次连环踢出,劲风飒飒、腿影飘飘,竟向白胜踢出了十余腿之多!

这腿法如此凌厉,董成和于根同时大惊,一个惊呼道:“白公子小心,这是鸳鸯连环腿!”

另一个则惊骇道:“他怎么会少林七十二绝技?”

武松使出的鸳鸯连环腿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此腿法出腿迅捷无比,双腿鸳鸯连环,最多可以连踢六六三十六脚,令敌人防不胜防。

董于两人曾听他们的师父慧真说过,说当年玄难禅师在对战星宿海的某位邪派高手之时,就曾用过这路腿法,一度打得那邪派高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白胜不识此技,连忙再次施展凌波微步躲闪,而武松落地之后再次飞身而起,且在连环踢击的同时施以挖苦:“我说的没错,你这没种之人就只会逃!”

“我逃你妹啊!”白胜也被武松激发了脾气,就站在原地使出来御光拳法。

只听嘭嘭嘭嘭几声闷响,武松连续踢中了白胜双臂形成的防御圈,白胜的身躯虽在节节后退,但是很显然,武松也未能踢中他任何要害。

第二五五章 潘金莲怒骂武松

虽然这些懂得武功的旁观者都能看出白胜没有受伤,但是他们同样也明白,白胜这样被武松踢得节节后退总归是落了下风。

直到此时,董成和于根两人才发现,原来他们根本帮不上忙,原来不论是武松还是白胜,其武功都比他们这两位少林俗家弟子高出太多。

如此说来,是不是董于两人的武功太弱呢?当然不是。能够做到大内侍卫的武者当然不是弱手,而且被侍卫统领派出来保护茂德帝姬的董于两人,还得是侍卫里的中上之选。

更何况他们师从少林慧真禅师,就等于是与虚字辈的僧人同辈份。只说早在十几年前,少林虚字辈里面就有一个绝顶高手脱颖而出且傲视天下,如今已是十年之后,少林武僧代有人才,谁敢小看少林虚字辈的弟子?

但就是这样两名杰出的少林俗家弟子,却在武松和白胜的战斗中插不进手去,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武松和白胜的武功都是极高的。

高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反正比董于两人高出太多。

武松凌空一阵飞踢未见成效,落回地面时就不再纵身,而是使出来另一路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

顾名思义,这如影随形腿讲究的是腿影紧随着敌人的身形,缠绕不散,如同附骨之疽般连续攻击,用来追击善于闪展腾挪的敌人最为有效。

武松使出这一路腿法,自是想要速战速决,不想再给白胜施展那种奇幻步法的机会。

董成和于根两人都看傻了,这武松究竟会几门少林绝技?

据说少林寺内除了那个扫地的老和尚之外,二百年内武功第一的玄澄大师也不过只练成了一十三门而已,而且就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扫地僧也没显露他掌握了多少门少林绝技。

而眼下武松已经使出来两种了。幸好少林醉八仙不算七十二绝技之一,不然就是三种,少林寺里同时兼修三种绝技的高僧总共才有几个?

这样看来似乎这武松也不该是生铁佛的弟子或师弟,就是生铁佛也不会这么多种少林绝技不是?

不说这两人在一旁惊奇感慨,只说白胜不管对付鸳鸯连环腿也好,如影随形腿也罢,都是以一套御光来应付,任你踢来任你踹,只落下风不落败。

武松踢了足足三四十脚,却始终踢不破白胜的防御圈,心中也自纳罕,这白胜的功力明显不如自己,但为何防守恁地严实?

正不知该如何变招之时,忽见白胜撤去了所有防御,摆出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身体僵直呆滞,恰似一块形状丑陋的顽石。

虽然不明其故,但这总归是破敌良机,岂能轻易放过?当即猱身欺近,使出一招大慈大悲千叶手之“疾风暴雨”,掌拍拳砸肘击膝撞一气呵成,务求一招放倒白胜。

变生突然,旁观众人同时惊呼,何玄通等人纵想驰援也已不及。

眼看白胜就要倒在这一招疾风暴雨之下,忽听半空中一声娇叱:“欺人太甚!”

一道白影飘飘而下,正好拦在白胜的身前,掌劈指戳将武松的招式逐一化解,而后反手一揽白胜的腰身,带着白胜跃后丈许落定。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揽着白胜的是个白衣女子,脸上罩了白色面纱,看不清容貌如何,年纪几许。观其来路,判断此女应是从二楼飘下。

白胜却听得这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来人似乎是方百花,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他本想用跟林冲偷学来的那招不知名的红拳爆一次绝杀,跟武松来个终极对决的,却被这女人给破坏了,不过这女人明显是在救他,他当然也不能埋怨人家。

这边武松也在惊异,这招“疾风暴雨”可以说是集他拳脚精华于一处,居然被这个女人如此轻描淡写的就给化解了,这女人武功至少不弱于自己,若是与白胜联起手来自己必输无疑。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击时,忽听门外一阵嘈杂:

“什么人在樊楼闹事?”

“谁啊?这时候还敢闹事,不想过年了是吧?”

门口呼啦啦冲进来一大波人,一个个手中拿着铁尺、锁链、水火棍,原来是开封府的捕快到了。

白胜认得众捕快中为首一人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赵福虎,其他三位名捕却没一起来,想是春节期间忙活过年去了。

赵福虎走到场中四周扫视了一眼,目光掠过白胜时仿佛视而不见,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武松的身上,沉着脸喝道:“就是你在这里闹事是吧?来人,给我拿下!”

众捕快一拥而上,用锁链把武松锁了。

只说武松这人有个特点,胆子大到敢打老虎,敢杀黑社会,甚至敢杀现役军官,什么团练都监尽皆不在话下。可他这辈子唯独就服警察。

不说这些捕快衙役来抓他时他定会束手就擒,只说另一世里他杀了人也曾投案自首,可见警察队伍在他心目中的公信力还是极强的。

所以眼下这些捕快一上来他就任其绑缚,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嘴上却不住的喊冤:“草民冤枉!冤枉啊!”

赵福虎冲过来就是一脚,把武松连带着身边的衙役一起踹了个踉跄,“冤枉什么?明明是你在樊楼酗酒滋事,又打又砸,还想行凶杀人,本捕头哪里冤枉你了?”

众捕快也纷纷附和,质问武松:“就是,刚才就有百姓报案开封府,说有人在樊楼行凶,欺压良善,乱杀无辜,你敢说你没有打人么?”

武松顿觉冤深似海,辩解道:“这白胜想要吃樊楼的霸王餐,把韦老板都气昏过去了,为何我不能出手惩治?”

赵福虎两眼一翻,讥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吃霸王餐了?吃完不给钱走人才是霸王餐,可是人家吃完了么?再者说,就算他真的吃了樊楼的霸王餐,又关你鸟事?人家樊楼还没说啥呢,用得着你来强出头么?”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武松顿时哑口无言,不过随即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一桩仇恨,说道:“这白胜曾经在清河县强抢人家的新娘子,不仅强抢新娘子,还打伤了新郎官,那新娘子是我嫂嫂,新郎官是我亲哥,这仇我该不该报?”

“你放屁!”潘金莲再也忍耐不住,骂了一声走了出来,左手掐腰右手指着武松道:“我潘金莲何曾是你嫂嫂了?你也不看看你哥那三寸丁的德性,他配得上老娘么?各位请给民女评评理……”

骂了武松一句,潘金莲顺着话头就把发生在清河县的一幕讲了出来,包括张员外对她的迫害以及武大郎对她的垂涎,说了个详详细细。

李清照也站出来给潘金莲作证,从法律的角度上说明了张员外并不具备包办潘金莲婚姻的合法资格。

众人听完之后,各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武大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指责武松蛮横无理。

武松当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他只是从沧州回来顺路看望哥哥的时候听哥哥提了这么一嘴,就把白胜给恨上了,偏偏他还是个固执的人,任凭此时潘金莲自证清白、李清照出面旁证却不肯信。

他只当这些人是在众口铄金,污他那老实巴交的哥哥,当即说道:“你这***休想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见异思迁勾搭上了白胜这好色之徒,不然哪有那么巧?偏生在你出嫁之时他来抢亲……”

赵福虎听得不耐,又是一脚踹在武松身上,“还反了你了!不知道王法俩字怎么写是吧?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

武松见势不妙,迫不得已只好亮出身份:“我乃沧州府尹保送来京参加武举的举子!你们不能抓我!”

赵福虎闻言一愣,如果武松真的是举子,还真就不能从重从快处理了。

“有何凭证?”

“我身上有沧州府尹的公文。”

赵福虎没想到武松身上还真有介绍信,顿时有些犯难。

为高考让路是朝廷定下的政策,就是在押犯人都可以据此获得特赦呢,何况是沧州府保送的举子?毕竟这不是犯下谋反重罪的林冲,而且也没人在上面施压一定要严办武松。

此次他率众前来捉拿武松,完全就是一次正常的出警,只不过听说是有人为难白胜,顺便拍一拍白胜的马屁罢了。白胜又没表示要拿武松怎样,他又何必把武松往死里整?

武松又没犯什么大罪,最多也就是个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依照宋朝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也就是拘留几天了事。

武松眼见赵福虎犹豫不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底气又壮了起来,抬起带着锁链的手臂指着白胜说道:“你们应该抓他才是!”

赵福虎闻言顿时怒了,“本捕头办案还用你教么?给我带回去拘他几天再说!”

“喳!”众捕快齐声答应,将武松双臂往后一扭,押出了樊楼大堂。武松兀自不服,出门时回头看向白胜说道:“你等着!我出来再跟你算账!”

白胜没料到这场突发事件竟会以这种结果收场,颇有些哭笑不得。

赵福虎并没有随着众衙役出门,而是凑到了白胜的跟前,嘘寒问暖道:“白公子,你没事吧?我们来的有些迟了。”

白胜笑呵呵地看着过来搭讪的赵福虎,知道这是卖好来了,就对其为民营企业家保驾护航的有力举措给予了肯定:

“嗯,今天你们做的很好,出警迅速,及时到位,严格执法,热情服务,回头我会跟蔡太师提一句,这样的开封府值得表扬,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

第二五六章 寻人启事

一场闹剧结束,樊楼工作人员出来收拾残局,置换了备用的桌椅,添酒回灯重开宴之时,白胜的一张八仙桌上坐了六名美女。

比之武松滋事之前,多出来的一个当然是方百花。

白胜对方百花的印象很不错,与她的侄女方金芝相比,方百花显得非常通情达理,早在扬子江畔,若不是方百花的通情达理且与他约法三章击掌为盟,他不会如此顺利地带着安道全回到汴梁。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方百花今天在武松的拳脚之下救了他都是事实,虽然他觉得即使方百花不出来救他他也未必就一定会输给武松,但是凡事不能只从结果来评价好坏得失,这个恩情他得认。

不管是不是报恩或者谢恩,请方百花吃顿饭都是理所当然,而方百花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只不过在方百花问他话之前,他先问了方百花一件事:“我听说白钦被人抓走了,据说当时有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逃掉了,是不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百花低声道:“是我,当时有人在酒菜里下了蒙汗药,我功力较高,一时未倒,所以逃了出来。”

因为方百花的身份是朝廷通缉的重犯,白胜与她之间的交谈是需要避人耳目的,所以现在方百花取代了李清照的位置,坐在了白胜的身边,两人耳鬓丝磨窃窃私语,显得关系极不一般。

这情景落在其他女人眼里,固然会引起诸如阎婆惜、潘金莲等人的羡妒,却没人会像方金芝那样的发作出来,她们知道那样除了会让白胜讨厌自己之外别无益处。

而赵福金和李清照则是真心感谢这个女子救援白胜的恩情,其感激之情胜于嫉妒之心,就任由她跟白胜亲近暧昧,不做干涉。

事实上方百花对白胜如何作想无从得知,但白胜对方百花是真的没有什么欲念,两人交头接耳所说的全是“正事”。

方百花和白钦留在汴京当然是为了把白胜带回杭州,除此之外,找到方七佛和贺从龙以及庞秋霞也是方腊交给他们的任务。

至于方腊本人,当然早已逃离京城,回到杭州主持大局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教也不能一日无主,不论是什么政体还是势力,只要首领长期不在,则内部必生乱象。

两人边聊边喝,互相敬酒,显得亲热有加。几杯酒过后,白胜把方七佛亲笔写下的保证书给方百花看了,方百花才知道原来方七佛被关在了开封府。

白胜想知道方腊又是嫁女又是收徒的笼络他究竟所为何事,方百花表示此事她也不知,但是她知道方腊没有骗白胜。

她告诉白胜,方腊不仅对他白胜格外看重,就是对白钦也是一向眷顾有加的。

从方百花的嘴里,白胜知道了原来方腊是把方金芝许配给白钦的,而且这门婚事许的很早,早在白钦十二岁那年就许下了。只是由于去年方金芝以死相拒,这才不了了之。

至于方金芝为何死也不肯嫁给白钦,方百花没有说出因由。

白胜对于方金芝的存在很是无奈,他把方金芝的现状告诉了方百花,想让她这个当姑姑的好好劝劝方金芝,方百花却苦笑着告诉他这事儿绝无可能,她不劝或许还好,一劝保准更加不可收拾。

白胜依稀记得方金芝对方百花非常抵触,却想不透方腊这一家子为何这样有违伦常,既然方百花不愿说得太透,便只能作罢。

方百花随即提出想让白胜帮忙救出方七佛,白胜表示可以帮忙,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

事实上眼下他自己的愁事多多,哪里顾得上去救方七佛?谁让当初方七佛不听劝告自作自受呢?

经过了夹着一场打斗的两场酒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隔着时而开闭的大门可以看见,汴京城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出去寻找萧凤的人们已经陆续回来,在大厅里开了新的酒席,白胜的年夜饭规模益发庞大起来,却没有给这座大厅增加任何欢庆的气氛。

樊楼的掌柜和伙计不知道白胜最终会不会给钱,都在强颜欢笑;而这些从外面回来的人们,因为没有找到萧凤的下落,所以不敢流露出喜庆的作为。

与方百花做了简单的沟通之后,白胜已经离开了六女围坐的那一席,与众兄弟聚在一桌,一同商量如何找到萧凤。

白胜始终感觉萧凤在京城是有她自己的根据地的,而且契丹在汴梁绝非萧凤一人。

这不仅是因为他见识过契丹的神弩营,更因为他见过萧凤手下的两大高手阴盛和阳衰,这些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他们必定隐藏在京城内外的某处。

虽然这一次从建康回来后萧凤始终跟他一起住进太师府,但是不等于她在外面的那些手下就不存在。

或许,在找不到萧凤的情况下,能够找到阴盛和阳衰在顺藤摸瓜也是一个办法。

但是眼下的难题是除了自己以外,跟随自己的这些兄弟都是没有见过阴盛阳衰的。

“欧鹏,你去把郭盛给我找回来!你留在城外替他。”白胜发布了命令。

郭盛在城外主抓煤炭开采以及贩卖业务,白胜要求他春节期间加班加点,务求满足京城人民的采暖需要。

但是眼下就必须要做出调整了。京城人民的需要必须要放一放,首要任务是找到萧凤。

郭盛是见过阴盛和阳衰的,还有他手下的那七个川西汉子,这些人都需要回来参与到寻找萧凤的任务中。

中长跑健将欧鹏领命离去,在等待的时间里,白胜又想出来一个举措,贴寻人启事!

“萧凤,女,年二十,常作书生装扮,乃余未婚之妻也。近日于太师府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京师百姓或有见者,请至樊楼告之,重酬千缗。寻人者白胜。”

古代没有复印机,好在白胜身边有圣手书生存在,双手各执一支狼毫,左右开弓,两张两张的写了出来,随写随有人拿出去张贴,其效率当世无人可及。

第二五七章 做驸马的条件(为宗师n那谁加更四)

樊楼并不是单纯的酒楼饭庄,而是北宋第一夜总会,集餐饮洗浴住宿娱乐一条龙服务于一体,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但是唯独没有的是写字间。

白胜打算就在樊楼上开了一个写字间,虽然不会挂出“华夏矿业集团总公司”的牌子,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今后就在樊楼办公了!

说是连吃七天的年夜饭,但人不可能总是吃,吃饱了之后该玩也得玩,该睡也得睡,樊楼自然有相应的客房可以提供。

晚饭过后,白胜让掌柜的开了二十间客房,安顿兄弟们的父母妻儿住进去,他自己和兄弟姐妹们继续在大厅里喝茶聊天,顺便等候郭盛返回。

等待的时间里,白胜重新回到了六名美女的那一桌,坐在了李清照和赵福金的中间,与她们谈天说地。这两位美女跟着过来吃饭可不是为了看他打架的,她们更乐于倾听他讲述他擅长的奇谈怪论。

李清照和赵福金并不急于离开,汴梁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樊楼也有客人陆续到来,白胜知道这些人未必是来吃饭的,但一定是来寻欢作乐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徽宗赵佶竟然出现在下一波寻欢作乐的客人之中。

赵佶也是惯于寻芳之人,一进大厅就把目光落在了白胜这一桌红肥绿瘦的身上,然后就看见了眉花眼笑的女儿赵福金和谈笑风生的白胜,不禁眉头大皱。

太不像话了!你白胜一介秀才,身边的女人竟然比朕带出来的还多,成何体统?

他今天出宫是为了给韦贤妃宽心的,所以就带了韦贤妃一个女人。

最近韦贤妃被郑皇后打压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然他知道郑皇后占理,但是韦贤达毕竟是韦贤达,韦贤达做出来的恶事不能算在韦贤妃的头上不是?

就算韦贤达有仗势作恶的嫌疑,就算韦贤妃有纵容袒护的过错,可终究不能据此定了韦贤妃的罪。

在郑皇后和韦贤妃之间,赵佶当然是宠爱韦贤妃的,所以即便表面上不能替韦贤妃撑腰,但是私下里总要宽慰一二才好。

于是就带了韦贤妃来到樊楼,一来是带她出来散心,另一方面是给韦贤妃吃个定心丸,就算惩处了韦贤达,你家的樊楼也倒不了。

因为樊楼距离皇宫极近,且有童贯这个大高手陪同,所以他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站在樊楼的门口,赵佶和白胜的目光交在了一处,赵佶很是不爽,白胜却只有尴尬。有一种骗人家女儿被便宜老丈人逮住了的窘迫。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压抑,白胜的兄弟们虽然不知道来者是皇帝,但是他们能够感觉到白胜的情绪变化,白胜不说话了,他们也就停止了交谈,都把目光看向门口这一群便装男女。

门口众人也都顺着皇帝的目光看着白胜。其中韦贤妃看向白胜的目光里敌意最浓。

且不说当初在太师府白胜把她当成了大刀抡了个天旋地转,只说在韦贤达谋杀郑肃办成铁案之后,她曾经去天牢探望,韦贤达亲口告诉她,说他本来只想对付白胜给韦家出口恶气的,只是没逮着白胜才出此下策。

所以她觉得韦贤达杀害郑肃完全是因为白胜引起,可以说最近樊楼以及韦家所有的倒霉事都与白胜有关,她岂能不恨白胜?

除此之外,关于她脖子上的吻痕一事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赵佶曾经话里话外地询问过她好几次,这一口究竟是谁咬的?意思就是在怀疑她被白胜给污了。

可是她当时陷入了昏迷,她怎么知道是谁咬了她的脖子?但是回想当初的过程,似乎除了白胜之外再无一个男人曾经与她接近,那么这个吻痕不是白胜干的还能是谁?

偏偏这事儿只能在心里琢磨,不能在嘴上确认,因为一旦确认了白胜吸吮过她的脖子,那么就算把白胜杀了,她这个贤妃的地位也保不住了,铁定会被拿下。

而一旦她被贬为普通宫女,妥妥的郑皇后就会给她扣上一顶秽乱宫廷的帽子,名正言顺地将她处死!

所以说这种事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但不论怎么说,白胜都是可恨之极的存在。

赵佶跟白胜两人斗鸡似的看了一阵,赵佶首先发难,却不是冲着白胜,而是冲着他的女儿,“福金,你过来!”

皇帝开口那就是圣旨,赵福金当然不能违抗父皇的旨意,只能乖乖起身走到父亲的旁边。

喊过来了女儿,赵佶就把话挑明了说了:“白胜,朕的女儿不是你可以交往的,不是朕瞧不起你,你就不配做这个驸马!”

这话一出口,满厅众人谁还不知道是皇帝来了?立时尽数站起。

这天下除了皇帝谁敢以“朕”自称?谁又敢说娶他女儿的人是驸马?

白胜当然也不敢继续大马金刀的坐着,跟着站了起来,但是心中却很是不服,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那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做驸马呢?”

本来他也不是非娶赵福金不可,但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娶赵福金的想法就是被打脸了,这口气他咽不下。

赵佶冷哼了一声,说道:“想娶朕的女儿,至少也得是个进士吧?”

说到此处环顾左右,似是想要趁机宣布择婿标准,免得他日这家那家的提亲麻烦,续道:

“若是想娶朕的福金,一般的进士也还不行!必须得是才华横溢的进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八样才艺之中,至少得有一样达到当世第一的水准!”

众人听了尽皆失色,这皇帝给茂德帝姬定下的择偶条件也太高了!天下间会有这么一个男人么?至少从京师这些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家里的青年男子里面来筛选,符合这个条件的根本没有!

他们哪里知道,皇帝这是故意拔高了门槛来让白胜死心的。

由于李师师的缘故,在他赵佶的眼里,白胜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他岂能给一个必死之人正正经经的谈条件?他只不过是想让白胜在死以前先死了勾搭他女儿的一颗心而已。

当然,他同时也想让女儿赵福金死心。

身为皇帝,他经历的女人不计其数,可谓情场老手,他如何看不出女儿对白胜动了真情?他这样说就等于是告诉赵福金,你若是还想嫁给白胜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算后年的文科举中白胜在东华门唱名也还不够,他还需要在八项才艺之中的任何一项上取得当世第一的成就,这对一个年仅二十岁的秀才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纵使白胜身为穿越者,一向自恃有着现代思想和先进的科学知识而优越于古人,在赵佶的条件下也只能哑口无言。

这条件忒特么高了!

他不禁感慨:还是后世好啊,有车有房有存款就行了,可是这文明落后的宋朝人居然不认这个,能有什么办法?

打压了白胜一把,赵佶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带着韦贤妃一行人开了个单间,听了听唱歌看了看跳舞,没有在樊楼逗留太久,就领着赵福金离开了樊楼。

在离开之前,他有意无意地瞟着白胜安排梁师成去柜台结账,意思是说,我这个当皇帝的来了都付钱,你要是敢再吃樊楼的霸王餐可就小心着!

第二五八章 夜探鸿胪寺

白胜在樊楼待了七天。也果真吃了七天的年夜饭,直到大年三十。

在七天里,他只离开过樊楼一次,是回太师府给蔡京做理疗,其它时间里他始终坐镇在樊楼之中。

其实,若不是为了等候萧凤的消息,他完全可以离开樊楼,去安道全为他新近购买的宅子里欢度春节的,早在前天下午,潘金莲和阎婆惜就已经住进去了。

其他弟兄们的宅院也都购置妥当,皇甫端、王定六、萧让以及金大坚四家人都已经搬了进去,而且大家也都给他们贺过了乔迁之喜。

但是贴出去的寻人启事不能更改,所以他一直等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只希望能够等来一个关于萧凤的消息。

或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满城的辞旧爆竹声中,他还真的等来了一份惊喜。

来的是阴盛和阳衰。

这俩人不是郭盛找来的,郭盛和他七个弟兄找了七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主动找来了,白胜如何不感到惊喜?

只不过这份惊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阴盛和阳衰的脸色都是阴沉的,而且这两人根本无视他请坐的手势,站在桌子对面不肯入座,这就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阴盛首先阴测测地说明了来意:“白公子,萧姑娘是有未婚夫的人,不知你何以会在寻人启事中声称她是你的未婚妻?”

阳衰比阴盛更加直接,他甚至不肯给白胜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接插言道:

“过了今夜,你贴在城中的那些寻人启事将会一扫而空。我们兄弟俩今晚过来是给你一个警告,今后不许你再对任何人宣称你和萧姑娘有什么关系,不然休怪我兄弟取你性命!”

不等白胜有所表示,两人扭头就走,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这一来一去,根本没把白胜当个人物看待。

白胜却似毫不在意,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阴盛阳衰两个背影迈出大门,回头就给站在自己身后的时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他们在哪里落脚,回来告诉我。”

跟阴盛阳衰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打又多半打不过他们,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正好给了己方跟踪的机会!时迁肯定是打不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但是以时迁的轻功来跟踪两人却没有什么难度。

这俩人总不会出了樊楼直接返回辽国吧?不管他们在城中转悠多久,只要他们回到京城的据点,时迁就一定能够跟踪而至,那不就等于找到萧凤了么?

时迁立即心领神会,悠然走向门口,看上去就好像是想要出去逛街。

等待中,忽听皇城内长春殿钟鼓齐鸣,鼓声三响,意为三更子时;钟声却是一声接一声的响个不停,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声才告结束,然后白胜才听李清照说起,此乃新年钟声。

大年三十的李清照是孤独的,她的丈夫赵明诚已经走马上任去做了莱州知州,从腊月二十六开始两个学生赵福金和李师师也都放了假。只剩下百无聊赖的她就只好来找白胜一起过年。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樊楼的伙计送来了各色饺子,其中白胜预定的素馅饺子为双份,因为方百花也不沾荤腥。

从腊月二十三那天起,方百花就没离开过樊楼。她这样做是因为她发现跟在白胜身边反而更加安全,此外她在京城逗留的一切目的都与白胜紧密相关,只要白胜不赶她走,她当然乐得跟随在侧。

白胜当然没有赶走一个肯于护着他的女高手,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方百花吃饭的口味与他一样,都是吃素不吃荤?这令他想起前些日子里方金芝也是专偷他的素斋吃的。

再有就是从建康返回京城的路上,他给方七佛等三人准备饭菜时,方七佛三人也是拒绝吃荤,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看起来,似乎整个明教都是不吃荤的。

所以当他看见方百花吃着素馅饺子时,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明教不吃荤?”

方百花道:“我们明教食菜事魔,当然不吃荤了,你也不吃荤,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入教了?”

白胜只有苦笑不答。

他这不吃荤是突然发生的,似乎是得了什么病,却又是安道全都检查不出来的,跟他是否想要加入明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何况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加入什么帮会宗教。

说话间时迁回到了樊楼,看见白胜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白胜顿时大喜,因为他知道时迁肯定是找到地方了。

阴盛阳衰落脚的地方在鸿胪寺。

与大理寺、太常寺等机构是一样的道理,鸿胪寺也不是和尚庙,鸿胪寺是宋时朝廷的外事机关,相当于后世现代的外交部。

汴京城内的鸿胪寺位于东华门旁边,与皇城就是墙里墙外的一墙之隔,且距离樊楼和御拳馆都很近。时迁之所以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阴盛和阳衰果然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

鸿胪寺由一个大型的院落组成,院落内部既有官员办公的厅堂屋室,也有用于接待外邦使臣的驿馆客房,其中有一部分房屋是长期供给某个邻国使臣使用的,阴盛阳衰他们居住的房子即是这一类别。

大年初一的凌晨,鸿胪寺的院子里静谧无声。

这个时代里没有电话传真互联网,就算是边境上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也不会把烽火烧到汴梁城来,所以外交官员也不会在这个时间里值班,只能是在各自的家中吃饺子过年。

如同枯树枝头凋零而下的两片树叶,白胜和时迁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院落之中。

时迁对白胜突飞猛进的轻功咋舌不已,在对着白胜挑起大拇指的同时,隐隐感觉自己这轻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已有不保的征兆。

按照白胜的要求,两人一切行止均以简单的手语表示,收回大拇指,时迁伸出食指一指东首的一座院中独院,示意那里就是阴盛阳衰的落脚之所。

第二五九章 化不开积雪的赤焰掌

初一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吞吐闪烁,为黑暗的人间提供了微弱的光芒。

白胜时迁两人蹑足潜踪,向着那座独院掩去,虽不至于踏雪无痕,但至少做到了踏雪无声,如同黑暗中飘忽的两个幽灵。

距离院墙还有二十步远近的时候,白胜高举一拳,做出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然后手指院落的东墙,伸出来四个手指。

路上做过简单约定的时迁知道白胜的意思是说院子里的东厢房有四个人,而且是四个没有睡觉的人。不禁暗暗惊叹他如何得知的?

之前他跟踪阴盛阳衰也只到了这座独院的外面,守候了许久不见阴阳二人出来才确定此处是他们的宿处,却没敢进入院中打草惊蛇。

却见白胜摘下了身后背着的铜棍,心头又是一惊,刚才飘过院墙时只赞叹白胜的轻功进步神速,却忽视了他背着这百余斤重物这个条件,如此说来他的轻功岂不是已经超过自己了?

背着一百多斤的铜棍飞跃高墙,与轻装无负岂能相同?

白胜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摘下龙雀神刀,他摘刀是因为他要脱衣服,脱下身上的白袍交给了时迁,然后冲着西墙比划了比划。

时迁懂得白胜的意思是让他拿着这白袍去西墙头,吸引那四个人的注意,正是声东击西之法,便赞许地点了点头,无声驰至西墙下,在西厢房的南边轻轻一纵,左手单臂挂住了墙头,也不露头,右手将白胜的白袍悠了进去。

“什么人?”“有人!”

院子里立时发出两声低喝,几乎同时,只听“嗖嗖嗖嗖”四声暗器破空响起,心中暗道好险,更对白胜的神准预判佩服得五体投地。

刹那间,又听到“叮叮叮叮”四记撞击声响在耳边,时迁轻轻回拽白袍,发现已经拽不回来,知道这是白袍已被四支劲弩钉在了西墙之上。

随即东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有脚步声响起,想是那四个人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察看究竟。

正犹豫要不要离开西墙,躲开这值守人员的查探时,忽听“嗯?”“啊!”“哼”“背后有人!”四个不同的人声发出,声音中满是惊惶之意。

知道这是白胜动手了,就探出头往院子里看,果见东厢房门外已经躺倒了四个人,四支弩弓也落在地上。

而白胜已经站在院子中央,面向北面的正屋轻声说道:“萧凤,你就忍心让他们射死我吗?”

北面的房间里幽幽暗暗的,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似乎那里面根本没人居住。

时迁正想跳进去跟白胜站在一起,却突然听见一声响动,原来是西厢房的门开了,闪出两道身影直落院中,站在了白胜的左右前方,隐隐形成夹击之势,正是自己跟踪的阴盛和阳衰。

只听阴盛道:“这才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阳衰不耐烦地看了阴盛一眼,责怪道:“就你废话多!”话音未落,已经向白胜拍出一掌,掌未近身,掌风先至,隐隐带着些温热,带给这冰天雪地一丝暖意。

白胜却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和煦春风,更知道只需三五掌之后阳衰的功力提升上来,自己便会陷入洪炉炼狱之中。

当下不敢硬接,以凌波微步避开了这一击,稍稍提高了声音喊道:“萧凤,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们杀了我吗?”

回答他的仍然是寂静天籁,萧凤仿佛根本没在这里。

一招过后,阳衰似是没料到白胜的步法精妙,咦了一声,“你小子从哪学来的步法?”

却不等白胜回答,而是扭头对阴盛道:“你还愣着干嘛?这小子步法很怪异,你过来跟我一起夹击,岂不省事?”

阴盛摇头道:“别闹了,咱们两个夹击一个后辈新手?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我只负责不让他逃掉就行了。”

阳衰怪笑了一声道:“也罢也罢,非得让我消耗几年功力是吧?那你就看好了!”说罢又是一掌拍出,风中的热量比刚才强了许多。

白胜见状不禁惧意暗生,因为他知道凌波微步躲得开阳衰的掌力攻击,却躲不开他的热量烘烤,除非自己夺路而逃。

虽然他确信只需自己铁了心要逃,那么即便是阴盛加入也拦不住自己,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查证萧凤是否在这个院落之中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要先避开阳衰这一掌再做打算。心念电转,脚下步法不停,轻松闪过了阳衰这凌厉一击。

似是认可了白胜的步法厉害,阳衰也不着急,再出掌时已经不是照准了白胜去打,而是四面八方漫无目标的拍出,每一掌都将内力提至十足十,一时间整个院落都被他呼啸的掌风所充斥。

按照他的设想,只需三十招后,白胜必在他赤焰掌的炼狱之中虚脱倒地,如同当初卫县北城门的阮小五。

白胜当然也知道这个后果,时间宝贵,他一边躲避一边呼唤,语气里毫不掩饰他的焦急万分:“萧凤,你如果在这里,就回我一句话好不好?你为何这样狠心?你当真一点情分都不念吗?”

阳衰忍不住狞笑出声,继续往四周拍击的同时说道:“你小子就别做梦了,萧军主乃是我大辽国后族的金枝玉叶,岂能对你这腌臜宋狗留情?”

他一边讥讽白胜一边又拍出数掌,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顿时面色大变,停止了攻击看向阴盛,一脸敌意的说道:“老阴,你觉没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阴盛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阳衰一指地上的积雪,“我已经打出了二十多掌,这些积雪难道不该融化么?是不是你在偷偷发功抵消我的赤焰掌力?”

阴盛的脸色也变了,“还真是,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干啊,你看我站在这里何曾动过一动?”

阳衰回想了一下刚才阴盛的状态,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但正是因为阴盛没有说谎,他才更觉得无法解释:“那就真的邪了门了!你没发功,我的掌力都去了哪了?”

白胜这边却顾不得去考虑为何阳衰的掌力没有形成应有的灼人热度,趁着阳衰停手的工夫,他直扑北屋,打算抢入室内看一看是否有人。

在他想来,这座院子里的东厢房被神弩营的弩手用作了警卫室,西厢房里住了阴盛和阳衰,那么只要萧凤在此,就肯定会住在北屋之中。

就在他接近北屋的一瞬间,突然听见了室内一声轻轻的抽泣。

第二六〇章 大年初一很受伤

有人在哭!谁在哭?一定是萧凤!

这念头刚刚闪过脑海,蓦觉斜刺里一股劲风如同惊涛拍岸、阴风浸体,连忙以凌波微步躲了,才听见阴盛一声冷峭的话语:“我来试试!”

躲开阴盛这一记偷袭,距离北屋房门却又远了许多,再想扑进去已无可能,因为阴盛也学着阳衰的打法,一双手掌东拍西按,在北屋门前布下了一幕寒潮!

白胜深知阴盛这玄阴掌的厉害,他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却见过完颜宗望被冰封的惨状,不仅完颜宗望被冰封,甚至连接触完颜宗望双手的完颜兀露也被冻僵当场。

他记得当初完颜宗望只不过跟阴盛对了一掌,如今却已懂得那一掌其实就是隔物传功中的典范,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怎敢接架拆招?唯有连续躲避,务求不被这至阴至寒的掌力侵袭入体。

这边阴盛堪堪拍出十三四掌,就同样感到了不对,因为他发现四周的环境温度远不是他期待中的那么低。

“不对啦老阳!”

阳衰正在趁机调息恢复,刚才他那几十下拳掌已经耗去了全身内力的小半,非十天半月不能恢复,所以就不再与阴盛联手合击,只远远地防止白胜脱逃。

听见阴盛呼唤,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萌生,颤声反问道:“怎么了老阴?你的玄阴掌也失效了么?”

阴盛已经停止了拍击,只挡在门口黯然点头:“这事儿当真邪门儿!可是这原因何在?你能想通么?”

阳衰走过去与阴盛并肩站在了一处,疑惑道:“我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白胜提高了声音呐喊,他怎知道这阴盛阳衰一唱一和是不是在诱他上当,不敢再次冲击北屋,就只有站在院子里怒吼:“萧凤,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竟然唆使你手下的两大高手杀我!”

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北屋传出,冷冷的更胜过阴盛的掌力:“因为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动过真情,因为我一直都在利用你谋事,因为我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大石的未婚妻,这些理由够不够?”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不是萧凤是谁?只是从她冷厉的语声中再也听不到一丝哭泣的味道,能够听出来的,就只有冰冷的无情和绝情!

白胜如同被五雷轰顶,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任何话语,脑海里如同被装载了一部放映机,播映出来的一幕幕画面都是从前他和萧凤的点点滴滴。

萧凤的话语还在继续:“所以,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你来找我我就只会杀了你!以免你留在世上污我清白!”

听到这里,白胜再也控制不住胸中压抑的情感,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哽咽道:“你能不能出来?跟我面对面把刚才这些话再说一次?”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只是俗话的前半句!还有后半句叫做只是未到伤心处!白胜是真的伤心了。

自从他穿越到北宋以来,第一次有了伤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同于他眼见自己的爱人即将死去的那种悲伤,这是一种被人遗弃、被人嫌恶的挫折感。

就好比他不停地付出、无怨无悔的且是不计回报的付出了无尽真情,但最终他所付出的对象却把他的真情当做一块垃圾扔在了地上,还要吐上一口唾沫,在上面践踏几脚!

这感觉那个男人能够承受的了?

诚然,如果他对萧凤如同对待潘金莲、阎婆惜或者是方金芝之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一样,那么今天受伤的,就绝对不会是他白胜。

或者说,若把这大年初一凌晨发生的这桩情变提早半个月发生,白胜也不会受到如此深重的伤害,因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萧凤的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现在他宁可当着阴盛阳衰的面流出眼泪,也要争取跟萧凤见上最后一面,他想把孩子的事情告诉萧凤。

他需要萧凤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法——如果这孩子你会生下来,那么我就去西夏找药;如果这孩子你不打算生出来,我特么就不去瞎忙活了!

打西夏是过家家么?那是要拿命去拼的!

但是这种事能当着阴盛和阳衰明说么?当然不能。既然你萧凤都准备回辽国去嫁给耶律大石了,我又何必当众宣布你不再是处女?

允许你萧凤无情,但是我白胜有义!

然而萧凤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拒绝道:“你就不要幻想什么了,我此生都不会再见你一面,除非我死了!”

听了这话,白胜彻底绝望了,他起初还怀疑是方金芝逼得萧凤离开了他,而且就在刚才,他听见萧凤那声疑似抽泣的时候还在幻想萧凤是爱着他的。

但是萧凤这一句胜似一句的残忍话语彻底摧垮了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墙角,甚至想不起来施展轻功跃上墙头。

阴盛和阳衰没有追击,他们在弄懂他们的生平绝技失效的原因之前,不敢再对白胜施以杀伐。

看见白胜变成了这个样子,趴在西墙头上的时迁不禁一阵心酸,原本很想说一句“活该,谁让你相信女人”却实在不忍说出口,只说了一句:“傻弟弟!还不上来,等着人家杀你么?”

白胜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在时迁的提醒下本能地纵身越过了墙头。

在站在墙外雪地上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萧凤的一声哭腔:“他已经走了,你们还站在我门口干什么?滚回你们的房间去!”

这一刻,白胜觉得他听见的绝对不是真的,这是幻觉,嗯,一定是幻觉。

萧凤怎么会哭呢?人家是为了她的契丹族大辽国做事的,人家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人家没有任何哭泣的理由。

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孩子招谁惹谁了?还要不要去打西夏?这些念头在脑海里冲突纠结,白胜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回到樊楼,李清照已经去楼上的客房里睡了,只有带了面纱的方百花和一众在京城没有家眷的兄弟还在等着他。

“上酒!我要喝酒!愿意陪我喝的就留下,不愿意陪的就去睡觉!”白胜坐在了桌边,还没开喝,说出来的就已经是醉话。

谁好意思说不愿意陪他喝酒?所以没有人离开他的身边,就连方百花也不好意思离开。

人们很想知道白胜究竟遇见了什么事,让他变得如此消沉,当他们把目光看向时迁时,时迁却唯有苦笑摇头。

然后人们就开始陪着白胜喝酒,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不知何时了。

第二六一章 河东狮(为狄大盟主加更1)

白胜不说话,只喝酒。每次举杯必定一饮而尽。

要命的是他每次举杯时必然向身边众人一一示意,这意思在大家的理解中就是咱们一起干了。然后人们就只好陪他一起喝干,谁都不好意思在杯中留下涓滴半盏。

如此一来众人的酒量可就见了高下,陆陆续续有人不胜酒力告辞离开,白胜也不挽留,喝到拂晓时分,身边就只剩下了方百花一人。

方百花的酒量是真大,堪称白胜身边众人里的第一,这是拂晓时刻从城外返回的铁笛仙马麟做出的结论。

马麟不知道昨晚阴盛阳衰来樊楼的事情,更不知道白胜和时迁去了一趟鸿胪寺,他负责率领一路人马在城外寻找萧凤。

萧凤没找到,却带回来一个与萧凤无关的消息,说是十天以前在汴京城北三十里的那处客栈又发生了一桩血案——数十名武林高手伏击北归的完颜一家,结果被完颜一家逆袭,伏击者尽数被屠。

据说这些死者是来自于王庆田虎等势力,伏击完颜一家旨在抢夺那把金斧子。却是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

马麟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说给白胜听,却发现白胜根本心不在焉,只知道喝酒,终于在天亮时醉的不省人事,任由方百花把他搀回了他的房间。

……

按照民俗,年初一的上午是拜年的时间,人们走街串巷,给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拜年,联络感情,增进友谊,这个时间段里没有谁会进入茶楼酒肆娱乐消费。

因此樊楼的门口就很是冷清,在白胜那几桌客人都睡下之后,楼内留守的伙计不认为这个时间里会有客人上门,索性关了门睡觉。

但是他们却没能睡成,因为有两个美女敲开了樊楼的大门。

来人是潘金莲和阎婆惜,这俩美女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眼中噙着委屈的泪花。大年初一就被一个武功高强的悍妇给揪出了被窝,又被赶出了刚刚住进去的家门,这事儿谁能受得了?

两人进了樊楼就找白胜,推开二楼上白胜的房门时,却看见了令她们羡慕嫉妒恨的一幕。

白胜在床上睡得正酣,而他的身边居然有个女人,居然不是李清照!

女人没睡,穿着亵衣。容貌之美没得挑,一双微带醉意的凤眼媚中含煞,倒与刚刚将她们赶出家门的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听声音她们才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之前蒙着面纱的方百花。

“他刚睡着,你们找他有事么?”方百花对潘阎二女很是客气,因为她也搞不清楚白胜跟这两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说话间,还给白胜掩了掩被子。

方百花的表现极其淡定,给潘阎二女的感觉,就好像她把白胜当成了她的儿子。可是偏偏又穿的那么裸露,要说她与白胜没做那事,打死她们也不会信。

面对方百花的询问,潘阎二女却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才好,被那个自称是白胜妻子的女人赶出了新居,跟方百花说又有什么用?

阎婆惜很想立即脱了衣服钻进白胜的被窝去取暖,却又不敢,因为她知道方百花也是有武功的,而且很强,跟这样的女人抢被窝无异于找死。

“要不,你们再去开一个房间休息?”方百花给出了一个提议。

似乎也只能如此,潘金莲扯了扯阎婆惜的袖子,“咱们去找清照姐。”两女转身退出了房门,既然白胜睡成这样,就只有李清照能给她们做主了。

李清照已经起床了,她昨夜睡得最早,因此对后半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她听潘阎二女说起白胜跟方百花大被同眠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但是这事儿她没法管,白胜又不是她老公,他愿意跟谁上床是他的事情,她怎么管?

作为异姓姐弟,她已经尽到心了,不管白胜和赵福金、李师师走到哪一步,总之她已经把红线牵在了三方的手中了。

她没见过方百花的长相,只知道方百花跟她的年龄相仿,应该是嫁过的女人,在替白胜感到不值的同时,她也在暗暗羡慕方百花的魄力,还真敢睡在白胜的床上!她就不敢。

又听得潘阎二女诉说白胜的新居里闯入一只母老虎的事情,就更是头大如斗。

白胜啊白胜,你到底在跟几个女人纠缠不清?萧凤是一个,完颜兀露是一个,这从哪又冒出一只母老虎来?

腊月二十三那天她带着赵福金和潘阎二女去太师府时,并没有与方金芝照面,白胜也没提这事,所以她们并不知道方金芝的存在。

李清照打算跟白胜好好谈谈心,毕竟潘阎二女跟随白胜和她来到京城,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看不上她们两个,也不能任由你的女人欺负她们不是?

但是眼下却不能去找白胜,因为那就等于直接搅了方百花的好事,她可不想跟任何一个与白胜有染的女人反目成仇。

眼见樊楼的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也不知昨夜那许多人都去哪里了,难道他们都在睡懒觉么?还是被白胜派出去了?

不知道,就叫了早茶慢慢吃喝,把房间的床让给了潘阎二女去休息。

……

白胜又在做梦了,他梦见萧凤爬到了他的身上亲他吻他,但是他不想接受这种形式的道歉,你必须说明白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说出那样的绝情话来伤害我,不然我拒绝跟你发生任何亲热的行为!

所以他奋力推开了身上的女人,推开的时候他感觉到女人带着被子一起远离自己的身体,身上颇有凉意,但是女人却极有韧性,立时又回来趴在了他的身上,带回来肉体的温暖,于是他再推。

他很想说话,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来,只能嗯嗯啊啊地把女人推远。

就这样反复地推了数次,再一次女人贴近时,忽觉有泪水滴落在脸上,骤然觉得神思一清,知道这或许又是在做梦,于是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一对含着泪水的凤眼。

“怎么是你?”白胜大吃一惊,宿醉因此消散了大半。

方百花叹了口气,说道:“你别误会,我知道你被女人伤了,所以想慰藉你一下,你现在需要的是女人的滋润。”

“呃……”白胜不知道该说啥好,因为他听得出来方百花的确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是他现在沉浸在萧凤给他的伤害里,哪里有心情跟别的女人啪啪啪?

两人对视之中,他忽然感觉到方百花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隐现,竟令他产生了无法抗拒之感,想要逃避她的眼神已经做不到了。

耳中听得她的话语也变得异样的温柔,有如梦呓:“乖……宝宝,给我吧,我知道你想要我的,我也想要你……”

再看方百花潮润的凤眼里春意渐浓,迷离着再次将俏脸凑了上来,再想推拒就不忍心发力,而且他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竟然按在方百花的一对丰满之处,他竟然舍不得松手……

方百花的容貌不比方金芝逊色半分,身材尤为丰满,没一处不是男人的诱惑,最关键的是她没有丝毫处女的青涩感,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的韵味,而这种韵味恰恰是男人无法抵抗的。

更何况,她还用上了明教绝技移魂大法?“乖,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白胜已经陷入了迷乱,内心也在矛盾中激烈挣扎,要不要?要不然……要了吧?不行,不能要!她都这个年纪了,要了她岂不是就得立即娶了她?

但是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思想,一点都没有不要的意思,闭起了眼睛,该抓的抓,该吻的吻。

就在两人的唇舌相触的一瞬间,白胜忽然感觉到方百花的身体爆发出剧烈的战栗,这战栗极不正常,就好像是被人以无上内力击中了她的身体一样。

急忙睁开眼睛去看时,只见方百花的眼中竟然流出了鲜血,如同穿越前看到的恐怖片里的女鬼,可怖至极!

紧接着,方百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的身上滚落下去,竟然滚到了床下,到了床下依旧滚动不停,径直滚到了门边,翻滚之间,可以看到她的表情极为痛苦。

“你怎么了?”白胜急忙坐起,也顾不上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下了床想要查看一下。

恰在此时,忽听“咣噹”一声巨响,房门已经被人踹开,只听得一个女声在怒吼:“白胜!大过年的你也不回家么?你以为我找不到你是吧?”

白胜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方金芝杀气腾腾地站在了门口,顿时懵逼当场。

而方金芝在看见白胜和方百花的同时,眼睛也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方百花,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你勾搭了白钦也就算了,我让给了你,可是你又来勾搭白胜!我……我杀了你!”

“别介啊!”白胜骤然惊醒,这姑侄女两人若是互相残杀起来,如果真的死了一个,将来方腊不得找我算账啊?急忙挡在了方百花的身前,“你别乱来啊,我跟她什么都没干!”

方金芝气得脸都黄了,一指白胜下身的零零碎碎,“你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你什么都没干?我这就阉了你!”

这女人是真狠,说到做到,反手就把身上的巨阙剑拔了出来,招演白猿传授的越女剑法,剑光如虹,直袭白胜的双腿之间。

白胜大骇,急忙使出凌波微步闪避,免去了一阉之厄,但是方金芝的越女剑岂同凡响,紧接着又是一剑刺了过来,白胜再次避开,却不由得心中叫苦。

这个房间也就那么大,被方金芝堵住了门口就无法逃脱,闪避之间还要避开踩踏方百花的身体,一时之间已是险象环生,若非方金芝只求阉他下身,只怕这会儿已经中招了。

白胜也顾不上保护方百花了,三避两避,瞥眼间看见床头上倚着的那根铜棍,立马退一步抓了起来,以棍为刀,抖手就是李碧云传给他的防御刀法:两面三刀!

这两面三刀果然不凡,只听叮叮噹噹数声响过,虽被宝剑削得室内铜末飞舞,但白胜也防住了方金芝的所有攻势。

忽听外面走廊上何玄通的声音响起:“三弟,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

白胜大喜道:“二哥你快给我准备一身衣服,我要去给狄大宗师拜年!约好了的事情咱不能失信!”

说话间反复使出两面三刀,硬打硬冲,硬生生将方金芝逼离了门口,冲出房门后,立时纵身眺下。

“三弟接着!”

何玄通已经等在楼下大厅,见状将脱下的一身道袍扔给了白胜,白胜人一落地立即套上了道袍,也没处找鞋了,赤着双脚就跑出了樊楼,“二哥你替我断后,回头去万胜拳馆找我!”

白胜不信方金芝有胆子去踢万胜拳馆的场子,而且就算她有这个胆子,她也踢不了万胜拳馆。

白胜刚刚出门,这边方金芝也反应过来,舍了室内的方百花,娇喝一声:“哪里跑?”跟着从楼上跳了下来。

姑姑能杀不能杀的毕竟还有父亲罩着,丈夫却是必须管好的,不然今后日子怎么过?

她起初生怕被以童贯为首的官府捉了去,因而不敢离开太师府,但是等到了大年三十也不见白胜回来,知道再不出来找是不行了。

于是连夜出来查访,听见有百姓谈起白胜在京城购置新居,又全城张贴寻人启事等新闻,就一路找了过来。这要是再让白胜给溜了,这一夜的辛苦岂不是白费?

虽然白胜明说要去万胜拳馆拜年,焉知不是故布疑阵另有他往?还是先把他抓到手才好!

眼见方金芝跳了下来,何玄通立即掣出双剑迎了上去:“弟妹勿怪,为兄只是不愿你们夫妻同室操戈……”

“放屁!你这一天泡在窑姐床上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自称为兄?不闪开就杀了你!”方金芝一点面子也不给何玄通留,挥剑就与何玄通战在了一起。

二楼走廊上,李清照和潘阎二女也闻声出了房间,潘阎二女指着正与何玄通对战的方金芝道:“就是她把我们姐妹给赶出来的。”

第二六二章 险遭和谐的《岳阳楼记》

万胜拳馆的后院就是狄烈家的老宅,亦是从前的枢密使府邸。

狄烈在书房里接待了前来拜年的白胜,却被白胜的打扮逗得忍俊不禁。

古人有倒履相迎一说,意为体现主人迎接客人之时的急切真诚,却从来没见过光着脚去别人家里拜年的,白胜此举可谓开创了大宋朝拜年史上的先河。

就是站在狄烈身后的凤南渡、羿啸以及水凝珠和洛丽妲都忍不住笑。

见过拜年的,没见过这样来拜年的,赤着双脚暂且不说,明明是个秀才却穿着一身道袍,身后还背了一根硕大的铜棍,你当你是雷震子呢?

白胜还在道歉:“来的仓促,没能给狄大宗师备一份厚礼,着实惭愧。”

狄烈忍住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兄弟不必讲究那些俗套,你能如约前来已是足见诚信,不枉我待在家中等你一回。”

洛丽妲随口接道:“白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主为了等你来访,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出门,没有去给别人拜年也没有会见任何前来拜年的客人,只为了等你呢!”

狄烈微微侧头,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白公子爱侣失踪何等要紧?却能依然守信前来,我这在家等候的何足挂齿?”

转而对白胜说道:“我是从馆内弟子口中得知此事的,他们看见了你贴出去的寻人启事,我正要问你,要不要我万胜拳馆出人帮忙?未经你的许可,此事我也不敢贸然帮忙。”

找人家老婆这种事是必须要征得人家同意的,假设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去找则极可能引起误会。若是人家来一句“我老婆丢了,你找来想干什么?”该如何解释?只怕是没法解释。

白胜听了这话不禁神色一黯,道:“多谢狄馆主费心,我已经找到她了。”

狄烈奇怪道:“既是找到了,你应该欢喜才对,却为何脸现愁容呢?”

白胜摇了摇头,叹息道:“找到了跟没找到一样,甚至还不如没找到呢。”

狄烈益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白公子有什么愁事不妨说出来,我狄烈虽然本领低微势力弱小,却愿意为你分担一二。”

白胜对狄烈的关怀由衷感激,便不相瞒,自嘲道:“她不要我了,要嫁给别人……”

当下隐去了萧凤的身份和怀孕一节,将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事情说了说,最后总结道;“……其实人家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从来都没有对我动真情。”

萧凤和他的事情是他此时心中最大的隐痛,偏偏找不到任何人去倾诉,眼见狄烈待他有若兄长,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也不怕被谁笑话。

狄烈听完之后沉思片刻,忽而转头看向身后的洛丽妲和水凝珠,“丽妲,凝珠,这事你们怎么看?”

女人的心事是极难揣度的,或许只有女人才能猜得到女人的心思,这就是狄烈询问两名美女家将的意图所在。

洛丽妲刚才替家主说话却被责怪,此时就慎重了许多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水凝珠却说道:“如果白公子所说你和萧凤之间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我觉得她一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迫不得已才离开白公子。至于她说的那些绝情话语,我猜她口是心非。”

狄烈赞同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以白公子的人品和才华,纵然是茂德帝姬那般高贵的女子都不免钟情,又怎会有女子舍得抛弃,除非那女子的眼睛瞎了。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设法单独见她一面,定会柳暗花明!”

白胜听到这话顿感惭愧之极,心说我又有什么人品和才华了?不论哪方面都没有你说的那么出色好吧?

当下就想说明惩戒高衙内的事情并不是出于侠义之心,歉然道:“白胜一介山野村夫,何德何能竟蒙狄大宗师如此看重……”

只是还没等他解释到关键所在,就被狄烈笑着打断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其根本还是缘于一个‘义’字,白公子所作所为,尽是狄某想做却做不到的,这样……”

说到此处,他吩咐水凝珠道:“你去给白公子找一双新靴子,里外一套新衣服,再带他去更衣,然后咱们到前厅用餐,边喝边谈,我等了这一上午,真有些饿了。”

白胜就很无奈,想解释都来不及解释,看来今后做事只能尽量往侠义上靠了,不然真的对不起人家狄烈的这番评价。

忽然又想到:龙雀神刀不也是要求它的主人必须是一个好人么?待会儿不妨跟狄烈请教一下什么是好人,这狄烈一身正气,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知道是否已经达到了龙雀神刀的审美标准。

想到此处就下意识地反手摸了摸身后的铜棍,那铜棍之前被方金芝以巨阙剑一阵乱削,表面上伤痕累累,却摸不出什么异常来。

跟随水凝珠往后走的时候还在想着,这龙雀神刀也是有失公正。

遇见蔡京那样的坏人就险些把蔡京克死,对自己这个不好不坏的人没啥表示也就算了,可是遇见狄烈这样的好人呢?为何不见它给狄烈一丝好处?

……

狄府厅堂之上,狄烈和他的四大家将以及白胜和刚刚赶到的何玄通各据一张几案,午宴即将开始,家中的仆人正在陆续上酒上菜。

也不知狄烈如何听说白胜只吃素菜,专门安排厨子做了一桌素席给白胜,更令白胜感动不已。

趁着酒宴开始之前,白胜打量了一下狄家厅堂的环境,目光落在了挂在北墙正中的一幅中堂上面,那中堂是一幅草书,似是一篇文赋,语句多为骈四俪六。

他对草书不熟,就直接去看落款,看了半天才看懂那三个字是“范仲淹”,不禁心头一动,再从后往前看,果然认出最后的四个字是“吾谁与归”。

心说这不是《岳阳楼记》么?《岳阳楼记》是后世中学语文课本里的重要内容,他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要求同学必须做到能够背诵的,他也背的下来。

狄烈见他观看中堂,便笑问:“不知白公子是对黄庭坚的书法有研究呢?还是对范文正公的文章感兴趣?”

白胜脸上发烧,连忙收回了目光说道:“在下才疏学浅,哪里谈得上研究,也就是景仰一番罢了,这篇中堂可是岳阳楼记?”

狄烈却郑重了神色说道:“不错,正是岳阳楼记,看来白公子果然对范文正公的文章有所涉猎,就请白公子谈谈心得可好?”

白胜却不知道,他对《岳阳楼记》的认知是大谬特缪的。他认为现代中学生人人必须背诵的《岳阳楼记》,在北宋末年却不是人人必读的文章!

不仅不是人人必读,而且除了亲身游览岳阳楼的骚人墨客之外,宋人真的没有几人知道这篇《岳阳楼记》的存在。说得再严重些,就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为啥?因为这《岳阳楼记》没被皇帝和谐就不错了。

“什么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这天下轮的着你范仲淹来先忧后乐么?你范仲淹把自己摆在了天下之前,你把皇帝往哪摆?

还“微斯人,吾谁与归。”整个大宋朝野都没有与你范仲淹志同道合的人,合着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不如你,就你优秀是吧?

第二六三章 生平唯一知己

事实上,在范仲淹活着的宋仁宗时代直至白胜穿越而来的宋徽宗时代里,这篇《岳阳楼记》在北宋文坛始终处于一个被批判的地位。

要么无人提及此文,但凡有人把这篇文章摆到桌面上来说事,就一定是批判范仲淹的“反动思想”的。

范仲淹一生中三次遭贬,其中固然不乏新旧党争、变法失败等外在因素,但归根结底,其主要原因还是他的忧国忧民思想遭到了整个当权阶层的仇视和打压。

在这个时代里,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讨论这篇文章,北宋的文坛也好,士子阶层也罢,都不会有人击节赞赏,当然更不会被拔高的全民皆须背诵的境界了。

白胜也就是没机会跟老蔡提起这篇文章,如果他提出来,那么蔡京对这篇文章的批评定会令他大跌眼镜,因为蔡京才是把握时代脉搏的文人代表,蔡京的思想才代表着北宋文人的主流。

几乎与这个时代里的所有儒士文人相反,狄烈却是崇尚《岳阳楼记》的特例。

因为范仲淹是他祖父狄青的启蒙老师!早在狄青统帅大军大破西夏的时候,范仲淹恰恰是狄青的上级领导,顶头上司。

正是范仲淹告诉狄青,只懂得练武是没有前途的,练武的同时必须习文。徒具匹夫之勇是无法“为万世开太平”的,只有懂得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胸怀家国天下黎民苍生,才能成为安邦定国之才。

狄烈当然知道他祖父狄青的生平过往。在狄青参军入伍之初,他的确只有杀敌之勇,充其量只是大宋军中的一名悍卒。武功也算不得太高。

又因为面相太过俊美,导致战场上敌人面对他时不会产生畏惧,因此他想出来一个办法——带了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去杀敌,才在敌军心中留下了阴影。

而后他正是因为听从了范仲淹的告诫,发奋苦读,才变成了一代儒将,官至枢密使,相当于后世的高官兼国防部长。

除此之外,更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令狄青以及狄青的后代崇拜范仲淹。

那就是当初宋仁宗曾经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入宫观看《河图洛书》,当时的狄青作为大宋的战神得以加入能人异士的行列。

虽然当时狄青刚刚习文不久,根本看不懂《河图洛书》的内容,只能跟在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后面打酱油,但是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强记天赋,把书中的蝌蚪文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人知道狄青记下了这些蝌蚪文,更没有人知道狄青在后来的漫漫岁月里读书有成,终于在离开人世之前,悟出了河洛神功!

所以说,时至今日狄烈得以修炼狄青传下来的河洛神功并且能够初窥门径,与当初范仲淹对狄青的谆谆教导是分不开的。

甚至可以说没有范仲淹,就不会有狄青的名垂青史,更不会有狄家传承下来的至高神功。

所以狄烈的父亲狄咏才会找到如今已故的书法名家黄庭坚写下这一幅书法中堂,所以狄烈一家对范仲淹的看法才会与世人不同。

狄家一脉不仅尊敬崇拜范仲淹,他们更加认同范仲淹的思想,觉得只有像范仲淹这样做人做官做学问才是人间正道。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过往。他只当这《岳阳楼记》在宋朝也是人人必学的经典之作,唯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影响了狄烈对他的看重。

于是便以一个后世共和国公民的视角对《岳阳楼记》好一通夸赞,那些描写洞庭湖景色的词句略去不提,只说最后一段范文正公的文人风骨以及高远志向。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他一边背诵,一边大肆赞赏,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什么“高风亮节、高瞻远瞩、高屋建瓴……”

等等等等,说得范仲淹如同后世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与世长辞,他白胜就好像是追悼会上致悼词似的。

白胜却没料到,他的每一句赞美都说到了狄烈的心坎里,狄大宗师听得热血澎湃,突然一拍身前几案,把白胜吓了一跳,连忙住嘴,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却见狄烈已是热泪盈眶,竟然起身向他深施一礼,道:“白公子真乃狄某生平唯一知己!请容狄某敬你一坛!”

说罢抱起一坛美酒仰头狂饮。

白胜见状却不禁心中苦涩,怎么还喝啊?这今天凌晨喝的酒还没醒呢,这便如何消受?

却不知喝酒这种事里有一个说法,叫做“透酒”,意思是喝多了宿醉后第二天难免萎靡不振,但是再喝点酒“透一透”,反而会舒服许多。

这个说法他倒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每次宿醉后走路站立都晕,哪还敢再“透透”,所以从没做过这个试验。

今天被狄大宗师这么一敬,没的说,必须要敬回去才是礼数,就只好硬着头皮抱起一坛酒来回敬,这一回敬不要紧,感觉竟然真的舒服了许多,于是你敬我一坛,我敬你一坛,这场酒就又喝了个热火朝天。

酒后吐真言,狄烈白胜两人彼此交心,说的都是实话。

狄烈秉承了范仲淹忧国忧民的思想,眼见宋室日渐腐败,天下间刀兵四起,深知国难即将来临。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也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但怎奈碍于祖训而不得放手作为,因此他寄希望于白胜,希望白胜在高中武状元之后能为黎民苍生办一些实事,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

狄烈表示,只要白胜真的这样做了,他愿意为白胜提供一切支持和帮助,竭尽所能,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白胜起初“透”得清醒了许多,但随即就被更多的美酒灌得更醉,豪兴大发,一拍胸脯道:“狄大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只要我白胜他日得以执掌雄兵,当使四夷宾服,国泰民安……”

其后两人又关于儒道思想做了探讨交流,白胜是为了请教怎样才能做一个好人,狄烈说做人无非要做到“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只要做到了这些,不是好人是什么?

话题引申开来,狄烈真心说出了他对儒家文化的理解,一如范仲淹劝告狄青那般,最后总结为多读古代圣贤之书,有助于开阔胸襟,有益于提高武功的境界,要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不学习儒家文化是不行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玄通把狄烈这番教诲记在了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弃道从儒,或许从儒道中能够找到治疗自己身上顽疾的办法也说不定。

第二六四章 时迁遇鬼

一场豪饮宾主皆醉,客人没说要走,主人坚持要留,白胜就在万胜拳馆住了下来。

他是真的无处可去,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到方金芝的那张嚣张的脸。

这一住就住到了年初三,每天从早到晚与狄烈谈论儒家文化,两人越聊越投机。晚上就是各自勤修武学的时间,他的客房在一个幽静的小院里,环境很是清静,无人打扰。

自从年初二醒来之后,他就听从了狄烈的建议,让何玄通把时迁喊了过来面授机宜,安排时迁去鸿胪寺的附近挖地道,他要从地下进入萧凤的寝室,一定要把事情搞个明白。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年初三这天,白胜告辞了狄烈,回到了自己的新居,因为这天他得到了消息,说是李碧云把方金芝抓回太师府并且禁足了。

一个朝廷的钦犯在京城里搅风搅雨的像什么话?万一连累了白胜岂不是把太师一并连累了?纵使李碧云主张方金芝嫁给白胜也不能这样放任不管。

方金芝被监管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他终是要回到新居的,因为若是他不在家,潘金莲和阎婆惜就都不敢回去,而且还有莫名其妙受了内伤的方百花需要有人照料。

他并不厌恶方百花。在他看来,方百花最多也就是那方面的需求比较旺盛而已,除此之外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算得上是个好女人。

虽然庞秋霞曾经说她这个师姐行事心狠手辣,但是她对他白胜却是一点都不狠,一点都不辣,他又有什么理由排斥她呢?

但是反过来说,不排斥不等于接受,自从白胜听方金芝说过方百花抢了白钦之后就决定和方百花保持距离了,不然将来白钦找来算账如何解释?

对这个从未沟通过的、且有可能与自己是双胞胎的兄弟白钦,他的态度是至少不能伤害他。

年初三的晚上,时迁带回来一条重大消息,把他吓得不轻。

时迁说,在挖地道的时候遇见鬼了。

时迁是从东华门大街拐角处的一口枯井开挖的,预算地道不会很长,最多只需三十丈即可抵达萧凤的房屋下面。

东华门大街是一条人流量较大的街道,白天夜晚不断人,本来地面上的人流再多也不影响地下的挖掘工程,但是如何把挖出来的土运出去就成为了一个难题。

只有每天的凌晨时分才是运土的最佳时机,这就极大地限制了时迁的工程进度。

时迁唯恐进度太慢耽误白胜的大事,因为白胜还要准备参加正月十三的武举,所以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南辕北辙——让地道首先往西拐了一道弯,拐到一家青楼的后院茅厕,妓院的茅厕白天里基本没人光顾,利于排土。

他不拐这道弯便罢,一拐就拐出了事情。

还没等他挖到妓院的茅厕下面时,忽听地底有人说话!

地底下说话的还是人么?那肯定是鬼啊!立马吓了一个屁滚尿流,跑回来向白胜报告了,声称盗墓十几年从未遇到过这等怪事,虽然已经身处白胜的新居,却依然止不住浑身发抖。

白胜并未身临其境,就比时迁淡定的多,身为领导者要求他必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先不提地底幽魂之事,而是询问其它:“那是一家什么青楼?可有名字?”

时迁道:“此乃东华门南二里处,斜对个,镇安坊内的一家无名青楼,与鸿胪寺院落隔着一条街,我因它无名且无人光顾,所以才往那里挖。”

白胜听罢沉思有顷,又问:“你听到那鬼说的是什么话没有?声音是怎样的?”

时迁兀自心有余悸,哆里哆嗦的说道:“只听他说‘还有数丈就挖到头了’,声音不男不女的瘆得我头皮都发麻!当时我就想啊,我这条地道可不就是还有数丈就挖到头了么,这人怎么知道?不是鬼它是什么?”

“屁!那是太监!”白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差点把时迁吓得坐在地上。

白胜伸手拉了他一把,“怕什么?跟我走!我要亲自去听一听鬼叫!”

白胜之所以敢于这样断定,是因为他熟读《水浒》原著,知道宋徽宗去李师师的青楼也是有地道的。

那地道直接沟通大内和李师师的卧房,把李师师所在的青楼变成了大内的一部分。来去甚为方便,来了就办事,办完事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时迁听见的声音不男不女,那不是给赵佶挖地道的太监又能是什么?

他据此估计赵佶的地道还没有完工,也就是说赵佶还没来得及把李师师从女孩变成女人。既然让时迁碰见了,那就是天意,老天都让我捷足先登!我还客气什么?

从陶宗旺把风的那口枯井下去,也不用时迁的引领,下来了就一直往前走,也不用火折子,时迁跟在后面两腿还在发软,连忙点了小火把跟在后面。

白胜反手就给了时迁一拳,打得火把一阵乱颤,“怕什么?有鬼也是先吃我!”

时迁心道那可不一定,我常年干这伤天害理之事,说不定鬼会优先吃我呢。但总归是有白胜在前面壮胆,便硬着头皮跟着走。

到了时迁挖掘的这条地道的尽头,听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说话,时迁益发不相信白胜的判断,牙齿咯咯撞击着说道:“这鬼也不知道去哪了,如果是太监在挖地道,如何现在不在了?”

“嘘!”白胜一把捂在了时迁的嘴上,因为他已经听见附近有人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脚步声从远及近,时迁也听见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脚下的土壤上滴答作响。

白胜相信“隔壁”来人不会有这么好的听力,便懒得去管时迁淌汗,不一会儿,只听见有人说话:“咱们把这扇门装在尽头,就算完工了吧?”

白胜微微一笑,转过头用一脸不屑的神情看着时迁,时迁则是满脸羞愧,嘴上不敢说话,心里却对白胜的胆色佩服的无以复加。

只听这一句话,就知道说话的肯定是人而不是鬼,鬼用得着装门么?

“隔壁”的“鬼”既然在说话,就肯定不是一个,果然有人接道:“你想得美,哪有那么简单?地道虽然通了,可是你看这环境潮露露湿乎乎的咱们走可以,圣上能走么?”

“那还能咋办?”

“装修呗!把这通道的上下左右贴上陶砖,还要装上壁灯,你能让圣上摸着黑走路么?能让他老人家自己提着灯笼么?”

太监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是上行的一个路线,但即使走到他们装门的位置也不过三丈距离。

白胜可以听出他们安装门板的声音,立即判断李师师的房间就在自己所处位置的60°斜上方。

禁不住心头喜悦,压低了声音对时迁说道:“等这俩太监装完门走了,你就给我设法把这两条地道联通起来!要做得隐蔽,不易被人看出来,我有大用!”

出了地道,白胜整理了一下衣着,又买了一柄折扇拿在手中,扮成当代文人的模样,一步三摇的招摇过市,直接就往镇安坊里面走,他想试试能不能以嫖客的身份进入李师师的青楼。

结果不出所料,在镇安坊的坊门处就被人拦下了:“此乃禁地,闲人止步!”

第二六五章 都是誓言惹的祸

白胜想不出为何在另一世里也就是《水浒》原著里燕青和宋江都能够见到李师师,不过那时候的李师师已经艳名远播且已经不是处子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也许赵佶拔得了头筹就放松了对李师师的管制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一世的头筹必须由我白胜来拔!

不抢李师师,就对不起樊楼里赵佶那一番当面的轻蔑和讥讽!别人畏惧皇权,我白胜不能畏惧,因为我是穿越者!

不然万一将来回到了现代,都不好意思跟朋友说自己曾经穿越过!

当然,敢拔头筹是一回事,怎么个拔法却是另一回事。抢在赵佶之前把李师师睡了,偷吃完了抹嘴走人是一个路子;把李师师娶了当老婆永久占有是另外一个路子。

若是要选择后一条路,那就是摆明了要跟整个大宋朝堂对着干了。而若是选择前一条路,未免就苦了如花似玉的李师师。

这事必须要经过慎重考虑,然后才能选择,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李师师这朵鲜花被赵佶这滩牛粪先污了。

在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里,同时也是等待宫廷地道装修的时间里,他指示时迁继续加紧施工,争取在宫廷地道装修结束之前完成通往鸿胪寺的地下工程。

不管抢不抢李师师,他都必须要解决跟萧凤之间的恩怨,这件事比李师师要重要许多,不仅因为他对萧凤用情太深,更因为萧凤怀着他的孩子,还因为这将影响到他是否参加武举。

初七这天,通往鸿胪寺的地道打通了。

在打通最后一段地道之前,白胜安排了以何玄通为首的数名兄弟在鸿胪寺门外挑战阴盛和阳衰。理由很好找,慕名而来,切磋较技,以武会友!

此为调虎离山之计。

白胜之所以这样安排,首先是因为考虑到阴盛阳衰两人的武功太高,担心时迁和陶宗旺在地下的施工声音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其次是给他自己创造出一个空间,免除他见到萧凤时外界的干扰。

事实也是按照他的设想来发展的,就在阴盛阳衰走出鸿胪寺察看究竟之时,他从萧凤的卧室破土而出。

萧凤的眼睛是红肿的,脸上都是泪痕,在看清来人是白胜的那一瞬间,她闭上了双眼。“我不要看见你,你快走吧!”

这个时代里的人类是相信誓言的,尤其是自己立下的誓言,除了白胜这个穿越者,几乎没人会置自己发过的毒誓于不顾。

所以李碧云只需白胜发一个誓就可以安心传授她的武功给白胜,所以萧凤才会宁死也不想看见白胜。

萧凤在方金芝面前立下的毒誓是:如果我今后与白胜见面,我萧凤和白胜同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毒誓的格式和内容是方金芝提供的,倘使萧凤不按照这个格式和内容发誓,方金芝就认为她在耍诈。

萧凤在离开太师府以前,曾经亲口答应方金芝,她绝不会将她和方金芝之间的协议透露给任何人,任何人当然也包括白胜。

所以当她看见从寝室地面里钻出来的人是白胜的时候,她只有闭上双眼,同时自欺欺人地暗暗祈祷:这不算是我和白胜见面。

她当然是爱着白胜的,说是情深似海也不为过,但是她不敢破誓,因为即便她无惧一死,又怎么忍心拉着白胜陪葬?

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白胜对萧凤的反应很不理解,怒而质问:“既然你这么不想见我,为何还要躲在这里哭泣?”

萧凤别过身去,背向白胜,竭尽全力装出冷淡的口吻:“我哭我的,干你什么事?我就是不想见你,永远不想见你!你走吧,别逼我杀了你!”

她当然不会杀白胜,事实上年初一的凌晨白胜进入院子的时候,她是随时准备用袖弩帮助白胜突围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白胜凭借他自己的步法就足以避开阴盛阳衰的攻击,她更想不通阴盛阳衰的特异内力为何会突然失效。

所以眼下她这样佯作威胁,也只是想要逼迫白胜对她死心而已。

她能够觉察出白胜的痛苦,但是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宁可让他跟方金芝快乐的生活,也好过他时刻牵挂自己这个无法陪伴他的女人而痛苦一生。

白胜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伤心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烧得他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萧凤依然是这样说,他还能怎样认为?明摆着,她是铁了心要嫁那个什么耶律大石了。

萧凤却不肯给白胜沉默的时间,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非要逼我跟你动手么?”

白胜彻底绝望了,这一刻他感觉到室内的光线都变得无比黑暗,这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这一次他已经无泪可流。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可以走,也可以永不再来,但是我不能不告诉你一件事……”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事了,你快走!”萧凤非常怕,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返身投入白胜的怀抱,而那样的后果就是两人同归于尽!

白胜不为所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也要把这句话说完,“你听好了,你现在怀了我的孩子!”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发现萧凤的身躯明显一颤,随即就僵硬在那里。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你愿意,我就必须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纵使白胜的目力再如何锐利,他也无法让目光绕到萧凤的正面,所以他不知道此时萧凤已经呆住了。

萧凤的呆住不全是因为震惊,她同时也在判断白胜是不是为了与她言归于好才故意这样说。

她毕竟是个没有经验的女人,虽然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迟迟没来,却没能想到这是怀孕的征兆。这时听白胜这么一说,她多少是有些相信的。

毕竟妊娠反应要在怀孕的三个月以后才会出现,现在她的身体还没有出现那些明显的异常。所以她也没有理由立即全信。

白胜停顿了一会儿,不见萧凤回应,就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想要这个孩子,但如果你不想要,你也有放弃他的权利。”

萧凤依然沉默,却已经不再催促白胜离开。

白胜的情绪更加平静,“但如果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来,那么我必须告诉你,这孩子有可能已经被方腊的内力伤了先天五行,这样我就必须去西夏寻找药物给你服用。安道全说……”

萧凤静静地听着,在听到安道全给她诊疗时发现她怀孕时,已经信了十足十。不禁百感交集,如果没有在方金芝面前立下那个誓言该多好?给白胜生下这个孩子来,跟他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尽享天伦之乐。方腊怎么这么可恶呢?伤了我也就算了,还把我孩子给伤了!

白胜当然不知道萧凤的想法,继续说道:“去西夏买或者是求恐怕都不行,所以我要去参加武举,要加入大宋的军队,要做好买不来求不来就抢回来的准备,如果你一直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准备生出他了。”

萧凤听到此处,强忍着回身拥抱白胜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生下他。”

白胜却是一愣,有些疑惑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不知道你若是生了这个孩子还怎么去嫁耶律大石,但既然你选择生下他,就必须要对他负责,你这样整天哭泣是不行的,这会对胎儿造成另外一种伤害,你懂么?”

萧凤的泪水已经浸湿了胸襟,不得不运起内力来控制哽咽,冷然道:“我怎么嫁人不用你操心,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会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白胜无奈摇头,心说都这样了你还要嫁耶律大石,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这特么不是强行要绿我么?若不是看在你怀着我的孩子的份上,我是不是该现在就杀了你?

他刚刚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脏腑之中一阵剧痛,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火焰在灼烧,痛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立马明白这是龙雀神刀不乐意了,禁不住在心中抱怨了一句:怎么啥事你都管呢?

萧凤听见他叫的痛苦,想都没想就转回了身子,在瞥见他站在原地完好无损的一刹那赶紧闭上了眼睛,再次背转过去,怒道:“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滚!”

她又怎知这是白胜身后那根铜棍在作怪?只能认为白胜是故意装出痛苦来引她上当的。

白胜气得不行,冷笑了一声道:“算你狠!”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萧凤还是龙雀神刀。

在钻入地道口的同时,他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安道全告诉过我,那药必须在孩子生下来以前给你服用,如果孩子生出来了那药就没用了。所以你必须要保证,当我从西夏回来的时候能够找到你!”

只听白胜的声音就能知道他进入了地道,萧凤如释重负,回过身来看着黑洞洞的地道口说道:

“我保证,但是你也要保证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安道全以外,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我怀了你的孩子还准备给你生出来!”

白胜的声音从洞中传来:“我当然能保证!如果不是为了替你保密,我又何必费这么大劲从地道里来见你?我直接在大街上扯着脖子喊不行么?你没良心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没脑子,真担心我儿子被你遗传了……”

萧凤笑了,虽然她不懂什么是遗传,虽然被白胜骂了,但是她的心是甜蜜的。

孩子是一定要生的,耶律大石也是肯定不会嫁的,就算不能跟白胜生活在一起,这辈子自己也只做他一个人的女人。

只是这件事如何瞒过阴盛和阳衰呢?这就需要动一番脑筋了。

第二六六章 取消白胜的考试资格

确定了萧凤会给自己生孩子,白胜就开始全力以赴筹备武科举。夜间勤练红拳心法,白天练习拳法刀棍,全封闭式的强化训练,除了时迁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自己的院子。

其实此时他的新居里也没有什么人,就只有养伤的方百花和阎婆惜和潘金莲三个女人。

只因这年前年后的事件频发,再加上方金芝一顿闹腾,谁还有工夫去雇买仆人丫环?再者说赶上年关,贩卖劳动力的“人才市场”也不上班,就是想买都没地儿买去。

所以就连做饭都是阎婆惜和潘金莲轮流上阵,两个女人暗中较劲,绞尽脑汁,比赛谁做的饭菜更合白胜的口味,力求色香味俱全,连带着方百花都跟着白胜沾了光,对每天的素菜赞不绝口。

除了家里的三个女人之外,其余那些兄弟均有一套住宅,没有他的召唤,自然也不会来他家里添乱,更何况这些人里面有几个在日前挑战阴盛阳衰的时候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忙得安道全脚后跟直打后脑勺。

白胜和萧凤见这一面代价着实不菲。马麟和王定六被阴盛的玄阴掌冻僵,欧鹏被阳衰的赤炎拳灼伤了经脉。

若不是阳衰在大年初一的凌晨耗去了小半功力未能恢复,只怕欧鹏的两臂经脉就被阳衰的隔物传功给废了。

正月初八是天下各路举子到兵部做登记的日子。

举子登记,就如同后世应用互联网之前高考领取准考证那样的一个手续。

作为官方、主办方和管理方,兵部必须要统计出来总共有多少举子参考,然后才能制定合理高效的考试模式。这又如同后世高考前考场以及监考人员的预先安排一样,容不得半点马虎。

与三省六部中的其它五部相同,兵部也在皇城外面办公,这一天兵部的院里院外人山人海,天下各州府选拔出来的举子与京城的一百个参赛者全部汇聚于此,总计两千多人。

白胜在这里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除了与他同阵营的由赵楷率领的御拳馆团队之外,还有以展人龙为首的南侠拳馆团队,狄烈带队的万胜拳馆团队。

除此之外,他看见武松也站在沧州选派的五十名举子之中,他看见武松的时候,武松正好也看见了他,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碰在一起,彼此之间充满了敌意。那意思就是在说,你给我等着,别让我在赛场上碰见你!

与武松以及各州府的举子不同,京城的举子看向白胜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敬畏。

除了打着天波杨府旗号的五人之外,其他九十五名选手都是亲眼见过白胜的“盖世神功”的,就连展人龙都认为白胜参试必定夺魁,武状元非他莫属。即使他展人龙亲自参加武举也无法与白胜争锋。

那一掌拍得大地都塌陷了,谁敢跟这样的白胜争锋?

所以展人龙即便心中很是不甘,表面上也只能恭维白胜:“这次武举大家争得不过是榜眼罢了,这新科状元必定是你白公子了,如若在比赛中你我相遇,还请白公子手下留情。”

这话听在那些不明就里的外地举子耳中就引起了骚动,人们纷纷把目光看向说话的展人龙和白胜。

看上去这白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有多大本领?为什么大家就只能争夺第二名?难道这第一名已经被这白公子给买下了?这武举中竟有什么黑幕不成?

白胜在众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不说武举的事情,只抓着展人龙的赖账行为不放:“说是年前把那东西给我送去,这都年初八了,怎么也没见你派人来送东西?你展馆主说话不作数么?”

展人龙辩解道:“我派人送了,但是没能找到你,这东西总要亲手交给你才行,你一会儿太师府,一会儿樊楼的,据说还乔迁了新居在哪我也不知,你让我如何送?”

白胜道;“算你有理,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赌约了?”

展人龙道:“现在那东西没在身边,你告诉我你住在何处,待会儿登记之后我亲自过府给你送去,决不食言。”

他们在这里说着愿赌服输的事情,周围的举子却把白胜这个夺标大热门给传播了出去,不消多时,两千多名举子就都听说了这件事,几乎所有人把目光看向了白胜这里。

就在此时,兵部大厅门口处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争吵的人是赵楷和孙傅。

兵部尚书孙傅是主持这场举子登记的最高官员,若是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叫“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属于孙傅”。

孙傅是一个办事极为认真的人,认死理,不徇私。为官一任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皇帝赵佶,另一个则是太师蔡京。

听赵佶的话叫做忠君,听蔡京的话叫做下级服从上级,都没什么毛病。

他跟赵楷之间的冲突在于他接到了皇帝的口头圣旨,不许郓王赵楷参加武举考试,所以他拒绝在举子的花名册上写下赵楷的名字。

赵楷立马就炸了,自己辛辛苦苦练了这么多年武功,不就是为了报效国家,统领大军挥师塞外么?

为了不让臣民说闲话,他愿意凭借真本事硬考这个统军的资格,就好像当初他悄悄参加文科举高中状元一样。

但是孙傅却要扼杀他参考的资格,虽说是打了父皇的旗号,但毕竟没见书面圣旨,这让他如何甘心?再者说,即便孙傅拿得出书面圣旨,他也要问个明白,凭啥不让我参加武举?

面对赵楷的质问,孙傅以沉默相对,任你怎么暴跳如雷,我就是不松口,最后逼得赵楷没法,气呼呼冲出了人群,去大内找他爹当面讲理去了。

在京城选区报送的举子名单上,赵楷之后就是白胜,若不是因为赵楷有郓王的爵位,白胜甚至会名列赵楷之前,因为名单是按照实力来排序的。

赵楷离去,孙傅手下的官员就唱出了白胜的名字,白胜再次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因为此前人们都已经把他对号入座了。

白胜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了兵部门前,等待文书把他的名字登入花名册,就算走完了这道过场。

在他看来这道登记的手续其实就相当于后世考场上监考老师核对考生准考证,其作用是防止有人替考。

却不料孙傅并没有立即安排文书动笔,而是上上下下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问了一句:“你就是白胜?”

“是我。”白胜心说这又不是皇帝选美,用得着看这么仔细么?

却见孙傅脸色一沉,说道:“都听好了,就地取消京城举子白胜的考试资格!”

第二六七章 当场一试

孙傅这一句取消白胜资格出口,原本充满着嗡嗡议论之声的院落顿时变成了一片死寂,但随即就爆发出潮水一般的欢呼。

死寂是因为人们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欢呼则是人们在确认听得没错之后爆发而出的普大喜奔。

“孙大人当真铁面无私!”

“就是,我就说没可能内定状元嘛!”

……

欢呼过后人们再次热议起来,怎么说的都有,虽然有狄烈等人为白胜感到不平,但是他们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因此也不好公然向兵部高官发出质疑。

作为当事者,白胜则是懵逼当场,他在思考孙傅为何会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一定是老蔡给我玩釜底抽薪!

想到蔡京并不难,只从蔡京从孙傅这里轻易拿到了煤矿开采权和经营权就可以知道,蔡京对孙傅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如果说在这大宋的京城里有谁是不想让他参加武举参军西征的,那么这个人首推蔡京!

或许展人龙等京城举子也不愿他参加武举,但他们是出于对强劲竞争对手的畏惧,不想让他独占鳌头,不至于背后下手做出这等事情,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

但是即便真的是蔡京在背后捣乱,也不能就此服输,不去西夏如何给孩子看病?只此一条就足以促使他百折不挠。

想到此处开口问道:“为何取消我的考试资格?还请孙大人给出一个理由!别告诉我当今圣上又有口头圣旨,假传圣旨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个时代里,只有皇帝说的话才是金口玉言不容置疑的,就比如刚才拒绝赵楷一样,一句圣旨足以说明一切,无需过多解释。

但只要不是皇帝的意思,就没那么容易将他白胜摒于武举之外,就算是蔡京的意思又如何?就是蔡京本人在场,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才行!

白胜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场中的纷扰骤然一静。

孙傅没想到白胜竟然如此倔强顽强,也不禁为之一愕,思索了片刻才道:“有人举报你根本不会武功,却意图滥竽充数骗取军功,这就是取消你武举资格的理由。”

此言一出,各州府举子立即哗然大作,群情激奋,各抒怒怀。就是前一会儿他们风闻白胜被“内定”为武状元时也没有如此愤慨。

因为那时候人们根本不知白胜的武功高低,只是猜测他武功到不了稳居榜首的实力。然而现在人们已经知道,原来白胜竟是个根本不会武功来混状元的,如何不怒?

太没正事了!

外地举子在愤慨的同时,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京城举子,原来你们这些天子脚下的贵胄子弟就是这么欺负我们乡下人的啊?不会武功也敢参加武举?这不是胡闹么?

更有人当即想到:这是有人举报才揪出来一个白胜,京城的举子队伍里肯定还有其他冒名顶替者存在,还不知道在考试中将会如何作弊呢!

眼见院中大乱,孙傅急忙命人制止,待众人歇声后,才叹息说道:“孔子云: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诸位举子听着,除非朝廷不用本官,否则本官定会办出一个公正的武举!”

孙傅是进士出身,进士说话习惯于引经据典,他说的这段话出自论语,恰恰反映了众举子追求公平的心理——考试再怎么严格都不要紧,只要一视同仁就没人不服。

院中响起掌声如潮。

白胜冷冷地看着孙傅和被孙傅蛊惑起来的人群,等到掌声渐弱,才说道:“我白胜会不会武艺,他人举报能作数么?这里既然都是来参加武举的举子,何妨当场一试?”

这话说得在理,院中又是一静,人们不禁在想:是啊,他会不会武,只需当众露出两手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更有人眼见白胜底气十足,开始犹疑起来,难道孙傅这样的高官也会信口胡说、以讹传讹么?

只有京城的九十多名举子对白胜充满了信心,各个以不屑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地方举子,意思是你们等着,白胜若是露出绝技来,怕不能吓死你们!若是换成现代同学免不了要说一句:亮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

白胜打的正是这个谱,他说话间已经将手放在了孙傅面前的“大班台”上,打算来一手隔物传功,碎掉这张坚固的实木桌案,给孙傅一个下马威看看。

他故意侧身回看身后的众位举子,将一只右手轻轻触摸在桌案的边沿,是想让所有人都看个明白。

众位京城举子尤其是御拳馆的三代弟子们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已经憋足了劲,准备在桌案粉碎之际给白胜喝一个爆彩。

人人都把目光看在白胜的脸上,却不料忽见白胜的脸色大变,似是出现了某种不可预料的意外。

就在这时,地方举子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黑大个,大踏步走向白胜,大声道:“既然你要当场一试,俺汝州举子牛皋,就跟你请教两招!”

牛皋声到人到,也没有什么抱拳行礼的俗套,直接一拳打向白胜的胸膛。

白胜已经乱了方寸,只因他刚才潜运内力之时突然发现他丹田里的“水珠”完全输送不出,不知为何,以往那些用以输送内力的经脉竟似完全被封死了,以致于空有一身内力而无法传至手脚来释放。

这一变生突然,让他如何不惊怒交集?这特么是谁给我下了阴招?此时再找安道全去诊断也来不及了。

眼见牛皋一只钵大的拳头已经到了胸前,他也无法使用凌波微步来闪躲,因为周身前后左右除了桌案就是人,根本无处闪躲。

无处闪躲也还不算大事,最要命的是内力提不起来,因而什么御光乃至跟林冲学来的那招化为顽石尽数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挨这一拳。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嘭”的一声大响,牛皋的重拳已经砸在了白胜的胸口窝,白胜本来就白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喷了牛皋一身。

京城众举子尽数懵逼当场,这是闹的哪一出?外地举子却已经哄笑出来,这白胜是不是疯了?连这么简单的一记冲拳都拆不开,还说要当场一试呢?这不是扯么?

牛皋却在道歉:“哎哟,没想到你这么不济事,早知道你这样,我就轻点打了。”

在他身后,沧州举子武松也挤了过来,本来武松是想趁机跟白胜比试一番的,没想到被牛皋抢了先。

然而就是武松也惊呆了。因为他在樊楼曾经跟白胜交过手,当时连使数种少林绝技都没能奈何得了白胜。此时看见白胜挨了牛皋一拳竟然吐血了,不禁陷入了困惑,不应该啊!

是白胜太弱?还是牛皋这一拳太强?

狄烈也没料到白胜会连牛皋的一记莽拳都受不住,眼见白胜已经面露痛苦之色摇摇欲坠,急忙喝道:“保护白公子!”

凤南渡、羿啸、水凝珠和洛丽妲四人立即挤到了白胜的身边,凤南渡和羿啸以及水凝珠将白胜的三个方向护了一个严实,大有谁敢再上来就灭谁的架势,洛丽妲则是搀住了摇摇欲坠的白胜。

孙傅眼见场中秩序乱的一逼,再不压制只怕有群殴之势,顿时拍起了惊堂木,“所有举子都给我站好了,再有喧哗者,按扰乱公堂论处!”

众举子急忙按照原来的位置站好,武松和牛皋也急忙退回到汝州沧州两块阵列。

孙傅看了看仍旧站在他桌前的狄家四大家将,说道:“你们将他抬回太师府养伤去罢。”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像是说给白胜听的:“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凤南渡却不肯听从孙傅的安排,只把目光看向狄烈,狄烈点头,意思是可以先把白胜送回去。

京城举子已经自动闪开了一条路,让凤南渡四人护送白胜离开,却忽听院外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喊道:“圣旨到!”

紧接着门外走进一伙太监来,京城举子认得为首的正是梁师成。

梁师成沿着众举子让开的那条路走到院中,大马金刀的往那一站,“孙傅还不速来接旨?”

孙傅哪敢怠慢,立马从案后走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梁师成面前跪倒在地。

“全体跪下!”有官员在喝令的同时带头跪在了孙傅身后。当官的都跪下了,别人岂敢不跪?满院之中就只剩下白胜没有跪下,他是躺在洛丽妲膝前的。

梁师成待众人都跪下了之后,这才展开手中的黄色卷轴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尝听民间传闻,言有御拳馆弟子白胜者,武功盖世,弓马精熟,素有报国之志,特令兵部准许其参加武举,为国纳才,不得有误!钦此。”

“臣……接旨!”孙傅双手举过头顶去接那只卷轴,心中却在疑惑:“白胜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还让他参加武举,他怎么参加啊?”

孙傅的疑惑也是院中所有人的疑惑,只是圣旨即下,无人敢于反驳。

第二六八章 疑难杂症(为狄大盟主加更2)

即使明知道白胜没有参加武举的实力,也没有人敢于质疑皇帝的圣旨,这就是这个时代里皇权的恐怖之处。

皇帝说白胜武功高强就是武功高强,哪怕牛皋一拳把白胜打得吐了血,也是白胜高强而不是牛皋高强。不解释!也没人敢于质疑,但凡有谁敢说一句皇帝说的不对,那就是找死的节奏。

皇帝说让白胜参加武举,那就必须要让他参加武举,哪怕白胜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也必须让他参加,谁敢拒他于武举门外,就等于是跟皇帝对着干,谁敢?至少孙傅不敢。

不说梁师成宣旨之后离去,也不说孙傅命令文书把白胜的名字写在考生花名册上,只说白胜被狄烈率凤南渡等人送回了他的新居。

白胜是不肯回到太师府的,在路上他主动要求回家,狄烈当然会按照他的意思办。

什么?白胜别人打成重伤?那还得了?听了这个消息,安道全来了,李碧云也来了,站在床头一左一右给白胜把脉诊断,就是方金芝都跟着来了,李碧云也没有拒绝。

方百花也不养病了,站在李碧云的身边一脸关切。方金芝也不跟她姑姑闹腾了,老公都快不行了,这时候当然不能考虑跟谁抢的事情,要抢得跟阎王爷去抢。

狄烈一行在送下白胜之后就返回兵部了,因为那里还有万胜拳馆的弟子要做登记,凤南渡等四人也要登记。

一通把脉之后,安道全和李碧云诊断出来的结果却是迷雾重重,不仅李碧云看不明白,就是安道全也看不明白。

但至少两人都能看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白胜的周身经络堵塞了。

对常人来讲,经络堵塞是慢性疾病。这个症候导致的后果是气血紊乱,脏腑失调。体现在外表的症状就是皮肤生出雀斑或黄褐斑。如果患者是女的,还会伴随有月经失调以及痛经等病状。

这症候对常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武者来讲,经络堵塞的问题就太严重了,因为它将直接导致武者无法输出内力,等于武功全废,这岂不是要了武者的命了?甚至比要命还要严重。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武功全失的痛苦是不堪承受的,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利索。

既然诊断出了白胜的病状是经络不通,那么问题就来了,白胜到底有没有内力?这是李碧云一直都搞不懂的问题,不仅李碧云不懂,就是安道全也不懂。

通常,对于安道全和李碧云这种大行家来说,身具内力且内力到了一定火候的武者,在外表上以及行动上多少都能看得出来。

比如目光凌厉如电,比如说话中气十足,比如太阳穴微微隆起,再比如走路沉稳有力,动作迅速敏捷等等。

但是这些外在特征在白胜身上要么没有,要么就算有也不能用内力来解释。

因为李碧云曾经多次探测过白胜的身体,已经确认了白胜是没有内力的,或者说如果白胜有内力,早就被她的北冥神功给吸出来了。

安道全也是检测过白胜的身体的。因为白胜厌恶荤腥,安道全曾经为白胜做过检查,结果当然没能找出他厌恶荤腥的原因来,同时也证实了白胜没有内力。

但如果就按白胜没有内力来分析,却又解释不通眼下他的颓态因何而来。

因为正常的他是不会被牛皋那样毛手毛脚的一拳打中甚至打伤的,他应该有不下十种办法避免挨上这么一下,而且能够反打回去。

如果说白胜的失常就是因为经络堵塞所导致的,那么就说明他本来是有内力的,只是因为经络堵塞才无法输送出来,不然的话,经络堵塞对他能有什么影响呢?

安道全和李碧云两人分析来分析去,也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头绪,没办法,只能先给白胜治疗经络堵塞。

治疗经络堵塞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安道全用八脉金针给白胜针灸,另一个是李碧云用北冥真气疏通白胜的经脉。

两个人双管齐下,从年初八的下午一直忙活到年初九的清晨,结果证明,一点用都没有。

李碧云第一个坦言失败:白胜的经脉并不是被什么实物堵死的,而是一种自动粘合的弹性状态。..

当她的真气进入白胜身体时,那些经脉可以被她冲开,任由她的真气通过,但是当她的真气撤出之后,那些经脉立即自动粘合,重新封闭如初。

安道全也无奈的拔出了金针,他得出的结论是,白胜的身上没有穴道!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当金针灸刺在白胜身体的各个穴道之时,没有得到体内气血应有的反馈。

“算了吧,你们就别忙活了,都去休息一下吧。师父你还得回去练功呢。”

白胜是清醒的,虽然他也对自己这种突发的症状感到焦急,但是急又有什么用?总不能把安道全和李碧云累死在自己的身边。

方金芝在早上喂过白胜早点之后,已经趴在床头睡着了。

方百花还坚持陪在李碧云的旁边,也不知道是那天眼中流血所致,还是这一夜没有休息所造成的,她美丽的凤眼中布满了血丝。

“好吧,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明天再来看你。”李碧云和安道全简单吃了些阎婆惜做的饭菜,然后就离开了白府。

白胜的卧房之内,就只剩下了方百花姑侄,白胜正要劝方百花带着方金芝去休息时,却发现方百花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禁吓了一跳,不是吧?这时候你还想干那事儿?你侄女可就在身边呢。

却听方百花压低了声音说道:“白胜,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吃过天魔丹?这对你很重要,性命攸关!”

白胜听她说的郑重,考虑到她对自己实无恶意,便不打算相瞒,只是有些奇怪地反问道:“我是吃过天魔丹,可是……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除了李清照之外,没人知道他曾经吃过天魔丹的事情,他也一直没有告诉过别人,但是方百花竟然知道,这就很是奇怪了。

却见方百花倏出一指,点在了伏床而睡的方金芝身上,不禁大惊:“你要干嘛?”

他不禁想道:你还真想跟我干那事儿啊?这也太饥渴了吧?

方百花却是微微一笑,回答道:“我是怕她杀了你的人。”

白胜听不懂她什么意思,却听她朗声道:“金莲、婆惜,你们两个来一趟。”语气很是亲和。

在这些大咖给白胜诊疗的过程里,潘金莲和阎婆惜除了端茶倒水之外,时刻都在外堂听候调遣,困了就伏在桌子上打盹,从来不曾解衣而卧,也是相当的辛苦。此时听见方百花叫她们,立即走了进来。

方百花看见她们进了屋,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厉声道:“我说白胜怎么好端端的犯了病,原来是你们两个贱人干的好事!说!你们是不是在饭菜里面放荤腥了?”

第二六九章 罪魁祸首阎婆惜

方百花一声厉喝,只吓得潘金莲和阎婆惜两人立即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话都说不出..lā

她这突然的声色俱厉不仅吓坏了潘金莲和阎婆惜,就连白胜都被她吓着了,“干嘛啊花姐?她们两个不会武功,你别这么吓她们成不?”

方百花回身看了白胜一眼,冷笑道:“若不是因为她们不会武功,我现在已经取了她们的性命!”

转回头,一双凤眼直欲喷出火来等着潘阎二女:“老实说,是不是你们在饭菜里放荤腥了!”

潘金莲已经吓得哭了出来:“我没有啊。”

这时她最盼望的是李清照能在场,可是李清照的讲词堂已经开学了,白天里是不可能出来的,而且也没人去通知。

阎婆惜却在一旁锤头不语,只是体如筛糠。

方百花见状如何不知怎么回事,刷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剑刃已经压在了阎婆惜的脖子上,“说,是不是你干的?不说我就杀了你!”

阎婆惜立马吓得瘫倒在地,跪都跪不直了,哭道:“我就是往冬菇汤里放了点虎骨,想给相公补补身子……”

当初白胜打虎,在景阳冈的酒店里,郭盛制作腊虎肉时曾经说过,这虎肉不能随便吃,吃了以后就得男女行房。

其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阎婆惜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打算今后给白胜吃个虎鞭啥的,也好早日让白胜上了她的床。

只不过打那之后她始终没有机会跟白胜住在一起,所以这个理想就未能付诸实施。

直到这次白胜乔迁新居,把她和潘金莲接过来一起住了,又让她们下厨做饭时,良机已到,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是白胜曾经反复强调,不许她们在他的饭菜里面放半点荤腥,所以她才不敢直接弄些虎肉虎鞭给白胜吃。

但是她那颗想要得到白胜的心却不曾枯死。尤其是经过方金芝这么一闹腾,更令她感到了生存在白胜身边的艰难,至少收获一个妾侍的名分也能好些吧?

于是她就用虎骨配冬菇熬汤,打算给白胜来个温水煮青蛙,心想或许一顿不够,但只需多喝几顿,白胜也就该忍不住找女人了,到时候夜半更深的,只需她往白胜被窝里一钻,岂不是水到渠成?

但是她哪里想得到这事竟会害得白胜卧床不起?

白胜尚且不知阎婆惜做下的事情有多严重,眼见方百花拿着长剑真要杀人的架势,连忙劝阻:“方百花,你如果真的杀了她,休怪我跟你拼命!”

在白胜看来,阎婆惜就是个苦命的女人。

另一世里她因为贪财和贪淫导致被宋江杀死也就罢了;而在这一世她对自己是有过帮助的,或者可以直接认为阎婆惜就是对自己有恩。

没有阎婆惜那一盆洗脚水泼在他和李清照的身上,他就练不成“假”红拳心法。再说她想要勾引他这件事,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阎婆惜也没什么该死的过错。

至于说阎婆惜对不起宋江,跟我白胜有一毛钱的关系么?宋江因为我的缘故打死了阎婆惜的老娘,还要杀死我和阎婆惜,我不照顾这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谁来照顾?

方百花长剑入鞘,回到了白胜的床边,伸出一根青葱玉笋也似的手指点了白胜额头一下,埋怨道:“你这呆子,我如果想杀她,用得着我动手么?”

随即一指被点了昏睡穴的方金芝,“这事儿如果让她知道了,十个阎婆惜也得死!”

“有那么严重么?不就是在汤里放了点虎骨么?”

白胜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方金芝。不过他也能想象的到,按照方金芝的脾气,就算没有虎骨这事儿,只要阎婆惜流露出半点想跟他亲近的意思,就有可能引起方金芝发飙。

方百花正色道:“你还想不明白么?这虎骨等于是废了你了!我不知道你原来有没有内功,但是我知道你的经脉堵塞是因为这虎骨所致!”

说到这里,她向后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白胜说。”

阎婆惜和潘金莲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出了卧室,又把房门关严。

方百花等到门关紧了才说道:“安道全说你身上没穴道,我就知道你服用过天魔丹,而且是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服用的,我说的对不对?”

白胜也不知道什么是条件允许,就含混了不答,道:“你先给我讲个明白。”

方百花道:“我推测,你身上的经脉和穴道是被天魔丹破坏过的,或者说是撕裂粉碎过的,所以你的身上穴道都是坏的,经脉也是被强行拓展开的,但不知为何你居然没死,或许当时你服过某种保命奇药也说不定……”

白胜心说自己在服用天魔丹之前只吃过安道全的九九还魂丹,或许方百花说的是对的。

“只有我才知道明教食菜事魔的真相!”方百花一指方金芝:“就是她都不知道!我们明教不吃荤,其根本原因根本不是所谓的食菜事魔!而是为了服用天魔丹做准备!”

方百花讲出来一段秘闻,说明教只有方腊一个人服用过天魔丹,服用天魔丹的人是不能吃荤的,否则武功全废,就如同现在的白胜一样。

只有方腊和方百花知道,方腊要求他的家人和弟子都不吃荤,是为了在他们之中挑选一个佼佼者来承受他手上唯一的一枚天魔丹,这个佼佼者的标准是三十岁以前内力臻至化境。

所谓内力臻至化境就是即将打通生死玄关却又无力冲击这么一个境界,这时服用天魔丹即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跻身武林巅峰高手的行列。

至于方腊要求明教全教上下一律不得吃荤,并且提出了食菜事魔的口号,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独门武功的秘密而已。

天魔丹的一个最大的弊病在于排斥荤腥,习惯于吃荤的人是不能服用天魔丹的,否则会有当场死亡的危险。

但正如方百花推测的那样,白胜在服用天魔丹之前是吃荤的,而且在当时的前一天还吃过时迁给他炖的一只鸡。之所以他没有被天魔丹反噬死掉,或许还是那九九还魂丹的功效。

同样的道理,服用过天魔丹的人更不能沾荤,沾了荤腥就会经脉堵塞,形如废人。

按理说,服用过天魔丹的对荤腥是极为敏感的,所以白胜在樊楼里能够尝出煮菘菜里放了猪油。

但是虎骨这种东西比起猪油来就隐蔽了许多,再加上阎婆惜只放了少量,白胜就没能觉察出来,以致于酿成大祸。

事已至此,就算杀了阎婆惜也无济于事了,白胜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你要想恢复,就只有一个办法。”方百花似已困倦,半躺半坐地上了白胜的床。

第二七〇章 能看不能吃的小鲜肉

白胜当然是急于恢复武功的,当下也顾不上感受方百花贴近的身体,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方百花却卖起了关子,幽怨道:“我这样对你好,你难道感觉不到么?”

白胜顿觉尴尬,心想总不会是与你发生关系才能治好我的病吧?当下诚恳道:“你对我的确不错,我也很感激,但是你已经有了白钦不是么?是不是白钦不在你身边,你就想拿我替代他?”

方百花似是没想到白胜会这样说,愣了一愣,才道:“白钦是白钦,白胜是白胜,怎能混为一谈?”

白胜道:“如此说来,你是想要同时占有我们兄弟两个了?”

方百花笑道:“怎么能说是占有呢?我只是喜欢你们罢了,情之所至,但求一夕之欢,又没有要求你们谁来娶我?”

白胜看了看另一侧伏在床头的方金芝,说道:“难道你就不考虑你侄女的感受么?当初你为何要跟白钦做出夫妻之实?”

方百花不悦道:“没想到你比你那兄弟还要假正经,当初我和白钦做出那事,是因为我看见他一个人躲在房里用手……男人用手来解决这方面的需要岂不悲哀?我就帮了他,这有错么?至于方金芝想要嫁给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胜无言以对,听起来方百花似乎也有道理,如果把她换成后世的现代女人,那么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现代的女人根本不讲究贞操,社会也是默许的。

可眼下这不是在宋朝么?纵然这个时代里也有一些无视妇道的女人,但是她们终究是被社会所唾弃的一群人,是被视为不洁的一类。

宋朝允许青楼娼妓的存在,但只要不是青楼女子,就必须严守妇道,女人乱搞是绝对不被大众接受的。

见白胜不说话,方百花就以为白胜接受了,伸出一只玉手去抚摸白胜的脸,然后顺着脖颈游移而下,滑入了他的衣服。

说话时又不自觉地用上了移魂大法,语声温柔道:“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人,神不知鬼不觉,你就放开了享受一回有何不妥?”

白胜被她**的有些难以自持,虽然尚余最后几分神智想将她的手拨开,却已经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她的脸,只见她的脸早已陈放在自己的枕边,一副任君采摘的迷醉神情。

忍不住就要去吻,却忽然看见她脸色大变。

“啊!”方百花如同被蛇咬了一样的惊叫一声,主动把手从白胜的衣服里抽了出来,困惑而又恐惧道:“为何我每次想跟你亲近时总有一种被人攻击的感觉?是你在捣鬼么?”

白胜心说这肯定是龙雀神刀在管闲事了,只是不知道方百花这行为怎么惹到了龙雀神刀。

其实他也很是奇怪,如果说神刀认为他和方百花之间发生这种事是应该被禁止的,那么为何它只伤方百花却不伤自己?

他却不知龙雀神刀克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克方百花的移魂大法。

话说这龙雀神刀本为远古神禽所化,克尽天下一切邪恶武功、邪恶之事、邪恶之心、邪恶之源。

不论是蛊惑他人意志的移魂大法也好,损人利己的北冥神功也罢,甚至是残害生灵喝人生血的长生功,都在神刀克制之列。

所以神刀才会一克李碧云,二克方腊,三克方百花,甚至还把阴盛阳衰的玄阴掌和赤炎拳也克了。

抛开邪恶武功不谈,男欢女爱并不在神刀克制之列,因为那是人类的天性。只要彼此有一丝感情,神刀即会无视。但若是没有丝毫感情却想玷污对方时,神刀就会生出感应。

当初白胜看见李碧云的胴体时动了邪念,立即遭到了神刀的克制,就是因为那时他与李碧云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毫无感情可言。

但随后他不论去想萧凤还是其他女子都没事,是因为他跟这些女人是有着情感联系的,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凡有情,神刀就不会理睬。

这也就是说,假设方百花这两次求欢都不使用移魂大法,而且白胜也不坚决拒绝的话,那么她已经跟白胜成其好事了。神刀最多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的行为当做*****来欣赏。

神刀又不会说话,白胜当然想不清楚这其中的条条杠杠,看见方百花一脸懊恼地看着自己,只好编个故事给她听:“你知道唐僧的那件袈裟么?”

《西游记》虽是宋代之后的作品,但是关于唐僧取经的传说却是在民间久已流传的,方百花当然也听说过。

白胜续道:“我感觉我就是唐僧,身上有一层无形的袈裟,如果有女妖怪想要碰我,这袈裟就会反制。”

方百花当然不信,说道:“我又不是女妖怪,我只是个寻常的女人。”

与此同时,她也不认为白胜有某种功力能够在病卧床榻的情况下还使出内力来侵袭她的脏腑。如果说在樊楼那一次她还觉得有可能是白胜使阴招,那么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信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就算白胜告诉她龙雀神刀的事情,她也不会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神奇的兵器?何况这龙雀神刀看起来如此垃圾,一件生了锈的铜棍罢了。

但不论她信不信白胜的胡说,总之她是不敢再碰白胜的身体了,再怎么渴望品尝小鲜肉也不能不要命不是。

白胜把话题引回正途:“你还没说呢,我怎样才能恢复过来?”

方百花还沉浸在失落中,一时黯然不语,良久才道:“只有去找圣公,也就是我大哥,做他的弟子,修炼他的独门功法天魔淬体诀,或许十年之后能够恢复到眼下白钦的水准!”

她不能得到白胜的身体,帮助白胜的动力已经减弱了大半,虽然提供出来的解决办法并没有掺杂水分,但出发点已经变了,是在帮他哥哥方腊实现心愿。

白胜听罢不禁大失所望。白钦是什么水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觉得白钦的武功也就稀松平常。

十年才能达到现在白钦的水准?那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还怎么救萧凤肚子里的儿子?

第二七一章 万象神功

方百花对白胜彻底死了心,也就不再期待他的回答与否。

白胜是否愿意接受她的提议,是否愿意去找她哥哥拜师,乃至最终能否恢复武功,对她来说都不再是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

给方金芝解了穴道之后,她就回到她的房间去休息,虽然终究弄不明白是如何受的伤,但是养好自己的身体是必须的。没有男人疼爱自己,自己不能不疼自己。

方金芝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凤眼,在看见白胜时,一张俏脸上立即充满了关切和歉然,“哎呀,我怎么睡着了?你要不要吃饭?要不要解手?”

自从白胜卧床以来,喂饭和方便这两件事都是她在亲手护理,即使别的女人想干她也不让,我的老公,当然应该我来伺候。

白胜被方金芝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回道:“你这意思是让我同时进行这两件事么?上面吃,下面拉?”

白胜并没有完全瘫痪,只是不敢大幅度动作而已,因为大幅度动作就会牵扯到胸部的伤处,说不疼是假的,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他的确需要有人护理,并非故意矫情。甚至可以设想,如果刚刚方百花真的跟他办成了事,也只能是以女上男下的体位来完成。

对于方金芝这个女人,白胜的感情也是极为复杂,复杂到难以描述,难以定位。

本来他是死活都看不上她的,不仅看不上,而且还很厌恶。看女人不能只看顔值,还要看性格,看气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环——这个女人是否对他好。

但是他恰恰就败在了这最重要的一环上,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方金芝对他是真心的好。除了醋海兴波、挥剑想要阉他的那一刻之外,这个女人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他甚至可以推测,就算方金芝真的把他给阉了,也会继续守候在他身边,不会进一步杀掉他也不会离他而去。

这就难办了不是?

纵使谈不上就此接受她这个妻子,也不能再对她恶言相向了,因为良心上过不去。

方金芝是他穿越至今,第二个伺候他的女人,第一个是李清照。但是方金芝对他的伺候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感受到的,从感受上来说,比当初李清照伺候昏迷的他要强烈的多。

从另一方面来比较,李清照伺候他是属于事急从权,是因为身边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以姐姐的身份不得已而为之。何况李清照与方百花又不同,李清照可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暧昧表示。

方金芝却是以妻子的身份来护理他的,是强行从其他女人手里夺来的护理权,但是在护理时毫不含糊,不嫌他脏,更不喊累,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哪个男人会不感动?

但是方金芝的回答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泼灭了他刚刚感动的心,“你能不能不这么贫嘴?别拿你跟别的女人那套油嘴滑舌来对付我!”

这一瞬间在白胜的眼中,方金芝又多了一个缺点:不解风情。

这样的老婆谁能受得了?两口子在一起开个玩笑都开不起来,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味如嚼蜡?

心灰意冷的白胜闭上了双眼,他真的很想说一句“我也跟白钦一样,跟方百花啪啪啪了,你为啥还愿意做我的妻子?”

但是考虑到这句话极有可能立马招来辣手阉割,所以他终究没敢说出来,给方金芝来了个装睡。

没想到方金芝却不以为忤,反而满意似的说道:“这就对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觉养伤,你睡吧,我就在你身边等着,你醒了想吃想拉就喊我。”

白胜暗暗叹了一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能闭着眼睛装睡觉,或许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却不知道应该做个什么样的梦才好。

如今已成废人,不管做什么梦都无法变成现实了,真正成了白日做梦,还能想什么?想什么都没用了。

这情形若是搁在以往,在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去想一些功法,真红拳心法也好,假红拳心法也罢,加深一下记忆不好么?深入研究一下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他不会去想这两门心法,因为再想也没用了。经络都堵了,练出来的内力再多又有什么用?放在丹田里面生利息么?

万念俱灰的他索性不去安排思想,任由思想随意漂游在他的脑海之中,爱想啥就想啥好了,管不着你了。

他这一放任思绪,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世间武功皆有脉络可循,故难融会贯通。如欲成就万象,则须无视脉络,摒弃诸穴。放任心意,信马由缰,以血肉之躯为渠道,肌肤毛发为出口,神功乃成。”

这句话是《万象神功》的总纲。

他记得当时李碧云是这样解释的,说世间的每一种高深武功都有其独特的心法相匹配。所谓心法包含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修炼内力积蓄内力;另一部分则是运使的法门。

每一门武功运使内力的法门是独特的,其心法要求从哪一条经脉输出就必须从哪一条经脉输出,如果不按照心法的要求来运使内力,那么输出后的威力就无法保证了。

当时李碧云给他举了两个例子,第一个例子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说六脉神剑是由人体的六条脉络来运使的,少商剑必须经由手少阴肺经,从大拇指输出;商阳剑就必须经由手阳明大肠经,从食指输出……

那么将这两条经脉互换过来使用,即通过手少阴肺经来使商阳剑,通过手阳明大肠经来使少商剑,这样行不行?答案是肯定不行。

六脉神剑赫赫有名,白胜在穿越前也是听说过的,在李碧云给他举例讲解时,他还问过李碧云,他说既然师父你知道这些原理,为何你不会六脉神剑?

李碧云回答他的是她只知道一个大概,至于这六脉神剑的剑法在输出的过程里在哪个穴道蓄积,又在哪个穴道勃发,这些才是六脉神剑心法中所讲述的。没看过心法如何使得出?

毕竟从丹田到手指经过的不止一个经脉,而且在这输出的线路上穴道多达数十个。

李碧云给他举的第二个例子是少林七十二绝技。说在那个扫地的老和尚出现之前,少林寺曾有一个玄澄大师被公认为少林寺二百年内武功第一,练成的绝技种类最多。

但就算以玄澄武功之高,最多也只练成了十三门少林绝技。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因为每一门绝技的心法都不一样,不管你从前武功有多高,内力有多强,要练新绝技就只能从头开始练。

那么有没有一种武功练了之后可以做到举一反三,将旁派武功拿来就使呢?答案是有,这门武功就是《万象神功》!

在给白胜讲解的时候,李碧云捎带着讲了小无相功的笑话。

说使用小无相功是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的,即模仿别家别派的多种武技,但充其量只能做到形似而神不似,遇见真正的行家一看便知,这种沐猴而冠的行为终不可取。

李碧云给白胜讲这些的时候,是当做武林掌故和武学至理来讲的,因为她认为白胜不可能练成《万象神功》,所以只针对总纲的前一句话做了讲解。

至于后一句“如欲成就万象,则须无视脉络,摒弃诸穴。放任心意,信马由缰,以血肉之躯为渠道,肌肤毛发为出口,神功乃成。”

她觉得没有给白胜讲解的必要,只要求白胜记下来就行了。因为白胜没有足够的内力,根本谈不上研究这后一句的含义。

其实,就是她自己,在身具数百年北冥真气的前提下,也没能真正做到“无视脉络,摒弃诸穴”这八个字,虽然她自认为她已经把《万象神功》练成了。

第二七二章 噩耗(为狄大盟主加更3)

自从在宋江家里看过了“假”红拳心法以后,白胜修炼心法也好,运功对敌也罢,都是按照心法上要求的经脉和穴道来完成的。

而当他得知自己不怕点穴的时候,他一度还感到过费解——既然我没有穴道,那星光月华是怎么吸收的?

他每次练功之时,都是赤身沐浴在星月之下,用遍布周身的穴道来收集星光月华,然后再把这些收集而来的“水滴”送到丹田里面与“水珠”汇合。

难道说我的穴道在收集月华时是有用的,在敌人来点穴时就变成没用的了?

从前他只能这么想。

他却不知,他想的完全是错的。

因为那些星光和月华本来就是通过他的体表的毛孔来吸收的,与穴道毫无关联!只是他把意念关注在穴道上,所以感知了穴道上的收集过程而已。

事实上在他的意念没有关注到的毛孔发根处,对星光月华的吸取比之那些穴位来说一点都不少。

这也就意味着,他修炼红拳心法与他的穴道是无关的,他本就做到了“摒弃诸穴”这四个字!

现在呢,他正在尝试做的是“无视脉络”。

这不是他刻意去尝试的,而是无意之中自然而然的去做的。

就从他的思想漂游到了《万象神功》总纲的那一刻,他已经在按照万象神功的修炼方式去做了,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经脉已经堵了,而他的身体还在!

“无视脉络,摒弃诸穴。放任心意,信马由缰,以血肉之躯为渠道,肌肤毛发为出口……”

总纲里的要求对他来说不构成任何障碍!不仅不构成障碍,而且,简直可以说是绝配!无比的契合!

这总纲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甚至可以怀疑当初创造出《万象神功》的人,是不是已经算准了后世会有一个白胜这样的人物来修炼,然后才写下了这样一种行功的法门?

当白胜意识到他竟然无意间做到了总纲中的要求之时,他发现他已经在练习总纲下面的法诀了!

丹田里的“水珠”已经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分开数份,再沿着各条经脉输送出去,而是这整个的“水珠”可以在体内任意行走,哪里还用管什么经脉经络?

与从前相比,就好像一直跑在一条羊肠小径上的野马,突然脱了缰,跳入了小径旁边的广袤原野一般。

谁说马儿只能在道路上拘谨地前行?马儿本来就是可以在原野上飞驰的好吧?

那水珠遍行五脏六腑躯干四肢,遍行于肌肤下的每一寸肌肉和组织,在经过胸腔时,胸腔内部的伤痛立时痊愈。就是安道全的九九还魂丹都没有这么快的疗效!

这水珠运行后的效果还不止是伤愈如初,他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充满了活力,甚至能感受到每一颗细胞都经过了洗礼,从而变得充满了斗志,有一种战天斗地的冲动澎湃其中!

突然跨入到一个全新的武学天地,他的心充满了喜悦和担忧。

喜悦是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不必在意经脉被堵的桎梏,可以像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加有效的施展武功!

担忧是因为他觉得这梦幻一般的感觉不够真实,害怕这种感觉突然失去。

所以他从不经意的状态转为了专注,将意念专注于体内的“水珠”游走之上,置与此无关的一切于度外,务求将这种自由的运功方式烙印下来,让它永不消逝。

然后他才逐渐理解,《万象神功》原来不是内功,而是一种独特的运使内力的法门,是一种有别于其它所有武功心法的心法!

它可以令修炼者随心所欲地支配体内的内力,既可以整体巡行在身体各处,也可以化整为零,分散于身体的各处。

可以分布在任意几处肌体,每一处分布多少随心,也可以全部分散,将其遍布在周身的每一个角落,再也不受经脉和穴道的限制,是完全自由在在的感觉!

白胜沉浸在万象神功的境界里不敢自拔,也不知体外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却不知如此一来可就吓坏了方金芝。

因为在方金芝的视角里,白胜自从合上双眼就没再睁开过,起初她还觉得这样挺好,但是随着夜幕降临,潘金莲和阎婆惜战战兢兢地送来了晚餐,她再喊白胜的时候却喊不醒了。

在她看来,白胜有伤在身,身体虚弱,自然是不能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唤醒他的,但是轻轻呼唤却根本没用。

晚上喊不醒也还罢了,到了第二天年初十,白胜依然未醒,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等到李碧云和安道全过来,她把白胜的情况说了,李安两人再给白胜一把脉、一检查,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生命垂危!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白府之中哭声一片。

没有人知道,白胜已经将《万象神功》练到了更高的境界,竟然开始用皮肤来呼吸了!这是李碧云都不曾掌握的内容,她师父将万象神功传给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块。

当然用皮肤代替口鼻来呼吸只是白胜无意之间误打误撞出来的技巧,这并不等于他的内力有多高,但是显示在外的却是少了呼吸这一重要生命特征。

安道全和李碧云纵然见多识广,也知道这世间有龟息功的存在,却如何会想到经络全废的白胜也能练这样一种奇特的功法?

“准备后事吧。最多活不过三天。”李碧云和安道全经过商议,下了最终结论,脸色哀恸,如同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急救医生。

李碧云不忍亲眼看见爱徒撒手人寰,说完就黯然离开,留下白府一院子人失声痛哭。

噩耗传出,白胜的所有亲友全部到场,准备给白胜送终。

蔡京来了,赵楷来了,李清照来了,狄烈来了,还有一些文武百官听说蔡京来了也跟着来了。

甚至有许多不知姓名的百姓也来了,不论是因为买了平价煤炭得以取暖的,还是那些被高衙内欺负过后又被白胜解了气的,造福汴京的及时雨就这样不久人世了吗?

这些老百姓里还真有哭的,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哭得最为凄凉,他是无声的哭,但是眼泪却从早到晚没有停过,尤为引人注目。

方金芝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最后一次醒过来时,当众拉着方百花的手求恳道:“我会等着陪白胜一起死,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一定要严办凶手!”蔡太师在白胜的病床前做出了最高指示。说话时老泪纵横,看得身后百官震惊不已,这白胜在太师的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么?感觉就是他亲爹死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开封府尹滕忠孝立马安排四大名捕,“去把杀人凶手牛皋绳之以法!”

年初十的黄昏,河南汝州举子牛皋被捕入狱。

第二七三章 有人欢喜有人哭

及时雨白胜生命垂危!这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朝野,听到这消息的人们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惋惜,有人无动于衷,更多的人则是把这件事当做近几天茶余饭后的谈资。总的说起来,这件事吸引了整个京城居民的关注,甚至冲淡了人们对即将举行的武科举的兴趣。

消息传到皇宫,赵佶龙颜大悦。只不过,在放下了一桩心事的同时却又有些惋惜。

他当然不会惋惜白胜即将死去,而是惋惜梁师成的妙计使不出来了,他一度为了促成这条计策的实施,给兵部尚书孙傅下达了口头书面两道圣旨!

第一道口头圣旨是为了防止赵楷爱才保护白胜,所以不许赵楷参试乃至出征。

当然,在赵楷找他来请缨时,他给出的理由是爱惜皇儿,你赵楷是文科状元之才,带兵打仗是大材小用等等,有理有据冠冕堂皇。

第二道圣旨则是听了密报,说蔡京命令孙傅取消白胜参加武举的资格。这怎么能行?白胜不参加武举怎么出征?不出征如何战死或获罪?所以降旨力挺白胜入围。

其实,这也就是为了对付白胜才会花费如此心机,若是换成别人早就弄死了。可是白胜有蔡京死保啊!

所以必须要让白胜出征。甚至说让白胜当一个小卒去出征都不保险,因为小卒责任也小,只要不临阵脱逃就犯不下必杀之罪。万一他没被西夏人打死呢?

为此他已经定好了让童贯去监考,务必要把白胜推到武状元的位置上,再给白胜挂一个前部正印先锋官的衔,这就可以保证白胜必死了,因为在这个职位上犯下的罪过,就是蔡京也保不住。

但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在兵部门口居然会闹出这么一幕,白胜居然被牛皋给打得重伤垂死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谁说白胜已经成为御拳馆第二高手了?御拳馆第二高手能被一个普通举子一拳打死么?

这个牛皋很有趣啊!敢在兵部门口对御拳馆第二高手出拳,有魄力!嗯,杀了他给白胜陪葬是应该的,谁让他敢在兵部门口打死人呢?

只不过这样一来,之前做出的准备就都没用了,赵佶很有些怅然若失,这不是白忙活了么?

怅然的同时,他又想笑,可是想笑却又不敢公开笑,堂堂真龙天子为了一个小秀才的死欢呼雀跃,这传出去就太难听了。

赵佶不敢笑,有人敢笑。樊楼的韦国舅开怀大笑,不仅开怀大笑,而且每天指使伙计大放鞭炮。

解恨啊!扬眉吐气!虽然白胜后来吃了七天的年夜饭如数付了钱,那也不行,那也得放鞭炮!

什么?蔡太师如果知道了会不高兴?扯淡!我家过年放鞭炮有错么?

与赵佶和韦国舅相反的,是赵福金的以泪洗面。如今她被父皇禁了足,每天只能去讲词堂上课,放学必须回家。

负责保护她的侍卫都是由父皇亲自挑选并指定的,而且放下话来,只要她茂德帝姬去了讲词堂和皇宫之外的第三个地方,这些侍卫就全得死。

所以即便是她听李清照说了白胜被人打成重伤,却无法去看望白胜,只能任由无尽悲伤占据她的心扉。

李师师与赵福金的状态大同小异,说“小异”,是说她比赵福金被禁足的时间还要早,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禁足,总之她被一群会武的太监给软禁了,其它与赵福金没什么不同。

每天除了去讲词堂,就是被关在镇安坊的家里不许出门。初七的那天还有两个太监从她浴室的地底下钻了上来,把她吓了个半死。

后来她发现那两个太监在地道里面装楼梯,还在地面上装了一扇门,也不知道这些太监想要做什么。

听说白胜的噩耗时,她能够做的,就只是哭肿了眼睛。

话说不论是白胜将死未死,还是牛皋锒铛入狱,也不论谁哭谁笑,都挡不住地球照样转。

时间转眼到了正月十三,武举考试在城西大校场正式开幕。

原本赵佶是不打算亲自观看武科举的,一来他对武功这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二来他是要避嫌。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指使童贯把白胜推到状元的位置上,不作弊恐怕是不行的,但是作弊就有可能被人发现,万一被人发现,他这个当皇帝的在场就难辞其咎。

只不过现在避嫌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虽然据可靠消息说昨天也就是正月十二的傍晚白胜还有微弱的心跳,但是魂归西天也就是今天的事情。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需要他莅临武举现场,那就是满朝文武共同保荐韦贤达戴罪立功,说韦贤达好歹也是御拳馆弟子中的高手,与其将他斩首在天牢,不如让他去跟西夏人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这所谓的满朝文武保荐,就是他赵佶一手导演的戏,唯一的观众是郑皇后。

郑肃已经能够下床了,眼瞅着就能活蹦乱跳了,你还揪着人家韦贤妃干什么?非得弄死人家的亲弟弟么?那好,让他死在征伐西夏的战场上可好?

做戏就要做全套。当着郑皇后的面,他必须再三犹豫,不肯答应群臣的要求,最终“迫于压力”才同意这个方案。

最后还要说一句:“朕倒要亲眼看看他韦贤达究竟有多大本事,若是他武艺低微,不足以为国捐躯,那还不如就在天牢里斩了!”

就是这句话,决定了他必须要到武举现场走一遭。

所以正月十三这天,在童贯的亲自护卫之下,赵佶带着韦贤妃、乔贵妃等一众嫔妃莅临大校场。同行的还有赵福金和李师师。

赵福金和李师师怎么会来呢?

原因自然是赵佶疼爱女儿,眼见女儿天天以泪洗面,生怕她伤了身子,想带她出来看个热闹乐一乐。

赵福金本来不想出来,但是她考虑到或许能从御拳馆的弟子那里获知白胜的最新消息,就跟着一起来了。

哪怕听见一个准确的死讯,也好在宫中给他烧纸不是?

否则万一白胜侥幸活了下来或者一直处于弥留状态,她烧纸就成了诅咒白胜了,那怎么能行?

既是为了哄女儿开心,也是出于想要看看李师师出落得怎样了,赵佶特意批准女儿去把李师师喊了出来。但是同时也给护卫下了死命令,不许这两个少女借机他往。

由于赵佶的驾到,校场门外的整条街道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所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已经进入校场,大街上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门口“王氏赌坊”临时搭起的摊位。

并不是只有现代社会才有体育彩票,王黼的弟弟王牧也懂得抓住商机。

第二七四章 买彩票

之所以用体育彩票来比喻王氏赌坊的设庄博彩行为,是因为王牧的赌场具有官方性质。

不论是从前高俅负责举办的“世界杯”蹴鞠大赛还是其它什么竞技活动,只要是公开比赛的,都少不了王氏赌坊的积极参与。

与民同乐是历朝历代皇帝提出的口号,为了提高民众参与的乐趣,坐庄设赌是行之有效的办法。王氏赌坊的博彩收入会有一半上缴国库,另一半则由赌坊自行分配,所以说它的行为是受朝廷保护的。

就拿这次武举考试来说,进入大校场观看考试的老百姓们,每人至少需要在王氏赌坊购买一张“入围彩票”,这最低消费的门槛就相当于大校场的门票,不买门票你凭什么进去看热闹?

当然,王氏赌坊开出的盘口玩法多多,更欢迎土豪购买更多的彩种。

这相当于门票的入围彩票价值一缗铜钱,缗是用来串钱的绳子,一缗就是一贯。也就是说,拿不出一贯钱的老百姓是没有资格入内观看的。

只不过以现今京城百姓的消费能力来说,一贯钱实在算不了什么,家家户户都能拿得出来,而且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汴梁是这个时代里GDP世界第一的大都市。

入围彩票的玩法很简单,就是在两千三百名举子中选定一人来押注,押他最终能否上榜,如果上榜了,则有一半、一倍、两倍乃至十倍的彩金返还。

比如展人龙这样的举子,是公认的三甲竞争者,如果有谁在买入围的时候选择了他,那么当他榜上有名之时,王氏赌坊会根据购买者手中的彩票返还半贯钱。

买一贯回半贯这是净赔,当然不会有人干这种傻事,所以人们往往都会买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黑马,以期撞上大运。

赵佶身为皇帝讲究以身作则,不仅去樊楼吃饭要花钱买单,就是来观看武举也要率先垂范购买一注彩票。

他买的是韦贤达。买的是单票,一缗钱。

自从兵部做完登记之后,两千三百名举子的名字就已被人写在了大校场门边的院墙上。韦贤达的名字是后填上去的,王氏赌坊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之前那个位置上的名字是牛皋。

韦贤达的赔率是买一赔二,即买一贯,赔两贯。王牧在朝中人脉宽广,当然知道韦贤达必定能够入围,他之所以这样设定赔率,只不过是为了给跟在皇帝身后的这些人变相送钱罢了。

皇帝带头购买韦贤达,手下嫔妃百官如何不懂得追随?当下纷纷踊跃购买韦贤达。甚至有的人为了博取韦贤妃的欢心,不惜一掷千金,等于是一次性购买了一万张门票。

见此盛状,韦贤妃自然满心欢喜,王牧却看得脸都绿了,心说不带这么玩的好吧?明知道给你们送钱还出手这么狠,还让我们王家过日子不了?

其实那些一掷千金的官员们已经在给王牧手下留情了,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博韦贤妃一笑而已,如果真的打算在韦贤达头上挣钱,直接有多少家底都砸进去,还不把他王氏赌坊给砸死啊?

说官员们这种行为可以博得韦贤妃的欢心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入围彩票的另一个特点是被买者有提成。

就以韦贤达为例,如果他真的通过考试上榜了,那么他将会得到他名下彩金总额的一成分红。反之,如果他最终未能上榜,则会得到彩金总额的两成分红,作为他落榜的安慰。

所以说这武举考试还没开始,韦贤达就已经挣下了一笔不菲的财产,韦贤妃如何不开心?

这两天韦贤妃的心情好着呢,白胜快死了,她脖子上的吻痕也就无所谓是谁啃的了。最令她振奋的是昨天晚上官家竟然留宿在她的床上,给了她使尽浑身解数取悦君王的机会!

若不是白胜即将死去,她就只能空负貌美如花、风韵万种,空有超群的床上技巧,却再也得不到讨好皇帝的机会。只凭旧情是不行的,皇帝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旧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实情的确如此,恰恰是因为旧情不值钱,赵佶才不会始终站在郑皇后的一边严惩韦贤达。

与皇帝、众嫔妃以及文武百官不同,赵福金和李师师没有买韦贤达,她们买的是白胜!一人一百两银子,相当于一人一百贯。

白胜的赔率是一赔十。

一个即将死去的举子如何能来参加考试?不来考试如何能够上榜?就算他来了又怎样?差点就被一个普通举子一拳当场打死的人物能有什么本事?所以白胜的赔率最高,因为他最不可能上榜。

如果不是因为皇帝曾经下旨要求兵部给白胜开绿灯,白胜的名字已经跟牛皋一样被人划掉了。在皇帝没有明确表示之前,谁也不敢把白胜的名字删出举子花名册。

赵福金和李师师买白胜,当然不是为了挣钱,更不是因为白胜的赔率是一赔十。

她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甚至不知道钱有什么用。她们都是身上不带钱的人,买白胜所花的二百两银子,是赵福金问梁师成借的,梁师成当然不敢不借。

她们买白胜,纯粹是为了寄托她们的哀思,除此之外,她们也有给白胜的葬礼随份子的想法。

通过询问,人们惊奇地发现,买白胜的人虽然不多,但是白胜名下的彩金总额却是不少,竟有两万缗之巨!

据说仅仅万胜拳馆的馆主狄烈一人,就花了一千两金子买白胜入围!

“这狄烈疯了么?”赵佶听了王牧的汇报之后,有些不高兴。

当然,更让他不高兴的是李师师竟然跟着赵福金去买白胜,只不过这个不高兴却是不能当众表露出来的。

韦贤妃最是善解人意,见皇帝不开心了,立即设法给皇帝解忧,迎合道:“这狄烈是哪个?家里钱多的没地儿花了?”

赵佶却不想过多地谈论狄青的后代,因为他赵家对不起人家狄青太多,只敷衍道:“不说他,咱们进去吧,别让举子们等太久了。”

第二七五章 武举科目一,举重

大校场是一块长方形的场地,南北长,东西宽。面积足有三十亩之多。

在北东西三个方向的场边设有看台,南面则是靶场,从北至南长达一里,可以满足测试三石弓的施射效果。

皇帝和他的后宫嫔妃以及朝廷官员们在北看台就坐,东看台给了京城的百姓观众,西看台用于参试举子候考。

赵福金和李师师没能来得及去西看台打听白胜的消息,因为她们跟随皇帝就坐之后考试就开始了。这个时代里没有电子扩音设备,也就没有考试以前大领导致开幕辞这一项程序。

第一项考试科目很传统很传统,考的是举重。

考举重是有道理的。

在冷兵器战争中,不论是作为士兵冲锋陷阵,还是作为将官率先冲杀,没有力气绝对不行,不管是内力还是膂力,总归得有力气才能克敌制胜。

倘若没有足够的力气,兵器与敌人一磕就飞了,那不就成了送死了么?

所以举重是必考科目,力气不足者直接淘汰出局,取消续考科目二的资格。

这里就有个问题,举多少重量才是科目一合格的标准呢?

答案是没有重量标准,只有人数限制,按成绩来卡,取前五百名。也就是说,不论你举起多重,只要你排名不在五百名以内,即遭淘汰。

校场中,在东西北三个看台的中间地带有序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只石锁。

最小的形如城门上的铁锁;最大的一只高可达常人胸腹,宽至少两人合抱之围。

赵佶看着那只最大的石锁啧啧赞叹,“这么大的家伙谁能举得起来?”感慨中指着这只石锁转头询问身边的童贯:“这最大的石锁有多重?”

童贯犹豫了一下,躬身道:“回陛下,此锁重达四千斤。”

赵佶倒吸一口冷气,追问道:“童爱卿你能不能举起它来?”

童贯起初笑而不答,但见皇帝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只好说道:“勉强凑合……”

赵佶颇感满意,又道:“那你预测一下,下面的举子里面有没有人能举起这只石锁?”

童贯含混道:“这个老臣委实不知,看看就知道了。”

考试的规则是:两千三百名举子依次进入石锁场地,随意挑选石锁来举,但只需有一只石锁没能举起来,就被视为结束,按照此前他举起过的最高重量核计成绩。

童贯答话之时,已经有一名来自渭州的弟子进入场地开考了。

此人直接走到了第四只石锁那里,单手抓住石锁上的横梁,暴喝一声,满场清晰可闻,随即将石锁高举过顶,撑了一个呼吸的工夫,然后身形一闪,石锁落在地上。

赵佶又问:“这只石锁多少斤?”

童贯道:“三百斤。”

随即给赵佶完整地介绍了一番:场中十只石锁的重量分别为五十斤,一百斤,二百斤,三百斤,五百斤,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五百斤,两千斤,四千斤。

说话间,渭州那名弟子又去举第五只石锁,也就是重达五百斤的那只,结果举到一半时就闪了腰似的扔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场地,很显然,他自己都认为这个成绩无法进入世界五百强。

话说举重比赛其实也挺有看头,第一个考生举了三百斤下去了,人们自然就会期待第二个能举五百斤,而当人们看见第二个考生同样没能举起五百斤而感到惋惜的同时,自然就会期待第三个考生能够创造奇迹。

除此之外,人们还关注着手中彩票上买到的举子,期待他们能在举重考试中脱颖而出,因此每逢有被观众买到的举子登场时,总会有人呐喊助威,由是场中气氛更加热烈。

在人们的惋惜声和喝彩声交替之中,考试进行的很快,一个时辰过后,已经有一百多人比了过去,其中有十几人举到了五百斤,而在这十几人中,只有一人举起了八百斤,却没能撑住一个呼吸,不算成绩。

就在观众看得紧张刺激之时,考场上却出现了令人惊愕的一幕,一个天波杨府推送的举子进入场地,竟然走向了那最小的五十斤石锁。

自打从考试开始,这只石锁就是无人问津的存在,不论哪个举子都不会去试举这只石锁,因为即便是举起来也没有用,五百斤的成绩都未必能够进入五百强,五十斤的成绩又算什么?搞笑么?

但是这名看上去身材瘦削、年纪不过二十岁的举子却要去举它,他想干什么?

观众疑惑,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没谁规定考试的举子不许去举这只小石锁,所以就只能看着他去举。

于是就有人好奇,纷纷互相打听,这人叫什么?即使刚才兵部负责监考和记录成绩的官员曾经报出了这名举子的姓名,可当时又有几个人又会留意?

只不过近万名观众里总是有几个有心人的,于是人们知道了这个举子的姓名,独孤鸿。

甚至还有人报出了他的绰号,叫做河朔神剑。

众目睽睽之下,河朔神剑独孤鸿将那只五十斤重的石锁平举身前,直指北方看台,大声道:“战场杀敌,凭的是招式精妙,速度过人,生死之间,岂是这般蛮力所能决定?这是谁定的狗屁规矩?”

这话一出口,全场惊呆,这独孤鸿是不是疯了?怎么听上去像是在质疑考试规则呢?他有什么资格质疑考试规则?

童贯闻言顿时大怒,拍案而起道:“这规矩是咱家定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

独孤鸿昂然不惧,说道:“你有本事,不妨下来与我过上几招,你若是赢了,我就承认你这规矩在理!”

童贯呵呵冷笑数声,说道:“就凭你也配与咱家过招?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随着童贯一声令下,四名大内侍卫同时跃入场中,其中一个冲着独孤鸿喝道:“还不快滚,拖延片刻便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独孤鸿将手中石锁往地上一抛,说道:“这等武举,不考也罢,就算高中榜首,也不过是蛮牛数只罢了!”

说完大踏步走向场外,在经过众举子候考的西看台时,冲着台上一人喊道:“慕容乾,难道你还要继续考下去么?”

台上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起身道:“独孤大哥,要不你在校场门外等我一等?我还是想参加考试。”

听见“慕容乾”三个字,北面看台上坐在蔡京身侧的李碧云不禁心头一震,目光透过面纱仔细打量这个男孩子,越看就觉得越像,心说难道这慕容乾竟是我的曾孙不成?

第二七六章 谁是第一?(为狄大盟主加更4)

按理说,在白胜将死未死之际,不论是蔡京还是李碧云没心情来观看武举,就算他们不在白胜的家里主持后事,也应该待在太师府自哀自伤。

但是怎奈皇帝莅临校场,文武百官尽皆陪同,少了他蔡太师怎么能行?除非是不想干了。所以当他听闻这个消息之时,就带着李碧云来到了校场,而且还赶在了赵佶之前。

且不说独孤鸿大步离场,李碧云关注慕容乾,只说举重考试继续进行,为了加快速度,童贯命令考官每次放入十名举子进场考试,让他们量力而行,寻找各自的极限。

如此直到日暮西垂,举重考试已经堪堪进入尾声,只剩下六名举子尚未参加测试,这六个人分别是展人龙、凤南渡,羿啸、慕容乾、武松和韦贤达。

这六个人出于各自的想法,迟迟不肯出场,他们各自所在的团队也没有强求他们。现在他们作为最后一波举子一起走进了石锁场地之中,不足十人,亦作一波。

此时此刻,在过去的考试中,已经出现的最好成绩是力举千斤。获得这个成绩的人数有十几个,南侠拳馆的展福和展寿,万胜拳馆的洛丽妲和水凝珠皆在此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洛丽妲和水凝珠举出这个成绩的时候,曾经引起了今天最大的轰动,所有观众包括赵佶在内都对两个美女举子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就是童贯都不得不承认,身为女子,能够凭借深厚的内力取得这个成绩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赵佶和童贯对此时的最好成绩很不满意,若是大宋的举子最高只能跟这两个女子看齐,那么大宋武林中的男人还有什么面目活在天地之间?

难道说,自从两代杨门女将凋零之后,大宋真的没有男儿可以充当国之栋梁了么?

就在人们悲观,皇帝失望之时,万胜拳馆的羿啸登场,旋即打破了本次武举的纪录。

他举起了一千五百斤的石锁,这只石锁在十只石锁中位列倒数第三,此前曾有十二名男举子曾在这只石锁面前试举失败。

羿啸暂居第一!

掌声雷动,彩声如潮,在“武状元!”、“两千!”、“两千斤!”的呼声当中,羿啸没有去挑战两千斤的重量,而是冷静地转身下场。

万胜拳馆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从不尝试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宁可退而求其次,也不会不自量力去挑战极限。洛丽妲如此,水凝珠如此,羿啸也是如此。

进入五百强就是他们的目标,至于武状元,他们当然不知道武状元最终谁属,但是他们知道,肯定不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因为万胜拳馆选派的举子中最具夺标实力的,是凤南渡。

没等羿啸离开场地,大校场中就再次爆发出又一波轰动,因为武松举起了两千斤的石锁,虽然他举起石锁之后双腿颤颤巍巍几欲跪倒,但是终究挺住了一个呼吸,才将石锁卸下。

于是场中的呼声又变成了“武松……”“武松!”

羿啸刚刚刷新的记录竟然没有保持片刻,就被武松无情地打破了。

就连韦贤妃都坐不住了,把脸凑到了童贯的耳边询问:“贤达他能行么?”

童贯一脸神秘地低声回道:“娘娘且放宽心,老奴自有安排。”

武松第一!羿啸第二!

武松当然不会去挑战四千斤的极限,两千斤他都举得如此费劲,只怕两千零一斤都会压垮他,哪里敢去碰触四千斤的石锁?在呼声中转身出场。

四千斤的石锁是无人敢碰的存在,貌似剩下的四个人就只能在两千斤石锁上一争高低。

同样是两千斤的石锁,采用何种举法,举起来之后能撑多久,也是可以作为评判高下的标准的。

所以展人龙也去举两千斤的石锁。

展人龙本想最后去举的,他并没有没把十三四岁的慕容乾放在眼里,直接选择无视;

他也知道他靠不过迟迟不肯动手的韦贤达,人家韦贤达是国舅,说不定举办方会有什么照顾,这都不是他能攀比的;

他只是很想看看凤南渡在举两千斤的时候会有什么花活儿,但是凤南渡却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不动,他就只能无奈先行。

两千斤的石锁不是展人龙的极限。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轻松地单手抓举石锁过顶,同时原地转圈,向周边看台上的观众致意。

“好!”“展人龙!”“武状元!”

场中的喝彩声益发高涨,展人龙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在放下石锁之前,他还先看了凤南渡一眼,意思是说:“该你了,看你如何表演!”然后才将石锁卸在脚边。

因为展人龙的轻松表现,当之无愧成为了新的第一名。

对于展人龙的表现,看台上赵佶已经很是满意,说道:“这就是展昭的后人展人龙?果然是名门之后,将门虎子!”

说完这话,他也看见了站在场中一动未动的韦贤达,不禁奇怪,“童枢密,这韦贤达为何迟迟不肯下手?倘若他自知力不如人,又何必待在场中出乖露丑?”

童贯低声回道:“韦国舅必须最后出手,这是老奴的安排。”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中,凤南渡走向了两千斤的石锁,他也本想看看是否有人敢举那只四千斤的,但是当展人龙下场之后,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他看来,慕容乾如此弱小,能举起三百斤来就不错了,且不管他为何迟迟不肯出手;至于韦贤达,最多也就是御拳馆三代弟子的水平,就算作弊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所以他不再等候这两人,率先到了两千斤石锁旁边,一抓、一举,轻松而起。

他如此轻松地举起这只石锁,将校场内的喝彩声都压下去了大半,人们开始期待他更加不俗的表现,而他的确也不负重望,竟然举着石锁迈开大步,贴着三个看台绕了一圈!

这就太牛了,这比展人龙的原地转圈厉害多了,就算不懂武功,不懂举重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凤南渡比展人龙强得太多!

“武状元非他莫属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没有人认为剩下的韦贤达和慕容乾能够创造什么奇迹。

甚至有人已经在喊“四千斤!”了。

凤南渡当然不会去冒那个险,因为他知道他的极限大致在三千八九百斤,在没有任何人竞争的前提下,以这个极限去挑战四千斤的石锁,又何必呢?

回到了石锁场地,他轻轻的将石锁放回原处,其动作之轻缓,就好像他放下的不是一只石锁,而是一大块豆腐。直到石锁落在地面,他才松开手,然后举手向三个看台致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下场。

黄昏的光线渐渐昏黄,人们的欢呼也渐渐减弱,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场上最后的两个人身上。这俩人还不试举,等着干嘛呢?

场中两个人却不管台上的人怎么想,他们正在交谈。

“你为什么还不举?”韦贤达在问慕容乾。

他并不认识这个复姓慕容的少年,但是他真的不想在这个孩子之前先动手。

在韦贤达的询问下,慕容乾似乎有些腼腆,期期艾艾地说道:“如果我先举,只怕你就没得举了。”

“嗯?”韦贤达听得一头雾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七七章 夜幕下的白马少年

慕容乾忽然笑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神秘,道:“就是我等你先举这个意思。”

韦贤达瞪着慕容乾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这少年的笑容里有些耍他的味道,不禁有些生气,却又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下跟一个孩子计较,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走向了那只四千斤的石锁。

场周的人们本在议论场内的两人为何还不开举,在看见韦贤达的走向后却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人们彼此相视,希望在别人的脸上寻找答案,却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茫然。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这韦国舅想干啥?难道他竟然要试举四千斤的石锁吗?

人们不敢相信这个想法是真的,但是韦贤达的的确确走到了四千斤石锁的旁边,而且伸手握住了那石锁上方的横梁。

“唔!”满场想起了一阵惊叹的声音,这惊叹不仅意味着人们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更意味着人们对韦贤达的怀疑。

他能举得起来么?

看见这一幕,就是赵福金和李师师也都呆住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见的都是不可置信。

就在刚才,她们两个还说起了这件事,说如果白胜在场,一定能够举起这只最大最重的石锁。但是白胜不在了,这石锁就不会有人举得起来,可是韦贤达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才是御拳馆真正的高手?

韦贤妃也紧张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弟弟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赵佶的手,却握住了童贯的也没发觉。

童贯顿觉尴尬异常,想提醒韦贤妃吧,就怕着了痕迹,若是直接挣脱吧,就怕令韦贤妃误会他厌恶她,心说老奴又没有那宝贝,你抓咱家的手干嘛啊?

赵佶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转头看向童贯询问:“他真能举得起来?”,却没看见韦贤妃正抓着童贯的手。

童贯急忙把手往大腿后面藏了藏,点头低声道:“肯定能。”

他当然知道那只石锁是怎么回事,这石锁本来是为白胜准备的,是他亲自动用无上内力、以隔物传功之法粉碎其内部岩层,精心炮制而成,就只留了外面一个空壳!

他炮制这只石锁,原本只是为了让白胜在举重科目中夺得第一,从而奠定武状元的第一步。

只不过世事多变、造化弄人,没想到白胜被人一拳打得死了九成九,而皇帝却临时决定让韦贤达参加武举,还得保证韦贤达顺利过关,所以他就决定让韦贤达来举这只貌似四千斤的石锁。

以他童贯对当今武林的了解,除非他本人和周侗、方腊以及黄裳等人,又或者是那几个隐世不出的绝顶高手来此,才有可能问鼎这只巨大的石锁。

而这些前来参加科考的举子,那是绝无可能,连想都不用想,这石锁摆在那里绝对无人敢碰。

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嘱咐了韦贤达,让韦贤达最后一个出场去举这个大石锁。这样做就是担心有人发现韦贤达举起来之后、出于不服气的心理去试举,一旦发生那种情况,作弊的真相就暴露了。

校场中,只听韦贤达煞有介事地吐气发声,喝了一声“哈!”人们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他这是要开举了,这将是如何壮观的一幕?每个人都激动万分。

然后人们听见了韦贤达大喝一声:“起!”只见他同时单臂向上一抬,那石锁竟然应声而起,瞬间就被他举过了头顶。

还没等人们看清这一切,却见他蹬蹬蹬连续倒退了五六步,同时身体向后倾斜,竟有向后摔倒的趋势,场上顿时惊呼四起,尤以韦贤妃一声尖叫最为凄厉。

这可是四千斤的石锁啊!如果韦贤达向后摔倒,这石锁岂不是正好把他砸为肉酱?

这是那些不会武功之人的想法,而那些武功较高的、尤其是经常练习石锁的人,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却只有诧异,这怎么看着像是用力过猛呢?

其实这种事即便是寻常不懂武功的人也应该是有过经验的,只要他干过体力活——就是在搬抬某物时对这物体的重量估计过高,然后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抬,这时往往会因为物体过轻而导致向后坐倒。

但是此时此刻,任是谁也不敢怀疑这四千斤重的大石锁竟然是空心的,即便是那些武功高强的人也只能心存怀疑,不敢认定如此。

譬如狄烈、譬如李碧云,韦贤达的作弊是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只不过他们都保持了沉默,因为揭发韦贤达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更因为揭发韦贤达就等于跟韦贤妃结成死仇。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韦贤达居然站稳了,不仅站稳了,还学着刚才凤南渡的样子,举着大石锁围着赛场绕了起来。

直到此时,人们终于认定他们看见的这幕梦幻的画面是真实的,于是场中欢呼震天。别管韦贤达是谁,人们都为大宋能有这样神力盖世的好汉而惊喜。

韦贤达走得比凤南渡还潇洒,竟然踱起了四方步。这感觉不要太美,万众瞩目,万众敬仰!什么周侗?什么童贯?统统靠边站,除了皇帝就是我韦贤达天下第一!

若不是在经过北看台和东看台之间的风口时,险些被突然吹来的一阵北风给刮倒,他还真想多绕几个圈子。

树大招风,石锁大了也兜风啊,意识到再装下去有可能露馅出丑,韦贤达急忙回到了场中,把石锁放回了原位。

“第一!”、“武状元!”

这一次人们的呼声延续的最长,因为人们已经认定了,再也不会有人大破韦贤达的记录,虽然最终要获得武状元还需要经过科目二、科目三的考试,但是能够举起四千斤石锁的人玩什么不是第一?

北侧看台上,韦贤妃已经激动的流出眼泪了,突然产生了亲赵佶一口的冲动,想要用手去捧住皇帝的脸时,才发现原来一只手竟然握在老童的手上,连忙松手,吓得满脸通红。

心说这老童始终长着胡子,也不知道当初阉的彻底不彻底,万一皇帝误会我跟他有一腿可就麻烦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赵福金和李师师却都是一脸黯然,两人的眼中同时湿润了,因为此刻她们想的都是:如果白胜在这里,哪有他韦贤达的武状元好当?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彻全场,竟似压住了所有人的欢呼,这声音说道:“谁是第一?谁是武状元?跟我比过了没有?没跟我比过也敢说是武状元?”

人们顿时一惊,难道这又是一个独孤鸿出现了?急忙寻着声音寻找,却见校场大门口驰进来一匹白马。

刚刚垂下的夜幕朦胧了四周的景物,但是这匹白马却在夜色中异常鲜明,白马上乘着一个同样鲜明的少年,白衣胜雪,衣袂飘飘。

赵福金和李师师也看见了这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当然更看见了白马上的少年,因为刚才那声音正是她们魂牵梦萦的声音,她们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不是白胜是谁?

下一瞬,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一齐往台下跑去,也不管身后赵佶的惊怒呼唤:“福金,你们回来!”

第二七八章 白胜参试

现代人有一句调侃,叫做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以是唐僧。

若是把这句调侃套用在北宋末年的武举考场上,就应该这样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白胜!

看台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不是白胜么?”

“啊?他就是白胜?不是说他……”

“他就是及时雨白胜?天可怜见,他这不是好好的吗?谁造的谣?说他……”

白胜的大名在京城之中早已家喻户晓,此刻的大校场中,纵有没见过白胜的,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人人皆知白胜即将离世,可是这……这分明是谣言嘛!

白胜的出现,冲淡了人们对韦贤达的膜拜和景仰,场中的欢呼瞬时转为嗡嗡的议论,人们都在探究白胜“死而复生”的真相,这个话题的热度甚至超过了武状元最终谁属。

然后人们更加惊奇地发现,北看台上有两个少女匆匆而下,直奔白胜的马前。

这两个少女是谁?

“茂德帝姬为何去找白胜?”

“茂德帝姬!那是茂德帝姬!”

“白胜竟然是准驸马么?”

首先是北看台有人发出惊呼,然后这惊呼就传播到了各个看台。

武状元固然荣耀,但是自古以来能够在金榜题名之后娶得公主的,却非文科状元莫属!在赵福金和李师师奔向白胜的这一瞬间,白胜在观众们心中的地位已经登峰造极!

白胜竟然能够获得茂德帝姬的青睐,这是何等的荣耀?

尚未走出场地的韦贤达咬牙切齿。

看台上的韦贤妃柳眉紧蹙。

赵佶的脸色阴沉似水。

但是,不论人们的心中抱有何种情感和想法,他们的目光都无可抗拒地聚焦在这匹白马上的白衣少年身上。

站在白胜的马前,赵福金和李师师泪流满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白胜飘然下马,走到两个少女的身前,柔声道;“你们哭什么?难道你们不想看见我么?”

赵福金忍不住就扑进了白胜的怀抱,哽咽道:“他们说你快要死了,我以为……我以为……”

白胜感动至极,轻抚赵福金的肩背,再也不想吝啬他的情话:“我还没有娶你,怎么会死?”

见此情景,满场寂然。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属于白胜和茂德帝姬。

看台上,赵佶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庆幸地想道:“幸亏白胜只有一个怀抱,不然李师师也扑进去了……”

李师师当然不知道赵佶的庆幸,她静等白胜抚慰赵福金良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听不见李师师的询问,但是满场的观众都在猜疑这件事情的始末。

白胜当然不会死,甚至是没病没灾。在此前的时日里,他只是沉湎在万象神功的境界,不能自拔而已。

徜徉在这个全新的武学领域之中,他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不知道阖府上下众位宾朋的痛苦哀悼,他真是不知道方金芝亲手为他临终净身。

这里的净身不是阉割,而是在入殓之前的一次清洁。

华夏的习俗中,死者在穿寿衣入棺之前,是需要洗净身体的,而且负责为死者净身的,必须是死者最亲近的人。

方金芝责无旁贷。

方金芝痛哭着为她即将死去的丈夫洗澡,着重清洗的却是男人的特殊部位,因为她认为这个部位或许沾染了方百花的气息,很是不洁。

如果说男人身体的每个部位,在经过外力的抚弄后是会发生变化的,那么非此部位莫属。

方金芝被她亲手洗出来的蓬勃昂扬的小白胜吓坏了。

这淫徒,死了都不忘这种龌龊的事情么?

而白胜却被自己身体的变化所惊醒。

当他霍然坐起之时,一室男男女女尽皆吓瘫当场。诈尸了!

他却顾不上询问这满屋满院的白纱黑幔是怎么回事,他第一句话问的是今夕何夕。

话说这个时代里敢于红杏出墙的妇人总是比姑娘胆大,在全场男女都吓呆了的时候,唯有阎婆惜敢于面对鬼魂,她告诉白胜,今天是正月十三。

正月十三,不是武举的正日么?

眼见日暮黄昏,白胜一个激灵跳下床来,吆五喝六,让阎婆惜和方百花给他拿来日常衣物,摆放在床头的寿衣当然是不能穿的。人好好的活着,穿什么寿衣?

早就听赵楷说过,武举分为三个科目,举重、骑射和骑战,现成的神马照夜玉狮子就在府中,不骑白不骑。

只不过这个练功的过程却无法给李师师讲解清楚,即便是讲了她也不懂,别说是李师师,就算给李碧云去讲,李碧云也会云里雾里琢磨半天。

所以他只能告诉李师师,他的确是伤了病了,但是已经被安道全给治好了。

李师师和赵福金当然不会去猜想白胜的恢复过程,不管白胜是怎样恢复的,只要恢复了就好。

虽然因为白胜的到来打乱了武举的节奏,但是武举终究还要进行下去,在白胜和赵李二女叙话的同时,考官已经去了北看台请示,白胜的考试怎么处理?

面对兵部官员的请示,童贯只能询问皇帝的意思,赵佶果断拍板,让白胜参加考试!

执行原计划嘛,顺理成章的事情,既然白胜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考场,那就按照计划将他送上黄泉路!

至于韦贤达,赵佶从来也没想让他当上武状元,让他勉强上榜就足够了。

“考试继续!慕容乾试举!白胜准备!”考官扯着嗓子宣布了考试进程。

慕容乾当然不知道当今皇帝和白胜之间的这些纠葛,也就管不了白胜是否在他之前参试,听见考官如此宣布,就走向了最小的那只石锁。

观众立马惊愕,不是吧?难道说这孩子等到最后出场,就为了去举这只五十斤的石锁么?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唯有李碧云并无惊讶之感,而是看着慕容乾的身影露出了笑容,因为她很清楚慕容乾打算做什么。

第二七九章 斗转星移

如果说白胜的出现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韦贤达的身上转移到了他这里,那么慕容乾的举动就已经成功的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那只五十斤的石锁旁边。

校场中已经掌起了无数只牛油火把,将石锁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在万众瞩目之下,慕容乾默默地举起了那只最小的石锁——在人们的眼里,他能举起这只石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那些不懂武功的成年男性观众们,自问也能举起五十斤的重量。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人看得困惑,因为他将那只小石锁抡动了起来。看在场外众举子以及那些懂得武功的人们眼里,就好像他是在使用石锁打出一个兵器的套路。

眼见那只石锁在他的左手右手、左臂右臂、身前身后飞舞旋转,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煞是好看。人们不禁好奇,这慕容乾玩的是什么?石锁舞么?

但即便是石锁舞也不足以提高成绩不是?他这样做可谓毫无收益,到头来也只能名落孙山,淘汰出局。

就在人们疑惑之中,慕容乾的动作变了。

那只五十斤的石锁倏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其势迅若闪电,径直飞向了那只一百斤的石锁!

人们不禁惊呼出声,他是想要用五十斤的石锁砸碎一百斤的石锁么?

惊呼声中,却见慕容乾的身体紧随着那只五十斤的小石锁“飞”向目标,几乎与小石锁同时撞在了那只一百斤的石锁之上!

那百斤石锁被五十斤的石锁剧烈撞击,瞬时倾斜,而慕容乾就在这个石锁倾斜的时候轻探手臂,抄在了百斤石锁的底部,脚下不停,在继续前奔的同时,这只百斤石锁已经被他扛在了肩头。

在满场观众的眼里,这也算不了什么。毕竟若想举起百斤石锁,只需伸手抓举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像慕容乾这样玩得繁复变换。

所以人们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慕容乾的表演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但是当慕容乾沿用当初舞动那只五十斤石锁的方法,通过撞击和抄底的手段,依次将一百斤,二百斤,三百斤,五百斤,八百斤,甚至是一千斤的石锁扛起,并且舞在身体周围的时候,人们不禁惊呆了。

即便是万胜拳馆的美女高手水凝珠和洛丽妲,也没有能力将一千斤的石锁旋舞在身体周围!

但是慕容乾这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却能够轻易做到!

此时此刻,不仅是那些不会武功的观众,就是那些精通武艺的人们也已动容!

看台上,赵佶都被这个少年的功夫所吸引,一时忘记了去关注李师师和赵福金与白胜之间的情况,情不自禁的鼓掌叫好:“好功夫!这少年当真厉害!童枢密,你可知这少年使得是什么窍门?”

童贯犹疑了片刻才答道:“据老奴所知,天竺国有一种功夫叫做释迦掷象功,可以实现这一技巧,这释迦掷象功讲究的是象上人下、人象合一、象随人走,掷象伤敌……”

不远处李碧云听了童贯的解释,不禁撇嘴,心说这是慕容龙城创造的斗转星移好吧?没想到你童大枢密也这样没有见识!

众人惊叹之中,只见慕容乾再次将千斤石锁抛掷飞出,撞在了那只一千五百斤的石锁上面,而他的身形就在一千五百斤石锁倾斜之际抄底掠过,奔出之时,千斤石锁落在他的身后,一千五百斤的石锁赫然在肩!

一如之前舞动五十斤石锁的样子,一千五百斤的石锁亦在他的周身盘旋飞舞!

“哄!”场上再次沸腾了,人们的思想是最容易实现举一反三的,此刻人人都在期待慕容乾能够将两千斤的石锁冲撞抄起!

而慕容乾并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转眼间已经替换了身边飞舞的石锁,一千五百斤的石锁再度被两千斤的石锁代替!

这一刻,场中的沸腾瞬间消失,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人们的心已经悬了起来。因为,哪怕是再怎么愚钝的人也能想的到,下一刻里慕容乾必将冲击那块四千斤的石锁!

完了!童贯的心已经哇凉哇凉,他知道,下一刻的情景就是那只四千斤石锁的粉碎!

完了!与童贯心意相通的是韦贤达,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已经不知道心在何处。他也知道,下一刻就是他作弊暴露之时。

慕容乾当然不会给童贯和韦贤达留什么面子,别说他不知道那只四千斤的石锁是假的,就算是知道,他又有什么理由为别人的作弊来掩盖?

火光照耀之中,那只两千斤的石锁飞向了四千斤的石锁,然后只听见“轰”的一声,场中石屑纷飞,遮住了慕容乾的身影。

“啊?”全场人们都已经情不自禁的站立而起,在发出一声惊呼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一蓬飞舞的石屑和烟尘。

没有人喝彩,也没有人欢呼,因为人们都觉得这景象太不真实!

为什么五十斤的石锁不能撞碎一百斤的石锁?为什么一千五百斤的石锁不能撞碎两千斤的石锁,但是两千斤的石锁却把四千斤的石锁撞碎了?

没有人能够解释出其中的道理。

“或许,是慕容乾自知无法举起四千斤的石锁,才利用两千斤的石锁将其撞碎?”

这个说法是童贯首先提出的,然后在北看台众人之间传递,逐步传到了东西两座看台上的观众和举子之间。

有道理啊!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绝大多数的人们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不仅是因为这个说法有道理,更因为提出这个说法的人是童贯。

童贯是什么人?当今的大内第一高手!武冠三军!考试的规矩都是他制定的,他说出来的话当然有道理!

但是狄烈等人却不这样认为,因为在尘埃落定之际,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四千斤石锁“产出”的碎石太过稀少!

只不过狄烈这样的高手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发现就去推翻童贯的盖棺定论,有必要么?没有必要。

最清楚其中猫腻的当属李碧云,只不过她同样选择了缄默,无非是韦贤达和慕容乾谁是举重第一的问题,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较真么?

她才懒得计较这些无谓的得失,跟蔡京说了一声少陪,起身走下了看台,拦住了意气风发的慕容乾,口吻慈祥地问道:“孩子,你的父亲是不是慕容复?”

慕容乾大吃一惊,这个身段苗条的蒙着面纱的女人如何知道自己的来历?却不知为何有一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于是老实答道:“是的,前辈你是?”

李碧云没有回答慕容乾的问话,而是又问了一句:“你母亲是谁?”

慕容乾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姓什么,只知道她叫阿碧。”

“阿碧?”李碧云有些意外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随后伸手抚了抚慕容乾的头,“孩子,你可知道,你慕容氏的子弟都是少年成名,中年中庸,老无所成?”

慕容乾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碧云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你父亲已经无法把一些往事复述给你,但是你必须相信,今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今后一定要勤练内功,切不可认为这斗转星移就能够横扫天下!”

李碧云当然清楚,从她的丈夫慕容飞乃至她的儿子慕容博开始,慕容氏的后裔都是在少年时期便即惊艳当世,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凭借家传的斗转星移唬人而已,其真功夫不过尔尔。

她没料到她的孙子在精神失常之后还能生儿育女,以为慕容氏就此绝后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慕容乾横空出世,出于护犊之心,她当然要规劝这孩子不走他祖辈父辈的老路。

慕容乾当然听不懂李碧云的深意,但终究能够感觉到这个语声苍老的女人对他有着维护之心,于是懵懵懂懂地应了声:“多谢前辈教诲,晚辈记下了。”

第二八〇章 白胜能拿第几?(为狄大盟主加更5)

李碧云在场外忠告曾孙,场中的几名考官则在商议如何论定慕容乾的成绩。

撞碎了四千斤的石锁,当然不能视为将其举起。由是慕容乾的成绩就不能与韦贤达相比,因此第一名是没有争议的,韦贤达仍属第一。

值得商榷的问题是第二名的归属。

在慕容乾表演之前,凤南渡稳居第二。因为凤南渡举着两千斤的石锁绕场走了一周,其实力明显胜于举着相同石锁原地转圈的展人龙。

但是慕容乾却能将两千斤的石锁旋舞于周身,且做到轻松自如,虽然他掌控石锁的时间短于凤南渡,但是很明显他的掌控能力更胜一筹,这第二名应该给谁?

按照考试规则,举重的名次将直接影响到最终的榜上名次。

比如说有甲乙两人,在科目二的考试中成绩相同,且在科目三之中战成平手,那么最终决定他们的名次孰前孰后,就需要再看举重的成绩。

所以这第二名给谁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若是此时马虎从事,导致第二名和第三名在最终上榜时出现了争议,那么科目一的诸位考官将难辞其咎。

经过反复的磋商,众考官达成了一致意见,裁定凤南渡和慕容乾并列第二。

这个结果宣布出来,并未引起观众们的异议。于是观众们再次鼓掌欢呼,既为韦贤达保持第一而庆祝,也为慕容乾小小年纪能够取得如此辉煌而喝彩。

就是赵佶和韦贤妃也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带头鼓掌,一时间满场掌声潮涌。

在鼓掌和欢呼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们把目光看向了白胜,人们并没有无视白胜,人们也不会忘记白胜,甚至人们都在希望白胜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以对得起他在京城响亮的名号——河南及时雨。

如今白胜的绰号早已经不是汴京及时雨了,而是河南及时雨,因为他名下的石炭业务已经在满足汴京一城的基础上,扩展到了整个河南地区,所以人们已经在传说他是河南及时雨。

当然,这时的河南绝非后世的河南省,而是泛指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

毕竟煤炭的用途不仅仅是冬日取暖,在缺少木材的中原地区,黎民百姓生火做饭也是需要燃料的,白胜的平价煤炭因而惠及了普罗大众。

如此济世安民的少年侠士来参加武举,难道不该取得一个耀眼的成绩么?当然应该!

只是,他如何才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人们的心里很是没底。

只不过人们也有一个最高的期望值,人们认为他绝无可能超过并列第二的凤南渡和慕容乾,最多只能冲击一下展人龙的第三名。

第一是不用想了,因为四千斤的石锁已经碎掉了,一时之间上哪去找这样一个石锁来代替?既然没有了四千斤的石锁,那么不论是白胜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没有可能再争第一了。

慕容乾还能用两千斤的石锁撞一下呢,而轮到他白胜此时,不说举起,即便是想撞也撞不成了,你想撞也得有东西给你撞不是?东西都没了!

除此之外,白胜被牛皋一拳打瘫的事实已经给汴京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即便如今白胜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人们也不认为他具有多少夺标的实力。

不必探讨,不必交流,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在看过慕容乾的表演之后,就是赵福金和李师师都不敢对白胜无脑崇拜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白胜身边,弱弱地异口同声:“你行不行啊?”

白胜却似成竹在胸,微笑着左右相顾,看过了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才淡然说了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懂不懂?”

赵福金和李师师同时摇头,不知道白胜这句话究竟何意,举石锁一定得是男人么?那么下午的时候洛丽妲和水凝珠又算什么?

这时李碧云走到了白胜的身前,凑近白胜的耳朵低声道:“太师让我转告你,不行就别逞能了,即使你现在不举,他也可以给你运作到五百名以内。”

李碧云刚刚忠告过慕容乾回到了看台,却又被蔡京支使下来给白胜传话,蔡京也知道李碧云和白胜的师徒关系,不然他也不敢安排李碧云做这等跑腿的事情。

此时蔡京也想开了,因为他早在白胜被打的当天就知道了皇帝下旨让白胜参加武举的事情,皇帝都下旨了,他敢不让白胜参加武举么?当然不敢,于是他想了另一个办法,让白胜既可过关又不至于出征。

李碧云无意中说出来一个带有歧义的现代词汇,白胜听了很是不爽,说道:“师父,这事儿我绝不同意,徒儿这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怎么能不举呢?”

李碧云当然听不出白胜话语中的奥妙,透过面纱凝视了白胜许久,才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举了,却又举不起一千斤的石锁,到时候别怪太师帮不了你!”

白胜笑道:“师父你就瞧好吧,徒弟我不仅会举,而且保证举而弥坚,坚而弥久……”

李碧云益发糊涂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举个石锁还什么又坚又久的,这是白胜的家乡话么?却不知白胜这话如果说给方百花或是阎婆惜两女,那两女多半就能听懂。

当下只见白胜拍了拍赵福金和李师师的肩膀,说道:“看好了,只有你们的丈夫才能得第一!”

赵李二女立时大羞,心说纵使我们愿意嫁给你,也没有跟你表白过不是?怎么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了,这旁边还有个人呢!

羞怯中,却见白胜已经缓步入场,那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也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北看台上,童贯满心纠结,凑到赵佶的耳边说道:“官家,如今老奴可不敢保证白胜一定入围了。”

童贯说的是大实话,保证白胜入围的石锁已经被慕容乾给撞碎了,白胜若要入围,就只能凭借自身的真本领。

赵佶正好看见白胜拍过了李师师的肩膀,恨不能将白胜的爪子剁下来喂狗,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他不能入围,就想个别的法子!”

这句话是隐藏了半句说出的,完整的句子当然是“想个别的法子弄死他!”

这话在座的就只有童贯和梁师成听得懂,童贯当即微微后退,一边观看场中的形势一边思索其它毒计。

韦贤妃却是看见白胜就忍不住怒火中烧,尤其听不懂赵佶的弦外之音,不禁哼了一声说道:“陛下竟然希望白胜入围?”

赵佶心说这真是向着你不知向着你,却又无法解释,只能脸孔一板道:“你看你的,别多问!”

韦贤妃顿时委屈的不行,却又不敢顶撞,只好跟着众人一起看向场中。却见白胜从身后抽出了一根杯口粗细的铜棍,不禁惊异,脱口道:“他拿一根棍子干什么?”

韦贤妃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从始至终,参加举重考试的举子都是空手入场的,或许这些人身上也佩带了兵器,但是从未有人将兵器拿出来。

唯有白胜大异其趣,不仅身后跟着一匹白马,而且还拿出来一只铜棍,他想干什么?

西边的举子看台上,展人龙忍不住向身旁举子打趣道:“白胜这是想表演周侗棍么?好像不是时候啊?”

第二八一章 白胜的绝活

展人龙发出这句揶揄,本想收获周围众人一笑,但是人们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尽数关注着白胜的行动,反倒是展人龙自身落了好大一个没趣。

他不就是拿了一根铜棍出来么?值得这么目不转睛的看么?展人龙不忿地顺着众人目光去看白胜,却禁不住惊愕万分。

原来白胜如同刚才的慕容乾一样,竟然走向了那只五十斤的石锁。

莫非白胜也会玩出慕容乾那么一手绝技?这怎么可能?就连我都看不出慕容乾那手功夫是何来历,白胜又岂能模仿出来?

展人龙这样想,别人也是这样想,就连慕容乾本人也在这样想,而且慕容乾是最好奇的一个,他非常想要知道白胜能拿这只最小的石锁做出什么文章。

在众人的眼里,这只最小的石锁如今已经成了标新立异的象征,以为此前凡是首先走向这只石锁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老老实实来举重的,必出幺蛾子!

先有独孤鸿,后有慕容乾,那么白胜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呢?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白胜仿佛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大校场中数万人的焦点,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站在小石锁的旁边,甚至还悠闲地围着小石锁绕了一圈。

突然,只见他铜棍一撩,那只小石锁就被撩向了远方。

这一瞬间,人们可以确认白胜是想要效仿慕容乾了,所有人都已经在预想白胜追随小石锁的动作,但是事实却令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因为白胜并没有如同慕容乾那样的追向小石锁,而且,人们刚刚看得清楚,那只小石锁也没有飞向较大的那只一百斤的石锁。

这是玩的什么玄虚?仅仅是一棍抽飞一只五十斤的石锁么?这固然可以算作是一种武功,可是这如何能够与五百强以内的举子相比?

就在人们想到这个问题之时,却突然发现,那只被撩得飞向远方的小石锁竟然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子,又向白胜飞了回来。

“呼!”这声音不是小石锁飞在空中带出的啸声,而是满场观众惊异的呼声。

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何竟能让石锁空中转弯飞回己身?难道这石锁上拴着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么?

尽管满场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困惑白胜这一手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毕竟此间汇聚了天下各路武林高手,随即就有人叫了出来:“这是端木洞主的五斗米神功,归去来兮!”

“啊?白胜怎么会端木元的武功?”

端木洞主是琼州五指山赤焰洞的洞主端木元,平生最擅长的绝技就是五斗米神功,据说这门功法乃是晋代陶渊明所创,其暗器手法别具一格,名为归去来兮。

刚刚叫出这招归去来兮的举子正是琼州选派的武林高手,回答的那人也是同属琼州举子。

就连展人龙都被白胜这一手绝活所震慑,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却听见距他不远处的狄烈以及凤南渡等人却是齐齐叫了一声好,不由得羞愧难当。

北看台上,李碧云也听见了那个琼州举子的惊呼,却是不以为然,心想:“这更可能是魔教方腊的螺旋劲!也许方金芝或者是方百花把这门绝技传给了白胜……”

李碧云当然懂得,不论是五斗米神功的归去来兮也好,方腊武功的螺旋劲也罢,其实都是一种巧妙的暗器手法,与施法者本身内力的深浅并无关联,只需掌握其独门心法即可施为。

不过她还是为白胜的进步而感到赞叹,想道:“这小子学得真够快的,只怕我那曾孙慕容乾连他天赋的一半都没有。”

不止李碧云在感慨,就是童贯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对白胜的手法暗赞不已,他是武学的大行家,当然看得出白胜这一棍之中的奥妙,而且就连他本人也使不出这样的手段,如何能不赞赏?

反倒是赵佶和韦贤妃这样的外行看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只是觉得白胜这如同杂耍一般的手段比较新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其中包括多少技术含量。

众人赞叹之中,那只小石锁已经飞到了白胜的身前,只见白胜将铜棍再次一撩,正好撩中了石锁的底部,那石锁倏忽飞向了天空,足足飞起三丈多高。

这又是干什么?难道就反复抽打这一只石锁玩么?

没等人们想明白,白胜已经悠然走到了一百斤的石锁旁边,趁着五十斤的石锁没有落下,又是一棍抽在了百斤石锁的底部,如同最初那只小石锁的轨迹一样,百斤石锁也飞了出去,却没飞多远便即绕了回来。

然后人们才震惊地发现,原来白胜不是只抽一只小石锁玩,而是同时抽打两只石锁上天,这就有趣了!彩声渐次响起,如同大海上涌向岸边的一道道波浪。

只是还没等这彩声响遍全场,人们再次震惊了,因为白胜又抽飞了第三只石锁,虽然这只石锁也不算多重,只有二百斤,但若是加上空中飞上落下的那两只一起,可就已经有了三百五十斤的总重量了!

白胜同时操控着三只石锁上下翻飞,却看不出任何手忙脚乱,不论哪一只石锁落下,都是一棍再把它抽得飞上半空,脚下就还是那么悠闲地往前走。

顺着白胜的走向,人们的眼神就有些呆滞了,因为他们看见白胜正在走向那只三百斤重的石锁!

难道他竟然能够同时抽打四只石锁么?不过似乎真的有可能哦,毕竟此时正在抽打着的三只石锁也只需要一根铜棍而已。

果不其然,这第四只三百斤重的石锁也飞上了半空,于是人们的思维就有些麻木了,有的人就在想,难道他能同时抽打五只石锁不成?更有人不怕想象力爆炸:难不成,他竟然可以将九只石锁全部抽上天空不成?

场地中,白胜用他的实际行动证实了人们或小或大的猜测,轻而易举地将一只只石锁抽击而起。

当他同时抽打着八只石锁,走向第九只也就是此间最重的那只两千斤的石锁时,整个校场上已经没有了声音,只剩下他那根铜棍抽打石锁的“嘭嘭”连响。

人们已经失声了,就像看一个神人那样看着白胜,不仅仅是那些不懂武功的观众,即便是懂得武功的,甚至是李碧云和童贯以及狄烈这样的绝顶高手都看呆了。

除了因为震惊而导致的呆滞之外,人们还在替白胜捏着一把汗。

尤其是那八百斤、一千斤以及一千五百斤的三只石锁每次落下的时候,人们都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只需白胜一下失手,立即就会出现砸成肉饼的人间惨剧。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匹雪白色的骏马居然也像是没心没肺似的紧跟白胜的步伐,似乎知道那些落下来的石头砸不到它一般,可是那些石头有一些分明就是砸向这匹白马的!

然而白胜却保持着最初的优雅潇洒,甚至连看都不用看,不论天上的石锁从他身体的前后左右落下,每次都能将落下的石锁准确地击回半空。

除了李碧云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得出白胜走的是凌波微步,有这样的步法在身,又有哪一块石头能够砸中他和马身?

静谧中,最后悬念已被揭开,随着白胜的信手一挥,那块两千斤的石锁飞上了天际。

第二八二章 大宋的大力神

九只石锁同时在天空中起落!这景象壮观之极!

人们终于像从梦中醒来一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欢呼声是武举开试以来最响亮的一次,声浪响彻八方,直冲霄汉!

同时将九只石锁抽打上天,这加起来的重量能有多少?

有人已经开始计算,得出的总和竟是六千四百五十斤!

白胜第一了!

随即就有人喊了出来:

“白胜第一了!”

“白胜是武状元!”

“及时雨是武状元!”

这些嘈杂的喊声,最后都汇聚成了同一个声音,喊得整齐划一,形成了更加壮观的声浪!

“白胜!白胜!白胜!白胜……”

场边的赵福金和李师师已经哭了出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一边哭一边笑,一边互相捶打着后背,一边忍不住要蹦跳。

与幸福的赵李二女相反,韦贤达的一张脸已经拉得驴一样长,咬牙切齿地想道:“这白胜真是可恶到了极点,走到哪都要拆老子的台!”

北看台上,韦贤妃也怒了,你白胜不死也就罢了,还来武举搅和什么?来搅和武举我也忍了,可是你抢我弟弟的第一干什么?

只是不论她如何愤怒,也只能将怒火写在脸上而已,白胜已经获得了全场观众的认可,就算是皇帝开口能够封杀白胜这个第一,但是皇帝会开这个口么?

她不认为赵佶可以为了她这个半老徐娘而在天下臣民的当面指鹿为马。

正恼怒之时,忽见蔡京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愚民当真不晓得事理,这白胜最多只能算作第二,如何能够占据第一?”

韦贤妃听见这话,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就好像是跟赵佶做那事时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一样,急忙询问蔡京:“太师所言极是,只不知太师为何如此说法,哀家愿闻其详。”

她这话其实大有语病,周围众人听了都不禁暗暗撇嘴。既然你都说了太师所言极是,还问他为何这样说,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蔡京却恍若不觉,笑呵呵地看着韦妃答道:“这白胜如此颠来倒去的耍弄九只石锁,其实每次所用的力量最多不过是两千斤而已,若是抽击的不是那只最重的石锁,那么他所用的力量就还不到两千斤,如此怎能与韦国舅的四千斤相比?所以老夫认为白胜最多只能名列第二!”

韦贤妃闻言惊喜道:“对啊!太师真知灼见,果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童贯却在心头不忿,心说老蔡你懂得个屁,那最重的石锁飞到了五六丈高的半空再落下来,又岂能依旧按照两千斤来计算?

只不过他如何不明白这是蔡京为了讨好韦贤妃才说的话,当然不会加以反驳,就只当默认了蔡京的说法。

同时也在暗暗纳闷儿,不是说蔡京把白胜当亲爹一样供着么?怎么现在反过来却去帮韦贤妃了?这个真是奇哉怪也。

他却不知,蔡京唯恐白胜当了武状元,再被挂上前部正印先锋官的头衔去西夏冲锋陷阵,眼见韦贤妃想要为难白胜,正与他不谋而合,岂能不趁机添油加醋?

老蔡巴不得的想扯白胜的后腿呢!

白胜当然不知道蔡京在看台上拖他的后腿,在众人整齐的呼喊声中,他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抽打着九只依次落下的石锁,让它们越飞越高。

观众们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只当他是想将这个壮观的景象维持得更久一些,便也愈加卖力地呼喊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幕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奇景出现了,只见白胜将九只石锁全部抽到了天上,忽然纵身一跃跳上了白马!

就在他刚刚跳上白马的一瞬间,飞的最低的也就是那只最重的两千斤石锁向他头顶砸了下来,吓得众人同时“啊哟”了一声,再也没人继续呼喊他的名字。

就在人们惊呼的同时,却见白胜单手向上一托,将那只两千斤的石锁稳稳拖在手上,宛如天王托塔!

紧接着,只听见“咣咣咣咣”响声不绝,剩下的八只石锁以令人目不暇给的速度依次落在了那只两千斤石锁的上面,那匹白马突然好像打了一个软腿一般,竟似跪了下去。

“啊!”这一次人们彻底吓坏了,完了,眼见就是人马皆亡的惨剧!

这九只石锁摞叠在一起,而且是向下砸落而成,这得是多么巨大的力道?

如同童贯那样懂得朴素的加速度原理的武者已经可以计算出,这力道绝对超过了万斤!甚至说成是万钧之力也不为过!(钧:古重量单位,合三十斤)

这万钧之力重压而下,不论是白胜还是白马,都不可能承受得住,白胜这是要找死么?

吃了这一吓,赵福金和李师师双双晕了过去,搂抱着摔倒在地。

然而就在人们或悲哀或惋惜的惊呼之中,却看见那匹白马神一样的重新站了起来!

而在马背上的白胜,托着九只石锁的白胜,其挺拔的腰身一如那四条马腿一般刚强、坚韧!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神一样的威武、庄严!

人们不禁揉起了眼睛,我的天!这是真的吗?已经有人在抽噎、哽咽,已经有人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我的神啊,白胜就是神!

人们已经忍不住要膜拜,膜拜这尊骑着白马的神,他必定是大宋的战神,要么就是华夏的大力神夸娥氏转世!

夸娥氏是华夏人传说已久的神灵,且不说夸娥有多大的力量,只说夸娥的两个儿子,都能把愚公移了半辈子的太行、王屋两座大山背在身上背到远方!

于是就有人念起了“夸娥”。

如同之前的“白胜”,这呼唤“夸娥”的声音渐渐整齐,渐渐洪亮,渐渐传遍四方。

至此,白胜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前进的脚步,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再也没人拿韦贤达的四千斤来跟白胜相比,与此时白胜托住的九只石锁相比,韦贤达的四千斤就是渣一样的存在,完全不具可比性!

这一刻,就连李碧云、童贯以及狄烈这样的人物都看呆了,就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都无法理解白胜如何能够创造出如此伟大的壮举!

李碧云不禁在想:若是以我数百年北冥真气来模仿白胜的壮举,似乎也能勉强完成,但若是骑在这匹白马上可就难说了。这小子的膂力怎么如此强劲?

到现在她都不相信白胜身具内力,更何况她还知道白胜的全身经脉已废?所以她只能认为白胜是天赋异禀,天生神力。

童贯也跟李碧云想的差不多,心中却对白胜充满了敌意,这小子必须得死!不然的话,再过五年,这大宋朝堂第一高手的名号还有我童贯的份么?

狄烈却是在用一种激赏的眼神看着白胜,这兄弟真是太优秀了!难道这就是星辰之力的杰作么?

人们或膜拜,或警惧,或困惑,或赞赏,种种心情不尽相同,但是唯独有一点是他们都不知道的。

那就是白胜最终托起了九只石锁,除了他本身的内力经过万象神功的激发而变得尤为高效之外,其余的成分则统统是技巧。

其中最关键的一项技巧是由照夜玉狮子来完成的,照夜玉狮子就仿佛是一名天生的举重运动员,它那看似打了软腿的一跪,正是后世举重运动员在举起杠铃时那精确完美的一蹲!

以一蹲之势卸去了万钧之重,随后再站起时,它承受的重量也就是六千六百斤而已,这其中还加上了白胜的体重。

而白胜本人,他所作的不过是利用万象神功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根柱石罢了,只要他的手臂和躯体强度够了,那么是否能够举起六千四百五十斤,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次完美的技巧表演,令他在满场观众的眼中心目中,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在扔下那九只石锁的同时,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玉狮子的脸,喃喃道:“大妹子,你真厉害!”

第二八三章 惨遭淘汰的武松

白胜真的不想装逼,但是他必须要拿到这个第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若是套用后世一句流行在家长口中的话,那就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好在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且与他心有灵犀。

退出了举重场地,他想去看看李师师和赵福金,却发现两名晕倒的少女已经醒来,却被六名宫女搀回了北看台。

科目一的考试,以白胜的神圣收官而告终。

接下来进行的是科目二的考试,科目二是骑射,夜间骑射。

因为单纯的立姿射箭难度太低,是个人都能射,区别不过是准不准罢了,所以童贯把科目二的考试内容直接定为骑射,也即盘马射。

此时宫中御膳房和樊楼已经送来了精心烹制的饭菜,分别为北看台上的君臣以及东西看台上的观众举子提供晚餐。御膳房的酒菜是免费的,樊楼的饭菜是赚钱的。

北看台的布置可谓豪华,随处皆有烧得红红的炭火盆,将看台上下烘得暖若初夏。

在见识了白胜的神迹之后,赵佶的杀心益发浓重,却不想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为了掩饰,举杯与众妃群臣邀饮,甚至吟了半阙唐诗,以示他对童贯创意的赞赏。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童爱卿这道考题出得精妙,我大宋良将当不输于前朝,身具夜间射杀之能!却不知这箭法如何分出高低,还请童爱卿详解。”

童贯当即谦虚了一番,此时台下已经有十名禁军骑士牵了十匹战马入场,停在西看台前,向北看台遥遥施礼。

与此同时,校场的南面,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笼,灯笼下人影绰绰,似乎是在做着悬挂的动作,只是看不出确切的距离。

童贯开始给皇帝以及众位嫔妃大臣讲解科目二的考试规则,“灯笼在百步开外。每名弟子任选一马,由西至东往返五次,走马盘射十支羽箭,视射中灯笼箭数多者为优胜……”

不等童贯讲完,赵佶就提出了问题:“那如果有两名举子都射中了十支羽箭该当如何评判?”

童贯欠身道:“如此当以接近中心烛火处的箭矢论计,在射中的十箭之中,谁接近灯笼中心的箭支较多谁获优胜。”

蔡京忽然插话:“如果有人射出的箭矢穿灯而过,那么此人岂不是计数上吃了亏?”

童贯笑道:“太师多虑了,这用于箭靶的灯笼乃是特制,背面材料并非普通纸纱,而是数层坚韧的牛皮,只要灯笼中箭,箭尖必定钉在牛皮之上,既不会穿透也不会掉落。”

韦贤妃在一旁听了许久,突发奇想,说道:“那如果有人恰巧一箭射灭了灯笼里的火烛呢?他再射的时候岂不是失去了目标?最后统计射中箭支的多少时岂不是反而吃亏?”

童贯笑道:“这样巧合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不过即使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巧合,也是有方法评判高低的。不论举子在十支箭中的第几支射灭了火烛,我们都算他取得了第一,如果射灭火烛的举子出现两个甚至两个以上,我会安排他们进行复试以判高下。”

这个时代里,在射箭这个领域中,人们推崇的境界是百步穿杨,但百步穿杨是白天才会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夜间射中灯笼内的烛芯,其难度比之白天里百步穿杨只高不低,因为烛芯是隔了一层灯笼纸的,并不是裸露的目标。

能够百步穿杨的人,当然可以暂时认定他是第一,哪怕他是蒙出来的一箭,那也只能算他蒙的准。因为他毕竟射中灯笼了,而且,你不服你蒙一箭试试?

赵佶道:“如此甚善,那就开始吧,让我们看一看大宋的射手箭术如何。”

科目二的考试人数是五百人,也就是举重决出来的五百强。这些人轮流出场,除了像白胜一样自带坐骑的,均须在禁军提供的十匹战马中任选一匹,就在三个看台上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走马施射,不可能出现作弊现象。

什么?你不会骑马?不好意思,直接淘汰!也不用参加科目三了,这里是考试,不是培训!

如今除了交趾国和大理国这两个臣服于大宋的国家几乎没有骑兵之外,敢跟大宋叫板的敌人都是以骑兵称雄于世的存在。不会骑射,还想参加西征?是去看热闹吗?

童贯在台上给皇帝和大臣讲规则,是为了提高射箭科目的观赏性,而与此同时,西看台这里,自有兵部和禁军中抽调出来的考官给众举子宣布考试规矩。

规矩宣布完毕,第一个出场的举子还没出现,首先就走了一批人。

为何走了一批人?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不会骑马,或者自问箭术太差,让他们原地站姿施射都未必射得中百步之外的灯笼,何况是盘马射?

这些人里面尤为令人惋惜的是武松。

武松在举重考试之中名列第六,本来是夺标呼声较高的举子之一,但是没办法,此人不会骑马!

这里所说的不会骑马并不是不会乘马。就连李清照和阎婆惜乃至潘金莲都能在白胜的护持下试着以马代步,武松再笨也不至于赶不上弱不禁风的三个美女。

这里所说的不会骑马,是指不懂骑术,即无法在骑马的同时与人动武或者是远距离射箭。

相比之下,若不是白胜在穿越前当替身演员时经常骑马表演马上动作,白胜也不至于在萧凤的指点下迅速学会马上张弓!

而武松哪有白胜这么好的命?所以他只能接受被淘汰的残酷事实。

本来童贯的意思是不能骑马者不能为将统军,这些被淘汰的举子可以作为步军校尉的首选,淘汰并不等于从武举中除名。

但是武松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他觉得他不骑马也能跟骑马的敌人交战且未必会输,他还觉得虽然他箭术一般但是他擅长近身肉搏,一旦冲入对方的弓箭阵列,就是他大杀四方的好时机。

他是得了柴进的推荐来京的沧州举子,直接在沧州府免试的,却不料在京城屡屡吃瘪,先是被开封府抓进去一顿暴打,在大韦国舅的活动下才放了出来,这时又遭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以他的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些?只觉得世道不公,人心黑暗,所以直接选择了离去。你看不上爷爷,爷爷还不想给你卖命了呢!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精忠报国而来的,只不过是想混个军官出身。

武松带着一批不会骑马射箭的大力士走了,童贯丝毫不觉得可惜,在他看来,武松这种人充其量也就能做他帅帐前的一名哨兵。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可惜?

第二八四章 武松的抗争(为狄大盟主加更6)

通常来说,脾气火爆之人都受不了委屈,武松当然也受不得这等委屈,用这个时代里的流行词叫做受不了这腌臜气,他是带着一腔愤懑离开考场的。

当他走到场边之时,恰好经过白胜的身边,眼见白胜悠然自得地骑在白马之上,便有一种仇富的情绪油然而生。

凭啥你就有马骑啊?而且还是一匹好马?

他这心情,就好像后世里没有车的人看见一个素有嫌隙之人开了一辆劳斯莱斯一样,没有羡慕,只有嫉妒恨。

武松对白胜还不止是嫉妒恨,他对白胜旧怨更多。

不管李清照怎么解释,也不管潘金莲如何自述,武松始终认为白胜抢了他的嫂子打了他哥哥是铁一样的事实,这仇必须要报!一天报不了,就绝不作罢干休!

更何况在樊楼里因为他要报仇反被开封府抓走,抓到了开封府还打了他一百水火棍?

纵使他不会像曾经的少林方丈玄慈那样迂腐——有一身精纯内力却故意不做抵御,故意被人活活打死——他是运起了内功抵御了的,毫发无伤。但是他认为这是一种屈辱!

明明是白胜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在前,为啥抓起来挨揍的是我武松?

种种仇恨叠加在一起,就导致武松停在了白胜的马前,指着白胜放了一句狠话,“就算你能当上这个武状元,我也要取你性命!”

杀白胜!这既是对以往仇恨的一种宣泄,也是对科举考试的一种抗争,你不就是能举个石锁么?你不就是会骑马射箭么?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打不过我!

武松对白胜的印象还停留在半个月以前的樊楼之中,那一场两人交手,白胜除了东躲西藏就是抱头挨踢,别无所长!

他相信,就凭白胜这样的功夫,被他踢死打死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当然,他不会选择现在就在大校场上动手,因为那无异于找死。但是他觉得必须要让白胜知道这件事。

其实,这更是在向天地、向人世宣布:他武二郎并没有屈服于富贵强权之下!

他觉得他这样做是一种光明磊落之举,是一种豪侠风范。你再牛,我也要杀你!我要杀你,就给你讲在当面,你若怕死,就躲起来好了!

白胜看着一脸凛然的武松,忽然很想送他两个字,“傻逼”!

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觉得武松未必能够理解“傻逼”这么先进的词汇。

他甚至压根儿就没打算理睬武松,爱咋咋地,有本事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了。反正在这校场里不能打,谁敢打谁死,我可是要拿武状元去西夏的,你想怎么着是你的事。

但是他不会对武松说这些话,他觉得这就是嘴炮,多余。

只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很令他不爽的事情,就是似乎这一百单八将里的天罡星都跟他合不来。

武松已是仇敌了自不用说,就说林冲也是合不来的一个,好歹有个对他表过衷心的鲁大师,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相比于上述几人,跟他白胜一见如故的,却都是地煞星里面的成员。难道说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真的格格不入么?

如此说来,就不得不佩服一下宋公明和吴学究了,另一世中这俩人合起伙来将七十二地煞玩弄于股掌之上,竟然笼络得一百单八将同聚梁山泊,的确是个本事。

武松扔下狠话后等了半天,不见白胜搭理他,以为白胜怕了,就哼了一声大步离去,离去的同时又扔下一句话:“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别一个人单走!”

白胜连扭头都懒得扭一下,只当没听见,心说最好你能在大校场的门外等着。

这话却不能现在就明说,他不想被任何人误会他白胜是个吹牛逼的人,哪怕这误会只存在于一天半夜,他也不愿意。

直接干倒,然后再说话,这才是逼格。

这一会儿的功夫,射箭考试已经开始了。

率先出场的是京城举子以及渭州、延州、秦州、商州等西北州府的举子。

这些地方的举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骑术都不错。

京城举子自不用说,所谓穷文富武,能到三大拳馆学拳的人非富即贵,家里有钱有势,自然不缺座驾。

比起后世现代来说,在京城能够拥有一匹马作为座驾,就相当于后世人拥有一辆价值二百万元以上的豪车。甚至比豪车还要牛逼许多,因为大宋的马实在太过紧俏。

如同后世人装逼一样,宋朝时代的富贵子弟,出门在外也是必须要有代步的交通工具的。

要么是坐轿、要么是马车,要么就是骑乘,即使是出门散步,身后也得有马夫牵着一匹马,证明自己是“有车一族”。

骑马又不需要办理驾照,京城里这些有马的孩子只要敢骑,只要家里的长辈放心,就可以骑出来装逼。

所以三大拳馆的弟子在进入拳馆之前就基本上都会骑马,更何况在拳馆中还会接受到专业的骑射培训?

所以说骑马射箭这个科目对京城举子来说,就等于是量身定做,直接送分。

而对于渭州、延州、秦州以及商州等地的举子来说,这个题目也是不难,因为他们大多出自边军将门。

这些州府都是驻有大量的戍边军队的,这些戍边军队时刻处于战争状态之中,他们的对手是骁勇善战的西夏以及辽国的骑兵。

这三个国家之间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和平,纵使三方签署了和议,纵使大宋年年给其他的两个国家上贡岁币,在边境上也是从来都不缺少摩擦和争端。

打草谷是三方军队乐此不疲的练兵手段,以一支小股骑兵深入敌后村庄,抢钱抢粮抢女人,再割了敌方男村民的头颅回来冒领军功,此等美事谁都喜欢干。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军人子弟,又怎能不会骑马?不仅会骑马,更会骑射!而且能射移动靶!

因为他们也曾跟着父兄去打过草谷,打草谷的时候敌国的村民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射,人家是要逃命的!

所以说,眼下的科目二对京城举子来说是送分题不假,可是对这些边境上过来的举子们来说,那就更是送分题!

从平均实力上来说,若是只拿京城举子和这些边关举子相比较,就是京城举子也不如边关举子,因为京城举子的实战太少了。

十几个人比下来,京城举子的成绩很是差强人意,十箭十中的都没出现一个,其中成绩最好的是万胜拳馆的一名弟子,也不过是射中了八箭而已。

然而边关举子的成绩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几乎各个都能十箭全中!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只有一个延州弟子一箭脱靶,这弟子回来后就被他延州的“同学们”好一阵奚落埋怨,这人自己也惭愧的很,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胸腔里的样子。

对边关举子来说,百步之外射中灯笼又算的了什么?这灯笼是固定的,虽然也会在夜风中微微摇动,但是这点摇摆比起那些奔跑呼号的“草谷”来说,难度显然是太低了。

在每一名举子骑射之后,校场南边负责报靶的考试工作人员就会带着该举子的专属灯笼跑过来,交给主考官检验。

眼见京城弟子的成绩一塌糊涂,赵佶就有些不高兴了,责问兵部尚书孙傅:“朕总听见有人说禁军不如边军,原来总觉得不可能,但是从这场考试看来,似乎这说法未必错谬啊,你这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如果孙傅是现代人,此时心中必然会有一只万只羊驼飞驰而过,这特么是高俅主管的业务,我才接手几天?你能怪我么?

但是对皇帝肯定不能聊草泥马,只好委屈说道:“臣罪该万死。”

第二八五章 洛丽妲的逆转

话说从古至今,面对下级的时候,只要是个领导就可以蛮不讲理,而且是无一例外的不讲理。

就拿眼下的赵佶来说吧,领导爱玩,喊你陪着玩你就必须得玩,玩不好都不行!可是等领导玩着玩着突然想起正事来了,问到你头上你还必须得回禀领导已经办好了,没办好更不行,就要治你的罪!

这不是不讲理是什么?

孙傅被赵佶问责,既感到委屈又感到惶恐,正不知如何解释之时,却听童贯道:“陛下息怒,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冷笑道:“朕正要问你,你是枢密使,京城武力弱于边关,这事儿你也有责任,你有何话说,先讲无妨。”

童贯心说我早就料到你得找我的麻烦,果然被我料中了,口中却道:“老奴以为,此刻就评述京城边关之高下未免为时过早。”

赵佶道:“哪里早了?朕在这里记得清楚,京城边关已经各出十余名举子,京城举子最优者尚且不及边关举子最劣者,差距如此之大,难道还不足以做出结论么?”

童贯道:“陛下说得甚是,只是敢问陛下是否记得,适才举重之中名列前茅者尽是京城举子。”

童贯说的没错,刚才举重考试的优秀者只有武松不是京城举子,其他从第一名白胜开始,历数韦贤达、凤南渡、慕容乾、展人龙、羿啸、展福、展寿、洛丽妲、水凝珠等等,尽数出自京城。

在此其中,拿了并列第二名的慕容乾和已经走掉的独孤鸿一样,都是顶着天波杨府的名额参加武举的,所以慕容乾也算是京城举子。

而即使除去慕容乾和武松不算,剩下的前面十几名尽数来自京城三大拳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举重又不是骑马射箭!”赵佶一时之间没能弄懂童贯的意思。

童贯笑道:“老奴以为,这习武之道如同琴棋书画一样,都讲究一个兼收并蓄、触类旁通。就如同陛下您擅长书法所以绘画也是当世第一的道理相同,这些举重的优胜者在骑射方面又怎么可能差得太多?”

童贯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精准的马屁,赵佶很是受用。

时至今日,已经创造了瘦金体的赵佶自负书法当世第二,除了蔡京之外更没一个活着的书法家能入他的法眼;

至于绘画一道,他更是自负当世第一,就连画出来传世之作《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此刻也不过是他指导过两句的美术生而已!

若是一定要拿张择端和赵佶来比较,那么前者最多也就是艺术院校的实习生,而后者则是全世界最顶级的画家,还得是没有之一的那种。

童贯拿赵佶的书法和绘画来比喻不同种类武功之间的联系,恰是搔到了皇帝的痒处,而且生动地解释了他对此刻考生成绩的整体判断,可谓独具匠心,深得拍马之神髓。

就是蔡京都连连点头,赞道:“童枢密真是用的好比喻啊,老朽佩服之至!”

蔡京这句话也是意味深长,别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佩服童贯的比喻手法还是佩服童贯的马屁之道。

赵佶受了这一拍,自然龙颜大悦,说道:“如此看来,还需要等一等后续的结果才能评价喽?”

童贯道:“不是老奴未卜先知,老奴预测京城举子定会超越边关举子,而且韦国舅定有不俗的表现,陛下只需看完就知道谁高谁低了。”

童贯说出这句话的本意固然是解释他之前的论断,但更多的用意则在于替韦贤达最终夺得骑射第一做好铺垫。免得届时有人怀疑韦贤达作弊。

这话一出口,就等于是权威人士指定了比赛中的黑马选手,文武百官立时骚动起来,纷纷想道:“如此说来,韦国舅岂不是有望夺得武状元?不行,得买彩票啊!”

王牧的彩票销售贯穿武举始终,在三个看台的下方也有他的销售网点。

之前在举重比赛的时候,因为没人清楚举子的实力,所以观望者居多,购买者偏少。

如今童贯这权威人士一开口,这些人立即找到了投资方向,纷纷投注购买韦贤达科目二第一,也有人直接买韦贤达高中榜首的,还有买竞猜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组合的。

北看台的消息迅速传播到了东西两座看台,基本上三座看台上的人们都在买韦贤达骑射第一。

唯有赵福金和李师师不肯随波逐流,她们还是想买白胜第一,只是她们已经借不到钱了。

之前她们奔向看台时,皇帝的怒形于色人人看在眼里,谁还敢支持她们与赵佶作对?

连续问了几个人都回答身上没钱了,她们也就明白了。

而韦贤妃却还要落井下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官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买白胜第一?那不是白扔一样?”

韦贤妃话音刚落,只听见西看台爆发出一阵惊呼,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童贯急忙遣人去问,得到的答复却是狄烈又掏了一千两黄金出来买了白胜第一。

这下童贯也懵逼了,心想:我说韦贤达能出好成绩那是做好了安排的,你狄烈有什么把握敢赌白胜第一?

本来童贯还想单方面暗中帮白胜一把的,从而让白胜拿个第二名,最后再请示皇帝是不是让白胜拿这个武状元,现在听说狄烈如此大手笔投资白胜,他反而不想这样做了。

如果白胜成绩与韦贤达相差不多,那岂不是证明了狄烈的眼光比他童贯还高?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等到白胜骑马张弓之时再做决定也不迟。他自信以他的眼界,一眼就能看出来举子的骑射水平是高是低。

在台上的人们分析讨论买彩票的同时,台下的考试并没有停顿片刻,而是始终在进行着。

果然不出童贯所料,随着考试的进程发展,京城举子的成绩渐渐追了上来。

首先射出好成绩的是南侠拳馆的福禄寿喜四大家丁,这四人的成绩虽然谈不上压倒前面所有参试的举子,但是他们已经与边关举子的前几名不相上下了。

而当万胜拳馆的三大家将参试之后,形势便已逆转!

谁都没想到的是,洛丽妲和水凝珠两员女将竟然在骑射上有着独特的天赋,甚至将凤南渡的成绩都比了下去。

她们当然是十箭全中,但同样是十箭全中,她们的每一箭都射在了灯笼的中心附近,尤其是洛丽妲,洛丽妲的第七箭竟然射断了烛芯,只是未能齐根射断,所以没有射灭火烛。

即便如此,她们的成绩也已包揽了时下的前两名,之前的射手无一能比。

第二八六章 慕容一箭

百步的射距用不到强弓。

此时的灯笼只需一石弓即可有效施射。而单以一石弓的取准而言,即便是凤南渡和展福这样的高手,在对上洛丽妲水凝珠这种女将之时也不占任何优势。

考官报出成绩之后,满场掌声如潮,女子天生在各方面都弱于男子,能够取得如此殊荣更为不易,人们的喝彩均是由衷而发。

就是赵佶都不得不对万胜拳馆的两名女将大加赞赏,同时也有些郁闷地感慨道:“自从杨门女将开始,我大宋从来就不缺少巾帼豪杰,也不知是祸是福。”

他却不知阴盛阳衰乃是国家将亡之兆,如果大宋只有洛丽妲和水凝珠两员女将堪可挂帅出征,那么大宋现在已经亡国了。

在洛丽妲和水凝珠射过之后,接下来出场的举子压力骤增,再也没能刷新两名女将的成绩,不仅没有能够刷新,反而因为压力山大的原因,比起之前又差了许多,导致京城和边关的比较渐趋平衡。

时近子夜,尚未出场的举子已经屈指可数,分别是展人龙、羿啸、慕容乾、韦贤达和白胜。

人们知道,这场骑射考试最精彩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不用问也能知道,这些人之所以留在后面出场,必定有他们各自的用意,若不是对自己的骑射之术充分自信,谁敢留到这个时刻丢人现眼?

先出场的射不好是没关系的,因为观众对你有容忍度,但是后出场的若是射不好就不行了,因为你给观众带来了失望。

所以人们并不怀疑这五个人都有绝活,更何况其中还包括童贯亲自点评的韦贤达?人们只是好奇,这五个人能射出什么样的水准来超越洛丽妲和水凝珠?

人们期待看见这五个人的精彩表演,而这五个人却在互相推诿,若是用后世的词汇来形容,就是扯皮。

这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京城四大门派的人物。

展人龙就拿四大门派来说事,且自高身份:“京城四大门派之中,我南侠拳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论是从最强的御拳馆开始还是从最弱的天波杨府开始,都轮不到我这个馆主先出场。”

慕容乾表示:“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们几位先出场好了。”也不知道他需要准备什么。

羿啸则是实话实说:“如果让我先出场,只怕各位的脸面就不太好看。”

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就是告诉其他四位,他有高招,一旦使出,别人只怕连个喝彩都捞不到了。具体什么高招呢?他当然不会提前说出来。

韦贤达是抱定了最后出场的打算,管你们四个有什么绝活,反正我这里是童枢密提前派人打过招呼的,必须最后出场,才能技压群雄。

于是四人就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白胜哈哈一笑,“我等弓,你们先请。”

这个就没办法了,人家有自己的专用弓,而且没带在身上,看样子是找人回家去拿了,还没拿过来。

一番扯皮之后,慕容乾终究是年纪小,脸皮薄,硬生生被挤了出来,第一个上场。

看台上李碧云眼见曾孙被这几个死不要脸的大叔大哥哥们给推了出来,不禁好气又好笑,不过倒也没有想要干涉。因为她觉得慕容乾未必有模仿其余四人的实力。

话说早在十年以前,武林之中关于慕容氏武功的传说并不是“斗转星移”,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斗转星移的确是慕容家压箱底的绝学,但是慕容氏的子弟又不傻,怎会将这个绝技名字公之于众?慕容氏之所以令人畏惧,全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个字上。

不论你是什么门派,你有什么高招绝技,我就用你的成名绝技和独门绝招来战胜你,这宣言傲不傲?这逼格有多高?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这说明慕容氏的武功已经达到了天下武学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境界,且有无数血淋淋的实例摆在从前,如何不令人闻风丧胆?

若不是后来在少林寺一场大会战中慕容乾的亲爹先后败于萧段两位绝世高手的手下,让天下武者懂得了武学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只怕慕容家的威名到今天还可以威慑整个武林!

但是话又说回来,慕容家的功夫既然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在弓箭射技的领域里也一定差不了。

因为若是弓箭练得粗糙,当遇见的对手是擅长弓箭者时,你不如人家射得好,又拿什么去“还施彼身”?

除此之外,慕容家的子弟从小受到的家教里最首要的一条就是光复大燕,要光复大燕,就要发动暴动,就要带兵征伐天下,不懂得骑射功夫如何带兵打仗?

所以说,慕容乾的骑射功夫一定差不了,这是李碧云想都不用多想的事情。

但是李碧云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是唬人的噱头罢了,真正的本领就只有斗转星移。

她更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天下间不论是哪一门武功,只要有人真正练到了高深境界,慕容氏就无法模仿了,即便是使用斗转星移也模仿不了!

在展人龙、羿啸、韦贤达和白胜四人之中,韦贤达肯定是要作弊的,这个一清二楚,白胜如何与其他四人争锋她不知道,羿啸有什么绝活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至少知道展人龙有一门家传绝技袖箭!

这袖箭是早年南侠展昭的保命绝技,说展昭凭借这门袖箭功夫威震天下也不为过!

所以,她知道只是展人龙的袖箭,慕容乾就肯定模仿不了,因为慕容乾的手臂上没有这个装置。

既然模仿不了,那就先出场又有何妨?就算最终成绩排在第三第四,以曾孙之小小年纪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李碧云对她的曾孙评价客观,将他定位在前三前四的名次上,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名不见经传的羿啸和白胜能有什么奇招。

不说李碧云在看台上分析局势,只说场中慕容乾已经随便挑了一匹马,又随便选了一张弓,将箭袋挂在了腰间。慕容氏的作风一贯如此,对身外器械从不讲究,有什么使什么,这样才能显出功夫过人。

战马从西往东驰出,慕容乾掂弓在手,突然一个后仰,上半身躺在了马屁股上,顿时引起观众们一阵赞叹。

他这一招“马上铁板桥”,也即后仰平射并非是此番考试之仅见,在他出场之前,当下排名第一的洛丽妲就曾表演过这一手绝活,当时被公认为第一难度,所谓公认是指包括考官和观众。

人们之所以赞叹,是因为看他小小年纪,一上来就敢于挑战洛丽妲的绝招,且不论成功与否,只凭这份自信就值得鼓励和赞赏。

况且之前洛丽妲是在射到第十箭的时候才采用了这个射姿,而眼下看慕容乾这样子是准备第一箭就挑战如此高难动作,人们不禁要猜想:如果他这一箭如同洛丽妲一样射中了灯笼,那么其余九箭将会如何射出?

还有什么动作是比这个马上铁板桥更加精彩的?

随着“嗖”的一声锐啸响起,慕容乾用他这高难的一箭回答了所有观众:没有其余九箭!

因为在观众们的眼中,那盏刚刚换上去的红彤彤的灯笼,随着这一声锐啸响起,突然就灭了!

第二八七章 展昭再世

竟然是一箭灭烛!

全场震惊。

如果说慕容乾是在射了几支箭之后才出现的射灭火烛,那么人们或许还会猜测他是否有蒙中的成分。

但是慕容乾只用了一箭!一箭就射灭了灯笼里面的火烛,这不是实力又是什么?

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假设现在重新换一只完好的灯笼上来,那么慕容乾完全可以再一次一箭灭烛!

雷鸣般的掌声之中,慕容乾一圈遛马回来,就结束了他的个人表演。因为童贯有言在先,当之无愧地将第一名揽在了手中,洛丽妲只能屈居第二。

如此一来,这场科目二的考试就变得悬念更大了。

在观众们的思维里,尚未出场的四个人最多也只能跟慕容乾持平。还有什么高招能够压倒慕容乾?没人能够想象出来。

但是观众们已经擦亮了眼睛在期待。

在观众的期待中,四个人继续扯皮。白胜的弓还没来,其余三人也还是抱着开始的想法不愿抢先。

只不过扯皮也讲究一个知己知彼、眉眼高低。

因为看过白胜在御拳馆的神异本领,展人龙和羿啸都对白胜敬畏有加,从而讳莫如深,不去招惹白胜。尤其是羿啸,因为狄烈和白胜是莫逆之交,他更不会对白胜抱有敌意。

但是韦贤达就不一样了,韦贤达刚刚从牢狱中放出来,还没听说过白胜在御拳馆的惊人表现。虽然他刚才也看见过白胜举重的神威,但是举重跟骑射有什么关系?

谁说举重好的人射箭一定好?他才不会认可童贯拍皇帝马屁时采用的那个比喻。沧州的那个举子武松也是举重好的,不也灰溜溜的走了么?

况且,恰恰是白胜从他手里夺走了举重的第一,气得他恨不得一口把白胜给吃了,我作弊容易吗我?作弊得来的第一你也能抢走,太不像话了!

所以在四个人扯皮之时,他唯独选择了白胜进行冷嘲热讽,毕竟他心里有数,剩下那两位武功比他高的多。

“白胜,你就别等了,你不过是一个御拳馆的四代弟子,论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师叔对吧?有师叔我给师门争光就行了,你这个当师侄的就下去歇着吧。”

他觉得他这样劝告白胜已经是非常客气了,若不是上有皇帝下有考官,他现在都敢动手揍人。

白胜原本一直没搭理韦贤达,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当众收拾韦贤达就等于扇台上韦贤妃的脸,而扇了韦贤妃的脸就等于是欺负赵佶,他自问眼下真的没有欺负赵佶的实力,赵佶欺负他还差不多。

但是他发现他不惹韦贤达,韦贤达却总针对他来夹枪夹棒的挑衅,就有些烦了,蹬鼻子上脸是吧?当即笑眯眯地回道:“韦国舅,不知你是否知道花石纲?”

花石纲是专门运送奇花异石以满足皇帝喜好的特殊运输交通名称。身为国舅,韦贤达怎会不知他姐夫赵佶有这个爱好?却想不通白胜为何在这当口会提起这事:“我跟你说射箭呢,你跟我说花石纲做甚?”

白胜道:“我也有个爱好,就是能把碎石粘合起来做成奇石,我打算把举重场上那些碎石收了,做一个石猴献给圣上,只是不知道这些碎石够不够分量,若是没有四千斤……”

“打住!”就是韦贤达的反应再如何迟钝,在他听到“四千斤”的时候也明白了白胜是什么意思,这小子竟然看出来我作弊了,这是想要当众揭发啊!这如何得了?

如果他作弊的事情被公开,不用别人,郑皇后第一个就会站出来让他回到牢狱伏诛!虽然郑皇后没来到现场,但不等于郑皇后在此没有耳目。

白胜当然看得出那只碎掉的石锁是空心的,他的目力不说世间第一也差不许多,李碧云和狄烈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如何看不出来?

当下笑问:“原来韦国舅不喜欢奇石,那就不说奇石好了,只是……你还想不想让我下去歇着呢?”

韦贤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道:“算了,你爱咋咋地吧,只要你不跟我说奇石就行。”

他们四个在这里扯皮,考官可就不愿意了,这都大半夜了,还让不让人回去睡觉了?按照赛程,今天考完科目二,晚上休息一夜,明天再考科目三。总不能直接连起来一并考了吧?

就是皇帝赵佶都有些不耐了,打着哈欠催促道:“童枢密,下面怎么回事?还考不考了?”

童贯连忙朗声催促,运上了内力的声音尖锐高亢,满场皆闻。

这边韦贤达和展人龙都不敢惹白胜,就只有挤兑羿啸,这俩人一个是南侠拳馆的馆主,一个是当朝国舅,羿啸当然挤兑不过,只好认栽。

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羿啸认栽的对象居然是白胜:“白公子,稍后羿某将会要求考官将灯笼移至三百步开外施射。如果因此影响了白公子的成绩或声誉,还请白公子海涵。”

他这样说自然是想给白胜留面子,不然他为何不对展人龙和韦贤达去说?毕竟一旦箭靶推远三百步开外,受到影响的绝非只有一个白胜。这同时就等于是告诉展人龙和韦贤达,我才不管你们两个受不受影响。

展人龙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不等羿啸把话说完,他的人已经大步迈进了领马处,“还是展某先出场罢!”

谁能想到羿啸会玩这么一手?三百步?三百步开外要射中灯笼倒也不是很难,但是用一石弓就不行了,至少得有二石弓。

而且,你开二石弓射中灯笼就一定比人家一石弓射灭火烛的成绩高么?只怕未必。既然如此,要想一举压倒慕容乾的成绩,就必须在三百步外射灭烛火,展人龙自问他根本做不到。

展人龙是如此的匆忙进场,都骑上马了,这边白胜才来得及回答羿啸:“羿兄何须如此客气,你尽管施展所长就是,也让在下开开眼界,顺便学习学习。”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没关系,你射三百步,我也能射三百步,你尽管射就是。

羿啸看见白胜如此淡定也就放了心,他只担心自己挫了白胜的面子,回头在狄烈那里不好看。

至于展人龙被他一句话吓得匆匆入场,就显得有些滑稽了,羿啸和白胜不约而同地看了已经上马的展人龙一眼,然后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两个把展人龙当成了笑话看,场上的观众却不敢小觑展人龙,因为他们发现展人龙竟然没有领取弓箭!只骑了一匹马就驰入了试场!

对展家有所了解的京城百姓自然能够想得到展人龙这是要施展家传绝技袖箭了,袖箭也是箭,只要能射中目标,就不违反科目二的规则,它就是完美的骑射!

尤其是那些懂得武功的人们,他们懂得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替换——用袖箭来完成弓箭的打击效果,其难度本身就是超高的,因为袖箭的有效射程远不如一石弓的射程远。

一石弓射一百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最好的袖箭也不过能射七十步左右,从未听说过袖箭能够在百步之外伤敌的。

像李碧云和童贯这样的高手都知道,当今世上就没有那么强劲的机括!即便是弩箭大师诸葛无智制造出来的袖箭装置也达不到!

展人龙如何能够利用袖箭射灭百步之外的火烛,这是此刻最大的悬念!

知道展人龙底细的人们如是猜想,那些不知道展人龙底细的人就更加疑惑了,他怎么空着手就开始走马了?这是要玩什么绝活?

在人们的猜想和疑惑中,展人龙身下的那匹战马越跑越快,已经超越了之前所有举子的马速!人们见状就更是惊疑,这么快的速度下如何施射?

很简单的道理是,越慢的马速越利于施射,最佳的速度莫过于静止。

但是展人龙的行为却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战马狂奔,直达东看台,因为速度太快,这匹马在东看台下兜了相当大的圈子,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西奔回。

这一幕把所有观众都看晕了,这还是射箭考试么?这怎么看都像是赛马啊!

但就在人们浮想联翩之际,那匹马的速度在东西看台的中点上达到了极致,突然,人们看见展人龙的身形冲天而起,大有扶摇直上,直冲九霄之状!

眼见他的身体宛如御风飞升一般,冉冉到了六丈高的空中,突然右臂一挥,一声刺耳的锐啸响彻全场!

纵然有数百名禁军手持火把照亮了大校场的北部,人们也看不见空中的那声锐啸是何物所发,人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南边黑暗中悬挂的那盏灯笼应声熄灭。

展人龙的身体并未在空中停滞,而是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徐徐落在了那匹战马之上,战马随即渐渐减速,终于缓缓驰回了西看台边。

原来如此!这一瞬间,白胜已经明白了展人龙的奥妙。纵马狂奔是另一种形式的助跑,助跑的用意当然是为了能够跳的更高,在高空抛掷物体,其落点当然远上许多。

这就好比常人站在平地扔一块石头,与站在高层建筑的屋顶上往下扔,其落点相差太多。这是同一个道理。

展人龙的技巧在于通过这个办法弥补了袖箭有效射程的不足,确属难能。

但是绝大多数观众却不懂得这其中的奥妙,均被展人龙神奇的袖箭所征服,彩声骤然响起,几乎赶得上当初韦贤达举起“四千斤”石锁之时那般热烈。

在奔马上飞身起在空中,这手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而他更能在这种情况下精准地射灭了灯笼里的烛火,这箭法何人能比?

就连童贯都不得不由衷地鼓掌,感慨道:“当真是展昭再世,重现惊世绝学!”

第二八八章 后羿不如作弊(为狄大盟主加更7)

展人龙竟然也是一箭灭烛!

那么,他跟慕容乾的成绩应该如何比较?根据童贯制定的规则,同为一箭灭烛的两名举子需要通过复式进行考核,但是,童贯直接在台上就拍板了,“展人龙技高一筹!”

权威人士发话了,下面的主考官就只能宣布展人龙暂居第一,其实即便是这些考官也都认为应该如此评判,毕竟展人龙的射姿比慕容乾高难了太多,而且以袖箭代替弓箭,也是一个加分项。

于是乎,剩下的三人就更加受人瞩目了,在万众瞩目之中,羿啸确定自己无法再与韦白二人扯皮,便慨然出场。

一如他之前对白胜说过的那样,在挑选马匹之前,他面对主考官朗声提出,说一百步的射距太近,要求将灯笼设置在三百步开外。

他说话时运用了内力,场中观众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哗然大作。

观众们都是来自京城,作为坐地户的他们,对万胜拳馆的四大家将当然有所耳闻,知道羿啸名字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谁都没想到羿啸的射术竟然如此高绝。

只不过人们同时也在想,他是想要射灯笼呢,还是要射烛芯呢?

这二者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如果他是要来个十箭全中灯笼,那么似乎也不能说一定比展人龙和慕容乾更高,因为这最多只能说他更具开弓之力,却不能说他准头有多高。

三百步的距离上,灯笼虽然已经变成了橘子一般大小,但若是比起一百步距离上的灯芯来,似乎还是容易许多。

就在人们猜疑之时,只见主考官问了羿啸一句话,观众们听不清考官说的是什么,白胜却听得清清楚楚,考官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射灯笼,那就别折腾了,本官不伺候你。

但是羿啸却朗声吐出了三个字:“射灯芯!”

这下场中立时沸腾了,在三百步的距离上一箭灭掉火烛,这羿啸的箭术得有多高?

看台上蔡京直接断言:“这羿啸应该是大羿和后羿的后人!”

大羿是什么人?大羿是帝尧时代的箭神,相传上古时期十颗太阳中的九颗就是大羿射落的。

虽然也有一个传说是后羿射落的太阳,但是蔡京何等博学?是能够将《山海经》倒背如流的大儒,岂会混淆大羿后羿?后羿是大羿的后人,夏朝太康时期的一名神射手。

但如果说古今中外射箭谁是第一,当非大羿莫属!人家是太阳都能射落的存在,谁敢跟大羿比射箭?你先射个月亮再说好吧?

且不说射日的究竟是大羿还是后羿,只说全天下姓羿的皆为大羿、后羿之子孙,这一点蔡京说的是完全正确。

只是不知此际场中的羿啸是否传承了老祖宗后羿的箭术,至于大羿的箭术肯定是不用想了。如果羿啸有了大羿的箭术,还轮的着赵佶当皇帝?

全场轰动之中,考官已经命令手下将灯笼架往南移了二百步,灯笼挂起,干活的跑开甚远,遥遥喊道:“准备完毕。”

羿啸也不多说,就近选了匹战马骑上,驰入试场。

白胜注意到羿啸手中的那张弓并不是考场提供的,而是羿啸自己带来的,像是一张普通的二石弓。

一石弓射三百步本来就很吃力,即便碰巧了能射到,也谈不上取准,用二石弓是必须的。

战马常速奔驰,羿啸也没有玩什么花哨,待到战马到了东西之间,就是一记普普通通的盘马射——身体扭向右侧,右手张弓,左手搭箭,弓开满月,箭似流星。

“嗖!”

三百步外的灯笼应声而灭。

“呼!”全场一阵惊叹暴起,随即变得彩声震天。这羿啸果然不是吹的,真的能射三百步外的灯芯!

外行人看得是热闹,而懂得射箭的尤其是懂得实战的人都明白,在这个距离上射灯芯,已经无需什么花样射姿了。因为这等于是两军对射之际,羿啸可以射中敌人,而敌人却射不中他,这还需要什么射姿?

北看台上,童贯都不淡定了,一反常态的大加赞叹,而且给出来了一个超高的评语:“此人箭法之高,咱家自愧不如!”

赵佶闻言就有些不解,转头问道:“童爱卿何出此言?朕观这羿姓举子,其射技尚且不如之前那两名女将,难道仅仅是凭借距离之遥、准头之精即令童爱卿自叹弗如么?”

童贯摇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射技实已返璞归真,达到了平淡中蕴神奇的境界。看似信手施射,实则手眼身心连同战马尽皆融为一体,其火候之老到,拿捏之精确,纵使老奴亦比之不上,老奴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超越此人,此人已然稳获第一了。

众人听罢尽皆骇然,这评价也太高了!简直高到了天际,没法再高了!可问题是大家买韦贤达的彩票怎么算?你这么一说,不是把韦贤达和我们广大彩民给坑死了么?

蔡京却在抚掌大笑:“童枢密的文采真是越来越隽永了,于平淡中见神奇,好句!”

彩票看跌,别人着急,蔡京却不急。老先生相当注意影响,别人买彩票他却不买,我这么廉洁奉公的太师,是没有这个零花钱的。

夸了童贯,看见赵佶的目光看过来,便转向赵佶说道:“这就好比是厨师烹饪菜肴,越是寻常菜品越见厨师功力,平庸的厨子只能把山珍海味做得好吃,却无法令青菜豆腐脍炙人口。”

他把童贯所说的武功转换成菜肴来比喻,赵佶听后豁然开朗。

而蔡京也顺势一记绝妙的马屁拍了出去:“又好比陛下的书法和绘画,越是比划简单的文字越能看出陛下的深厚功底,越是简单的山水花草越能体现出陛下丹青的神韵,正所谓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赵佶不禁听得陶然沉醉,连声道:“妙!妙啊!太师果真大才!说得太好了!”说到这里已经把羿啸的射箭绝学忘在了脑后。

羿啸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哗众取宠之人,他只是想对得起他的参赛资格,力争随军出征罢了。射灭灯笼之后,并没有做出示意全场的举动,而是相当低调地交还了战马,回归万胜拳馆的阵营。

“羿啸第一!”主考官朗声报出了最新成绩,羿啸获得这个暂时的第一毫无争议,甚至已经可以确认羿啸就是第一了,至于尚未出场的白胜和韦贤达两人,最多也就争一争第二罢了。

因此人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韦贤达和白胜的身上,想看看这第二究竟花落谁家。

此时白胜的弓箭已经送到了,是狄烈派了洛丽妲与水凝珠去白胜家里取来的,虬龙弓!二十一支乌金箭!

就是羿啸在看见洛丽妲和水凝珠手里拿着的弓箭时,都不禁眼睛一亮,赞了声:“好弓!好箭!”

这虬龙弓本是庞万春的配弓,是一张真正的三石弓,甚至还在三石以上。一个月以前白胜把它从庞万春手里缴获过来,后来跟方百花和解时,把庞万春放回去了,却没把这张弓一并还回去。

这是战利品!怎么能还?只不过当初他还拉不开这张虬龙弓,而今他经过万象神功一番洗礼已经脱胎换骨,自忖再开这张弓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弓到了,但是他还是不肯在韦贤达之前出场,而韦贤达刚刚已经被他吓破了胆,生怕遭他揭发检举,便不敢再啰嗦,乖乖地走到了领马处。

看见韦贤达入场,场中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这议论声大多悲观压抑,钱都打水漂了,谁还能兴高采烈?

不过终究有人不死心,希望韦贤达能够再现举重考试中的风采,在举重考试中,韦贤达可是超越了羿啸许多的!

韦贤达却是满不在乎,心说不要说三百步,就是三千步老子也不怕!你羿啸射的中,我韦贤达就能中。

他走到领马处,先拿起来一张弓,然后挑了匹战马就准备扳鞍认蹬,只看得众考官面面相觑,西看台上的举子一片哗然。

为何?因为不论是考官也好,举子也罢,其绝大多数都是内行,你韦贤达再厉害,也不能拿张一石弓去射三百步开外的灯笼吧?

韦贤达兀自不知他犯了低级错误,翻身就上了马,忽听一声:“国舅且慢!”

远处匆匆跑来一人,有人认得此人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王文斌的手里提着他那张随身的二石弓,喊道:“末将御前教头王文斌,奉童枢密之命前来给国舅送弓。”

韦贤达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顿时汗流浃背,接了二石弓的同时把一石弓递给了王文斌,道:“多谢童枢密提携!”

拿了二石弓和特制的长箭,韦贤达催马就往场中跑去,快到一半之时,便即张弓搭箭,双膀一较劲,只听吱呀呀一声响,却只开了个半月,比之天上那轮正月十四的月亮还扁着几分。

这……韦贤达顿时大囧,他竟然没想到这二石弓拉不开!但是箭在弦不得不发,索性一咬牙,也不瞄准了,大喊了一声:“着!”随即松了拉弦的手。

也是“嗖”的一声响过,那箭也不知偏离了目标多少,歪歪斜斜地不知飞到了何处。

人声嘈杂之中,只听见遥远处隐隐一声“哎哟”响起,人们再看三百步外的那盏灯笼时,却见那灯笼果然灭了!

这下可不得了,满场中“哄”的一声就炸了,竟然射中了!这就意味着韦贤达与羿啸至少是打了个平手!这就意味着那些买韦贤达骑射第一的彩票中奖了!

依旧是全场欢呼,不比羿啸射中时稍弱半分,人们都在庆幸中赞叹,韦国舅真乃神射手!

第二八九章 将军夜引弓

普通二石弓的最大射程可达一里,而王文斌的那张二石+弓,若是开满了,射程可达一里半。这是白胜亲自验证过的数据。

所以说即便是韦贤达只拉开了这张弓的一半多一点,那支加长的羽箭也足以射到三百步的距离上。

白胜看得很清楚,那一箭射中了帮助韦贤达作弊的考场小吏。

苦命的小吏大腿根上挨了一箭,还得强忍着痛楚,用准备好的水囊泼灭灯笼里的蜡烛。

话说这灯笼里的蜡烛如何泼得灭?答案很简单,用于箭靶的灯笼上方是开口的,并不是那种气死风,而韦贤达所射的这只,口子开的尤其大一些。

至于小吏送上来给主考官校验的,则是早就备好的另外一只,那一只灯笼上面甚至已经插好了箭矢,里面的灯芯也是提前截断的。

虽说此刻月朗星稀,银光铺满大地,但是三百步开外的景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清的,如同白胜一样能够看出猫腻来的没有几人,在整座大校场上都是屈指可数。

但是那些看不清的内行们可也不傻,怎么看都觉得韦贤达这一箭不像是能射中目标的架势,但是小吏送上来的灯笼是经过主考官检验的,谁也不能说韦贤达作弊了。

韦贤达最是恬不知耻,在人们的彩中却不下场,而是骑着马举着弓沿着看台的边缘兜起了风,就好像刚刚他是凭借真才实学射灭了烛火一样,尽情享受人们的欢呼。

看见他这德性,就是童贯都不好意思给他好评了,若是把童公公换成现代人,不了就要质问韦贤达一句:是不是你自己射的,心里没点逼数么?

然而韦贤妃却不知道其中玄机,拍得小手都疼了,还在给她弟弟喝彩,这弟弟真争气!竟然跟羿啸打成了平手,想到此处还要问童公公一句:“是不是我弟弟射箭也比你强?”

童公公脸都绿了,却不能不给贤妃面子,只好勉强点头,喃喃回道:“强……”

韦贤妃赚了满脸的光却还不够,还要打击赵福金和李师师一句:“看见了吧?这才叫真正的箭术!”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还要买白胜?幸亏没买吧?

她是想在两个青春美少女面前炫她弟弟,可是偏偏赵福金和李师师也是俩外行,要说举重这东西好几千斤加起来挺吓人的,她们不敢笃定白胜一定能行,但是射箭这东西有啥不敢赌的?

赵福金当即就大声说道:“白胜还没射呢,你怎么知道他拿不了第一?”

这一声语出惊人,压得北看台上的人们都止住了话茬,茂德帝姬也太自信了吧?人们心中不服,却不敢当面反驳,人家好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驳她干嘛啊?给自己添堵么?

就是最想反驳女儿的赵佶都没好意思当众指出女儿的无知,对赵福金来讲,赵佶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慈父。

于是人们才想起来去看白胜,却见白胜已经骑着白马入场了。

通常有大领导在场的场合都讲究一个上行下效,北看台静了下来,连带着东西两座看台的人们也都安静了,人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场中的白胜。

月光如银,照得白衣白马的白胜更是闪亮,眼见心上人如此潇洒,李师师忍不住脱口就来了一句唐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文武百官之中最是不乏饱读诗书的儒士,听得李师师吟诵的这句《侠客行》,不禁纷纷点头,这美少女挑的这一联的确应景!这些文人不乏风流成性的情种,早就在注意李师师了。

其中大晟府提举(按:大晟府是宋朝最高音乐机关,相当于后世的全国音乐协会和中央乐团)周邦彦立马送了一记马屁给李师师,“师师小姐的才情见涨啊!”

周邦彦是大晟府负责作词的,去年曾经当过李师师几天老师,若不是因为他老牛想要吃嫩草,蔡京也不至于请了李清照过来。此时借机跟李师师说话,只气得赵佶直撇嘴,师师也是你能叫的?

只是周邦彦并未有什么露骨的**,赵佶也拿他没办法。

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文人耍流氓最是隐蔽闷骚,说一些一语双关模棱两可的暧昧话,你也不好定他xing骚扰。

蔡京眼见周邦彦又想当众耍流氓,皇帝还不好治他什么罪,便出言干涉道:“大家还是看看我这门生的箭法究竟如何罢,谈诗论词何必急在此时?元夕诗会再说!”

老蔡这一干涉,人们就不好再就着李师师的文采聊下去,纷纷把注意力转向场中。

三百步开外,新灯笼已经挂好。

然而白胜却还没有开始催马驰骋,而是正在跟主考官说着什么,那主考官则似乎难以接受,反过来连连询问白胜,两人说话声音都是寻常大小,看台上的人们却是听不见。

不过人们倒也没有失了耐性,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了,之后就可以回家睡觉,明天再来观看最后的决赛,所以都不是很急,都想看看白胜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忽然间,只听主考官往南喊了一嗓子:“把灯笼架到南墙根,距北看台五百步处。”

这一嗓子喊出来,看台上顿时炸了锅了,几乎人人都明白,白胜这是要射五百步开外的灯笼。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五百步之外,灯笼都快看不见影了,这个怎么射?

看来白胜还是要争第一啊!立即就有人开始放马后炮,说你这不是废话么?人家不争第一,干嘛留在最后才上场?

一时间观众们的情绪再度被点燃了,只是有太多的人不免会想:若是白胜真的拿了第一,这买彩票的钱可就又扔在水里了。

唯有北看台上赵福金和李师师都是笑靥如花,就像白胜已经把第一拿到手了一样,令人很是不服,尤其是韦贤妃,一张脸已经阴了下去,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诅咒白胜射不准。

不多时,南墙根传来小吏的报告,说是灯笼架好了,看台上的人们极目眺望,绝大多数都看不清楚,纷纷询问身边人:“我怎么看不见有灯笼?”

有眼神好的就证实道:“嗯,是架起来了,就是看得模糊,真不知道白胜如何瞄准。”

也难怪人们这样说,一里外的灯笼在常人眼里最多也就如同一颗星星,还得是光芒微弱的星星。

白胜没再多话,直接走马。

他身处三个看台之下,众人当然看得清楚,只见那白马在月光下撒开四蹄,根本就没有缓慢提速的过程,立即飚飞如电,又好似地面上漂浮着一朵白云,极具梦幻色彩。

而白胜则在白马驰至东西之间的时候倏忽射出一箭,动作同样快得出奇,人们还没能看清楚,已是“嗖”的一声锐啸破空而去,紧接着就有人在喊:“灭了!灯笼灭了!”

“我的天啊,灯笼灭了!他射中了!”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心疼的,喊这话的人已经带了哭腔。

在童贯、李碧云、狄烈、羿啸、展人龙等高手的眼里,那只五百步开外的灯笼的确是灭了,他们的目力远胜常人,甚至比寻常武者都强得太多,如何看不见那只灯笼?

这一刻,场中惊呼欢呼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声浪播向四方,白胜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令观众们无法不热血沸腾。

西看台上,狄烈转头询问羿啸:“你觉得白胜的箭法如何?”

羿啸沉思了片刻说道:“很强。不过,如果他那张三石弓在我手里,我也能做到。”

北看台上,童贯忍不住喟叹:“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咱家老矣。”

任是谁都知道,这一次第一名是真的定局了,白胜第一!

然而人们的惊呼欢呼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迅即转为了惊讶之声,因为有人发现白胜在白马回程的时候依稀又射了一箭。

不是吧?灯笼都灭了,他还射什么?

人们不禁大惑特惑,想不透白胜此举何意。

只是想不通也就罢了,那白马跑完了东西一个来回之后,居然再次跑了进来,就好像当初洛丽妲和水凝珠她们那样。

难道他这是在溜马么?刚刚有人这样想,就又有人看见白胜在射箭了,“他怎么还在射箭?他射的是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人们疑惑地闭上了嘴,场中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满场就只听见清脆的蹄声和“嗖”“嗖”的射箭声。

不乏有心人观其形辨其声,统计出来白胜一共射出了十箭。

他为什么还要射满十箭呢?

当白胜射完十箭退场,报靶的小吏将那只灭掉了火烛的灯笼送来检验时,主考官宣布了事情的真相。

白胜的确射出了十箭,除了第一箭射灭了烛火之外,其余的九箭,竟然将灯笼里的那根蜡烛分成了十段!

而每两段蜡烛之间却又没有完全分开,等于是在一根蜡烛上硬生生嵌进去九只长箭一样,箭与箭之间的间隔极为匀称,却将蜡烛“撑”长了两寸!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就算有人左手拿着蜡烛,用右手将长箭一支支插上去,也未必能插得如此精确!

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当第一箭将蜡烛射灭之后,白胜是怎样瞄准黑暗中的灯笼的?在连灯笼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又是如何射中蜡烛杆的?

这简直是鬼神莫测之能了!

这个结果一出来,场上已经无人喝彩,都被白胜的绝学给吓住了,又或者是打死也不肯信的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就连童贯都要求主考官亲自送灯笼到北看台了,童贯也不信!

只不过当童贯在近处看见那只灯笼之时,一张老白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叹道:“罢了罢了,如此箭术,绝非后天所能练成,这白胜就是天生的神射手!只怕江湖中得享盛名的小李广和小养由基也比不上他!只说射箭一项,这天下之间,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蔡京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童贯说得都是心里话,再也忍不住胸中的自豪,竟然忘了拖白胜后腿的初衷,站起身来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夜引弓啊!童枢密,我这门生可还做得将军否?”

第二九〇章 河朔神剑,独孤鸿

蔡京以白胜为骄傲,却不知童贯心中的真正想法。

没错,童贯对白胜箭术的评价的确是发自内心,但是没有人知道,这老太监在由衷佩服白胜的优秀的同时,已经对白胜起了必杀之心。

不管赵佶要不要杀白胜,白胜都不能活在这个世间。

周侗的武功高不高?高。但是周侗不掺和军政两界的事情,与世无争,与人无争,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黄裳的武功高不高?也高。所以被派去了建康府对付方腊,能灭了方腊最好,如果灭不了方腊,不被方腊所杀,回来也是渎职之罪!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黄裳即便不来争权夺利,汴京城也容不下你!

但是现在又多了个白胜,在科举中表现出极强的夺魁欲望的白胜,此人不能留。

虽然他自信白胜的综合实力比他差得还远,但是这小子太年轻了,年轻就意味着潜力无限,谁知道三年五载之后白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之中,童贯已经把白胜与周侗、黄裳放在同一层次上去审视了。

所以在蔡京询问他白胜能不能做将军的时候,他立即笑道:“当然能,白胜如此出众,已经可以荣膺武状元了,这征西先锋官一职非他莫属,不是将军是什么?”

童贯是本次武举考试的最高负责人,是握有最终解释权的人物,如果搁在后世,他的权力就等于是高官兼职教育部长,他说白胜是武状元,白胜就必然是武状元,哪怕是皇帝赵佶,在没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都没法更改。

而赵佶当然明白,童贯这是要执行既定计划了。于是在童贯向他投来征询意见的目光时首肯道:“童爱卿所言极是,这武状元以及西征正印先锋官一职非白胜莫属,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群臣闻言不禁疑惑,这不还有科目三没考呢么?怎么先把白胜的状元给定下了?

哪怕是全场观众众口铄金,千呼万唤某某人是状元,都是做不得数的,但是童贯和皇帝这两张嘴说出来的话,那是板上钉钉的存在,是不容更改的!

童贯看得出来众人心中的想法,心说对不起,你们想要挣钱,我却要保住官位,最主要的是皇帝想要白胜的命,你们这点小钱就当给朝廷和王黼送礼了罢。

此事一定,那些购买了韦贤达第一的人们不免沮丧,韦贤妃也笑不出来了,唯有赵福金和李师师欢呼雀跃,一起去找王牧兑奖。

王牧是此刻最想哭的那个人,赵福金和李师师来兑奖也还罢了,那狄烈如果来兑奖可怎么办啊?这次王氏赌坊赔大了!

消息传出,东西两看台的彩民尽数乐极生悲,场中乱成了一锅粥。就有人不高兴地表示,既然状元已定,那么今天白天还用再来么?直接取消科目三不就行了?

童贯却在朗声宣读最后的安排:“第三项科目还是要考的,用来确定六十四位举子的榜上名次!”

科目一选拔了五百名举子上来,科目二就只择优录取六十四名上榜。童贯的说法不无道理,即使白胜已经占据榜首,却还有六十三名举子的排序未能确定呢,而这个结果将会影响到他们在军中的职位和地位。

却听童贯又道:“在下一科目的六十三场骑战中,与白胜匹配的对手若是能将白胜打败,就可以入我的帅帐做一名偏将!”

他这话等于是为众举子留了一条后路,就是说虽然白胜的先锋官一职已经定了,但是你若是能够战胜白胜,就可以越过白胜来我的帅帐为将,其地位比之白胜只高不低。

童贯是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征西兵马大元帅,为此还特意去了一次西部边陲考察调研,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他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放下心来,知道科目三中还有戏看。

而蔡京则突然感觉到不妙,为自己刚才的炫耀深深后悔,如此一来就等于是亲手把白胜推上了征西的战车,再想拉下来就难了。

他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李碧云,李碧云明白老蔡心中所想,只不过她却是乐于看见白胜手握兵权的,就劝慰道:“太师且放宽心,只要白胜不误了你的治疗不就行了?”

当下童贯宣布散场,皇帝和嫔妃以及文武百官先行退场,这是规矩。只苦了赵福金和李师师两个欢呼雀跃的美少女,她们很想去给白胜贺喜,却不得不随着皇帝这拨人一起离开。

皇帝和官员撤了,然后是举子离场,这些举子大多住在汴京城内的客栈驿馆之中,必须回去抓紧休息,以备上午的再战。

在校场门外,众举子散去之后,狄烈率领四名家将给白胜贺喜,一番寒暄之后说道:“兄弟,今后我这四个亲随可就跟着你鞍前马后了,还请兄弟你多多照应。”

白胜却很是奇怪:“兄弟我当然乐于与凤兄羿兄洛姐水姐为伴,只是既然狄兄你不亲自参加战事,又为何要将他们全部遣出呢?”

狄烈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今后他们会告诉你其中原因,但你总不至于忘记哥哥我曾说的一句话吧?只要你手掌兵权征讨天下,哥哥我是要给你出人的!”

白胜记得狄烈曾经说过,只要他大举仁义之师,就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因为在即将开始的骑战中凤羿洛水四将和白胜都要参加,所以狄烈只跟白胜简单一番交待就告辞离去了,白胜骑了白马独自回家。

如今白胜在京城的威名如日中天,就连蔡京和李碧云都不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了,能对白胜构成不利的人唯有方腊,而方腊对白胜也是笼络而非敌对的,况且据说此时方腊已经回到了杭州。

没人认为白胜在京城还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事实却绝非如此。

月光笼罩之下,汴京城的街道上静谧安详,唯有照夜玉狮子蹄声清脆,行不多时,自家的院墙大门已是遥遥可见。

白胜的心却是忽然一紧,因为他看见自家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本以为这人应该是武松,但是只看身形和甚高就知道此人绝非武松,武松是一副膀大腰圆的魁梧身材,而此刻大门外这个人却是身材瘦削,个头也只中等。

又走了一段,里许的距离上白胜已可看清这人的侧脸,在认出来此人是谁的同时不禁疑惑,这不是那个河朔神剑独孤鸿么?他守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玉狮子似乎真的与他心有灵犀,都不用他轻夹马腹,就主动加快了速度,一里路对照夜玉狮子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转眼已经到了独孤鸿的身前。

只是还没等到双方谁先递话,白胜已经大吃一惊,因为他听出来自家的院子里出了变故!

第二九一章 试试你的破箭式

白胜紧张,是因为他的听力超群,听得见此刻在他家的宅院里有呼吸之声。

按说他家里有四个女人居住,有呼吸声不是很正常么?是很正常,但是他听见的呼吸声音却不正常,因为他听见的呼吸声既不是方百花姑侄的,也不是潘阎二女的。

而且他听见的呼吸之声不是来自于室内,而是都在院子里,共有四人之多,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同时他听出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方百花姑侄。

反倒是宅院中那些本该有人作息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这说明什么?这至少能够说明家里发生了变故,而以方百花和方金芝武功之高,却依然挡不住家里发生变故,就说明变故的性质很严重。

于是他看向独孤鸿的眼神就变了,你要对我不利,何至于动我的家人?而且貌似还给我设下了埋伏?

他并没有主动开口,也没有贸然动作,发现了异常,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想要弄清楚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找出最佳的应对办法。同时,他也想听一听这个独孤鸿怎么说。

他并不重视这个所谓的河朔神剑,但是他不能不重视院子里的埋伏,而且他更担心敌人会以潘金莲和阎婆惜为人质来要挟他,所以他必须要重视这一场危机。

似乎是对白胜的冷静感到诧异,又似乎是等得已经不耐,独孤鸿主动开口了:“听说你只凭举重和骑射两样就夺了武状元,是不是?”

白胜微微点头,轻声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独孤鸿笑了:“如果是,那就拿起你的铜棍和弓箭来跟我比一场,我要让天下武林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会举石锁和骑马射箭根本算不上会武!”

白胜不禁奇怪,反问道:“这么说,你只是想跟我比个高低?”

独孤鸿点头道:“正是如此,别无他意!”

白胜听了这话不禁怒火上冲,真想立即骂回去:还别无他意,别无他意你派人进我家干什么?

只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说院子里的人跟独孤鸿不是一伙的?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在独孤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奸诈和龌龊。

那么,难道院子里的人是武松?也不应该!武松也干不上来这种事,院子里的人是什么人呢?

他这一动了心思,嘴上就迟迟没有回答独孤鸿的询问,独孤鸿更加不耐,就说了句:“怎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如果你真的认输,我立马就走,而且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白胜心说这小子还挺讲究,就反问道:“你不宣扬,别人怎会知道你能战胜武状元?”

独孤鸿哈哈笑道:“我不相信名列前茅的举子都会这么怂,就算你认输,难道我不会去挑战展人龙么?还有凤南渡,羿啸,我不信他们都会避而不战!”

就在独孤鸿说话的同时,白胜听见院子里有人在低声说话:“这两人恁地啰嗦,还不如俺冲出去把他们都剁了了事!”

另一个声音低低喝道:“铁牛!休得胡来!先看看他们的功夫到底如何再作打算!”

听完这两句话,白胜已是恍然大悟,我擦,这是宋黑子喊着李黑子来找我报仇来了!

别人的声音他听不出来,宋江的声音他可是听过的,院子里的人竟然有宋江在内!既然确定了宋江,那“铁牛”还用猜么?定然是李逵!

只不知其余两人是谁,更不知他们把阎婆惜和潘金莲怎样了。

而且更加蹊跷的是,方百花和方金芝去哪了?要说这姑侄两个被李逵给收拾了,白胜是坚决不信的,方金芝先不说,只说李逵的武功绝对比不上方百花!

从李逵和宋江的对话可知,独孤鸿跟他们还真的不是一路,而且独孤鸿也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变故。

既然你宋江打算坐收渔利,那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

打定了主意,白胜立即回复独孤鸿:“行,我就跟你比了这场,只是怎么个比法,就让你来定好了。”

独孤鸿道:“随你喽,要么你用铜棍,要么你用弓箭,我就只有这一柄剑!”

他说道“一柄剑”时,双手伸向腰间,似是要去解开腰间的一条腰带。

白胜看不出门道,好笑道:“你两手空空,哪里有剑?难道是想要比贱么?我可不会。”

未等说完,却见独孤鸿已将那条腰带解了下来,拿在手中迎风一抖,蓦然间光华大作,竟像是把天上的月光都吸引了过去,又灿然反射而出!

那光华蜿蜒游动,仿似一条雪亮夺目的活蛇,在光芒中由曲变直,待光华流动渐止,凝定之时,那腰带赫然已经变成了一柄长剑!

此剑在手,独孤鸿的整个人都变了,一种冷峭而又刚毅的气质遍布全身,给白胜的感觉,就仿佛独孤鸿也变成了一柄剑。

只听独孤鸿道:“这就是我的剑!此剑名为紫薇,可以破尽天下所有武功,破尽天下所有招式!提前告诉你一声,是要你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不要输了之后再说轻敌!”

白胜不敢轻视,却想不通一件事情,问道:“你说你只凭这一柄剑就可以破尽天下武功,天下招式,这是不是有点吹啊?不说别的,只说若是我站在远处用弓箭射你,你如何破得了?”

独孤鸿傲然道:“当然破得了,我这剑共有八式剑招,破弓弩,当用破箭式!我就站在这里,你若不服,尽管来射!”

白胜不禁一挑大拇指。笑道:“真是有魄力!牛逼!不过我家这房子买的有些仓促了……”

独孤鸿听了一头雾水,这正说着破箭呢,他怎么聊到房子的事情上去了?

却听白胜说道:“这宅子的不好之处就在于门前的地方太小了,既做不了停车场,也无法当做射箭场,你若是想要破我的箭,就需要跟我去后门……”

白胜说的都是实话。他家的院落前面是一条不宽不窄的街,后面却是一条河,的确是从后门到河边的空地更大一些。

独孤鸿恍然道:“没关系,我就跟你去河边好了。”说罢转脸看向东面街角,撮唇打了一声唿哨。

白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角转出来一个人,竟然是慕容乾。心说难怪独孤鸿对考试的事情这么了解,原来是慕容乾先到了。

慕容乾快步走了过来,冲着白胜抱了抱拳,说道:“见过白兄,为了不妨碍你们比武,所以小弟站得比较远。”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他绝对不会帮助独孤鸿以多打少。

白胜也不以为意,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宋时的汴京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城。城内水系发达、河汊纵横,什么蔡河、汴河、金水河、五丈河等等交织穿插,虽然比不上威尼斯却也不遑多让。

白胜的新居在蔡河南边,后院开有北门面对蔡河。

独孤鸿和慕容乾跟着白胜的白马从院子西面绕了过去,对于白胜不带他们从院中穿过的行为表示理解,这大半夜的,他们是比武的,又不是客人,白胜当然没有理由开门。

到了北面,慕容乾就停住了脚步,看着白胜带领独孤鸿走到了院子北门停下,白胜道:“独孤兄就站在这里吧,在下到河边施射,这样的比法你可接受?”

独孤鸿道:“甚好,只是必须提前说明,在这个距离上我也胜不了你,破了你的弓箭之后还需再讨教你的铜棍。”

白胜道:“一言为定!”说罢催动玉狮子走到了河边。

过程里他注意到河中停了一艘乌篷船,距离岸边不到五丈。船上那艄公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船头直勾勾地看着岸上。

月光照在那艄公的脸上,照出他一副颇为白皙的面孔,如同后世里男人抹了男士护肤霜,这不是浪里白条张顺么?

再凝神一听,已经听出船篷中有呼吸之声,多半就是潘金莲和阎婆惜。好嘛,先逮了我家俩女人,再跟我干,干不过就以女人为要挟,你宋黑子还真黑!

想明白了事情,白胜就不理睬张顺,拨转马头面对独孤鸿,取下了背在左肩的虬龙弓,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破箭式如何破我这一箭!”

说罢仰身开弓,竟是瞄向了天上的月亮。

这一动作看呆了河上河边的三个人,都不知道白胜这是想干嘛,射月亮么?他是不是疯了?

疑惑之中,只听嗡然一声弓弦响过,同时“嗖”的一声锐啸划破长空,那支箭竟然真的上天了,连同独孤鸿在内的三个人都不禁仰头看向天空,却没留意河边的白胜已经再次张弓,搭上了第二支箭!

这一箭却是瞄准了张顺的。

也算张顺机警,仰天的同时感觉到了白胜有所动作,来不及俯身去看,只把眼球往下一滚,就已经吓了个亡魂皆冒,双腿用力一蹬船板,就是一个倒翻。

如同攒波的鲤鱼一般,在他身体后弯成“∩”型的那一瞬间,一支乌金箭闪着黑色的光华在他的肚皮上擦出来一道血槽!

而在他的头皮入水的那一瞬,他听见岸上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怒吼,那吼声就仿佛是一头挨了一刀却没能死去的牛!李逵怎么了?

带着这个疑问,张顺一头扎入了水中,两朵小小的水花隐没之后,水面上漾起了几抹血红。

岸上的独孤鸿和慕容乾都傻了,这白胜闹得是哪一出啊?还有,院子里那声怒吼是怎么回事?是白胜的家丁在吼么?

没等他们弄明白,忽见白胜胯下那匹白马原地跳了起来,凌空飞跃五丈,竟然落在了船头,而白胜则是单脚挂镫,整个身躯探入了船舱,从蓬舱里提出来两个人。

随着白胜坐回马鞍,将两个人担在鞍头,那匹马再次一跃,落入了河水之中,也不见什么劈波斩浪,只见白胜三人迅速向北岸接近,转眼就上了北岸,竟然从北岸走了!

隔着蔡河有白胜的声音传来:“独孤兄弟,今天没有比完的,咱们改日再比!”

白胜的话音在河面上飘荡,北岸边的河水中,一颗人头突然冒了出来,正是浪里白条。他盯着那匹已经模糊了影子的白马,骇然道:“游得真快!”

第二九二章 如此剑法!如此箭术!

白胜骑马从北岸走了,这边站在南岸大门外的独孤鸿与慕容乾遥遥相觑,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追白胜是不可能的,不说两人游泳技术高低,只说这春寒料峭的河水冷如寒冰,为了一场挑战游过去肯定不值。更不要说即便是游过去了,若是白胜不肯停下,他们也追不上那匹白马。

忽听“咣噹”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里面撞开,回头看时,却是一条肤色黝黑的莽汉奔了出来,左肩头插着一支羽箭,双手各提一只硕大的板斧,嘴里骂骂咧咧:“狗曰的白胜在哪里?”

独孤鸿不禁好笑,心说这支箭或许就是白胜射上天的那支,只不知这莽汉恁地命苦。

他这里脸露笑容,不想那黑莽汉寻了一圈寻不见白胜,又把气撒到他的头上,“你这厮笑个鸟?吃俺一斧!”

话没说完,斧子已经轮了过来,带着一股劲风,竟然直接就是杀招。

“铁牛,莫要惹事!”后面一个声音响起,却已来不及阻止。

独孤鸿皱了皱眉,身形微微一晃,斜斜刺出一剑。

慕容乾在旁边看得清楚,独孤鸿这身形一晃和软剑刺出是同步进行,看似身形并未脱出斧影笼罩之处,但那莽汉若是继续将斧招使老,则未等斧中人身,莽汉必先中剑。

不禁脱口赞叹:“好!”

他这边赞叹时,那莽汉似是已经感觉到了形势的不利,“嗷!”的发出一声怒吼,立即大步退后,同时回撤板斧,却莫名其妙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软软坐倒,却被身后赶来一人扶住。

慕容乾知道这是那莽汉回撤内力反伤了自身所致,再次赞了一声:“果然是好剑法!”

这剑法好在何处?为何仅凭一剑就能令他慕容氏的子弟由衷赞叹?

因为这剑法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与世间其他武功皆不相同——这剑法与内力无关!

世人所练的武学皆可称为“武功”,所谓武功二字,就是练武必须要修习内功,正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但是,是不是不练内功就一定无法克敌制胜,一定“到老一场空”呢?也不是。

答案就在独孤鸿使用的这套剑法上!

独孤鸿有没有内力?有,但是功力很浅。就如同白胜一样,独孤鸿一个弱冠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内力,又能有几分火候?这是世人的共识。

所以白胜能够力举万钧,可令全场震惊。

所以独孤鸿在大校场只能挥舞五十斤重的石锁向全场吐槽,让他挥舞一百斤的石锁试试?他做不到。

但是独孤鸿却能以一柄紫薇软剑打遍河朔无敌手!这是什么缘故?河朔地区没有二十岁以上的武林高手么?当然不是。

这只能说明独孤鸿的剑法别具一格,不以内力作为取胜之道。这样的剑法,世间只此一家!

这些事慕容乾是早就知道的,因为他跟独孤鸿是亲戚关系。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嫁给了独孤鸿的表弟。他素知独孤鸿表弟的父亲就是当年的剑神卓不凡。

他还知道,就在前几年的时候,卓不凡创出了这套不以内力为宗旨的卓氏八剑。

但是这套卓氏八剑的剑法和实战效果是怎样的?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即没有见过剑法图谱,也没有见过有人施展这套剑法。

而刚刚独孤鸿刺向那莽汉的一剑,立时令他叹为观止。

他刚刚已经做过换位思考,将自己替代到那个莽汉的位置上,只觉得独孤鸿这一剑根本无解。

所以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独孤大哥,这是什么式?破斧式么?”

独孤鸿飘然闪过莽汉喷出的血雾,看着莽汉冷笑道:“本想废你一对招子的,看在你自己吐血的份上,饶你一回!”

然后回头看向慕容乾,说道:“我这剑法里面没有破斧式,刚才用的是破刀式。双斧可以视作双刀来破。”

忽听身后那人说道:“这位义士请了,在下郓城宋江,不敢请问义士尊姓大名。”

回过头来,只见刚刚那个扶着莽汉的人已经将莽汉放在地上歇息,正向他拱手,便点点头道:“宋江?武功很高么?不高就算了,我不是什么义士,你也无需知道我的名字。”

这时从院子里又奔出两个人来,当先那个手长脚大,一对浓眉,眼神凌厉,红脸皮上生着钢针般的髭须,说话有若铜钟:

“怎么跟宋三哥说话呢?这是俺哥哥宋公明!江湖上人称山东及时雨!你竟然不认识,莫不是瞎了一对狗眼?”说话间就要冲上去跟独孤鸿动手。

宋江脸色大变,急忙拉住来人道:“兄弟使不得!”随即附耳道:“此人一招就让铁牛受了伤,咱们须打不过他!”

来人闻言顿时一惊,气势就弱了,瞪向独孤鸿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他想的当然是:这少年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内力,竟能一招击败李逵?

独孤鸿平白挨了一顿骂,禁不住心火上升,若不是看在宋江还算识相,他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道:“让你的人嘴巴干净些,再敢满嘴喷粪,我就剜了他舌头下来!”

说完也不理宋江是否回答,转身走向慕容乾:“咱们走吧,尽是些酒囊饭袋之流,拿他们试剑都不配。”

眼见独孤鸿和慕容乾并肩离去,宋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后怕道;“这京城里怎么会有如此高手?刚才可吓死我了。铁牛你没事吧?”

李逵已经缓过来了许多,起身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撤力过猛,伤了自身。只是这箭伤须得找个地方医治。”

又看向后来的两人:“幸亏你们刚才没动手,这贼厮鸟剑法太过邪门!你们上去也是白给。”

宋江却已看向河边,惊道:“张顺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也往河边看去,只见张顺单手捧腹,另一只手将那船撑到了岸边。

张顺道:“白胜那厮箭法超群,坐骑神骏,而且阴险狡诈,实在难对付的紧,各位哥哥今后千万小心,两个娘们儿被他抢走了!”

说话间走上岸来,将白胜射箭以及纵马抢人又泅水过河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后尽皆惊呆。

看样子李逵中的这一箭竟似是他故意射的,世间怎会有如此箭术?

宋江默然不语良久,才一脸后悔道:“我早就说先不急着来报仇,等我联合了山东的兄弟再议,可是你们几个非不听劝,现在倒好,铁牛和张顺都受了伤,戴宗李俊,你们说该怎么办?”

除了宋江之外,另外两个没受伤的也就是最后从院子里奔出来的是神行太保戴宗和混江龙李俊。李俊的武功胜于戴宗,且与李逵不相上下,所以刚才他想要上前动手。

戴宗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医馆给铁牛张顺把伤治了,至于那白胜,我觉得要对付他得先偷了他那匹马才行。”

李俊道:“反正大伙不能白来一趟,戴院长你跑得快,你去偷那匹马如何?”

戴宗道:“我试试吧,只怕那白马非比寻常,若是偷不来,咱们就只能从长计议了,或许该去找一找段景住。”

宋江道:“也只好如此了,李俊兄弟,张顺伤了,就由你负责操船,万一有什么变故,弟兄们的退路全在于你……”

第二九三章 及时雨之间的倾轧

宋江到京城当然是找白胜报仇来了,只不过,这次来京的确不是他提出的。

最想来一雪前耻的人是李逵,其他三人都是被李逵鼓动起来的,跟着李逵一起喊着要报仇,他这个当大哥的没办法,就只好同意了。

那么,这几个人是如何团结在他的周围的呢?这就要从两个月以前说起了。

话说当初他与白胜一番纠纷,郓城知县时文彬看在李清照的面子上“铁面无私”,没有官官相护,将他发配到了江州。

戴宗和李逵是江州劳改监狱的节级和狱卒,节级就是后世的典狱长,在北宋时代,长江以北地区的节级又名家长,而长江以南地区的节级则成为院长,所以人们都尊称戴宗为戴院长。

宋江发配江州,郓城的差官自然不会像开封府的董超薛霸谋杀林冲那样陷害他,相反的,郓城的押解人员对宋江很是客气,毕竟都曾是宋江的下属,更知道宋江在郓城一带的人脉深厚。

所以在宋江离开郓城之前,差官允许他与郓城一带的豪强喝了一场送行酒,这参与送行的人物里就有晁盖、吴用、朱仝、雷横、刘唐以及阮氏三雄等人。

当时吴用就给戴宗写了一封信让宋江带在身上,以求宋江到了江州能够获得照顾。吴用与戴宗是多年的朋友,自信找戴院长办这点事没什么问题。

有趣的是,虽然因为白胜的蝴蝶翅膀导致宋江提早发配江州一年,却仍然没有躲过揭阳岭一场劫难。

那揭阳岭是江州附近的一处险恶低山,是去往江州的必经之路,被混江龙李俊和催命判官李立占山称王。

平日里李俊出门与童威童猛贩卖私盐,李立却在揭阳岭山脚下经营了一间黑店,专门谋害过往行人以求钱财,但凡行人落单且稍有财货的,必定以蒙汗药麻翻杀了。

宋江和两名公人经过揭阳岭时,当然要停下来餐饮歇脚。于是就成为了李立的最佳目标。

只因宋江带的金银极多,一路上对两名公人招待得甚为殷勤,但有酒店客栈,必须点了最好的酒菜来与公人共饮,一来保证了自己的营养不缺,二来也跟差官搞好了关系。

他这一要求上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李立怎还不知碰上土豪了?二话不说,立即以蒙汗药麻翻,若不是大寨主李俊恰好回来,这条命就丧在了李立的手上。

李俊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看见李立搜出的财物中有吴用给戴宗的那封信,就让李立且慢动手,结果这一看之下,才知道被麻翻的贼配军竟然是名满江湖的山东及时雨。

这宋江可杀不得,你杀了他就等于惹了全国的黑道人物,不仅不能杀,还要待若上宾,拜为老大。

山东及时雨是怎么来的?多年以来宋江资助了无数杀人越货、作奸犯科的歹徒,这些歹徒感其恩德,自然将宋江的“仗义”传遍江湖。就连全国第一黑道老大柴大官人都服宋江,还不说明问题么?

李立虽然不以为然,却不敢违拗李俊的意思。

就这样,宋江还没到江州牢房,就先收了李俊和李立两位小弟。

到了江州牢房之后,宋江拿出他混社会的一贯作风,出手极为大方,大把的金钱撒出去打点上下,再加上有吴用的书信,立即与戴宗李逵等人打成一片,并且将其收为小弟。

于是宋江在江州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甚至比在郓城时还要滋润。在郓城他多少要忙些公事,而在江州他只负责喝酒吃肉吹牛逼。

因为宋江喜欢吃鱼,所以李逵专门给宋江买鱼来吃,又因此结交了浔阳江上的张横张顺兄弟俩,揭阳镇上的穆弘穆春两兄弟。

至此揭阳三霸全部成了宋江的小弟,江州地面上,除了被蒙在鼓里的知府蔡得章以及一干亲信官吏之外,宋江已是无人能惹的存在。

日子过得滋润了,就不免生出乡愁,宋江想家了。

毕竟在故乡山东还有老父宋太公以及弟弟铁扇子宋清,眼见年关将近,就想回去探望一下。反正江州劳改营里有戴院长罩着,离开一两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于是在腊月二十六那天,哥儿几个在浔阳楼上喝酒时,宋江就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几个兄弟听了自然赞同,纷纷表示要给宋太公备一份厚礼,让宋江带回去孝敬。

几个人正在商议准备什么礼物才好时,却听得旁边酒桌上有人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说京城有个河南及时雨如何如何。

这一说就引起了宋江等人的注意,这天下只有山东及时雨一个坐在这里,河南哪来的及时雨?

只听了片刻,就已听明白了一个大概。

原来这讲故事的是本地的一个商人,刚刚从京师做完一趟生意回到家乡江州。

据商人所述,说京师有一个叫做白胜的,据说本是郓城县的一个村民,依靠开采经营石炭发了大财,甚至有很多商人买了白胜的石炭运往其他州府,也都跟着发了财。

人们送给这个白胜一个外号,河南及时雨。意思是谁跟白胜沾上边,谁就能发财。

李逵听到这里就炸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把那商人揍了个鼻青脸肿,“那白胜算什么及时雨?再敢宣扬河南及时雨就打死你!”

宋江因为什么事被发配,戴宗等人是知道的,因为有郓城县发往江州的公文,即便宋江本人不说,那公文卷宗上也写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事在宋江的嘴里就必须说成是白胜勾引了他的女人,然后导致一场乱战,以致于他失手误杀了阎婆惜的母亲。

虽然宋江没有说起白胜撞坏了他的子孙根这件丢人的事,但是他被白胜打伤了休养多日也是事实。

所以李逵等人早就说起过要找白胜报仇,只是因为不知白胜去了何处。

虽然后来吴用又有书信送来,说是在卫县见过白胜,且在信中猜测白胜在卫县是经过而非定居,怀疑白胜有可能会进京,但是怀疑终归是怀疑,无法根据怀疑就兴师动众去报仇。

去了找不到人怎么办?

但是经过这个江州的商人这么一说,众人怎还不知白胜已在京城定居了?顿时群情激愤,都喊着要去京城杀了白胜替宋江报仇。

宋江压制不住,就只好跟着几个兄弟来了京城。

原本宋江想要先回郓城探望父兄,然后跟吴用等人商量一下再来京城,但是李逵等人却不同意。

杀一个白胜还需要找山东的弟兄么?那岂不是显得江州这帮弟兄太没本事?先杀了白胜,然后大伙一起回山东看望父兄也不迟。

于是留下李立在揭阳岭照看山寨,留了穆弘穆春两兄弟在揭阳镇以及江州城维持道上的秩序,留了童威童猛继续经营私盐生意,只他们五人赶往汴京。

他们五人是大年初七来到京城的,进城一打听,顿时吓得不轻,这白胜真的是郓城安乐村那个白日鼠么?

御武校尉!太师门生!御拳馆高徒!而且是比卢俊义和林冲都厉害的高徒!开封府四大名捕当保镖!敢吃樊楼的霸王餐!敢打著名官二代高衙内!本届武科举的准武状元!

这么多光环套在了白胜的身上,哪里是仅仅有钱这么简单?这样的人怎么杀?

听说了这些,宋江就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了,但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他一旦说出来,今后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断子绝孙之仇,夺取小三之恨,怀揣这么大的仇恨还能忍住不报的人能当宰相,比如越国的范蠡,但是这样的人当不了黑道老大,谁也不会跟着这样窝囊的人混社会。

不仅没人跟着他混,就是他自己也混不下去。

所以他还得表现出白胜越强越要杀的信念,并且把这个信念传递给其他四人,让兄弟们知道他宋江是敢做大事的人。

只不过要杀这样的白胜就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上门去了,要讲究策略,要谋定而后动。

宋江的提议得到了弟兄们的支持。除了李逵之外,不论是戴宗李俊还是张顺,都算是有点心机的人物,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白胜不好杀。

就算侥幸刺杀成功了,也要留好退路,消除犯罪证据,免得后患无穷。

你杀了蔡京拼死相护的人,蔡京能跟你善罢甘休么?

不说别的,只说江州知府蔡得章就是蔡京的第九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又或是私生,反正人家认蔡京是亲爹!

戴宗和李逵都在人家蔡得章蔡知府的手下讨生活,李俊张顺也都是在江州地面上混日子,若是惹着了蔡知府,还不得被人家连根拔起啊?

然而就在他们悄悄商议如何杀死白胜的时候,却突然听说白胜被一个叫做牛皋的汝州举子给打了,而且是重伤垂死。

这一下宋江大喜过望。戴宗等人听了这个消息,本来就想当即离开京城去山东了,但是宋江却不同意,说必须等到白胜出殡时,他要亲自上门,给白胜送一只花圈,方能了解这段仇怨。

众人知他心意,也就依了他,之后每天聚在客栈里饮酒作乐,只派戴宗和张顺一旱一水一前一后地监视白胜的前后院,静等白胜的死讯。

但是就在昨天傍晚,戴宗急匆匆回到客栈,说白胜根本啥事都没有,刚刚骑了马出门了,应该是去参加武举考试了。

这消息如同晴空霹雳,打碎了宋江的美梦,兄弟几人立即紧急商议,按照之前的办法,趁白胜不在家时潜入他的宅院。

张顺将阎婆惜和潘金莲点了穴道拿去了船上,留下其他四人在院子里打白胜的埋伏。

第二九四章 报案开封府

后来,宋江等四人埋伏在院子里,听见门外有两人到来,其中并无白胜。

而来人之一说起武举中的情形,听得宋江又是心头暗凛,这白胜竟有如此武功么?为何在郓城家里跟他过招时没感觉到呢?

宋江自忖是举不起五百斤以上的石锁的,更不要说像外面人所说的白胜那样力举万钧,那简直是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觉得外面那个年纪小的所叙述的武举场面定然是假的,所以他更想亲眼看一看白胜的本领。

正好外面那个年长的人说是要跟白胜比武,这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因此他立即决定做一次得利的渔翁,让白胜和外面那人去做相争的鹬蚌。

只不过当白胜来到以后,所作所为完全不按照他的想象进行,而且莫名其妙的,李逵和张顺都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李俊撑船,将自己一伙人渡到了蔡河北岸,一上岸宋江就安排戴宗去追踪白胜。戴宗擅长神行,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追踪那匹神马,则非戴宗莫属。

找到白胜是必须的。白胜舍了家园,带着两个女人去了何处?这是他们必须了解的事情,如果连白胜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那还留在京城何用?等着官府来抓么?

把戴宗走了以后,剩下的四人就开始寻找医馆,他们四个对京城都不熟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却是拍了好一阵子门才有人来开。

开门的是个药童,说医生不在这里,李逵不禁大怒,“医生不在你开门这么迟作甚?”抡起斧子来就要杀人,吓得宋江急忙挡在了药童的身前。

杀了人还怎么留在京城?就只有跑路了。

李俊道;“找不到就算了,我这里带着金创药,回去我给铁牛哥治治也行。”

几个人郁闷地回到客栈,李俊给李逵拔箭疗伤,一边探究之前的种种疑点。

宋江道:“按理说白胜不该认识张顺,为何他问都不问就直接箭袭?这没道理啊!”

张顺道:“我也觉得奇怪,你们藏在他家里,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朝天射的那一箭是奔着铁牛射的,他怎么知道铁牛在院中何处?”

李俊道:“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就看戴院长能不能偷回那匹马来,如果偷不到,咱们天亮后就去大校场,白胜不是还要参加今天的考试么?”

他们在院子里偷听独孤鸿和慕容乾的对话,了解到了考试的进程。

宋江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待会儿李俊兄弟你还是回到船上歇息。我总觉得白胜此去不会善罢甘休。”

李逵道:“三哥你是不是太小心了?白胜又没看见咱们兄弟四个,就算他不肯善罢甘休,他找谁去啊?找张顺也得上河里去找。”

宋江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铁牛你说话别那么大声,这深更半夜的,老远都能听见。”

……

宋江说得没错,白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不过白胜也没傻到带着两个女人去跟他们五个拼命的地步。

白胜从北岸上去之后,带着潘金莲和阎婆惜直接就去了开封府,报案!

我白胜是什么人?在京城这个地面上,让我跟你们一群外地的盲流拼命?不好意思,你们想多了!

他很清楚宋江他们至少来了五个人,而且看见了张顺,听出了李逵,只剩下那俩没听见说话也没看见人影的不知道是谁,不过猜也能猜得出,大致就是江州地面上的那几个人物。

只不过不论他们究竟是哪几个人,也犯不着跟他们去拼命,不论打得过还是打不过,这架都不值得一打。

开封府的公堂上灯火通明。

开封府这个状态大出白胜的意料之外。

他知道,昨天乃至今晨,开封府尹滕忠孝带着四大名捕始终待在大校场,滕忠孝是陪同皇帝观看武举,四大名捕是负责维护秩序的警察领导,他们不得不去。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武举考试散场之后,这些人回来不该立即休息么?怎么还会连夜开堂呢?

滕忠孝没有给他过多的纳闷时间,在他刚刚进门的那一刻,还没等他开口报案,就先沉着脸说道:“白胜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我还要找你呢,昨夜有两名蒙面女子潜入开封府监狱,试图劫狱未果……”

白胜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家里找不到方百花和方金芝姑侄两人,原来她们是来干这件事了。

只听滕忠孝继续说道:“有目击者称,这两个女人使用的兵器一为长剑,一为长鞭,经过四大名捕核实,发现与你府上的两名亲眷颇为吻合……你给个解释吧。”

滕忠孝一番简述,事情的大概是昨夜之间,两个女人趁着开封府防御空虚,冲进来劫狱,在开封府留守的捕快和狱卒拼死抵抗之下,未能成功而后逃离,但是杀了二十多个人。

听到这里,白胜已是大怒,他怒的不是开封府,而是因为方百花姑侄,我都答应你们设法救出方七佛了,你们自己瞎折腾什么?这不是添乱么?

但是这个怒气必须要做给滕忠孝看,于是恨声道:“我给你什么解释?我在校场上考试你是知道的,回到家里就发现有人私闯民宅,绑架了我的女人……”

说到此处一指身后的潘金莲和阎婆惜,“我好不容易抢回来两个,还有两个不知下落,我还要问你要人呢!”

在听到“我的女人”四个字时,潘金莲和阎婆惜心中很是甜蜜,却又顿生惆怅,你当我们是你的女人,却不让我们上你的床?

滕忠孝听了白胜的话却是不信,冷笑道:“此话当真?”

白胜怒道:“你若不信,我就直接去找蔡太师了!到时候别怪我越过你开封府!”

滕忠孝立马信了,倒吸一口冷气道:“在京城还有敢私闯你家的人么?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白胜道:“也就是我白胜吧,来报案的同时还能提供准确线索,实话告诉你,私闯我民宅意欲谋杀我的人叫宋江,此人乃是江州配军,勾结江州的节级戴宗和狱卒李逵……”

滕忠孝听后一拍桌子,“反了反了,一个配军居然敢擅自离开牢营,跑到京城来作案,来人!”

就在刚才,滕忠孝已经派出四大名捕都去搜捕那两个女人的下落,而且其中有一路人手就是前往白胜新居查看究竟的,只或许是因为隔着一条河的缘故没能与白胜碰面。

这时他打算再派一批人去白胜那里,正好看看白胜的报案是否真实,如果真有江州的配军来京犯案,顺手抓了就是。

第二九五章 解珍珑

随着滕忠孝一声呼唤,公堂里迅速集结了二十多名捕快,滕忠孝简单交待了任务,让他们去白府及附近搜捕五个来自江州的疑犯,并且强调其中一人面上有着金印。

“待会儿让白公子带着你们一起过去……”

滕忠孝说话时,白胜将这些捕快打量了一番,觉得以他们的武功在四对一或五对一的情况下应该能够对付得了宋江一伙,更何况宋江一伙人里有两个伤员。

听见滕忠孝还想让他领人去,顿时摇头:“我去干嘛?抓疑犯是你们的本职,我有什么义务带你们回家?我还得送我两个女人回太师府压惊呢。”

滕忠孝被白胜噎得一愣一愣的,却不敢跟白胜翻脸,只好赔笑道:“既然白公子无暇,那就仔细描述一下那五人的相貌也好。”

“这还差不多。”白胜点头,正想具体描述一下那五人的相貌时,忽然脸色一变,笑道:“开封府门外有个人要偷我的马,待会儿你们只需悄悄跟在那人的后面就行了。”

众人闻言顿生疑惑,门外面有人偷你的马,你怎么知道的?那马又没叫。

白胜道:“你们在这里发什么愣,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当先走出,潘阎二女紧随其后。

滕府尹一挥手,众捕快便跟在白胜三人的身后往外走,刚出公堂,就听见院门方向有人喝道;“兀那汉子想要做甚,想要在开封府门口偷马不成?”

众人听得出是把门的衙役在盘问,不禁骇然,还真有人在偷马啊?

却听一人笑道:“我就是看这匹马挺好,就停下来相一相它,没有偷的意思。”

那衙役冷笑道:“有你这么相马的么?你相马你去抓马鞍干什么?为何又往马镫里伸脚?休走!进来说个明白!”

那人哈哈笑道:“进去就说不明白了,回见。”声音迅速减弱,听起来竟像是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白胜立马明白这人是谁了,不由得好笑,神行太保来偷马,专业不对口啊!不过这样这些捕快尾随跟踪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先不管他,先把阎婆惜和潘金莲安顿好了再说。带着她们两个不论干什么总是放不开手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对戴宗的神行甲马也是很好奇的,很想亲眼看看戴宗的神行法,更想跟戴宗赛一赛脚力。

他觉得若是骑照夜玉狮子肯定能比戴宗快,但若是自己用凌波微步就不一定了,毕竟人家戴宗那设备是属于法宝一级的东西。

出了开封府的门,果见街头只剩下了戴宗一个模糊的背影,回头看向身后一帮傻叉,怒道:“人都走远了,还不快追!”

一群捕快连忙往白胜手指的方向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心里问候白胜身边的俩美女,还让我们追?哪里有人影啊?

白胜看的是模糊身影,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影子都没了。

白胜当然懒得管捕快们心里想的啥,他把阎婆惜潘金莲抱上白马,然后自己坐在了两个女人中间,算是给了她们一次难得的福利。

来路上她们是被点了穴道的,虽然白胜给她们解了穴,但是麻也要麻一阵,所以说在来的时候她们并不具备体会福利的条件。

玉狮子脚程极快,不多时就到了太师府。早在年前的时候他就可以出入太师府如入无人之境了,这次当然也不会有人阻拦,玉狮子一路来到了蔡京的寝院。

蔡京如今还是住在书房,他的寝院还是李碧云在住着,只要白胜不说什么,他们就不敢更改。

寝室里灯火通明,李碧云并没有睡觉,正在往一张棋墩上摆一盘棋局,身边站了两人却不是侍女,赫然是方百花姑侄,面纱都已经摘去。

白胜看见这一对姑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真是曰了狗了,怎么我来哪里她们就在哪里?

李碧云本来还在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对方百花说的还是对方金芝说的,又或者是对她们两个一起说的:

“这珍珑据说十几年前已经被人解开过了,也不知他是否知道此事,反正你见到他时就设法给他摆出这盘棋来,看他怎么说……”

看见白胜进屋,脸上立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哟,这武状元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还知道来看师父啊,真是稀客。”

白胜很想把方百花姑侄骂一顿,但这是在李碧云的房间,他不敢太过造次,只好先冲师父笑了笑,然后问方金芝:“你怎么来了?”

没等方金芝说话,李碧云却说话了:“怎么?我徒弟媳妇来看我不行啊?”

白胜立时无语,再看方金芝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不禁心中更气,就把目光看向了那盘围棋。

李碧云知道白胜不满意这桩包办婚姻,也不在意,笑道:“正好,我还想让你媳妇去给慕容乾摆一摆这盘珍珑呢,这是我姐姐那一派测试门人智力的东西,你来解解看,看看你智力有多高。”

白胜听得“珍珑”二字,就想起穿越前导演和编剧的一次聊天,导演和编剧都是喜欢下围棋的,曾经说起天龙八部里面的珍珑被现代围棋国手给摆出来了,是个规模超大的“倒脱靴”。

那盘被现代围棋国手摆出来的棋局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电视剧里的这个情节,就是一个少林和尚在棋盘中央自填了一气,导致白棋由双活变为不活,逼着黑棋提了白棋一条大龙。

他知道这个情节,又稍微懂得一些围棋,就满盘去找气紧的黑白两条双活龙,这种棋型并不难找,只片刻就发现了这个双活局面的存在,当即拿了一只白子自紧了一气。

他这么一下,就是方百花姑侄和阎婆惜、潘金莲都不禁摇头,心说哪有这么下的?

这年代里娱乐项目极少,无非琴棋书画几样,因此但凡有些闲情雅兴的男女都会下个围棋,就是此间除了李碧云外的四女也不例外。

没想到李碧云却是大吃一惊,抬头看向白胜:“这珍珑你从前解过么?”

白胜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正解?”

白胜只好学那个编剧说过的话来忽悠:“围棋这东西,最讲究的是第一感,往往第一感就是盘中的急所,那些深思熟虑的棋招反倒容易由于误算而走错。”

李碧云听后久久不语,只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白胜,过了好一阵才叹道:“你真的是个天才。若是你见到了慕容乾,就把这个棋局摆给他看,如果他也能找到这一步,你就带他上我这里来。”

第二九六章 同床如同桌

在李碧云看来,慕容乾是有必要栽培一下的,虽然这孩子的血脉是慕容氏的,但是她毕竟是孩子的曾祖母。

华夏的女人有几个不爱孙子的?所谓隔代亲就是这个道理,她没想到她那不成器的孙子疯了以后还能传宗接代,慕容乾的出现,着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但是栽培归栽培,也要看曾孙的天赋如何,天赋异禀有天赋异禀的栽培方式,天赋一般有天赋一般的帮助手段。

如果慕容乾的天赋好,就直接帮助慕容乾实现理想;而若是慕容乾的天赋一般,她就依旧提携白胜,成就白胜建功立业,再让白胜反过来回馈慕容乾。

她本来把联络慕容乾的任务交给了方金芝,是真的把方金芝当做徒弟媳妇看待的,但是既然白胜也来了,他们夫妻在她这个师父的眼里不分彼此,就一并吩咐了。

师父有命,徒弟当然不能推脱,白胜答应了李碧云的要求,随即将潘金莲和阎婆惜推出来介绍:“这是徒儿的两个姐妹,徒儿即将西征,留她们在家很不放心,说不定哪天就让人给弄死了,所以请师父收她们做个侍女。”

当着李碧云和方百花姑侄的面,就不能说潘阎二女是自己的女人了,否则等于是醋坛子里面扔炸弹,白胜当然不会没事找事,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想收这两个女人当妻妾。

李碧云最近出入白胜的新居,当然认识潘阎二女,此时听了白胜一番话里有话的介绍,不禁转头看了看方百花姑侄,笑道:“谁敢加害我徒弟的姐妹,莫不是不想活了?也罢,我就留了她们在身边好了,兴许还能传她们两手武功自保。”

白胜见李碧云答应了,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道了声安,也不理睬方百花姑侄,出了院子牵了马就返回蔡京拨给他的独院去歇息。

他不理睬方百花姑侄,方百花姑侄却跟了他过来,待他从马鞍的得胜钩上摘下铜棍和虬龙弓,又跟他进了卧房。

这下白胜终于忍不住了,沉了脸质问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方金芝寸步不让,昂起脸顶撞道:“什么叫跟着你?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好吧?”

方百花却冷了脸说道:“你这人真没良心,我家金芝衣不解带地陪了你几天几夜,在大家都认为你死定了的时候还要给你殉葬,你就忍心这样对她?”

白胜顿时没了脾气,虽然他不知道在忘我练功的几天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相信方百花不可能骗他,毕竟当时他身边不止只有这姑侄两人。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姑侄两人之间为何不互掐了?

只好换个话题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们去了开封府,我家里险些被人抄了,阎婆惜和潘金莲都被人劫走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把她们抢了回来,我现在能被人搞死。”

方百花姑侄闻言俱是一惊,连忙询问事情始末,白胜叹了口气,给她们讲了一遍,最后责怪道:

“我都说了我会设法去救方七佛,你们还去瞎折腾什么?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倒好,开封府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我还得替你们擦屁股。”

方百花笑道:“你开始养伤的那两天,金芝可是真的替你擦屁股了,你替我们擦一回屁股难道不该么?”

方金芝却白了她姑姑一眼,心说白胜给我擦屁股可以,给你擦什么擦?想趁机揩油么?当即下了逐客令:“姑姑,我们要休息了,你出去随便找个房间睡吧。”

方百花气得哼了一声,扭身出门,扔下一句:“两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室内白胜把龙雀神刀和虬龙弓倚床放好,自顾自躺在床中央,也不给方金芝留地方,说出了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我一直就搞不懂,白钦跟你姑姑睡了,所以你拒绝履行婚约,可是我也跟你姑姑睡了,为啥你却还要跟着我呢?难道你认为我这个人比白钦好么?”

方金芝怒道:“你好个屁!在我看来,你还不如白钦呢!”

方金芝说的是实话,白钦至少见了她恭恭敬敬,对她百依百顺,唯恐惹她生气。可是白胜却根本不把她当人看,不论她付出多少都换不回白胜的善待。

白胜是真的不想娶方金芝,因为他不喜欢这女人的性格,所以才故意说他与方百花有过夫妻之实了,想要以此逼走方金芝,却没想到方金芝竟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不禁大奇:“既然你觉得我不如白钦,为啥还死活要嫁给我呢?”

方金芝已经泪流满面,哭道:“你说为啥?在你师父旁边那间耳房里你干过什么你忘了么?”

白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嗯,这么说自己比白钦多了一道手续,难怪如此。

那一夜他半梦半醒之间把方金芝当成萧凤给摸了一手好湿,这对现代女人来说啥事都算不上,闹不好还得因为他只摸不干骂他一句禽兽不如,但是对宋朝女人来说可就不行了。

他在这里大彻大悟,方金芝却不管他想什么,脱了右脚的鞋子,抬起右腿来就踹在他的髋骨上,“滚里边去,你占在中间我怎么睡?”

白胜无奈顺势滚进了床里,耳边听得方金芝将棉被捋成一条,掖在了他的身后,然后也不脱衣服,就躺在了旁边。

这是设置了三八线啊,他不禁回忆起上中学时的女同桌,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金芝与方百花截然不同,方百花是恨不能夜夜云雨的类型,而方金芝虽然死活要嫁给他,却从不主动求欢,看这样子,就算他想动手动脚也不行。

唉,都不是理想中的妻妾。

他理想中的妻妾,应该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外如仙女端庄,在家比妓女放荡。

很显然,方金芝达不到这个标准,方百花也不行,方百花总想吃小鲜肉,却不是只吃他白胜一人。

两个人和衣而卧,中间夹了一床棉被。虽然都是练武之人,也不怕冷,但是都睡不着,白胜在这里浮想联翩,耳听得方金芝翻来覆去,就忍不住说道:“你看,这睡法多遭罪,你去别的房间睡多好?”

方金芝冷哼道:“想得美,我去了别的房间,就会有人上你的床,你以为我傻啊?”

“呃……”白胜无语,过了好一阵,总觉得这样都睡不着也不是个事,不如聊聊天,就问道:“那个教你剑法的白猿呢?你怎么也不去找它?”

方金芝似是没能想到白胜竟会问起这个,沉默了片刻说道:“早就不在太师府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白猿倒是古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回头得问问师父李碧云。白胜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有这么犀利的剑法,又有巨阙剑,为何没能救出方七佛?”

白猿的越女剑是李碧云都叹为观止的武功,白胜相信在四大名捕不在开封府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方金芝的剑,不要说她还有一条白蟒鞭,可谓远攻近战所向披靡。

而巨阙剑切金断玉,足以削断任何牢房的铁栅铁锁铁链,更何况还有一个功力深厚的方百花?

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她们用移魂大法催眠了狱卒不行么?

他曾经听李碧云曾经点评过移魂大法的优劣,说这门功夫只能对功力弱于自己的敌人施展,却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否则定遭反噬。

但是明摆着她们劫狱的时候开封府并没有功力高于她们姑侄的高手存在,为何依然营救失败了呢?

方金芝一句话就解答了白胜的困惑:“因为我们没有找到我叔叔他们三人!”

“男牢房女牢房都找了?”白胜进过开封府的监狱,知道那里面的格局。

“都找了,我叔叔和贺护法还有庞秋霞都不在。”

第二九七章 决心!

开封府竟然把方七佛给转移了,这是为何?

如果是在这次方百花姑侄营救失败之后转移则可以理解,可是之前并没有任何人有过劫狱的举动,开封府转移他们三个干什么?

白胜想不明白了,但是同时他也意识到,他想通过挖地道来营救方七佛的设想落空了。

他不是不想帮助方百花姑侄,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方百花姑侄对他很不错,他必须报答,这个他心里有数。

他只是想等着时迁和陶宗旺把鸿胪寺和镇安坊两项工程忙活完了,再考虑从地下挖通开封府。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得一件一件的办,不是么?

但是现在看来,要想营救方七佛的难度就更大了,因为不知道方七佛被转移到哪里去了,大理寺有监狱,刑部也有监狱,殿前司也有监狱,要救方七佛,首先得知道方七佛在哪不是?

此前他修习万象神功投入忘我,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外界可不只是他白府一个院落,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地球都时刻处于变化之中。

两个人谈谈说说,天很快就亮了,白胜一边起床一边说道:“待会儿我去问问老蔡,看他知道不知道你叔叔的下落。”

不想方金芝却拉住了他的衣袖说道:“我好像是病了,浑身难受。”

“嗯?”白胜摸了摸方金芝的额头,觉得并无异常,随即想到了其中缘由,笑道:“老实告诉我,你昨天夜里翻来覆去想什么坏事来着?”

他猜测这是龙雀神刀在克方金芝了,考虑到方金芝之前在他家里待在床边护理他那么久都没事,所以才判断方金芝想了什么神刀禁止之事。

方金芝倒也坦然:“也没想啥,就是想把你阉了省得我时刻看守。”

白胜正色道:“这可不行,这是伤天害理之事,会遭报应的。你现在病了就是遭报应了!”

方金芝半信半疑,问道:“那怎么办?”

白胜道:“只要你今后不再想这种害人的事情就可以了!”他本想说等会儿就好了,因为他会拿了神刀出门,但是转念又想,这女人一旦好的过快说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忍住了没说。

方金芝却道:“我是问你现在怎么办?你不是神医么?你老婆病了你都不管的么?”

白胜没想到自己冒充神医居然在方金芝这里产生了后患,无奈道:“我看病的法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需要你脱光了衣服推拿按摩,你愿意么?”

方金芝却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来吧,但是不许你动歪念头!”

说着就把衣服给脱了。

白胜只好推拿,他一边推拿一边看着方金芝的身子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方金芝瞪着两只凤眼时刻观察白胜的表情,那意思是只要看见白胜有一点色迷迷的样子就立马发飙。

白胜可惜的是方金芝性冷淡,瞎了一副好身材,却不能直接说出口,只好转换话题,问道:“你是十月的生辰吧?”

方金芝顿时惊异万分,“你怎么知道?”

古时女孩的生辰八字可是秘密,只有在订婚时才会跟男方交换的,平时就只有父母和本人知道。方金芝正是阴历十月份的生辰,却被白胜给报了出来,当然会惊讶万分。

白胜故作神秘,说道:“我是你老公,当然知道了。”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想道:当年在手机上看见的帖子果然没错,处女座的女人都是性冷淡。

敷衍了方金芝一次理疗,嘱咐她在这里休养哪都别去,就提了神刀和弓箭出门去找蔡京。

蔡京也已起来,正在吃早点,吃完之后还要去大校场陪皇帝看武举呢。

今天不是给蔡京理疗的日子,白胜请了安,然后就跟着蔡京一起吃早点,顺便询问方七佛的事情。

蔡京果然是知道方七佛的下落的,说道:“这三个犯人在开封府监狱里宣传邪教思想,蛊惑其他犯人入教,被滕忠孝及时发现,送去刑部监狱单独羁押了。”

白胜听了默然不语,闷头喝一碗粥。

蔡京却顺着话题说道:“老夫听碧云说起,说她新收了个弟子是方腊的女儿,已经教化改邪归正了,还许配给你做妻子,你可要管好这个女人,一旦这女人出现反复,可把咱们师生都连累了!”

白胜依然不说话,心说你怎么不让李碧云管好她?这女人我可管不了。

蔡京的语气却转为严厉:“你不要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昨夜我见茂德帝姬和李师师对你很是暧昧,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是再不悬崖勒马,老夫真的救不了你!”

白胜叫屈道:“这事儿能怪我么?我又没让她们跟我暧昧,我也没主动去找她们。”

蔡京怒道:“还在狡辩!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她们死心的事情,这很难么?别说你是哑巴!”

见白胜低下了头,似乎是认错了,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元夕诗会过后,官家也就该把李师师收了,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她,就等着看看官家最后如何处置她再说,估计不会收入宫中,那样你就或许还有机会……”

蔡京的意思是说,皇帝不可能把一个妓女收入后宫,因为那样于礼法不合,但只要皇帝玩过了,兴许就能放宽对李师师的看管,到时候白胜不妨以嫖客的身份接近李师师。

却不知白胜已是怒火填膺,凭啥我给他赵佶刷锅啊?让他赵佶给我刷锅我都不乐意呢!

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反正红拳也学不完整了,龙雀神刀也到手了,干脆就借着这次西征,把自己的队伍拉扯起来,等到回来的时候就不在汴梁混了。

只要悄悄把抢回来的药交给萧凤,京城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说啥也得赶在赵佶之前把李师师弄到手!不仅要弄到手,还得让赵佶吃不着!

这想法当然不能跟蔡京袒露,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有反贼才能设想,他只能将其埋在心底。

第二九八章 骑战之八强对决

武举科目三开始以前,白胜看见了维持秩序的四大名捕。

身为“受害者”,白胜当然要主动询问一下案情的侦破进度,但是张应龙给他的回答却是没有抓到宋江五人。

白胜勃然大怒:“你们这些捕头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廷拿了银子养你们,却不能维护出一个朗朗乾坤!我们纳税人的权益……”

说到这里意识到说漏了嘴,旋即住口。

宋朝的纳税人自然不少,是个老百姓皆须纳税,但是宋朝的法律和官差却很少对纳税人加以维护,人家主要维护的是不纳税的人。

四大名捕当然听不懂纳税人权益是什么,但是对于白胜的训斥却很不忿,没抓到你家里那两个嫌疑人就算你走运,还好意思在这里指手画脚?

只不过这话他们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嘴上是不敢跟白胜掰扯的,不仅他们不敢,就是他们的领导滕忠孝都不敢。

科目三是马战。

所谓马战,就是对阵的双方骑马对杀。规则允许对战的一方甚至双方弃马步战,只要你觉得骑马比不骑马更有把握,那随便你,爱骑不骑。

但是如同武松那样没有通过骑射的举子就亏大了,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参加科目三的资格。纵使步战再厉害,也只能沦为看台上的看客。

参试举子共计六十四名,分为两组进行淘汰,先取三十二强。

整个大校场中划分了三十二块场地,供六十四名举子捉对比拼。这将是一场真刀真枪的对决,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因此每一名举子在上场前都需签订生死文书。文书大意是我自愿参加武举,被人打死活该云云,举子只需在上面按个手印,就算签约成功。

当然,举子也可以选择不签约,不签约的就没有资格参加马战。

但是没有人选择不签约,连这样的比拼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出征西夏?西夏人可不会跟你点到为止!

其实这签约的六十四名举子已经是榜上有名之人,只是还需通过马战来确定他们的最终排序,这排序比之前的排序更有说服力。

被淘汰的三十二弱则根据他们前两个科目的成绩重新排定次序。

对阵安排无需抽签,按照科目一和科目二得出的举子排名,取第一名对阵第六十四名,第二名对阵第六十三名,以此类推,直至第三十二名对阵第三十三名。

对阵名单已定。王氏赌坊的彩票销售人员就开始忙碌在各个看台之中,三十二场对决之中有三十一场可以作为竞猜项目,唯独有一场没法销售,这一场是第一名对阵第六十四名的对决。

第六十四名不是孙山,而是南侠拳馆的展禄。

不用说,展禄的对手就是白胜,展禄选择直接认输,他连羿啸都打不过,又怎敢与白胜交手?这是在御拳馆已经模拟过了的,无需再丢一回人,只能认点背。

直接认输,又体面又卖人情,白胜直接晋级三十二强。属于他和他对手的那一块场地就成了空置之地。

骑着玉狮子,白胜在场边做了一回真正的观众,观看其余三十一块场地上的厮杀。

他看见了展人龙、凤南渡、慕容乾、羿啸、展福、展寿、展喜、洛丽妲、水凝珠、韦贤达等人与他们各自的对手交战,结果均为轻取。

除了关注这些人的武功之外,他尤为关注韦贤达的对阵情况。韦贤达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拿着一杆眉尖刀,只一个照面,就把对手的一杆长枪磕上了半空。

不论怎么看,那杆被磕飞的长枪都像是那名举子故意往天上扔的。

这人应该是在今天早晨被韦家买通了,这世道真黑暗。白胜记得这人是江州的一名举子,不禁对蔡京的九儿子蔡得章很是不满。

江州的政局很腐败嘛,典狱长领着犯人来京城作案,参加武举的举子受贿作弊,这江州的知府还想不想干了?

除了上述这些人之外,其他举子之间的对阵则是势均力敌,一时杀的难解难分,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结束了第一轮的淘汰。

三十二强出炉,观众们大多无喜无悲,即使他们买中了第一轮的赢家,也因为赔率偏低的缘故而无甚收获,而那些买了冷门的观众也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在冷门没有爆出的情况下处之淡然。

第二轮的淘汰随即开始,与白胜对阵的是水凝珠,如同第一轮的展禄一样,水凝珠直接认输,白胜直接进入十六强。

没有人质疑白胜的不战而胜,相反的,人们对白胜的晋级很是理解。你跟白胜打,即使赢了他他也是武状元,那又何必要打?虽然赢了白胜可以到童贯帐下做一个偏将,但若是打输了呢?

与第一轮淘汰不同的是,第二轮除了白胜和水凝珠这一场之外,其余的十五场对决进行的很快,因为几乎每一对举子里面都有一个高手存在,势均力敌的场次变得稀少。

而且其中进行的最快的一场仍是韦贤达。韦贤达再次“磕飞”了对手的一只长柄大斧而晋级,那对手是来自青州的一名举子。

白胜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情景想道:看来韦家昨晚就已经把韦贤达的所有对手都买通了,只是不知道到了前八甚至前四的时候谁会配合他作弊。

十六强进前八的比赛更快。羿啸对上了白胜,照样直接让了。

展寿对上了韦贤达,两人“激战”二十余合,展寿“不支”,伏鞍落荒而走,韦贤达胜。

八强出炉,分别是白胜、慕容乾、凤南渡、展人龙、展福、韦贤达、洛丽妲、张俊。

其中这个张俊有些意思。张俊是来自凤阳府的举子,在之前的考试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不论是在举重五百强还是骑射六十四强之中,都是垫底的角色,却又不是倒数第一,而是倒数第三第四的样子。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不论是哪个科目,淘汰不了他,始终跟了上来。

尤其是在刚才的三轮淘汰之中,他每一轮的对手都是名不见经传,他却是每一轮都赢得非常勉强,可谓是跌跌撞撞进了八强,与其他七人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在今天上午的三轮比赛之中有人通过彩票发了财,那么一定是发在张俊的身上!因为在目前的八强之中,他是唯一的一个不被看好的黑马。

八进四的比赛即将开始,对阵形势是:

白胜对张俊;

慕容乾对洛丽妲;

凤南渡对韦贤达;

展人龙对展福。

这一轮的对阵与之前大相径庭。

首先是张俊没有任何甘拜下风的意思,骑着战马到了那块始终闲置的场地边上,等候白胜出阵。

其次是展福对展人龙直接认输,家丁对上了家主,怎么可能不认输?于是展人龙率先进入四强,成了这一轮对决的看客;

然后是韦贤达和凤南渡,人人只见韦贤达凑到凤南渡边上低语了一阵,但是随着凤南渡的一记摇头,韦贤达怒而上马进入场地;

最后一个看点是慕容乾和洛丽妲,慕容乾始终没有骑马作战,之前都是徒步对阵骑将,却能轻易获胜。而洛丽妲本是始终骑马的,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选择了弃马交锋。

第二九九章 白胜作弊

看台上,王氏赌坊的彩票陷入了销售低谷。

本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张俊这匹黑马,却因为他与白胜的对阵大伤其心,怎么就碰上白胜了呢?

张俊对白胜的彩票,张俊的赔率开得极高,达到了恐怖的一赔五十,而白胜则是一赔一。

这也就是说,只要敢买张俊赢,若是张俊真的胜了白胜,那么花一贯钱就能收回五十贯来。

但饶是如此也没人买,因为人们认定张俊根本赢不了。买他就是白扔钱,而若是买白胜赢却又什么都赚不到。

另外的三场中,展人龙的那一场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赌坊直接没有开这个盘口。

人们能买的只有慕容乾对洛丽妲、韦贤达对凤南渡这两场。买洛丽妲赢有得赚,但是估计洛丽妲基本赢不了。买凤南渡也有的赚,但是赔率只有二赔一,赚也赚不太多,而且没有太多的人敢买。

毕竟那些能看出韦贤达作弊的人都保持了缄默,而那些看不懂门道的外行们认定韦贤达必将获得榜眼。

只有那些刻意拍韦贤妃马屁的人们踊跃购买了一些韦贤达胜的彩票,乐得韦贤妃美滋滋,这还不算最令她开心的事情,最开心的事情是今天赵福金又被她爹给禁足了,连带着李师师也没来。

随着一通鼓响,第四轮的对决拉开了序幕。

白胜纵马进场,却感觉玉狮子走的步法很是怪异,竟好像是篮球运动员上篮时的欧洲步,颇有后世NBA明星哈登的风范。

玉狮子从来没有走过如此别扭的步伐,这是何故?他疑惑着往地面上看去,却发现在阳光的照耀下,地面上闪烁着些许光芒。

那是金属的光芒!他的目力何等敏锐?立即看出来每一道光芒都是一根铁刺!

这大校场上哪来的金属刺呢?他下意识的就往其它场地上看去,只见韦贤达和凤南渡、慕容乾和洛丽妲两对已经开始了交手,但不论是他们的马蹄下还是脚底下都没有这些金属刺。

难道这些金属刺只是冲着我白胜来的?

他刚刚想到此处,张俊已经策马冲了过来,手中挺着一杆镔铁点钢枪。

看见这杆枪,他就心头一震。因为他曾经听郭盛给他讲过这镔铁点钢枪的来历。

郭盛曾经说过,说此枪是由镔铁精钢打就,枪头至枪尾长一丈二,通体漆黑,重六十三斤。

枪名点钢,意思是一枪刺出,即便是百炼精钢也能一点即透,足见此枪枪尖的锋利。

别看王氏赌坊把张俊的赔率设的那么高,白胜却从来都没有小瞧过张俊,因为他留意过张俊最后两轮的战斗,发现张俊的磕磕绊绊是故意装出来的。

而且张俊对敌的兵器一度只是一根齐眉棍,到了这一场却突然换了一根镔铁点钢枪,这是想要扮猪吃虎么?

他却不知,这个张俊其实真的大有来历,此人日后会成为一员抗金名将,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合称“中兴四将”!

这是一个能跟金国兵对兵将对将的死磕,能跟岳飞相提并论的人,这样的人能很差么?

白胜重视张俊的另外一个原因在于,别看这已经是八进四的对决,可是他白胜却是实实在在的骑战初体验!他并没有经过马上交锋的训练,也没有骑着马冲锋陷阵过。

虽然他曾经拿着金兀术那只金雀开山斧把縻賙一劈为二,可那不是玉狮子练前空翻么?虽然他曾经追赶原野上奔逃的敌人,那不是追杀步卒么?这些都算不上正规的骑战经历。

除此之外,他对骑战的一切印象和理解,完全来自于观看完颜兀露和萧凤的马上英姿,再就是之前三轮淘汰之中每个骑将的表演。

御拳馆倒是有这方面的教学练习,可他不是没来得及学么?

所以他真的不敢看轻张俊,因为他心里没底。

所以当张俊跃马挺枪向他冲过来时,他再也顾不得查看地上的金属刺,连忙将他的铜棍掣在手中,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看枪!”

转眼间张俊的战马已经冲到了玉狮子旁边,两马一错镫,镔铁点钢枪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向他怀中扎了过来。

白胜不敢怠慢,双手抓住铜棍的头尾,将内力灌入铜棍之中,模仿着之前许多人使过的一招“怀中抱月”,奋力往外一搪,心想只要那点钢枪与这铜棍一接触,就可以使用隔物传功攻击张俊的双臂经脉。

但是张俊哪有这般实在?他早知白胜可以力举万钧,虽然他手里的大枪也有六十三斤,却不敢跟白胜硬碰硬。

就在那枪尖堪堪碰到铜棍的一刹那,忽如毒蛇吐信一般缩了回去,白胜这一搪就搪就搪到了空处。

但几乎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那枪尖就再次攒刺过来,这一招才是实打实的杀招!

白胜瞬时急出了一身汗,连忙将搪出去的铜棍往回压,同时运了一部分内力在胸腹,准备万一压不掉这一枪时便以内力护体硬挨这一下。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里,他的闪念并没有计算谬误,这一压果然慢了半拍,压的确是压到了,却没能将枪尖砸落更多。

眼见那枪尖就要挑到他的小腹,玉狮子却神一样的往旁一跳,那枪尖勾起了白胜的战袍,向上撩去,那战袍的襟摆竟然随着枪尖翻起来蒙向他的头面!

张俊骑战功夫高绝,本已算准了这一枪将会扎在白胜的小腹,至于往上那一撩,根本就是想要枪挑白胜的节奏,这是以枪为兵器的武将最常应用的杀招!

但是偏偏白胜坐骑的这一旁跳突如其来,导致他只挑起了白胜的战袍,正打算趁着白胜视线被战袍所挡、撤回长枪重新攒刺之时,突然间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竟然马失前蹄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张俊挺枪诱刺到马失前蹄,也不过是双马一错镫的工夫,但是他这战马一双前腿这么一跪,他再想杀伤白胜已经非常不易了。

好一个张俊,纵然遭此变故,依然沉着冷静,在上身随着马头往前扑跌的同时,回枪就是一记横扫,直取白胜的头颈,这一枪若是扫中,定能把白胜的脖子扫断!而蒙在白胜头脸上的战袍还没有落下。

就在这危急时刻,白胜的听风辨器发挥了奇效,他根本也不用等到战袍落下,也不必费力将战袍裹住的铜棍掣出,只一个俯身就避过了这致命一扫,同时左手疾出,打出来一记初涉红尘!

这是带有劈空拳力的初涉红尘!

张俊本来身体就是前倾的状态,被这一拳的劈空拳劲隔着两尺击在了后背,只觉两眼一黑,喉头一甜,一个前空翻就从马头上栽了下去。

话说张俊的战马是禁军提供的,这马再怎么惯于征战也不会前空翻,所以张俊就只能自己玩个前空翻,还是被白胜一拳给揍出来的。

张俊心头震骇于白胜的内力,却仍处变不惊,在头脸即将撞向地面之时腰腹急收,着地一滚,打算顺势来个前滚翻起身再战,却忽然感觉到背部数处刺痛钻心。

他暗道一声不妙,站起来时,伸手往背后一摸,却摸了一只铁蒺藜出来,顿时大怒,运起内力向着全场喊道:“考官!白胜作弊!”

三〇〇章 惨遭淘汰

在张俊狂喊考官的同时,白胜的战袍也已落下,看见了手里举着铁蒺藜的张俊,心中也是暴怒,这特么谁啊?怎么这么坏!

这铁蒺藜分明是冲着我的玉狮子来的啊!

这也就是照夜玉狮子,若是换了别的马,早就跟张俊的坐骑一样了,此刻张俊那匹马正躺在地上哀鸣抽搐,四只蹄子上居然扎了三个铁蒺藜,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且貌似那马身上也被铁蒺藜扎了,只是压在身下看不见扎了几只。

他当然不会趁人之危去攻击张俊,他认为眼下第一要务必须要找到布置铁蒺藜的元凶!于是他的目光向附近的看台上扫去。

他觉得这些铁蒺藜极有可能是韦贤达布置的,但应该不是韦贤达亲自布置,那么谁会是韦贤达的帮凶呢?

他重点看向西看台和北看台,因为西看台上不乏巴结韦贤达的京城举子,而北看台上则是一群拍韦贤妃马屁的人。

他唯独没有去看东看台,当然不知道这些铁蒺藜其实是东看台上的李俊所发。

早在确定了比赛场地之时,李俊就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三十一场对决之机,用暗器手法在白胜的比赛场地上布下了铁蒺藜。

他的暗器功夫不弱,每只铁蒺藜都打进土里大半部分,只留下蒺藜刺藏于浮土之中。

白胜在两个看台上寻找可疑之人,看台上的观众却已是哄然大乱,刚才张俊那一嗓子早已引起了轩然大波。

“白胜作弊?白胜怎么可能作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胜这块场地,甚至连正在对决的慕容乾与洛丽妲,韦贤达和凤南渡都没人看了。

一众考官立即来到了张俊附近,有几个还被地上的铁蒺藜扎了脚,甚至连询问张俊的过程都免了,直接质问白胜:“这铁蒺藜是不是你埋下的?”

他们之所以这样粗暴直接,是因为他们和张俊都成了受害者。

白胜怒极,大声反驳道:“你们眼睛瞎么?我也在这满是铁蒺藜的场地里,难道我会布下铁蒺藜扎我自己的马么?”

这话本来很有道理,但是急怒之下的考官们却不这么想,主考官随即就质问道:“还在狡辩!我且问你,你和你的马为何好好的没有被扎?”

这句话还真就把白胜给问住了,这事儿怎么解释?你告诉他们我这匹马是神马,能够提前发现铁蒺藜从而避免被扎,人家信么?

看见白胜哑口无言,主考官更来劲了,直接大声宣布:“这一场对决,张俊胜!”

听见了这个结果,全场众人都惊呆了,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是吧?这样就算张俊胜了?

不过也有一些骑战的行家当即指出,在张俊马失前蹄落地之前,似乎真的是张俊占据了上风的。

“哄……”

人们呆滞了半晌,然后爆发出一片嘈杂,这嘈杂是因为几乎人人都在后悔自己错过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如果刚才买了张俊赢……问题是人生没有如果。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的想要自杀,多好的暴富机会啊!就这么失之交臂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默念那句俗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白胜气得不行,却毫无办法。你说是韦贤达布置的铁蒺藜,证据何在?没有证据就是诬陷,那才叫找不自在!

问题是这特么找谁说理去?找赵佶么?根本不可能!除非蔡京相招,否则自己根本没资格上北看台。而且就算通过蔡京上去了,他也不想让赵佶给他主持这个公道。

在办理李师师之前,他可不想欠赵佶任何人情。至于赵佶已经金口玉言敲定了他这个武状元,那是你自己愿意,你不许我武状元我就拿不到么?

不过他转念又想,单以今天这场骑战的结果来说,似乎若无赵佶和童贯点了他这个武状元,他还真就拿不到了。

见白胜没有上诉的意图,考官们拍拍屁股回归了考官席,当然,有好几个是被喊来的禁军抬下去的,禁军们一边清理土中的铁蒺藜,一边把考官们送了出去。

白胜就这样被淘汰在四强之外,虽然他还是武状元。

白胜被淘汰,不仅是令那些观众们坐失了暴富的机遇,同时还很有可能导致那些购买三甲彩票的人们美梦破灭!

人们原本竞猜最终的前三名是白胜、韦贤达和慕容乾、凤南渡、展人龙之中的一个,但是白胜这一被淘汰,三甲的名次恐怕就要变了。

最终白胜这个状元还会不会荣登榜首?这是一大悬念;而淘汰白胜的这匹黑马张俊是否还具备一战之力,去参加第五轮的淘汰?如果他参加,胜负如何?这又是一大悬念。

白胜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关心这些悬念,北看台上韦贤妃的笑脸令他无比厌恶,西看台前展人龙的一脸春风令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而他却没有脸去面对东看台的京城百姓。

“走人!”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反正已经是武状元了,何必留在这里遭这个罪?

他遥遥向西看台后排的狄烈挥了挥手,因为后者正在用一种关切而又疑问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怎么就被淘汰了,似乎想要听他解释一下。

但是他不想解释,他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冲着台下的展人龙说了句:“你说话是不是放屁?初八那天你说当天就把湛卢给我送过去,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送到?”

当着着许多人,白胜这句话说得很是响亮,有意要打展人龙的脸,打完脸就走,反正现在展人龙身上也没带着湛卢剑。他记得展人龙说过的话,他的宝剑只可能在挑战剑神的时候才会出鞘。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展人龙却不干了。没错,刚才他笑呵呵地看着被淘汰的白胜,就是想说两句风凉话来着,可是没等他说风凉话,白胜却先打了他的脸。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当即恼羞成怒,冲着白胜的背影说道:“那时候整个汴梁都传说你快死了,我还给你送什么剑?”

他说完这句话,就想听听白胜如何回答,只是白胜尚未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白胜死不死是白胜的事,你不兑现承诺却是你的事,你展馆主就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人品不行!”

回头看时,却是狄烈在后排冷言冷语,立时抱怨道:“狄馆主,难道你为了这个白胜,竟然连咱们俩的友情都不要了么?”

狄烈嘿嘿冷笑道:“我狄烈什么时候跟你有过友情?展馆主真会说笑。”

展人龙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无言以对,哪怕狄烈如此不给他面子,他也不敢翻翻。

先不说狄烈的武功高低,只说狄烈的世袭爵位远高于他,而且狄烈的母亲是清河郡主,是当今皇帝的堂姑,不论是哪个身份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而他之所以亲自参加武举,正是因为他展家的爵位不顶事,而且从前的靠山蔡攸也被贬谪了,如若再不谋求一条加官进爵之路,只凭他家的南侠拳馆,就只能越混越惨。

白胜听见狄烈帮他说话,从马上转过身来,向狄烈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感谢,随后径出校场。

第三〇一章 地煞与天罡之分

白胜出得大校场的门来,一时想不起前往何处,便信马由缰沿街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浏览京城风景。

今天已是正月十四,似乎整个汴梁城的人们都在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之中,家家户户,门楣窗棂,处处都是扎好的挂好的花灯,一些富户还在庭院里备好了烟花爆竹,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大宋朝最热闹的节日。

大街上红男绿女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在看见骑着白马的白胜时尽皆驻足注视,纵有不认识他的,也在身边人的指点下恍然,原来他就是白胜。

行人多了就不能跑马。白胜不想惊扰这些喜庆的人们,更何况人们对他抱有敬意。他缓缓策马前行,感觉身后始终有人跟着,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神行太保戴宗。

戴宗在距离他三十丈外跟着,形如一个走街串巷的游客。他有意看了看戴宗的双腿,只见后者穿着与常人并无不同,腿上也没有绑着什么异物的模样,那神行甲马是什么样子的?

他感觉戴宗是从大校场里跟出来的,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感觉就是这么个感觉,不禁对开封府的办案态度很是失望。

只为了保护一个皇帝,这么大的案子都放在一边。犯罪嫌疑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

既然开封府忙于媚上,那就自己来解决好了,他猜测戴宗这意思是想跟踪到自己的某个落脚处,然后喊人来下手。

去哪里跟他们做个了断呢?

他不想一个人对付宋江他们五个,自己在京城又不是孤家寡人。

于是他决定挨个去找自己的那些地煞星兄弟。

一边走,一边有些郁闷地想,似乎这三十六天罡都跟宋江天然一伙,是不是因为宋江是天魁星的缘故呢?

想想自己曾经的罪过的人物,有天机星吴用,天罪星阮小五,连带着天剑星阮小二和天败星阮小七,还有天伤星武松,这些都可以看成是仇人。

至于天异星刘唐,天满星朱仝,天退星雷横,都是跟宋江穿一条裤子的,有事肯定会站在宋江一边。

问题是,就连天雄星林冲也混不熟,他不是没想过要结交林冲,但是林冲根本不给他面子。

而这次跟着宋江来的又有三个天罡星,天杀星李逵,天速星戴宗,天损星张顺。也不知还有一人是不是天罡之数。

他不知道当时躲在他家院子里没见过的那人是天寿星李俊。

难道真的要跟三十六天罡对着干么?或许只有天孤星鲁智深才算是他白胜的人,这个“孤”字大有道理。

他首先到了何玄通的家,不管怎么说,何玄通也是他这帮人里的第一高手,一套昆仑两仪剑法严密精奥,除非敌人有宝刀宝剑才能攻破。

何玄通的家里女人最多,住了来自建康府翠云居和卿玉堂的十几名技师。为了避免这些技师遭到方金芝的虐待,他必须给何玄通单买一套宅子。

何玄通在家。巧合的是,在白胜到来之时,他正在接待郭盛的两名川西兄弟。

那两名川西兄弟是奉了郭盛的命令来找何玄通帮忙的,说是他们的煤矿工人与京城丐帮发生了大规模冲突,郭盛一个人顶不住,需要有武功高强的人物前往支援。

这样的事情他们是不找白胜的,这既是因为他们知道白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也是因为白胜曾经给弟兄们做过具体的分工。

但是既然赶上了,白胜当然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川西汉子连忙汇报,说自从煤矿生意一天好似一天以来,逐渐有丐帮弟子到煤矿附近“拾荒”。

起初那些叫花子只是捡一些散落在地面上的煤块,用麻袋装了去换钱,但是后来大概是尝到了甜头,竟而变本加厉,经常进入矿区偷矿。

为此郭盛已经组织了手下弟兄看护矿产,与前来偷煤的乞丐打了几架,并且占据了上风。

但是丐帮并没有因此收敛,反而纠集了河南附近的分舵聚于京城,并于昨天正式给煤矿下了战书,想要跟郭盛来一场大决战。

那战书上称,如果丐帮赢了,此后煤矿方面就要允许丐帮弟子前来“捡”煤,如果输了,则今后丐帮再也不来骚扰。

郭盛哪里受得了这等无理要求?但考虑到丐帮人多势众,他自己恐怕支撑不住,所以就让兄弟来请何玄通却助拳,单请何玄通也不够,顺便还要去请樊瑞、马麟他们几个。

白胜听到这里却是心念一动,问道:“丐帮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那川西汉子道:“就在今天下午未时。”

白胜点头道:“你们回去吧,告诉郭大哥,这事儿我来处理,稍后我会去煤矿找他。”

有白胜出马,就等于找遍了所有弟兄,比单找任何一个都强,两个川西汉子喜出望外,起身告辞去了。

白胜也没在何玄通这里多留,只安排了几句就离开了,又去了樊瑞的家。戴宗仍然跟在身后,他只作不知。

与何玄通截然相反,樊瑞因为修习《太平要术》,最忌女色。他这门法术别具一格,认为女人的某处是污秽的,会减弱法力,甚至直接导致法力全失,所有樊瑞的家里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在樊瑞的家里停留的时间更短,将心中的计划说明了以后,两人一起出门,分头而行,樊瑞直接去了煤矿,白胜亲自去找欧鹏、马麟和王定六等人。

……

午时过半、未时将至的时候,白胜单人匹马来到了汴梁城东六十里外的矿山,只见山脚下已经坐满了晒太阳捉虱子的叫花子,不计其数。

叫花子们看见白胜来到,立时骚动阵阵,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上山。

这些乞丐也不乏在京城混日子的,认识白胜的不在少数,知道这座矿山就是白胜的。

白胜对这些花子不理不睬,只回头看了看,远远地只见戴宗的身边已经多了几个人,看形貌依稀就是宋江几个。

另有一人身材魁梧,像是武松,也不知道武松是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的,总之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三十六天罡总有聚在一起的缘分。

他这一路让玉狮子悠闲走来,速度极缓,就是不想将戴宗他们甩下,戴宗有神行甲马,别人可没有。

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估计距离出征西夏没有几天了,所以要在离开京城之前把这些恩怨做一个干净的了断,该杀的杀,该收服的收服。

煤矿的山上已经盖起了数十间茅屋,供郭盛兄弟几人和矿工们日常居住,此时茅屋之前,郭盛、何玄通、樊瑞以及欧鹏马麟等人都在,正与八名丐帮长老对峙。

第三〇二章 谈判

白胜下马,坐在了己方阵营中间的那张虎皮椅上。

这张椅子上的虎皮正是当初他在景阳冈上打死的那只老虎的,郭盛将它铺在了这把椅子上,本想送入白胜府中,但是白胜说山间潮冷,坚持让郭盛留作己用。

丐帮众长老静等白胜坐好,才由为首一人说道:“这位就是白公子吧?白公子,你手底下的人说要等你来了再做商量,所以我们丐帮就等到了现在,这石炭的事情如何解决,就请白公子你给个说法罢。”

白胜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此丐年纪甚老,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须发皆白,皱纹满脸,身材瘦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臂似比常人为长,垂在身旁几达膝侧。

白胜点了点头,问道:“这位长老如何称呼?”

那老丐道:“在下丐帮陈孤雁。”

郭盛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躬身凑近白胜耳边道:“这陈孤雁是丐帮目前身份最高的长老。”

白胜道:“我是主,陈长老是客,还是你们先说说你们的要求吧。”

陈长老长臂一挥,从山巅指向山脚,道:“这山,这水,须不是你白公子家的,我们丐帮弟子只求在这里捡些石炭、拿去换口残羹剩饭来吃,白公子同意否?”

最近十几年以来,丐帮始终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而天下第一大帮的名气却还存在,更赶上如今天下大乱,盗匪丛生,家破人亡或是穷苦不堪的人逐年递增。

这些苦命的人们为了抱团取暖,或加入那些盗匪贼寇,再或就投入丐帮,都是为了生存。

所以虽然丐帮的高层实力渐渐沦落,但是底层弟子却是越来越多。

弟子多了,又没有领头羊带着做些事业,渐渐的帮中的纪律就散乱了起来。

如今遍布全国各州府县城的丐帮弟子,只靠乞食已经养活不了自己了,于是大多做些收粪、殓尸等没人爱干的工作,但即便如此也养不活众多的吃饭之口,迫不得已,就只能做些小偷小摸的邪恶勾当,丐帮的声誉已是江河日下。

尤其因为帮中各长老之间谁也不服谁,各领一系人马,行事的出发点只为谋求一己之私,就更不会有人站出来约束全员了,因为若是管到了别的长老的手下,闹不好还会被人说成是抢食。

但是这一次来矿山谈判却不一样,这一次是丐帮近十几年来最齐心的一回。

因为人人都看得出这石炭生意就等于是遍地捡钱,你白胜的人能捡,为何我丐帮弟子不能捡?只要能在这桩生意里分一杯羹,还用得着去偷偷摸摸么?

所以在与矿山上的势力发生了几次武斗之后,丐帮弟子非但没有认输服软,反而将全帮中的精锐都集结了过来,定要拿下这个没本的买卖。

此时陈长老直接要求白胜给出答复,语气很不客气,而那些站在他身后的近百名丐帮六袋以上弟子均知白胜不会让步,已经做好了上阵的准备,只等白胜一声拒绝,双方立马开打。

白胜这一方的人都是提前得知白胜的安排的,也在等着白胜的号令。

双方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在白胜的脸上。

然而白胜的回答却是大出人们的意料,只见他点头微笑道:“这事可以啊,我看可以!这样吧,我把这座矿山交给你们丐帮来管理,卖出来的钱财咱们一家一半,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陈孤雁甚至还追问了一句:“白公子此话当真?该不是消遣在下吧?”

利润一家一半,这是多大的好处?这是超出了丐帮期待值百倍的好处!白胜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所以没有人敢相信白胜说的是真的。

白胜笑道:“当然是真的。”

“这……”陈孤雁搓着他的两只老手,话音都颤抖了:“这个我们怎么好意思接受?”

丐帮中人毕竟还是要脸的,他们心里很清楚,上门来抢食本来就理亏,本想今后能从白胜的锅里舀一碗汤喝已经不错了,但是人家给了你半锅肉骨头,这就受之有愧了。

就是陈孤雁身旁的其余七名长老也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怎么好意思?”

白胜身后的兄弟也都傻眼了,不是安排大家准备动手么?虽然敌人还没有来全,还需要等待一阵,但是现在你这样许诺丐帮重利,回头再收可就收不回来了。

在人们的心目中,白胜就是老大,老大说出来的话是不能反悔的。如果白胜真的食言而肥,那么从此以后他手下的弟兄都会没脸见人。

但若是就此将矿山交给丐帮,这些弟兄同样回感觉丢人,哦,让人家丐帮吓唬吓唬就怂了,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

却听白胜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呢……”

双方众人听到这个“不过”,均有如释重负之感,他们早就在等这个“不过”了,如果没有这个“不过”,这事简直就没有天理。

白胜接下来说的是:“不过呢,你们也不能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矿山。”

陈孤雁和身边其他长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这话才是正题,终究还是要靠打才能解决问题。

但是下一刻白胜说出来的话又颠覆了人们的预想:“这样吧,你们挑一个武功最好的来跟我打一场,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守住这座金山的实力。”

也不等陈孤雁等长老听懂这话的意思,白胜继续道:“倘若你们赢了,那么这矿山就直接给你们来开采,卖来的钱也不用再给我一半了,全部归你们!”

这话一出口,全场人都懵逼了,这怎么听着好像比刚才的好处又多了一倍呢?

陈孤雁已是人老成精,当然不会天真,当即脸色凝重道:“白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不可能打赢你?”

白胜点头道:“没错,你们是肯定打不赢的,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殴,其实吧,我这样做的本意是要告诉你们,我送给你们矿山不是因为怕你们,更不是因为打不过你们!”

陈孤雁奇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白胜道:“看你们丐帮不容易,想帮帮你们,行不行?”

陈孤雁狐疑地盯着白胜看了半天,怎么看白胜也不像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说道:“要不,老夫就领教一下白公子的高招?”

他才不信白胜能有多高的武功,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能有什么功夫?他这辈子曾经见过的年轻高手不过两三人而已,而且都是不世出的天才,这世间怎么可能总有这样的天才出现?

第三〇三章 通臂拳的厉害

陈孤雁的想法是先打了再说,如果真的打不过白胜,到时候再领白胜的情也不迟。

毕竟白胜说出来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不真实,没有人敢于轻信。

而且他自忖已是当今整个丐帮之中武功最高者,除了他亲自上阵之外,他不放心丐帮的任何人去与白胜交手。

他当然想赢下这场比武,因为赢了白胜之后就可以立即要求白胜兑现承诺。而若是派别人出马,万一输了怎么办?丢人现眼暂且不说,就连验证白胜所言是否为真的机会都失去了。

陈孤雁向白胜发出了挑战,丐帮众人自然不敢拦阻,其余的长老却都觉得他这样未免小题大做,有牛刀杀鸡之嫌。

对付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用得着你全帮第一上去么?无非是想把功劳独揽在你的身上罢了。

白胜和陈孤雁相距丈许,在场中空地站定,双方互一抱拳,“请!”“请!”

眼见一场比武即将开始,忽听旁边山腰上有人喝道:“且慢!”

众人闻声尽往山腰看去,只见山腰处四条人影敏若猿猴,正往这边疾速奔来。

他们选择的上山路线是较为陡峭的崖壁,并不是郭盛手下拓出的山路。丐帮弟子以为他们是来给白胜助拳的,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也无法实施阻拦。

毕竟上面还没传下命令全面开战,也没有不许白胜一方的帮手上山不是?

白胜当然知道这几个人是宋江、武松和戴宗,另外一个人面目模糊,跳跃之中看不仔细,不知是谁,奔近一些才认了出来,是混江龙李俊。

这伙人跟着他到了山脚之后并没有立即跟上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宋江等人原以为这漫山遍野的叫花子都是他白胜的人,哪里还敢上来找事?直到听见山下的丐帮弟子议论,才知道丐帮与白胜是敌非友,于是匆匆赶了上来。

武松的少林轻功胜过他人,一马当先来到场中,冲着陈孤雁一抱拳,然后指着白胜说道:“前辈,这个人是我的仇人,必须交给我来收拾。如果我杀不死他,你们再交手不迟。”

白胜闻言叹了口气,心说这武松是挽救不回来了,在大校场放狠话的时候也没说一定要决生死,过了一天就变成了这样,看来一定是宋江给他洗脑了。

白胜猜得很准,事实还真就这个样子。

武松是在樊楼里遇见宋江的。武举被淘汰,他就只有回到樊楼里喝闷酒,静等武举结束之后再找白胜报仇。

而宋江等人运气不错,没有跟抓捕他们的开封府捕快遭遇,还起了兴致去樊楼喝酒。

在樊楼里双方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当宋江描述了白胜在郓城县做过的种种“恶行”和“龌龊”之后,武松对他白胜的恨意立即上升到了必杀的地步。

合着这淫徒不止抢了我嫂子一个,居然还抢了宋三哥的妻子!这是知道的已经两个了,不知道的呢?还不知道他强占过多少良家妇女呢!

如此淫徒,岂能不杀?

武松对陈孤雁算是客气,也不曾缺了礼数,心想既然大家都是白胜的敌人,相比这老丐不至于不让给我。

哪成想人家还真就不让给他,不仅不让给他,而且横眉冷对,反过来质问道:“你谁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这下武功懵逼了,看了看老丐又看了看白胜,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是敌人么?不是要动手么?为何这老丐反而像是跟白胜一伙的?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白胜许下了重利的那一刻开始,陈孤雁对白胜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样。

没错,他陈孤雁当然想要矿山,但若是真得了矿山,不还得靠白胜的人脉打点朝廷么?

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对人家客气,这样的事丐帮干不上来。就算讨饭时人家给了半碗的狗食,都要千恩万谢呢,更何况是一座金山?

所以他已经抱定了要跟白胜做朋友的想法了,眼见武松如此嚣张,就决定替白胜教训一下对方。

千不该万不该,武松想不通就说了句难听的话:“怎么?难道说你们丐帮也变成了富人的走狗了?”

陈孤雁闻言大怒,却听见白胜悠悠说了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给樊楼看场子,你是不是富人走狗呢?”

陈孤雁顺着杆就爬:“你自己就是显贵的鹰犬,居然还敢说我们丐帮!看拳!”

说罢一拳直奔武松胸口,武松没料到这老丐说打就打,仓促中就向后避了一步,满拟这一步足以让老者的长臂鞭长莫及,正打算出言警告时,却突然发现老者的手臂暴涨了一截!足有半尺之多!

通臂拳!

当他认出老者的拳路时已经晚了,只觉得胸口一窒,呼吸竟然被拳风压得不畅,就知道老者的拳劲非同小可,急忙运起内力在胸口硬撑。

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武松的身形蹬蹬蹬倒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嘴角已隐有血丝渗出。而陈孤雁则大步跟进,在两人相距丈许之时再次一拳击出。

“好不要脸!”不等武松做出应对,刚刚到场的李俊抖手打出三只铁蒺藜,带着呜呜的风声,成倒品字形飞向陈孤雁双肩和小腹,既帮武松拒敌,也替武松报复。

那三只铁蒺藜去势极快,转瞬即至,陈孤雁见状立即放弃了攻击,身形一凝之间,如同变魔术一样,身后的一只麻袋已经在手,只见他将张了口的麻袋迎风一兜,那三只铁蒺藜便落入了袋中,手法极其干净利落。丐帮众人齐声喝彩。

“出手偷袭算什么好汉?”经过李俊这样一参与,武松已经调匀了气息,怒视陈孤雁说道。

陈孤雁冷笑道:“你这后生好大的一张脸,我出拳之前喊没喊看拳二字?倒是你刚才这三只铁蒺藜,不声不响的想要我这条老命,你也好意思说偷袭?”

白胜原本站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对陈孤雁的拳法很是欣赏,虽然他不知道这拳法的名称。此时看见那铁蒺藜,顿时恍然大悟,对李俊说道:“混江龙李俊是吧?原来是你!”

李俊的心里当然清楚白胜这句“原来是你”指的是什么,定是大校场中铁蒺藜的事情。他只是很奇怪白胜竟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和外号,不由得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宋江和戴宗,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在哪里张扬留名了?

宋江心眼子最多,看出了李俊的疑问,摇头低声道:“除了武松之外,我们没有对任何人介绍过你。”心中却在苦苦思索白胜如何得知李俊的来历。

白胜看着黑不溜秋的宋江,冷笑道:“怎么着?当初我没弄死你,你还不满意是咋的?非得来找死?”

第三〇四章 宋江的心眼(祝各位书友元宵快乐!)

白胜看见宋江就来气,身材矮小,面目黝黑,长得跟宋小宝似的,还特么祸祸人家阎婆惜,你有人家宋小宝那情商么?

若是只有这些也就罢了,你特么杀了丈母娘发配江州,就在江州过你的舒服日子不好么?非要来京城杀我白胜干嘛?如今私闯民宅在先,挑唆武松在后,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跟这样的人无需客气,更无须虚伪,摆明态度决生死就是。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跟宋江这四个人拼,保全自己杀死仇人才是上策。

上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众兄弟,务求今天杀掉宋江,而跟着宋江来的人,如果铁了心跟定宋江,那就一起杀了也无所谓。

至于与丐帮之间的冲突,无非是利益之争,那就让利好了,何必为了这事儿拼个你死我活?

他把矿山转让给丐帮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为了拉拢丐帮对付宋江,而是因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赵佶对抗。抢了李师师,还能跟赵佶和平共处么?

既然选择跟赵佶对抗,就不能再幻想保留这座矿山的所有权了,与其被朝廷收回去,不如先送丐帮一个顺水人情。

至于丐帮能不能保得住这座金山,那就无所谓了,保得住当然好,他还能坐收一半利润,保不住也没什么,因为矿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跟丐帮象征性地来一场比武,震慑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不然人们会以为他白胜怂了,那样即便送出去矿山也没人领他的情。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陈孤雁竟然瞬间改变了敌友关系,帮他对付武松,陡然间与丐帮化敌为友,他还有点不适应,但是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所以他才会直接跟宋江摊牌,将自己的杀心公之于众:“……你非得来找死么?”

宋江听了这句红果果的威胁,心中满是恐惧。其实即便白胜不说什么,他也已经恐惧多时了。

他如何能料到这满山的“友军”竟会突然变成敌军?

友军变成敌军也还罢了,问题是自己身边最能打的,曾经信誓旦旦保证能杀掉白胜的武松已经受伤,若是这些乞丐再围攻上来,自己兄弟四个如何抵挡?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他已经在后悔冒然上山了,只看眼下这个情势,就是想跑都没把跑,又或许戴宗能跑掉,但是自己和武松李俊则根本没可能。

“还不如不带他们三个一起来呢!”他无比懊恼地想道。

若不是身边还有武松戴宗和李俊,这个时候他铁定会跪地向白胜求饶了。没错,他宋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该哭的时候哭,该跪的时候跪,绝不含糊。他是一个能够忍得胯下辱的人。

但是身边有了这三个人,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因为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今后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就算杀了武松等三人也灭不了口,还有丐帮和白胜这么多人呢。

只不过他毕竟也不是等闲人物,临危之际总不至于坐以待毙,心思电转,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硬着头皮说道:

“你白胜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又何必如此嚣张?你勾结了丐帮埋伏我宋江,陷我弟兄四人于重围,就算以多为胜杀了我们又怎样?传出去很光彩么?”

白胜早已料到宋江会这么说,当即不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要以多为胜了?你也不用激我,想单挑是么?那就来跟我单挑,你敢么?“

宋江一向瞧不起白胜,当初在郓城县他的家里,他喝多了之后跟白胜交手都占上风,若不是白胜误打误撞顶了他一下命根子,现在白胜已经是他的刀下之鬼了。

他认为他是能够打得过白胜的,他都能够打过白胜,武松和李俊以及戴宗三人就更没问题了,只不过这话暂且不能说出来。

白胜提议单挑可谓正中他的下怀,他自以为得计,立即抓住了白胜的话柄道:“大丈夫说话算话,今天我就跟你单挑!”

说到此处,向周围团团一揖,“在下山东郓城宋江,在这里请各位做个见证,若是白胜赢了,自可以取走我项上人头,若是侥幸在下赢了,在下也不要白胜的性命,只求放我三个弟弟离开!”

这话说得仗义,非止武松、李俊和戴宗听得热血上涌,就连群丐和白胜手下的兄弟都已暗暗感动。

毕竟除了武松三人之外,群丐和白胜的手下人都不知道白胜和宋江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眼见白胜放出话来要杀宋江,而宋江却不想杀白胜,甚至舍了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只求保住他三个兄弟的性命,这不是仗义是什么?

尤其是当群丐听见“宋江”这个名字时,更是起了一阵骚动,就有人惊呼道:“原来他就是宋江!”

就是陈孤雁都不得不赞一声:“不愧是呼保义宋江,果然名不虚传!我丐帮从来都不倚多为胜,你放心好了。”

身为丐帮资格最老,权力最大的长老,陈孤雁也是听过宋江之名的,近十年中宋江作为一名公务员屡次资助黑道人物,在黑道上混出来的名气着实不小。

他之所以称呼宋江的另一个外号呼保义而不是及时雨,是在给白胜留面子。再者说宋江虽然资助过诸多江湖人物,却从未给叫花子花过一分钱,这及时雨跟丐帮毫不相干。

至于说到从不倚多为胜,却是替本帮洗地。丐帮的镇帮绝活打狗大阵不是倚多为胜又是什么?只是在这个场合下用不着罢了。

白胜也不跟宋江计较,管他如何假仁假义收买人心,今天弄死他就算完事,今后世间就没宋江这一号人物了,于是皱眉催促道:“只要你能打赢,想怎么地都行!还啰嗦什么?放马过来就是!”

还没等他这话说完,武松和李俊戴宗早已挡在了宋江的面前,纷纷喝道:“我来跟你单挑!”

当哥哥的如此仁义,当弟弟的如何可以坐视哥哥上去拼命?这三个人可是知道宋江和白胜之间的恩怨的,早就觉得白胜欺人太甚,此时更加忍无可忍。

争得最凶的是武松。武松虽然没见过宋江露什么武功,但根据宋江平时的表现以及刚才上山的状态来看,他认为宋江打不过白胜。既然如此,为何要让宋江上去冒险?

宋江等的就是这三个兄弟踊跃出战,既然白胜口出狂言,说只要赢了他怎样都行,那就更好办了,打死他都是白打!只需提前再拿话扣他一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白胜的兄弟和丐帮找后账,打死白胜的也不是我宋江,谁打死的你们找谁好了。

心里是这样想,表面上却不能这样说,表面上还要坚决摇头,“不行不行!白胜他是不敢跟你们单挑的,他只敢跟我单挑。”

白胜对宋江这一套早有预料,当即呵呵冷笑,也不回答,他身后何玄通、欧鹏和马麟等人齐刷刷地站了出来,纷纷道:

“干嘛啊?车轮战是吧?”

“这是欺负我白胜兄弟没有哥哥么?”

“我白胜兄弟跟你宋江单挑我们不管,其他人上来,我来接着!”

就是陈孤雁都忍不住冲着李俊和武松来了一句:“我就看你们俩不顺眼,若是你们出战,我丐帮就不会看热闹了!”

第三〇五章 秒擒戴宗

之前武松跟陈孤雁一言不合开了打,李俊发铁蒺藜偷袭陈孤雁,虽然没能伤到老陈,老陈可还记着呢。

他陈孤雁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物,不替白胜去打宋江,却不等于他已经原谅了武松和李俊。

武松却没有宋江那么多算计,他刚才被这老丐一记通臂拳打了个猝不及防吃了暗亏,当然也看陈孤雁不顺眼,

此时见到陈孤雁向他宣战,当即说道:“我跟白胜是生死大仇,与你丐帮却无仇怨,你当真要架这个梁子?”

武松固然不是傻子,但是他是一个认死理的性格,脾气又比较耿直,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我跟白胜是要决生死的,你这老丐替白胜来打,就要做好替白胜死的准备。

但是这话听在陈孤雁和群丐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威胁,即便丐帮暂无帮主,又如何受得了他人如此威胁?

群丐顿时大哗,陈孤雁也冷冷说道:“你刚才开口闭口辱我丐帮弟子,现在却说没有仇怨,真是好笑。”

话说一半,又转向李俊说道:“你用铁蒺藜偷袭我,是不是也算没有仇怨?”

眼见武松又惹上了丐帮人物,宋江只觉得苦不堪言,心里把武松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你傻不傻啊?我好不容易令这丐帮首脑表示不插手了,你还要去惹他,直接冲上去打白胜不好么?

急忙插言道;“武松兄弟你先退下,就由哥哥我跟白胜打过了这场,回头咱们再跟丐帮的朋友讲理,为兄相信丐帮的长老不会不明事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着戴宗,心里想道:“现在只有你戴院长去跟白胜打才是最佳办法,就看你戴院长明白不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武松和李俊等于是废了一样,只要他们坚持出场,就无法避免丐帮参战,而一旦跟丐帮打起来,不论他们是输是赢,己方四人都会死的很难看。

李俊比武松聪明的多,一听宋江去拍丐帮的马屁,顿时明白了其中道理,连忙扯了扯武松的袖子,低声说道:“咱们兄弟俩只能观敌掠阵了。”

戴宗就更明白宋江的意思了,转过身来,说了声:“白胜……”

只一个闪身就到了白胜面前,其身法之快,可以称得上世所罕见,完成欺近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形状古朴的长剑,人到剑到,刺向白胜的咽喉。

然后人们才听到他完整的话语,“……我来跟你打!”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戴宗先偷袭后宣战一般,但是武功较高的人都能辨别得出,戴宗的确是先宣战后动作的,只是动作太快而已。

腿上绑着神行甲马,随时保持着日行八百里的移动速度,动作能不快么?之前他没有跟武松比快,只是为了保护速度最慢的宋江而已。

人们不禁纷纷惊呼,甚至来不及替白胜捏一把汗,这一剑如何躲得过去?

惊呼声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剑刺入了白胜的咽喉!

“鼠辈敢尔!”

与此同时,何玄通、樊瑞、欧鹏、马麟四人五件兵器齐出,齐刷刷攻向戴宗,却已经来不及救援白胜。

忽听一声沉喝:“哥哥们退下,这戴宗伤不了我!”

人们顿时惊愕,这不是白胜的声音么?怎么咽喉中剑了还能如此淡定?

然后人们才看见,白胜不知何时站在了戴宗的身后,依然负手而立,气定神闲。

“好身法!”以陈孤雁为首的丐帮众长老齐声喝彩,他们当然能够看出,戴宗的一剑刺中的不过是白胜留在原地的一个残影。

而那些长老以下的丐帮众弟子们,则是根本就没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全部处于懵逼状态。

戴宗被五件兵器同时攻击,左右闪躲的空间尽数被封,只有忙不迭的向后疾退,总算他进退如电,才没有被兵器所伤,但是当他听见背后传来白胜淡定的声音时,心底顿时冰凉。

然后他听见了白胜接下来的一句话:“戴院长你先歇着吧!”只觉身后三处穴道同时一麻,身体便即失去了控制,而他疾退的惯性却令他向后倒去。

白胜一把抓住倒向自己怀中的戴宗脖子,随手往樊瑞身前一扔,“接着,按我说的办。”

计划里,唯一不能直接杀掉的就是戴宗,因为白胜很想知道神行甲马的秘密,即使不能收服戴宗为己所用,最少也要将他的神行甲马弄到手,这可是法宝啊!

樊瑞正是负责研究神行甲马的人选,因为他本来就是旁门左道之士,白胜把戴宗交给他来处理,正所谓专业对口。

直到此时,群丐才醒悟到原来这个动作快如闪电的清瘦汉子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神行太保,在惊叹戴宗动作之快的同时对白胜做出的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更为叹服,又是一阵骚动过后,彩声骤然响起。

彩声中,宋江呆滞不语。

在看见戴宗长剑刺入白胜咽喉的一瞬间,他的心已在狂喜。

但是这份狂喜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呼吸,就变成了绝望,白胜这身法是怎么回事?有鬼神相助么?而且这单手抓掷戴宗轻若无物,怎么看也不像是从前的身手。如此看来,倘若自己跟他动手赢面很小啊!

旁边的武松则是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他早知道白胜的身法诡异飘忽,是他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都追不上的存在,只要白胜想躲,这世上就没人能够伤得了他。

没办法,宋江就只有做最后的挣扎,说道:“还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才拿了我的戴宗兄弟?算了,既然你不按江湖规矩来,我宋江认栽,也不必跟你单挑了,你杀了我吧,只要放我三个兄弟一条生路即可。”

他这话算不得错,白胜拿了戴宗,的确是靠了何玄通等四人的夹击合围。

就是白胜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他早已料到宋江会这么说,当即讥笑回应道:“那不行,你说话不算数,我白胜不能跟你一般见识。咱们还得按照刚才说好的规矩来,单挑!来吧。”

宋江才不会如此接招,摇头道:“不打了,戴宗这一阵已经说明了一切。”

武松在一旁看得焦躁,大着嗓门道;“白胜,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跟我单挑?”

也不等白胜答话,又看向宋江说道:“哥哥不要与他废话了,他倚多为胜又如何?我武松一个人全接了!反正都是死,何不死得壮烈一些?”

白胜早有准备,给了武松一个不屑的眼神,说道:“你狂什么狂?在樊楼里我让了你几十招,你心里就没点逼数么?来,我就给你一个跟我单打独斗的机会,让丐帮众英雄看看你武二郎有多大的本事!”

第三〇六章 鸳鸯腿对鸳鸯腿

白胜忍耐武松很久了。

其实上一次在樊楼交手时他已经准备给武松来一记重创的,但是被方百花给搅了。

虽然方百花是出于好意,为了救他才搅了局,因而不能对方百花有任何责怪和埋怨,但是这搅局的直接后果就是武松后来多次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次是在兵部,一次是在大校场。

此时白胜很想说出来的一句话是:你真以为我干不过你么?

客观上来说,在樊楼那一次如果没有方百花出现,白胜只能保证自己不败,却也对取胜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是自从他修炼了万象神功之后可就不一样了,武松掌握的几种武功在他的眼里已经毫无秘密可言,而他自信他的武功对武松来说是谜一样的存在!

如此情况下他如何不敢跟武松单挑?不但敢,而且非常期待!之前的谨慎,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冒险以一敌多罢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冒险去单挑两名甚至两名以上的天罡,当然,宋江和吴用除外。

武松这一次学乖了,听见白胜愿意跟他单挑,立马就往白胜身前走去,不再去看丐帮人物一眼,唯恐那老丐横插一杠子。

见此情景,宋江心中大喜,只盼武松立即跟白胜打起来。

却听见白胜突然说了句:“且慢!”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是要反悔么?

武松已经蓄势完毕,正准备出手了,听见白胜这句话也停了下来,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胜道:“我只想问一句,你跟我打这一场是只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你跟宋江?”

武松闻言一愣,想了想道:“当然是代表我们兄弟两人。这有区别么?”

白胜冷笑,心说你认定你能够打败我,这当然没什么区别,说道:“如果你代表你们两个,那么如果我战胜了你,就不用再跟宋江打一场了,懂么?”

武松不耐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白胜摇头道:“不是废话,我只是不想在赢了你之后再听宋江废话!”

宋江唯恐白胜跟武松打不起来,听到这里急忙插言:“我武松兄弟就代表我了,你只要能够打赢我兄弟,我们弟兄任你处置。”

白胜看了看四周,朗声道:“大家可都听清楚了,我跟武松单挑,生死不论,但如果我赢了,你宋江先给我跪下磕头认罪!”

这话说得硬气,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叫好。

宋江怒道:“你先打赢了再说吧,光是吹得响有什么用?”

武松却已怒极反笑:“你也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你有赢我的可能么?”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哗然一片。在场的丐帮弟子均不知武松是何来路,却都曾亲见此人连陈长老的一招通臂拳都吃不住,因此也不觉得白胜一定输,反倒觉得武松太狂。

话说这一世因为没打那只景阳冈的猛虎,武松仍属籍籍无名之辈,比之宋江和戴宗的名气可就差远了。生平做过的大事就只一桩——前年在阳谷县醉酒撒疯打晕了一人。还误认为把人打死了,逃去了柴进那里托庇。

就是柴进也没拿他当做什么牛人对待,只听他说起是少林门下,这才推荐了他去参加武举,顺便替他照看一下樊楼的生意。

偏巧丐帮阳谷分舵的何九叔以及手下弟子在谋夺金雀开山斧一战中被俘,又被白胜拿来试验枯血散给弄死了,因此丐帮中人没人知道武二郎是什么人物。

唯有陈孤雁对武松比较忌惮,因为他深知自己刚才那一拳的威力,明明打中了此人胸口要害,也看见他有了吐血的征兆,为何此时依然生龙活虎?这分明证实了此人的抗击打能力极强!

于是连忙提醒道:“白公子不可轻敌,此人内功很强!或有横练功夫护身。”

白胜冲着陈孤雁点了点头,谢道:“陈长老放心,你就看我怎么收拾他好了!”

武松冷笑道:“有种你就别跑!”说罢上身突然一偏,右腿已经起在空中,直击白胜胸口,正是少林绝技鸳鸯连环腿。

在樊楼那一战中,武松曾经使用这鸳鸯连环腿踢中白胜十几腿之多,今天他故技重施,想要看看白胜究竟能挨他多少腿。他自信只要超过三十腿,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踢碎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这少林绝技一经施展,丐帮众长老纷纷动容,原来这名不见经传的武松竟然是少林门下!

话说丐帮和少林之间的渊源极深,可以说是恩也重,怨也重,恩怨纠缠不清,关系极其复杂。

已经故去的第八代帮主汪剑通与少林方丈玄慈是莫逆之交,一生肝胆相照,同气连枝。

而已经故去的第九代帮主更是直接名列少林门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少林弟子,只是他却以丐帮帮主的身份打死了他的授业恩师。

虽说后来真相大白时人们得知真凶并不是他而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父子一家亲,别人把帐算在他的头上也是合情合理。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则是他的父亲最终反而皈依佛门,剃度为少林门下,一切恩怨情仇尽数不了了之。

所以说丐帮这些长老对少林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深刻,武松使出的正宗少林绝技是无法冒充的,一看便知。

长老吴长风说道:“这武松的武功很强,我看比那铁佛还要强上几分。”

此言一出,众长老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他们知道,吴长老曾经率众伏击过臭名昭著的少林叛徒生铁佛,也曾亲自与生铁佛交过手,却单挑不过生铁佛,只不过是因为他丐帮人数众多,才将生铁佛打退。

如此说来,白胜的结果堪忧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丐帮众长老瞠目结舌,因为他们看见在武松出腿的同时,白胜也踢出了一腿,赫然也是少林正宗武功!而且观其腿势,竟比武松那一脚的势道更加强劲!

两腿在空中相交,发出“嘭”的一声,而不等这两条腿回落地面,两人的另一条腿也已踢出,这才是鸳鸯连环的奥义所在!凌空连环踢击!

所以听在人们耳中的其实是“嘭嘭”两声连响,看起来这两腿相交之后竟似不分轩轾,而随着两人最初的那条腿落地之后,紧接着又是“嘭嘭嘭嘭”四响连发,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换了六腿之多。

众人却不知道,这六腿其实只是一招,叫做“六道轮回”。

其中六道乃是佛家说法,分为天人道、魔道、人道、畜牲道、饿鬼道以及地狱道。这一招名称的意思是踢出这六腿之后,不管对手是什么东西都得去轮回了,可见其威力之大。

这六腿讲究一气呵成,中间不得有所停顿,一腿比一腿更重,一腿比一腿更狠,不踢死对手誓不罢休。

所以即便是在过程中武松已是心头大骇,却依然无法停顿下来,足足踢完了这六腿之后,才来得及后撤数步,看上去已是一瘸一拐。

两人同时施展完全相同的这招“六道轮回”,就谈不上谁踢死谁了,最终比的也就是谁的腿更硬而已,只不过目前看起来是白胜的腿更硬一些。

“且慢动手,你为何会我少林绝技?”这次是武松主动叫停,惊声询问。

白胜哂然一笑,淡淡说道:“这也算的上是绝技么?三脚猫而已。”

第三〇七章 闪念中的对战(为狄大盟主加更8)

白胜说得轻描淡写,这逼就装得有些大了。丐帮众长老尽皆骇然失色。

少林绝技是三脚猫?就是当年号称一人兼通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吐蕃国师鸠摩智都不敢这么说。

当年丐帮众长老前往少林寺争夺武林盟主,是亲眼见过鸠摩智在少林寺炫耀七十二绝技的,只不过后来有人说鸠摩智不过是用小无相功骗人而已,但是鸠摩智至少做到了形似,形似也不得了啊!

你能一拳碎石,一掌燃木,我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这还不足以震骇武林么?效果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你管我用的是什么心法!

回归眼下来说,令丐帮众长老骇然的并不是白胜懂得少林正宗绝技,而是他对待这门绝技的态度。他说少林绝技是“三脚猫”,这就意味着他绝对不是少林弟子。

而不是少林弟子却又精通少林绝技,这至少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这个白胜至少也是鸠摩智一样的天才人物,虽然年龄太轻,功力不会太深;

第二,白胜根本没把少林寺放在眼里,敢在i少林弟子面前如此轻蔑少林寺,就表明他不怕少林寺找他麻烦!

这两件事加起来,岂能不令丐帮众长老肃然起敬?不怕少林寺的人,会害怕丐帮么?显然不会!

那么问题就来了,白胜不怕丐帮,为何还会送给丐帮一座金山也似的矿山?

大人情!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武松不会像这些丐帮长老一样浮想联翩,他问白胜为何会少林武功,只是想知道白胜是不是他的同门,如果是,那么他就不能杀白胜了,同门相残,这可是少林派门规所禁止的。

白胜既然如此贬低少林武功,肯定就不是少林弟子了,那么也就不必手下留情。

但是问题还不止是要不要手下留情这么简单,问题在于即使他不手下留情,能不能打得过白胜?

他很诧异为何白胜在这个年龄就能练到鸳鸯连环腿这个地步!

他师父灵兴禅师曾经对他说过,说他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才能在二十五岁左右开始修炼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几门。而那些寻常的少林弟子哪怕是从五六岁时开始习武,要摸到七十二绝技的门槛也要苦练至三十岁以后。

他都是万里挑一,这白胜又算什么?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其实是,用什么武功对付白胜才好?这一路鸳鸯连环腿是不行了,在刚才的一招六道轮回之后,腿骨被白胜踢得生疼。

当然,可以猜测的是也许白胜同样很疼,但是毕竟退后叫停的是自己,而白胜则是站在原地没动,只要白胜不说,那么他疼不疼还真不好说。

所以他决定换一套武功来对付白胜,你不是会鸳鸯连环腿吗?那我就用如影随形腿,看你会不会。

身随心动,想到的时候已经抬脚踢了出去,一条右腿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又仿佛一条忽软忽硬的鞭子,在空中幻成道道虚影抽向白胜的周身。

如影随形腿和鸳鸯连环腿的区别在于,鸳鸯连环腿在多数情况下都是双脚凌空踢击的,而如影随形腿则较少换腿,始终有一条腿作为支撑腿脚踏实地,利用攻击腿的力量带动身体移动。

如影随形腿的要旨在于,攻击腿在虚踢的时候可以带动整个身体和支撑腿移形换位,这时的支撑腿是虚踩地面的。而一旦攻击腿化虚为实,则由支撑腿从大地汲取力量,与本身内力叠加起来,形成暴击。

武松这一腿让宋江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这下白胜悬了。他认为若是自己处于白胜的位置上,面对这一招就只有束手待毙。

不止宋江这样想,其他人也都觉得白胜不易应对,因为看在众人的眼中,武松踢出去的根本不是一条腿,而是不知道几条腿,忽左忽右笼罩白胜的全身,或许白胜只有立即退却才能避开这一招。

如同众人所料,白胜果然退了,身形脱出了这重重腿幕的笼罩。

对白胜的应对,武松早有预料,右腿加力前击的同时左腿下宛如装了滚轮,平地滑动向前,腿幕再次向白胜笼罩过去,口中不屑道:“果然又开始跑了,除了跑你还会什么?”

他这话是早已准备好的,所以特别赶趟,只为了激怒白胜与他对攻。

然而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整,就被白胜的动作给吓傻了,只见白胜退却的身形如同利箭一般反冲了回来,其步法之诡异,直至匪夷所思之境,就好像他从来都不曾退过,或者说他退却的步伐就是前进!

这一下武松的腿已经完全使老了,不论他的右小腿和脚如何回旋抖动,都只能踢在白胜身后的空气之中!

有用大腿踢人的么?如果有,武松这状态就算不得囧,因为他现在只能用大腿去轰砸白胜的身体,但是遗憾的是武松不懂得用大腿踢人,不仅武松不懂,世上无人能懂。

虽然他可以利用右腿的动作改变左脚的支撑点,让自己的身体退后一些,让白胜的身体重新进入右小腿和脚的攻击范围,但是他的移动速度和频率跟白胜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就在人们惊叹的同时,白胜也出腿了,同样是如影随形腿!只不过白胜的腿法似乎与武松不同,他这腿法似乎更应该叫做如影随形膝。

他似乎一出腿就打算用膝盖顶人的。

宋江见了,蓦然觉得双腿之间一凉,下意识的就想去摸一下,直娘贼的,当初白胜就是这么顶的老子!

人们的想法不过是一个闪念,有人说人类的闪念速度极快,相当于孙悟空的一个筋斗。

且不说这说法是否准确,但是至少人们的闪念要比武松的动作快许多,也比白胜的动作快一些。

在人们的闪念中,白胜的膝盖已经狠狠地撞在了武松的大腿处,武松正打算调整重心后撤支撑腿,挨了这一撞如何还站得住?只觉得整条右腿一阵酸麻疼痛,左腿再也无法站立,一屁股向后坐了下去。

只不过武松毕竟不是武林中的菜鸟,处变不惊是一个善于战斗的武者的必备素质,在他向后坐倒的同时,自然而然就变了招数,改成了少林醉八仙,铁拐李!旋踵膝撞醉还真!

他这向后一坐,与白胜的距离就拉开了,白胜就进入了他在外右腿的攻击范围,右腿虽然受伤,但是少林弟子的腿岂能轻易丧失战斗力?所以纵然带伤也能用膝盖侧击白胜的左肋!

要练打人先练挨打,少林和尚是出了名的打不死,更不要说武松还练过金钟罩,他只是还不到休息金刚不坏体的境界而已。

白胜的应对出乎人们的预料,未能获得什么彩声,而武松的应对则在情理之中,立即引起众人彩声一片。人们不是为了给武松加油,人们是对武松的武功报以赞赏。

但就在人们刚刚喝彩之际,陡见白胜的身体前倾了下去,武松的这一膝再次落空,等于是用大腿去撞白胜的左肋,而白胜则在左掌护在左肋拍击武松右腿的同时,疾出右手,拇食中三指成爪,抓向武松的咽喉。

有见多识广之人当即认了出来,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

白胜竟然也会醉八仙!

第三〇八章 什么都会!

武松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的武功白胜都会呢?就算白胜是正宗少林弟子,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是他现在来不及去想其中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仙人敬酒锁喉扣”的厉害。

人体的喉结是软骨,即便调遣内力护住喉结,恐怕也禁不住高手的一捏!

白胜是不是高手?肯定是!不是高手如何会使鸳鸯连环腿?不是高手如何会使如影随形腿?不是高手如何会使少林醉八仙?

想到此处他连忙后仰,任由后背砸向地面,同时把那条原本用于支撑的左腿也踢了出去,直取白胜的右膝。

这一动作的意图很明显,后仰可以加快上身摔跌的速度,借以躲避白胜的锁喉一扣,同时只要白胜用腿抵挡他的左脚,即可借力,使身体贴在地面滑行开去,然后再作计较。

这一招变化极其合理。若是白胜继续前扑锁喉,他就无法躲避武松踹出的这一腿,如果被武松踹中膝关节,右腿就有被踹断的危险。

而若是他抬起右腿躲避或者挡拒,就需要停止向前扑击的动作,以保持身体的重心不致失去。

在白胜施展锁喉扣的一瞬间,旁观众人的彩声本已一滞,因为白胜的变招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但是武松的变招却更加合理,所以彩声一滞之后旋即响起,却仍是送给武松的。

白胜也在为武松的应变而暗暗佩服,这家伙不愧是梁山泊步战第一,只看他此时应变的冷静与合理就是最好证明。

别人不知道,白胜自己却是知道,他对付武松的几招都是提前想好的,而武松却是在变故陡生之际临时变招。

但是即便如此也还不够!因为他对这一战准备的极为充分,已经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其中就包括在武松使用醉拳倒地时的攻防招法。

在武松左脚踹出之际,他当然不会按照别人的想象去防御或规避,而是向前扑击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同时他的右腿竟然向后踢了出去,像极了武术之中的一招“蝎子摆尾”!

旁观的人们见状立马惊呆,彩声骤停。

这蝎子摆尾是利用脚后跟撩击身后的敌人的,而白胜的身后并没有敌人,他踢的是谁?又看不懂了。

只不过人们旋即就明白了白胜的用意,白胜根本谁也没想踢,他这向后倒踢的动作只是用于防止膝盖被踹,但是这样他身体的重心就没有了,变成了全身飞起,凌空扑下,犹如苍鹰搏兔!

然而,苍鹰搏兔固然是力求一击中的,固然犀利无比;但是苍鹰却有个本领,那就是不管能否抓住兔子,它都不会摔落地面,它随时都可以振翅高飞,白胜有这个本事么?

没有这个本事,那就等于是孤注一掷,这一锁喉若是锁到了固然赢面极大,但若是锁不到,谁胜谁负可就很难说了。

武松见状已是大喜,心说好小子,你真够狂的可以,居然敢如此冒险来攻,看我不给你一个教训!

此时他的后背已经跌在了地面,却借着这一摔的微许弹力变仰为侧,左臂曲肘撑在头下,摆出来一个托腮侧卧的睡姿,其实左手却是藏在颌下颈前,摆出一记兰花指,准备点袭白胜的寸关尺脉。

这一招叫做“何仙姑醉卧牙床”!在防御白胜锁喉的同时,右腿已在蜷缩,只待蓄势充足,即可想弹踹而出,届时白胜将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的设想不可谓不周全,不可谓不合理,只要点中白胜手臂上的穴道,即可造成白胜半边身子的瞬间瘫痪。

人在半空是肯定不能躲避的,就只有以四肢动作来防御,但是半边身子瘫痪了之后至少出现半部空当,只需利用反关节的原理去攻击,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白胜如何防御?

其结果必然是一脚把白胜踹上半空,就算踹不死,白胜也没有落回地面的可能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揍上半空,直至揍死为止!

要不要揍死白胜呢?他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果不是白胜的势力如此雄厚,那么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死白胜,但是人家人多势众,若是杀死白胜自己还能走的了么?

这也还是一个闪念的工夫,这样一闪念之后,白胜的锁喉扣就到了他的下巴前面。

武松当然不会坐失良机,兰花指陡然点出!

这兰花指是中指拇指拿捏一处,以食指、无名指和小指同时拂向白胜手腕上的三处穴位【注】,如果白胜仍要坚持锁喉,则他这三处穴道必将被点在先!

武松自信如此猝不及防之下,白胜即便是放弃锁喉,这只手腕也已躲不开了,他甚至不必去怀疑这个念头,因为他的兰花指已经拂中了白胜的三处穴道,他的右腿也已经侧踹而出!

极少有人能够看清武松脸前这一次隐蔽的攻防交锋,人们以为白胜锁喉成功了,顿时如释重负,彩声四起。

彩声响起时,武松却懵逼了,因为白胜的右手毫无阻滞地扣住了他的咽喉,这一瞬他的思想都停滞了,这怎么可能?他没穴道么?

但是本能的反应也是有的,他早就在咽喉处布下一口真气,同时拿作兰花指的左手化为虎爪,去攥白胜的手腕,既然点穴不成,那就必须要立即脱出这一记致命锁喉!

白胜是打算将武松的喉结捏碎的,先不管这一捏能不能捏死武松,也要捏碎了再说,但是当他手指捏在武松喉咙的那一瞬间,忽觉那喉头一动,竟有在三指之下滑出的征兆。

他的反应也不慢,既然捏不住,那就给你来个摧坚神抓好了!

自从练成万象神功之后,只要是他此生见过的武功,都是拿来即可使用,因为他根本不用去管那些武功的心法是什么。

所以他能够使出武松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也能使出摧坚神抓,因为他在建康府的翠云居和太师府里看见过方金芝以及方腊和白钦师徒使过这门武功!

拇食中三指瞬间变为五指,正好抓在武松喉结的周围,直接破肤而入!

武松疼得大吼一声,心头也是大骇,白胜不怕点穴已是匪夷所思,可是自己这金钟罩怎么也如此不济了?

他在感觉到白胜三指变五指的同时就运起了金钟罩,金钟罩是广泛保护周身的一种横练功夫,具体在某些薄弱部位上作用不佳,比如说喉结软骨,但若说保护不了软骨周围的脖子,这白胜的指力得有多么厉害?

这岂不是抓铜破铜,抓铁破铁的强劲?

说时迟那时快,在白胜抓入武松脖子的同时,武松的虎爪也抓在了白胜的手腕,而他踹出的那一腿也踹在了白胜的左大腿上。

因为剧痛钻心,且立即运集更多内力来保护脖颈的原因,武松这一腿的力道已经减弱了大半。

其实即便是武松腿上的力道不减弱也无法将白胜踢飞。因为他仅仅是踹中了白胜腿上的一层裤子而已。

白胜在感觉到腿上有脚来袭的同时已经凌空来了一个侧翻,正是庞秋霞施展过的蛇行狸翻之中的狸翻之技!身体转体360°,武松那一腿就擦着他的裤子踹到了半空之中。

这一翻的同时他右手五指已经施抓完毕,力尽撤回,不用他挣脱武松的虎爪,武松巴不得他的五指离开脖子呢。

这一瞬间白胜施展的武功皆为众人所不识,人们均已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喝彩也都忘记了,只在看见白胜五指离开武松的脖子时,才看见武松的脖子上多出来五个血洞,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人们顿时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娘,这一抓如果是抓在我的脖子上会怎样?

尤其是宋江,他的心比谁都凉,冰凉冰凉哇凉哇凉。

而百胜再转体一周之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在身体砸向武松的最后一瞬,曲起了右肘,狠狠地砸向武松的面门!

第三〇九章 成全

眼见这一肘挟着劲风迎面而来,武松这才想起白胜在大校场时那力举万钧的神威。

之前他始终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白胜,所以从来不把白胜举重的神异放在心上,但是经过这一番交手他始终处于被动,又连连吃亏之下,如何还不知道白胜的厉害?

他已经不敢采取任何抵挡的方式来接架了,立即打横滚了开去。

滚动中只听见“嘭”的一声大响,瞥眼看时,只见白胜这一肘已将地面砸得凹陷下去,只是出于角度的原因看不见那是多大的一个坑。

观众们却能看见,那是足有半只浴桶大小的一个深坑!哪怕白胜的手肘是铁锹,也无法一下挖出这么大一个坑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内力太过强悍!

至此,人们对白胜已经敬畏到了极点,就是身为丐帮第一高手的陈孤雁都不禁深深折服,心说若是不用毒物,我也打不过白胜。

尘土飞扬之中,白胜却未站起,而是就这么附在地面,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径向连续翻滚的武松追来。

没有人知道,这就是蛇行狸翻里的蛇行!

武松已经吓得胆气全无,滚动中来了个乌龙绞柱站起身来,撒腿就跑,已是不顾方向。

场中空地并不大,他这一跑就往丐帮的人丛中扎去。

“丐帮弟子不得有任何举动!”陈孤雁冷冷下了命令。

他当然不会令丐帮弟子给他武松让道,只要丐帮弟子不让道,武松就肯定逃不掉。

而己方若是在这个时候插手帮助白胜擒下武松,就等于是给了宋江等人最好的口实,这样白胜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所以武松就只好在丐帮的人丛中绕行奔逃。

话说另一世中英雄武松也曾被老虎吓得这样跑过,只不过都怪那老虎追得太紧,反而逼得英雄跳了墙,把老虎给打死了,成就了英雄的一世美名。

“就知道跑,没种是吧?哈哈……”

随即站起身来的白胜正是想到了这一节,不禁在后面长笑,把之前武松的话原封送回,但是脚下却不曾停步,而是施展起凌波微步,东一飘、西一荡的不知怎么就截在了武松的前方!

武松突见白胜站在了身前,只吓得亡魂皆冒,立即掉头而去。

“哪里跑!”白胜一步跨出,一拳打向武松的后背。

众人看见这一拳不禁都在摇头,任是谁都能判断出白胜这拳根本打不到武松的后背。因为白胜这一步距离不够。

但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就在白胜的拳头堪堪舒展到极致,令人感觉鞭长莫及的这一瞬间,他的手臂骤然暴涨了一尺!

通臂拳!

竟然是通臂拳!

陈孤雁都惊呆了,他怎么会使通臂拳?而且竟然比我五十年的造诣还要精妙?

“咚!”的一声大响,听上去仿佛是谁在擂鼓一般,伴随着这一声大响,武松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前飞扑跌出。

武松的正前方也有数名丐帮弟子,这下就不能不躲了,纷纷闪在一旁。

武松的身体直飞两丈有余,扑通一声摔落尘埃,双臂在地上撑了一撑,却没能再站起身,当他双臂颓然曲下时,脖子也无力上扬了,终于跌了一个嘴啃泥。

鲜血在武松的脸下迅速溢出,将他脸孔旁边的泥土浸染了一片。

这一拳比之前陈孤雁的那一拳可厉害多了。一方面白胜的内力不弱于陈孤雁;

而在另一方面,武松根本没料到白胜这一拳能够打中,所以他的内力全部投入在轻功身法上,即没有运起金钟罩,也没有在后心提聚真气护体。

“好!”以何玄通为首的白胜一方人马纷纷喝彩。

而丐帮众弟子却都畏惧得忘记喝彩了,谁最开始想要来跟矿山过不去的?这不是找死么?

彩声中,白胜不去理睬武松,而是负手走回场中站定,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宋江,冷冷说道:“还不给我跪下认罪,更待何时?”

宋江扭头看向李俊,李俊却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摇头的意思是说他也打不过白胜,还是让宋江不要下跪。

但不论如何,李俊都没有再与白胜一战的意思了,武松之强大家有目共睹,武松都被打成一条死狗了,谁还能行?就算上去,也是被打成第二只死狗,毫无意义。

这毕竟不是在水里,或许在水里李俊能有胜算。混江龙么,他可是仅次于张顺的水中精英。

宋江顿觉万念俱灰,只觉双膝一软,就给白胜跪了下来。

他跪下来却不说话,给人一种你拳头大所以你说了算的意思。

白胜在场中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大家听好了,不是我要欺负这个郓城县的宋押司,我只说一说我与他之间的过节,让所有人都听一听,评一评理。”

在白胜说这话以前,众人本来都觉得他有些过分的,士可杀不可辱,你跟宋江有仇,你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何必让他给你下跪?

宋江好歹也是一个名满江湖的义士,你这样羞辱一个义士真的好么?

但是白胜这样一说,人们就觉得其中或许会有隐情,就纷纷点头,表示愿意听白胜讲一讲事情的原委。

只听白胜说道:“这宋押司在郓城县花钱收留了一个京城的卖唱女子阎婆惜,在下姐弟路过他家窗前时,被这个阎婆惜泼了一身水,本来在下一介山野村夫,泼了水也没事,可是在下的姐姐如何行走于闹市之间……”

他把跟宋江结怨之事讲了一遍,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宋江说道:“此人喝多了酒回家,看见在下不问青红皂白,不听解释,提刀就要杀了在下,在下难道就该引颈受屠么?”

众人纷纷表示:“那你跟他动手就没什么不该。”

“照啊!”白胜道:“他杀了他的丈母娘,郓城县知县判他发配沧州,那阎婆惜却不寻他报仇,够不够仁义?只是她已经无家可归,就跟我来到了京城,至今以姐弟相称,从无男女之情,这是不是很清白?”

众人再次点头称是,只有宋江嘴里不说,心里却想:“我亲眼看见你跟她赤身露体待在一间屋子里,还好意思说清白?你把她养在你京城的家里,谁知道你跟她是不是夜夜春宵?”

如果说能屈能伸的真的是大丈夫,那么宋江就是大丈夫。他亲眼看见的事情都能忍住不说出来,只怕说出来激怒了白胜,自己就难逃一死。

相比之下武松就算不上大丈夫了,因为武松只听他哥哥武大郎一面之词就跟白胜不共戴天了,任凭别人如何旁证也不回头。

假设此时白胜控诉的不是宋江而是武松,那么武松是一定想要出口反驳的。当然,他被打得吐血逾升,能不能说话还是个问题。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武松是宁死也不会跪在白胜面前的,他可以被老虎追着跑,也可以被白胜追着跑,但若是让他下跪则没有可能,他宁可自杀。

众人认可之中,白胜继续说道:“这宋江待在江州牢营过得很滋润,有戴院长护着他,根本就没有为他犯下的杀人罪服刑,但是这样他还不知足,还要来京城谋杀在下……”

他又把宋江如何闯入他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们大家说,我该不该杀了宋江?”

众人已经听得义愤填膺,纷纷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该杀!”

“这宋江怎么恁地无耻?”

“江湖上的传言真的没法信了,我还以为宋江是个义士,这简直就是无赖泼皮嘛!”

白胜笑呵呵听完了大家的见解,重新看向宋江说道:“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宋江是个聪明人,他觉得如果白胜真的想杀他,就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所以他决定忍气吞声,成全白胜的清白。

我都昧着良心承认你跟阎婆惜是清白的了,你是不是应该留我一命?如果我现在对大家说我亲眼看见过的事情,谁还会相信你没有勾引我的小妾?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就说道:“都是宋江的错,宋江的确该杀。不过……”

白胜等的就是宋江的这句话,哪里会给他说“不过”的机会?当即哈哈大笑,声震山野,将宋江的语声完全盖了过去。

他今天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杀宋江,宋江不认错是必杀,认错了也是必杀!

宋江隐隐觉得不妙,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暂时闭上了嘴,战战兢兢地等白胜笑完。

怎知白胜笑过之后却说道:“好!既然你自己都说该杀,我就成全了你!”

第三一〇章 谁在做法?

白胜这“成全”两个字一出口,宋江就知道坏了,心说这白胜怎么比我还黑啊?这也忒黑了!

旁观众人同样感到意外。原本他们也感觉白胜不会再杀宋江了,甚至白胜的手下兄弟都觉得白胜或许是改变心意了。

不然就显得这番控诉指证颇无必要。

午后的阳光很是明媚。这阳光洒在山林之间,昭示着春回大地。洒在白胜的脸上,却不能融化白胜的一脸冰冷。

宋江的脸色惨白,这是他有生以来脸色最白的一次,仿佛体内的生机已然断绝。

李俊站在一旁默默无语,这样的哥哥不值得自己替他去死,真的不值!

在宋江跪下的那一刻,他已经对此人失去了一切好感,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这是江湖好汉的底线,但是宋江没有底线,不论他是为了什么。

众人的疑惑中,白胜已经缓步走向宋江,右手也已缓缓抬起,人们已经开始想象白胜重击武松的那一拳打在宋江的身上将会是如何的惨状。

宋江立即站起,惨声喊道:“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亲眼看见……”

最后的时刻里,他再也玩不转心机,就只好做最后的挣扎。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殴,白胜都是必胜。那就只有利用舆论来争取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可能。

就在宋江嘶声叫喊的这一瞬,白胜的身形骤然加速,拳已击出!

但也就在白胜击出这一拳的同时,天地间突然变得漆黑一团,刚刚还普照大地的太阳消失不见,一阵狂风呼啸着在林间卷起,飞沙走石,吹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不论人们能否睁开眼睛,此刻他们都已经目不可视。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然变化吓毛了,纷纷惊叫出声,恐惧之极!这根本是无法解释的现象,难道有鬼神出现么?

人们惊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倒真的像是鬼哭狼嚎,听起来更加渗人。

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宋江的那句话却是戛然而止,竟如同天上的太阳一样,同时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就是白胜也懵逼了,自己一向可以暗中视物的眼睛就好像瞎了一般,但是他在惊怒之前,依然果断坚定地打出了这一记完整的通臂拳!

他觉得,除非宋江会使凌波微步,否则这一拳定能打中,也定能将其打死,宋江没有可能不死!

但是这一拳打出之后,他却惊呆了,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一拳完全打空了!没有打到任何物体!

“樊瑞!这时候你作什么法?”他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回身喊道。

“兄弟,不是我啊!我没作法!是别人在作法!我也看不见了!”身后随即响起了樊瑞的声音,听起来无限委屈。

在上午的时候白胜曾经嘱咐樊瑞,说一旦宋江一伙与丐帮一伙联合起来发难之时,就依靠“混天符”来解决问题。

早在建康城北门的时候,樊瑞曾经施展“混天符”,凭借一千朴刀手杀戮了以庞万春手下的四万南军。

而今天在矿山上的丐帮帮众再多也到不了一万人,所以白胜根本没把这些敌人放在心上。只待一言不合就令樊瑞作法,然后只需带着手下人收割人头就行了。

但是他也没料到事态竟会演变到丐帮保持中立甚至是偏帮他这一方的地步,如此一来形势已经是一边倒的大优,既定的法术就不用施展了。

可樊瑞说他没作法,那就一定不是樊瑞了,否则樊瑞自己为何也看不见?既然樊瑞自己都看不见,大家也就不必把明眼符贴在额头了,肯定没用!

那么问题就来了,樊瑞没有施法,施法的是谁?

戴宗已经被点了穴道,武松已经被打趴下了,施法的是李俊?不可能,李俊的本领就是水战,他什么时候懂得作法了?

难道会是宋江本人?宋江倒是有这个可能,因为原著中曾说他会得到九天玄女所授的三卷无字天书,多少也能做出一些法术出来,可是按时间来推算,这三卷天书此时他应该还没得到才是。

另外来说,如果宋江手里有天书,或者他本人能够做出这等法术,他又何至于被迫跪地求生?这不合道理啊!

如果不是宋江还能是谁呢?难道是丐帮里有人跟我捣乱?也不对!如果丐帮中人有这个本事,他们何必下什么战书?甚至都无需来抢这座矿山,有这个本事在哪发不了财?

他正在想着丐帮时,忽听黑暗中李俊的声音大叫了一声,“哪个狗娘养的放毒物咬我?”

随即陈长老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你射了我三只铁蒺藜,我只还你一尾五彩大蝎子,算起来我还亏了,按理说我该再送你一只蜘蛛一条蜈蚣才是!”

白胜恍然大悟:“陈长老,是你在作法么?你这是何意?放跑了我的仇人,今后我一家都会遭到威胁!你丐帮要跟我作对么?”

陈孤雁道:“白公子你可冤枉我了,我哪里会作什么法啊?”

白胜道:“你不会作法,你怎么会看得见李俊?你别告诉我你看不见他,还能用蝎子当暗器打他!”

陈孤雁苦笑道:“你还真说对了,这蝎子跟铁蒺藜同处一个麻袋,它自己就能找到那铁蒺藜的主人,我是真的看不见。”

更远处又传来李俊的声音:“你丐帮给我等着,老子今后见着一个叫花子杀一个,决不食言!”

白胜听了这话之后却是疑云大起,这李俊的声音越来越远,说明他是在移动的,大家都看不见路,为何他却能走得这么快?而且听上去他的人已经到了山脚了!

却听陈孤雁怒道:“你这直娘贼恁地歹毒,早知道我就多放几只毒物咬死你算了!”

李俊却没有再次答话,想来是已经走远了,四下里只剩下山风呼啸。

众人在黑暗中沉寂,都怕自己发出声音暴露了位置,暴露了位置就有可能遭到偷袭。

白胜也在黑暗中沉默,而且也悄悄变换了一个位置,他很奇怪,李俊既然能看见路,就应该也能看见满山的叫花子,更能看见自己和陈孤雁的位置,那么李俊为何不趁机打出几只铁蒺藜呢?

又过了片刻,忽然间天地就恢复了正常,依旧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白胜急忙扫视了周围一眼,发现人们也都在惊异地四处张望,而在这山林和茅屋之间,却少了宋江和武松两人。不禁再次震惊,宋江走了是在情理之中,这武松是怎么走的?难道说自己那一拳还不够沉重么?这武松岂不是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再看樊瑞时,发现戴宗还躺在樊瑞的身边,就禁不住更加奇怪了,作法之人既然能够让宋江和武松消失,为何不让戴宗消失?

第三一一章 宋江得天书(为狄烈大盟主加更9)

樊瑞是左道旁门的专家。在自然环境恢复正常的第一时间里来到白胜身边,附耳低语,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刚才的法术是神仙作的!并非术士所为。”

“啊?”白胜大吃一惊,虽然相信樊瑞的权威性,但是也想弄个明白,于是低声反问道:“何以见得?”

樊瑞道:“连我都看不见景物,就说明施术者的等级比我高,此为其一;其二是,刚才的乱象与我的法术同出一源,可以确定是黄巾力士凭空将人摄走了。”

樊瑞这个推论的依据是,太平要术中曾经提到过,当修炼者臻达上乘境界,在羽化为仙的前后阶段,即可以咒语驱使黄巾力士。

白胜听了若有所悟,立时联想到东汉末年黄巾起义时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所仗的法术也是从《太平要术》中参悟而出。

张角为何要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为何要将自己的队伍命名为“黄巾军”?想来或许真的如同樊瑞所说,与黄巾力士有关。

却听樊瑞续道:“黄巾力士只会听命于神仙做事,不会主动干涉人间的纠纷,所以可以确定刚才的事情是有上界神仙在幕后操纵。”

听了这话,白胜不禁想起水浒原著中二龙山的罗真人也是能够驱使黄巾力士的,曾经让黄巾力士把李逵丢来丢去。由此看来罗真人也接近成仙的境界了,或许已经成仙了也未可知。

对于修仙这一领域白胜是彻头彻尾的外行,根本无从猜测罗真人的境界。

但是他认为罗真人应该不会掺和今天这件事情。

另一世里罗真人本来是不愿让徒弟公孙胜参与梁山聚义的,曾经数度阻挠,但终究拗不过天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公孙胜出来敷衍一番,却终于在关键时刻把公孙胜招了回去。

以罗真人一贯的处世之道,又怎么会亲自驱使黄巾力士来帮宋江跟他白胜作对?

经过这么一分析,帮助宋江的人物已经呼之欲出,白胜的脑海里立即浮出来四个字:九天玄女!

……

在白胜想到了九天玄女的这一瞬间,远在济州府西南的一座村首寺庙之中,九天玄女打了一个喷嚏,连忙掐指一算,自语道:

“原来屡次念叨我的竟是这个孽障,不下到凡界来还真就找不到他。”

说到此处,又不禁面露微笑,心想:这孽障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难道他来过这还道村的玄女庙?

九天玄女已经算出了念叨她的是白胜,也感知到白胜对她并无恶意,所以面露微笑。

话说神仙也是有着虚荣心的,她此生为了天下苍生而战,可到了宋朝竟然没有几个百姓知道她的名字,就是这世间唯一的一座供奉她的寺庙也享不到什么香火,她不落寞么?那是相当的落寞。

然而白胜却屡次念叨她的名字!

起初她推算不出白胜在三界之中的哪一界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有事没事总惦记她的竟然就是这个逼着她提前下凡的白日鼠白胜,岂能不感到小小的幸福?

只不过她更多的感觉却是啼笑皆非。

因为她无需推算,也已经知道白胜是不服宋江的了,非但不服,而且还要弄死宋江,今番若不是她差遣黄巾力士将宋江拿了回来,此刻宋江已经化为一缕冤魂去了黄泉了。

这怎么能行?你白日鼠在一百单八星宿之中名列第一百零六,只比时迁和段景住排名靠前,人家宋江可是天命星主啊!你不服领导怎么能行?

想到此处,她低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宋公明,轻声道:“宋星主为何不抬起头来。”

“臣乃下浊凡俗之子,不敢窥视神圣。”宋江一张脸都快贴在地面上了,哪敢抬头?

刚才他还在白胜的拳风之下等死,谁知天色一暗一明,就到了这座皇宫也似的殿堂之中,难不成这是森罗殿,自己已经被白胜打死了不成?

九天玄女见宋江如此窝囊,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汝乃众星之主,见了本宫不必如此畏惧,起来坐吧,紫衣,给宋星主看坐。”

侍女紫衣走到了宋江身边,“宋星主请起。”

宋江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仍是不敢去看对面的女神,低着头跟着紫衣走到了旁边一张凳子上坐了,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老实的一逼。

九天玄女道:“吾乃上界九天玄女是也,受命于太上老君,主管凡间征战之事,汝上应天象、契合天数,当为一百零八颗星宿之主,是为天魁星。”

宋江听不懂众星之主是什么意思,更不知自己这个天魁星的头衔从何而来,也不敢多问,只默默记在心里。

九天玄女又道:“其它一百单七颗星宿分别对应当今之世的一百零七人,他日这一百零七人自会团聚在汝身边,奉汝为首。”

宋江听得暗暗惊异,很想知道这世上另外的一百零七人是谁,却是不敢问。

只听九天玄女道:“汝可以率领尔等替天行道、建功立业,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待到功德圆满,当可回归上界,与本宫同殿为臣。”

宋江听后不禁惶恐道:“娘娘委此重任给宋江,只怕宋江无德无能,误了娘娘的大事。”

玄女道:“非是本宫委任于汝,而是太上老君承运玉帝旨意,由本宫来转达罢了,既然天意属汝为之,本宫自然有保汝之法,青衣,取三卷天书交与宋星主。”

身旁青衣侍女领命走至宋江身前,递给宋江一物。

宋江视野中出现一只青盘,盘中托着一件黄罗包袱,不知其中何物。

青衣道:“宋星主请打开包袱,取出天书。”

宋江颤颤巍巍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三本书摞叠一处,长五寸,宽三寸,当下拿在手里,不敢开看。

只听玄女道:“汝可打开一观。”

宋江依言翻了一页,却见通篇白纸,并无一字,不明其故却不敢问。

只听玄女道:“紫衣,取仙酿仙枣来招待宋星主。”

紫衣侍女随即端了一只紫盘出来,上面托着莲花净瓶、一只玉杯和数粒枣子。

紫衣侍女从莲花净瓶中斟了一杯仙酒出来,那酒液醇香扑鼻,宋江仅仅是嗅见了气味就已经有了微醺之意。

紫衣道:“宋星主请饮酒,请吃枣。”

宋江不敢推辞,连忙端起酒杯饮尽,只觉此酒入口柔,一线喉,醇厚甘冽、回味无穷,待得琼浆入腹,又觉得通体舒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畅快。

就大着胆子拈起一粒仙枣来吃了,将枣核吐在手中。

只听玄女道:“星主无须客气,尽管多饮多吃,此酿此枣妙处无穷,饮用之后当可趋吉避凶,助你功成圆满。”

宋江听了心头狂喜,心说这酒和枣竟有如此妙处,那么喝了吃了之后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被白胜追杀了?

九天玄女立时洞彻了宋江的心意,不悦道:“那白胜也在一百零八颗星宿之内,本为汝之下属,何至于如此畏惧?今日他要杀汝,可曾伤汝毫发?”

宋江听了之后胆气更壮,心说原来如此,老子有神仙庇护,还怕你这安乐村泼皮不成?只可惜娘娘你下来晚了,早些下来,我也不至于被白胜顶得断子绝孙。

转念就想起了白胜,你给老子等着,回头我不杀你我就不是宋江。

哪知九天玄女再次洞察了他的心思,轻嗔薄怒道:“宋星主,在聚齐一百单八人之前,汝之手下亦不能死!不然吾又何须让黄巾力士保了李俊武松一条生路?上天既然注定汝为星主,汝就必能驾驭其余百零七人,何须存心杀戮?汝且再观天书。”

宋江听出来玄女不高兴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说道:“宋江罪该万死,今后定当谨遵娘娘法旨,将他们团结一体。”

害怕的同时,他也从玄女的话里听出来武松和李俊都是他的手下,顿时狂喜。当下打开天书查看,果见上面出现了文字,字里行间都是些战阵行军之法,另有些许道术附后。

他知道这是仙酒仙枣之功。却不知人家还让不让他继续喝酒吃枣,一时不敢妄动。

九天玄女已经兴致全无,只想早早应付了太上老君交给的这趟差事,当然不想再劝宋江喝酒吃枣,就开始虚应公事,把该交待的事情交代清楚:

“玉帝因为星主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暂罚下方,不久重登紫府,切不可分毫懈怠。若是他日责罪下来,吾亦不能救汝。”

宋江也听不太懂,就只有唯唯诺诺。

“此三卷之书可以善观熟视。只可与天机星同观,其他皆不可见。功成之后,便可焚之,勿留于世。所嘱之言,汝当记取。而今天凡相会,难以久聚,汝当速去。”

宋江连忙将天书藏于袖中,伏地跪拜,“谨遵娘娘法旨。”却不知天机星是谁。

“青衣,送客。”

青衣领命道:“宋星主请随我来。”

宋江起身跟着青衣走到殿堂之外,却见身边处处琼楼玉宇巍峨庄严、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地面上白雾氤氲,不似人间景象。

忽见前方出现一座玉桥,青衣已经走了上去,连忙疾步跟上,却见青衣往桥下一指:“星主请看二龙戏珠。”

宋江抚栏看时,果见二龙戏水,顿时惊叹不已,竟然看见真龙了!

不料青衣在身后一推,吓得他大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败壁残垣之前,方才所见仙境全然消失。

四下里打量之时,却发现这败壁残垣乃是一座破庙,庙门楣上蒙了灰尘的旧牌额上依稀刻着四个金字:“玄女之庙”。

难道我是做了一个梦么?宋江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随即想起袖中的天书和枣核,往里面一掏,果然都在!

这就绝对不是梦了。

除了天书和枣核之外,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他不是在做梦,那就是他的面前没有白胜和数千丐帮弟子。

问题是这玄女之庙所在何处?自己又该如何与武松李俊他们会合?难道这是在京城附近么?

他往旁边的村子里走了走,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叫做还道村。

还道村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道村里有这么灵验的一座玄女庙而已。

他更知道这还道村距离郓城县很近,尤其距离他的老家宋家村最近,何不回去探望一下父兄?再顺便找一找晁盖吴用他们商议一下,岂不是好?

当下抄了小路,专挑无人的地方走,只防备有人告密他这个配军逃离牢营。

急匆匆来到宋家村,先到了弟弟家中,与兄弟铁扇子宋清见了,知道老爷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也就放了心,面就不用见了。

他不见宋太公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结交天下匪类,所以他早就让他父亲宋太公去官府告了他不孝,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以防他日东窗事发连累父亲。

正月十四,东京百姓忙着过元夕,郓城农民也想吃个元宵,家家户户都忙着做汤圆,扎花灯什么的,到了晚上,他从弟弟家留了出来,一路赶到了东溪村晁盖的家里。

晁盖正在家里大摆筵席,招待附近的狐朋狗友,其中就有吴用、朱仝、雷横、刘唐和阮氏三雄。

看见宋江突然进门,一众人等尽皆大喜,晁盖道:“正商量着正月十六一起去江州看你,你怎么先回来了?”

宋江就把去东京杀白胜的一番经过一说,众人听了无不愤慨,其中以吴用和阮小五最为切齿痛恨。

而脾气最暴躁的阮小七直接将剜牛肉的解腕尖刀剁在了桌子上:“这元宵节不过了!咱们这就去东京,杀了白胜这个直娘贼!”

宋江见状急忙拦阻,把他遇见玄女娘娘的事情说了,说白胜是杀不得的,还拿出一粒枣核来给大家看,吴用接了枣核过来看了许久,说道:“此核果非凡间之枣!”

说罢以铁链砸之,那枣核分毫不损,众人尽皆叹服。于是对宋江遇见玄女娘娘之事深信不疑。

既然信了宋江是众星之主,吴用等人便觉得自己也该是一颗星宿,白胜那货都能排名第一百零六,我们哪个比白胜差?

眼下最为迫切之事当然还是如何联系武松、李俊等人,尤其是戴宗是否落在白胜手上还不清楚,所以这东京还是得去的。

至于如何对付白胜,吴用说道:“既然玄女娘娘说过不能杀他,咱们不杀他就是了,弄瞎他一双眼睛,割了他一对耳朵,削掉他一只鼻子,剁了他一双手一双腿,养着他不行么?”

第三一二章 丐帮净衣派诞生

吴用不愧智多星,损招阴招张口就来,九天玄女勒令宋江团结一百零八将共襄盛举,他吴用却连神仙都敢阳奉阴违。

当宋江在还道村玄女庙喝酒吃枣的时候,白胜还在京东矿山上移交产业。

矿山是必须要送出去的,因为郭盛也将被他带去西征。

但是送矿山一定要送个明白。所以白胜对陈孤雁说道:“为了证明我白胜不是因为怕你们丐帮才送这座矿山,所以我之前所说的一场比武仍然有效,是陈长老亲自出场么?”

丐帮众人沉默不语。他们在见识了白胜的武功之后都没人敢提这个事了,如果不是白胜此时旧话重提,那么他们宁愿放弃这座矿山以免祸患。

白胜不好惹!而且貌似白胜身边还有懂得法术之人,若是像刚才那样天昏地暗的来一下子,纵然丐帮也有些奇诡手段,也必定会是吃大亏。

陈孤雁的回答代表了丐帮的态度:“白公子当真不是说笑么?其实这矿山我们丐帮也不是一定要染指……”

白胜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的事情岂能反悔?这矿山给你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我不能让别人在事后说我白胜害怕贵帮!”

陈孤雁见白胜如此坚持,也就信了八成,因为他知道白胜根本没有必要拿这事来戏言。当即走到白胜面前丈许处施礼道;“白公子难道一定要让老叫花当众丢人么?如果不是,老叫花这就认输。”

这话的意思是丐帮不会有别人出来跟你打,只有他陈孤雁一人,但即便是他陈孤雁也已当众认输了,你白胜若是坚持要比,那就成了逼他当众出丑了。

同时,这话已经明确表示丐帮承认白胜的武功高于丐帮的任何一人。

白胜刚想说话,却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异之声从陈孤雁身后发出,凝目看时,只见陈孤雁身后的麻袋正在蠕动不已。随即就看见一些活物从他的双肩两侧掉落地下。

那些活物赫然是一些蜘蛛、蜈蚣、蟾蜍、蝎子以及蛇虫之属,落到地上之后纷纷向后逃窜,没有一只敢往陈孤雁的身前移动。

即便如此白胜也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正待质问陈孤雁时,却见陈孤雁已是脸色大变,颤声说道:“没想到白公子克制毒物之法如此高明,陈孤雁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他说白胜克制毒物的手段高明是有原因的,这些毒物分处于他身后不同的麻袋之中,每只麻袋各有克制之法,绝无雷同。比如雄黄就只能克制蛇类。

若非他有意放出毒物,那些毒物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麻袋之中,绝无逃脱之理。

可是刚刚在他走近白胜的时候这些毒物竟然全部挣出麻袋纷纷逃逸,这只能说明白胜有克毒的手段而且极强,足以令这些毒物留在麻袋之中生不如死,不得不强行逃脱。

如果说丐帮与白胜一伙对战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就在于这些乞丐麻袋中的毒物。这些毒物与人不同,天昏地暗对它们的影响不是很大,它们自有它们攻击敌人的方式。

陈孤雁的麻袋算得上是五毒俱全,而其他弟子的麻袋里就只有蟒和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丐帮的蟒蛇大阵是比打狗大阵还要厉害的镇帮绝技。万蛇齐出之际,纵然对手是世间顶尖高手也难以抵敌。这一说法在十几年前与星宿派绝顶高手的一场对战中已经得到了验证。

就在刚才天昏地暗之后,横插进来的宋江一伙人已经踪影皆无,丐帮之中还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使用蟒蛇大阵能否对抗武功高强的白胜以及那个披头散发的术士樊瑞?

但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即便是使用毒物也奈何不了白胜,因为毒物根本无法迫近他身前一丈之内,只是实在想不出白胜克制毒物的法子是什么。

所以陈孤雁才会真正怕了白胜,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对付白胜,与白胜为敌的后果将是一边倒的屠杀,被屠杀的只能是丐帮弟子。

白胜见对方已经是彻底屈服,也就不再坚持,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选择认输,那就不用比了,从现在开始,这矿山就是你们的了,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守不住这座矿山。”

陈孤雁道:“白公子请放心,我丐帮弟子将会拿命来守护矿山!人在矿山在!”

白胜笑而点头,走近陈孤雁身旁低语道:“今后所得利润里我那一半,就换成交子送给万胜拳馆的狄烈好了,但是一定要送得隐秘!”

陈孤雁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财产处置完毕,白胜率人下山。心说只希望你们能保住这矿山长久一些才好。

除非丐帮有明白事理的人物知道重新建立与朝廷的关系,否则这矿山是绝对保不住的。他当然不会利用自己的关系给丐帮铺路,一来没这个义务,二来也没这个能力。

他却不知道他真的有些小看了丐帮,丐帮弟子也不是傻子,为了保住这座金山,在他西征之时还真就与朝廷重新建立了关系。

然而,不论是采用拉拢贿赂的方式加入丐帮的京中贵胄王孙,还是拉了石炭去京中搞批发的弟子,都不能再穿着鹑衣百结的服饰了,不穿一身干净的衣服没法干这买卖。

从这时起,丐帮内部出现了一个新的派别——净衣派。

下山后,白胜率众回到了京城,放了弟兄们的假,让他们去欢度元夕。

寻找宋江等人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因为他已经对宋江这五个人毫无畏惧。别说他们已经有三人受伤,就算这五个人都是完好无损又能怎样?他不信宋江等人还敢找他送死。

没有放假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鼓上蚤时迁,时迁需要时刻紧盯“地铁三号线”与“地铁四号线”的交叉处,以防赵佶捷足先登。

另一个则是樊瑞,白胜和樊瑞带着被点穴道的戴宗去了樊瑞的家里,他需要尽快弄清楚神行甲马的秘密。

第三一三章 神行甲马的秘密

神行甲马的秘密并不难解。

与白胜之前的想象不同,戴宗的甲马并不是什么法宝。

对于后市的现代人来说,甲马的概念比较抽象,但是对于宋朝人来讲,几乎人人都知道什么是甲马。

“俗画神佛之像于纸上,涂以红黄彩色祭赛之,毕即焚化,是谓甲马。以此纸为神佛之所凭依,似乎马也。”

说白了甲马就是一种符箓。黄裱纸上画出来的符箓。

符箓有真有假,有各种功用,灵验程度大小有别。

老百姓们模仿真符箓画出来的假符箓,自然是什么用都没有的,如同后世清明前后人们上坟是烧的那些冥币纸钱,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果,但即便是冥币纸钱也不是一点用途都没有的。

宋朝甲马生意兴隆。汴梁城里的店铺很多,汴河大街上有一家“王家纸马铺”最为有名。

每逢清明节,王家纸马铺都会当街叫卖纸马,在街边用纸叠成楼阁,但即便是这一家纸马铺子里,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符箓。

真符箓是世间修真门派中专攻符箓之术者的杰作,有各种名目和用途,比如樊瑞的混天符可以遮云蔽日暗黑天地,比如戴宗的神行甲马可以助他日行八百。这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同为专攻符箓的修士中,修为境界不同,制作出来的符箓效果也不相同,或者说他们在符箓之道上的造诣不同。

造诣低的,做出来的符箓法力较小,只能在较小的空间里发挥效用;而造诣高的做出来的符箓法力就大了,直至呼风唤雨。

樊瑞和戴宗两个人的造诣都不低,却也算不上太高,但是他们研究的方向不同,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白胜看见樊瑞挽起了戴宗的裤腿,小腿上赫然贴着四张黄裱纸,每张纸上都画着马。

“这就是他的神行甲马了。”樊瑞把这四张符箓揭下,交给了白胜。

白胜拿着这四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问道:“你会仿制这种甲马么?”

樊瑞摇摇头道:“不能,他这甲马别具一格,我掌握的太平要术里没有这方面的术法。”

这回答并不出乎白胜的意料,若非戴宗别具一格,水浒里就不会只有他一个神行太保了。虽然田虎手下还有一个懂得神行术的马灵,但马灵是脚踏风火二轮,与戴宗的神行术又不相同。

于是问道:“现在的问题是,若是你我带上这个东西,能不能如同戴宗一样神行?”他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另一世里戴宗曾经给李逵穿过甲马,让李逵也跑了个马拉松。

所以他也想穿上这神行甲马试试,一旦成功,就将这甲马留在自己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个通讯技术极其落后的时代里,戴宗这项技能太重要了,不论是用于经商还是用于战争。

且不说他有没有训练成熟的信鸽,就算有,也不如神行甲马功能强大。

与飞鸽传书相比,神行甲马具备超大的运输功能。信鸽最多只能携带一个纸条,而穿上了神行甲马的人,至少能带一件兵器吧?这载重量岂不是超过信鸽万倍?

更何况,穿戴甲马的人是可以说话的,所能描述出来的情况要比一张纸条丰富太多。

樊瑞的答案却让白胜失望:“多半是不行的,但凡符箓皆有咒语配合,我们不知道他的咒语是什么,如何使用他的甲马?”

“你先给我戴上试试!”白胜决定亲身体验。

樊瑞有一种专家被外行怀疑的不忿和委屈,撸起白胜的裤管就贴那甲马,道:“试也是白试。”

那甲马就好像自带胶水一般,直接裹在了白胜的小腿上,白胜不由得大喜过望,兴奋道:“这甲马跟我有缘啊!”

说罢快步出门,也不走凌波微步了,就像穿越前一样颠颠地来了一次晨跑,经过玉狮子身边时还跟玉狮子挥了挥手,玉狮子似是知道他的意思,一别马头,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白眼。

樊瑞无力地倚在门口,心说你要能跑出什么门道来才怪。

白胜在满街红男绿女奇异的眼神中颠了一圈,终于沮丧地回到了院子,对樊瑞说道:“我错了,真不行。咱们还是审问一下戴宗吧。”

给戴宗解开了穴道,戴宗却是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强硬,任凭白胜如何拳打脚踢,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樊瑞都看得不落忍了,过去重新点了戴宗的穴道,把白胜拉到了屋外,低声道:“我看他也是条汉子,咱们别折磨他了行不?给他来软的试试?”

白胜却是摇头,如果来软的能行得通,宋江早就学会神行法了,还有谁比宋江忽悠人的本事更大?更何况戴宗本来就是吴用的好友。另一世里戴宗死忠宋江,也没见谁能把他的神行术学了去。

再者说,只看戴宗那仇恨的眼神,就知道没法与他尽释前嫌化敌为友。

樊瑞见白胜不同意,就建议道:“要不然就直接杀了他算了,总不能放了他给宋江帮忙去吧?”

樊瑞的提议是枭雄的处世之道,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让他效力于敌人。但是继续拷打下去则更不可取。

白胜还是摇头,“先不忙杀他。你在家把他看好了,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出秘密来。”

说罢出门,骑了玉狮子径往太师府赶去。

街道上依然人满为患,比之上午人流更多,人们看见骑着白马的白胜纷纷让路,并对他报以尊敬的眼神,也有人在小声议论:“听说白状元并没有拿到骑战的第一名,他最多只能排名第五。”

白胜听到那人的低语,暗暗点头,八进四的对决中他是落败四人之中的一个,虽然不知道其余三个被淘汰的是谁,但若是将这四个被淘汰的人做一个排序,他依然会被排在最前。

只听又有人问道:“武举结束了么?榜文登出来了?”

“不知道,我家大哥去大校场看热闹了,现在还没回来。”

白胜听到这里心头一动,武举还没完事么?

上午的八进四之后就还剩两轮对决,四进二是一轮,之后获胜的前两名争夺第一、失败的三四名争夺第三又是一轮。

或许因为八进四对决中其它两场的胜负分出来较晚,那样这最后两轮对决就要在下午举行了。

不过他现在对这事已经不是很关心,他现在想要赶到太师府去找方金芝。

他要求这个便宜老婆一件事,让她施展移魂大法撬开戴宗的嘴。

方金芝啊方金芝,既然你这么想要嫁给我,那么你老公有困难,你总不能不帮忙吧?

第三一四章 令人绝望的烛光晚餐

在白胜骑着白马走街串巷之时,太师府内白胜的独院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烛光晚餐。

虽然外面不过是天近黄昏,夜幕尚未来临,但是这并不妨碍白胜的卧室里烛火通明。

晚餐倒是正常的餐点,太师府的美食苑平时也是在这个时间里开饭,只不过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前后总计三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之中的任一时间进餐都属于晚餐。

白胜卧室里这场烛光晚餐在两个人之间进行。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方金芝,而男的则是白胜。

至少方金芝认为她对面的男人是白胜。

白胜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除了昨夜今晨那一番同床共枕之外,白胜与她之间就是这样寡言少语的,方金芝已经习惯。

即使这样也不能冲淡她心中的甜蜜,毕竟白胜知道回家了,知道回到她身旁,还知道陪着她共进晚餐,这进步之大,岂不可喜?

更令她高兴的是白胜在吃饭的时候竟然没有询问方百花。

按照白胜以往的性子,到了吃饭的时间身边有几个人就会招呼几个人,什么阎婆惜、潘金莲都会叫过来一起吃,当然不会忘记方百花的存在。

但是今天白胜居然没叫方百花过来,这是不是一大转变?

方金芝给白胜满了一杯酒,道:“你终于不背着那根破铜棍了,我早就说过,你要那东西有啥用?为何不弄一把好些的兵器?只要你愿意,你就用我这柄巨阙剑可好?”

白胜摇头表示不用,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随即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见方金芝也同时喝了一杯,就给方金芝也斟满了。

他居然知道给我满酒了!方金芝更是喜悦无限,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那天我给你洗澡时,把你衣服里的东西都当做遗物放在我身上了,我看都是些地图和文字什么的,不重要吧?”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扁扁的油布包,隔着桌子递给白胜,白胜接了,笑了笑道:“都是些涂鸦之作,你怎么没扔了?”却将其收入怀中。

方金芝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东西很重要,白胜昨夜就会问她寻找了。就是那根铜棍不见了都要立即寻找,何况其它?

她认为白胜既然在今晨共枕时没有问起这件事情,就说明在他眼里这布包里的东西比那根铜棍价值更低。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白胜的笑容里有些苦涩,心中顿时一黯,惹他不高兴了?我哪里做错了?

白胜当然不高兴了,因为他不是白胜,他是白钦!

在方腊将女儿许配给他之后,他苦苦等待方金芝十年,对他的这个未婚妻爱入骨髓,却因为方百花的介入而痛失所爱。

本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悔改和努力弥补这个差错,终有一天能够感动方金芝回心转意,却不曾想师父又把女儿许配给了白胜。

即便是方腊把方金芝许配给白胜也没有彻底断绝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但是……方金芝竟然已经给白胜洗澡了?这还等个屁啊?

这说明方金芝跟白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否则怎么可能亲手给白胜洗澡?

他怎知方金芝为了交还物品,当然不会说那天是为将死之人净身,面对建康的白胜,换成“洗澡”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但是白钦却不知道发生在正月十二的事情,这误会就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白钦是今天下午来到东京城的,来了直接就进入太师府。所以他对之前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清楚白胜的近况。

早在一个月以前,他被高俅和王黼等人雇佣的一批武林高手下了蒙汗药捉住,这些人把他送到了杭州换出来一个高俅,如今高俅已经返京,他也悄悄潜回。

他是奉了师父方腊的命令返回的。临行之前,师父交给了他两个任务,第一是让他设法把白胜劝回杭州;第二则是寻找方百花姑侄,与她们协力营救方七佛等人。

方腊强调第一个任务的重要性远胜第二个,并且嘱咐他冒充白胜直接进入太师府。

就算白胜本人在太师府又如何?谁也不敢保证白胜一定会从太师府的正门出入,所以不会有人拦住他盘问,在太师府的仆人和护卫眼中看来,白胜在太师府的地位仅次于蔡京和李碧云。

其实不必他师父强调,他也想在第一时间找到白胜,他要跟白胜摊牌,看看白胜能不能将方金芝让回给他。毕竟他早就知道他跟白胜是亲兄弟双胞胎。

一如他的设想,太师府的门卫的确没有拦他。他也知道白胜的独院在什么位置,因为他曾经跟他师父一起强行攻入太师府,对太师府的格局了解一部分。

所以他直接来到了白胜居住的独院。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金芝俨然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白胜却在这里,而且从前那些居住在这里的白胜的手下也都踪影不见。

方金芝看见他来了,直接就把他当成了白胜迎回了卧室,他当然不会拒绝,正好太师府的侍女过来询问要不要开晚饭,他直接就点头同意了。他不知道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方百花在居住。

吃饭时,他没有选择立即对方金芝挑明自己的身份,他打算看看方金芝对白胜的态度是怎样的。同时他也想了解一下方金芝为何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而不是阶下囚。

别人不知道,他白钦如何不知,他们明教在杭州把蔡京的祖坟都给刨了,这是多大的仇恨?他觉得蔡京连允许方金芝在府中做客的宽容都不该有,又如何能让她做主人?

他却不知道蔡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们刨掘蔡京的祖坟是在他们攻陷杭州以后才做的事。而杭州已经变成了他们明教的根据地,这消息也就被封锁住了。

明教汲取自己攻城略地的经验,对北方的客人进行严查,同时不许辖区内的百姓北上,这些消息就无法传出。朝廷对明教的了解都是他们攻陷杭州以前的情报。

餐桌上,他尽量少言寡语,虽然山东口音的家乡话他也能说上两句,但是他很怕说多了就会被方金芝听出来他不是白胜。

其实他这个担心很多余,因为方金芝也没跟白胜说过太多的话,更没有朝夕相伴,所以远远谈不上熟稔。

但是随着方金芝对他无微不至的斟酒布菜,他的心越来越凉,不仅因为方金芝从未对他白钦有过如此殷勤,更因为方金芝无时无刻不在体现出一个妻子的态度。

直到方金芝说起曾给白胜洗澡,他的心顿时凉透,没希望了!

第三一五章 陷空岛地图(为盟主洛丽妲加更1)

很显然,方金芝不是嫂子就是弟妹了。却不会是自己的媳妇。

其实白钦也搞不清楚自己和白胜两兄弟谁先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所以虽然他一直以弟弟自居,其实却和白胜一样无法确定谁大谁小。

这一刻他心灰意冷,却有另一个希望油然而生,只希望老天是公平的,方金芝递给自己那只油布包里会有那半张陷空岛的图纸。

兄弟啊兄弟,你得美人,我得武功,我白钦算不得占你便宜!

与白胜不同的是,白钦很清楚方腊为什么要收他为弟子,更清楚方腊为什么又将女儿许配给了白胜。

天上不会掉馅饼,方腊平白无故的对白胜这么好,一度引起了李碧云和白胜本人的猜疑,但是李碧云和白胜都猜不到,方腊这样对白胜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得到白胜有可能拥有的半张图纸。

陷空岛内的卢家庄本来是钻天鼠卢方的旧居。后来成为结义五鼠的大本营。

这大本营经过了锦毛鼠白玉堂的改造,变成了一个机关密布的杀人陷阱。如果没有陷空岛机关总图,那么不论进入之人有多高的武功,结果都是必死无疑。

那么陷空岛里有什么?就是他白钦也不知道有什么。

他只知道方腊煞费苦心强收了他为弟子,又曾经和方百花兄妹两人多方打探他父亲和他兄弟白胜的住处,就是为了寻找另外半张机关总图,以求进入陷空岛。

他觉得能让方腊如此不惜代价寻求的东西,肯定是武功!而且必是高于世间一切武学的武功!

方腊缺钱么?不缺!江南富庶,而江南的财富十有八九已经到了明教的手中。

方腊武功差么?不差!当世能够战胜方腊的人或许有,但是至今不知道谁能战胜方腊。就是周侗也未必能行,别看周侗曾经跟方腊过了一招打成了平手,可那时方腊可是受了伤的。

不差钱的顶尖武林高手还缺什么?皇位?他只需去跟赵佶争夺就是了,进入陷空岛与皇位也无关联。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种猜测,天下最强的武功!

之所以说方腊是强收了他白钦为弟子,是因为他是被方腊从白时中的家里抢走的。

白时中早年膝下无子,一连娶了几个妻妾生出来的都是女儿,这让他误以为自己生不出男丁,所以他才找到堂弟白时耕,把白钦过继给他做了儿子。

话说白时耕是白金堂的儿子,白时中才是白玉堂的亲儿子。

白时中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白玉堂,他是遗腹子。她母亲因为看见展昭一家在朝中并不吃香,就要求白时中弃武从文,幼小的白时中发奋苦读,终于考上了进士做了文官。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深受母亲影响的白时中从来就没把父亲留给母亲的那半张图纸当回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求把官做大。

只说白时中从堂兄白时耕那里过继了四岁的白钦回来不到一年,就被方腊找到寿州的家里,表达了一番对武林前辈锦毛鼠的仰慕,然后要求收他儿子白钦为徒。

当时白时中刚刚考中进士不久,只被朝廷授予了一个县丞,虽然在地方上小有权势,却没有能力跟武功高强的方腊为敌,直接就被方腊强行带走了白钦。

后来白钦长大了,曾经回家一次,并且替方腊盗走了家中的半张图纸。

他只回去过这么一次,是因为他发现家里又有了一个弟弟叫做白晟,而家里的长辈对他的归来似乎并不如何欢喜,所以他就再也没有去过白时中的家。

当然,现在的白钦已经把事情的前后都想清楚了,他知道方腊起初是不知道陷空岛图纸的,甚至都不知道陷空岛的秘密。否则直接抢图纸就是了,何需收他为徒?

方腊的本意是留他为质,等他长大了,再让他去回家去套问父母关于爷爷白玉堂的下落,似乎爷爷的下落才是方腊最关心的事情。

因为方腊对他极好,又把独女方金芝许配给他为妻,所以他尽心尽力地完成了方腊交给他的任务,从奶奶的口中得知爷爷的遗物,这才偷了那张图纸回来交给了方腊。

如今这半张图纸已经在方腊练功的密室里了,就是他自己都拿不回来。

正是因为偷了这半张图纸,才从图纸上的留字得知,这图纸的另一半被爷爷白玉堂交给了大爷爷白金堂。

很明显,这另外半张图纸就在堂伯白时耕的手里,而且极有可能就在白胜的身上。

白钦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当初他从家中偷出那张图纸以后,就将图纸上的图案图形全部记在了心里,他相信,只要有必要,他随时可以将那半张图纸再画出来。

他从方金芝手上接过油布包的时候已经用手捏过,感觉里面包的应该是纸张一类的东西。但似乎比那半张陷空岛的地图多了些什么。

所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背着方金芝打开这只油布包看看。

如果里面果真有那半张陷空岛地图,他就什么都不要了,什么方金芝、方百花,什么方腊白胜,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老子先去陷空岛走一遭再说!

就在他想到方百花的时候,方百花推门而入,进门就不高兴了,“哟,你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也就罢了,这吃饭也不喊我这当姑姑的一声,也太伤人心了吧?”

说话间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桌边,先看向白钦埋怨道:“亏我在武松手下救了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至于这么不讲亲情么?”

不等白钦说话,又转向方金芝:“昨天我还陪你去救你叔叔呢,今天又不认我这个姑姑了?你看我回杭州不告诉你爹!”

白钦听了这些话后心中更是雪亮,果然方金芝已经跟白胜睡在一张床上了。

只恨自己脸皮太薄,当初为啥不将生米煮成熟饭呢?还幻想着方金芝的身体自己动手,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被方百花趁虚而入?

算了!这些都不必再想了,这姑侄两个都给你白胜好吧,就当是半张图纸的价钱!

方金芝不知白钦心里想的什么,眼见一场美满的晚餐被姑姑破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太师府又不会只做两个人的饭菜,你想吃你自己去吃啊,难道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吃才行?我爹也没说过吃饭的时候必须喊上你!”

这姑侄俩一吵嘴,白钦的机会就来了,说道:“你们先吃,我去一下茅房。”

说罢也不等方金芝和方百花回答,起身就出了房间,走到院中茅厕旁边,回头一看两个女人没有跟出来,立即掏出怀中布包,颤抖着双手打开一看,果然有一张正是那半张图纸。

有了这图纸就行!他来不及去看其它纸张是什么,双足一顿就越过了院墙。

为了避免有可能与白胜的遭遇,他决定不从大门走了,就这么一路翻墙翻出太师府。

于是太师府中的仆人和侍卫就看见了令人惊奇的一幕,白胜在院中疾速奔行,见墙越墙,见房上房。

人们纷纷驻足观望,白公子这是在练轻功么?这练法倒是挺独特的。

第三一六章 倒霉的李俊,爆冷的张俊

白钦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太师府里没有遇见白胜,翻出了太师府的院墙之后,同样没有遇见白胜。

但是他却听见了几个人正在骂白胜。

为了避免在大街上遇见白胜或者是与白胜熟识的人物,他刻意挑了一条河岸行走,而且河岸紧邻的是一排房屋的北墙,正是这排房屋之中的一扇开着的窗子里传出了阵阵骂声:

“白胜这个直娘贼!”

“白胜这个贼厮鸟!”

“我操他白胜的奶奶!”

白钦一听就怒了,你们骂白胜不要紧,骂白胜他妈干什么?白胜他妈就是我妈,白胜的奶奶就是我奶奶,我的奶奶能让你操么?

怒火中烧之际,二话不说,从袖中口袋掏出三枚天魔针,也不往窗户里去看,扬手就打了进去。

这天魔针正是方腊的独门武功之一。

这种针很特别,中间是镂空的,打出时携带发针者的内力,一旦打中穴道或关节,则中针者就算取出针来,针里携带的内力也将留在中针者体内,每逢阴天下雨就会疼痛难忍。

虽然这天魔针很是厉害,但是方腊却不屑使用,认为针型暗器太过阴柔,男人使用未免失了霸气。

又因为针型暗器难以及远,而他的螺旋劲暗器手法本已令人防不胜防,无论使用什么物事当做暗器都可以,所以他就把这门暗器手法传给了妹妹方百花。

白钦这天魔针正是跟方百花学的。

室内骂人的正是李逵、张顺和李俊,旁边床上躺着的是重伤呕血的武松。

武松没骂人,武松在呕血,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呕血了,白胜那一拳打得势大力沉,换了别人早就打死了,也就是他武松,有一副不亚于猛虎的身板,才侥幸未死。

武松是李俊趁着天昏地暗之时从矿山上扛下来的。

在天昏地暗的那一瞬间,李俊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的景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宋江不见了踪影,于是就去抢武松。

看见他人都是一副目不视物的样子,他真想趁机打白胜几枚铁蒺藜,但是又唯恐白胜乃至他人通过听风辨器确定了他的方位,招来暴风雨一样的暗器反击,因此就悄无声息地下山。

不曾想却被一只五色斑斓的大蝎子蜇在了脚后跟,他常年在水上杀人越货贩卖私盐,穿的是一双草鞋,但正因为这双草鞋葬送了他的一条腿!

他不敢跑回山上去找那个丐帮的陈长老追讨解药,就只有用内功逼住毒素不致上行。但是以他的内功却无法完全阻止毒素的蔓延,背着武松回到客栈时毒素已经上行到了膝盖以下。

没有办法,就只好砍掉了自己一条小腿,惨烈如壮士断腕,只不过他断的是脚腕。

远在郓城东溪村的吴用如果知道他想斩掉白胜的两条腿的“美好”愿望还没实现,他三十六天罡已经少了一条腿了,不知作何感想。

吴用作何感想且不说,李俊却是把这笔账算在了白胜的头上,疼痛难忍之时就破口大骂白胜以求分神缓解疼痛。

李逵和张顺也是被白胜箭射所伤的,听了李俊夹叙夹骂的一番复述,也跟着李俊骂了起来。

三个人正骂的起劲,却不料临河的窗子里飞进来三支银针,再想躲时哪还来得及?三个人身上三处要穴同时中针,顿时僵直不动了。

这窗子本来是他们为了逃跑时快捷才保持常开的,没想到竟然成了人家发射暗器的最佳途径。

窗外白钦却没有留下来观察打击效果的意思,只听那三人的中气就知道三个人的武功都不弱,而且不知道旁边的房间还有没有他们的同党,留下来等着人家出来报复么?

所以他打出天魔针之后就顺着河沿疾行而去,根本不考虑能否打中穴道,只是在最初的几十步里没能听见有人继续喝骂,由此想来应该是打中目标了。

打中了就好,省得他们骂个没完!随即又想:这样的三个人都如此仇恨白胜,说明他们也在白胜的手下栽了,白胜的武功有这么高么?能够当面一打三战胜这三个人?

在他印象里,白胜的武功很一般,只是步法有些诡异。

虽然庞万春说白胜是个射箭的天才,可是那又怎么样?射箭的天才不等于是修炼武功的天才,就算有方百花和方金芝传他武艺,只怕也要比自己落后几年。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在攻入太师府时,最后攻击受阻时的那座院落里面的苍老女声。

听师父说那女人叫李秋水,这李秋水的武功深不可测啊,不然师父如何会受伤?

这次临来之前师父还一再嘱咐自己,尽量不要去接近那个老女人,一旦被那个女人发现他不是白胜,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却不知道,方金芝就是那个老女人做主嫁给白胜,才让白胜没法摆脱的。

他更不知道,此刻这个老女人其实与他相距很近,只隔了一条河道一条街。

李碧云没有九天玄女的功能,白钦琢磨她,她这边浑然不觉。她正在观看一场前所未见的比武。

说前所未见,是因为这比武双方之中的一个似乎完全不用内力!

这个人的名字她记得,他叫独孤鸿。

李碧云看得出独孤鸿完全凭借剑术对敌,没有一招一式是凭借力量求胜的!

而独孤鸿的对手竟然也是不用内力的。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胜。

说白胜不用内力,并不是李碧云看出来的,因为李碧云知道白胜没有内力,且经脉俱废。

这样的人虽然能够力举万钧,也只能说他是类似唐朝李元霸一样的天生神力,却不能说他身具内力。

两个人都是不用内力的,这比武岂不是前所未有?至少李碧云觉得她这辈子都没看见过。

大校场中的武举考试已经落幕,最终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张俊获得了第一!

为什么是张俊获得第一呢?

因为在八进四的对决中,凤南渡让给了韦贤达;慕容乾战胜了洛丽妲。

于是半决赛的两场分别为展人龙对韦贤达,慕容乾对张俊。

和万胜拳馆的凤南渡一样,展人龙也不能踩着韦贤达的肩头上位。这不仅是因为韦家昨夜已经跟狄烈与展人龙打了招呼送了礼,更因为狄家展家都在京城过日子,得罪了韦贤妃有什么好?

所以展人龙也让了一场,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慕容乾竟然败给了黑马张俊!这已经是爆出了一个最大的冷门。

原本人们都认为张俊淘汰白胜是因为白胜作弊自取失败,人们并没有因此就高看张俊的实力。毕竟张俊在科目一和科目二的考试中成绩太一般了。

但是赢了慕容乾就不一样了,慕容乾可是始终名列第二上来的,综合成绩仅次于白胜!实打实地战胜了慕容乾,说明张俊的实力真的极强!

然后就是决赛,韦贤达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张俊单手擒了过去按在鞍前!张俊瞬间成神!

人们都懵逼了,张俊这得是多么厉害的武功?之前韦贤达不论是与凤南渡还是展人龙对垒,可都是打了几十回合的,这已经说明韦贤达的实力极强了。

但是这么强的韦贤达居然扛不住张俊的一个照面,这说明什么?说明张俊的武功横扫所有举子!

这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得出的结论。而那些知道韦贤达作弊底细的人都明白,之所以韦贤达最后输的这么丢人,是因为韦家做梦也没想到在淘汰阶段中会出现张俊这么一个人物。

不知道张俊会晋级,就不会提前去找张俊做工作,按照韦家的设想,韦贤达将会在最后的决战中碰见白胜!

当时韦家做的打算是让白胜拿第一,韦贤达屈居第二即可,因为真若是拿了第一就是状元,是要当征西先锋官的!

韦家人可不想让韦贤达去做这个先锋官,那跟送死有区别么?

更何况在骑战的前一天皇帝已经宣布了白胜是武状元了,那就更无所谓跟白胜去打了。

但是谁能想到白胜竟然被张俊给淘汰了?韦家人甚至连张俊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提前贿赂?总不能把六十四强弟子都贿赂了吧,那样一旦走漏了风声,不仅韦贤妃要吃挂落,就是皇帝也颜面扫地,韦家就别想混了。

于是武举的结果就是白胜第一(钦点)、张俊第二、韦贤达第三、慕容乾又跟展人龙打了一场结果慕容乾输给了展人龙,所以展人龙获得第四、慕容乾屈居第五。

武举结束之后,因为高俅回归京城,赵佶亲自在樊楼订了酒席准备给高俅接风压惊,所以文武百官将会回家更衣之后前往樊楼。

李碧云在保护蔡京回家的途中,却正好遇见了汴河大街上的这场比武。因为比武双方之中有她的徒弟白胜,所以她就让蔡京先行回府,她要留下来观看。反正太师府正好在这条街上,也不怕有人袭击蔡京。

只是这么一看不要紧,却让她看见了别开生面的一场战斗,颠覆了她对武功近百年的理解。

第三一七章 完美的破箭式

白胜本来是要到太师府找方金芝帮忙的,却没想到碰上了一直要找他比武的独孤鸿。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独孤鸿就往他马前一站,说你若是不敢比武就给个痛快话,别像上一次那样往天上射了一箭就逃走。

白胜给独孤鸿说了个哭笑不得,觉得没必要给这孩子解释那望月射出的一箭,你还真以为我要挑战你的破箭式啊?我那是借故射李逵好吧?

他本来也没看得起独孤鸿,因为他并没有看见独孤鸿刺向李逵的那一剑。

如果他看见了那一剑就不会轻视独孤鸿了,尤其是在他练了万象神功以后,对武功招式极为敏感,旁人一出手,他就能判断出招法的好与坏。

可问题是他不是没看见么?

“给你脸你就往鼻子上抓是吧?”这是白胜的心声,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来,他觉得面对这么菜逼的对手说风凉话有失逼格。

但是比武是可以接受的,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省得以后没完没了的缠磨。哥是个有正事儿的人,不能总陪着你们这些孩子闹腾。

他以为下了马最多三招两式就能解决战斗了,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却不知这一场比武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独孤鸿用的仍然是那柄紫薇软剑,而白胜则是摘下了身后的“铜棍”。

白胜没打算骑在玉狮子上欺负站在地上的对手,甚至也没打算使用新学周侗棍,他只想了一个预案,就是一招把这柄紫薇软剑磕飞了算了。

高兴了就抢了这柄紫薇软剑送给萧凤,反正方金芝赖着巨阙剑不还。如果今后展人龙还要点脸把湛卢剑送过来,湛卢就给完颜兀露留着。

但是转念又想到萧凤即将越来越大的肚子,还能不能围上这条紫薇软剑是个问题,看来这计划需要重新斟酌。

他想了很多但是绝对没想打不过对手怎么办,忽然发现独孤鸿懒洋洋地提着那柄软剑迟迟不肯出招。

于是不耐催促:“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出招啊!我还有事呢!”

独孤鸿傲然道:“你先出招吧,我从来不主动出招!”

独孤鸿的剑法最重一个“破”字。不论对手是使用拳掌还是兵器,总归要出招才能谈得上这个“破”字,如果对手不出招,他破什么?

不过他这卓氏八剑也不是全然不能主动出招,只不过主动出招反而不如被动出招,因为主动出招不是“破”而是“攻”。攻则非其所长。

使用这门剑法在面对高手、尤其是内力深厚的高手的时候,后出招才是最保险的策略。而主动出招伤敌却是面对弱者时的选择。

所以说独孤鸿不肯出招绝不是轻视白胜,实是重视到了极点。

但是白胜哪里知道独孤鸿剑法的特点?

这门剑法刚刚问世不到两年,练成者唯有独孤鸿一人,且与他比武的河朔豪强尽已死在了他的剑下。

别说白胜不了解,就是那些知道独孤鸿剑术了得之人也只知道他杀了某某,从而在他河朔神剑的绰号下畏惧怯懦,却没人见过他的剑法究竟是怎样的。

不了解,当然就很气愤。但纵然再如何气愤也不至于主动出招。

白胜也是要面子的人,尤其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高手,当然不肯当着满大街的京城百姓主动攻击一个瘦弱青年。

所以白胜重新背起了铜棍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我是不会先出招的,两个人都不出招,用嘴打么?”

他转身就想上马走人,却听独孤鸿说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就算你先出招你也只能输,甚至死!如果你怕死你就走吧。”

白胜闻言气得笑了起来,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为啥总遇见这种喜欢使激将法的人物?宋江如此,眼前这个独孤鸿也是如此。

但是既然独孤鸿把话说得这么绝,他倒是真的不能就此离开了,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之前咱们不是说过要试一试你的破箭式么?咱们就先把从前说过的话兑现了如何?”

独孤鸿笑道:“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不过当时咱们约定的是比两场,我破了你的弓箭之后还是要比近战,而且咱们不妨现在就说好了,只要我破箭成功,近战就该你先出招,到时你不得推脱。”

“行!”白胜从玉狮子鞍前的得胜钩上摘下虬龙弓,牵着马往太师府的方向走了二百步,太师府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他想比完了尽快回到太师府,所以才往太师府的方向走。

他根本没考虑这一场会输,他觉得所谓的破箭式就是吹牛逼,虬龙弓在二百步的距离上不到一秒就能射到目标,他不信独孤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躲过中箭之威。

要说独孤鸿能用一柄软剑击飞他的乌金箭就更不可能了,在这个射程内这一箭的力量足以掀翻一头牤牛,就算他的软剑上内力十足,又如何敢与这雷霆一击相抗?

看见武状元要射箭,街道中的百姓都自觉地靠到了两边,贴着花灯站成几行,白胜的箭术在京师享有盛誉,他们不怕武状元会射偏了伤及无辜。

白胜回身站定,张弓搭箭,动作有板有眼,看上去无比轻松,无比潇洒,街边的观众齐齐鼓掌喝彩。

尤其是那些小家碧玉,尽皆迷离了眼神心生倾慕,想的都是:白胜可曾婚娶?听说他极有可能成为驸马,也不知茂德帝姬是否愿意他迎娶侍妾……

却听白胜朗声道:“看好了,箭来了!”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锐啸响起,这二百步的距离中,没有人能看见这一箭的飞行轨迹!人们只有去看独孤鸿。

人们看见,就在锐啸响起的同时,独孤鸿动了!却又好像没动。

独孤鸿是怎样动的?没人能够看清,只看见他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下。

出剑了没有?也没人看得清楚。

但是人们能够看见在他身边两尺的地面上多了一支羽箭!

李碧云和蔡京的两乘软轿以及护卫队伍就是在这时到达了现场。

若不是大街中央站着一个独孤鸿,蔡京就会以为百姓们提前得知了他要回府所以给他让路。

而李碧云则在轿中听到了那声锐啸,运起北冥真气鼓荡起轿帘时,恰恰看见了独孤鸿那惊艳的一剑!

独孤鸿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李碧云的眼神。

怎样形容这一剑呢?如果把那支乌金箭比作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那么这柄软剑就恰恰刺在了蛇的七寸。

其出剑的角度、速度、力道,已经达到了完美,就好像提前预知这支羽箭要射向他的右肩,提前刺向了右肩前方六尺的空间!

在如此完美的击刺点上,无需使用什么内力,即可将一支凌厉无俦的乌金箭降服在地!

第三一八章 凌波微步是剑法么?

这个结果当然出乎白胜的意料,白胜也呆住了。

他的目力更比李碧云敏锐,他是全程盯着自己射出的那支乌金箭的,他为独孤鸿卓绝的预判能力感到震惊。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独孤鸿是在他松了弓弦的同时出剑的,出剑的同时步法向右横移,直接刺向右肩前方六尺的空间,却能与那支乌金箭恰好相交!

剑尖刺在箭杆的五寸处,精准的黄金分割点!将这一箭所携带的动能完全抵消,并没有夸张的将箭矢击飞上天或者打出甚远,只将它轻轻降服坠地。

但恰恰是这种低调的制衡体现出了这一剑的完美无缺!

他能够看得出来,独孤鸿若想躲过他这一箭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独孤鸿依然选择了“破”,果然破了!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排球、乒乓球和羽毛球等现代体育竞技运动。

在排球中,主攻手扣杀时,在乒乓球中,进攻一方在杀正手弧圈球时,在羽毛球选手大力抽杀时,却往往能被对手接起来,那么这些对手是怎么接的?

等看见球过中网再做反应根本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观察对手的动作做出预判!

而独孤鸿的剑法与上述三种球类异曲同工。

这的确是无需内力的剑法,打排球和乒乓球需要内力么?

独孤鸿给蔡京的队伍让道,白胜也给蔡京的队伍让道,两人比武可以耽误百姓筹备元宵节,却不能耽误太师回府。

蔡京的轿子在经过白胜身边时停了下来,蔡京在里面掀开了窗帘,说道:“官家已经钦点你为征西先锋官,从今天起你要留意童贯点兵了,接到通知必须准时到达指定地点,不然军法无情。”

蔡京对白胜的比武毫不关心,赢赢不来官职,输输不掉财产,输赢有何干系?

他只知道有李碧云在场,白胜绝无伤亡之虞。他只是感到很无奈,挡了白胜这么久也没能挡住他入伍征西,如今皇帝定了调子,就只能给白胜祈福了。

其实他也想明白了,皇帝之所以如此作为,十有八九还是为了李师师,且不说是不是想把白胜推到前线去送死,只说把白胜遣离京师,至少也是少了一个情敌。

皇帝都决定了的事,他这个太师也无法挽回。

蔡京的队伍过去之后,独孤鸿重新站回了原位,道:“还要不要再试试?”

白胜道:“当然要试试。”

之前的一箭虽然破的完美,但是那也不过是区区一箭而已。如果能破掉一箭就敢说是破箭式破尽天下暗器,白胜还是无法信服。

命题是:如果十个人同时施射他独孤鸿能不能破?如果是百人甚至千万人呢?

所以这一次他拿出了他迄今为止最强的箭术,连珠箭,三箭连珠!

他的连珠箭几乎与三个人同时施射一样,三支箭射中目标所间隔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先试试破三个人的同时施射吧!

三箭连珠发出,三声锐啸混在了一起!

旁观的百姓照样看不见箭矢的轨迹,只当白胜又射出了一箭,但是李碧云却不禁为之动容,她发现她这个徒弟身上藏着的秘密还真多!

就以这连珠三箭来说,她自问以她的擒龙控鹤都难以抵挡!

因为这三石有余的虬龙弓不是萧凤那种袖弩和展人龙的袖箭可比!因为这乌金箭速度实在太快!力量实在太强!

如果龙可以飞得这样快,那么擒龙也就成了一个笑话,如果鹤可以飞的这么快,那么控鹤就成了无稽之谈!

几乎看不见箭身的影子,如何擒控?

压力和压强的概念虽然是现代物理学的范畴,但是中国古人也不至于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一头牛冲过来可以用手掌按住牛头阻止它的前进,但若是一支箭用一头牛的力量冲过来,你能用手掌按住箭尖么?

以她李碧云武功之高,立即就能够判断出来,就是传说中少林寺那个扫地的老和尚布于身外的三尺气墙也挡不住这样的利箭攒射!

这也就是说,她认为不论是她还是那个老和尚在面对如此箭袭的情况下,所能做的只是运用轻功躲避。

当然,若是手头上有合适的兵器,也可以试着将来箭抽击偏离。

但是独孤鸿的应对却有一次颠覆了她对武学的认知!

那三支乌金箭分取独孤鸿的双肩和小腹,正常情况下如果独孤鸿预判了箭支的来路,那么仰身铁板桥或是纵起两丈高都可以作为躲避的方式,只要仰身或跳起的速度足够快。

至于左躲右闪就不必考虑了,李碧云认为除非独孤鸿懂得凌波微步才可以采用左闪右避的方式来应对。

但即便如此,也不要考虑用软剑“破”掉这三支利箭,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世间绝对不会有这种剑法!

白胜也是这么想的,就好像打乒乓球或羽毛球,把球攻过去,落点正是对手的身体正中,不论他用正手还是反手,想接起来都是难受至极。

与李碧云不同,他已经算到了独孤鸿会左躲右闪,因为独孤鸿若是不选择左躲右闪就无法出剑!但是你左躲右闪之后再想刺中第三支袭向小腹的这支乌金箭的七寸可就难了!

这一瞬白胜与李碧云心有灵犀,那就是白胜也认为,除非独孤鸿懂得凌波微步才能同时击落这三支利箭。

而下一瞬的情景,则让李碧云和白胜师徒同时震惊了!

独孤鸿竟好像真的懂得凌波微步!

他的脚步在电光石火之间飘移了三步,在旁观百姓中只不过是身体晃了晃而已,而在白胜和李碧云的眼中,那三步分明就是:“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这三句口诀正是凌波微步的口诀!

凌波微步的口诀是:“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这独孤鸿的步法不是凌波微步又是什么?

在师徒两人的震惊之中,独孤鸿三剑闪电般刺出,三箭落地!

但是无人喝彩。

不论是看得懂的还是看不懂的,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都没有喝彩。

街边的百姓,靠近白胜那一边的根本看不见独孤鸿脚下的四支乌金箭,尚在纷纷询问:

“武状元的箭射到哪里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

而距离独孤鸿较近的观众虽然看见了独孤鸿脚下多了四支羽箭,却不知道这四支羽箭从何而来,各个如堕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李碧云师徒此刻想的是,难道这剑法就叫做凌波剑法么?

这也不对啊!凌波微步不可能是剑法!但是这独孤鸿是如何将剑法与步法配合得如此完美无缺的?

一片静寂之中,独孤鸿弯腰一支支捡起了四支羽箭,而后走到了白胜的面前,把四支乌金箭递给了白胜。

“我相信现在你已经认可我的破箭式了。”

白胜接过乌金箭逐一检视,发现箭杆上全无剑削剑刺的痕迹,不禁叹服:“不错。至少我承认你的破箭式目前能够破掉我的箭。之前是我低估你了。”

第三一九章 向前向前向前(为盟主洛丽妲加更2)

这场箭与剑的比试到此为止。

虽然白胜还有一招望天施射的绝活没有拿出来,但是他觉得没必要拿出来了。

首先他认为他这一招奇特的抛射技巧并不是百发百中,射鲁智深的那一箭固然是蒙的,但是射李逵的那一箭依然是蒙的。

因为当时站在河边的他并不知道这一箭会射中院内四人当中的哪一个。也许会射中宋江,也许会射中李俊和戴宗,当然也可能四个人都射不中。

神算子蒋敬提供给他的“迫击箭”诸元参数还达不到百发百中的地步,只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李逵的命比较差罢了。

白胜算不算一个好人暂且不论,但是他至少是一个不会耍臭无赖的男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展人龙的屡屡赖账,宋江的口是心非,还有就是武松这样的不讲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不惯别人的作为,就不能让相同的作为出现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爽快认输。既然独孤鸿用一柄软剑破了他的连珠三箭,他就承认他技不如人。

至于独孤鸿用的剑法与凌波微步之间有什么联系,那是另外一回事情,与这场比武的胜负无关。

独孤鸿对白胜的爽快表示认可,但同时他也提出了之前的约定:“这样咱们是不是应该进行下一场比试了?你是不是应该先进招呢?”

白胜点头,“没错,你准备好吧,我会先出招。”

挂好了弓箭,摘下了铜棍拿在手中,白胜与独孤鸿相距一丈站在场中。

李碧云对独孤鸿的剑法充满了好奇和赞赏。很明显,独孤鸿之前的四剑都没有用上内力,这令她无法理解。

她不禁回想起独孤鸿在大校场中挥舞着那只五十斤重的石锁跟童贯叫板的情景,当时觉得这少年很是可笑,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这样认为。

她打算继续看下去,看看独孤鸿跟白胜如何对决。

没有内力的剑法真的可以克敌制胜么?这是谁创出来的剑法?独孤鸿的师父是谁?就说这个研创者开创了中华武学的先河也不为过!

她不认为这剑法会是独孤鸿研创出来的,研创一门武功不是异想天开的事情,没有数十年的兼收并蓄,没有数十年的浸淫积淀,如何能够创出一种全新的武学?

她同时也想看看,白胜这个天才弟子如何应对独孤鸿的绝技!她对白胜同样充满了期待,因为这个弟子总是会给她带来惊喜,她希望今天也不例外。

众人瞩目之中,白胜出招了。但是这一招却让李碧云啼笑皆非。

她当然认得白胜的招式,因为白胜用的竟然是两面三刀!

这一招本来就是她教给白胜的,是她师门绝学《万象神功》之万象六式中的一式。

怎么可以用两面三刀呢?

这一招两面三刀是纯守御刀法!

没错,使用这一招的确可以防御来自己身各个方向上的进袭,但是这一招同样也不具备攻敌制胜之效。

这也算是先进招么?这跟没进招有何区别?

饶是她武功绝顶,在遇见这种前所未有的比武时,也看得颇为茫然。这就好像一个毕生只钻研一门围棋的国手面前突然摆了一盘国际象棋一样,直接看不明白。

李碧云身在局外看不明白,局内的两个人却是一清二楚。

白胜当然知道自己为何要出这样的一招,这一招既不是轻视对手也不是有意相让,相反的,他已经把独孤鸿看成了此生最可怕的对手才会如此出招。

这不叫耍赖,这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你不是让我先出招么?那好,我就先出一招纯防御,你来攻击就是了。

别看这一招的名字叫两面三刀,其实是可以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布成四面刀幕的。

而白胜此时只在左前右三个方向布置了三面刀幕,他相信纵使独孤鸿突然施展凌波微步也绕不到他的身后,因为他同样会使这门步法,你会绕我不会绕么?

他的计划是利用这三面刀幕向前压迫,独孤鸿的剑上或许没有内力,但是哥的铜棍上却是有内力的,而且这铜棍本身就重逾百斤!

由此他就可以达成一个结果,只要独孤鸿攻不进他的防御圈,那么他就可以将独孤鸿压出这条汴河大街!

他认为破解他这一招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比他的膂力内力更强,硬磕硬碰,将他的铜棍磕飞碰飞。

但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至少独孤鸿没有。

所谓知己知彼,独孤鸿一看见白胜的出招就明白了,这招法的针对性太强了,就是针对他的卓氏八剑来的,他岂能看不懂?

他的剑法原理,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寻找敌人的破绽!

找到了破绽即可一剑结束战斗!

但是敌人只有先出招才会形成真正的破绽。

如果敌人不出招,则全身都是破绽也即全身没有破绽,因为不论你主攻敌人任何部位,敌人都可以去守去救。

而在敌人在守救过程中露出来的破绽,因为己方已经处于攻击状态,再临时变向去攻击这些破绽时效率就差了许多,根本达不到一剑制敌的效果。

眼见白胜的这根铜棍使出的是一套刀法,或者说是斧法也有可能。总是都应使用破刀式来破解。

但是白胜的这套防御刀法实在太过严密,近乎无懈可击,这破绽应该如何去寻?

卓氏八剑有一个最有力的理论基础叫做“同时一位”。这个“同时一位”的意思是说,不论是谁,也不论他的动作有多快,他的兵器或手臂都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里处于两个位置。

就比如说眼前白胜的铜棍,在这根铜棍处于白胜身左和身右的两处位置时,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时间点。

哪怕白胜的动作再快,将这根铜棍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形成了一道棍幕,那也不能证明铜棍在左右两处的时间是一致的。

这个时间是有长度的,哪怕这个长度微乎其微,令人感觉这段时间的长度就是同一个时间点。

既然如此,那么在铜棍处于左边的时候,你攻击右边不就行了么?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实战之中却需要用眼睛和头脑去判断分析,去研究他铜棍运动的轨迹,究竟是先左后右还是先右后左?

只要能找出这个次序,就能找到他的破绽,从而一击成功。

但是要找这个次序谈何容易?一眼就看得出么?

如果一眼就看得出,那么李碧云可以直接去上吊了。这两面三刀是万象门的万象六式之一,号称天下第一防御刀法。岂能被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破绽?

这就好比是一个装有辐条的车轮,当车轮快速滚动时,以物体投入车轮的辐条部位,有多大可能令物体穿过连成一幕的辐条?

是谁都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小,但是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独孤鸿就在寻找这个可能性,但是白胜却不肯给他足够的寻找时间。

白胜也不用别的刀法,就是招演两面三刀,一遍使过,再来第二遍,但是他的双脚却不是停在原地的,他大踏步的前进,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独孤鸿。

第三二〇章 一物降一物(为盟主洛丽妲加更3)

白胜大踏步前进,独孤鸿就只有大踏步的后退。

即便是大踏步的后退,他也被铜棍上所携带的真气压得呼吸困难。不由得庆幸自己多少修炼了一些内功,假设从前不曾修习内功,那么这一战只凭白胜铜棍上溢出的真气就能伤着自己了。

这一刻他也有些明悟,是不是只有卓氏八剑还不够?是不是应该把内力练到深厚才足以称霸天下?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即逝,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

白胜居然只有这么一招!

原本他以为白胜的防御刀法是一路,至少也该有个十几招二十几招的,如果是那样,只怕被白胜压出汴河大街也无法寻到白胜的破绽。

但若是白胜只有这么一招的话,那就好办了,只需看他施展三遍,若是还不能找到他的破绽,那么自己就可以去跳河了。

想到这里他继续保持着后退的节奏,心中却已经充满了喜悦。

同样喜悦的是李碧云。

她看到这个情景,终于明白了白胜的用意,也不禁面露笑容,心说徒儿你真够赖的。

她认为白胜耍赖,是因为她对独孤鸿剑法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而这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白胜的比李碧云练得都正确。所以白胜对独孤鸿剑法的认知更清晰。这是白胜师徒两个都不知道的,整个世间都没人知道。

当然,这其中还有白胜是局内人的缘故。

白胜把两面三刀使了三遍,独孤鸿已经向后退了十八步,而白胜也跟着前进了十八步。

在街边观众的眼里,独孤鸿是主动后退,白胜是被动的追。而当局的两个人和李碧云都知道其实是白胜在压迫,独孤鸿是被迫后退。

但是就在独孤鸿退过了第十八步之后,他突然不退了,而是走了一步凌波微步,先左后前,同时一剑斜斜刺出,刺向白胜的右肋。

这一瞬他已经算准,只要这一剑刺到白胜的右肋时,白胜的铜棍必然处于白胜的左侧!

虽然看上去还是左右皆有棍幕,但那只是别人看上去而已,在独孤鸿的视野里,哪怕白胜的右侧仍有剑幕,他也知道右肋是空虚的破绽所在!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白胜的右肋血光迸现!因而心头一片宁静。

这一瞬他想的是:不用在怀疑了,卓氏八剑就是天下无敌的。

不仅独孤鸿笃定了胜算,就是李碧云都忍不住轻呼一声:“坏了!”

李碧云的眼光之高当世可数,独孤鸿都可以笃定胜利了,她又如何看不出白胜的败势已成?

长期以来养成的对白胜的喜爱令她也无法保持淡定,竟然有些乱了方寸。

因为她已经救援不及。就只能期待着独孤鸿这一剑不要刺得太深。

此时此刻,如果把白胜换成另一个人,如果这一剑由她来刺,是能够从右肋直接刺入心脏的。

她当然不希望独孤鸿如此辣手。

虽然救援不及,她也不会坐视,轻呼的同时身体已从轿中飞纵而出,犹如一只翱翔在空中的天鹅一般,腾空飞跃十数丈,直扑独孤鸿的身后。

但是下一瞬的情景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独孤鸿的剑并没有刺中白胜的右肋!

这是怎么回事?

翱翔在空中的李碧云收回了她准备擒龙控鹤的手,也不再用另一只手掌虚拍地面保持滑翔,任由身体落在了街心。

独孤鸿也已经傻眼了,这一剑……居然刺空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自打他学会了卓氏八剑之后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仅仅一刹那过后,李碧云和独孤鸿就都找到了原因所在。

因为独孤鸿的步法极其迅捷,更因为他的出剑快若闪电,所以直到他刺空了这一剑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在他变幻步法的同时,白胜也走出了一步精妙的步法!

白胜的步法与他的步法竟然是相同的!

这就等于两个人以两人之间空间的某一点为中心,同时做了一个互相对称的运动。

结果必然还是之前白胜压迫独孤鸿的情形,一点都没变,而独孤鸿这一剑刺出去的确刺在了白胜的右侧,却是连衣服都没蹭着!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独孤鸿的卓氏八剑几乎可以达到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惟独在白胜这里行不通!

在之前两人的一进一退之中,独孤鸿寻找的是白胜的破绽,而白胜却完全不去寻找独孤鸿的破绽,白胜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独孤鸿的脚上。

他知道一旦独孤鸿出剑,在出剑之前或者同时都必须要变换脚步。

果然不出他所料,独孤鸿走出的这一步在他的眼里就叫做“同人趋大有”!

他不知道独孤鸿这一步“同人趋大有”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近乎同时也来走这么一步“同人趋大有”,即可破坏独孤鸿的攻击计划。

实践证明,白胜成功了。

在白胜成功的这一瞬间,他已经明悟了独孤鸿剑法的原理,虽然还不至于窥一斑而知全豹,但是也能够举一反三了,至少懂得了破刀式的大部分奥妙。

只不过他回敬给独孤鸿的并不是卓氏八剑的破刀式。

因为独孤鸿用的是剑,而他用的才是刀,用刀使剑法本来就不顺畅,更何况破刀式只能破刀斧而无法破剑!那不是乱来么?

而且他也不能原封不动地模仿独孤鸿这一剑来回击。

与他跟武松同使少林七十二绝技对战的情况截然不同,独孤鸿的这一剑是瞄着他两面三刀的破绽使出的,可谓针对性极强。

如果他也用这样一剑去刺独孤鸿一铜棍就成了笑话了。人家独孤鸿又没使两面三刀,你戳那么一棍岂非驴唇不对马嘴?

所以他只是回敬了一招通臂拳。

新鲜出炉的通臂拳,现学现卖,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独孤鸿陡然惊醒,却由于一剑走老,正在回剑之机,眼见白胜这一拳击来周身露出多处破绽却无法利用,而更要命的是,他竟不知如何防范这一拳!

然后李碧云和白胜都看懂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独孤鸿剑术高超,但是他拳脚不行。

不仅内力不行,拳脚功夫也不行!

眼看着独孤鸿就将迎来他此生出道之后的第一场失败而且是惨败,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之间,街边一阵大乱,一人从临街屋脊上飞跃而下,落点正在白胜与独孤鸿之间。

若是白胜不收手,这一拳就将会准确无误地砸在这个突然落下的身影上。

白胜此前一直专注于对付独孤鸿,对远近周围的情况也没怎么关注,怎能料到竟会有人从天而降?

不论这人是谁,他都没有一拳打死对方的理由,于是急忙凝住内力不发,将这一拳定格在那人背后一寸之处。

第三二一章 白胜与惊喜同在

从天上掉下来那人背对着白胜,根本不知身后已有致命一击凝而不发,落地之后立即纵身而起,纵到了街对面的一间茶楼屋脊。

白胜刚刚认出这背影竟然是淘汰自己的张俊,就发现身后的屋脊上又落下两个人来,这两人与张俊一样,落到街心随即腾身而起,也跃上了对面那家茶楼。

过程里其中一个还喊了声:“孤独大哥快走,回头去苏州找我!这里要出大乱子!”

说话的正是慕容乾,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身材略显丰满,却是方百花。

白胜顿时有些懵逼,这些人干嘛啊?这是地震了还是发了洪水了?怎么看着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呢?

刚想问问方百花方金芝在哪里,却见三个人齐刷刷消失在茶楼屋脊,想来是跳到另一条街巷去了。

此时天已擦黑,忽听一声极其尖细的哨音响起,方位应是在临街房屋后面的汴河边上,紧接着就听见临街房屋的后面有大量的脚步声奔跑而来,伴随着多人的招呼和喊叫:

“掌门人到了,参见掌门!”

“罢了,他们翻到汴河大街那边去了!快追!”

“这臭娘们儿,居然用针偷袭我,我非杀了她不可!”

……

一阵嘈杂不绝于耳,汴河大街上的行人已知出了事情,纷纷贴着街道两侧离开,独孤鸿也讪讪地跟着人流走了,竟没跟白胜打个招呼,想是自觉没脸见人。

白胜不去理睬独孤鸿,只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河边那排街铺的屋顶已经上来了高高矮矮几十人。

这些人有的手里提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有的空着两手,看打扮大多不像京城本地人,发式也是各异,说话的口音更是奇怪,竟与鲁智深有些相似。

鲁智深来自西北渭州,那是与西夏交界的地方,这帮人难道也是那边的?

正寻思间,这些人已经纷纷跳落街心,为首一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白胜的身边,似是想要询问什么。

刚要开口,却看清了白胜的容貌,顿露惊异之色,“咦?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不是把你送去杭州了么?”

白胜听了本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合着这伙人就是那帮逮了白钦去杭州的“佣兵”,若是这样就好解释方百花为啥用针打他们了。

刚才他已经注意到这群人里有一个眼中流出了血丝,估计是被方百花打瞎了一只眼。其他还有几个走路姿势不太利索的,显是关节或穴道中了飞针,又被同伴解了。

再看面前这人时,只见这人五十多岁模样,双耳各垂着一只亮晃晃的大金环,狮鼻阔口,形貌颇为凶狠诡异,身上穿了一身黄葛布单衫,似乎丝毫不觉寒冷。

“白胜,我们掌门问你话呢,莫非你聋了不成?”旁边一人见白胜迟迟不肯回答那为首之人的话语,立即对白胜施以威吓。

白胜顿时就火了,当即决定对这帮人施以教训,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是白胜还敢这么牛逼?尤其还是在京城里,莫非都特么吃错药了?就是当今皇帝在我面前都没像你们这样嚣张!”

只通过旁边那人的一席话,他就能判断出白钦在被扭送杭州的路上没少吃苦。且不说自己与白钦有没有交往,就凭这帮人给白钦苦头吃,也该教训教训他们。

若不是眼下在京城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他都打算立即杀人了。管你们是高俅还是王黼请来的,一律该杀!

另一边李碧云也怒了,这特么哪来的一帮武林二流选手?居然敢对我徒弟如此呵斥,不想活了是吧?

她也懒得跟这帮人搭茬,只缓步走近白胜的身边,只待白胜动手拾掇不下时,就替白胜灭掉几个。

虽然她不知道展家的一笔勾销就是她师父万象仙子传给展昭的,但是展人龙都会一笔勾销这种定时杀人的法子,她作为万象仙子的亲传弟子岂能不会?

通常来说,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脾性,那就是不经过血的教训,就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服软认输。

在这伙“佣兵”的眼中,白胜就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虽然是依靠迷药捉住的,但是在去杭州的过程里,他们发现白胜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而且在他们捉到白胜以前,也没听说白胜的武功如何了得。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对此时的白胜感到惧怕。

既然不惧,当然就会对白胜的“嚣张”感到不忿。

听完白胜的一席话,一群人不仅不怕,反而嘻嘻哈哈哄笑不止,纷纷围了上来。

之前恫吓白胜那人说道:“你就吹吧,当今皇帝在你面前不敢嚣张?那今天爷爷们就嚣张一个给你看看!”

又一个矮个子对白胜说道:“看来去杭州的路上对你还是太客气了,居然还敢这么狂?今天必须要让你长长记性!”

又一个瘦长的汉子说道:“哈哈,你这是从哪捡来一根铜棍啊?怎么着?有了神兵壮胆了?”

刚刚被方百花打成了独眼龙的那位却有些不耐烦:“掌门人,咱们还追不追那伙人了?跟这姓白的在这里啰嗦什么?给他一下子就算了。”

那为首的被称作掌门人的狮鼻人说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姓白的看没看见那几个人往哪边走了,谁知道他还跟我来劲了,算了,弟兄们废了他,再分头去追!”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同时说了这番话,眼见已将白胜包围在中间,白胜也已经算好了出招的距离和时机,打算就用一招两面三刀拍飞这些紧密包围他的敌人。

就在这掌门人下令的一刹那,同时也是他准备暴起出招的一瞬间,忽然看见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色!

紧接着这些人就纷纷倒在了地上,一个个俱皆惨呼哀嚎,满地打滚。

“哎哟,怎么搞的?我的三阴蜈蚣爪怎么反噬了?”

“妈的!老子的抽髓掌也反噬了,这怎么搞的?”

白胜不禁愕然,回头看向已经走到了近前的李碧云,问道:“师父,你出手了?”

李碧云比白胜更惊奇,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出手的么?这些星宿派的弟子什么时候开始给高俅他们办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刚才听见这伙人里提到押送白胜去杭州就知道了他们的归属,再一听倒地打滚的几个人报出的自家武功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门派。

她只是奇怪,白胜是用什么方法对付这些一身是毒的邪派人物的?在双方根本没接触的情况下,能令所有包围他的人全部被毒功反噬,这本领大得很啊!

这是今天继化解了独孤鸿的绝妙剑法之后,白胜带给她的第二个惊喜。

第三二二章 便宜老婆不见了

听见李碧云如此反问,白胜立即就意识到这又是龙雀神刀在发威了,只不知这一次神刀克的是什么,是邪功?还是毒虫?

他却不知道三阴蜈蚣爪和抽髓掌都是臭名昭著的武功,既是毒且邪。

眼见李碧云马上就要走到自己身边,他生怕神刀一高兴把师父一并克在当场,急忙退开几步走向地上那个最痛苦的掌门人,一边俯身去抓人一边说道:“师父,要不你先回府歇着吧,我得审一审这孙子……”

“住手!”李碧云见状急忙阻止,“他一身全是毒,哪里都碰不得!”

白胜闻言吓了一跳,急忙缩手,只用铜棍一点那掌门人的脑袋,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刚才那两男一女,如有半句虚言,碾碎你的脑袋!”

他这一点并未使用任何内力,甚至还使了些力道往上提着铜棍,生怕这百余斤重的铜棍真的压坏了这人的脑子。

但是随着他的铜棍触到了那掌门人的脸上,这掌门人突然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白大侠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啊!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李碧云看了这一幕不禁疑云大起,这分明是白胜用内力激荡那掌门人的体内经脉才会出现的现象,白胜如何会有内力?

白胜却被这狮鼻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收回铜棍背在身后,果见这狮鼻人的痛苦轻了一些。

狮鼻人说道:“小的名叫摩云子,是星宿派第十代掌门人,今天刚刚送高太尉回到汴梁……高太尉介绍韦国舅给我们……韦国舅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杀掉获得武举第一的张俊给他找场子……”

“那你们为何要追那慕容乾?”李碧云似是嫌恶这些人的肮脏,也不走近,只站在原地冷冷地插了一句。

摩云子道:“慕容乾?你是说那个少年?我们没有要杀慕容乾啊,是我们埋伏张俊的时候看见慕容乾要跟张俊比武,说是在大校场张俊使了阴招,他不服气,要再打一场……”

“哼!”李碧云冷哼一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说慕容乾还是张俊又或者是摩云子。

白胜已经明白了大半,更知道方百花与这伙人的仇怨来由,只奇怪一件事,就问道:“那为什么慕容乾会跟他们一起跑?”

摩云子道:“我们要对张俊动手时,慕容乾不许,说一定要等他打过了才允许我们动手,我们急于完成韦国舅的差遣,哪里肯等他们动手,就直接对张俊动手了,谁知那慕容乾竟然跟张俊联起手来对付我们。”

李碧云怒道:“所以你们就要连慕容乾一起杀是不是?”

摩云子又不傻,当然已经听出来这声音苍老的蒙面女人与慕容乾有关系,就说道:

“哪里哪里,我们哪敢啊?我们只是没理他而已,我们直接对张俊下的手,却不知为何,反倒莫名其妙地伤了我们一个弟子……”

李碧云点了点头,知道摩云子所言不虚,这种情况应该是慕容乾使出斗转星移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等于是帮张俊挡了一劫。

只听摩云子又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娘们儿就出现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撒了一大把飞针打了我们,就拉着慕容乾一起跑了,说是什么要给他看一盘围棋,这个我是真不懂,张俊跟他们一起跑,我们就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了这里……”

“不对!”李碧云打算了摩云子的话,对白胜说道:“方百花不可能看不见你我,为什么她还要继续逃?”

白胜思索了片刻,觉得李碧云所说的疑点的确存在,按理说,以方百花的武功,即便是在逃跑的过程里也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她跳入汴河大街街心时不可能看不见李碧云和自己。

自己也就罢了,李碧云绝对是强援,为何她不停下来寻求庇护?有李碧云在身边,谁还能伤得了她?

但是很显然这事不能去问摩云子一伙,因为谁也不知道方百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疑虑之时,开封府一众捕快杀气腾腾赶到了现场,看见是白胜在此,又看见地上一群打滚的奇装异服人物,已经把这起治安案件猜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在众捕快的想象中,此案应是这伙人惹了白胜,然后被白胜打成了滚地葫芦。

带队的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马兴汉,知道有白胜的案子须慎重处理,便笑脸走向白胜,“白公子也在啊?这些人可是得罪了白公子?”

花花轿子人抬人,白胜当然没必要落马兴汉的面子,也就笑道:“这些人的确得罪了我,这不,我就略施薄惩,以儆效尤。马捕头,四大名捕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马兴汉恭敬回道:“我三位兄长都去了樊楼维持秩序,本来我也正要赶往樊楼,却听说这边有人闹事。”

说到此处,转向躺在地上的一人,冷了脸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当街搅事!还敢惹到白公子,大过节的不想活了么?给我抓起来押回开封府!”

手下众捕快齐声应是,摩云子急道:“这位捕头且慢,我们是高太尉和王少保的人,奉韦国舅之命追捕一名谋反的江湖人物,却不小心得罪了白大侠,我这里有高太尉赏赐的折扇为证……”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柄折扇出来,展开了给马兴汉过目,只见上面是高俅所题的一首七律,落款处果有高俅的印章。

马兴汉一见就犯了难,这帮人来头不小啊,不说高俅惹不起,报出来的另两个人物也是开封府惹不起的存在,抓了他们岂不是给滕府尹惹了大祸?看来这一次白胜的马屁又拍不成了。

上一次赵福虎在樊楼拍白胜的马屁,抓了武松回去,结果被大韦国舅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地把滕府尹骂了一个狗血喷头,最终只好把武松给放了。

正尴尬时,蔡京一行又从太师府出来,一名侍卫匆匆奔来李碧云这边,说太师请她同去樊楼。李碧云点头,回到她的轿子里,临行前嘱咐白胜道:“你不必再管这帮星宿派人物,任他们自生自灭即可。”

李碧云的意思是既然这伙人已遭毒功反噬,多半是活不了的,抓不抓他们有什么区别?若是在开封府公人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自己和白胜就还要做出解释,不如立马抽身,落得个清净。

白胜当然懂得李碧云的意思,跟师父道了别,径自赶回太师府,只是等他回到自己的独院,却是吃了一惊。

方金芝不在家里不说,而且卧室里一片狼藉,一张桌子掀翻当地,满地都是碎杯破盏菜饭汤汁。

这是怎么回事?谁跟谁打起来了?

急忙出来询问府中的仆人,仆人们也说不上来,因为白胜这独院曾经立下了一个规矩,就是未经院中人召唤,仆人是不得进入院子里的。所以卧室中那一片狼藉也无人收拾。

他一路问到了大门口,终于有人告诉他,说在太师回府之前,看见他院子里的两个女人先后出府了。

方百花出府他当然知道,但是方金芝出府干什么去了?此事没人答得上来。

这些被他询问的人都把他当做太师一样的敬畏,又怎敢反问他一句:你在院子里翻墙越脊的,是练轻功还是干什么?

第三二三章 知恩图报高太尉

白胜找不到老婆的时候,道君皇帝赵佶正在樊楼大宴群臣。这场宴席的主题是给高俅接风。

席间高俅在痛哭流涕、感谢皇恩隆重之余,就提出一个建议,用方七佛交换王黼,用贺从龙交换李邦彦。

话说高俅此人的人品,纵有万般缺点,却并非一无是处。纵然坏事做尽,却也掩盖不了他的一项好处——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或者也可以说,高俅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在他上任殿帅之初,打压手下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是因为在他身为泼皮混混的时候,王进的父亲曾经揍过他。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俅是不是君子且先不论,但是这挨揍的仇恨总不能不报吧?另一句俗话是“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是么?

再说高俅听从陆谦的计策陷害林冲,如果只是出于为了帮助干儿子得尝所望,则恶名坐实,但是事实却绝非这么简单明了。

林冲不通人情,在高太尉过生日的时候拎着两斤手擀面上门,是不是打了人家高太尉的脸?

他林冲还不如空着手上门呢,然后可以谎称准备了一件礼品却因故没能带在身上,哪怕事后假作忘却,也不至于让高俅的老脸难堪。

所以说即使没有高衙内看上张贞娘这一档子事,高俅也早就想收拾林冲了,这是为了报他生日当天的打脸之仇。

没错,可以说高俅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但是事实上他为恶并非无因,而是出于报复。

高俅记仇,也记恩。

想当年在他被王进的父亲胖揍之后,苏东坡收留他做了门下小吏,之后被苏轼嫌弃,将他转送给了驸马王侁当仆人。论起来苏轼对他也算不得有多好。

但是他却因为这点恩情报答了苏轼一辈子。

如果说苏轼始终居于庙堂之高、手握重权也就罢了,但是偏偏苏轼最终被皇帝一撸到底,跟今天的蔡攸命运仿佛。都被贬谪到海南岛日光浴去了。

高俅被王侁转送给端王赵佶,而后随着赵佶登基,高俅发迹之时,苏东坡正处于人生最悲惨的境地之中,过着“非人所居,药饵皆无有”的艰难生活。

高俅飞黄腾达之日,恰是苏轼水深火热之时。这个时候高俅有必要拯救苏轼么?拯救了苏轼对他的仕途有何好处?但是他偏偏就拯救了。

若不是高俅跟赵佶美言,赵佶根本就不会把苏东坡从海南岛调回到常州安度晚年。

高俅始终对苏轼感恩戴德,念念不忘苏学士对他的提拔之情。每当苏轼的子孙亲友来京师时,高俅都要亲自抚问,赠以金银财物,周济他们的生活。

北宋末年,元祐党人的子弟境遇是非常悲惨的,这些人不许做官,连进京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即使在流放安置之处,也时常受到当地官员的凌辱和困窘,有的甚至被迫害而死。

可以说,苏轼的子孙在这样的逆境中能得到高俅的庇护,实属侥天之幸。

这就说明了高俅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就拿这一次被方腊劫持到杭州一事来说,跟他一同被擒的人还有王黼和李邦彦。但是雇佣星宿派众人绑架了“白胜”去杭州的主使人却是王黼的弟弟王牧。

王黼是开封府土生土长之人,家族成员遍布汴京内外,可谓根深叶茂。而且王黼的弟弟王牧家财万贯,虽然因为低调不敢说是京城首富,但是能跟王牧相提并论的富人实在不多。

高俅、王黼和李邦彦三人被绑离京,他高俅和李邦彦都属于人走茶凉的范畴,而能够切实策划营救他们的主力只有王黼一家人。不论是出钱还是出人。

但是偏偏方腊没有释放王黼与“白胜”做交换,而是放了他高俅回来,他在官复原职之际,如何能够忘却王黼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他才会向赵佶提出这个建议——用方七佛去交换王黼。至于是否用贺从龙交换李邦彦,他只是顺嘴一提,以免因此得罪李邦彦的家人和朋党。

赵佶本来是不打算用方七佛换人的,如果他有这个打算,早在王黼高俅李邦彦三家夫人进宫求恳之时也就答应了。

赵佶觉得羁押方七佛,再用方七佛来要挟方腊才是最佳选择。只要你方腊敢往北打,我就杀了你的亲弟弟!

之所以赵佶会这么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俅在被绑架以前,瞒报了黄裳在建康城获得大胜的战报。

为什么要瞒报这个战报呢?因为高俅跟童贯的关系很好,而黄裳被派去建康府,原本就是童贯的提议,只不过最后征得了卧病在床的蔡太师拍板罢了。

高俅当然知道童贯是怎么想的。黄裳与童贯在大内齐名,童贯早就看黄裳不顺眼了,利用方腊弄死黄裳岂不美哉?

但是他们没能想到黄裳非但没有死于方腊之手,反而在建康城大获全胜,这事如果让皇帝知道了,岂不是黄裳即将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所以高俅瞒报了这个战果,只说双方正处于对峙之中,黄裳正在积极备战云云。

但是谁都没能想到的是,高俅隐瞒的这件事却在韦贤达谋杀郑肃一案中败露了出来,三堂会审之际,为了诬陷白胜杀了郑肃,韦贤达指控白胜善于弓箭夜射。

随后被传唤到场的王文斌实话实说,在证实了白胜善射的同时,就把建康府的真实战况暴露了大半。

三堂会审的规模如此庞大,人多且耳杂,这份战报就再也无法成其为秘密了。赵佶也不是全然没有耳目在外,当他得知此事时,当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赵佶当时并没有感到意外,臣子之间的倾轧正是他所希望的,所谓帝王之术的精髓就在于此。他当然不会因为此事问罪高俅,况且当时高俅已经被方腊劫持了,所以他就来了一个难得糊涂。

但是时至今日,在高俅提出要拿方七佛来交换王黼的时候,他就动心了——既然黄裳足以抵挡方腊北上进攻,那又何必留着方七佛在刑部大狱?

留着方七佛已经没用了,不需要再用方七佛来要挟方腊了,与其杀了,不如利用他换回王黼,这样还能收获王黼一家的感恩不是?

这一刻,赵佶忽然想起了王黼的那个楚楚动人的小妾,此前一直想与她同效于飞,却苦于没有什么借口,更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把方七佛这样的重要人质放了,但是现在时过境迁,这事儿可以了,就不如今晚就去找她乐一乐。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纵然身为皇帝也不例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是信手拈来的女人,在她们的身上找不到半点新鲜的刺激。

于是首肯道:“可以。朕最近忙于国事,过年也没能走访群臣,要不这样,今天酒宴之后就去王黼家里看一看吧。”

如同后世领导到员工家里送温暖,古时也有这个惯例。逢年过节之时,皇帝亲自走访重臣,在与臣同乐的同时收买人心,这道道不仅是后世的领导才会玩,人家赵佶也会玩。

赵佶定了调子,又在梁师成的耳边吩咐了两句,梁师成匆匆离席,前往王黼家里安排去了,皇帝要来你家,你得提前准备不是?

皇帝深更半夜来了,你们家里人却是该干啥干啥,也有嘿咻的也有啪啪啪的,那将成何体统?

第三二四章 路遇老梁

如同后世的人们晚宴之后要去唱歌一样,宋代的君臣也不会喝了这场酒就回家睡觉。如果就此回家睡觉了,那还叫什么夜生活?

只不过皇帝定了宴后要去王黼家里送温暖,别人再跟着就不合适了,是皇帝送温暖还是你送温暖?跟皇帝争着收买人心么?那等于是不想混了。

所以在梁师成走后,在座的臣子都在考虑晚上去哪里玩,赵佶却把话题扯到了明天开始的元夕诗会上,“朕看众位爱卿无人吟诗作对,可是都打好了腹稿准备明日诗兴大发么?”

蔡京首先迎合道:“老臣江郎才尽,腹中文墨已枯,非但明日无法一争锦绣,便是今晚也做不出什么词赋,只等明天诗会向诸位高贤学习一番了。”

蔡京这么一谦虚,别人谁还敢吹牛逼?唯一的一个敢跟蔡京叫板的、当世婉约词扛把子周邦彦又没在场,因此在场的官员纷纷谦逊,表示文思枯竭,没有什么即兴佳句。

虽然没人赋诗填词,但是话题却转到了明天的诗会上面。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夕,元夕灯会和诗会是赵佶继位以来每年必须开展的活动,也是文人才子露脸的绝佳机会,受到朝野重视的程度远胜刚刚结束的武科举。

人们纷纷猜测明天的诗会谁能夺得本年的第一,有的说是周邦彦,有的就说有可能是李清照,并且各自摆事实、讲道理,争得不亦乐乎。

高俅本想在这场酒宴上询问一下白胜的事情,他刚刚回来就听手下人汇报说白胜被皇帝钦点为武状元,就很想不通。

他想不通不是因为他看不起白胜的武功,而是因为他在杭州是与白胜面对面交换的人质,他在那边看见白胜了。

押送白胜的星宿派不敢靠近杭州城,只派人去给魔教递交了一封书信,随后方腊命人把他押了出来,一路走到了杭州北边的长兴,才与白胜面对面互换。

他亲眼看见押送他的那些人在接到白胜之后,并没有听白胜的解释,而是立即把白胜押往了杭州方向。那情景绝对是押送!而不是护送!这二者的区别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是他刚刚回来不到一天,白胜如何能够在昨天今天两天的武举之中高中状元?难道说白胜竟然会传说中的神行术么?星宿派的车马可也不慢!

但是眼下酒席上没有人对刚刚结束的武举感兴趣,尤其是皇帝也在与蔡京预测明天的诗会盛况,他又怎么会插言岔开话题?这种煞风景的事情他是从来都不做的。

高俅在这里琢磨着白胜,白胜却在汴梁的大街小巷里穿行。

白胜在找方金芝。如同一个担心妻子的丈夫一样,满城寻找,忧心如焚。

当然,他担忧的并不是方金芝的安危,他只是想要尽快弄懂戴宗的神行甲马。

蔡京都嘱咐他要随时准备去童贯的帅帐点卯了,这就意味着征西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出发。

虽然他知道今明两天不会誓师出征,因为皇帝要举办元夕灯会和诗会,此时大军出征就会冲淡这两项盛宴的气氛,童贯肯定不会这样做,这等于是给赵佶添堵。

路过王黼府邸大门口时,迎面匆匆赶来一队提着灯笼的太监,护送着一顶轿子。

这些太监远远地看见骑着玉狮子的白胜,就有人尖着嗓子呵斥:“什么人敢在大街上如此横冲直撞?还不快快让开?”

白胜听了就很恼火,赵佶欺负我,你们这些阉人也敢欺负我?他知道牛逼的太监肯定都在樊楼陪着赵佶呢,那么这一队太监簇拥着的轿子里就不会有什么来头很大的人物。

于是顶了回去:“这大马路是你家的啊?老子就不让!”

“怎么回事?停轿,掀开帘子。”轿子里的人发话了,抬轿的太监随即停轿,掀开了轿帘。

白胜一看,我擦,这不是老梁么?这老家伙不好惹,惹了他他就会跑到赵佶耳朵边上来一段老梁故事汇,若是因此提前跟赵佶闹翻了可就不好了。

这还有很多事都没安排好呢。

于是骑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在下不知是梁大人……”

没等他说完,老梁却先笑了起来,很客气地问候道;“这不是状元郎么?怎么不在家忙活过节,跑到王少保家门口来了?”

白胜没想到老梁如此客气,反而愣住了。

按理说,即使他白胜得了这个武状元,也还不够梁师成对他客气的级别,这身份地位差得远着呢。

他却不知,梁师成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死人。人死为大,提前客气客气是应该的,免得他以后化作冤魂来找他梁太傅索命。

话说让白胜当状元这一条计策,可不就是梁师成献给赵佶的么?

见白胜不答话,梁师成也不着恼,依旧笑容可掬:“小的们,给状元郎让路!”

白胜更是懵逼了,怎么想都不对劲,梁师成能给我让路?

他可不敢等着让梁师成的队伍让开街心,连忙下马让在了一旁,“还是梁大人先行才对。”

梁师成笑道:“咱家最是敬重浴血边关的将士,给状元郎让路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你已经让了,咱家再客气就显得见外了,就此别过!”

梁师成轿子起步,一行队伍从白胜身边走过,匆匆进了王黼的大门。

白胜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看着这伙人的背影感到蹊跷,这大晚上的梁师成不在樊楼陪赵佶,跑到王黼家里来干什么?

心念一动,就骑着马绕到了东院墙一个僻静的角落,也不下马,直接从马背上纵跃而起,翻过了墙头。

这时他的轻功早已不是当初的拙劣,蹿房越脊飞檐走壁都是小菜一碟,不多时就进入了庭院深处。

只见王黼家里出来了一行人提着灯笼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灯火辉映之中,是几名珠光宝气的妇人,想来是王黼的妻妾。

王黼的家人与梁师成的队伍在院中相遇,双方见过礼,只听梁师成说道:“几位弟妹,咱家来给你们道喜了。”

那为首一名年纪较大的妇人回道:“何喜之有?我们的相公还在杭州受罪,这高太尉回来了就不管我们相公了……”

梁师成道:“你这可就冤枉了高太尉了,今晚在樊楼高太尉第一件事就是求恳官家救回王少保!”

几名妇人顿时喜悦:“此言当真?”

梁师成道:“咱家正是受了官家委托而来,岂敢戏言?只不过嘛,官家还说了,要跟五夫人单独商议营救少保之事,你们懂的。”

几位妇人哪里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早就想跟皇帝亲近亲近了,当即纷纷表示理解,只不过对五夫人有些羡慕嫉妒恨。

梁师成又道:“你们家后花园里那座暖阁就很不错嘛,就安排在那里好了。”

第三二五章 埋伏

王黼的老婆们似乎跟梁师成很熟,在听了梁师成的通知之后,立即分头去准备,只留下其中一个妖娆万种的跟随梁师成走向后院,白胜认为这个女人就是赵佶看上的五夫人。

原来是宋徽宗要来偷情这么个事儿。

事不关己,白胜就没了什么兴致,皇帝来偷大臣的老婆有什么好看的?只要他不去李师师那里就行。

刚要抽身离去时,忽听那五夫人轻声问了一句:“我们家玉马的事情怎么办?官家可曾说过?”

梁师成道:“此事牵扯到蔡太师,官家如何插手?蔡太师和王少保都是皇帝的心腹,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又听五夫人娇嗔道:“都是那个白胜捣的鬼,官家不仅不惩处他,还让他当了武状元,这样我们还怎么动他?”

梁师成笑道:“这个你倒是不必挂心,那白胜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官家早就安排妥当,你就静待佳音罢。”

白胜听到这里悚然而惊,我擦,赵佶这老流氓原来早就在算计我了,我竟然还蒙在鼓里!

那五夫人却是喜上眉梢,娇声道:“梁大人快给我说说,官家打算如何惩治白胜?”

梁师成笑道:“这事儿我就不能说了,待会儿等官家来此,只要你服侍得他舒畅,龙颜大悦之时,你自去问他岂不是好?”

老梁这样做是大有道理的,杀白胜对王黼一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讯,这等龙恩却是不能由他这个太监提前播于王家,否则皇帝定会恼怒——明明是我的人情,凭啥你老梁来送?

梁师成和五夫人并肩来到了后花园,梁师成忽道:“待会儿你要安排一下,把通往我家的那扇门遮挡起来,这事儿非同小可,若是让官家知道我和王少保有这等私下来往,对我和王少保都是大麻烦一桩。”

梁师成和王黼是邻居,两人的府第只隔了一道墙,墙东是王黼家,墙西是梁师成家,两人在家中时经常秘密往来,订立攻守同盟,彼此递送讯息。

这种事若是让赵佶知道了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最大的可能是两人永远失宠。

皇帝是绝不允许身边的臣子团结一心的,因为臣子团结一心了就意味着皇权随时可能被架空。

所以纵然是同朝为臣的蔡京父子,明里暗里真的假的也要斗个你死我活。因为若不是这样,他们父子就会同时失势!

你爷俩一条心在我手下把持朝纲?门都没有!赵佶就是再怎么不务正业,也不至于连这种当皇帝的基本功都不懂。

王黼家的后花园很大,虽然不如蔡京家里的野生动物园大,但是其规模之壮观、占地之辽阔也是世所罕见。

进入后花园后,白胜就无法在园中继续跟随了,因为王黼府中的部分护卫和梁师成的太监队伍都跟着进了这座花园。而花园中林木凋零,在白胜跟进的南半部无处隐蔽。

所以白胜索性直接翻进了西院梁师成家的后花园中,沿着墙根跟进,同时偷听梁师成和五夫人的对话。

梁师成家里的花园与王黼家截然不同,梁师成的花园是纯粹的花园,园中并无屋舍建筑,而王黼的后花园里却有一座八角形的暖阁。

那暖阁位于花园正中,分为上下两层。面积至少有半个篮球场大。

梁师成登临二层,推开窗子凭窗而立,赞叹道:“王少保就是懂得享受啊,这里冬季可以观赏雪景,春秋可以倾听细雨,夏天可以融于万籁,当真羡煞人也。”

五夫人道:“梁太傅何不也造一个?”

梁师成转回身来,看了看室内中央那张足有四丈方圆的圆形大床,那大床至少能够容纳五十人同时就寝,酸溜溜地说道:“咱家哪里有王少保的福分?”

王黼家里的暖阁不是秘密,乃是王黼在家里和妻妾淫乐的重要场地之一。

据说王黼总喜欢把四五十名妻妾都弄到一张床上,然后依次操练,每操练一名妻妾时,余者皆在床上旁观,每逢与王黼对练那位叫的精彩,众妻妾还要像啦啦队一样的鼓掌加油。(按:此为《宣和遗事》记载,并非作者杜撰。)

这等艳福齐天自然是令世人羡慕嫉妒恨的,身为太监的梁师成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羡慕嫉妒恨还要加上一个没希望。

白胜趴在空无一人的梁师成家花园墙头上观望东邻,只见王家的家丁正在搬运一些柴禾和木炭送往暖阁,想必暖阁中也有地暖设施。

这等遵循壁炉土炕原理制成的房屋,一旦烧起温度来要比后世的地暖还暖和许多,蔡京家里亦有此类建筑设施,白胜已经见过,谁说古人不懂采暖?

待得暖阁屋脊上的烟囱中有淡淡的烟雾蒸腾而起,梁师成道:“布置的差不多了,你就在这里等候罢,将贵府下人全部撤出,咱家要到府门去迎接官家。”

梁师成下楼,带着楼外的众太监返回前院,五夫人也将家中的仆从护卫屏退出园,白胜就趁着这个机会潜入了暖阁的一层。

白胜此时想的是,要不要一劳永逸,就在这暖阁之中弄死赵佶?

暖阁一层的内部墙壁也是八角形,八面墙壁构成了一个八边形。

其中四面墙壁前方设有几案椅凳,似是供主宾宴会之用。另外四面墙壁上设有壁炉,炉中木炭正红,白胜觉得如果用于烤串这些木炭足以支撑一条烧烤街。

要不然就把宋徽宗烤了算了,只可惜没有孜然和辣椒面。

但是首先要考虑藏在哪里合适,很显然这一层的大厅之中无处藏身。

他听力敏锐,耳中听得楼上有悉悉索索的脱衣之声,也不知那五夫人是想要更衣沐浴还是脱光了进被窝等着赵佶来临幸。

但不管怎样,这时都是他上二楼的最佳时机,他想都没想,就施展轻功到了二楼,烛光中只见白花花一片活色生香,做梦都想不到的巨大圆床上,女人正背对着他脱去最后一件亵衣。

他却不敢多看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入了床底。

第三二六章 很尴尬

以白胜此时的轻功,别说是从五夫人的背后钻入床底,就算是从她的面前以凌波微步闪过,她都未必能看得见他的影子。

所以他钻入床底,五夫人丝毫未觉。

这下可以杀赵佶了吧?我就不信赵佶办事儿的时候也会有人在床边保护。

床下温暖无比,他躺在床下开始了谋划。

不过在杀掉赵佶之前,必须要弄清楚赵佶打算如何杀掉他,若是赵佶已经发出了杀他的指令,那么即使他今晚杀了赵佶也终止不了那道圣旨的执行。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听一听赵佶和五夫人的枕边话再说。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论是床下的白胜还是床上的五夫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奇慢无比。

等待中,五夫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热得掀了被子,而白胜却没有五夫人的自由,只能在床下静修他的万象神功。

终于,白胜首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竟有千人之多,至于究竟有多少人,以他的听力也无从计数。

他只知道这超过了一千人的队伍都是身负武功之人,进入花园之后就将整座花园警戒了起来,听上去竟像是围着花园的四周站了一圈,而且是那种肩并肩的紧密。

我擦,来打个炮也这么兴师动众的,真不愧是皇帝作派!白胜也禁不住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若是就只有这样的防御,也还挡不住我杀人远遁!

他刚刚想到这里,却听见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他听见的是童贯和梁师成的交谈。

梁师成是无所谓的存在,但是童贯就不行了。

以他目前的武功,他没有任何把握敢跟童贯这一级别的高手争锋。

童贯、黄裳和周侗,这京师三大绝顶高手究竟谁最强?

他来到京城的时间长了,听到了种种说法,有的说其实童贯最厉害,有的说是黄裳最厉害,有的说是周侗最厉害。

但不论是哪一种说法,都表明童贯是与周侗、黄裳比肩的绝顶高手。

白胜没见过童贯出手,却见过周侗和黄裳以及方腊的武功,这三个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周侗和黄裳,就不要幻想跟童贯叫板。

白胜不是独孤鸿,白胜有着穿越者的谨慎,不做死就不会死,但是现在看来,今晚的行动就有点作死的味道了。

只看童贯将会守护在何处吧,如果距离这八角暖阁较近,就不能杀赵佶了,不仅不能杀,还得提防被赵佶发现。

此刻他最怕的就是童贯亲自上到二楼来查看,但是有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童贯跟梁师成边走边聊,还真就往这暖阁走过来了。

这俩人一直走进了一层,只听梁师成说道:“上楼吧,咱们最后再为官家巡视一下环境,确保安全无虞。”

听了这句话,白胜瞬时紧张到了极点,握紧龙雀神刀刀柄的手已经微微出汗。

不料童贯却停住了脚步,“咱家就不上去了,我这胡子总是会让人误解,你懂的。我就在这楼下守着好了。”

梁师成哈哈一笑,替童贯开解道;“童枢密武功卓绝,练武练出了胡子来,此事谁人不知?”

童贯笑道:“梁太傅过誉啦,这生了胡子的总不如不生胡子的令人放心不是?”

梁师成见童贯不肯上楼,便也不勉强,上得二楼,对玉体横陈的五夫人视若无睹,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还弯下腰来往床底看了一眼。

四丈方圆的大床底漆黑一片,梁师成又怎能看得见床下有什么?只是例行公事罢了,直起腰来,对五夫人说道:“官家到了,王少保的鸿运全在你五夫人今晚。”

床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忸怩的遮羞动作,媚笑道:“全仗梁太傅成全,他日奴家定会如实告知相公。”

床下白胜却听得惊奇,这样也行?王黼不怕被绿么?

他却不知在王黼等人的眼里,被皇帝绿了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意味着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当然,这些佞臣只允许皇帝一人绿他们,若是把赵佶换成隔壁老王就坚决不行了,何况王黼本身就是隔壁老王。

梁师成也不客气,说道:“咱家日后还需王少保多多相助,一家人就不必说两家话了。”说罢转身下楼,与童贯一同站在暖阁门口迎接赵佶。

其实赵佶与童贯梁师成两人就是前后脚的距离,只不过皇家的安保工作惯例如此,必须要等童梁两人巡查过后才能轮到他这个皇帝进入现场。

跟随在赵佶身边的一众侍卫精英在门口止步,童贯道:“徐教师,你的金枪班且在院中游动巡逻,咱家不希望亲自处理突发事件。”

童贯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外来的刺客潜入花园,你金枪班就应该配合墙边上的御前侍卫施以围杀,若是让刺客闯到了暖阁之前,那就是金枪班的失职。

那徐教师躬身领命,自去将金枪班分为四队,在花园里交叉巡逻,安保措施顿时又上了一个档次。

白胜在二楼床下听得清楚,心说这不是金枪将徐宁么?金枪班的徐教师,除了徐宁还有谁?闹了半天这哥们儿是赵佶的贴身保镖,为何从前没在赵佶身边看见他?

他却不知赵佶的贴身保镖也是倒班轮换的,像徐宁这种有家有业有妻有子的一类人,全天候跟着赵佶是不可能的。

不过白胜现在顾不得去考虑徐宁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境遇,因为赵佶的脚步已经踩着旋转木梯上来了。

“臣妾拜见官家。”床上的妇人裸身施礼。

赵佶笑着一摆手:“娘子平身,今日咱们不讲君臣,只谈风月。”

妇人道:“谢过官家,官家请上床……”

赵佶三下五除二脱了龙袍和鞋子,说道:“别再叫什么官家,叫我相公不行么?”

妇人益发伶俐:“相公,奴家想死你了……”

随着赵佶一个饿虎扑食和五夫人的一声娇呼,白胜顿时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杀又不能杀,走也没法走,难道就只能做一回听床底的贺客么?这特么又不是闹洞房!

(此处省略一万字,请读者脑补,但是不计作为盟主加更的章节。)

第三二七章 一代痿人宋徽宗

话说早在白胜穿越的前一年,当朝皇帝赵佶曾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

为何他要自称为教主道君皇帝呢?这个称号要分为两部分来解读。

先说道君。他自称道君,是因为他崇信道教,鄙视佛门。

赵佶曾经公开表示,他认为普天下的和尚都是些好吃懒做之人,没有什么法术,只会骗吃骗喝。所以他不信佛,只信道。所以自称为道君。

再说教主。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皇帝已是人间所能达到的最高称号,表示着至尊至贵的地位。而在身为皇帝的人看来,却未必真的满足,所以有时会追逐一些自己以为更有吸引力的称呼。

宋朝制度,被废的皇后皈依道教的,称为“教主”。比如仁宗废后郭氏号称金庭教主、哲宗废后孟氏号称华阳教主。

但是赵佶为何自封为教主呢?这就不能不提及一个重要人物,此人名为林灵素。

林灵素是当世著名道士,温州永嘉人,家世寒微。

林灵素幼年曾皈依佛门为童子,因偷食酒水荤腥破戒而遭到寺院的责罚,愤而还俗。

还俗后曾为苏东坡书僮,东坡问其志,笑答:“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虚名,庙食不离下鬼。愿作神仙,予之志也。”

林灵素曾与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等人跟随苏轼游历天下,在走到苏轼的老家四川时,遇见了一个叫做赵升的道士,赵升精通道术,学究天人。

赵升认为林灵素与他有缘,就收了林为弟子。而后当苏轼离开四川前往大理无量山时,林灵素就没有再跟随前往。

林灵素跟着赵升学道数年,后得其书,能行五雷法。此法可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学道有成的林灵素与他师兄王文卿同掌道家神霄派之门庭。

此后王文卿受到皇帝赵佶邀请,来到汴京,深受赵佶的赏识。但是王文卿不屑于结交权贵附炎趋势,所以只在京城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告辞离开了,离开时向皇帝推荐了他的师弟林灵素。

林灵素到了京城,却如鱼得水,展开了他的绚丽人生。

其时正值黄裳负责雕版完成之后,且将其感悟而出的“先天至阳诀”献给赵佶,而赵佶却又因为练不出一点效果而苦恼之际。

为何练不成先天至阳诀?答案很简单,至阳也还罢了,这先天两字赵佶就过不了关。人家童贯是先天童子,黄裳也是,但是他赵佶不是。

但就在赵佶苦恼之时,林灵素雪中送炭,给赵佶带来了男士的福音。

赵佶追求长生,问计于林灵素,林灵素说这还不简单么?跟着我练就行了。

林灵素传给赵佶一门采阴补阳的绝学,说是可以令赵佶在不耽误淫乐的同时问道长生。只凭这一手,就使得赵佶对他推崇备至,尊为天人。

因为此前赵佶所接触过的所有道德之士都没有林灵素这个本事。想长生么?可以,先戒女色!甚至更多的人还会说,即便你戒了女色也未必能够练成修真之术!

这种说法让赵佶如何承受?太特么残忍了!人家是皇帝啊,你让人家扔下后宫佳丽三千来修道,还有很大的可能修不成,这事儿谁能接受?

所以说,林灵素的法子一经说出,赵佶立马如奉纶音。可以一边啪啪啪一边修炼长生之法,试问人间天上,还有比这个更美妙的事情么?

最令赵佶信服的还不是这个,最让他信服的是他居然一练就成了!

这里所说的练成并不是赵佶已经获得长生了,而是立竿见影,立马见到了效果!

体现在他自己的感受上,从前每夜最多两次就觉得精疲力尽,但是自从练了林灵素传给他的功法之后,每夜皆可通宵达旦,而且第二天绝不会出现嗜睡恍惚等疲态,反倒是精神奕奕,龙精虎猛。

龙颜大悦之际,他先后册封林灵素为“金门羽客”、“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太中大夫”等尊号。

林灵素得宠,在大内皇城炙手可热,却不干预朝纲和后宫内政,所以他与童贯、梁师成等人并无冲突。

这教主的称号却是林灵素提出的,林灵素说陛下以天子至尊练功有成,当可为天下道派之首,是谓道教之主,简称教主。

赵佶欣然领受,所以才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而在听说此事之后,尚且健在的哲宗废后华阳教主孟氏立即知趣地取消了“教主”的称呼,大内之中只能有一个教主。

除了册封上述的尊号之外,赵佶还授予了林灵素“凝神殿侍宸”、“蕊珠殿侍宸”、“冲和殿侍宸”等职位。

侍宸是什么意思?宸就是帝王所居的宫殿,侍宸的意思就是说林灵素可以跟皇帝在同一间屋子里居住。

侍宸不是恩宠,而是必须如此。因为这套采阴补阳的功法需要林灵素言传身教,当场示范。

为此,赵佶专门给林灵素准备了完璧女子逾千,是为炉鼎,以供林灵素现身说法,当场教学。

这门功法只能在处女的身上使用才会收到效果,一旦这些炉鼎变成了女人,其效果就微乎其微了。赵佶为他自己准备的炉鼎更多,多达六千名以上。

当然,总是与新鲜炉鼎做这种事也是乏味的。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未经人事的少女在这种事上欠缺经验,不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所以赵佶时常也会换换口味,与譬如韦贤妃这种活儿好的后妃同床共枕,尤其是像王黼的五夫人这样的女人,更是令他心向往之。

与这样的女人共效于飞,虽然于长生无益,却能得到享受,正所谓各有利弊。

林灵素改造了赵佶。不论是与炉鼎一起练功也好,与女人一同淫乐也罢,赵佶都可以做到坚硬持久,久战不疲。

别看赵佶的身边拥有禁军金枪班保护,也莫要说金枪班的首领叫做金枪将徐宁,其实赵佶本人才是真正的金枪将——实实在在的金枪不倒。

但是,这一夜暖阁里的即时行乐却出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让赵佶陷入了极大地恐慌。

赵佶的金枪竟然倒了!倒在了王黼暖阁中的超大型圆床之上,倒在了他和五夫人刚刚交合的不久,竟然莫名其妙地痿了。

是五夫人的吸引力不够么?绝对不是。赵佶心里清楚,五夫人绝对是个尤物,浑身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惹得他欲火正炽,诱惑得他把李师师都忘了。

那是怎么回事?他找不到原因。只知道刚刚运用林灵素传授给他的那门锁精要诀之时,就觉得体内有如洪炉炼烧,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

找不到原因就得找师父,赵佶从五夫人的身体上颓然翻下,冲着楼下喊道:“梁太傅,传林灵素前来侍驾。”

第三二八章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皇帝疲软,可就吓坏了五夫人,不能让皇帝尽兴,她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奴家罪该万死!”

五夫人一边告罪,一边手口并用,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恢复赵佶的状态,结果非但徒劳无功,反而令赵佶更加难受了。

“算了,错不在你。你退下罢。”

赵佶虽然心如火燎,却不肯对女人失了风度。不敢再接受爱抚,就轻轻推开身上的五夫人,只等林灵素前来查找原因。

床下的白胜就有些焦躁,从赵佶提枪上马到颓然翻下,他听得清清楚楚,加上两人的言语交流,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龙雀神刀又在多管闲事了。

所谓万恶淫为首,且不说赵佶和五夫人君戏臣妻恋奸情热是否在神刀管制范围之内,只说赵佶所练的采补修真功法乃是淫乱之术,必定是神刀所嫉恶的。

神刀似乎并没有制裁王黼的五夫人,五夫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这倒是令他有些惊奇,这女人的行为也很可恶吧?红杏出墙,劈腿绿老公,这种事你神刀也不管?

只不过这些对白胜来说都是闲事,他最关心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听到。

赵佶心急火燎的没了兴致,五夫人也就不敢借机询问王黼的事情,连她丈夫的事情都不敢提起,又怎会顾及皇帝将会如何杀死白胜?

所以白胜就始终听不到他想听到的东西。

林灵素是谁?白胜并不精通宋朝历史,也不懂得道教佛学,对林灵素这个人物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赵佶是想要这个林灵素到这个房间里来。

他更知道,不论林灵素是什么人,只要这房间里多一个人,他就多了一分暴露的危险。而且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

必须要想办法逃离此处了,等不着想听的东西就不能等了。若是再等下去,即使知道了赵佶的旨意是什么也没用了,童贯直接就可以杀人于当场。

逃,现在就要逃!问题是怎么逃?

从楼上跳下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这样就能逃脱童贯的追袭么?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他能够把韦贤妃当做武器抡圆了冲出众侍卫的包围,现在他也能够把赵佶抡起来当人质,但若是这样操作,他的亲友就全跟着他倒霉了。

就算以皇帝为人质,召集所有亲友一起撤出京城又如何?这些人的未来呢?躲到某个深山老林里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么?这里面还包括一个李清照。

再者说,一旦皇帝被劫持,朝中立马就会立一个新的皇帝出来,什么钦宗高宗的,候选人二三十个呢,大宋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皇帝。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采用这个鱼死网破的办法。

他认为,要想逃,首先就要引开童贯。

瞥眼间看见床下的两双鞋,赵佶那双鞋的鞋面上镶嵌着两大块玉石,而五夫人那双鞋的鞋面上镶着两颗鸽卵大小的珍珠。

他把玉石和珍珠都拆了下来。

考虑到童贯经常陪同赵佶,应该是认得这鞋面上的玉石的,所以玉石先留着备用,他抖手就把那两颗珍珠打了出去。

为了保持室内的空气清新,梁师成在第一次来这个房间时,曾经打开了一扇南窗。

白胜的珍珠就从这扇南窗打了出去。

这打珍珠的手法巧妙无比,用的正是方腊的螺旋劲暗器手法!

在他练成了万象神功之后,记忆里方腊的螺旋劲再无秘密可言。

珍珠首先是飞向花园南面,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

但是当它们转折而回的时候力道突然剧增,两声锐啸凌厉响起。

螺旋劲的妙处就在于此,以此手法打出的暗器不仅能够划出曲线的轨迹,而且能够环绕而回!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胜在最初施展螺旋劲抽打石锁的时候,才会有人把这门功夫误认为五斗米神功的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珍珠打出之际,如同寂寂出岫之云,悄然无声;待到它们转折返回之时,便如归林之倦鸟,啾啾而鸣。

两颗珍珠打的是暖阁一层的窗户!

在珍珠穿过窗纸袭向室内时,童贯微微一惊。

他吃惊的不是这暗器的力量与速度,这两颗珍珠在他的眼里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准头还算不错,但根本伤不了他。

他吃惊的是谁的胆子如此之大?竟敢在这种场合下发出暗器偷袭,而且偷袭的目标居然是他童贯。

心念电转之间,那两颗珍珠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他双臂齐抬,左右两手各出一指。

只听“叭叭”两声,那两颗珍珠尚未碰触到他的指尖便已碎成了莹莹粉雾。

“徐宁!你的人在干什么?”

击碎了两颗珍珠,童贯并未离开暖阁,以他的阅历和经验又岂能不提防调虎离山之计。他只是有些恼怒外面的警戒和巡逻人员,刺客都进了园子了,你们为何不知?、

就在他质问徐宁的同时,南面园中也响起了阵阵呼喝:

“有刺客!”

“护驾!”

“包围南面!”

……

白胜的意图就在于此,让所有人都认为花园南面有刺客潜伏,然后他才可以从其它方向寻求突围。但是他却没想到童贯根本不为所动,不禁有些焦急。

床上的赵佶闻声大怒,办事办的不爽,正难受着呢,居然还有人敢来行刺?当即就往楼下喊道:“童枢密,你怎么搞的?”

不管刺客能否行刺成功,只要有这种事件发生,就说明主抓安保的负责人办事不利,必须要问责。

童贯答道:“回官家,花园南面来了刺客,老奴正在安排诛杀。”话外之意还是不想离开暖阁一层。

他这里沉得住气,白胜可就慌得不行,这特么怎么办?

故技重施是没用的,他知道既然这两颗珍珠没能把童贯怎么样,那么再打两块玉石出去也是白搭,甚至还能引起童贯的警觉,分析出刺客就在楼上。

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童贯了,他打徐宁!

满院子里就属徐宁说话最多,声音最高,因为他正在调拨金枪班的四拨手下有序地对南面形成包围。不能一窝蜂的往南扑,因为那样就会给刺客留出北进的空隙。

这样的目标岂不很好?

这一次白胜依然采用螺旋劲的手法,只不过与上一次完全不同,这一次他不论是“去”还是“来”,都没让玉石发出破空啸声。

无奈的是此时已是正月十五的子时,一轮明月高挂天空,纵然这凝聚着白胜厚重内力的两大块玉石飞行较缓,但是在折返之后飞向徐宁之时,月光却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只听“噹噹”两声响起,徐宁已用手中金枪拨飞了这明晃晃的暗器。

第三二九章 改变历史的一掌轻挥

白胜的目的在于打伤徐宁,从而调出童贯前往南面查看。说起来这个暗器手法的操作难度还是很高的。

不让玉石发出破空之响,暗器的飞行速度就不能过快,但是速度不够,又如何能够打伤不弱于林冲的高手徐宁?

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

白胜打出的这两块玉石在速度上就是强弩之末一般无异,但是他还要达到“穿鲁缟”的效果,就必须在玉石上附着极其沉雄的内力。

徐宁用金枪一拨,就感受到了这两块暗器的不同寻常,因为这暗器震得他双手的虎口生疼,胸口间气血翻涌。

当即高声示警:“童枢密!刺客武功极高!只怕属下应付不来!”

他只道敌人的内功是他的数倍,否则为何能在如此暗器上附着如此深厚的内力?却不知白胜的万象神功别具一格,暗器上的内力虽强,却已是白胜全部功力的十之七八。

保护皇帝不是一件可以逞能的事情,在发现自己不行的时候闷头苦斗是不行的,必须及时示警。

不然的话,解决了刺客固然是好,但若是因此导致刺客逃离甚至行刺成功,那么就算他没死在刺客的手下,也会被上级处决。

当然,示警归示警,但是不论是徐宁也好还是徐宁的手下也罢,知难而退是坚决禁止的事情,示警之后,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临阵退缩还是死罪。

那“噹噹”两响之后,童贯也听出了异常,感觉这两枚袭向徐宁的暗器上的力道超过了之前射向自己的那两粒珍珠。

“刺客是什么人?有几个?”

他没有半点责怪徐宁的意思,徐宁的示警是安防措施的规矩。

“回枢密使,没看见刺客在哪。”徐宁的语声里充满了惭愧。

“什么?”这下童贯可就不愿意了,花园的确不小,可是既然敌人能发出暗器来袭击,你顺着暗器的来路去找不就行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难道敌人是隐藏在南面的前院中?如果是那样,王黼一家就脱不开干系了。

刚想斥责徐宁时,忽听徐宁吩咐手下:“大家注意保持警戒,不可出现空隙,由我来寻找,这刺客藏不住的,等林仙师来到,他藏在哪里都没用。”

听了这话,楼下的童贯和楼上的白胜都是一惊。

白胜惊疑的是,徐宁所说的这位林仙师应该就是赵佶口中的林灵素吧?难道这林灵素竟然是身具法术之人?

既然徐宁认为刺客藏在哪里都没用,那么可以认为藏在赵佶的床下也是没用的,因为赵佶让梁师成喊林灵素来见他,林灵素是肯定会上楼的。

麻烦大了!

童贯和白胜想的不一样,童贯想的是如果等到林灵素到场才能抓住或击杀刺客,那岂不是显得我童贯无能?

所以他当机立断,“徐教师,你带领两队金枪侍卫守住暖阁的周边,咱家要亲自去会会这个胆大狂徒!”

白胜听到此处心头狂喜,只要你童贯离开了暖阁就好办了。

耳听得徐宁有条不紊地安排侍卫换防堵缺,随后带着两队金枪侍卫回到了暖阁,将暖阁紧紧包围起来。

然后童贯出门,边走边吩咐站在门口的徐宁:“除了梁太傅和林仙师之外,他人不可进入暖阁半步,违者立斩!”

徐宁躬身领命,明白童贯的意思,带把的是肯定不能进去的,他也不能进。

此时床上的赵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也不知道除了修炼采补邪功之外还有什么是神刀所厌憎的,总之比当初的蔡京还严重。

五夫人战战兢兢地守在赵佶身边,也想不起穿衣服了,皇帝若是在她床上驾崩,她就是死罪难逃,绝无幸免。

就算是为了保住皇帝生前的清誉,她五夫人也活不成。虽说赵佶向来不曾有过什么真正的清誉。

白胜听得童贯走远了,人在床底下就连续拍出八掌,八掌拍向八面墙壁,卷起的强烈劲风将墙壁上的八只灯盏同时吹灭。

在灯火熄灭的同时,他的人已经站在了床前,不等赵佶和五夫人惊叫出声,左右双手同时并指如戟,凌空点出,已经封住了两人的哑穴。

黑暗中,赵佶和五夫人两人的身体在他眼里纤毫毕现,而赵佶和五夫人却看不见床前多了一人。

下一瞬,点过穴道的右手化掌为刀,隔空向赵佶胯下轻挥一掌,杀人不至于,但是为了保住李师师的清白,既然有这个机会,又为何不抓住呢?

掌风如刀,黑暗中有黑色的血光迸现!虽然以他现时的内力施展不出火焰刀这样的远程气刀,但是在三尺五尺之内做个阉割手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不知这一掌挥出的意义非凡,竟而因此改写了历史。挥出这一掌之后,也不去看结果,立即施展了一招乳燕投林,整个身体撞碎了西边的窗户,向院中落去。

撞碎窗户当然动静不小,不过之前他也考虑过了,即使他不撞碎窗户,只要二楼的灯火一熄灭,楼下的金枪班必然警觉。

事实也是如此,在窗户碎裂的那一刹那,外面楼下至少响起了二十多人的惊呼:

“楼上的灯怎么灭了?”

“小心!刺客来了!”

……

然后就有人看见了从西边窗口落向地面的白胜,嘶声喊道:“刺客在这里!”

白胜的落点附近并非没有侍卫,整个暖阁都被包的如同铁桶一般,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有人发现。

足足有二十支金枪刺向他的脚下,可以预判的是,只要他如期落在地面,这些枪尖就会扎进他的身体,把他刺成筛子。

只不过这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人在半空之时,就摘下了身后的龙雀神刀,也不将头下脚上之势转换过来,就这么头前脚后的俯冲下去,同时招演两面三刀!

“噹噹噹……”

一阵绵密的金铁交鸣响起,二十支金枪全部脱手!

而白胜却利用龙雀神刀与这二十支金枪的碰撞之力再次飘身而起,越过了这暖阁外面的第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童贯那尖锐的声音已从南面传来,“刺客休走!”

白胜闻言大骇,只因童贯喊出的“刺”“客”“休”“走”这四个字,每听见一个字时都感觉到彼此之间距离缩短了十丈有余!

喊一个字就前进十丈远,四个字就是四十丈,不过是一呼一吸的时间,就是后世的牙买加飞人博尔特也只能跑出十几米。

这童贯的速度都快赶上灰机了。

他又怎会停步,只施展开凌波微步逃向西邻,从哪来的再从哪去,他计划好了要逃往梁师成的院子,然后再从梁师成的家里逃到外面。

梁师成的家就在皇城边上,距离镇安坊极近,那里有一个时迁挖好的“地铁站”——枯井。若是有人追赶得紧,他就从地铁逃脱。

第三三〇章 五雷正法

童贯的速度固然快得惊人,却比不上暗器更快!

在疾追刺客的同时,他的双手也没闲着,虚抓虚拿,沿途那些侍卫的兵器就到了他的手中,而这些兵器到了他的手里就立即变成了暗器。

一时之间各种不同的破空之声连续响起,单刀、长剑、短棍、长枪等兵器都变成了暗器袭向白胜。

童贯的打法很聪明,虽然他不懂得回旋类暗器手法,但是他的“暗器”也不是全部打向刺客的背后要害,而是打向刺客的前方。

只要刺客继续往前跑,就必然会被他的暗器击中!若是刺客为了避免被击中而停滞三次,他就能够追到刺客的身后近身擒拿。

比童贯追得更快的却是徐宁。因为他是听到二楼西窗发出声响后,第一个绕过暖阁追击刺客的高手,在刺客一落再起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到了那二十名金枪侍卫的侧翼。

所以只需刺客被童贯发出的“暗器”阻上一阻,就再也无法摆脱徐宁的衔尾追杀。

但就在人人都以为刺客无法逃掉之时,却见那刺客左一飘,右一荡,竟而避过了童贯的接连发出的六件暗器,在这六件暗器组成的罗网之中穿游而出!

众追兵尽数傻眼,这刺客的身法也太神奇了!却不知凌波微步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此。

凌波微步最不怕的就是像童贯这样武功卓绝的对手。因为追击者的武功越高,瞬时间的计算就越精确,而越精确就越打不着身负凌波微步之人。

因为追击者全然算不出凌波微步的行进路线,可以说一点正确的预判都无法做出!

相反,凌波微步怕的是区域性的覆盖性密集打击,那种根本不经过瞄准,不加提前量也不考虑风速风向的覆盖性打击,才是凌波微步的天敌。

只不过在眼下的花园里,童贯一方是不能做出这样的密集型覆盖打击的,因为白胜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上都有侍卫,而且人数不少,也就是童贯这样的艺高人胆大的大高手才不怕出现误伤。

当然,以童贯的身份地位来讲,即便是出现了误伤也没什么,为了围捕围杀刺客而误伤几十名侍卫,谁又能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会轻易这样做。

眼下的形势是,童贯距离白胜身后十五丈,徐宁距离白胜身后两丈,童贯的暗器仍在连续发出,而白胜距离花园的西墙已经不足七丈。

童贯和徐宁当然都知道花园这道西墙外是梁师成的府第,也不怕刺客翻墙而过。倘若这刺客真的跳到梁师成家里去了,那么童贯就有十足的把握在梁师成的花园里追及。

此时此刻,白胜已经有了绝望的感觉。虽然他估计在翻越墙头的时候还不至于被徐宁和童贯追上,但是翻过去之后可就难说了。

最理想的预测是他落到梁师成院内的同时,童贯和徐宁同时到达墙根。徐宁也还罢了,单说以童贯这样的灰机速度,只需越过墙头,就能赶超自己。

难道终于免不了要跟童贯一战么?或者说终于要死在童贯的手上?

童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要他悟出一个道理——不再通过计算去攻击,而是往不可能的方位随意攻击,自己的凌波微步就有可能撞在他枪口上。

事实上童贯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虽然他还没有追上白胜,但是他的暗器已经不再按照预想的方位去发射,已经开始随意抛掷了。

一根长枪贴着白胜的耳朵擦了过去就是有力的证明。

就在白胜即将纵身越过墙头之时,王黼的后花园入口处进来一个道士,生得清癯俊朗,手执一柄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范儿。

这道士一见园中乱象,随即就把目光看向了三十丈外的西墙根,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有刺客!”

只说了这一句话,也不跟附近向他躬身施礼的侍卫询问究竟,只将拂尘往西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了声:“疾!”

只听天空中“咔啦啦”响起了数声霹雳,十数道五颜六色的雷柱从苍穹直劈而下!

这些雷柱悉数劈在了西墙内外,将丈许宽的一段墙体劈成了齑粉,而白胜的身体正好处于这段墙体的上空,雷光浴身!

童贯和徐宁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徐宁不无羡慕地感慨道:“林仙师就是林仙师,人在三十丈外,即可雷劈强敌!这修真法术当真无解。”

童贯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冷哼一声道:“哪有那么玄乎?三十丈外他的法术就抵不过强弓劲弩,而在三丈以内,又抵不过身法敏捷的武功高绝之士。怎能说是无解呢?”

徐宁闻言顿时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解释道:“枢密使勿怪,属下之士感慨咱们费力追了这许久的刺客,被林仙师一道五雷正法就炼成了灰烬咦……”

他最后这声“咦”充满了惊诧之意,只因他看见雷光之中的刺客似乎安然无恙,竟然继续向西奔逃,逸出了五丈方圆的雷光区域!

童贯一脸的得意之色,冷笑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所说的无解道术!无解无解,既然无解这刺客为何能够安然逃离?他这雷柱反倒成了帮助刺客脱逃的利器!”

童贯说得没错,若不是有林灵素发出的雷光覆盖,此际他已经可以追上刺客了。但是此刻这片如同江河倒泻的雷光并未消失,反倒成了阻止他和徐宁追击刺客的障碍。

徐宁惊疑道:“这不对啊?这墙都化为齑粉了,为何人却没事?”

童贯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个你就得去问林仙师了,咱家是弄不懂的。要不然,你也可以穿过这道雷幕去试一试。”

徐宁摇头苦笑道:“属下不敢。”心中却道:傻瓜才会去试呢。

有了林灵素这五雷正法一搅合,追丢了刺客的责任就不在童贯身上了,即使皇帝怪罪下来,也只能去怪林灵素。所以童贯不仅不怒,反而得意。

让你跟我抢功!让你落我的风头!玩现了不是?

第三三一章 屈打成招的冤案

虽然林灵素的五雷正法没能将刺客当场劈为灰烬,但是这炫目的雷光却将刺客的背影照了一个清清楚楚。

“难道这个刺客竟然是白胜?”童贯的心里闪过这个想法。

虽然只能看见背影,但是不论是刺客手中的铜棍还是他肩上斜挎的那张强弓,都已经暴露了白胜的身份。

虽然童贯没见过白胜这种神奇的步法,但是他见过白胜在大校场上以铜棍抽击石锁,也见过白胜以强弓射灭灯笼。

当然,他并不能通过一根铜棍和一张强弓就笃定此人一定是白胜,万一白胜能够拿出不在现场的证据,他面对的将是蔡京的怒火。

所以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得罪了蔡京可不是闹着玩的,年近八十岁的蔡京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得罪了蔡京就等于得罪了八成的实权文官。

“徐宁,你带人绕过这雷光去追!”

徐宁领命即去,而在他受命之前,手下的那些侍卫已经有几十人绕过雷光翻墙去追了。

走脱了刺客,责任固然可以推在林灵素的身上,但是侍卫们却没有理由就此放弃追杀。最好能够追上刺客,哪怕有一个人看清了白胜的面目,白胜就再也无法抵赖。

童贯本人没有再加入追击白胜的行列,这种时刻回到皇帝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林灵素和童贯同时来到了暖阁的二楼。

随着壁灯重燃,一阉一道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两人解穴的解穴,止血的止血,使出浑身解数全力抢救皇帝。

还是那个道理,不论人体的任何穴道被点,其后果都是阻碍被点者的气血流通,所以赵佶的失血并不是太多。

但是整个龙根竟被人残忍切下,离开了龙体,这种事可谓旷古绝今,骇人听闻。

在童贯和林灵素的抢救之下,赵佶苏醒过来,看见自己的惨状,禁不住放声大哭。

纵然童贯和林灵素一再表示没有性命之虞,但是这龙根一断,未来的漫漫岁月如何度过?

在赵佶的哭声里,梁师成赶到了现场,看见这一幕情景,顿时吓呆了。

只听哭泣的皇帝简单诉说了几句今晚的过程,又询问了解开穴道的五夫人几句之后,童贯和林灵素就能够断定,刺客曾经埋伏在床下。

一切迹象表明,刺客早在皇帝到来之前就潜入了暖阁之中,而在花园的外围,尚有刺客的同党在埋伏。在行刺皇帝的那一刻,内外的刺客同时动作,完成了一个默契的里应外合!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锁定王黼的五夫人就是谋刺的重要帮凶!

甚至梁师成都无法洗清嫌疑,因为在刚才追击刺客的过程里,已经有人发现王黼和梁师成两家的隔墙上开了一扇门,那扇门就在那段被五雷击毁的墙体旁边!

诚然,知道皇帝要来王黼家里的人员极多,因为在樊楼里皇帝明确表示宴后要去王黼家里送温暖。

但是,知道皇帝即将在暖阁里幽会五夫人的又有几个?知道此事的绝对不超过五个人,这五个人里面,五夫人和梁师成的嫌疑最大!

其余三个也是王黼的妻妾,童贯已经命人前往捉拿。此案必须立即审理,就在这暖阁之中当场审理。

如果不是这五个人泄露了皇帝今晚的动向,刺客又怎会提前进入暖阁埋伏?如果不是梁师成和五夫人预谋行刺,刺客又如何能够避人耳目进入暖阁埋伏?

五夫人依旧一丝不挂地跪在了床边,梁师成跪在了她的身旁,两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赵佶看向五夫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其怨毒,森然道:“你不想与朕欢好,直说就是了,又为何如此歹毒?先是设下机关致使朕无法行房,然后又命刺客做出这残忍之举,你与朕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说完了五夫人又说梁师成,“梁太傅,朕一向待你可有亏欠?你为何要协助这贱人行此恶毒之事?今天你给朕说个清楚,朕或许可以考虑赐你一个全尸。”

梁师成和五夫人无话可说。

这时候他们说什么都白搭了,你说你没有预谋陷害皇帝,那么刺客是怎么进入暖阁的?你说你愿意跟皇帝成就鱼水之欢,那么为何皇帝一上来就疲痿不举?

只此两条,就足以定下梁师成和五夫人谋逆之罪。

宦官专政、阉党乱政的先例古已有之。很明显,如今梁师成和王黼是想要谋夺赵家的江山了,再无其它解释。

在赵佶的授意之下,童贯略施内力,就把梁师成和五夫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快两人就被屈打成招。

连同后面被押送过来的三名王黼的妻妾,也都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为了免遭童贯的折磨,五个人互相圆场,互相补漏,竟然编出来了一段完整的谋反故事,至此梁王两家已经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再也无法翻身。

在审案的同时,当然不能放弃对皇帝的治疗,太医局的医中圣手全部到场,纷纷表示将龙根接驳回龙体不成问题。

在这个时代里,能够换个眼睛换个心脏之类的医生绝无仅有,但是接个断臂断腿第三条腿这种手术,大夫们还是能够完成的。

只不过太医们在承诺的同时也都在畏缩。因为他们无法保证皇帝能否重振雄风,更无法承诺皇帝何时能够重新驾驭世间美女,雨露广施天下。

这时就有人想起蔡京身边的两个当世神医,安道全和白胜。

赵佶大手一挥,传安道全、白胜见驾!

说起医道,赵佶不服别人,只服白胜。

他并不知道白胜的医术有多高,但是他知道蔡京宁死也要保白胜活着,这说明什么问题?怎么不见蔡京拿命来保别人?

童贯站在一边心中嘀咕,还找白胜?说不定白胜就是阉割你的那个真凶!

在发现皇帝被阉的那一刻,童贯就已经把真凶锁定在白胜的身上了。而且断定白胜阉割皇帝的原因是因为李师师。

大校场上武举的第一天里,在李师师和赵福金奔下看台,奔向白胜的那一瞬间,童贯将皇帝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从而也确认了皇帝要杀白胜的真正动机何在。

虽然他对此事已是洞若观火,但是他不能把这个判断公之于众,也不能悄悄告诉皇帝。

这不仅是因为他害怕惹下蔡京这个大麻烦,更因为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为何白胜会与梁师成以及王黼一家勾结在一起,这是否意味着蔡京和梁师成以及王黼结成同盟了呢?

问题在于他知道蔡京和王黼的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蔡京生病的时候王黼不去上门看望,而且白胜还曾偷盗王黼的玉马送给蔡京,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王黼和蔡京的关系不好么?

第三三二章 全城找白胜

皇帝派人找白胜,却只找来了蔡京和安道全。白胜不在太师府,也不在他的新居。

可是赵佶就认死理了,非要找到白胜不行,甚至抓捕刺客的工作都可以先放一放,必须把白神医白状元找到暖阁来问诊。

太医局的大夫们说了,要找白胜来诊治须得尽快,必须赶在皇帝的那一坨宝贝完全丧失血气之前处理,才能将其接驳完好。

所以在这个正月十五的凌晨,整个汴梁城的臣民都被发动了起来,只为了找到白胜,但是结果却很不乐观,因为不但没找到白胜,甚至没有人知道白胜去了哪里。

经过了第一波全城搜寻,虽然没有找到白胜,却找到了几条线索。

大韦国舅提供线索,说昨天傍晚时白胜曾在汴河大街太师府门前与人比武,之后打伤了韦家的一些“家丁”后回了太师府;

太师府的仆人告诉蔡京,说白胜昨天下午在院中大练轻功,翻墙出府,后来又牵着马从正门归来,但是没待多久就骑着白马出府了,不知去了哪里。

大韦国舅的消息得自星宿派门人,这些星宿派的人物并没有如同李碧云想象的那样自生自灭,而是在白胜离开之后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

毫无疑问,大韦国舅提供的消息和蔡京掌握的线索是吻合的。因为蔡京也曾在家门口两次看见白胜。

再往后又有人提供线索,说在昨夜戊亥之交,看见白胜骑着马往王黼的府第这边来了。

当这个线索被传送到暖阁二层时,跪在地上等死的梁师成看见了一线生机,戴罪立功提供最新线索,说是在亥时之初,他率领一队太监曾在王黼家门口看见过骑马的白胜。

这些线索都只能证明白胜就在汴京城中,却无法证明白胜去了何处。

唯有童贯因此更加笃信白胜就是那名刺客。

正巧追击刺客的徐宁也带着手下回来了,童贯就走出暖阁听取汇报,徐宁惶恐地汇报说没有抓到刺客,刺客在鸿胪寺与镇安坊之间的街角失去了踪影。

作为唯一的一个心里有数的人,童贯已经铁定那名刺客就是白胜,但是他只能把这个判断烂在肚子里。

他转而派遣徐宁带人去寻白胜,自己却返回了二楼跟皇帝告假,说是要亲自去寻找白胜。

得了皇帝的许可,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王黼的府门中出去寻找,而是循着当时白胜逃逸的路线,从梁师成的家里穿过,直奔东华门外的镇安坊。

他觉得白胜若是留在汴京,必然会在镇安坊的附近,而且极有可能去了李师师那里!

他当然知道李师师的住所就在镇安坊,白胜若不是想睡李师师,他阉了皇帝干什么?白胜若不是想去找李师师,他往镇安坊跑什么?

没错,李师师所在的青楼是被皇帝封锁了,但是什么样的封锁能够挡得住白胜?就是王黼家里的暖阁这样重重防卫的场所,都能被白胜潜入床底藏匿,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白胜进不去的?

当然,他去找白胜不是为了抓捕白胜,他是为了请白胜。在这个局势下,请白胜与抓白胜完全不同,请是立功,抓是吃力不讨好。

对他童枢密来说,看似请白胜和抓捕刺客是同一件事,但是性质却截然相反。皇帝的命根子高于一切,就算他抓住了白胜,也只能把白胜当做神医请回来。

且不说童贯离去想要独吞这份大功,留下了林灵素在二层护卫赵佶。只说以蔡京为首的众权臣正聚集在暖阁的一层为皇帝分忧。二层他们是不能上去的,因为二层的大床上,皇帝跟一名没穿衣服的太监没什么不同。

集思广益之下,就有人出了好点子,说要找白胜,可以先找白胜的那匹白马。最近这段时间,不论白胜出现在何处,都是与那匹白马形影不离的。

白胜可以进入屋舍床帐餐饮居住,白马却是不会登堂入室的,白马要么只能休憩于院落之中,要么就会在马厩中吃草进料。

古人的智慧还是不低的。如同后世要找某个牛逼人物,只需满世界去找这牛逼人物常坐的那辆牛逼豪车。

在新的指导思想之下,全城军警民又来了一波天翻地覆的寻找,重点被放在了王黼家周围的区域。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找到了城中富户的一百多匹白马之后,终于在一家青楼的门前发现了白胜的那匹白马。

白胜的白马比所有白马都白,毛色比所有的白马都纯,外型比所有的白马都神骏。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在人们找到了玉狮子的时候,才知道与这匹白马相比,其它的白马根本不是马。

起初人们以为白胜嫖宿在这家青楼之内,开封府、殿前司等众多军警将这家名为鸣玉坊的青楼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高太尉和滕忠孝亲自入内去请白胜,轰起了所有嫖客,结果却发现白胜根本没在这家青楼之内,再问这匹马的主人是谁,有老鸨指出来一名头发金黄的汉子。

高太尉勃然大怒,眼看一场到手的大功不翼而飞,他岂能不怒?立即威逼这名金发汉子说明这匹宝马的来历。

这金发汉子见势不妙,立即招供,说他是江湖上人送外号金毛犬的段景住,从北地贩了几匹战马来京卖了个好价钱,打算在京城过完元夕再走。这匹照夜玉狮子是他昨天夜里在王黼府第东院墙外偷来的。

偷盗他人财物,属于治安案件,当下开封府的捕快扭送段景住归案。

高太尉想要带了白胜的这匹宝马去面圣,找不到人找到了马也能证明他尽心尽力为皇帝办事了不是?

但是玉狮子却不给高太尉面子,眼见段景住被捉走,突然间就撒开四蹄,瞬间摆脱了所有禁军高手的拦截,竟然跑了。

没了白马的高太尉怅然若失,带着手下禁军高手回到王黼家的东墙附近展开排查。却没注意童贯已经悄悄来到了鸣玉坊的附近。

那鸣玉坊和撷芳楼乃是汴京城中最为著名的两家青楼,这两家青楼和镇安坊一样,都位于东华门大街上,东华门大街又名青楼一条街。

古时的都市规划,最是讲究学府与青楼隔街而立,意在激励学子发愤图强——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考取了功名,这些青楼你就可以随便玩。

东华门一向是殿试举子张榜唱名的所在,只要你能够金榜题名,出来即可进入青楼潇洒,尽享人生至乐。

童贯站在距离鸣玉坊不远的镇安坊附近,将身形隐在月光下的阴影中,看着带人远去的高俅,心道:“高俅啊高俅,别怪咱家不顾念友情,实在是因为这功劳不容分享。”

第三三三章 地铁坐反了

童贯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命人挖好了从大内通往镇安坊的地道。

因为前些日子他去了西线边境调研考察,回来之后又忙于追捕方腊,再加上筹备武举考试等工作,没怎么在皇宫之中逗留,所以不知此事。

负责指派太监挖掘地道的是梁师成。

梁师成当然不会把这等隐秘告知他人,即使是他的最佳拍档童贯也不行。因为不论李师师是否完璧纯洁,皇帝嫖宿青楼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童贯只是风闻皇帝看中了李师师,并且倾力栽培,选派了诸多才艺方面的杰出之人去教学。他至少知道那座震动京城文坛的新近落成的讲词堂是做什么用的。

那不就是请李清照培养李师师的么?虽然表面上看是蔡太师热衷办学的体现,但是里面那点弯弯绕骗一骗老百姓可以,如何骗得了他童枢密?

他不知道有地道这回事,就直接从门径进入,李师师的寝居门外日夜有人把守,而且守护者都是童贯的嫡系部队——会武功的太监。

这些太监当然不会阻挡他们的大领导进入,见童贯突然到此纷纷行礼问安。

童贯也不理睬这些手下,更不会去询问他们关于白胜的事情,只看这些人若无其事地站岗,就知道即便是白胜已经进去了,这些人也不会知道。

既然他们不知道,就没必要询问他们什么,一旦白胜与李师师有染的事情传出去,他童枢密今晚的功劳就会化为泡影。

没错,你请了白胜给皇帝看好了病是有功,可是你明知道白胜与皇帝的禁脔有染却不报告是何居心?诚心帮助白胜给皇帝戴绿帽子么?

所以他都想好了,一旦在李师师的房间里发现白胜,他就会支开门外的手下,确保在没人看见的前提下带走白胜。

但是事实却令他大失所望。

李师师一个人睡在二楼卧室的床上,睡得很恬静,不仅床上没有他想象中白胜的身体,就是整个室内都没有白胜的影子。

这一次他吸取了梁师成在暖阁的教训,特意往李师师的床下看了看,结果床下空空如也,除了李师师的一双绣鞋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师师当然不知道身边来了史上武功第一的大太监,睡得依旧安详。

童贯离开李师师的房间之后,又把旁边侍女和鸨儿的房间检查了一边,皆未发现白胜的踪影。

最有一个地方是李师师的浴室,这浴室在一楼,但是在一楼却没有可供出入的门和窗,只有从李师师的卧室里才能够下去。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一半楼梯,浴室里的景物便已一目了然。接了进水管和出水管的浴桶空着,除了一些洗浴用品用具之外别无它物。

颓然走出了镇安坊,来到东华门大街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李师师这里都没有,这白胜还能去哪里呢?

突然间灵机一动,禁不住一拍脑门,怎么早没想到?

他此时想起了那匹逃出禁军包围的白马,俗话说老马识途,那匹白马似有灵性,既然不肯任由高俅手下牵走,就必定会去寻找他的原主人白胜!

只是这会儿功夫那匹白马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还能追得上么?

追不上就再去找一次,看看这一次那匹白马落脚何处。

想到这里,他连忙喊来了两名负责在镇安坊外把守御前侍卫,让他们去通知各座城门,务须挡住出城的白胜或那匹白马。

然后匆匆回到王黼的家里,又派了一批人手去找白马,他自己坐镇暖阁等候消息。

这一次他等来的消息很快,御前侍卫带回来几个把守南城门的禁军兵士,这些兵士异口同声说,就在刚才不久,他们亲眼看见白胜出城了,没骑白马。

这一来所有人都傻了眼,若是派人出城去追,就算能够追到白胜,等白胜回来的时候,皇帝的龙根只怕都变质了。

没办法,赵佶就只能接受安道全为他治疗。

赵佶当然不知道,他的决定无比正确,因为做这个手术,若说安道全是当世第二,那么世间绝不会有人敢说第一!

因为安道全不仅是神医,而且是男科专家!他常年致力于研究如何给男人带来更多的幸福,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男人。

或许这世间还有逍遥派的医科大家在世,但是在男科和妇科这两个特殊的领域里,他人还真的无法与安道全比肩。

安道全一边给赵佶做着接合手术,一边奇怪地想着:“白胜究竟去了哪里了?以他的为人,若是出城有事,又怎会不跟弟兄们打个招呼?”

也不怪安道全想不明白,因为白胜根本没有出城。

城防士兵亲眼看见的自然是白钦,而在安道全为赵佶手术的这一刻,白胜正潇洒在赵佶的后宫里。

白胜怎么进宫了?这要从他穿越雷光说起。

在雷光从天而降的那一瞬,他认为他死定了,血肉之躯如何抵得住数十万伏的高压雷电?管你是万象神功还是金刚不坏体,他只知道人类的身体不是绝缘体。

但即便是死定了也不能往回跑不是?往回跑就会死在童贯的手下。

事实上不论他往回跑还是继续往前跑,又或者是往左往右跑,都无法逃脱这一片雷光的覆盖。

当时他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就是死也要死在雷电覆盖区域之外。

然而当他跑出雷电区域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而且毫发未伤。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手里的神刀起了避雷针的作用,将雷电导入大地了?问题是我也没把铜棍往地上杵啊!

他也顾不得多想,因为身后有数十名侍卫绕过了雷光来追。

于是他就按照计划跑到了镇安坊和鸿胪寺之间的那座枯井。

只要追击者里没有童贯,别人就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徐宁也不行,他一路奔跑遥遥领先,转过了街角就投身枯井之中。所以徐宁等人根本就没看见他是如何消失的。

进了地道,他当然是想去找李师师的,你们不是抓我么?我就先搂着师师睡一觉再说,明天白天再从鸿胪寺里走出来,谁敢说我白胜就是凌晨时分脱逃的刺客?

他想的美妙,就从时迁已经开好了的入口进入到赵佶那条专用地道之中,却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就先按住一个方向行走。

这条御用地道已经铺满了瓷砖,但是壁灯里还没有填上灯油,想来赵佶还没有去过一次,估计赵佶以后也不会去了。都太监了,还去干什么?

地道并不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尽头,尽头果然是一扇门,为了不吵醒李师师以及看守李师师的那些太监,他轻轻推开了门,却看见了一副令他勃然大怒的画面。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寝室,虽然没有灯火却不妨碍他看见寝室里的一张床,床上正有一个女人跪伏着,女人的臀后正有一个男子卖力地运动。

他奶奶的?这特么是谁把我的李师师给偷吃了?

本以为阉了赵佶就万事大吉了,谁想到居然还是有人捷足先登!

难道是燕青?燕青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卢俊义身边,怎么会来到京城?

但是这事儿也说不准,宋江都能提前一年来到汴梁,为何燕青就不能?

又或者是那个一直想要老牛吃嫩草的周邦彦?但是周邦彦如何能进入重重把守的李师师房间?而且同理之下,燕青似乎也进不来啊?

这一刻他无暇多想,不管是燕青还是周邦彦,既然你先偷吃了我的蛋糕,那就先吃我一掌再说!

他二话不说,就是一掌拍向了男人的头顶,这一掌,使的是从武松那里学来的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为了防止对方是燕青,所以必须要用绝技来打,以免遭到对方反攻。

少林绝技慈悲,白胜的内力可不慈悲!

隔着豆腐碎青石他碎不好,但是隔着头骨碎脑浆则一点问题都没有。

脑浆还不如豆腐结实呢。

那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已委顿瘫倒在床。

白胜一把将这男人揪了起来仍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这男人似乎不是男人,因为这男人的胯部扎了一条特殊的腰带,那腰带的正中绑了一只如同男人那话儿的木制器具。

这特么是太监啊?白胜顿时不知所措。李师师啊李师师,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样的女人!

那木制器具骤然离体,床上的女人顿时惊觉,说道:“怎么了你?为何出去了?”

白胜正在心中鄙视李师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令他无比心动的“少女”,听了这句询问之后却是一惊,这哪里是李师师的声音?这……这声音如此熟悉,这不是韦贤妃的声音么?

得,这特么是地铁坐反了!进了大内了这是。

哭笑不得之际,床上的女人已经回过头来,不是韦贤妃是谁?

黑暗中他认得韦贤妃,韦贤妃却认不出他来,模糊着看到他挺拔的身形和穿了衣服的轮廓,就知道他不是刚才那个太监,问道:“是灵素么?你不是出宫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第三三四章 韦贤妃亲手化妆

听了韦贤妃的话,白胜心头一动,韦贤妃这是把我当成林灵素了么?原来她竟然与林灵素有一腿!看来这后宫乱的很啊。

他没法冒充林灵素,更不能暴露自己是白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韦贤妃帮助她两个弟弟对付他,这多少算是一桩仇怨,他觉得若是立即点了韦贤妃的穴道返回地道,就未免便宜了她。

他在这犹豫不决之时,韦贤妃却已经看见了委顿在地的太监,她当然不知道这太监已经被打成了一脑子糨糊,还以为林灵素使了什么法把太监制住了,就起身往白胜怀里依偎过来。

一边靠近,一边幽怨道:“怎么?你还吃太监的醋?就行你每天换新娘,哀家就不能寻一寻欢乐?”

白胜闻言一惊,心说这林灵素竟然可以天天换女人?赵佶竟然对林灵素这么大度么?他本已打算出手点韦贤妃的穴道,这时却想听一听关于林灵素的事情。

就这么一犹豫,韦贤妃已经搂住了他的身体,双手在他的身上游移,“你不是说有两个仙苗可以调教么?怎么这会儿又舍得她们了?”

韦贤妃一具丰满的胴体在怀中扭动摩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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