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极宠 - xp1024.com
《仙道极宠》


第一章:赴折芳会

“今年要是再不能入围内门弟子,我真是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一张看上去尚为青涩的脸上满是沉痛,张遥捏紧拳头,道,“我已经当了三年的外门门生了,每年的折芳会还是没有仙尊收我……”

一旁蓝色布衣的少年点点头,道,“我比你好一点,第一年折芳会没选上,第二年因病错过了。”

难兄难弟四目相对,表情都甚为悲戚。

秋泯泯冷静坐着没吭声。

我是谁,我在哪?

在一群口口声声说要修仙的熊孩子当中,她就像个心态平和无比的正常人。

要不是昨晚一个少年念了句蹩脚的咒语,硬是在指尖召唤出一朵微小的火花,证实了所谓修仙的真实性,她还以为进入了什么古代传销组织。

一堆人像小鸡仔似的挤在半山腰一间亭子里,凳子上坐满了,地上还蹲了几个。看着年纪都在十几岁的样子,大大小小都有。

多数是表现得忧心忡忡,也有少许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自暴自弃,还是胸有成竹。

秋泯泯昨晚穿的,穿得悄无声息,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就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山脚下一间旅店里了。

因此躲过了第二天的物理测试,秋泯泯心里升起一丝不合时宜的庆幸之后,又开始对现状产生担忧。

穿过来的身子看着只有十三四岁,也没有家人领着。秋泯泯不敢乱跑,不然若是有人贩子之类的,她没有底气能脱身。

关键的是这个灵栖山——折芳会举办方管饭。

那还跑什么,不如随遇而安,留下来看看算了。

一大早,天都没亮,就被领队的仙长领着上了山,什么也没做,干等在这间亭子里。

“仙长说天亮了,天梯才能出现,这天怎么还不亮?”一个少年有些不耐烦地四面看了看,微微的亮光里,只有树木山石,什么天梯,压根没有出现。

另一个少年皱眉道,“我觉得这个天已经亮了啊。”

秋泯泯看了看,太阳还没出来,不过天边已经有一些亮光了。

一个年纪较大的红衣少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才说道,“鸡鸣了才算天亮。”

“这里又没有鸡,我怎么知道叫了没有?”少年嗤之以鼻。

身为经历三次折芳会的资深门生,张遥道,“别吵了,留点力气等着吧,一会儿有你们受的。”

秋泯泯不明觉厉。

亭子里的少年们都安静了。

秋泯泯好奇道,“那个,什么叫有我们受的?”

天梯很可怕吗?

张遥眼珠子瞪地溜圆,不可置信地看过来,“你不知道?”

秋泯泯有点虚,“知道什么?”

难道在这里的人都该知道?不会暴露吧?

红衣女子把玩着手里的佩剑,手指在剑穗上绕了几圈,道,“张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三上山门而不入啊?人家小妹妹第一次来,怎么了?”

张遥道,“就算是第一次,那也不该什么也不懂吧?来之前,在外门授课的仙长就教导过我们了。”

红衣少女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看秋泯泯,秋泯泯有点紧张地笑了笑。

红衣少女移开眼睛,道,“可能是俗门送来的吧?”

张遥倒吸一口凉气,敬佩地看着秋泯泯道,“真狠,外门弟子都难进,俗门的也敢来参加?”

外门虽说不如内门,但也是修过基本功的。不像俗门弟子,大都一穷二白,什么都不会,只是奔着个修仙的名头,想来碰运气。

一边的蓝衣少年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今年悬得很,我听说好几个修仙世家的小霸王都在今年入门,不说有没有暗箱操作,就算看实力,那咱们修的这些年也抵不上人家几颗灵丹的。”

看了一眼秋泯泯,蓝衣少年继续说,“若是以前,俗门的来参加,说不定仙长看着不错也就收下了。不过每年名额有限,今年又占去那么多,我看算是白来了。”

周围少年们看向秋泯泯的眼神都带着同情,以及一丝幸灾乐祸。

这种眼神秋泯泯熟悉,就像是物理考试,同桌考五十,发现她只有四十五分的眼神。

在这种竞争的时候,秋泯泯秉承敌强我弱,敌弱我很弱的宗旨已久。

这些少年看起来都是修炼过的,秋泯泯身上没带剑,也没有秘籍,怎么看也不像修炼过的。

可能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个送来试水的俗门。

不过秋泯泯也不遗憾,毕竟她也没有多执着于被收进内门,成为灵栖山的弟子。

秋泯泯笑了笑,一双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一样,可爱得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那也没关系,就当来长见识好了。”

红衣少女皱了皱眉,“小妹妹,你也不必听他们乱说……”

不过秋泯泯的眼神豁达得很,丝毫不勉强。那必须不勉强,不管是谁刚穿越到一个啥都没弄明白的地方,就开始关心自己的前途大事的。再说了,泯泯此时也不觉得修仙有多重要。

谢琼枝也就笑了,“不那么执着,倒也是好事。”

不知何时,亭子里已经有清风流动,带起鬓边的发丝。

一道在树木间若隐若现的白色台阶,出现在亭子不远处。

秋泯泯眼睛一亮,站起来看过去,“哇!那,那是我们要等的天阶吗?”看着很神奇的亚子!

张遥蹭的站起来,两眼冒精光,“没错!”

人全都溜了,朝天阶涌去。

秋泯泯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红衣少女走下亭子,说道,“他们那么急有什么用,能上去一半就不错了!”

秋泯泯疑惑,“为什么?”

少女笑道,“天阶是用来测试我们的第一项,谁也不知道有多长。据我那几个外门师兄说的,每个人走的天梯级数都不一定相同,但共同点是都很长。而且越往后越难走,能坚持下来的就成功一半了。”

听起来跟马拉松一样。

秋泯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姐姐叫什么名字?”

秋泯泯已经十七岁了,是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狗,面前的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但是碍于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秋泯泯还是用了姐姐这个称呼。

红衣少女眉梢一挑,笑得灿若春花,“我叫谢桐枝。”

谢桐枝走上天阶,走了几步,身影就消失在视野里,不是走得快,是真的就在几步远的前方消失不见了,就跟变戏法似的。

秋泯泯试探着迈上一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往上看不见尽头,都是郁郁葱葱的山,和一条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台阶。

台阶光洁如玉,洁白如雪,隐隐透着凉意,甚至穿着鞋的秋泯泯都感觉到了脚底的凉气。

刚才还是吵吵嚷嚷的一群,现下里就只剩秋泯泯一个了。山里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独自静下来,秋泯泯才觉得这一切有多荒谬。

从前这只是上课太累,觉得苦恼的时候偶尔出神想想。物理化学太没意思了,修仙也许会好玩许多。然后就被老师的大嗓门喊起来回答问题。

秋泯泯卒。

这下子是真的穿越了,还穿越到修仙的世界里。

经过一晚上的试验,已经确定了这不是梦境,是真的。

秋泯泯算是随遇而安,没有不可置信也没有大吵大闹,很平静地接受了。

只是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怎么样了。

一步步走上去,寂静,无边无际,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秋泯泯隐约听见一个空灵至极的声音传来,在问她。

“你愿意修什么道?”

声音缓慢至极,泯泯反应了一会才明白问的是什么。

道?她只知道老子的道家思想啊?

斟酌片刻,她说道,“道就是道。”

算是答非所问了吧,那个声音停滞了一会,又问道,“修行无止境,莫忘初心。你的初心,是什么?”

声音回荡在山林。

秋泯泯在脑海里回忆道家思想,有一句上善若水突然浮现。

妈妈从小就教她做一个善良的人,这说是初心,也不为过。

“善。”

“修仙艰苦,你可会退缩?”

秋泯泯笑了,“我物理都能学,为什么修仙不可以?”

声音滞住了,又问道,“若修不成,你当如何?”

“不如何。”

秋泯泯看得很开。物理虽然难,但是她也能一点一点,从最初的四十几分,到后来的九十几。她不怕吃苦。

就像高考,就算费尽心思,也不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她也不会怎么样。努力了就好,无愧于心,其他的都不重要。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也不是只有上大学才可以有出路。

修仙不也是一样?

那个声音没有再问,秋泯泯这觉得答得有点草率,于是又加了一句。

“我无愧于心,就是不愧于道,与修仙成不成,都没有关系。”

那个声音还是没有再出现。

秋泯泯认命地走着,踏上一级台阶,再迈出脚,却踩在一级不太一样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看,不禁睁大了眼睛。

第二章:美人仙君

目光所至,一片似玉雕就的平台,有纹路攒聚在中央,朝四周发散开去。纹路中隐隐有光芒流动。

平台占地极广,一座高台在平台之后,雕刻精美,光华流转,四周插着四面旗,分别是赤、青、白、玄四种颜色。其上图案也不同,抽象得看不出是什么,只觉得一股威压从高台处笼罩着整个平台。

旗无风自动,烈烈飘扬。

秋泯泯踏上平台,左右看了看。

怎么才走没多久,就,没有台阶了?

这是哪一种情况,不会是有岔路了吧?

秋泯泯回头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天阶不见了。身后的路,早已变成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道友可真是让我惊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秋泯泯转身,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高台的方向走来,逆着光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身材颀长,气度不凡。

方才高台那里分明没有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天阶开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道友就上来了,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啊。”男子定住身形,道,脸上带着欣赏之色。

距离够近了,秋泯泯看见男子嘴角一丝笑意,和腰间挂着的竹牌。

竹牌上用繁体字写着“群芳使”。

对方的态度很亲切,没有什么架子,而且很年轻,秋泯泯觉得这应该不是长辈之类的,也许是内门的弟子。

“你是?”秋泯泯琢磨不清楚,还是问道。

“我是内门弟子,来接待今年有资格进内殿的弟子的。”男子笑道。

“本以为你们不会那么快上来,偷懒晚起了些,结果险些让你久等了。”

秋泯泯明白过来,应该是内门师兄,来当他们这些人的指路人的。群芳使、折芳会,难道是把他们当做“芳”了吗?好像有点意思。

“好了,你赶紧过去吧。可别告诉他们我来晚了,要是师尊知道我玩忽职守那麻烦就大了。”男子递给秋泯泯一个圆形的腰牌,指了指高台的方向。

男子说着害怕,表情却坦荡得很,笑出了几分风流倜傥的意味。

秋泯泯点了点头,拿过腰牌,向高台走去。

她走的急,又有一点点不自觉的紧张,没看见脚下,她每走一步,玉白的地面就留下一个脚印形状的亮块,不久才慢慢消失。

高台的旗依旧飘着,秋泯泯一步步踏上高台,有些茫然。

下一秒,一阵晕眩。

好一会儿,定了定神,她才看见周围已经是一处大殿。

雕梁画栋已不足以形容大殿的华美,秋泯泯暗自惊叹,这可比她在电视里看到的皇宫什么的气派多了。

大殿很高,几根盘龙缠凤的大柱顶天立地。

往下看,秋泯泯愣了一下。

殿上的几张坐榻上已经有人候着了。

而她第一眼,只看见中间那个男子。

说是男子,是因为那通身气魄逼人,没有刻意释放的威压让人不能忽视。而那张脸,却让人一瞬间词穷语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够描绘这样的容颜。

美得惊天动地。

秋泯泯看着那刻出来一般的薄唇,悬胆似的鼻,往上是一双凤眼,睫毛弯而长,一对剑眉,斜斜入鬓。真是个美人仙君。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仙尊容颜真是令天下女子痴迷啊。”

秋泯泯这才回过神来,看过去,是一个容貌清俊超凡的男子,眉眼温和,略带着些促狭,但并不恶意。

秋泯泯镇定地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男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脸颊粉粉的小姑娘,,“这倒是个清明的。”

“长风,天阶开一炷香而达者,几千年来也只有这一位了。若说不够清明,此刻恐怕还在同心魔斗争吧?”

墨渊一身金纹繁复的黑袍,薄唇如削,双目狭长,眼睛只盯着手里一颗明珠,听了长风君的话后说道。

“你说的是。”长风笑意还是淡淡的,“只可惜月华不在。”

墨渊没搭话,手指摩挲着明珠。

“你叫什么名字?”中间那个男子抬眼,问。

“秋泯泯。”

秋泯泯差点条件反射问一句“你呢?”,觉得好像不太合适硬生生忍住了。

但是美人仙君却笑了一下。

很短,几乎看不清的一下。

但是秋泯泯看见了,还愣住了,看起来傻傻的。

“你想要一个师父吗?”美人仙君问她。

这,秋泯泯再次感到疑惑。哪种师父?像物理老师鞭策全班同学刷题罚抄背公式那种的话,还是有点为难啊……

一旁长风愣了一下,看见秋泯泯迟疑,忍不住问道,“你上山不就是为了拜师入门么?”

上山的所有人,都以被仙尊选上,得以入内门为荣。若是听到仙尊这么问,应该兴高采烈才对。

而秋泯泯却迟疑了,这只可能有一种原因。

那就是,她根本不在意被仙尊收做徒弟!

显然美人仙君也想到了这一层,极轻地蹙了蹙眉。

然而秋泯泯分明只是神游了一会,想到了物理老师的凶残罢了。

这会子回过神,道,“是啊。”

美人仙君看着她片刻,像是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问别的,只是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秋泯泯很听话,朝他走了几步。

然而仙君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不满。

秋泯泯疑惑着往前又挪了一点。

手里的腰牌突然被拿走了。

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见美人仙君用修长的两指夹住腰牌,灵力催动,腰牌光华流转,又黯淡如初。

然而腰牌的样子已经变成了一块玉质的图腾,看不出是什么,像一种鸟的形状,很好看。

冰凉凉的新玉牌重新回到秋泯泯手中。

“仙尊,你不等别的弟子来后,切磋一番再做决定吗?”长风道。

选徒这般草率,也是很少有的。都是综合考虑弟子各方面的情况谨慎选择。而且这一届,还有很多世家弟子,都应该是上上等资质,而随便选择一个小姑娘,虽说她是第一个走完天阶的,却也还是太草率了。

美人仙君没说话。

秋泯泯一个人站在大殿里,觉得略有些不自在。

她动了动脚,突然觉得手腕被抓住了,往前带了带。

仙君面无表情道,“坐我身边吧。”

身下的卧榻很大,再坐几个人也毫无问题。



可是秋泯泯没动,以为自己听错了。

美人仙君又道,“你的选拔已经结束了,不必站在那里碍事。”

……

碍事吗?其他人一个也没有上来啊。

秋泯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她毕竟是现代人的思想,没那么多拘束。

而且这个美人看起来挺有气势,还是听话比较好吧。

秋泯泯坐上坐榻,感觉酸麻的腿放松许多。

一边的长风头上的问号已经多到放不下了。

今天的仙尊凤君特别反常,不知道为什么。

第三章:到达大殿

门口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人影显现出来。人影渐渐清晰之后,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张青白的脸上满是汗水,看起来很糟糕。可是此人却松了一口气似的。暗自调息,强撑着站起身。

泯泯看了几眼,认出来是那张遥。

空间又是一阵扭曲,一团红色的衣摆出现,随即俏生生的脸显露出来。

正是红衣少女。

少女也是脸色如纸,显然上来得不轻松。手里的佩剑捏得死紧,指节发白。指缝里是一枚腰牌,和泯泯之前的那个是一样的。

两人初来乍到,喘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不禁骇然,连忙单膝点地,行标准的弟子礼。

“外门弟子拜见仙尊、仙长。”

凤君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去。

墨渊笑了笑,手里的明珠没有停止盘弄,抬眼看了看大殿角落里的金漏,道,“已经一个时辰了,只来了这两个人么?”

张遥低着头,没敢起来,不过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一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入围的可能性恐怕会大大提高。

不过今年实在是过于骇人!他抬头那一瞬间,几乎被夺取呼吸。

折芳会参加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仙长们挑人,若有天资超群的,仙尊才会看一看是否入眼。

总之,仙尊从来没有出现在只选拔了一轮的大殿里等人的。

不过,张遥扫视了一眼殿中,只有两个弟子。那位仙长的口气肯定是对还没来的弟子有所不满,那就算等他们来了,恐怕也不能得仙尊欢心了。更何况,他还是第一个来的!

红衣少女胸口起伏着,美眸中满是惊讶和不解。她是第一次来,没想到天阶的心魔如此厉害,远远超过走了那么多台阶身体上的疲劳。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在幻境里做出让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了。

心魔,谁都会有,只是在幻境里一个不小心就会无限放大,让人对此看的清清楚楚,讽刺又辛辣。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弟子前仆后继,却过去那么久都没有上来的原因吧。

大殿里悄然无声,若是仔细听,也许能听见金漏的沙沙声。

时间不多了。

时间一到,幻境就会关闭,而那时,没通过的弟子就会出现在原来等待上山的亭子里。天阶的一切就仿佛南柯一梦。而今年,就与入门无缘了。

空间扭曲得幅度的程度大了一点,好一会儿,从中走出好几个人影。

大多数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一个少年脸色如常,一身锦袍纤尘不染,眼神淡漠地看了一眼殿上的光景,腰板笔直地单膝点地,鬓边攒着明珠的额发垂在两边,衬得一双星目光华璀璨。

又是一阵挤压扭曲,空间吐出两个弟子,恢复平常。

看金漏,已是流尽了。

长风微微一笑,道,“天阶已关,各位稍作休息,跟我去试灵池。”

说是稍作休息,但是长风已经站起身欲走了,谁还敢在殿里继续休息?连忙起身跟上。

秋泯泯心里在纠结要不要跟上,一边的美人仙君就发话了,“跟我回去吧。”

墨渊抬头看了一眼。长风和墨渊两位仙长主持,应该不会出岔子。

秋泯泯一头雾水。

“我的徒弟已经找到,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秋泯泯睁大眼睛。

所以说,她真的被选中了?

不是说特别难吗?可是感觉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多想无益,美人仙尊已经牵着她的小手走出大殿。

二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墨渊眯了眯眼,总觉得凤尊的步子似乎都迈得小了一点,像是迁就着什么似的。

大殿已经空了,墨渊捋开垂在胸前的长发,明珠照得一张脸都温和了一点。

长风那些人大抵是到了试灵池了,墨渊坐在踏上没动弹,掐了个诀。

蓝天碧水,水清澈见底,却不见一尾鱼儿,看不见一粒石子。

远处如同水天相接。

粼粼波光荡漾着,闪烁着。碧绿的草地郁郁葱葱,似乎罕有人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一块巨大的石头屹立在湖畔,三个龙飞凤舞的字,正是“试灵池”。

长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一个一个来,把掌心放在试灵石上。不要运气,否则算作弊处置。”

红衣少女闻言走上前去,把手贴上巨石。

手微微有些出汗。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很显然,这就是第二轮测试。

掌下的巨石微鸣,发出明亮的红光。

少女松了口气。

“好了,下一个吧。”长风点点头,是个火灵根的好苗子。

张遥一步上前,挤开了几个人,急切喝将手掌贴了上去。

巨石不仅没发光,还变得更加暗沉了。

张遥疑惑,甚至有点惶恐。

怎么会这样呢?不至于没有灵根吧?

长风倒是了然,这不是没有灵根,而是一种罕见的灵根,属冰。

若是强大的冰灵根,试灵石会立刻变成墨色。

只不过张遥的冰灵根不太强,所以只是变得暗沉一点。

说到底,冰灵根还是墨渊比较中意。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正看戏一般看着弟子测试的墨渊,一点感兴趣的意思也没有。长风摇了摇头,道,“下一个吧。”

又一个弟子走上前去。

不久,测完了。几个弟子中,除了个别没有明显灵根的,就属越知殷的灵根最为优等,是上品水灵根。其次就是谢桐枝,上等火灵根。

其他的弟子灵根一般,乏善可陈。

长风点了点头,道,“各位辛苦了。先休息一日,若有想修剑的,明日再到梅山集合。其他的,等候通知。”

一个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一旁,长风尊话音刚落,他便笑着走上前对二位仙长拜了弟子礼道,“仙长。”

长风笑了笑。

墨渊只抬了抬眼。

男子笑着回头,对弟子们道,“你们跟我来吧。”

长风看着墨渊笑道,“这一些可有你看的好的?”

墨渊冷哼一声。

长风笑笑,“那小郎君虽然冷冷的,倒也是不错。还有一个冰灵根的,你看的怎么样?”

“不过是中下品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墨渊君道。

“那你再看看下面几组弟子?”长风君问。

墨渊道,“不必了。别的弟子,有别的仙长管。”

“也罢,回去吧。”长风不置可否。

走过竹林,竹林的深处是一个院落。

树木的叶子落进院子里,蜷曲发黄。

屋子俱是粉墙黛瓦,古朴而干净。

秋泯泯睁大眼睛,“这里好漂亮啊。”

“你喜欢?”一男子掐诀,落叶倏忽如风卷残云一般落在院子外面的竹林里。

青石路露了出来,显得格外清幽。

第四章:剑修师兄

泯泯点头。

古色古香的建筑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比现代的筒子楼看着舒畅多了。

“你是……”泯泯突然想起来问道。

“我是你的师兄,落北安。”男子勾唇笑了笑,手里握着一把剑,剑鞘上流动着银白色的光,看起来很帅气。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把剑特别大,不仅长,而且宽,看着就很沉,但是男子握着剑,一副随心所欲的轻松模样。

男子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虽然看不出面红耳赤的模样,但是泯泯还是能感觉到他好像刚打了一架似的。

发现了泯泯探究的目光,落北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本来我在梅林练剑,得师尊传唤,这才赶过来,失礼了。”

泯泯摇了摇头,“落师兄言重了,应该是我麻烦你,要谢谢你才是。”

“怎么还叫落师兄,你我同源,又不是那些师出异处的人。”落北安道,“你直接唤我师兄就好。”

泯泯很乖,“师兄。”

落北安满意了,将剑背上,用手推开院子的门。

泯泯赶紧跟上去。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缺少的就开口,我看你尚且不能辟谷,不要因为害羞不敢提,就让自己为难。”

泯泯乖巧点头。

想起了什么好笑的,落北安眼角带了点促狭的笑意,道,“某一年有个新徒入门,明明不能辟谷,却因为同门师兄师姐从未要求过这些东西,所以一直不敢开口,竟活活饿了几天。”

“山里不缺这些东西的,毕竟那么多不曾辟谷的内门弟子都在。况且辟谷以后,只是不需要,但也不是不可以。很多人辟谷以后,也还是选择吃东西的。”

进了门是一片被树木围聚的空地,空地前是一栋带着回廊的房子。

推开门,正是一间厅堂一样的屋子。家具都齐备,而且看起来很干净。

落北安没有停下,直接穿过厅堂,推开一扇门。

阳光霎时间流进室内,洒了一地金黄。

后院光景毫无保留地显现在二人面前。

后院不像前院那样有个空荡荡的空地,而是树木丛生,而且面积极大,像个花园。

一道流水弯弯的穿过后院,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树绿叶繁茂,抖动着一树金光,有的则缀着红彤彤的圆果,有的开着各色繁花。

泯泯眼尖地发现还有一些光秃秃的树木,看起来就像是冬天里的状态。

总之,这个后院看起来每个季节的树木都有,但是放在一起又格外协调。

落北安道,“早就听说这里灵气最为充足,可惜从来没有来看过。”

泯泯不是很懂。

“你看那些灵株,能在这里长的这么旺盛。要是在我的院子里,恐怕是开不了花的。”

她踏出一步,走进院子里。

树很高,但是枝条也有压的低的,于是她很轻易地拽下一根枝条,摘了一颗黄色的果子。

黄色的外皮上有西瓜一样的纹路,大小只有圣女果那么大,隐约有一点甜香的气息。

“蓬莱果。”落北安靠着门框道。

看着好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然而从早上上山,到现在快中午了,泯泯都没喝到一口水,真的是特别渴,看着树上的果子,心里无比躁动。

落北安一个没看住,就看见小师妹嗷呜一口吃掉了蓬莱果,惊得他赶紧上前一步。

泯泯眨巴眨巴眼睛,“不能吃?”

可是她觉得挺好吃的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有害怕果子有毒过。可能是潜意识觉得院子里不可能种有毒的果子吧。

落北安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毒,不过若是你没有根基,可能会有些负担。”

什么负担,消化方面的负担吗?

皱着眉头感觉了一下嘴巴里满是绵软甜腻便觉得没什么关系伸手指了指果子小嘴一咧双眼弯弯闪闪“师兄它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落北安猛得被萌了一脸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心想这个小师妹长的也太可爱了吧。

“我……对灵株不太了解,如果觉得不舒服,我就带你去找白师姐。”

泯泯想了想方才吃的果子,眨了眨眼,“难道这么多都是灵株吗?”

看着就像是住在森林里啊……后院一片树林的感觉。

“以前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医修前辈,可能是他种的吧。”

“那前院空地是干嘛的啊?”泯泯问道。

本来还以为是练剑的地方。

落北安道,“那应该是放药炉的。我看很多医修师兄院子里都有一块空地放药炉。”

“为什么我要住医修的院子?”泯泯不解。

落北安笑道,“这不是医修专用的院子,只是医修住过罢了。这个院子是整个灵栖山灵气最充足的地方之一。寻常弟子是不可能住进来的。”

落北安带着一丝羡艳的语气,泯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带着泯泯熟悉了一下,落北安背着巨剑走了。

泯泯在屋子里乱转,居然发现每个屋子都收拾得好好的,却一个人都没有。

联想到师兄之前说的话,泯泯惊讶的发现,这么大的院子,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住!

这也太奢侈了吧……

没想到做灵栖山的学生宿舍条件这么好,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进来了。想当初睡高中宿舍,一间六个人,连桌子都没有。现在院子都有了,房间没数明白,好像很多就是了。

泯泯在厅堂旁边找了一个房间住下了。

窗子很大,采光好,又有纱帘。床在最里面,外面有书架和书桌。虽然书架是空的。

布置得很像泯泯原来的卧室。

而且距离客厅也近,免得跑来跑去。

泯泯很满意。

虽然没有行李,衣物之类的,不过她在别的房间柜子里找到了衣物,都很合身,于是她把衣服挑了几件喜欢的,都抱到自己的小房间了,还额外拖了一个小柜子过去装衣服。

一切都布置完毕,泯泯又去后院汲了一罐泉水回来,硬是琢磨出火折子的用法,并且成功烧开了水。

终于喝到热水。泯泯也算是累的不行,干脆爬到床上躺着。

被子软软的,还香香的,虽然不是熟悉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平和安静,泯泯抱着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五章:没走后门

衣袂飘飞,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院子里安静得过分,男子皱了皱眉,放出神识探查。

片刻睁开眼,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推开门,最里面的床上拱起一个小小的包子。几缕黑发落在被子外面,柔亮得像涂了一层油似的。

床上的包子,卷着被子动了动,翻了个身,半张柔美的小脸露了出来。

男子站在原地没动。

他也没有想到,小丫头居然在书房睡了起来。

床边上随意地摆着一个一格的小柜子,他认出那是灵檀木的物橱,应该是卧室里放置的。

可是现在却被拖到了书房,好像还装了点衣服?

这种拖东西回窝的行为,怎么看都颇有点小仓鼠的感觉。

只是这种时候,哪个弟子心这么宽,就在刚分配的院子里睡得这么熟?恐怕古往今来,只有这个秋泯泯了。

床上的包子又动了动。

泯泯其实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身体好像越来越热,动动胳膊从被子里挣出来,还觉得燥热难耐。

忍不住轻哼出声,软软的声音像小奶猫。

男子伸手,摸上有些泛红的小脸,入手竟是滚烫。

剑眉蹙起,男子沉思了片刻,试探着从被窝里摸出一只同样滚烫的小手。二指搭上脉门,汹涌而来的脉象在指尖乱跳。

包子哼唧两声,眨巴着眼睛醒了。

泯泯的眼睛都烧得有些发红,看起来就像一只蔫吧吧的兔子,颇有点可爱可怜的意味。

包子摇摇脑袋,把剩下半边脸蹭了出来,仰头看着男人,嘟哝,“美人你怎么在这?”

“北安没有教你怎么喊我么?”

包子眨巴眨巴,睁大眼睛,眼前的模糊好了一点,但还是模糊,隐约看见是殿上那个美人。

包子软乎乎地回答,“教了,要叫师父。”

看起来特别乖,凤君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软嫩得不行,和冰冷的剑完全是两种触感。

包子扭动着蹭了蹭他的手,“美人师父,我好难受啊……”

眉头皱着,又舒展开来,包子哼唧着,快要哭了。

真的特别难受,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摆脱胸口的闷热,和身上的燥热。

凤君道,“你是不是吃了后院的东西?”

包子拼命点头,憋着不哭。

凤君轻笑了一下,手里却没有停,疾点了泯泯肘上几个穴道,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喂她。

丹药冰凉冰凉的,碰到嘴唇上很舒服。

泯泯张嘴含住,然后不动了。

“乖,吞下去。”

咕咚一下吞下去,泯泯感觉从胸口处涌出一股清凉,缓缓流动到四肢,平定了全身的燥热。

眼前清明了,脑子也清楚了一点。

泯泯抬头,美人仙君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泯泯骨碌一下爬起来,四肢还有点软,“师父你来了。”

被子都乱了,但泯泯只一个劲往床里挪。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美人仙君会在这里,怪吓人的。

“不记得了?”凤君伸手摸摸她的头,泯泯没敢躲,硬是被那双修长的手摸了个正着。

至于记得不记得,泯泯转了转眼珠子,只记得好像睡的热,然后醒来倒是神清气爽,一点燥热的感觉也没有。

凤君见状,也没说什么,只叫她不要再乱吃后院的东西。

见美人仙君要走,泯泯赶紧伸手拉他。

手腕被软软的小手拉住,凤君回头,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带着询问。

“那个……”泯泯赶紧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美人仙君的神情中透露着一点类似落寞的东西。

“后院的东西不能吃,那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泯泯真的很饿,院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只供水没有用啊。

凤君指着那块被卷进被子缝隙里的腰牌,道,“拿着它去东苑取即可。”

泯泯一路问人,这才成功找到东苑的所在。

取了一些饭菜糕点往回走,突然胳膊被人扯住。

泯泯回头一看,居然是张遥他们。

到达大殿上的几个人都在,走在一起,要去什么地方似的。

“你怎么在这里?”张遥高声问道,满脸的不可置信。

所有人都看过来,目光落在泯泯身上。

泯泯笑了笑,“是你啊。”

和张遥通行的一个少年脸色不太好看,道,“你不是没有和我们一起到达大殿么?你怎么没有下山?”

“莫非你就是今年世家里送来的人?”另一个少年满脸讽刺地添了一句。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见这么一句话,都想看看世家送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泯泯一头雾水,“我不是世家的啊……”

其实张遥心里也知道,在亭子里就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若是世家的人,肯定不会如此。

但是心里那点不甘还是让他忍不住道,“你若不是世家的,你这点水平也能上山?”

红衣少女柳眉倒竖,瞪了张遥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她水平,就这么说一个女孩子?”

张遥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围观的人倒是有人高声叫道,“世家的人什么水平,也让我见识见识!”

“是啊是啊,我也想看看,没有通过天阶也能上山,是什么样的水准啊!”

“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呗!”

泯泯站着没有动,“我通过天阶了!”

她明明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根本没有他们语气里说的,走后门。

她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就因为在大殿中没有和他们一起站着吗?

泯泯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当时根本没敢抬头,压根没看见坐在上面的她。而且众人一起去试灵池的时候,泯泯也不在,因此他们都以为泯泯根本没有通过天阶。

场面哄然,许多人将这几个人围在中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泯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会什么,怎么露一手啊?

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一边,朝张遥走过去。

刹那间人群的声音都安静了。

“那腰牌……是凤君弟子才有的!”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

泯泯歪了歪头,低头看了一眼腰牌,道,“我真的通过天阶了,不过我比较早,你们没看见我。”

“怎么可能!”张遥声音颤抖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腰牌。

一只火凤,没有错的,就是凤君弟子腰牌!

可是她怎么可能有?

昨天才上山,今天才会有人来通知最终是否入围内门,可是她已经得到腰牌了!而且还是仙尊的弟子!

这怎么可能?他不相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泯泯耐着性子继续说,“我当时坐在美人仙君旁边,你们没看到我吗?”

这谁敢看?众人脸色都变了,能坐在仙君身边,这是什么样的殊荣?

就算不是世家弟子,那也一定有很大的背景。不管怎么说,就拿现在她已经是仙君弟子来说,这就是他们根本惹不起的。

“你……你……”张遥手指着秋泯泯,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门规不允许聚众,你们都不知道吗?”

人群中走进一个人,背上仍是那把巨剑。

“落师兄。”

认得他的内门弟子恭敬拱手道。

“师妹?”

泯泯回头看他,委屈的不行。这些人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她应付不来。

“怎么了?”落北安问,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委屈,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师妹。因此眉间藏了些不耐,转身对张遥一群人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张遥等人见状,还有什么不相信的?落北安都叫她师妹了,这还能有假?

几人脸上俱是青白两色交错,张遥心道,惹到仙君徒弟,恐怕这次入围悬了。

“我们这就走。”顶着落北安的压力,张遥等人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第六章:梅林试剑

人一哄而散,泯泯捡起食盒往回走。

“你没事吧?”落北安有些担心。

泯泯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被针对而已,说不委屈不可能,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真的要跟他争个高低?

而且她什么也不会,真要打起来,岂不是很吃亏?还是不要了。

落北安叹了口气,“不必理他们,今日刚好是剑修选拔的时候,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泯泯下意识想拒绝,她饿得只想待在屋子里吃点东西,但落北安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梅林真的是一片梅林。

梅花树稀稀疏疏地长满了一大片地方,颇有几分孤高的意味。若是梅花开的时候,一定格外美丽。

此时正是绿叶茂盛的季节,梅树间一大块空地掩映在枝叶里。

一群穿着白色弟子服的人,还有穿着各色的待选弟子,将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泯泯坐在一旁的阴凉处,靠在一棵树干,打开食盒,漫不经心地瞅着试炼场地。

试炼已经开始了。

待选弟子若想修剑,则要在这里同内门师兄切磋一番,择优录取。

毕竟剑修靠的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功底,如果十几岁还没有基本功,就算悟性再好,也只能叹息一句可惜了。

试炼的空地中,一个眉眼都透着淡漠的少年,手里一把看起来就很普通的剑,舞得飒飒有声,鬓边缀着的两颗小小明珠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平添几分少年英气。

又是刷刷几声,少年手里的剑尖笔直地指着对方胸口大穴,只要再进一步,就算不被刺伤,也会因为刺中穴道而败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年竟然略胜一筹。

对练的师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平复了下来。

这样熟练的招式,这么快的手法,能赢已经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笑了笑,抱拳道,“师弟见笑了。”

师弟二字一出,围观者一片哗然。按理说,内门师兄称呼他们,最多用“道友”二字,而他竟然称呼这位少年为“师弟”,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这位少年入围内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然而那少年并没有说什么,一双淡漠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握着剑走了。

众人都惊叹一阵,别的待选弟子陆续上场。有的剑被打飞,有的衣衫被划破,都狼狈不堪。

内门师兄的实力自然可观,比试的目的也只是看他们的基本功是否扎实,而不是一定要将内门师兄打败才可以。

泯泯吃着糖糕看,那个少年她好像在大殿里看到过的样子。不过没有说过话,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落北安抱着剑,曲腿坐在一边,笑道,“刚才那位道友真是厉害,能在长风仙长座下二弟子何冥手下过招了。”

虽然何冥是本着试炼的态度去比剑,剑法并不犀利,没有一定要取胜的意思。但是能做到少年那样,也是少年英才。

泯泯瞅着落北安怀里的巨剑,道,“师兄也是剑修?”

落北安道,“是啊。”

“那你和他过招,结果会怎样?”

落北安想了想,“不好说。”

泯泯愣了一下,看师兄挺厉害的,没想到居然不能确定能打赢一个新生。那这少年也是剑修中学霸一样的存在吧。

落北安笑了笑,看了一眼少年的方向,“话说我们师尊名下只有我一个剑修,今年说不定能再多一个了。”

“他也要拜我们的师父吗?那岂不是我的师弟?”泯泯很高兴,突然当师姐得了辈分的感觉真好。

“大概是这样的。”

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人们躲闪出一个豁口,一个少年飞了出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何冥抱歉地抱了抱拳,道,“见谅。”

泯泯抬头看去,在人群中发现一些熟悉的人,而且印象并不是很好的那种。

正是张遥那些人,在人群中充当看客。

落北安显然也看到了,见泯泯神色怏怏的,问道,“师妹跟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泯泯撑着头看,手不自觉地摧残地上的小草,嘟着嘴道,“不是很熟啦。”

她不想多说这些,多说也无益,毕竟她的处境看起来是有点让人眼红。不过她私心里还是不太喜欢他们,当然除了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红衣小姐姐谢琼枝。其他的人,最好都不要拜到她师父门下,要不然日后有的尴尬了。

想到这里,泯泯看了一眼落北安,他既然是师兄,那肯定知道的比较多。

“师兄,除了剑修,还有学别的的吗?”

泯泯还是蛮在意这个的,如果天天练剑,那岂不是等于天天上体育课吗?要知道她特别讨厌体育课,八百米什么的,简直取她狗命。

“当然有。除了剑修,还有灵修和医修等等。”

泯泯松了口气。

“不过这三者,我们都要学。”落北安凉凉道。

“为什么啊?”泯泯受到了惊吓。

“因为灵栖山上,不管是仙尊的徒弟,还是仙长的徒弟,或者没有师父,只是进了内门的徒弟,都要进学。这三样属于必修课。”

居然还有必修课这种说法,真是天下学校都一样。泯泯感到一丝危机。

“必修课不止这三个哦。而且还有很多选修。”

看着哭丧着脸的小姑娘,落北安笑了,感觉在逗小师妹的路上得到了快乐。当然他坏心眼地没说,虽然都要学,但除了自己专修的那一样,其他两个只不过是了解一下罢了,不会很难。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响起,相随而来的是地面的震动。

巨兽踏过一般的声音,鼓动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尘土飞扬,天色仿佛都黯淡了。

落北安神色一肃,握着剑站了起来。

只见一头巨大的铁脊兽在梅林边停了下来,试探着往中间迈了几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它那呼哧呼哧呼吸的声音,还有巨大的淡黄色的双瞳,不住地转动着。

突然瞳孔一个收缩,铁脊兽前足一踏,地面一声轰响,就要朝这边冲过来。

众人心里一跳,连忙四面散开,随时准备逃跑。不知道为什么在灵栖山上,试炼场中,居然会遇到这种凶险的东西!

就在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就落在了巨兽的面前,那玲珑身影显得格外娇小。

那些认识此人的师兄们无不松了口气,倒是那些外门的,惊叫一声,显然吓得不轻。

那女子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抚摸着巨兽,巨兽瞬间安静下来,一颗丹丸从手里抛出,巨兽伸头接住吃了下去。

那双巨大的瞳孔瞬间变得迷离起来,原本的攻击性好像都消失了。

女子回头一笑,“对不住大家,没看好小小,让它跑出来了。”

居然是养的灵兽吗?这么大一只,在女子面前竟然乖巧得像只哈巴狗。

何冥笑了笑,“幸亏元师姐来得及时,要不这梅林就成废墟了。”

女子勾唇,摸了摸巨兽粗糙的皮肤,道,“小小可不是要乱跑,我感觉到这里好像有一丝魔气,小小恐怕是受影响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女子道,“你们小心一些吧,每年折芳会,总有那么些东西会混进来。”

第七章:一颗玉珠

众人混乱一阵,又继续试剑。

泯泯隐约觉得,那女子离开之前,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落北安愧疚地看她一眼,“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本来想带你过来散散心的,没想到吓到你了。”

泯泯倒不是怕,只是觉得那么大一只巨兽,没见过,有点新奇。盒子里的糕点吃完了,有点腻甜了,她拍拍手上的糕饼屑站起来。

“没事啦师兄,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落北安背上剑要送她,泯泯摆摆手道,“不用的,我认得路。”

她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一来二去的挺麻烦他的,不如自己回去,又不费事。

“好吧,你小心一点。”

看他一副担忧的样子,泯泯疑惑了,“怎么了?”

落北安压下心里的不安,也许那元师姐说的不过是为灵兽走脱的说辞,哪里真的能有什么魔物呢?就算有,仙尊们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那我走了哦,师兄再见。”

泯泯不知道落北安内心的想法,自顾自开始纠结选择修什么的问题。

修剑太可怕了。虽然每个人都必修,但是毕竟和主修有区别吧。可能要求不那么严格,学的时间也没那么长。

修灵也不知道是什么,听起来就像要背咒语一样,应该挺费神。

修医……

泯泯摇了摇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个还是不要了吧,免得年纪轻轻,变成秃头就不好了。

那还有什么可以选的呢?都被她排除掉了。

泯泯很苦恼。

再过一阵子就要进学受课了,再不考虑考虑,到时候肯定会手忙脚乱。

摇了摇涨痛的小脑袋,泯泯回到院子,咸鱼一般靠着椅子摊着,想当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真的这么难吗?

想来想去,不论修炼什么,都必定跟随着困难。泯泯觉得,最适合自己的可能还是医修。因为剑修过于血腥,而灵修恐怕也不会干净多少,只有医修不会。医修听名字,就是治病救人的。既然都很难,不如选一样最温和的,不会伤人的来修炼。

正好这个院子曾经住的也是个医修,格局都适合医修,岂不是很好么?

泯泯目光一闪,突然站起来,朝厅后走去。

打开门,俨然一派森林的景象。无数灵株在日光下伸展着枝条,树枝上缀着的果子也有熟透掉在地上的。

她已经知道这些果子不能乱吃,只在林间走走,并没有动手摘。

林子里寂静无比,除了不知躲在何处的鸟雀在鸣叫外,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啊!”

泯泯捂住脑袋,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她的头在一瞬间像裂开一样疼。

疼痛似乎缓解了,泯泯抬起头来,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方。

“咦?”泯泯朝前迈了一步,身边的场景都变了,树林都不见了,处在一片白茫茫中。

前面有什么的东西。

泯泯感觉的到,虽然看不见,但是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喊她过去。

一点一点迫近。

白茫茫的雾气里,一点光芒时隐时现。泯泯停在那东西前面,看见那是一枚白色的圆珠。

伸手取下,圆珠上还穿着丝线,看着如同手腕的粗细差不多。

东西拿到手的一瞬间,泯泯听到了一句话。然后天旋地转似的,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

她甚至在大厅里,那扇门都没有打开。可是手里的东西清楚的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方才最后听见的那句话……

“医道无限,以心自持。传承者易,天命难知。”

看着洁白的圆珠,泯泯皱了皱眉。这算什么事?怎么会莫名其妙得到一个珠子?

不过珠子还是很好看的,往手上套着试了试,居然正合适。

既然如此,就当是饰品带着好了。泯泯也不多做探究,反正看着不像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折芳会在秋泯泯根本没有参加的情况下告一段落。

泯泯被告知课业要开始了。

一大早收拾好自己,用沾盐的柳条刷了牙,又用后院汲的清水洗好脸,泯泯觉得修炼势在必行。

因为古代实在是太麻烦了好吗,既然没有一打开水龙头就有的热水,那还不如用清洁咒来的方便。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种咒语啊。

站在授课的清心殿门口,太阳才刚刚爬上树梢,一点金黄斜射在屋脊上,迷蒙得像幻境。

泯泯深吸一口气,踏上台阶。

她也没想到,这么早,居然会迟到?说卯时到就可以了,可是现在难道不是卯时吗?她怎么会知道卯时就已经开始上课了?!

殿里早就坐满了人,隐约还能看到讲台前面的授课仙长。殿外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迟到了还能怎么办?不上课恐怕是不行的。泯泯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破罐子破摔地推开了门。

迟到就迟到吧,谁还没有迟过了?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朝门外看去。

一个小姑娘面色紧张地扒着门看进来,鼓起勇气把门推开了。

岚敬眼皮跳了跳,问道,“这位小姑娘,你是来上御兽课的吗?”

泯泯脑袋一片空白,紧张地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新生了?”

“是啊。”

岚敬无奈道,“新生不在这里上课,你往东边看看。”

教室里的弟子多数十六七岁往上,泯泯尴尬地点点头,谢过岚敬,赶紧把门带上。

找到自己的课室后,泯泯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课室里一个仙长正在台上说话,见泯泯迟到了这只是抬抬眼皮,并没有说什么。

泯泯看见课室后面一个矮几还是空的,心里一喜,赶紧过去坐下。

桌面上已经放有几本书了。拿起来一看,是《剑法入门》,《引气入体》之类的书,还有一本《灵药辨析》。

泯泯翻着看了几眼,好在字都还认识。剑法都是些图片和口诀,泯泯不大感兴趣,而灵药辨析都是灵药的插图和功效,而引气入体就更抽象了,完全就是些奇怪的句子,泯泯看了一点,字每个都认识,放到一块,就根本不懂讲了什么。

第八章:要做选择

课室里的弟子叽叽喳喳,小声互相交谈,神情甚是激动。

台上须发皆白的仙长咳嗽一声,朝着课室后面看了看,冷声道,“后面那位可是抉择好了?”

整个课室里的人都回头看着泯泯。

抉择什么?泯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看样子,这是要整治她迟到的事了。

“仙长问你选择修什么呢!”旁边一个少女悄悄靠近她说道。

泯泯朝她笑了一下,这个她倒是早就想好了的。她站起来说道,“仙长,我打算做一个医修。”

仙长面色一滞,本是想让她丢个面,好好反省一下第一次上课就迟到的事。没想到她居然说要做一个医修。

眉毛一挑,仙长已经确定她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随便说了一个。

“你为什么要做医修?”

泯泯想了想,说道,“没有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不想打打杀杀的,所以才这样选择。但是总不好当众说出来,万一很多人选择当剑修灵修,岂不是很得罪人吗?

仙长冷笑一声,“怕不是一个在外门都没进过学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信口开河!这次就算了,日后不可再迟到!”

泯泯被少女拉着坐下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说要做医修就是信口开河。

“好了,刚才已经跟大家简要说过选择的重点了。入学测试中,大家应该已经测过灵力,对自己有所了解。”

仙长话锋一转,看了一眼泯泯说道,“有些迟到了,没听见的人,课后记得问同窗。”

还知道让她去问同窗,看来还是个善良的老师嘛。泯泯撑着头,随意地翻着课本,感觉有点无聊。

发了一会儿呆,居然就放学了。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主要是讲选课的问题,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同学们自己去考虑。

“我们一起走吧,我把之前仙长说的话告诉你。”少女一边收拾书,一边笑着说。

泯泯感激地笑了笑。低头看见少女月白色的书袋,上面还细致地绣了莲花,颇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带,只能捧着书回去的行为实在是太糙了。

“仙长说,我们那一天不是把手放在试灵石上了吗,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就是不同属性的灵力,可以选相应的课。”

少女笑着说完,歪着头看着泯泯道,“你是什么颜色的呀?”

泯泯根本就没有测这个什么,倒是在大殿上听长风君说带那些人去了。此时只好尬笑道,“你呢?你是什么颜色?”

“我是蓝色,水属性的哦。”少女很容易就被转移了话题,也想不起来再问泯泯的属性,只是说一些水属性的课程,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

泯泯听了半天,疑惑道,“难道仙长没有说剑修和医修的事吗?”

少女睁大眼睛,很吃惊的看着泯泯,“说这个做什么?剑修都是要通过额外的测试的,根本不用自己选,只要通过那个测试就可以了。我们大部分人都没参加那个测试,只要根据灵力属性选课就好了啊。”

“那医修呢?”

难道医修也要参加额外测试?那她没有参加,可怎么办?

少女想了想说道,“医修……学一下最基本的灵药辨识,免得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连毒草都不知道躲避就够了啊。当医修多没意思。”

“话说,你居然说要当医修,是不是随便说的啊?”少女哈哈大笑。

回到院子里,把一摞书放在书桌上摆好。先翻看了几眼《灵药辨析》,倒是发现了不少院子里有的灵株。

“蓬莱果,色黄,圆小,味甘甜。”

纤细的手指捻着书页,泯泯照着看,图画的很像,还有功效解析。没想到那个蓬莱果有增强境界的作用,不过作用很小,而且很常见,属于炼低级,中级丹药常见的辅助灵药。

把书随意往后翻了翻,看见一个很好看的灵株,叫蝶藤,又名双蝶藤,叶子的形状就像蝴蝶的翅膀,而且颜色不同。开的花都是红色的,非常艳丽繁复,堪比芍药牡丹的姿色。结的果子是圆溜溜的,也是红色。

光是看图,就觉得很好看,泯泯还没有在院子里看到这样的灵株。而且看介绍,只说了用来炼高级丹药,想必是罕见的了。

拿过另一本书,随意翻看,却不如原来的有趣。

一看封面,原来是《引气入体》,泯泯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总是要学的,还是看看吧的态度,读了第一句。

“人之别于仙者,气浊也。”

“若吐纳得宜,贯通内外,连自然,通万物……则道生矣。”

头痛得很,每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就不懂了。

泯泯挣扎着看了一会,感觉还是不懂。直接翻到后面,一处写着,坐息法。

是一句口诀,只要坐在那里,平心静气,念口诀,就可以带动体内的真气。

虽然她好像没有真气,但是第一次看到修仙的口诀,泯泯还是特别激动,本着先试试来玩再说的想法,赶紧抱着书扑到床上坐坐好,看了一眼口诀,默背下来以后,就在心里默念。

念了几遍,只觉得躯体都入定了似的,一丝气流从心脏处流出,凉丝丝的流到四肢和头部。

手腕处的珠子在气流流过手腕的时候亮了一下。

泯泯没有刻意控制气流,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手腕处吸走了她所有力气,大惊失色之下想要停下,却睁不开眼睛。

没有人看见,屋子里的人在一瞬间消失了。

泯泯此时已经身处另一个空间。

正是珠子内部的空间。

她短暂地惊诧了一下,就意识到恐怕又是这颗珠子带来的后果。

环视一圈四面,只看到很像后院的森林,高耸的树木,遍地都是灵株。

还有一个很大的湖,长了许多形状奇异的水草。

转过身,湖边的石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一本小小的册子。

她伸手拿了过来,逋一翻开,一道金光直射眉间,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脑子里猛然注入了很多东西,纷乱驳杂,都是关于灵株和炼丹的方子,还有一些修炼的方法。

泯泯摇了摇沉重的脑袋,一时间消化不过来,却噗嗤一声乐了。

这算不算开挂啊。

第九章:上灵药课

新入学的内门弟子在几天里都选择好了,按照各自的选择,又重新分了班。

泯泯偷偷去过试灵湖边,试了一下试灵石,却发现那块石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说她没有这个天赋吗?泯泯也不知道。

除了灵修剑修和医修的主课单独授课之外,别的课程,例如《灵药辨析》,《引气入体》之内,都是一样的上,很多时候几个属性的弟子会坐在一间大厅里听一个仙长授这几门课。

那个美人仙君虽说是师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么几天下来,干脆再也没有见到了。而落北安师兄因为招新告一段落,课比新弟子先开始,忙着上课和练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泯泯也没见着他。

这节引气入体课刚一下课,莫灵音就拎着那个月白色的书袋,急匆匆拽着泯泯就走,嘴里嘟囔着,“泯泯,咱们这可得快点儿,上一次去上灵药辨析的时候,差点都没抢到位置呢!”

泯泯被拽着走,步子也跟着加快了。二人几乎是跑着到了大厅里,好在人不是很多,找了一个靠前的地方坐下。

“哎,前几天讲的都没记下来,就怕仙长要考课业。”莫灵音嘟着嘴,面色想当愁苦。

泯泯笑了笑。她脑子里有比这本书全得多的灵药知识,理清楚之后,根本不需要去刻意背诵,所以上这门课,比别人轻松的多。

“你怎么都不担心啊?你都记住了吗?”莫灵音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她,眸子里略带紧张。

“上次讲的,大概记住了。”

“啊!”莫灵音低呼,“不是吧,他一次讲十来个,我连名字都记不全啊!你居然都记住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泯泯笑而不语,没打算告诉她。

莫灵音撑着头,眼神羡慕又崇拜。突然眼珠一转,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你知道柳茗霏吗?”

泯泯摇头。

“这你都不知道!”莫灵音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优势似的,笑容扩大,神秘兮兮地说,“他可是今年的剑修之一哦!听说还打败了试炼的师兄呢!”

莫灵音努了努嘴,“那边那个矮几边上放着一把剑的,就是了。”

泯泯朝后看去,隔着五六米的地方,一个少年似乎察觉到她们两个的目光,抬起头来,两鬓边的明珠动了动。一双淡漠的眸子固定在了秋泯泯身上。

“师姐。”

柳茗霏微微点头,眸子细究淡漠,唤了一声。

那一声师姐,声音绝对算不上大,但是却让她听的清清楚楚。

泯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了,得意地笑了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黑溜溜的。

果然是被美人仙君给收做徒弟了。

莫灵音睁大眼睛,掏掏耳朵,迷糊得不行。

“他喊你……师姐吗?”

泯泯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依旧冷漠的师弟,才转过身,安抚了莫灵音一颗躁动的八卦心。

“好像是。”

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甚在意地添了一句,“也只是师姐师弟的关系,不熟。”

“啊,这样啊。”莫灵音眨巴眨巴眼睛,又有些失望地说道,“假如你们熟一点,倒还好了。”

要知道有多少女弟子私底下暗送秋波,不过这位柳茗霏身上就像是设了个结界似的,甭管什么全都给拦在外面,丝毫也不能让他抬眼看一下。过于冷漠,搞的不论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是师姐们,都不敢贸然去接近他。

莫灵音这句暗藏深意的话,泯泯听得好笑。

仙长夹着书进了门,模样有几分像走进班级上课的班主任。

先环视了整个大厅,等到弟子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唯恐被抓起来做那背灵药辨析的倒霉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课本,坐在大厅最前面的书案前。

教新弟子灵药辨析的仙长叫谢知秋,平常弟子都称呼为谢仙长,或者谢仙师的。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不显老态,只是举止间有点成熟的韵味。留着山羊须,生的身材高长,只是清瘦,穿一身青袍显得格外仙风道骨。

整个厅里,唯有寥寥几个人还算是神色如常,一个是世家子弟石遵,还有就是秋泯泯和柳茗霏。

石遵出身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不必刻意学习,那书本上一点显浅知识早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恨不得能被仙长点中,当着大伙儿的面出个风头。

而柳茗霏身为为数不多的剑修之一,对于课业要求很低,因此根本不惧会被仙长考察课业。

秋泯泯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左边第一个,你来背一下灵株的分类。”

那个穿黄衣的少年恨不得把头塞进矮几下面去,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偷偷抬起头来,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赶紧看了看身边的好友,却得到好友一个面色严肃的点头,少年瞬间哭丧着脸站了起来。

“灵株的分类,这,分为……”

他隐约记得有好几种分类方法,一会儿分为水属性火属性什么的,一会儿又分为辅材主材通材之类的。抬起头偷偷看了仙长一眼,也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又太过于紧张,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讲,站着支支吾吾了半天。

谢知秋面色不虞,只当他是不会,斥责道,“说了多少遍,都不进脑子的么!你旁边那个笑得挺开心的,起来回答一下。”

少年的好友愣了一下,扶几站了起来,张口便道,“灵药么,分为有毒的和没毒的。”

整个大厅一阵轰笑,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谢知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一拍书案,“你们两个回去抄书十遍!”

那少年还算老实,低着头一声不吭,那好友倒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仙长,转转眼珠子,道,“书上都是图,图也要抄么?”

又是一阵轰笑。

谢知秋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笑什么,让你们来回答,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厅里安静了不少,谢知秋瞪了一眼站着的两个少年,也不让坐下,就直接翻开课本讲课了。

第十章:去买药炉

泯泯撑着头听,除了讲书上一点内容,仙长也没说别的,讲了几种灵药的特性之后,谢知秋从腰间摘下一个置物囊。

几种和书本上一模一样的灵药被取出来,放在书案上。

莫灵音探着头看了半天,都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只能看见一星半点,急得不行。然而谢知秋只是拿出来展示片刻,又收了回去。

“哎呀,根本没看见,下一次还得坐到第一排去才好。”莫灵音惋惜地看着置物囊又被挂回谢知秋的腰间,说道。

泯泯不太喜欢坐在前面,离那个有点严肃的仙长太近了,感觉会压力很大。

这些灵药也都常见得很,在后院里都有种植,见莫灵音一副懊恼的样子,于是说道,“我下次给你带几种灵药就是了,不用看他的。”

“真的吗?”莫灵音有些激动。

“对呀。”

灵药找起来倒不困难,泯泯对着《灵药辨析》找,随便在后院摘了几种,拿布裹好,放在桌子上,打算下一次上课给莫灵音带过去,满足一下她目睹灵药的欲望。

窗帘倏忽一动,一阵风吹过,从窗子飘进一个白色的东西,甚是轻盈,落在桌上不动了。

泯泯正要伸手,窗子“啪”得一声大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

落北安劈手抢过那个白色的东西,泯泯看清那是个纸鹤,落在手里就变成了一张信纸,还写了很多字。

几下把信纸撕掉,再塞进怀里,这才看着泯泯,松了口气似的。

泯泯眯了眯眼,这一连串的行为有点奇怪,而且这人怎么在这里,不走正门要跳窗?

“刚刚那是什么?不会是给我的吧?”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撕掉,但是既然是一封信,也不可能是他的,那就是别人的了。

却莫名其妙在还没看到之前撕掉,谁都会感觉不爽。

落北安见泯泯有些生气了,连忙解释道,“那个,不看也罢。”

他本来是过来问候一下师妹,却发现一只纸鹤飞进院子。纸鹤身上隐约带着不好的气息,他伸手抓住纸鹤,纸鹤却从手里溜了出去。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是探查到了一丝阴暗的力量。

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是魔修的诱饵。

于是慌不择路,从窗子进去,只为在师妹之前毁掉这只纸鹤。

泯泯皱了皱眉,那也不应该撕掉啊。想到在这里她也不认识谁,应该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信件,莫灵音也不可能会用这样的方式找她,这才释怀一点。

落北安眉间带着丝担忧,说道,“那恐怕是危险的东西。你这个院子连结界都没有,太不安全。”

说罢,抽出背后的剑,二指拂过剑身,一道流光从剑尖飞出,飞到院子上空,一道结界流水一般垂了下来,接着隐去不见了。

“这几天还习惯吗?”做完一切,落北安又恢复了作为一个师兄的镇定。

泯泯叹了口气,“还好吧。”

落北安搁下一只香囊状的东西,是一个绿色的锦囊,垂着黄色的丝带,看着明媚得很,是女孩子用的款式。

“这是?”泯泯有点想歪,听说古代送香囊有一点那什么的意思。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这是置物袋,我让一个师姐给我带的,我猜你会喜欢。”

其实是某个剑修师兄想追师姐买的,被他抢过来,想着小师妹刚入门,一定是需要这个的。

还真是她想歪了啊……泯泯收下这个置物袋,冲他笑了笑。

“那就谢谢师兄了。”

课后按照仙长所说的去引气入体,这一步是所有不曾在外门进过学的弟子都必须要做的。

泯泯几番尝试,根本激不起一点真气的浪花来。反而是按第一次使用的坐息法调息,能感觉体内真气的流转。几个周天下来,全身都通畅轻快了不少。

然而没有成功引气入体的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难道她本身就有真气了吗?是这枚珠子一起带给她的?

泯泯觉得应该是这样。

至于水属灵修的课业,她根本做不来,因为她一点灵力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在脑海里搜索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有一种丹药,吃下去可以短暂使一个灵修废材得到中等以上的任意属性。

虽然剑修和医修都要学灵修的一点皮毛知识,但是像泯泯这样子一点灵力都没有的人恐怕也不多。

灵修年度课业考核就靠你了,泯泯笑得賊兮兮的,着手开始安排丹药的炼制。

这个丹方不算很常见的那种,有一部分灵药可以在后院寻到,还有一些则没有,但是进入珠子内部的空间里,泯泯成功的收齐了剩下的所有灵药。

灵药都有了,泯泯又陷入了纠结,因为她缺少最不可少的东西——药炉。

炼制这个中品丹药,至少要中品以上的药炉,然而此时,别说中品了,泯泯连个凡品的都没有。

泯泯抓了抓脑袋,感觉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个珠子里灵药充沛,还有一本秘籍,怎么偏偏没有药炉呢?

要是有药炉的话,她就可以炼制一些丹药留着用了。脑子里一堆丹方,总不能闲置着不用吧。

既然设施不够完备,那也只能自己凑齐了。想在山上搞到药炉恐怕是不可能,那只能下山去看看了。

泯泯想了想,又发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她也没有钱好吗!

每半个月有一天的休假,可以不必去上课。

这一天风和日丽,泯泯戴了一顶纱帽,慢悠悠往山下去。

没办法,她这没学会内门师兄那些较为高深的轻功步法,也不会法术瞬移,更不会剑修们的御剑飞行。

走了一会儿,脚就磨破了。

明明是个修剑的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泯泯一脸无奈,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实在忍不住了,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撕下一块衣角,倒了一点药上去,把鞋子脱下来裹住脚,再套上鞋子。

也不知道是她配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布料缓冲作用,她竟觉得不那么疼了。

下了山,走到附近一个集市里。

人来人往,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泯泯的置物囊里是一些刻意挑选的低级灵药和中级灵药,没敢摘高级的,怕被人怀疑,也舍不得那珠子里仅有的几种高级灵药。

也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

泯泯左顾右盼,希望找到一些出售灵药的店。

走了半天,纱帽都顶不住烈日的暴晒,长衣长袖根本不透气,闷出一身汗。就在快受不了的时候,泯泯终于在街角看见一家名叫“奇丹阁”的店铺。

走进去看了看,不仅有丹药,还有药柜,分成一个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上都写了灵药的名字。

泯泯一喜,走到柜台处,看见一个昏昏欲睡的大叔,靠着背后的药柜,头一点一点的。

“掌柜的!”泯泯轻声喊了一声。

“啊?”大叔浑身一抖,眼皮撑开一条缝,看见面前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态度就不那么殷勤了。

“你来做什么?”他不觉得这个小丫头是来买药的,这么小买药干嘛。而且泯泯因为今天不上课,也没有穿灵栖山的弟子服。

“我这里有一些灵药,不知道你们店收不收?”泯泯掏出置物囊,倒出几株新鲜的灵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成色都不错的,掌柜的你看看?”

大叔一看,果然是灵药,成色上佳,居然还有中品灵药,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哪里得来的。瞬间态度放缓了一点,道,“收的,你就这些吗?”

光是泯泯倒出来的灵药中的那株中品灵药,就已经不容易得到了。

泯泯笑了笑,拎起置物囊的底部一抖,一堆下品灵药混着中品灵药哗啦啦滚落出来。

掌柜的睁大双眼,无比痛心地看着一株中品灵药鹤兰的叶子被压断,捡起来之后,又是一朵虎头花的花瓣被压在不断滚出来的灵药下面。简直非常痛心而且不能忍!

灵药铺满了一张柜台,堆出了一个缓坡。

掌柜的的眼神都变了。要知道想要采灵药得去深山中寻觅许久才可能得到一株,而这个小鼓囊随手就倒出这么多,好有好多都是店里常年缺货的中品灵药!

“掌柜的,能结一下帐吗?”泯泯收好空荡荡的置物囊,笑眯眯地说道。

“能……能!”掌柜的摸了摸络腮胡子,笑容满面地走进内室,取出一个盒子来,盒子打开,两块澄澈的中品灵石安静地躺在其中。

泯泯接过取出灵石,直接揣进置物囊里,道,“那就谢谢掌柜的了,下次要是还有灵药,我还来你们家!”

掌柜的笑的牙不见眼,“那敢情好啊!我都欢迎!”

就是不要装的这么随便了,那么好的灵药被压坏,虽然不会影响药效,但是还是让人看着很心疼啊!

出了店门,泯泯终于有了资本,打算去看看哪里有药炉卖。

两块中品灵石能不能买到药炉,泯泯盘算了一下。如果问了价钱,不够的话,那就下次再卖一点灵药,总能筹到足够的钱的。

而且也不用买太好的,就先买一个中品药炉试试手,应该不会贵的离谱吧?

揣着两块中品灵石转悠了半天,也没看见哪儿有药炉卖的。泯泯只得随便走进一家卖瓶瓶罐罐的铺子。

店铺里两边都是展柜,从天花板处到地板均等大小的格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

“客人要什么,请随意看看。”

泯泯仰着头看了半天,她想要小一点的瓶子,最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能用来装灵丹或配出的灵药。

“那个吧,最上面的那种。”泯泯指着最高一层的展柜,道,“多拿几个。”

“行嘞,这就给你拿。”店铺老板说着,挑了帘子进里面拿了一盒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均白生生的,一点花纹也没有。

泯泯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感觉大小正好,就打算都买下来。

“怎么卖啊老板?”

那老板伸出二指,“客人要是一起买了,一共是二百下品灵石。盒子也一并送你。”

泯泯摸出一块中品灵石道,“这个够吗?”她不太清楚这里的货币兑换关系。

“哎呦,客人,这个我们可找不开啊!”老板连连摆手。倒不是一块中品灵石有多值钱,相反的,一块中品灵石也就能兑换一千下品。然而如果要找零的话,那就要拿出八百下品灵石,这家店铺不过是个小店,平时一天的收入也不过是几十到几百灵石,其他的储蓄都在银庄里,这么多灵石一时间根本拿不出来。

泯泯秀眉一挑,没想到一块中品灵石还挺耐花。

“要不客人你再看看有什么想要的?”老板试探着问道,心想如果不成,那也只有去银庄跑一趟了。

泯泯背着手在店里转了转,为难道,“老板,你们这边我都跑过了,连药炉都没有卖的。要是你这里有就好了。其他的东西我也用不上啊。”

“药炉?”老板听了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我们这儿还真有药炉!”

“是么?”泯泯怀疑地看了看四周,哪儿都没看见药炉啊!除了瓶瓶罐罐啥也没有。

“平时没什么人买药炉,因此都是接单现做的。店里没有摆。”老板见她不信,说道。

泯泯一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老板,我订一个中品药炉,你能做吗?”

“行嘞。”

一盒瓷瓶加上一个药炉定金,一共是七百下品灵石,拿着找回的三百下品灵石,泯泯又去集市买了一圈零嘴儿,都放进置物囊里,一身轻松地回灵栖山了。

药炉那老板让她五天后去取,暂时只能够继续捣鼓一些灵药配方。

一开始,她也没打算一口吃成胖子。即使脑子里有很多知识,实践上也还需要一步一步来。

之前已经试过了一种普通伤药配方,就是几种下品灵株,取固定部位炼制而成的白玉膏。

试了一下感觉效果还是不错的,脚跟处的伤口都快要愈合了,比不用药快了很多。

泯泯又挑了一种很普通的灵药配方——黄金露。

要取日月花的花露,断续草去根,还有乌藤果实炼制的一种灵药,效果就像是培元丹,用来巩固境界的,但是略微不如丹药效果好。

学院也会有发培元丹,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也只有那些突出的弟子,能得到一些。

第十一章:出门历练

沿着树林中一条小径慢慢走,看到一条通往山谷的岔路时,已经能够嗅到属于药堂的清苦气息了。

推开药堂篱笆上的竹门,张荀抬起眼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屋里走去。

院子两边都是小小的苗圃,种了一些灵药,各种各样,看着倒也好看的很。

泯泯顺手带上竹门,跟着张荀进了屋子。

缕缕阳光透着竹子编成的窗子漏了进来,室内一片光亮。屋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翻阅医书。见二人进来,也没把眼睛从书上移开。

泯泯习以为常,此人一向冷淡,丝毫不在意外界的事情,于是丢下怀里抱着的医书丹本,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就两个人上课,课室里冷冷清清的。

张荀道,“你二人学的怎么样了?可都记下了?”

“是的。”林寒水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声音清清冷冷的。

张荀看向泯泯,泯泯耸耸肩,道,“仙长教给我的,都已经可以背下来了。”

张荀试着考察了几个问题,见泯泯倒背如流,点点头,欣慰道,“你也是个用功的,医修一路,一开始就是要静下心来背,过了这一关,才能谈及其它。”

泯泯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也学了一些灵药,图也许是认识了,但是能不能认得出还难说。我这个院子里没种多少灵药,因此你还需历练一番。”

“今日特地喊你二人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林寒水是他最得力的弟子,从小就踏遍名山大川寻药,资历算是同门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因此这次打算让他带着秋泯泯去寻药。

张荀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林寒水,满意道,“林寒水是你师兄,此行你同他一起,定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你要听他的话,不可自己乱来,知道吗?”

什么?居然要和这个冰山一起外出历练?泯泯头皮一麻,平时下了课就可以溜走,不必有什么交集,可如果只有这么两个人在一起,那也太无趣了。

偷偷瞄了一眼林寒水,他正目不斜视,对张荀道,“仙长不必担心,此行弟子一定会把师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好嘛,泯泯瘪了瘪嘴,道,“是啊,我会乖乖的,不乱跑,仙长放心好啦。”

“好,好。”张荀抚须而笑,递给泯泯一张纸,道,“这上面写的灵药,你们二人要在一个月内找到,拿回来。”

泯泯接过来一看,感觉眼前一花。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把一张并不窄小的纸片写得针都插不进去。一串串灵药的名字后面甚至还加上了数量。

她还没回过神,林寒水就将纸片抽走了,叠好,放进衣袖里,对张荀道。

“弟子遵命。”

树荫下。

“哇~”少女睁大了眼,摸了摸那株悦颜花。

“真的是灵药哎!”莫灵音高兴地拍了拍泯泯,“话说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啊?”

“是张荀仙长种的。”泯泯不打算告诉她,这其实是那枚珠子空间的灵药。

“真好玩!不像我们灵修,仙长天天就知道让我们修炼修炼修炼。”莫灵音嘟着嘴,娇嗔道。

“那要不然,你来做医修怎么样?那就可以天天跟灵药打交道了哦。”

“那还是不要了,看起来太难了。”莫灵音摇了摇头,嫌弃道。

灵药千奇百怪的,看着觉得新奇,要是真的要全部背下来,那可真是遭不住。

泯泯捂着嘴笑了一会,“对了,你最近修炼得怎么样了?”灵修的仙长给她上课,讲来讲去也只是些理论的东西。

想必专门修炼这一方面的弟子上的灵修课不会这么拖沓。

莫灵音嘻嘻一笑,五指平摊着,只见一汪清水慢慢的出现在掌心里。

突然五指一翻,一道水柱朝外冲出,树干上瞬间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泯泯惊叹了一下,莫灵音道,“我只是刚入门罢了,那些师兄才叫厉害。”

“话说你下一个休假有事吗?我们可以一起去玩呀。”莫灵音歪着头问。

“恐怕不行。”泯泯道,“我们仙长让我出去一趟,这几天就要动身。”

“这样啊。”莫灵音有些遗憾,“那我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你了!”

长路漫漫。

“师兄,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二人走在一条官道上,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此刻一片金黄,和头顶的太阳一样光芒刺目。

腿都快要麻木了。泯泯想不到所谓历练的第一步就是“体格训练”。已经在这条路走了一天了,路还是没有边际,稻田长得也都差不多,让人感觉这一天下来都没有走处稻田的感觉。

林寒水佩着一把短匕,身穿束袖的短衣,看着少了几分书生气,平添了几分英气。走了这么多路,却还像是刚上路那时候一样,脸不红气不喘,额角一点汗都没有。

泯泯都要怀疑这个师兄是不是聋了的时候,就听到,“快了。”

又是快了!这句话都听了八百遍了好嘛!

“那座山。”林寒水指着远处,道,“就是我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

哪里有山?不都是一马平川的吗?泯泯顺着他的手一路看过去,找了半天,才发现他说的原来是很远的地方透出的一点黑色的剪影。远在天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她怒了,拽着林寒水的衣袖怎么也不肯再走了。这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行?晚饭也没吃,她还不能辟谷呢,在路上就要被饿死了?哦不,在饿死之前,先被累死。

林寒水一双清冷的眸子看过来和她对视片刻,什么也没说,抽回自己的衣袖。

但是并没有成功,因为她捏的死紧,而且整个身体呈现一种被主人拽着但不肯再往前走的二哈的模样。

“那个山太远了,我们不可能在今晚走到的。”泯泯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寒水,“好师兄,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成不成,要不然就算到山上,我也累得动不了了,还怎么找药啊?”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作用,林寒水居然松口了。

“行吧,不过明天,我们要早一点走。”

泯泯欢呼雀跃,终于可以不用走路了,连带着看这座冰山都感觉出了一丝亲切。还不算特别不近人情,泯泯在心里确认道,但是还是不近人情的,毕竟他那么冷冰冰的,话都不愿意多说。

当晚就在附近寻了一处农舍住下,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

老妇很热情,得知他们二人没有地方住,就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对他二人说道,“这是我那大儿子的房间,他不在家里,你们就将就住一晚上吧。”

一间房?这怎么睡?

“大娘,我们不好睡一间房啊。”

“嗨!”大娘笑得一脸褶子,一副我都明白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还害羞啊,在大娘这里不用藏着掖着,大娘都是过来人了。”

泯泯一脸蒙圈,这大娘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她这幅身体才十四岁好不好。

林寒水也微怔,“大娘,你误会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害羞,那就算了吧。那你这个小伙子就去我二儿子房间挤一挤,这小姑娘一个人睡这间房,成不成?”大娘摇了摇头说道。

泯泯还想解释一下,但是林寒水已经说道,“那就谢谢大娘了。”

晚饭有三菜一汤,没有什么荤腥,都是一些普通的蔬菜,,吃起来味道还算鲜美。

泯泯一整天又累又饿,只想吃肉。这顿饭吃了一大碗饭,却还是觉得吃了个寂寞。

回到房间休息,却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包裹,飘着一丝肉饼的香气。拿起来一看,还是热的。

泯泯笑了。

刚才林寒水吃了一半跑到厨房,原来就是热这个去了。

看来……也不是不近人情嘛。

第十二章:师兄丢了

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躲避窗子里透进来的的日光,还想继续睡,然而被子稍发的一股馊味给泯泯熏醒了。

这不是她的被子!

紧接着泯泯想起了什么,赶紧睁开眼,简陋灰呗的屋顶上有瓦片的缝隙,漏下些金色的光柱,灰尘在其间缓慢飞舞。

时间肯定不早了!

泯泯骨碌一下坐起来,抱着被子眯瞪了一会,林寒水一张冰山脸出现在脑海里,给她吓清醒了。

套上衣服,她吧嗒吧嗒往外跑。

这下子死定了,师兄本来就冰山成那样了,要是生气,那就不得了了。

林寒水在狭小的堂中,坐在一张吃饭用的四角小方桌前,腰身笔直,穿戴齐整。那把小小的短匕就放在桌上。

看她跑出来,林寒水眉头一皱。

泯泯心道不好。

“把鞋子穿好。”林寒水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有一丝不自在。

那双小脚丫子袜子都没穿,胡乱塞进鞋子里,精致的脚踝露出了一半,欺霜赛雪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泯泯低头一看,几下把鞋穿好了,然后乖乖坐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看林寒水。

“快吃饭吧。”林寒水道。

态度居然还算不错,泯泯有些诧异,小手捧过热乎乎的瓷碗。

那碗粥已经热了几遍,灵药药效都淡了不少。不过泯泯还是一低头就闻出来里面的雪豆和青杞皮的味道。

一碗粥喝完,隔夜后的酸痛都缓解了不少。

“昨夜叨扰了。”林寒水把短匕佩好,站起身,将一块中品灵石放在桌上。

“要走啦?”大娘正收拾着碗,一转身就看见一块黄澄澄的灵石,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给林寒水塞回去。

“你这孩子,怎么还给灵石。你们出门在外,难道不要用的?”大娘坚决不收。

林寒水垂着眼,放下灵石就走出门。

“哎,这孩子!”大娘只得抓住泯泯,“姑娘拿着,别跟他瞎闹,咱们种田的人家,哪里要得了这么多!”

“大娘不必推辞,若不是你收留了我们一晚上,恐怕昨天要赶一晚上路呢。灵石是一些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大娘见这小姑娘看着小,倒是懂事得令人疼,不禁想摸摸她的软发,“可是,这也太多了。”

泯泯最怕的就是推来推去的情节,而且这是师兄要给的,要是被她带回去了,那肯定会不高兴的。

“大娘再见!”泯泯足下生风,跑的特别快。

林寒水双臂交叉,站在路边等着。

泯泯飞奔过去,林寒水又皱了皱眉,扶着她站稳。

“师兄,你给那么多,不怕……”

“你觉得多了?”林寒水问道。

“这倒不是。”泯泯瘪瘪嘴,思考了一下,“可是给太多会吓到大娘的。”

林寒水愣了一下。会不会吓到别人,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只知道应该报答别人,给了,就可以了。

回头,小姑娘头发在斜洒下的阳光里,毛茸茸的,眼珠黑亮,脸颊却是玉一样的白,正专注地盯着他瞧。

林寒水似乎觉得,心里的那潭从未泛起涟漪的水,突然动了。

走了几个时辰以后。

山脚下的一块石碑上写着“隐峰”。

再往过走十余里,就是城镇了。

二人一前一后迈过界石,进入林中。

瞬间扑面而来的雾气带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笼罩了二人。

林子里连阳光都黯淡下去,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布。

在这里只能看见前后二尺距离中的事物,林寒水身形一滞,手不自觉摸上腰间的短匕。

这太反常了。盛夏的午后,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雾气?

泯泯还在往前走,眼看着身影都变成半透明,隐入雾气中了。

“别走了!雾有问题!”

泯泯一步踏出,闻声回过头来,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刚刚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泯泯瞪着迷茫的双眼看了看,除了雾,和诡异的摇动的枝叶,什么都没有。

“师兄?”她试探着喊道。

没有人回答。

泯泯想在原地等着,却担心林寒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摸索着走了几步。

雾更浓了。

已经辨别不出走哪儿能出去,泯泯一边走一边做了标记。虽然这个法子并不好用,因为就算经过做了标记的树附近,也未必看得清。

林寒水一双眼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着短匕死死盯着雾气,瞪得眼睛通红,却还是没有看到想要看见的粉色身影。

“师妹!”

没有回答,只有雾气中包裹着的回音。

这座山,他明明来过很多次了。可是根本就没见过这样雾气,像迷障一样,困得人不能脱身。

走了半天,都还找不到出路,泯泯紧张到极致,也就不紧张了。至少雾气中也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出现,置物囊里也还有食物和水,她的小命不会受到威胁。

放松下来,不再执着于出路以后,泯泯在地上倒是发现了几株灵药。

一株黑漆漆手腕粗细的乌藤,被泯泯切下了可以入药的灵气最充足的一段,还在脚边摘了一株半开的日月花。差一点就被她一脚踩坏了。

半开药效不是很好,但是不摘的话,走过去这段路就找不到它了,泯泯把摘到的灵药塞进置物囊里。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居然还把师兄给弄丢了。找也找不到,这下子怎么跟仙长交代呢?

其实她还是挺听话的,这真的属于天有不测风云。

早知道应该拉住师兄,这样就不会丢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原本就阴森暗淡的林子里,黑暗又侵袭了一点。

这是哪里呢?

感觉脚下的地面变得平缓,不像上山时那样有一个倾斜的角度。

雾气变得更加潮湿,隐约能闻到一丝不知名的香味,带着魅惑的味道,让人不自觉想要靠的近一点,更近一点。

一群鸟扑啦啦飞了过来,贴着她的耳畔而去。

泯泯被吓了一跳,随即惊出一身冷汗。

地面是平坦的,说明已经到了山顶。鸟不会无故飞的这么低,除非它们是降落或者从原本高处飞过来。

加起来看,那么前面很有可能是断崖!

泯泯俯下身子,用手一点一点往前摸索,果不其然,前面几米的地方就是悬崖!

而在此处,香气浓得仿佛凝成了实质,雾气的笼罩中,她只能看见一尺的距离。

试着攀住石块,往下看了看,还是一片雾气。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她直觉悬崖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第十三章:雾散之后

一道灵光闪烁而来,轻点在她的眉心,消失了。

泯泯吃了一惊,赶紧爬起来,离悬崖远了一点。

有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愈来愈暗的林子里穿行。

泯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气从背后一直涌上脑门。

这毕竟是在山上,出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夜色即将降临,恐怕一些野兽也要开始行动了。若是真的碰上野兽,她并没有武力值可以与之一战。

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着。

就在泯泯考虑要不要进空间的时候,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扑进眼前的可见范围里。

“师兄?”她吓了一跳,心脏倒是渐渐平复下来。

天色太暗,隐约能看到林寒水衣衫上的一块黑色污渍。

一丝不好的预感像石头砸进池中,荡起无数波纹,狠狠地坠到水底。

泯泯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那片血渍毫无遮拦,直直映入眼帘。

“没事。”林寒水努力站直身子,扶住泯泯小小的身体,道,“不怕,师兄来了。”

刚才那道灵光,不过是一道禁术。可以用作追寻,不过范围有限,只能在方圆不超过百米处使用。而且一旦使用,使用者就会受到一定反噬。

林寒水找了秋泯泯一下午。见天色渐暗,怕小师妹一个人会怕,便不再寄希望于能靠自己找到她。禁术一共用了三次,才在崖顶处寻到一点踪迹。

泯泯鼻子一酸,挣脱他的怀抱,扶住那摇摇欲坠的人,道,“是不是林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伤到你了?”

“是啊……”林寒水看见泯泯泫然欲泣的模样,扯出一个笑来。

在那雾气深重到一切都看不清的时候,他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小师妹,害怕就已经充斥着他

“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泯泯掏出置物囊里的灵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寒水胸口那片血迹。

“不用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泯泯赶紧拉住他,“师兄,那里是悬崖啊!”

“哦对了,这底下好像有东西,但是我够不到。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了。”

泯泯朝悬崖下探了探头,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死心。

“那我去看看。”林寒水往前一步。

“别,师兄,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拉不回来你!”泯泯想了想,拉住林寒水冰冷的手指,说道,“你拉着我吧,我去试试。”

半个身子都探下去了,还是看不出什么。泯泯伸手摸了摸,居然摸到一个极为光滑的东西。像是灵株的叶片,抓住根部,手上一个用力,土壤沙沙地往下掉,那东西完好无损地抓在她的手中。

“这是……”泯泯盯着手里的“东西”,雪白的不知道是叶片还是花瓣,滑腻冰凉,重重叠的,煞是好看。拨开叶片状的东西,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露了出来。

珠子是长在里面的,散发出的浓郁的香气挥之不去。

“就是这个!”泯泯认得这个味儿。不过这个灵株的形状,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林寒水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拿过灵株。

“师妹,你记不记得《鸿株杂记》里的雾月莲?”

泯泯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这个就是?”

不是难道,应该就是雾月莲。

林寒水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四周的雾气,早已经不知不觉得消散了。

一丝红红的,将要逝去的夕阳,正悄悄洒在这座悬崖之上。

二人松了口气。有些好笑地看着这株罪魁祸首,林寒水拿出一个药匣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了进去,然后放在小姑娘手里。

咦?这么好,就给她了啊?

林寒水道,“这次是你的机缘,你收着吧。”

泯泯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一股脑塞进置物囊里。好东西不要是傻子,这么一株上品灵株还是不容易见到的。

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是此地正处荒地。就算是前往最近的镇子,也毕竟是迟了。因此二人只得在隐山耽上一夜。

林寒水反正是无所谓,他外出寻药,大抵如此,风餐露宿,不在少数。区区在山里过上一夜,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常事。

拾来一些枯枝败叶,堆叠在一起,指尖催出一朵悦动的火苗,触到枝叶的一瞬间,就如同摧枯拉朽般燃烧起来,一时间树枝哔剥作响。

泯泯看了一眼就明白,林寒水是火属的灵力。

这个时候就非常羡慕了。有一种灵力,哪怕并不强,在关键时刻也是有用的。

就像他这个火属性,多方便。

泯泯叹了口气,朝火堆挪了挪,借着火的温度,驱逐夜里山中渐渐升起的凉意。

吃了点干粮,再也无事可做,靠着树干昏昏欲睡起来。

另一边,一棵梅树下,两个少年同时放下手里的剑。

落北安感受到虎口传来的剧痛,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柳茗霏将剑入鞘,气息丝毫不乱,似笑非笑道,“师兄承让。”

落北安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一屁股坐在树下,剑横放在膝上。

“果然打不过你。”

“这倒也未必。”柳茗霏道,“师兄长处在于境界高,耐久也更胜一筹,只是剑法……”

“恐怕还有待提升。”

落北安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但偏偏柳茗霏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

自幼修炼,刚开始就是塑境界。今天已经是五品境界,在内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然而作为一个剑修,剑法悟性虽然超类拔群,但是与境界并不匹配,缺了一点。

而柳茗霏,境界隐约也在五品,那把剑看着也平平无奇。可在他手里,那把剑却像有意识一般,和柳茗霏周身剑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几乎是意到剑到,毫无滞涩。

落北安一个没反应过来,剑招就已经乱了。

“话说,你那是把什么剑?”

柳茗霏低头看了看,抚摸着剑鞘,说道,“它叫无争。”

“师尊那儿剑不少,你去找他,让他给你把好的。”

“不必了。”

这把剑跟了他很多年,已经舍不得换了。

一轮弯月无声升起,缀在梅树枝叶之间。

“话说,我们师门俱是剑修,倒是小师妹做了医修。”落北安说着,带了点笑意。

柳茗霏怔了一瞬,想起了一个粉粉嫩嫩,碎发看起来就很软的家伙。

看起来比他还小,但是他得喊师姐。

第十四章:获得马车

“哎师兄,我们去那家店坐一会吧!”泯泯拽住林寒水的胳膊,伸着头看。

大锅炉冒着热腾腾的气,油炸面饼和豆浆的味道扑面而来,用大勺舀着白粥的大哥龇牙一笑,不住地吆喝着。

小姑娘两眼都要冒星星了,林寒水开始怀疑,早上那个已经吃了干粮的难道不是她?

不过在泯泯无比坚持下,二人还是坐在了小小的店铺里。

一张油光光的桌子被店家随意抹了两下,“咚咚”两声放下两碗豆浆。

泯泯抱着热乎乎的豆浆,喝了一口,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师兄,我们能不能买一匹马啊?”她万分期待地看着林寒水,外面走来走去的,除了人,就是骑着马的人。

骑马总比走路快吧,那么长一条腿,跨一步等于她这条小短腿迈好多步呢。

“你会骑马?”林寒水瞥了她一眼,没有立刻答应。

这……

泯泯有点为难,如果说不会,是不是就没有马骑了?

林寒水见状,就知道她在寻思什么。

“走路就算累,但是不会受伤。”

林寒水垂眸,试探着喝了一口豆浆。四品以上就可以辟谷了,他已经是五品境界,辟谷已久。这些烟火食物,不曾入口久矣。

听这话,肯定是不同意的意思了嘛。泯泯不高兴了,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豆浆,一边鼓着嘴,还眼巴巴地往外瞅。

一匹高头大马喷着响鼻,格外骄傲地踏着大步从门外走过。

泯泯:……

行吧,她就是个无情的走路机器。

吃完了,又补充了一点干粮,走路机器最后挣扎着看了一眼店铺,在那里,她可能享受到了今天最后一点快乐的坐着的时光。

一辆马车停在并不宽敞的路中间。

“这属于违章停车了吧!”她试图绕过去,但感觉有点困难。

真是特别碍眼!

林寒水:……

撩起马车帘子,林寒水看了一眼明明特别羡慕嫉妒恨,但是非要表现出一副这个车它违章停车真的很过分模样的小姑娘,道,“进去吧?”

哎?泯泯一愣,呆呆的看着林寒水。

林寒水面无表情,手还拽着车帘,“不想坐,就退了。”

泯泯倒吸一口气,强压住欢喜,手脚并用登上了马车。

拍拍马车壁,她高兴道,“师兄快上来!”

林寒水没理她,放下车帘就转身登上马车前面,拽起驾车的绳子。

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掩盖着此时内心和紧张。这个马车该怎么弄?

车内垫着小软垫,坐着格外舒服。泯泯把小软垫拖到车窗边上,趴着往外边看。马车简直特别讨人喜欢好嘛,晒不到,还舒服!

她是不知道,普通的马车有多简陋,林寒水找的这个算是好很多的了。

在隐山上找到的灵株其实并不多,本来这样的山,由于太靠近市镇,灵力不会特别浓郁,因此想要孕育出许多灵株,是比较困难的。

不过那也是离灵栖山最近的一处,平日里医修弟子去的还是比较多。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雾月莲居然能生长在灵气不怎么浓郁的隐山。

这也算此行一个意外之喜了。

泯泯看了半天,街道越来越单调贫瘠,最后干脆一马平川,人家都看不见了。

觉得有些无趣,泯泯从空间里摸出那个定做好的药炉。

黄铜制成的炉身环绕着云纹,胖墩墩的一只,大小不过一尺半。

泯泯还没有用过它,此刻却突然想起来了。

摸出置物囊,打开瞧了瞧,灵药还是有一些的。空间里灵药更加丰富一点,但是她不能随便进去,要不然万一被师兄发现了,那就有点麻烦。

挑出几种灵药,按照顺序放进药炉里,正准备将它合上,袖子里掉出一个东西,咕嘟咕嘟滚在泛红的药炉腹中。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块下品灵石。

还没伸手掏出来,灵石就化了,亮晶晶的流得到处都是,突然间蒸发得一点也不剩了。

泯泯:……?

这一炉子的药是不是毁了?不过看灵石好像也没有带来什么后果,泯泯内心十分复杂地把药炉合上。

先等等再说,反正这只是下品的固元丹,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

药炉收回空间里,泯泯拽着小软垫扑腾了一会,歪着睡了。

马车一路往南边去。

除了下来吃饭,赶路狂魔林寒水就没有停过。泯泯也不知道夜里他睡了没有,只知道她迷糊睡去的时候,车子还在轻微的地晃动。

风卷着细沙,呼啸着扑过来。

林寒水拉紧缰绳,马嘶鸣着停下。

路面坎坷不平,马车再走下去只会被搁浅。

敲了敲车壁,还没开口,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顶开帘子冒了出来。

小姑娘睡的额头都被小软垫留下一道红痕,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泯泯早就被马车给颠醒,在里面抱着小软垫,这时候也没松手。

“下来走吧。”林寒水跳下马车,伸手去扶她。

她留恋了一会儿温暖的软垫,委委屈屈地松了手。

泯泯见这路面也知道马车行不通了,因此也不闹腾,乖乖跳下来。

一片石滩戈壁似的路面在眼前延展开来,再往前就是连绵的山脉。

林寒水拿出一张纸,看了看,说道,“这里应该会有石晶。”

石晶是一种生在多石之处的灵株,生的格外小,颜色也和石头相近,找起来很困难。

找了一会儿,也没觉得一片灰突突的石头之中,哪儿有不同。

林寒水俯身拾起一株,抛给她,“注意缝隙之间。”

果然,在石缝间有小小的,肉呼呼的灰色的小东西。泯泯眼睛一亮,蹲下一边找一边捡,特别开心。

“哎?这是什么?”

一些亮晶晶的碎末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灰白干燥的石头上还有一点干掉的血迹。

林寒水眯了眯眼。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兽核的粉末。

灵兽想要形成兽核,那也极其不易,只有六阶的灵兽才有机会聚灵成核。

再加上捕猎难度大,兽核十分珍贵。而这里,怎么会有兽核的粉末?是谁震碎了它?

林寒水没有回答,泯泯瘪瘪嘴,继续找石晶。

石晶找到不少,已经达到目标,林寒水不再打算再次耽搁。带着泯泯直接朝山的深处走去。

第十五章:禁药之谜

一路上都没看见灵株。

泯泯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了哪里,甚至灌木丛都用木棍挑开来看了看,连个下品灵株都没见着。

林寒水突然道,“有人来过。”

那拨开的灌木丛里,土壤很明显就不一样,像是被东西挖过一样。

这也挖的太干净了,连一根幼苗都没留下,简直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要求。

泯泯感到非常痛心,爬起来丢掉小木棍,“那我们再进去看看吧。也许里面有呢?”

这么大一座山,她就不信真的能搜索遍了。也许是靠近山脚下,因此来的人比较多呢?

再往里走,也没看见什么跟灵株二字搭得上边的东西。

泯泯找得眼神呆滞,有点麻木不仁地看着每一棵树根下,草丛里。本来应该有很多灵株的地方全都是空荡荡的,要不就是杂草。

灌木丛中有动静!

林寒水一把拉住泯泯,手下一动,几道银光一闪。灌木丛中呱呱数声响起,无数黑压压的乌鸦冲天飞起,落在高高的枝头上,不肯离去。

原来是乌鸦。

林寒水皱眉绕过灌木丛,一只巨大的灵兽躺在地上,身上的皮肉不见了大半,都进了乌鸦秃鹫的腹中。

额头处开了一个血洞,血已经干了,但依旧昭示着其中空荡荡的罪恶。

里面本该是兽核,但是此时,已经不知所踪了。

林子的某处,一块地皮上的灌木都被砍掉,随意的扔在一边。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药炉。

药炉前的老者面色枯黄,颧骨高高凸起,眼眶里一双浑浊的眼珠不住地盯着药炉里的药。

若是此时有人在也在药炉前面的话,一定会惊讶不已——那药炉里的灵药多到打劫一个灵药铺子,恐怕都不够。

蜷曲的一双只有一层黄皮的骨手正捏着一块亮晶晶的东西,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迹,而老者却是擦也不擦,直接投进乐药炉里。

“二位还不出来?”声音如同烈火熏坏了似的干涩嘶哑,无端添了几分可怖。

泯泯吓了一跳,就被林寒水牵着手从树后面带了出来。

那块东西,正是兽核。

而能杀死六阶灵兽的人……危险性不容小觑。

林寒水的手就在短匕边,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这样才对嘛,要不然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小辈要偷师哩!”老者吃吃地笑着,喉咙处就像塞了煤块一样,发出哑声。

林寒水神色一冷,“你那是禁药,我等不屑偷学。”

老者一愣,露出一口黄牙,笑道,“你说这是禁药,那你是从何得知的?”

林寒水冷哼道,“杀伤灵兽,以满足一己之私,难道不是可耻的事情吗?若要修炼,应当勤奋刻苦,而不是走这种下三滥的路!”

“谁告诉你的?”老者道。

老者大笑,拍了拍药炉道,“有的人看似道貌岸然,却对后生撒这样的谎!”

“你说什么!”林寒水怒道。仙长向来对他说的都是,医修之人不可猎杀灵兽,生剥其兽核来入药,以达到修炼进阶的目的。而这个老者,看着就不是正道之人,满身邪气,罔顾生命,只顾一己之私,分明就是罪大恶极。

可偏偏,这个药炉还表明了,他是一个医修。

一个医修,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老者又笑了几声,说道,“兽核的灵气,是生灵之气,灵株之气,才是自然之气。用生灵之气,补修炼所需的自然之气,不觉得奇怪吗?”

林寒水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此时突然被点醒,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不敢细思。

“你知道兽核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吗?”老者咧嘴,两只眼盯着林寒水,阴测测地说道。

林寒水身子僵硬着,没有回答。

“可以救人命啊!”泯泯插了句嘴。

这个她是知道的,玉珠里的传承明明白白都有说。

兽核加上不同的灵药加以炮制,作用不尽相同。有的可以治走火入魔,有的可以治重伤,有的可以起死回生。只不过要求的兽核阶数和炼制的难度系数不一样罢了。但是一样的是,都可以救命。

“女娃娃聪明一点。”老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也不管林寒水已经阴沉如水的脸色。

林寒水暂时管不了为什么泯泯会知道这个问题了,他更想知道别的问题。

“既然可以救命,那告诉我们又有什么问题呢?”

老者不再看他,只是挥了挥手,嫌弃地嘟囔道,“你这孩子不聪明,赶紧走,不要耽误我炼药!”

泯泯思考了一会,似乎懂了一点。

人,修炼之后,其实也是一种灵兽。额间是有兽核的。

然而高阶灵兽稀少,修炼的人却居多。

那么在生死关头,人就会变成刽子手。把一些人轻易地抹杀,只为了另一些生命的延续。

因此,一开始,就告诉大家,兽核只有提升境界之用。而提升境界的东西那么多,没有必要一定要用兽核。在这种时候,人就可以悲天悯人地说一些,灵兽是生命,不该滥杀的话。

只要不关涉自身必不可少的利益,没有人非要变成坏人。

泯泯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如果败露的话,恐怕修仙界再也不能安稳了。

就算一开始不对人下手,等灵兽绝迹的时候,总会有那一天的。

离开了那个诡异的老者,进了一个山谷。山谷里总算是出现灵药了。

泯泯拽着置物囊,摘一株,放一株。

林寒水走地漫不经心,心思都不在采药上。

泯泯摘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就看见他慢腾腾跟在后面,手里还是刚到山谷里她摘了递给他的那株断续草。

“师兄!”

面前突然出现毛茸茸的头顶,泯泯抓着一把灵株抬起头来,“师兄,你不摘吗?我一个人会很慢哎!”

林寒水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知道?”林寒水问道。

虽然问的没头没尾,她还是听懂了。

泯泯缩了缩小脑袋,眨眨眼睛,毫无压力地欺骗了他,“听那老头的话推测出来的。”

“安啦师兄,那个老头一看就奇奇怪怪的,你可不要被他骗了。”泯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让这件事传出去,最好师兄也不知道才好。

林寒水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再也不平静。

第十六章:咕咕咕咕

走着走着,再也无路可走。

大树和大树之间,还长出了许多小树,小树不高,胜在枝繁叶茂。

泯泯不得不拨开网一样密集的树枝,在树和树的缝隙间穿行。

林寒水把她护在身后,省的她一个不注意,就被树枝划花了小脸。

泯泯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跟着走。林寒水拿着短匕,将挡路的树枝削下一点,清出一条窄窄的路来。

艰难前进了一会儿,树枝前透出光来,不再是重重叠叠的枝条,裹得林间昏昏暗暗。

削下最后一点枝条,前路一片开阔。

泯泯叼着一根草从窄窄的小路中钻了出来,看清眼前的场景以后,霎时间惊喜地叫了一声,草啪嗒掉在了地上。

林寒水收起短匕,观察着四周。

一个格外陌生的地方。不是说没来过那种陌生,而是一种从未见过这样场景的不可置信感。

软软的草地,像初春时分刚长出来的一般柔嫩。一片巨大的湖泊,蓝澄澄的照出两岸的影子。白云飘在天上,也漂在水面。水清澈无比,直窥见铺了五色石头的水底。

不是山谷,另一头已经不是山了,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地。

泯泯鼻息内都是青草的清香。

吸一口。

忍不住再吸一口。

草地软绵绵的,像一张厚厚的地毯。

湿润的草丛里有小小的灵菇冒出头来,一串串铃草弯弯的缀满花朵,精巧地仿佛仔细雕刻出来的。

湖畔的草倏忽动了动。

像一阵风刮过似的。

一只雪白的球状物冒了出来。

泯泯走近了,那东西也没躲,任凭一双手将它半遮半掩的草叶拨开了。

一双湿漉漉,亮晶晶的黑豆眼嵌在圆嘟嘟的白毛球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泯泯看,黑色的小鼻头湿漉漉的,正随着呼吸一动一动。

泯泯捂心。感觉受到来自萌星人的一百点暴击。

那东西晃了晃,发出一声毫无意义但是特别蠢的声音。

“咕咕!”

泯泯血条清空。

可爱昏了。

能抱吗能抱吗?泯泯忍了一会,有点怕把这个不知名的小动物吓跑了,只是试探性的伸出手,放在毛球的头边。

毛球动了动,果断蹭上去。

好摸到不行啊!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这毛球主动的。

泯泯一把抱起小毛球,感觉人生圆满了。

“灵兽?”林寒水端详片刻,只觉得应该没有危险,倒也没有阻止泯泯动手动脚的行为。

泯泯瞅了瞅小家伙,长的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灵兽也搞不清。

但是不重要,可爱即正义!

“你还没学御兽课吧?”见她一副不打算撒手的样子,林寒水问道。

泯泯愣住,看了看躺在掌心蹭脑袋的毛球。这还需要学御兽?根本就是一只求摸头的小可爱啊。

想到把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动物放在地上,用上那一套御兽的本领,大概这家伙只会用黑豆眼眼巴巴地看着吧?

林寒水看了看还不如巴掌大的小不点,心想,算了。

这体型还算不上一只兽。

让她带着,也没什么。

泯泯揣着小毛球,心情格外好。绕着湖转了转,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湖底的石头。

这么近距离地看,湖底的东西都一目了然。

泯泯以为自己做梦。

林寒水面不改色,但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那铺满湖底,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

根本不是什么石头好嘛!

那是灵石!

从下品到上品,全部都有。晶莹璀璨,简直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泯泯心想,这个湖也是个体面湖。这么有钱,富可敌国了吧。

手里的毛球“咕咕”地叫,很高兴的样子。

随即就被泯泯轻轻拍了一下。

“咕什么,你也喜欢钱吗?”

“咕咕!”

可惜灵石都在水底,看着清澈,实际上深得很。

泯泯也没打算见钱眼开到下去摸灵石,虽然那真的是非常多的钱了。

林寒水除了刚开始震惊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镇定,“去别处看看吧。”

他总觉得这片地方不太对劲,看到湖里的灵石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泯泯循着草地走着。

眼看着荒山野岭的,怕不是又要露宿在这里了,泯泯恨不得附近马上出现一个旅店才好。

手里的毛球时不时咕咕叫几声,草地上根本没有什么灵株,那一些灵菇一开始她还看不上,现在也只能揪几朵来聊以慰藉了。

不知何时,路上居然出现了一株断续草。

泯泯一愣,发现前方突然出现许多灵株。

细看之下,有的灵株是长在树林里的,有的该长在崖壁上,然而此刻全都出现在这片草地上。

这也太不正常了!

林寒水双手交叠,一脸若有所思。

更加诡异的是,不远处,不知道何时,竟有一座旅舍悄无声息地伫立着。

“这……”

泯泯嘟囔了一句,瞅了瞅自家师兄。

林寒水皱眉,心底涌起一丝怪异。

不合时宜出现的灵株,以及荒郊野岭的旅舍……

难道是有人在戏弄他们?

难道现在高阶大能都这么无聊了吗?

“不会是海市蜃楼吧?”泯泯只能想到这个了。

林寒水没应声。

二人走近了一看,旅舍就是个真实的旅舍。

进了门,一个店小二搭上毛巾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问道,“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林寒水道。

泯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诡异的店也敢住。

“好嘞,二位钥匙拿好了,在二楼尽头两间屋子哈!”小二递给林寒水和泯泯一人一枚钥匙。

怎么都是住尽头的两间啊……

泯泯拿着钥匙,突然意识到这枚钥匙,曾经是见过的。

那又小又丑的样子,分明就是来的路上住过的某一家旅店的钥匙嘛!

而刚刚的店小二,说过的话也格外熟悉。若要细想,简直是一字不差,跟原来的店小二完全雷同。

上了楼,房间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

“师兄……”泯泯委屈道,“我怕!”

“那我们离开这里?”林寒水想了想说道。

“嗯嗯。”泯泯点头。

只要离开片诡异的地方,露宿野外也是好的。

离开旅舍,二人寻找许久,也没有找到原来到达这里的地方。

原先是树林掩映之处,此刻全都变成了草地。草地一望无际,四面无阻,一直延伸到天际。

他们来的路,不复存在了。

第十七章:灵境之智

二人均出了一身冷汗。

林寒水嗖地回身,朝背后看,远处那间旅舍雷打不动地矗立着,既真实又虚幻。

捏着短匕的手指节泛白。

不知道是否闯入了什么阵法,可是纵观之下,这里平和地让人害怕,没有哪个阵法会无端虚设。

越平和自然,就越难看出关键点。

林寒水咬牙运气,朝短匕里注满真气,狠狠掷在地上。

短匕所及之处,草屑乱飞,地面生生炸出一个大坑。

泯泯抱着毛球在一边看她师兄胡来,手里的毛球一边咕咕乱叫。

地面蠕动着恢复了,草都长了回去,跟倒放视频似的,“砰”得一声把短匕弹了出去。

林寒水默默捡回短匕。

“恐怕是灵境。”

只有灵境才会主动恢复创伤。

灵境是天地孕育而成的,生有灵智,除非伤到有灵智的部分,否则是不可能真正毁伤灵境的。

泯泯这才放下心来,毕竟灵境也不会伤害人,最多是困在其中难以走出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奇怪的事情,要不然灵境应该是与平常的地方没有太大区别的。

显然这个灵境比较活泼,搞事能力很强。

折腾了半天,找不到出路,二人只好又回到那个旅舍住下。

明明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这里的天空却依然明亮,丝毫没有夜幕降临的模样。

房间的床上,泯泯正呈大字型躺着,胸口搁着一只置物囊。

她数了数,灵药只收集了仙长布置的一半多。

“我想回灵栖山!”泯泯委屈巴巴的,这一路都遇到什么事啊!她只是想历练一下采药的能力,没想把自己搭进去啊!

这下好了,困在灵境里出不去了,也不知道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大人能不能知道。

早知道这么凶险,就把剑修师兄带上了,好歹还有点武力值!

毛球开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咕咕叫个不停。

泯泯瞅它一眼,“你也想去灵栖山啊?”

毛球愣了一下。

泯泯又自顾自说道,“回去虽然要上课,但还是挺好的。”

离开灵栖山的第六天,想它!

毛球着急得不行,站在她手里跳来跳去,甚至伸出毛茸茸的小短爪。

泯泯好像明白它要做什么,低下头来靠近小毛球。

毛球安静了一瞬间,爪子按在她脸上,努力把毛茸茸的头贴在她的额头上。

一股灵力霸道至极地送了进来,同时泯泯也感觉到自己的一丝灵力被吸了过去。

毛球安静趴在手心里不动了。

“姐姐不走!”

谁在说话?泯泯疑惑。

软软的奶音又出现了,“姐姐不走嘛!”

低下头,重新审视了一下声音来源,却对上了一双委屈巴巴的黑豆眼。

“你会说话哦?”泯泯戳戳毛球,更疑惑了。

“我会呀!”毛球特别自豪。

“你是真的吗?不会是灵境变出来的吧。”泯泯想到这里,看毛球的眼神都带有一丝不舍。

本来还想带回去养着呢!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不信姐姐摸!”

“我这旅舍住着还挺真实的呢!它又不是真的!”泯泯一边虎摸毛球,一边反驳道。

“呜呜呜,姐姐不喜欢吗?我以为姐姐想要旅舍呢……”毛球委屈巴巴蹭蹭她的小手。

泯泯愣了一下,这才回忆起来,好像是她想了要旅舍之后,才看见这个旅舍的。

当时脑海里浮现的,不就是这个旅舍的样子么!

是这个毛球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满足了她吗?那毛球是……

她眼里划过一丝惊讶,看着手里的毛球。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地方都归我管,我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呢!”毛球歪歪头,说道。

这么说来,这就是灵境的灵智了。

“那你让我出去行不行?”泯泯怒,搞半天居然是这家伙搞的鬼!

毛球更委屈了,“喜欢姐姐!姐姐不走!”

“我还要去找灵药呢!不能待在你这里!”

毛球想了想,“我可以带姐姐找灵药。”

“我才不要你这里变出来的,出了灵境就没有了!”泯泯嫌弃道。

“那……”毛球哭唧唧,一双黑豆眼都失去了光泽。

“你让我们出去就行了,好不好?”

毛球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泯泯虽然不满,但还是哄哄它,“姐姐可以带着你一起去啊,你还是和姐姐在一起哦,怎么样?”

毛球静静蹲着没动,像是考虑事情的可行性,然后抱住了泯泯的一根手指头。

泯泯试探道,“你同意了?”

毛球点头。

“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毛球摇头。

泯泯:……

毛球道,“外面天黑了,姐姐住一晚上。”

好吧……毛球还挺会为她考虑的。泯泯哭笑不得。暂且就在这个她脑海里回忆出来的旅舍里住一晚上吧。

第二天一大早。

林寒水靠着椅背,眸子微垂,顶着淡淡的黑眼圈,道,“你确定?”

“嗯嗯!”泯泯连连点头,“毛球说让我们回去再找找,就能出去了。”

林寒水瞥了一眼那毛茸茸的东西,隐约觉得不靠谱。

不过真让他找到了出口。

昨天一望无际的草地,出现了一个灵气聚集的漩涡。

没想到这毛球竟是灵境的灵智!

二人钻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身处一片山谷。

背后就是那条窄窄的,用匕首开出的小路。

原本钻出小路,该到达的就是这个地方,只不过一不小心,竟然进了灵境!

林寒水松了口气,回头一看,那毛茸茸居然还在小师妹的臂弯里!

黑豆眼blingbling的,特别神气!

林寒水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们还没有成功离开吗?为什么这家伙还在啊!

“这是怎么回事?”

林寒水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泯泯抿唇一笑,说道,“毛球说它跟着我啦!”

“那灵境?”林寒水不可置信。

因为灵境离不开灵智的,若是灵智死去,灵境也就分崩离析了。

泯泯耸肩,“毛球说灵境是跟着它的,没有问题啊!”

听泯泯一口一个毛球说,林寒水疑惑道,“它会说话?”

“对咯!只不过只有我听得到的样子!”

泯泯摸了摸咕咕乱叫的毛球,其实它正在抗议林寒水说的话,表示自己不仅能说话,还说得很溜。

林寒水有些惊讶。

能听懂它说话,说明契约已经生成了。

他的确听过有人和灵兽缔结契约,不过还没有听过谁和灵智本体缔结契约的。

第十八章:不是小孩

“咕咕!”

毛球扭动着,听在泯泯的耳朵里就是,“姐姐!我带你去找灵株!”

毛球挣扎着要下去,但是瞅了一眼地面离它的高度,黑豆眼吓得圆圆的,一动不敢动了。

泯泯给它放在地上。

毛球四只爪子一起动,跑的特别快!

当然那只是它自己认为的。

泯泯跟在后面,迈着小碎步都嫌快。

林寒水不明所以,只是跟在后面。

跟着毛球进入林子,一路上泯泯都看见了好几株下品灵株,为了跟毛球,都没有去摘。

眼睁睁看见一棵中品幽冥草朝她招摇,然而毛球头都没回一下。

泯泯:……

算了,找灵株还是她自己来好吗?毛球压根不靠谱啊!中品!中品灵株都不要,是瞎掉了吗??

但是毛球跑动着,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息,根本停不下来,要去捉它的时候,毛球反而跑地更快了一点。

“咕咕!”

毛球停住脚步,差点被泯泯踩到。但是毛球根本不怕,还蹭了蹭她的腿。

一个土坡就在眼前。黑漆漆的泥土格外湿润,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和藤蔓。

毛球钻进草叶之中,小短腿奋力挣扎了几下,成功地往上爬了爬,用爪子拨开杂七杂八的草,一株小小的紫色小草露了出来。

爪子扒了扒土,土下的一部分也露出来了。

也是紫色,叶子深紫色,埋在土里的枝干浅紫,微微透明。整个草叶片极多,攒在一起像一朵花似的。

“紫玉灵珠?”

泯泯凑上去看了看,没有错就是一株幼年期的紫玉灵珠!

是上品灵株中的极品,倒不知道是不是少见,总之非常难找!因为大半棵都长在土里,表面少的几乎看不见,隐藏在草丛中,根本很难看出来!

幼年紫玉灵珠枝干浅紫色,成年了才会变成醉人的深紫,而且根部会长出如同圆珠的块根!这一部分是许多上品灵药炼制的必须品。

毛球邀功似的挪了回来,想要姐姐抱!

泯泯压根就没看它,而是把那株紫玉灵珠小心地挖了出来,根一点儿也没碰坏。

想着它还小,干脆一会儿丢进空间里养着算了。

小家伙跟泥球似的,跟在后面咕咕叫。

泯泯突然想起它还有一个灵境,问道,“这个可以种到你那灵境里去吗?”

放空间的话,一定会被怀疑,而放在灵境,就没有那么多问题了。

毛球表示没有问题,很嚣张地用短爪拍了拍胸脯。

泯泯又把原来路上见到的灵株,不论品级,一律收入囊中。

……

雕花窗子“啪”得一声被推开,仙灵楼的饭菜香气涌了出来。

蹲在楼下的叫花子蓬头垢面,被撵走好多次,又十分固执地走了回来,目光盯着仙灵楼,只想得到一点剩菜剩饭。

一个抱着白色毛茸茸不明物体的小姑娘摸了摸腰上挂着的荷包,摸出几块下品灵石,往叫花子豁了口的破碗里放。

“哐当”

“哐当”

灵石滚了滚,在碗中安了家。

小二迎出来,眼神厌恶地看了一眼叫花子,都怕那身上酸臭的味儿熏到了客人。

随即挂上一个谄媚的笑,冲来人说道,“客人上来看看,茶水立马就好。”

红漆方桌上只坐了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一个甚是可爱的小姑娘。

点完了饭菜,小姑娘立刻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走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坐一会儿了。

摸出腰上挂着的置物囊,大致清点了里面的灵株,对比仙长给的清单,已经完成了大半了。

泯泯瞅了瞅那些还没着落得灵株,无奈道,“师兄,要是找不全,怎么办啊?”

林寒水冷漠道,“扣课业分。”

历练是每个医修弟子每年都要完成的任务之一,新手给个师兄带,之后就没有了,只能靠自己。

泯泯坐直身子,声音发虚,“不是吧?还算分呢?”

“课业分你也可以不要。但是年度考核的时候,如果过不了,课业分也许能拉你一把。”林寒水平静道,意思就是你够牛批,也可以不稀罕分,但是谁能保证自己不挂科呢?

所以这张单子,还得全部找齐呗。

泯泯感觉她那双脚意见有点大,甚至想休假。

她也想休息。

天天到处跑累死个人。

“哎……”泯泯化悲愤为吸毛球,把一只毛球活生生撸成一块毛饼。

生活不易,但得继续。

哎……

“现在的医修都下贱!”

一个男子蹭得一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掉,指着座位上的众人,道,“给他们送钱,还不如给自己买口好棺材!”

“嗨,王兄,话不能这么说!”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出门做任务,死伤太正常了,医修救不了的,也是有的。”

男子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该死?”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坐下了,心想何必参合这一下,横竖也讨不了好。

只是王家家大业大,这一下,恐怕整个金旭城里的医修,都惨了。

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禁升起一丝恻隐之心,道,“令妹还有机会,不如广招医修来看看,说不定……”

“那些医修有什么用?那么多医修都看过了,我妹妹还是没醒过来……”王桓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发红。

酒楼静悄悄的,没人敢搭话。在场的本地人,无人不知道王桓的身份,他发起火来,还是不吱声比较明智。

突然“咕咕”一声响起,王桓低头看了看,不知道何时,一只圆滚滚的不明物体滚到他脚边,看表情还挺欢乐。

王桓有点茫然,还有点愤怒地抬起头,眼眶还红红的,有点损伤他的气势。

泯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来,捡起了小毛球。

刚刚玩太嗨,不小心把毛球掉地上了,由于太圆,还滚了滚,就滚到那一桌去了。

好像……气氛不太对的亚子。

众人:好替小姑娘着急啊!

中年男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对王桓说道,“王少爷别动气,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王桓本来是没生气的,他也不是那种随便迁怒的人,不过小姑娘下一句话真是让他动了怒。

泯泯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个医修!”

没想到吧!

你刚刚骂医修我听到了!

王桓眼睛更红了,不过是气的。

半醉的手指颤巍巍地点着泯泯,王桓怒道,“毛都没长齐,能学到什么,就出来自称医修!”

都是一丘之貉,真是风气败坏!

泯泯抱着毛球,歪了歪头,“我听你们说,你妹妹好像病了,不如让我看看嘛!”

第十九章:王府施救

王桓气了个半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是把这小丫头带回府里。

王府朱门高墙,大门一开,所见的处处气派。瓦是琉璃瓦,墙是白粉墙,窗是雕花梨花木,花坛里的树没有一棵不是灵株。

可谓是财大气粗了。

然而王家一家都是修仙者,其小女儿王媗正是一个火属灵修,平日里因其天分甚高,很受王家重视。而宠妹狂魔王家大少王桓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过了这十七年。

眼看着花一样的年纪,居然遭此横祸。

在一次任务中,王媗被打伤夺取了任务物品,被送回家没几天,就陷入昏睡。其间多少医修都看了,还是回天乏术。

泯泯穿过堪称豪华的回廊,被领到东面一间屋子里。

林寒水要避嫌,只得站在外面。

雕花的床上挂了纱幔,隐隐约约透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泯泯拨开纱幔。

女子青涩且苍白的脸枕在软枕上,其余部分都严严实实地裹在了锦被之下。

大致看了一眼,泯泯心里大概有点数了。

脸色泛青,但嘴唇并不苍白,只能是灵脉阻塞。

伸出手捏住脉门,探出一丝灵力。灵力进入王媗的灵脉,只觉得进入了一滩死水之中。

王媗的灵力还在,只是根本不流动,毫无生机。

泯泯皱了皱眉,催动自己那缕灵力在王媗的灵脉之中游动。通过重重阻塞,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太对劲的地方。

一团冰冷的灵力几乎冻结了那一处灵脉,那儿的灵脉甚至有萎缩的趋势。

如果再不施救,恐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有针吗?”泯泯收回手,问道。

王桓愣了一下,“有,你要做什么?”

泯泯道,“多拿几根过来,再拿个蜡烛。”

见王桓没动,泯泯没好气道,“快点啦!再拖不得了,会死人的!”

真是的,这个怎么解释啊!难道要说她打算拿针扎他宝贝妹妹吗?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针灸,医修向来都是靠灵力封穴,但是她修为不够,恐怕不行,只能借助一下外物了。

王桓听了这话,倒也没再迟疑,东西很快就拿来了。

几根针插在一块大红色的布料上,上面的鸳鸯戏水绣了一半,就像是从哪个妇女手里抢过来的。

泯泯一阵无语,把蜡烛点燃了,给针消了毒。

王桓面无表情地看,突然就看见拿着针的手反手就扎到了他妹妹身上。

“你干什么!?”王桓怒喝,恨不得一巴掌给这个胡来的臭丫头打出府去,他就不该抱着希望听信她的鬼话带她回府!

泯泯比他还凶,瞪了他一眼,道,“不要说话,打扰我治疗!”

毛球在外面咕咕乱叫,希望挣脱林寒水的手去找泯泯,但是失败了。

林寒水一脸冷漠,抱着毛茸茸的毛球,被一群侍女从不同角度围观,感到非常烦。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王桓惊呆了,趁着他愣神,泯泯把最后几根扎了下去,指尖聚集了灵力,往针里灌输。

这样不用很大力气,就可以打通淤堵,化开那块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力。

不是很轻松地搞定了,王媗的灵力略有恢复,只不过还有些滞停。

泯泯摸了摸置物囊,摸出一颗灵药给她塞了进去。

“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就行了。”

这就完事了?王桓皱了皱眉,但看自家妹妹的脸色似乎真的好了一点。

“对呀,我,医修,很专业的!”泯泯挑了挑眉,回敬道。

王桓脸红了红,想起喝醉时说的那些话,不过那也是气急攻心,又不是故意的!

“话说,这位姐姐是不是被冰属性的人打伤的呀?”泯泯问道。

正常情况下,被打伤灵脉也不会死,但是如果刚好是对立的属性,而且被打伤后没有及时疏通灵脉,那就很容易损毁灵脉,甚至滞停致死。

就像这个姐姐一样。

那团冰冷的灵力,肯定是冰属性没跑了。

王桓眯了眯眼,道,“你怎么知道是冰属性?”

“姐姐灵脉就是被冰属性的灵力伤的呀!”泯泯感觉他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谢谢。”

王桓一脸沉重地走了。

泯泯莫名其妙,这个谢谢是什么意思?谢谢她救了王媗吗?可是说的时候不太对啊?

毛球扒了半天,终于成功钻出来,然后“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傻乎乎地往泯泯腿上爬。

其实是林寒水看见泯泯出来了,这才放了手。

泯泯弯腰把它抱起来,顺了顺毛。

“怎么样?有问题吗?”林寒水问道。觉得师妹入学不久,恐怕所学知识不足以应付。那姓王的又凶得很的样子,万一凶了师妹就不好了。

“都解决了啊!没什么问题!”

泯泯笑得眼睛弯弯,有一种猫咪似的骄傲狡黠。

“不必担心啦,如果我不行,不是还有师兄嘛!”

林寒水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勉强点了点头。

另一边,王桓正召集了一批人,追查那个打伤了他宝贝妹妹的混蛋。

由于信息较少,追查就一直没什么进展。然而既然得知是一个冰属性灵修所为,而且可能品阶不低,那么范围就小了很多了。

“果真是冰属性?”一个属下问道,“金旭城里就没有几个冰属性的灵修啊。而且那几个多是家族内的长老,可能不方便去调查。”

若是调查他们,就等于明面上不给他们面子了,纵使王家家大业大,这么做也是不明智的。

王桓挥了挥手,皱眉道,“不必查他们,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都是看着王媗长大的人,而且又是长老,怎么会跟一个晚辈抢东西?

眼珠子转了几转,又拱手道,“那少爷的意思。是严查这段时间进入城内的散修?”

夜色已深。泯泯躺在王府客房里。

毛球在宽敞的大床上蹦来蹦去,显然对其十分满意。

“小毛球,你还没名字呢,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泯泯抱起毛球,道。

毛球扑腾着小胖腿儿,想要扑回软绵绵的大床上。

泯泯失望地叹了口气,“机会只有一次,你不要那你只能叫毛球了啊!”

毛球丝毫没有意识到它的名字即将被定下,扑腾得十分开心。

熄灯睡下,粉红的纱帘拉了下来。窗子并未完全关起,一丝晚风拂过,纱帘无声飘动,掩映着其中娇俏的脸庞。

一夜无梦。

迷迷糊糊醒来。

眼睛还没睁开,泯泯先闻到一股灵株的清香。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然后又眨了眨。

咦?

这些是什么?

一只不明物体拱拱她的腿,“咕咕”叫着,特别骄傲!

低头一看,一只小泥球拼命仰着小脑袋瞅。

动动还不是特别清醒的脑子,泯泯试探道,“毛球,这是?”

毛球黑豆眼亮晶晶,咕咕叫着表示肯定。

就是它摘的!求表扬求夸奖求摸摸头!

好几株中品高品灵株杂七杂八地躺在桌子上,有点蔫吧吧的。

泯泯想起来,这几株似乎有在哪里看到过……

神情恍惚地扒在窗子边往外探了探头,她的心都凉了半截——原本几棵栽在院子里的灵株都不见了,只剩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土。

回头,泯泯无神的目光锁定在毛球身上,毛球还挺高兴地跳了跳,它要抱抱!

“这是别人家啊!不能乱来的!”她都要郁闷死了,谁能想到一个没看住,毛球就干出这种事情呢?

毛球晃了晃脑袋,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理解别人家是个什么概念。

泯泯来不及跟这家伙歪缠,赶紧捧着半死不活的灵株,偷偷溜出去。

她简直欲哭无泪,但愿还没人发现,把它们种回去应该还能活吧!?

雕花朱栏边上。

几尾鱼儿慢悠悠地游来游去。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出栏杆,撒了一把黑漆漆的东西,然后理立刻被一只大手拉住了。

林寒水不赞同道,“丹药不要随便喂。”

那洒下去的分明是固元丹,虽然是下品,那也太过于奢侈了吧。难道是要把一池子的鱼全都喂成灵兽吗?

鱼儿倒是很热情,一股脑儿哗啦啦全都凑到了栏杆附近的水域,争抢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丹药,鱼尾拍打着水面,溅起雪白的浪花儿。

泯泯吐了吐舌头,这才把置物囊系上,挂好。

那些固元丹已经是她批量炼出的丹药里最普通的了,置物囊里就有一大堆,这才随手拿来喂鱼了。

在王府住了几天,吃的好,睡得好,哪里都挺好的,就是这个师兄感觉不是很好。

林寒水每日日常一问,“师妹,该走了吧?”

在金旭城耽搁了好几天了,可是还有一小半的清单没有完成。

泯泯咽了一口香片茶,目光还溺在碧绿的池水里看鱼,慢吞吞道,“师兄,不急嘛,媗姐姐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这虽然是实话,但是王媗的灵脉只要她留一点灵药,吃上一段时间,自然就没有事情了,哪里真的需要她天天待在王府里看着?

况且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正经事,无非就是每天让那媗姐姐吃一次药而已。

林寒水不会和别人争辩,尤其不善于和女孩子争辩。泯泯的借口找的拙劣,但他也不反驳她。

泯泯眯眼一笑,一张小脸被茶水熏得粉扑扑的。抬脸看林寒水,道,“媗姐姐说这边热闹得很,尤其是集市上,什么都有,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林寒水:……分明是你想玩吧?

不过既然师妹想玩……

林寒水垂眸叹道,“好。”

第二十章:买椟弃珠

“那丫头出去了?”王桓神色一松,好像放下了千斤的重担似的。

“是的,说是要去集市上玩。”属下毕恭毕敬道,不过严肃的神色中也透露着一丝丝的庆幸。

王桓身子一软,两眼无神,瘫在了太师椅上。这几天被那个丫头搞的天天提心吊胆,日子都过够了。

灵株,好端端的一夜之间萎靡不振,而花坛里的土被翻得乱七八糟。

锦鲤,被丹药撑得肚皮翻翻,险些直接归西。

每一件事情看着都不像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是丹药滞销了吗,要拿来喂鱼?还是说这丫头有园艺方面的爱好,半夜帮他松松土?

好在那丫头不会上房揭瓦,要不然这王府都没有可以安身的地方了。

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我去看看小姐。”王桓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衣服的下摆,站起身来。

集市中,人来人往。

林寒水就不明白,集市哪里好玩。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走来走去?在家待着不好吗?

“梁哥~快来看看这个簪子啊!”女子在一家铺子面前眼睛忽然一亮,再也挪不动道。拿起一支桃花镶珠的簪子在鬓上比了比,回头问她身后那个男子,“你说好不好看?”

“好看。”梁哥从善如流。

“哎呀,你回答地那么快,一定是敷衍我!”女子娇嗔,“那这个呢?”

那个兰花簪子被女子捏在指尖,素雅好看。

但是梁哥觉得没什么区别,不就是颜色不太一样吗?

不过既然说太快是敷衍,不如说慢一点。

梁哥在枯竭的内心寻找说辞,就听见女子娇斥道,“怎么不说话嘛,呆子!”

林寒水心想这位仁兄真是人生惨淡,这种情况只要掏钱全都买了不就没事了?

“师兄,买哪个?”泯泯握着两根糖葫芦,笑得格外高兴。

撒了芝麻的,和裹糖汁儿的。

林寒水自信道,“都买吧。”

小姑娘皱眉,不满道,“吃多了就吃不下别的啦,师兄你可真没意思!”

说着回头,买下了撒芝麻的糖葫芦。

一边的女子也拿着兰花簪子对老板说道,“老板,把这个包起来吧。”

没意思的林寒水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呆子仁兄,正好和梁哥四目相对,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此刻两个男人对一个问题大彻大悟了——女人的问题,是无解的,受着就对了。

泯泯舔了舔嘴唇,左啃一口糖葫芦,右啃一口芙蓉糕,吃得不亦乐乎。

摊子上小东西琳琅满目,从街东排到街西,愣是每一家卖的都不一样。

从小的簪子发梳,到什么《灵修绝版秘籍》,《剑修绝世一百零八式》,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泯泯看得眼睛发亮,指着一枚黑漆漆龙眼大小的东西道,“师兄,师兄,你看!”

林寒水低头,“绝世神丹,包治百病”几个大字写在一张木板上,立在摊子边,存在感极强。

林寒水:……

谨慎地开口道,“师妹的意思是?”

“买吧买吧!”

可是那“丹药”,分明就是面粉坨粗制滥造成的假货……他需要提醒小师妹吗?

林寒水纠结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要和女人反着来,她要买,就给她买,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付了十几块下品灵石,泯泯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好了装在盒子里的“绝世神丹”。

泯泯摸出“绝世神丹”,在林寒水审视的目光中……丢掉了。

林寒水:???

泯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寒水忍了忍,还是不明白,“为何扔掉?”

泯泯的目光更加不可言说了,“你居然看不出是假货?”

好端端一个医修大师兄,居然不辨街头假冒伪劣产品,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林寒水一口气噎在胸口,梗得他喘不过气,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小姑娘的眼神极为犀利,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根本没法解释!

“是假货,还买?”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林寒水道。

“你没听过买椟还珠吗?”泯泯满意地摸摸小盒子,方形的一小只,还是镂空雕花的,很是精致,就像首饰盒一样。

将集市都逛了一边,该搜刮的都搜刮了,小姑娘手里捧着好多东西,像一只囤食物的小松鼠似的。

林寒水跟在后面,完全均为一个无情的拎包机器,左手两个油纸包,是她要吃的小零嘴儿,右手拿着乱七八糟一堆东西,有小泥人,小花纸伞,小指头还勾着一根给毛球带的糖包子。

毫无作为一个大师兄的尊严,若是那些医修师兄弟看见了,估计得下巴掉一地。

喜气洋洋秋泯泯,面无表情林寒水,终于逛完集市,敲开了王府的门。

守卫给愁眉苦脸地放了进去。

疯丫头是出去了,但那团白毛灵宠根本不消停,把花园里的灵株又扒了个底朝天。

简直损失惨重。

现在王少爷已经在考虑移植走灵株的可能性了。

泯泯推开房门。

在房间里找到黑乎乎一只小泥球。

小泥球委委屈屈地叼着一根灵株在门边上等着。看见泯泯回来,黑豆眼突然亮晶晶。

“你又去哪儿疯了?去灵境湖里洗干净再回来!”泯泯一只手指头抵住要冲过来的毛球,晃晃手里的糖包子道,“不然不给吃好吃的哦!”

毛球委屈巴巴,原地消失了,留下四个泥巴脚印。

“哎……”泯泯撑着下巴坐下,手里把玩着刚买的东西——一只红色的流苏。

流苏长长的,红如血,有些许金丝缠在其间,上面串了一颗玉珠。

很尊贵,也很好看。

看到它的第一眼,泯泯居然想起了那好久没见过的便宜师尊,那样的美人,真的很配这个流苏,所以才买了下来。

然而现在回来冷静了一下,才觉得,它根本配不上师尊。

那样的美人,根本什么样的东西在其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吧,更何况这种地摊上随便买的小玩意?

泯泯发了会呆,默默将流苏和买来的其他东西都塞进置物囊。只留下糖包子搁在桌上,留给毛球吃。

第二十一章:归灵栖山

侍女端了晚膳进屋,满满得摆了一桌子,肉菜素材俱全,简直特别奢侈!

泯泯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因为下午在集市一边走一边吃,吃太多了,现在根本吃不下!

毛球在桌子边上用爪子抱着糖包子,吃得糖汁都粘在嘴巴周围,甜得一双黑豆眼都眯瞪起来。

傻得格外招人疼!

泯泯看着毛球的蠢样,闷闷说道,“明天就该走了哎……”

在这里住了几天,感觉还挺好的。但是不可能一直耽误时间,毕竟是出来历练的,也不是出来玩的。

想起林寒水屡次提起要离开的事情,然后被她堵回去,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话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虽然为难,但是他还是依着她留下那么久。

摸出一个瓷瓶,装进去足够的丹药,准备留给王媗姐姐。

是夜。

窗户被“啪啪”几声关紧,闩上木栓。

拍了拍手,泯泯得意地回头,毛球正蹲在床上瞅着她。

“你今晚老实一点,别再出去祸害灵株了!”就算想出去也不可能,她已经把窗户都锁死了,看它从哪里溜出去!

“咕咕?”

姐姐不是喜欢灵株吗?毛球感到疑惑。

泯泯眉头一跳,语重心长道,“没有主人的东西可以要,你祸害的那些是别人的,不能乱拿,知道吗!”

毛球咕咕几声:不懂!在灵境待了那么多年,它就不知道什么东西叫别人的!因为整个灵境都是它的,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底要说几遍才能懂啊,泯泯感到无力。毛球就跟小孩子一样,打舍不得骂也听不懂。根本拿它没办法。

把毛球揣上,吹了灯,窝进被子里。

这最后一晚上安稳了,明天又要奔波。泯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毛球很兴奋,也睡不着:姐姐抱,高兴!

第二天。

早晨。

王桓手里捏着一瓶丹药,靠着王府的大门,格外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眼看着林寒水二人走得远了,这才回了府。

终于送走了,真是特别不容易!

但妹妹得救,也不得不感谢那个丫头。所谓是爱恨交织。

一个少女轻轻走了过来,见大门早已关上了,这才有些失落道,“他们都走了吗?”

“嗯。”王桓扶住她,故作不悦道,“小妹怎么出来了,伤还没全好呢!”

说着将手中的丹药瓶子递给她,道,“这是那小丫头给你的,说是只要每日吃两丸,受损的灵脉在一月之内就可以恢复了。”

王媗弯眸笑笑,将瓶子握在手心里,“大哥也太小心了,早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天天躺在床上。”

“他们救了我,有的时候却没有送一送,真是太失礼了。”

王桓愣了愣,没敢告诉她,他也只送到了门口。

咳嗽了两声,王桓道,“情意到了就行,他们那样的人物,那里拘泥这个?

“也是。”王媗就着哥哥的手,慢慢转过身往回走,一遍说道,“只是有一点舍不得啊。”

梳妆台上,摆着一只小小的盒子。

那是泯泯送给她的。

她说,姐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若是受伤了她可是会心疼的。这个盒子就送给姐姐,里面装了好多丹药呢,关键时刻姐姐用的上。当然用不上更好。我也没有别的,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啦。

王媗想着,就笑。

一点梨涡浅浅地绽开,盛着一点朝阳的金色。

泯泯此时觉得,这人,就是不能歇着。

一歇,就恨不得永远歇着。

就像现在,这双腿还没走几步,就累,特别累。

但是还得走。

林寒水冷漠道,“仙长还没写北域和西域的灵株。”

所以呢?

她应该感到庆幸对吗!

泯泯不,她有点委屈。

“一定是毛球太重了!”所以她才会这么累!

毛球黑豆眼乱瞄,姐姐在说什么,它怎么听不懂??

林寒水不为所动,“我帮你抱。”

毛球拼命咕咕叫,坚决否决这一可能。

“再坚持一会。”林寒水道,“到中午。”

泯泯问道,“说真的,师兄,不能买灵株交上去吗?”

林寒水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你得有钱。

吃了午饭,又走了很长时间。

寻灵株的时候,泯泯偷偷从空间里取了一些需要的灵株,装作采到的样子放进置物囊。

晚上核对的时候,林寒水只觉得今天的收货格外丰厚,居然把剩下的全都解决了!

可是他没觉得今天这个地方的灵株特别丰富啊!

看了一眼格外嘚瑟的小姑娘。

泯泯眼珠子黑溜溜的,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无辜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不必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寻药,便从大路回去,路都是官道,或从城镇经过,一路平坦,好走得很。

泯泯强烈要求买马车,林寒水也不拘着她,真的给她买了一辆马车。

马车甚是宽敞,有胜于来的路上急匆匆找的那辆马车。里面也有软乎乎的小毯子。

林寒水在外面驱车前进,马蹄发出哒哒的声音。泯泯抱着油纸包,和毛球两个吃得满嘴都是糕饼屑。

“毛球,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泯泯喂了它一小块桂花糕,轻轻问道。

“咕咕!”

不知道!

泯泯笑笑,神情温柔了下来,那个地方是她穿越以来,就一直在的地方。平时不觉得,离开了这么久,只觉得满心都是那里。

此时细想,竟颇似思乡之情。

揉揉毛球一头软毛,泯泯道,“姐姐的家就在那里,你愿意和姐姐回家吗?”

毛球连连点头。

姐姐的家也是它的家。

简直特别好骗!

来的路仿佛格外的长,然而回去却快的很。

马车里垫了毯子,也不觉得多颠簸。发了几日呆,竟是到了。

泯泯揉了揉眼睛,掀开帘子一看,是山脚下那座镇子的场景。

抱起毛球下了马车。

林寒水把马车放在镇子里,二人朝灵栖山走去。

深绿和白雾相得益彰,有一峰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群山静穆,待君归还。

第二十二章:药是蓝的?

一本三寸厚的书搁在桌上,边页微微泛黄,一只手正压着它,另一只手奋笔疾书,手的主人哭丧着脸,眉毛像两条虫似的倒挂着,让人看了竟忍不住发笑。

“师妹,你可躲过了!”游倦之头都没从笔和纸中抬起来,就能听见小师妹那压低了却仍然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闷笑声。

泯泯放下手,露出一张扬起的粉唇,打趣道,“游师兄!我哪里知道就在我历练的这几天,仙长来了个突击考察啊!”

动着酸麻不已的右手,游倦之飞快地抄完了忘川的药性,甩甩僵硬的手抬起头来,抱怨道,“你是不知道,这次考察可难了,好多灵株药性都没学过!我哪里能会?”

“这样啊……”泯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仙长就罚你抄《百株录》了?这么难,一定有很多人都要被罚吧?”

游倦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古怪。

林寒水清冷的声音传来,一共就两个被罚,他占一个。”

这么拆场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考察很难,恐怕是游师兄单方面觉得难吧!

泯泯扑哧笑出声。

“好师妹,你可别笑了!”游倦之看了看课室里并没有要出现某位仙长的身影,低声说道,“罚抄也就罢了,那老头居然还让我炼出复元丹,这可是中品丹药!”

泯泯眨眨眼,“那游师兄打算怎么办?”

“我都求林师兄好多回了,他只是不肯帮我!你帮我说说呗~”游倦之挑眉,嘴角露出一个略带痞气的弧度。

“这……”泯泯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林寒水。

师兄向来听从仙长的,想必不会帮游师兄干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

林寒水瞥了一眼两人就收回了目光。其中意思很明显,就两个字,休想!

泯泯耸了耸肩。

看吧,这真不是我不帮你哦~

游倦之瞬间泄了气,感觉人生真是特别难!背书难,炼丹更难!还不知道以后的年度课业的正式考核怎么办。

“不过你真的不会炼复元丹吗?”泯泯疑惑道。这种丹药虽然是中品,但是炼制却是很简单的,所需灵药也不是很稀罕,只是步骤略麻烦一点儿罢了。

“我都试了十来次了,也不知道是灵株药性不够,还是放灵株的顺序出了问题……除了浪费灵株,啥也没得到!”游倦之一脸苦恼,虽然这种事情说出去在医修中很丢人,但是他倒是老神在在,脸都没红一下,显然是对自己的菜鸡属性早已习以为常。

“我觉得还好吧。”

游倦之眼睛一亮,“师妹会?”

泯泯赶紧闭嘴,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暴露了不太好的事情,作为一个进门没多久的弟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学会炼制中品丹药?

但是游倦之这家伙太过于执着,一脸追问了好几遍。

“还……还行吧。我也是看了书上的步骤,觉得难度好像不是很大而已啦。”

“哎呀,没事儿!师妹这么聪明,试试看肯定比我强多了!”

泯泯叹了口气,这是给自己揽上活儿了?

带着顺路从东苑带回来的饭菜回到院子里,找了半天没看见小毛球,泯泯心里一丝不好的预感闪过。

每次她回来,毛球都应该特别高兴迈着小短腿扑过来才是,今天怎么突然就没影了呢?

不在床上。

不在客厅。

别的房间也没有!

泯泯急了。突然后门“啪嗒”一声被推开,却没有人站在那里。

只有低头才能看到,一只小小的泥球吧唧吧唧滚了过来。

心突然放了下来,泯泯也不嫌弃泥球脏了,直接抓过来拎着小耳朵骂道,“毛球!不是说了不可以乱跑嘛,你又弄得这么脏!”

“咕咕!”

姐姐抱,姐姐抱!

毛球蹬蹬小腿,睁着黑豆眼,还特别欢乐!

泯泯被它搞得没了脾气,到后院一看,果不其然,灵株只要是长在地上,这家伙能够得到的,全都被它祸害了个干净。

“你在家里乖一点好不好?”泯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去跟一个小毛球计较。

“咕咕!咕咕!”

不好!要跟姐姐出去才能乖乖的!

这些天毛球都一个球呆在院子里,真的是寂寞如雪,毛都白了。

好吧,本来就是白的,但是它很惆怅,这个绝对是真的!

“姐姐上课,你跟着会很无聊的。”

“咕咕!”

“好吧……”泯泯想了想,“你一定要乖才行,出去以后不准咕咕!也不准被别人看到!”

要是让仙长知道她带宠物上课,那她就凉凉了,搞不好会当众批斗的。

为了给毛球打掩护,泯泯破天荒地准备带包上学了。

包是自制的简易版书包,是一个方形的口袋,上面缝了一个搭扣,毛球放进去以后就不会被看见,而且也很透气。

准备好一切以后,泯泯把饭菜拿出来,三两下吃完了,就开始做游倦之拜托她的复元丹。

炼制复元丹的灵药院子里大部分都有,不够的空间里也能找到。择取刚采摘的灵药身上适合炼丹的部分,泯泯把药炉从置物囊里取了出来。

底下居然全是炉灰!

一看药炉里面,居然躺着三粒蓝得透明的丹药!

泯泯吃了一惊,赶紧把丹药挑了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练的,居然现在才发现!

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前一段时间和林师兄外出历练的途中干的,然后就被自己抛之脑后了!

炼了太久,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而且她明明记得炼的是固元丹,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应该是黑色才对!

这种蓝如琉璃剔透漂亮的丹药,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该不会是药炉有问题吧?

泯泯看着药炉,产生一丝怀疑。

可是看起来,似乎也没有炼毁了的感觉。不知药效如何,泯泯也不敢妄加尝试,就随手把几颗丹药放在一个盒子里扔在桌上了。

理好炼制复元丹需要用上的灵药材料,泯泯把它们依次投入药炉中。

小心地控制着火苗的颜色和大小,她拿着小扇子,打了个哈欠,再次羡慕有火属性灵力的人。

但凡她有那么点火属灵力,炼丹药都不用煞费苦心地控火了。

炉中丹药的状态稳定了以后,就不必再控火,只需要等待就行。

泯泯松了口气,丢掉小扇子。

终于可以洗洗睡了。

第二十三章:师兄赠药

清晨,泯泯打开包,毛球哧溜一声钻了进去,在课本之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呼呼大睡。

炉子里的复元丹也已经好了,拿出来看时,是正常的黑色。

到课室里,先是和灵修学院一起上的《引气入体》以及《灵药辨析》。两节格外无聊的课……

医修不必学格外显浅的《灵药辨析》,灵修早就完成引气入体,在这里上课这只是走个过场,满足一下灵栖山渴望弟子全面发展的心情。

好在这种课只用上一年。

上完课以后,就直接奔赴张荀仙长那里,受医修必修的课程。

“真成了?”游倦之凑过来,嘴角的笑意都掩不住,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她那只包上扫,仿佛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应该成了。”泯泯把包放到身体另一侧,好让他碰不到。

宝贝没有,毛球倒是有一只。

游倦之一见,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恨不得现在就得了那复元丹好去和张荀老头儿交差,再凭借这个讨价还价一番,说不定《百株录》就不必继续抄了,面上却是少年风流,一双俊眉挑了挑,眸子一转,勾出个笑来,“好师妹,既然炼成了,就直接给我吧!”

若是医修师姐们见到,早该春心荡漾,缴械投降了,但是泯泯毫无所觉,只是觉得今日游师兄吵得烦了,只得从袖中摸出几枚丹丸来,

游倦之得了丹丸,面上笑意更甚了几分,只听得一道低沉严厉的声音雷霆一般传来,“我让你们自修,游倦之!你对着裤裆笑什么!”

课室里闷闷地笑了几声。

游倦之心内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习以为常地站起身等训。

张荀最看不得他这拽得不行的样子,根本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目光所及他课桌上一本连环画,怒意更甚了,“罚抄抄完了吗!复元丹炼出了吗!就知道玩物丧志,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过了考核进来的!”

游倦之眼中沉寂了一瞬,转瞬之间又变得笑意满面,嬉笑道,“不就是复元丹嘛,我已炼出了。”

泯泯有些担心地瞅了游倦之一眼,她就知道不应该在上课的时候把丹药给他。张仙长最不喜欢课上交头接耳。

几步走上台,游倦之将手心里的丹丸搁在张荀的书案上,丹丸沾了手心的潮气,咕咚一声坠在书案上不动了。

张荀看了看那黑漆漆的东西,竟真是复元丹,且品相极佳,一看就是新炼制的,不由得审视地看了看眼前不学无术的游倦之。

“这真是你炼的?”

“正是。”游倦之撒谎根本不会脸红的,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得意来。

见状,张荀点了点头,语气也温和了一些,“既然可以好好修炼,就保持下去。”

既然能炼出这样的丹药,那也是个有天赋的。

游倦之连连点头。

但是到底会不会听,除了张荀,整个课室里的弟子都心知肚明了,几个弟子低头闷笑不已。

“过半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联赛了。”张荀环视整个课室,“你们好好准备,争取一下。”

联赛?什么联赛?

泯泯左右看了一下,见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派镇定的样子。只有几个和她一样新入门的弟子对脸懵逼。

“资历够的都去参加一下,就算拿不到名次,也有个经验。新弟子可以观赛,但是拿名次大概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你们面对的是资历丰富的师兄师姐,不敌也是自然的。”

泯泯眨巴眨巴眼睛,大概是明白过来了。

修仙之校联考,还是高年级低年级考一种内容那种。

这种情况下新生根本没有指望嘛。

但还要鼓励他们参加,以便等他们成为师兄师姐的时候,更有失败的经验?

一下课,张荀走出了课室,课室里就不复之前的镇定,立马沸腾起来。

“说真的,你猜今年谁能进榜?”一弟子道。

“医修中恐怕有一个林师兄。其他的不清楚。”

“嗨,剑修里肯定是落北安啦。”

“不好说吧?灵修那里人多,说不定名额全占去了呢?”

“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们医修怎么着也要有人上榜!”

“你这么牛批那我们医修的希望,就托付给你了,你加油啊!”

弟子们吵吵嚷嚷,吵成一团。

不管怎么说,联赛还是很欢乐的,课会停一段时间,到联赛结束才继续上课。如果不参加的话,那就更开心了,不用比赛也不用上课,只要坐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一时间,课室里竟充斥着老师宣布快要春游时,小学生们的喜悦。

泯泯满头黑线,拎着包抱着课本挤出课室。

林寒水看着她拎着的包,和抱在手里的课本,眸光沉沉,突然道,“你的包里是什么?”

泯泯笑得格外神秘,一双眼睛弯弯的,笑道,“师兄猜猜看?”

其实不必猜了,一坨白毛拱开包的搭扣,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那小眼神和小姑娘的眼神一样,黑亮黑亮的,极为可爱。

林寒水伸手摸了一下毛球,眼中露出极淡的笑意。

“师妹!”

清朗的声音传来,课室内的弟子无不纷纷抬头看去。见到来者,都大吃一惊。

“居然是剑修落北安!他来干什么!”一人瞪大狗眼,正是方才口口声声说医修一定要登榜的那位。

“不会这么早就来打探敌情了吧!”一弟子打趣道。

“你们乱说什么啊!”一位医修师姐瞪了这几个不正经的家伙一眼,扭头去看落北安,眼里的痴迷险些遮不住。

这声音格外熟悉,泯泯回过头来,就看见落北安几步跑了过来,二话没说,先在她手里塞了一颗黑色的东西。

居然是一颗固元丹,不过是中品的。

“仙长给我了我一颗,你吃吧。”

泯泯抬起头,迷茫地眨眨眼。

“你不是引气入体有困难吗?”落北安道,“吃这个会有好处的。”

泯泯叹了口气,别的医修就算不辅修一个属性的灵力,也是早早就可以引气入体了的,那些师兄师姐,少说也有三阶的修为了。她试过引气入体,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体内却是有灵力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听说一颗中品固元丹得来很不容易,首先一般人就无法炼制,山上也只会发给及其有天赋的弟子,当下不好意思收,只是说道,“师兄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本来就是一个医修,也无所谓能不能引气入体了。”

落北安沉默了一下,道,“你尽管用,不够师兄再给你弄,你不用担心会不会浪费,只要专心修炼就好了。”

泯泯怔了怔,心里暖得不行,赶紧垂下眼帘遮住有点泛红的眼眶,闷闷道,“谢谢师兄。”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不必担心”,浪费了也没关系这种话。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也不给她压力。明明是剑修更需要的固元丹,却留下来给她这个医修。

那些女修眼巴巴看着,捂着心口羡慕嫉妒恨。她们怎么没有这样的好师兄,什么都替自己着想呢?

落北安神经粗大,自然没有看到,但是林寒水就看一边,却是将泯泯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见落北安走了,林寒水神色认真道,“我也可以给你炼固元丹。”

“落北安他不会炼丹,我可以给你炼好多。”林寒水认真蛊惑着小师妹。

泯泯抬起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师兄?”

怎么办,师兄抢着要给她送固元丹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固元丹她自己也会炼的嘛!

凤栖寒跃下剑尖,双脚轻轻踏在地上,一柄长剑化为光点,倏然消失。

踩着云履一步步走来,竟是缩地成寸,转瞬间就出现在了灵栖山顶峰的长生居外。

长生居里已是落叶满地,露天的石桌石凳上,尽是灰尘。

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西域的魔族颇为难缠,耗费了他月余的功夫才尽数平复,重新退回魔域。

心念一动,长生居内竟是转瞬变得干干净净。

抬步走了进去,他突然想起来某个小弟子,指尖拂过腰间一块赤红通透的玉珏,沉寂一月有余的眸子冰雪消融,竟是勾起一个笑来。

泯泯正在忙活着擦洗药炉,袖子翻卷着露出一截雪白如藕段的小臂,突然间腰间挂着的弟子牌闪烁了几下。

腰间竟然微微发热,怕不是水洒在衣服上了?泯泯把袖子再往上捋了几下,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泯泯淡淡的秀美蹙起,手还是湿的没法摘下来仔细看,想了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顶多就是它的存在感有点强罢了。

泯泯心很大地继续刷药炉,用水冲洗干净,晾在门前那一块空地上。阳光正好,她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眯着眼晒太阳。

毛球在地上安静地趴着,黑豆眼眯缝成细细的一条,时不时翻个身,雪白的毛在阳光下发着淡淡的金光。

很惬意的午后。

长生居里。

凤栖寒敲着石质的桌面,百思不得其解。

长生居再远,按照路程,半个时辰怎么也该到了。但是那个小徒弟的影子都没见一个。难道说,她迷路了?

回忆了一下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凤栖寒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第二十四章:风过无痕

泯泯的小院子猝不及防地被光顾。

她迷迷瞪瞪地抱着毛球,坐在小凳子上抬起头望过去,只见一抹白衣胜雪,分柳拂花而来,叶子上的光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却完全掩盖不住他的出尘之资,虽看不清眉目,单单是看见那颀长飘逸的身影,就已经让人迷醉不已。

毛球在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像只哈士奇一样东倒西歪地往来人身上扑。

凤栖寒冷不丁被一只毛球撞了个满怀。

那爪子还在白衣上留下了梅花似的印子。

凤栖寒:……

再看秋泯泯,好端端坐在小凳子上,别说迷路了,她压根就没出院子门!倒是他鬼迷心窍,一直从灵栖山顶找了下来,一路不见,便来院子里瞧瞧。

果不其然。

凤栖寒扶额。

这是走到面前来了,泯泯才如梦初醒,呆呆抬头将他瞧着。

来人生得凤眼剑眉,墨色的发如瀑落下,衬得肤色如玉一般白。

是美人师父啊!

自从上次见到美人师父,还是刚刚入门的时候,距离现在,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凤栖寒见她傻乎乎得将他痴痴瞧着,本来心里的几分不悦都融化了,从不知觉扬起的眼角化成了一丝宠溺。

曾听得,天然一段风骚,都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而她不解其中深意,而今只是见这么一抹笑意,却是全然明白了。

凤栖寒只见本来就呆的小徒儿,突然更呆了,只觉得好笑,说道,“为师寻你,你怎么不来?”

泯泯呆呆地摇头,“师父什么时候找我了?”

好看的眉轻轻蹙起,凤栖寒不解道,“腰佩没有异状么?”

异状?泯泯突然明白过来,那玉佩原来是美人师父传唤她的意思啊!眨眨眼睛,没看出美人师父有生气的意思,这才胆子大了一点。“徒儿下次知道了。”

凤栖寒心底叹了口气,只当她实在是呆,需要仔细看护着,要不然实在是不放心啊。

“为师一去月余,你可念着为师了?”

泯泯再眨眨眼睛,美人师父居然出去了么?她还以为只是事务繁忙而已哪……

“你啊。”凤栖寒叹了口气,走进屋内,在客厅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泯泯赶紧抱起没扑成功,并且掉在地上的毛球,跟了进去。

“为师见你院子中晾了一个药炉,可是做了医修?”凤栖寒目光落在院子里晾得歪歪扭扭的药炉上,问道。

泯泯点点头。

“也好。”凤栖寒摩挲着桌子上一只瓷杯,道,“你师兄是剑修,你的师弟,也是剑修入学的,倒是你,”凤栖寒一笑,“居然做了个医修。”

“师父是剑修吗?”泯泯有点忐忑,师父若是剑修,而她是医修,好像有点怪怪的。

凤栖寒颔首,“不必担心,想做什么都可以。师父也不是护不住你。”

“不过,为何不做灵修呢?”不做剑修情有可原,剑修之路太苦太累,而且女子天生娇柔,不那么适合舞剑。可是灵修只要有天赋,就可以修炼。

泯泯闷闷道,“我好像没有灵力……而且,光是引气入体,花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做到。我大概是太笨了。”想到这里又有点委屈,小嘴不自觉撅起,都能挂油壶了。

“手拿来。”凤栖寒目光悉数落在她身上,声音轻轻的,没有什么情绪。

泯泯乖乖伸出手。隔着一层衣料,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搭了上来,只觉得一阵极为冰凉的灵力从寸关处缓缓涌了进来。

片刻,凤栖寒收回手,疑惑道,“你真的没有灵力。可是体内已有真气,而且是凡品四阶了。”

泯泯突然丧气,又接着被后面那句话弄得一头雾水。她分明就没有成功引气入体过,这也能到凡品四阶?要知道一些天赋努力不足的人,可能几年也无法企及这一境界。更何况一个没有灵力属性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境界?

凤栖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倒也不继续这一话题,而是说道,“你可听说过一段时间联赛的事情了?”

“仙长提过了。”泯泯抬着头看他,问道,“师父想要我参加吗?”

小姑娘的眼睛扑闪扑闪,睫毛像一把小刷子,整个人单纯得不像话,就像与世界上所有邪恶都搭不上边似的。

凤栖寒怜她,只说道,“你阅历尚浅,去看看也无妨。而且你既然已是四阶,那应当吃不了亏。”

泯泯点点头,心里把这件事情记下了。

“若是觉得有困难,也不必硬拼。那什么灵境不去也罢,师父另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泯泯忍不住笑了一下,声音软软的,“谢谢师父。”

毛球在一边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听懂多少,此时却“咕咕”叫起来,和泯泯格外一致的黑豆眼闪闪发亮。

凤栖寒喝了口茶,冷漠道,“你没有。”

长生居内。

落北安手执巨剑,一头汗如雨一般流下,呼吸声充斥着空旷的殿内。

寂静无声。落北安这一颗心脏疯狂跳动,不仅仅是因为方才的一整套剑法,还因为殿中人的态度。

凤栖寒坐在玉榻上,手中是一个玉质的茶盏,用杯盖轻轻刮去浮在水面的银霜茶叶,轻轻饮了一口,竟是一个目光也没有舍给殿中的人。

落北安不禁开始反思,刚才那十五式剑法之中,到底是哪里不够完美。

难道是第十式游龙惊月和第十一式黄鹤去也之间短暂的停滞,被师尊看出了破绽么?

落北安呼吸又急促了几分,膝盖一沉,单膝跪地道,“师尊,弟子会勤加练习。”

每日挥剑数千次,剑法练习数百次,梅林之间每一片土地几乎都留下过习剑的痕迹,但是还是不够。根本达不到师尊的标准。

“剑法尚可。”凤栖寒启唇,“境界不够。”

落北安猛地低下头去,境界不匹剑术,永远是剑修的大忌。

“你这个阶段,境界不稳,固元丹可以一用。”凤栖寒放下茶盏,抬起头来。

他只是握着剑,不说话。

“我记得门派里会分配的。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说着丢下一个瓶子,落北安赶紧抬手擒住,握在手里。

“过几日联赛,不要叫我失望。”

落北安俯身行弟子礼,余光里那个出尘的背影倏忽而逝,才慢慢抬起头来。

留仙谷。

“他们整日去静思堂打坐,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外面好玩呢。”莫灵音小声嘟囔着,从盒子里拈了一块儿桂花糕。

泯泯给毛球喂了一块儿糕,给它顺了顺软毛道,“怪不得听说静思堂都被灵修占去了。”

莫灵音噗嗤一笑,“是的呀,剑修都聚在梅林切磋,医修全都在圣心庐炼丹制药,也就灵修这么无趣,整日钻进静思堂,那些师兄师姐就更厉害了,连饭也不吃,干脆连着好多天辟谷修炼呢。”

行吧,都是学霸,竞争太大啊。

“那你这个灵修,怎么不去静思堂坐坐?”听她说得有趣,泯泯嬉笑着明知故问道。

“哎呀~”莫灵音嗔道,“我才不去呢!坐在那里,那么安静,别说静心了,简直就是渡秒如年。”

“可是……”泯泯皱了皱眉,一张小脸都鼓起来,担心道,“这样子不会影响你修炼吗?”

“唔,还好啦。当然是认真静修最好,但是不到迫不得已,我也是不肯去的。”莫灵音想了想,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塞了一口桂花糕,她的悟性不错,大多数时候可以弥补她小小的偷懒,除非快要考核,她是不愿意勉强自己静修的。

正说着,莫灵音拍了拍手上吃剩的糕屑,手心朝上,心中默念一段灵咒,一个复杂的图腾隐隐约约出现在手掌上方,蓝光闪烁了几下,又瞬间将手心收紧。

只听得簌簌风声掠过,不远处一颗老树的叶子像雨点似的坠落下来。

走近了看,每一片落叶竟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撕裂性的创口。

莫灵音得意道,“怎么样?”

泯泯嘴巴都合不上了,惊叹道,“灵音,你好厉害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啊!”莫灵音摇了摇左食指,故作神秘。

那一招名叫风过无痕,要用灵力达到一个爆发点,以极快的速度将水滴弹射出去。那叶子上面的创口,便是极速之下的水滴造成的。

两人在留仙谷一棵枫树下草地上坐着,树影摇动,快要入秋的风清凉而温和,轻轻从脸侧拂过。

泯泯伸出手去,指缝间泄下一缕金灿灿的阳光。蓝天蓝得透明,几朵游丝一般轻薄的云在上面轻轻飘动。漫山深绿,云雾缭绕,疑在仙境。

莫灵音笑道,“这就是仙境啦!要不怎么叫留仙谷?仙人都能留得住,怕是要比瑶池仙境好的多了。”

莫灵音的话是带了些争辩的意味,不过留仙谷的确美不胜收。泯泯从未见过还有哪里,比此处很像从画中来。当是寥寥几笔,墨未用尽,便浅浅勾出云雾,深深写出那山。至于山谷中的二人,就当是块石头添上去才好,兴许才能流传今古,万代千秋。

泯泯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毛球吭哧吭哧爬过来窝着。

“灵音~”

“嗯?”莫灵音回头看她。

“你会参加联赛吗?”

“唔。”莫灵音想了想道,“我其实没想好啦,你呢?”

“我会参加啊。”泯泯垂了眼,叹道。

“那我也参加吧。不过肯定初赛都过不了就是了。”

“我觉得也是。”泯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资历深的弟子岂是新入门弟子能搞定的?不说实力,就连技巧花样也更多一点。

“你这只毛球可真可爱。”莫灵音说着,看了一眼存在感极强的白色物体。

毛球耳朵动了动,一双黑豆眼刷地瞅着莫灵音。

“哎呀,它在看我!”莫灵音心都化了,“我也想养一只这样的灵兽!不过这是什么品种的,我都没见过?”

根本就不是灵兽啊……这可是拥有一块灵境的大佬呢!泯泯扶额。

“元师姐那里听说有好多灵兽,不知道这么可爱的有没有。”

“元师姐?”

莫灵音诧异地看了泯泯一眼,道,“就是灵栖山上唯一一个修御兽的那位呀!”

泯泯默了默,上学的时候她就属于两耳不闻天下事的类型,现在修仙居然还是这样。

“哎呀,哪天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莫灵音突然笑了一下,眼里闪烁着激动,“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泯泯拎起毛球,就被莫灵音拉走了。

走了好一会儿崎岖坎坷的山路,才到了一处另一处山谷附近。

莫灵音抬手在虚空处试探了一下,掌下流光一现,慢慢消退了。

“就是这里!”莫灵音笑道。

泯泯打量了一下,山谷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疑惑道,“是这里吗?”

“对呀!”莫灵音从袖口掏出一枚朱红的圆形石块,念诀贴近原先流光出现的位置,石块悬空飞起,而其下却现出一个蓝澄澄水帘儿似的洞口。

一波操作,非常流畅。

完事了莫灵音回头说道,“泯泯,咱们偷偷进去!”

泯泯都看呆了,跟着莫灵音钻进那个洞口,朱红色的石块就坠落下来,掉进莫灵音的手心,洞口缓缓消失不见了。

结界内部,和在外面看到的场景完全不同。

“这……”泯泯睁大眼睛,疑心自己穿到侏罗纪了。

山谷之间,许多灵兽出没,巨大的有如小山,小的就在草窝里翻滚,视觉冲击力极大,就像是3d投影效果似的。形状可谓是千奇百怪,极尽造物者的灵智。

毛球窝在臂弯里,见状挣了挣,突然跳了下去,在草地上飞奔而去。

“哎呀!”莫灵音惊叫着去追,可是小短腿居然像上了发条似的,跑的飞快,莫灵音追了几步没追上。

毛球溜进灵兽大军中间,一身白毛和大部分都是一身肉甲的巨大灵兽们格格不入。莫灵音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被踩扁了。

不过毛球看着又蠢又呆,这个时候倒是挺敏捷的,打了个滚溜进一个巨大如山的灵兽的脚趾之间,在莫灵音的惊呼中——摘下了一株如霜花。

玩的,就是心跳。

深知毛球尿性的泯泯无奈扶额,它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一见灵株就走不动道儿的习惯啊?

眼见毛球叼着一株如霜花屁颠屁颠跑回来,一副求夸奖的样子,莫灵音奇道,“这毛球居然还有这作用?”

让医修弟子们知道了,恐怕得花高价买一只来。

当然肯定是买不到的。

泯泯把如霜花塞进置物囊里,道,“它就是不老实。”然后一把把毛球捉起来抱着,免得它又溜到别人脚丫子里摘灵株。

一只庞然大物朝这边转过头来,突然挪动巨大的足,踏得地面微微作响,朝着二人走来。

第二十五章:大力丸了解一下?

虽然那物动作不快,但经不住体积太大,一脚迈出,竟是数十米。眼看着那物越来越近,正在脑子里考虑如何躲避才好之时,却见那物突然停下,像被什么召唤着似的,扭了头往远处去了。

泯泯吓出了一身汗,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二位师妹不请自来,是何意啊?”

女子一身白衣,衬得一张尖脸更加瘦弱,指尖还聚着一点灵力,此时正用一双算不上柔和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两人。

“还破开了我的结界?”女子回头朝结界方向看了一眼,面露不满道。

莫灵音掏出那块赤色石头,赶紧说道,“元师姐,结界没有毁坏,只是借助了一些东西进来看了看而已。”

元凝见此,脸色才好看一点,“不管怎么说,这里不是二位该来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仙长该怪谁呢?”

泯泯道,“元师姐,我们只是一时好奇心而已,我们这就离开。”

莫灵音一脸尴尬,把人带过来长见识还被原主人抓包……

元凝冷哼,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固定在怀里那只白色物体身上。

白色不明物体扭过身子,两只黑豆眼刷得睁开,特别萌!

元凝愣了一下,这显然不是她结界里圈养着的灵兽,突然感觉到对方身上并没有灵兽的气息,蹙眉道,“这个是?”

泯泯:“它叫毛球。”

毛球听见自己的名字,咕咕叫了几声,表示附议。

“不可能!”元凝自小就和灵兽打交道,自认为绝对不会感觉错,“它很奇怪,不像灵兽。”

可是是什么呢?不是灵兽,但也绝不是普通凡兽。

“不是灵兽还能是什么啊,可能是比较小,灵气不够充裕吧!”莫灵音不以为然道。

她倒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是凭空猜测罢了。

元凝没有说话。

“那我们,先走了啊。”莫灵音试探着问道。

关键还是怵,毕竟是元师姐,听着传闻就觉得不好相与,今儿这一趟实在是来的太草率了。

元凝摇摇头,语气缓了不少,“不必。既然来了,不如玩一会再走。”

一双丹凤眼一挑,带着几分揶揄道,“省的你们还要偷偷来看。”

说完,元凝就朝着山谷深处走去,一路上,无论是小如幼猫,还是庞大无比的灵兽,都表现出了极度的亲昵。

一只铁脊兽用它那庞大粗糙的脸,一点点蹭着元凝的手,眯眼好像很是享受。

莫灵音跑到草丛里抓出一只幼小的灵兽,毛才长出一些,粉粉的皮肤,小小软软的一只,走路歪歪扭扭,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水光。

还没有尽兴撸一撸,一只巨兽就怒冲过来,咋的莫灵音赶紧撒手躲到一边。

“那不会……就是小不点的娘亲吧?”莫灵音语气僵硬,一脸绝望。

泯泯点头。

“所以那么可爱的小东西,能长那么大?”皮肤还变成土灰色,一点都不可爱了好吗!

泯泯无语地看着一脸碎裂的莫灵音,道,“你是说长大了不可爱吗?”

闻言护着犊子的巨兽瞪着一双灯笼大的眼睛看过来,表情看起来很凶!

莫灵音连连摆手,“不不不,更可爱了!”

大抵是元凝在的缘故,灵兽都乖巧得很,攻击性为零。表面上一派和谐。但是泯泯心里还是清楚,这些灵兽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单看那长出嘴角,直冲云霄的巨牙就知道了。

二人玩过,和元凝告了别,离开山谷。

莫灵音叹道,“没想到元师姐还挺好说话的。”

泯泯点头。

“要是我也有一个山谷,养那么多灵兽就好了。”莫灵音无限感慨,万分羡艳。

泯泯无语。

这放在现代,就是想开动物园的意思啊。

“不怕巨兽了?”

“哎呦,你不说我就忘了!”莫灵音摸了摸脑袋,“我还是想要毛球这样子的。”

泯泯默默把毛球揣好。

“话说回来,你要不要去买点东西?”莫灵音问道。

“什么东西?”泯泯抬头看她,不解道。

“一些好东西。”莫灵音凑得近了点,神秘道,“有些人会买一些东西,带进联赛来取得胜利。咱们也去看看?”

“作弊?”泯泯吃惊。

“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听说,觉得有意思,像咱们就算用了恐怕也赢不了,就是看个新鲜罢了。”

三日后,泯泯终于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好东西”。

一排少年蹲在课室后面,趁着仙长课后离开,大肆宣扬兜售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大力丸。

灵力提升水。

神忆丹。

……

泯泯揉了揉眼睛。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这都是什么东西?为何当代内门弟子居然沦落到当街买假药?这到底是……

“小师妹,别乱说,我们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少年坐在地上,面前抖开好大一张布,零零散散地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什。

泯泯瞅着其中豁了口,外面还贴了一张“大力丸”纸片的瓷瓶,一头黑线。

出来做生意,好歹也早点儿排面好么??

“你还别不信!”少年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便取出腰间一个布袋,倒出几丸药来,说道,“你随便在这些人里挑一个出来,我让他当场吃下这个大力丸,给你看看效果。”

泯泯看了看围观群众。

一个人很自觉地走了出来。

泯泯:我好像还没有挑……

那人极其熟练,接过药就吞了下去,一把伦起一根巨大的木棍,对着旁边摞好的石块就锤。

石块应声而碎。

卖药的少年站起身来鼓掌,“好!好!大伙儿都看见了吧!我认得医修那边的林寒水,这药还能有假?”

别人信不信,泯泯搞不清,反正她是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个托啊。

搞什么嘛!

赶紧把莫灵音从人群中拖了出去,还听见那少年在后面喊她。

“小师妹,小师妹,再看看嘛,还有别的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她都不要!泯泯脚步根本不停。

不过不一会儿,那少年也不挽留她了,而是接待他那些脑子含水量极为可观的潜在客户去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啊?”泯泯扶额道。

“怎么了吗?”莫灵音被拉了出来,还往人群里伸头探脑的看,“你觉得不喜欢?可我看着挺厉害的啊!”

第二十六章:门派联赛

泯泯:嗯???

“你看上哪个了?”见莫灵音一脸渴望,泯泯试探着问道。

“灵力升级水!”莫灵音立马激动起来,“你看见那个广告上写的了吗?只要一瓶,就可以瞬间将灵力升一个境界,免去各位道友静修之苦。光阴一寸值千金,而一瓶水只要五块下品灵石!”

“虽然只是两天内有效啦。”莫灵音很是遗憾道。

泯泯冷静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二阶啊。”莫灵音道。

“那你快去买啊,买了你就是三阶了呢。”泯泯面无表情。

最后莫灵音真的从各位热火朝天的内门弟子中间,抢到了一瓶灵力升级水,甚至还颇费口舌和一个医修妹子吵了一架,并且成功买下了一瓶神忆丹。

泯泯从她手里拿到所谓神忆丹的时候都石化了。

然而莫灵音却一脸高兴,“不要太感谢我,你们医修要背的那么多,在联赛前一天晚上吃就好了,千万不要吃太早,因为只有二十四个时辰的时效呢!”

简直跟传销一样,泯泯终于深知这些恶势力的可怕之处了。

更可怕的是,还卖的挺好。

没有城管,这无证摊贩无比自由,大肆欺骗智障儿童。

说到城管,还真来了一个。

一个仙长突然出现在附近,手掩着嘴咳嗽一声。一个弟子扭头看到这惊吓的一幕,尖叫一声,那么多人居然就在一瞬间逃窜地无影无踪了。

不过仙长倒也没有追究,只是进了课室。

拿那本忘记带走的课本。

看起来就像是身经百战似的,对这些事情已经见惯不怪了。

至于手里那颗用莫灵音的智商交过税的“神忆丹”,泯泯看了看,总觉得就像是炼毁了的某种丹药似的。

这算什么,废物利用吗?

“行了,安静!”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拍桌子的张荀深呼一口气,道,“我知道快要联赛了,也不必如此激动!”

“本分的东西都学不透,你们上去跟剑修灵修肉搏么!”

弟子们嬉笑的声音小了一点,不过并不能浇灭众人的热情。

因为他们中间很多人托了资历深入学年数很久的师兄们,买到了限量版神药!

声称一夜获得高阶灵力的神灵丹!

这简直是给医修量身定做,大部分医修都没什么实力,有了这个简直就是开了外挂!

可惜的是只能有六个时辰的效果,要是能永久有效那就更好了。

师兄再三保证,丹药只限量十颗,绝对没有卖给别的人,只有少数人才有!

拿到这么逆天又限量的丹药,简直就是自信心爆棚了有木有!

张荀见众人心思不定,再讲课也没有益处,横竖明天也就是联赛了,便道,“算了,你们自己自习吧,报了比赛的多看看书,别医修的那一关都比不过去!”

说罢,收拾书案上的书本,大步跨出了课室。

张荀后脚还没迈出书,课室就炸了似的哄闹起来。

张荀:……

冷静收回后脚,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看那些兔崽子们,当做没事似的离开课室。

说是自习,其实就等于提前放学了。

泯泯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去,结果被一个人叫住了。

“这个给你。”林寒水递给她一个小瓷瓶。

泯泯眼睛一眯,“神药?”

林寒水脑子空白了一瞬间,道,“是固元丹。”

说着又加了一句,“中品的。”

因为灵株找起来不是很容易,也是废了好大劲,才集齐炼出了这么几颗。

泯泯接过,就听他说道,“今晚试着修炼一下,若是能升一点境界也是好的。”

泯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句话,眨了眨眼睛道,“谢谢。”

“师兄需要神药吗?我这里有一瓶。”说着摸出莫灵音高价抢来的神忆丹往林寒水手里一塞,道,“好不容易抢来的呢!”

林寒水的脑袋彻底当机。

问,小师妹沉迷一些低端骗局甚至还拉他入伙该怎么办?急!

但是事实上,林寒水只是停滞了一瞬间,垂了眼睫,轻声道,“谢谢。”那瓶所谓灵药,也被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中。

泯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师兄好像挺相信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回到院子中,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也放了一个瓷瓶。

拿起来一看,里面居然也是固元丹。

这年头,怎么流行送固元丹了吗?

毛球凑上去,动了动小鼻子,咕咕叫了几声。

“是个剑修?”听了毛球的话,泯泯疑惑道。

难道是师兄?她熟识的剑修只有师父和落北安啊。

想不出到底是谁,虽然说很可能是师兄,但也不排除是师父啊。泯泯收起瓷瓶,无奈地叹了口气。

固元丹虽然对于别人来说很珍贵,但是对于泯泯来说,还不如一盘桂花糕来的实在。

毕竟,固元丹想炼就炼了,而桂花糕……这院子里连个厨房都没有,想吃还得大老远跑去东苑让人做,真是特别不方便。

第二天的比赛是联赛的前奏。

也就是第一波刷人。

是各个学院内部的比赛,比的都是各自专修的内容。

也就是说,明天泯泯将面临着三场笔试,分别考察灵株特性,丹药配方,穴位识记。还有两场实操性质的对决,也就是当场炼丹,以及医灵治愈。

泯泯歪在床上,随手拿着课本翻了翻。

都是早已记住了的内容啊。

觉得无趣,想着明天的比赛,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

清晨,太阳尚未探出头来,灵栖山上热闹得不行,人潮涌动。

这个日子,外门弟子也是可以上山来观看比赛的,因此人格外多了一些。

各个学院都各自找好了地盘。

剑修还是在梅林,地势开阔,比试起来也方便。

灵修在一间授课用的大厅里聚集着,先考理论知识,再换地方实战。

医修窝在课室里,而且起码得考个几个时辰,才能进行下一步,当然,下一步还是在课室里进行。

各位买到神药的弟子精神百倍,有的在前一晚上提前吃了,有的攥在手心里,只等着马上开始比试就吞下肚子,来获得更好的效果。

第二十七章:一场笔试

医修比赛的课室内。

每一张桌子上,都摆好笔墨纸砚。教导剑修的杨仙长笑眯眯地站在前面。每进来一个医修弟子,就有一朵蓝色灵光乍现,杨仙长点点头,“进去吧。”

泯泯一看就明白了,就跟高中考试似的,换个老师看考场以避嫌呗。

每个人都检查过后,按照顺序坐在桌子面前。

“灵力都不要乱用,有本事过了这一关到比试场上去用。”杨仙长一掀衣摆,施施然在前面书案前坐下。

别的倒还好,就是一些风属灵力的弟子,完全就等于拥有作弊神器。

泯泯拿起笔,摊开的纸上渐渐显现出了墨迹。将整张纸浏览了一下,沉思片刻,泯泯舔好墨汁,落笔。

倒不是题不会。

关键的是那个毛笔不太会用。泯泯也就是之前在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个书法活动,她才得以了解过一点书法的知识,然而写起来还是不习惯。

课室里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

一张张小纸片被撕下来,贴着地面晃悠悠地飘,飘到一个人课桌旁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两指夹住塞进衣袖里,悄悄找一个机会偷瞧上一眼,就可以看见其上写好的答案。

答案交易所谓是瞒天过海,暗中进行。

不过有一种过命的交情,就是两个学渣,一个敢写,一个敢抄。

张仙长抬抬眼,这点小伎俩根本藏不住。

轻啜一口茶,用食指叩叩书案,道,“各位医修小道友?昨夜课室上面新镶上了一颗留影珠……”

贴着地扭动得非常猥琐的小抄突然停滞了一下,无头苍蝇似的不敢再飞了。

要是被留影珠看到它飞到谁那里,那岂不就是确凿无疑,那个人参与作弊了么?

手里拿着笔的几个少年纷纷脸色一白,简直不敢相信这次监考居然这么狠!书带不进来也就罢了,就连互相帮助也不行了吗!

太绝望了吧??

纸片只得飞到课室角落里,被风属异能无声得撕成碎片,以期望毁尸灭迹,不要被仙长发现才好。

感觉到那几股灵力波动停下了,张仙长挑眉,事实上留影珠根本没装,只不过是说出来吓吓这群熊孩子罢了。

泯泯艰难地写了半天,最后一个字落笔以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抖抖墨迹还没干的纸,抬头见已经有几个人交卷离开了,便也把卷子交了上去。

卷子上好几门的知识都有,就像高中生考文综似的,知识又多又杂,题目贼多。

出了课室,地面上满满的铺着阳光,抬头看去,已是日中了。

下午还要来考炼丹和治愈。

课室外,几个弟子在一块儿交头接耳,没有立即离开。

“我吃了那个神忆丹,狂看了一遍书,今儿考试的时候,居然还真的记得几个!”一医修弟子兴奋道。

“这么神奇,可惜我没买到!那你这次妥妥入围咯??”另一个弟子羡艳不已。

“那不好说,这只是记得几个,剩下的好多都不知道啊!肯定是时间快要失效了,下次不能那么早吃。”

泯泯听得一阵无语,就算不吃那什么东西,把书翻一遍也不至于记不下几个知识点吧?

因为是来比赛,带毛球只怕会违规,因此此时还要回去一趟,给毛球带点儿吃的。

另一边,落北安一脚蹬在梅树粗壮黝黑的树干上,接力一跃,通身灵力全部聚集到了右腕,奋力一挥,挡住了对面全力一击。

柳茗霏见一击不成,抽剑转身,换了个剑招再度袭来,脚下一个纵云梯,身子已经出现在落北安的上空。

明明是平凡不已的剑,此时竟泛着冷冷的光,反射的阳光,也变得凉意彻骨。

落北安只守不攻,只有意周旋着,眼睛直视那剑尖,只觉得一刹那间,心都冻凝固了,一阵冷意从心底瞬间蔓延。

“剑意?”落北安失声叫道,随即旋声躲开那一招,一剑插在土地上,有些狼狈。

剑脱手或是入土,都是输了。

“师兄承让了。”柳茗霏轻轻落地,剑回了鞘。

的确是承让,若不是落北安并没有认真比试,至少不会被他的剑招逼得没有还手之力。

因为此时,场上只剩下他们二人了。不管这局谁赢,二人都可以入围决赛。

柳茗霏一时场上风光,此时也禁不住微微喘气,同落北安并肩下场。

围观剑修的外门弟子最多,梅林的空地上黑压压一片。见柳茗霏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人,竟能打败声名远扬的剑修师兄落北安,惊叹了片刻,便全场欢呼起来。

“你已修出剑意了?”落北安擦了擦剑尖的尘土,反手归入背后的剑鞘之中。

柳茗霏点点头,“也就在这几日。”

对于剑修来说,若是修出剑意,就等于是跨出凡品,达到金丹修为了。

“不过境界不够匹敌,过几日还需静修。”

落北安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丹药还怕境界不够么?师傅若是知道你修出剑意,还能少得了丹药?”

柳茗霏不置可否。

剑意一事,全靠悟性。也许练剑几十年,达到凡品巅峰,若是不能悟,那也只能是凡品一辈子。

剑道太凶险,也太凶恶。一个不测,也许就是伤人害己。

因此悟剑道,则需无比的执念才行。也有偶然的情况,不过那些奇遇,毕竟是少数。

由于执念而悟出的剑意,则各有不同。有的光明,有的黑暗,有的如闲云野鹤,有的却如嗜血修罗。

他能悟,却不是偶然。

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刻,就已经满身执念了。

父亲和母亲都死于魔修之手,等他得知以后,匆匆从外面回到家中,只剩下一地血水。

母亲的剑断了。

父亲的剑还在。

他的父母都是剑修,只不过是散修,并无门派,向来与人为善,不料竟会遭此噩运。

父亲母亲都没有了。甚至连全尸都不剩下。

那些血水,是他用父母的衣衫,擦了个干净。

沾了血的衣裳,和一把断剑,葬了座衣冠冢。

他并不很怨恨他当时不在家。因为年纪尚小,修为又低,从小父母宠惯了的,从来不肯好好学一下剑术,就算当时在家里,这只是徒增一条亡魂罢了。

他只恨自己不曾刻苦修炼,竟不能手刃了仇人。

拾起父亲那把名叫无争的剑,柳茗霏孤身一人,四处求学,辗转多年,终于被灵栖山收作内门弟子。

若是成为灵栖山内门弟子,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然而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第一步罢了。

父亲曾跟他说,剑道最终,还是无争。剑道只应当用来守护最重要的东西,而不能够用来掠夺,因此这把剑,就叫无争。

“日后你长大了,提得动剑了,就给你。”

但是。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年幼的柳茗霏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没能守护的,他一定回去连本带利地抢回来。

不惜代价。

第二十八章:来炼个丹?

跟毛球折腾了半天,还要去赶下午的比赛。

到了之后,课室里原先放置课桌的位置,已经换成了一块空地。

泯泯看了看已经到了的人们,学着样子把药炉从置物带里取出来,摆在面前。

课室最前面是药筐,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灵株。

每个人都会被发一张纸,纸上写了本人需要炼制的丹药名称。而参赛的弟子则可以依次上前取回需要的灵株。

为了避免事后交头接耳,一个人只能上去取一次。若是不记得需要哪几种灵株,那也只能自叹运气不好了。

泯泯看了一眼纸片,取回要用的灵株以后,熟练地处理了一下灵株,投入一小半暖炉,片刻以后,再投入剩下的。

之后只需要控制火温就可以了,略略有一点无趣。泯泯一手拿着小扇子扇着火,一边忍不住四处乱看。

课室里的弟子大多操作不错,也有少许抓耳挠腮,连灵株都没去取的。

估计是遇到不熟悉的丹药了。

余光突然扫到窗外,绿树掩映,不远处还有亭台楼阁,一个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越来越近,几息之后,就来到了课室之外。

然后泯泯和来者四目相对。

泯泯瞪大眼睛,居然是师父??

监督比赛的杨仙长往外看了看,大惊,连忙站起身来,往外走。

凤君平日不会来管门派的事,此番前来,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张仙长有些紧张,行礼恭敬地问道,“敢问凤君前来……”

话还没说完,凤栖寒只摆手道,“无事,你做你的就好,我只是看看。”

看什么?张仙长大吃一惊,难道说以后医修要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了?居然凤君都来看他们比赛??不能够啊,凤君不是剑修吗?

张仙长顶着一头问号又回到了书案前,但此时却是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毕竟外面有一尊大佛看着,想不紧张都不行啊。

凤栖寒看了看乖乖跪坐在药炉前的小徒弟,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听闻今日就是院内比赛了,修炼一上午,心却不静,徒修无益,于是下午便来看看。

泯泯一边摇小扇子,刷得收回了目光,有点紧张。

感觉就像是考试的时候被监考老师盯着试卷看似的感觉。

但是窗外的目光还在继续,紧紧黏在她身上似的。

泯泯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眼看着炉子的火不够了,这才如梦初醒似的醒过神来,摇动手里的扇子。

凤栖寒只觉得好笑。小徒弟的不自在太明显,隔着窗子都感觉到了。于是手指聚出一股灵力,护着那炉子里的火保持在稳定燃烧的状态。

火舌刷得舔了上来,比她自己控制的火还要标准,泯泯感到疑惑,所以她师父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抬头看去,窗边已是空荡无人了。

交了练好的丹药,很快就进入下一场。

这个泯泯倒是没什么经验。

那些入门早的弟子才会学习医灵。这是要在一定灵力基础上才能完成的。才入门的弟子多数还需要从头开始引气入体,更别提去学在这之上的医灵。

之前以为自己没有灵力,也就没有去看脑海里那一部分内容。

比赛道具被搬上来,是几盆灵株。

然而却是叶片发黄萎缩,枝叶颓软,显然是濒死了。

她还以为会是治个人,再不济也得是个动物,谁曾想居然要面对几盆灵株。

有弟子自告奋勇上前去,指尖聚起灵力,慢慢靠近那一盆灵株。灵株身上窜起一道烟雾,竟是由濒死转为必死——那烟雾散处,本就颓软的枝干上又留下了一道伤痕。

杨仙长挑了挑眉。他第一次监考医修,竟不知道医修出手杀伤力也挺大。

林寒水皱了皱眉,伸手拂过那棵格外凄惨的灵株,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输入,灵株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地愈合了,枝叶也生机勃**来。

林寒水抱着那盆已经被治好的灵株放在了一边,杨仙长惊叹着朱笔一点,记录下了他的成绩。

心里默默想着,日后还是不要和张荀那家伙作对了,要不然疗伤的时候岂不是一个不小心给他直接送去西天也有可能?

泯泯摸了摸灵株,试着探入一丝灵力,回忆着类似的法诀,心中默念之下,手下的灵株叶片一片片绿了起来。

只是效果不如林寒水那么显著,杨仙长记下朝灵株动过手的几位弟子的成绩。

成绩按照灵株恢复程度划分为优良中差。

弟子们陆陆续续测试完了,灵株也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泯泯心想怕不是趁着医修考试,借着由头顺便整理一下枯萎的灵株吧?

修复完毕的灵株又端回了张荀的后院,重新生机勃勃,特别健康。

除了个别被失误弄死的灵株除外。总体上还是令人满意的。

张荀点了点头,满意地继续批改上午弟子们考过的试卷。

突然眉头一皱,手下的朱笔狠狠地打了一个红叉。

“这个知识点都讲了多少遍了,居然还有人错!等联赛结束了,非得让每个错这道题的把它抄一百遍!”张荀怒道。

可以晋级的名单当晚就能公布出来,能够参加决赛的人从第二天开始就要听从吩咐在指定时间到达安排好的赛场。

而对于参赛者来说,到了这一步真正的考核才开始。

泯泯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蛮惊讶的,因为最后一个比赛感觉并不是很好。

想了想,可能是综合成绩还可以,因此还算是名次比较靠前的那一类。

要求上说的是第二天辰时到梅林集合。

但是赛制还不是很清楚,打算找师兄问问。

泯泯在路上绕了半天,几次迷路,之后终于找到了落北安的住处。

真是特别不容易!泯泯眼含热泪,敲开了院子的门。

落北安愣了一下,就打开门让她进去。

泯泯见他肩上有一处破损,像是被利器所划,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师兄,你受伤了?”

落北安笑道,“今日比试之时,不小心弄的。”

“那也不包扎一下?”泯泯皱眉道,“明日就要决赛了,你要这样子去比赛吗?”

心里很不悦,小姑娘好看的眉都蹙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落北安愣了一下,呆呆道,“师妹别生气,我这就包扎。”

第二十九章:剑名西风

这种伤是常有的事,落北安一般也不会刻意管它,但是小姑娘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便笑着任由她去。

泯泯把他按回客厅椅子上,回忆了一下给灵株治愈的操作,聚起灵力拍在他的肩膀上。

落北安安静如鸡,就像一个用于实验的小白鼠,特别乖。

手术主刀医生说话了:别担心,朋友,不会有事的,虽然这是我第一场手术。

泯泯也有一点紧张,手指颤了一下,就要往回缩。

刚刚一时激动,现在冷静过来,觉得不能乱来。毕竟不是很熟悉业务,把师兄玩坏了就不好了。

“算了,我给你拿些药吧。”

丹药不如直接用医灵治伤快且彻底,但是好歹比较靠谱,不会出事儿。

落北安见小姑娘突然收回手,神情略有些落寞,只觉她是不高兴了,因此哄道,“师妹给我治,好不好?”

泯泯无奈叹气,偷眼瞧他,只见他笑意盈盈地望过来,满眼都是信任。

有道是一时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火葬场。

手又贴上肩,灵力缓缓渡进去,围绕着创口打转。布料之下的皮肉,一点点长出肉芽,最后恢复如常。

最后一丝创口也恢复之后,她触电似的松开手,脸色苍白如纸。只是治一个浅浅的剑伤,就这么耗损灵力,这跟治灵株简直不是一回事好吗!

觉得肩膀的伤已好,落北安回头笑道,“师妹好厉害!”却见小姑娘身子晃了晃,几乎要倒下去,不觉大惊失色。

泯泯就着他的手站稳,接着寻了个椅子坐下了。

灵力耗损之后,不仅半只手臂都麻了,还全身无力,头晕脑胀。

“师妹?”落北安倾身去看她,泯泯只觉得有点丢人。自作主张要帮人家治伤,结果发现自己学艺不精……现在还玩脱了,动一下都难受。

“我没事。”看落北安急得眼眶有些发红,泯泯也有点过意不去,“我呆一会就好了。”

落北安仔细查看,发觉只是灵力耗尽,也就放下心,只觉得有点好笑,从袖中取出复元丹来,喂了一粒到她嘴边。

“好些了?”落北安眼里都是笑意,见泯泯脸色红润些了,又端水给她喝了。

见他笑,泯泯羞得耳朵都红起来,试图转移话题道,“明天比赛是什么样的?师兄同我说说吧?”

落北安也不拆穿她,笑道,“明日是随机抓阄,二人对战淘汰式比赛。”

那就是看运气了。

泯泯专心致志的思考该用什么方法放倒一系列以武力值著称的灵修和剑们,完全没注意到腰上挂着的玉牌忽闪忽闪地亮了。

落北安也没注意她的腰牌,只是道,“倒也不必担心,只要是不伤害同门性命的方法,都是可以使用的,这一点你应该已经学了不少了吧?”

难道是……用毒?泯泯不可置信,这样也太卑鄙了吧?

“用本事放的毒,怎么能叫卑鄙?”落北安一脸正直道,“毕竟日后碰上敌人,暗器和毒药屡见不鲜。不过暗器易伤人,就不让用。”

门派里不拘并不伤人的药,否则医修在比试中也太没有优势了。当然即使这样,也是没有什么优势的。

泯泯点了点头,开始盘算。当晚还需要准备一些迷药,能迷一个是一个。

比及将要离开,她才发现那枚玉佩已经不知疲倦地闪了不知道多久了。

……

“何必这么急?”凤栖寒笑得可谓是惊为天人,一双上挑的凤眼中光芒闪烁。

从他那句话中,泯泯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泯泯吓得抖簌了一下,眼巴巴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一次没看见是不会用,第二次还没看见,师父肯定会生气的啦。

泯泯此时尤其怀念手机这一发明。你好歹有个铃声啊是不是?隔着衣服,又是大白天的谁天天把腰牌挂在眼睛前面看着不成?

“嗯?怎么不说话?”凤栖寒打量着眼前的小徒弟,笑眯眯说道,“和师兄说的挺开心?说了什么都给师父说说。”

完了,连这事儿都知道。不会误会她故意不来吧?

泯泯也想给自己一巴掌,你说说你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以前想看帅哥,却抢不到演唱会门票,现在美人都主动要见自己了,怎么就不知道赶紧出现呢!

“师父,我没看到。”泯泯瞅了一眼,美人师父脸色不是很好,于是继续忏悔道,“下一次我一定时时刻刻看着腰牌,绝不会再错过师父的传唤了。”

凤栖寒还是没说话,不过眼中多了些无奈。

泯泯见他似乎还没满意的样子,想了想又说道,“我和师兄在讨论明天的比赛,我第一次参加,不怎么明白。”

“不明白可以来问师父。”凤栖寒道,“他一个剑修,怎么指导你的比赛?”

泯泯心道,你也是剑修啊。

但是美人要指导自己,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那师父跟我说说吧。”泯泯眨眨眼睛,表示求知若渴。

凤栖寒叹口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木盒来。

木盒打开,是一柄寒光逼人的青色长剑,剑长二尺,是女子常用的尺寸。

“这把剑叫西风,你拿着吧。”

泯泯摸了摸剑身,触手温凉,心里却不明白,这是打算让她改行做剑修的意思?

“师父给我剑做什么?”

凤栖寒道,“即便用毒,也不能没有防身之物,否则一上场,就全身是弱点。”

别人拿着三米长的大刀,都近不了身,更别说喂毒了。而自己手无寸铁,根本就是引颈就戮。

泯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凤栖寒温热的手掌却贴上来覆盖住额头,“为师传给你一些简易的剑术,你随便练一练就好。”

泯泯到了场上才算明白为什么师父只让她随意练一练。

因为这个剑就跟输入了程序似的,握在她的手里,就能挽出剑招。

左手袖子里一包药粉还没抓稳,就感觉身子被手中的剑牵扯着动了起来,泯泯吓得大叫一声,又不敢放手,任凭那把剑带着她凌空飞起,剑尖抖动如龙蛇走,簌簌几下就打掉了对面弟子手里的长剑。

突然落地,泯泯又惊叫一声,好在没什么事,只是脚底有点儿麻。

对面刚出招就被打掉长剑的弟子一脸蒙圈,是我的剑被打掉了又不是你,你乱叫什么??

好了,第一次抓阄的比赛,连药粉都没用上。

第三十章:一战成名

众人目光炯炯,几乎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一个医修靠着剑术击败了剑修弟子,这说出去谁敢信?

不过也许只是运气吧,碰上一个学渣也有可能?

泯泯捏住手里的西风,另一只手捏住袖中药粉,只觉得一阵恍惚。

这就完了?

太不真实了吧……

她站在台上,有人端着罐儿来给她抓阄,抽下一轮的对战者。

下一个是位灵修。

只见一个格外娇俏的女孩子提着裙子上了台,一身绯红,看着格外英气。

只不过此时一双美目却黏在泯泯手里的那把剑身上。

她明明听见报的是医修秋泯泯,怎么这人手里还有一把剑??

现在的医修都这么发愤图强辅修剑术的吗?

看到那把体型略小的剑,夜未央美目一抬,目光直直朝泯泯射过来,不管怎么说,这一场她都绝对不能输!

灵境的名额,一定要拿到!

“医修秋泯泯。”泯泯握着剑,照规矩说道。

“灵修夜未央。”夜未央十指曲起,汹涌的灵力不断流向指尖,就在众人的关注点全都在她那双手上的时候,夜未央一抬左脚,踏在台上,从踏下去的地方,蔓延开熊熊烈火。

火势如蛇游过台面,突然腾空而起,朝泯泯面门直击而去。

特别霸气,特别有场子。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那些灵修弟子只愣了一刹那,就开始摇旗呐喊。

“未央师姐无敌!”

“未央师姐必胜!”

泯泯根本没来得及害怕,那把西风就自己开始表演。

哦不,还带着她一起表演。

简直是舞台好搭档。

西风剑身横起,爆发出的剑气形成一堵结界,将焚烧的烈火完全挡在外面。

夜未央愣了一下,随即咬咬牙,美目之中似乎点燃了两缕小小的火焰。

围观群众瓜都不敢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动静。

这位夜未央,夜家大小姐,上品火灵根,已是五阶圆满,随时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六阶的内门弟子,堪称学霸外加女神的存在啊。

那个小妹妹也许方才运气不错赢了,现在遇到夜大小姐,那也只能遗憾退场了。

而台上。

突然一瞬间烈火几乎凝固成了实体,猛的朝那看似单薄的结界窜去。

西风刷得一声横着破空劈过,火簇愣生生哀嚎一声,渐渐褪去了。

泯泯现在就是死死握住这把剑,以免它因为过于骚气脱手而出,不过由于动作变化太大,还是难免呼吸不稳,只得故作镇定。

夜未央在火簇褪去之时,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

那一招矫若游龙,正是她的绝招。

以她五阶圆满的品阶,那火焰绝不可能被一把没炼出剑意的剑拦住。

但是偏偏不仅拦住了,还化解了。

西风的剑气很霸道,但是并没有伤到她。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灵修之中她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多年来,除了落北安的那把巨阙剑,还没有哪个内门弟子能用剑将她击败。

而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看着不过是刚入门罢了,居然成为她的劲敌。

淘汰赛两两对战,输了的,就在也没有机会继续下去了。

她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输得跟一场梦一样。

不真实,也不愿意相信。

泯泯眨巴眨巴眼睛,捏住突然变得正常的西风剑,心咚咚跳个不停。

所谓一战成名,说的就是她秋泯泯。

感觉到台下的惊讶,泯泯也很感同身受。

她师兄教她中毒,她师父让她作弊,这个师门怎么看起来不是很正经的亚子?

长生居外。

长风仙长踏入殿门,只觉得出现了幻觉。

那个拿着一根树枝旋转跳跃闭着眼的人,真的是凤栖寒吗??

凤栖寒拿着树枝一横,愣是横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拿着的是剑呢。

“凤君你……”

长风君话没说完,嗓子就像是被卡住了似的,因为凤栖寒又拿着树枝朝前一劈,样子看着不太端庄。

凤栖寒放下树枝睁开眼,瞥了一眼道,“何时?”

长风也没啥事,就是来问问,最近边境魔修又有些蠢蠢欲动,该想个对策才是。

旁的几个宗族派了一群小辈,根本不顶用。

然而此时惊讶地张了张嘴,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凤君这是在做什么?”瞅了瞅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长风感到十分不解,又不是什么奇葩仙木,大早上为什么要把它拿在手里?

凤栖寒:……

不能说,他在给小徒弟作弊。

用树枝这只是因为,如果用真的剑,威力太大,会伤到人。

凤栖寒:“我在练剑。”

长风觉得他为数不多的智商在隐隐作痛,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过问太多,便道,“边又有魔修的踪迹了。”

凤栖寒抿唇,顿了顿道,“你和墨渊去一趟吧。”

边境屡屡有魔修骚扰,比前几年混乱得多。但毕竟不是成组织的进犯,构不成大的损失。

就算他去坐镇,那也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并不能让那些魔修完全收敛。

长风迟疑片刻,道,“万重山似乎有此意愿。”

万重山是剑修的仙师之一,也是灵栖山唯一一个从内门弟子爬上来的仙师。凤栖寒知道这个人,此人资质平平,在内门中还算是刻苦。最近不知怎么,靠了什么天才地宝居然突破了练气期,直接到达了金丹初期。

但一蹴而就的境界毕竟不稳定,凤栖寒道,“不必带他,就你们两个。”

长风见状,只得领命去了。

另一张灵木为基搭成的比武台上。

落北安倚剑而笑,冲台下笑道,“还有哪位道友指教?”

墨发高高束起,更显得眉如剑,目如星。眉目一转,凭空生出几分放肆和风流来。

台下鸦雀无声。

一少年朗声笑道,“落师兄神技,我等服了。师兄还是去旁的台子上踢馆去吧!”

落北安大笑,将巨剑刷地归入背后的剑鞘中,平地点了几步,就出现在几百步外的一个比试台边。

一共分成十来个比试台,分成几波人在不同地点比试。若是不幸输了,这一场比赛对于此人也就结束了。而每一张比试台的胜者就可以进入最后的对决。

从这最后的十几个人当中,再排出名次,前五名则是最终赢家。

第三十一章:不如同住

一名水属性的弟子横着飞出比试台,捂着腹部抖簌了一会,要不是灵气护着体,此时恐怕不能爬起来那么容易了。

落北安上了台,反手摘下巨阙,双手抱了个拳,笑笑。

那把上一位打飞出去的怎么看都不那么好相与,只冷冷的瞧着落北安,手中一簇紫色的雷花滋滋作响。

落北安只看了那么一眼,立即将剑中注满灵力,虚做了个剑招,却是防守的意味。

这位雷属性的祖宗名叫万武云,在灵栖山算是出了名的,打架很凶,从小的时候就这样,今年已是十八岁,仍是少年意气,放肆得很。

况且去年他不曾赢得联赛,已是不爽久了,今年是怎么也要摘得头筹的。

转瞬之间,快得台下都没看清,万武云就到了落北安面前,一双雷霆暴起青筋毕露的手似鹰爪一般朝落北安抓来。

落北安一惊,旋身避开,避开了那一双鹰爪似的手,却没避开数朵飞镖一般破空而来的雷花,只得硬生生挨了几下,纵使周身有灵气护体,还是觉得火辣辣的刺痛。

万武云嗤笑一声,眼中是志得意满,只盼再下几个狠招就能把落北安打落台下。少一个对手,离前五名就更近一点。

一把巨剑挡住了扑上来的人,落北安紧紧握着剑,心里却在叹气,这人打架果然不留情面。

手腕一转,将剑斜斜送了出去。

剑堪堪贴着万武云的耳畔切过去,磅礴剑气铺天盖地而来,他惊诧之余,只得匆促结出结界来挡。

巨剑悬在结界上方,将结界劈出一道绚烂之极的闪电来。

落北安倒是气定神闲,只是万武云方才受惊之下手忙脚乱,气息已是乱了。

感觉到对方的灵力渐渐不足,落北安勾唇,剑尖一削,结界竟是碎得七零八落。

万武云气血翻涌,满眼绝望,抬起手挡在额前,却发现落北安手里的剑已经放下了。

*

“师兄,要当心哦。”

落北安睁大眼睛看去,这声音,可不就是那小师妹么。

小姑娘拎着一把小剑,只是比起她的体型,居然还略略嫌大了,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朝这边瞧。

明明就是很生疏的拿剑手法,还叫他当心,真是太可爱了好吗!也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剑,看着倒也不凡。

落北安只觉得他这把剑都拔不出来了。

泯泯是真的担心,所以才提醒他的,经过这么多场比试,她算是知道这把剑的尿性了。总之就是特别干脆利落,几剑就能逼得一些师兄师姐憾然退场。

但是看师兄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理解了她的话的样子啊。

怎么还傻笑呢?

手里的剑突然颤了一下,泯泯吓了一跳,明明每次都会等对方出招以后才会被动接招的,怎么这次居然提前了?

一炷香后,落北安的剑被打脱,掉在台上。

胜负已分了。

落北安捡起剑,心里骇然,刚刚和小师妹对剑,他居然有一种是在和师父过招的感觉。那种剑风,分明就是一样的。

而且,何时小师妹的剑法居然这么强了?

*

“联赛前五名出来,居然有一个新入内门的弟子!”

“真的假的?哪个世家的?”

“好像不是世家,是个普通医修!”

不出几天,有个医修居然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占据了联赛榜首的事已经传遍了灵栖山各个角落。

泯泯把西风收回盒子里。在比赛之后它就没有自己抽风过了,但是泯泯还是有一点后怕。因为实在是太凶残了,万一突然飞出去,砸到花花草草那也不好啊。

名单出来,五个人当中就有秋泯泯,柳冥霏,林寒水和落北安四个。

虽然这三个人都被那把剑打得失去尊严过,但是好歹也是前五名之内。

泯泯表示非常感慨,“真没想过师兄那把药匕还是一把灵器。”

林寒水:……

被你一剑横着砍飞出去的灵器。

*

泯泯终于第一次在受到传唤的第一时间赶到了长生居。

特别不容易,非常值得夸奖。

当然还带着那把西风。

目光一接触到她手里捧着的盒子,凤栖寒就蹙眉道,“这是何意?不喜欢吗?”

泯泯很诚实地把盒子掀开,“不是不喜欢,就是怕控制不了。”

虽说是作弊神器,但是她hold不住啊。比试了一天,感觉肌肉都拉伤了。

“控制不了?”凤栖寒眉头皱的更紧,甚至透着不可置信。

他为了控制好力度,都不惜用了灵咒,亲身上阵了,结果她还嫌弃??

泯泯连连点头。万一这剑发起疯来连她都打,那真是凉了。

凤栖寒心情非常不好,只得一挥手,剑身浮起一道青色的咒文,被他一掌挥散了。

“现在不会有问题了。”

泯泯见状,问道,“这样它就正常了吗?”

凤栖寒自暴自弃地点点头,还得继续哄道,“西风是上品灵器,作飞剑可日行千里。”

那定然是好东西了,小姑娘立刻眉开眼笑,笨手笨脚把剑装回盒子里。

“秋秋这次是榜首?”

泯泯摇头,“都是这把剑太厉害啦,我都没有做什么。”

凤栖寒笑了一下,但泯泯搞不明白她的师父在高兴什么。

“会御剑吗?”

“不会。”泯泯道。除了医修的专业知识她还比较懂,别的法术她都是一窍不通。最起码的清洁咒她都不会。

凤栖寒打着心里的小九九,道,“那我教你吧。”

“啊?”她想了想道,“可是我有点怕高哎……”美色诚可贵,小命价更高啊。

凤栖寒:……

但凡换一个弟子,此时哪怕会御剑,也都该装作不会的样子跪谢了。

但是小徒弟她不,她还要拒绝。

“秋秋不觉得,你每次到长生居的路有点儿长么?”凤栖寒循循善诱。

泯泯歪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泯泯想说那就学呗。

但是凤栖寒的嘴更快一步,“那就搬过来吧。”

泯泯呆滞状,觉得自己听错了。

凤栖寒:“更方便你学御剑。为师会早晚督促你的。”

泯泯:“师父,那我上课会很远的啊!!”

凤栖寒:“求生式学习方法,要么学会,要么迟到。”

第三十二章:被发现惹

迫于一些不可言说的淫威,泯泯拖家带口搬到长生居里。

她把毛球放在地毯上任它自己打滚玩,一边从置物囊里往外摸东西。

几件衣服,放在衣橱里。

药炉,放在地上,打算一会儿搬到别的房间里。

还有许多买来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倒出来,地摊上一下子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

小发簪,特别好看,就是幼稚了点儿,她没戴出去过。

小纸伞,恐怕毛球用都嫌小,但是觉得好看,从地摊上低价收购的。

还有一枚血红的玉佩,泯泯拿起来看了看,决定放回置物囊里。

毛球滚了过来,一只毛爪抓着玉佩想玩。

泯泯轻轻拍着毛球,试图虎口夺食,“这是给师父买的,不是给你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耳膜。

“那是什么?”

泯泯抬头一看,凤栖寒抱着双臂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收拾那一堆小东西,吓了一跳,下意识从毛球嘴里拽下玉佩往置物囊里塞。

结果塞了半天,居然塞不进去!!

凤栖寒已经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拿过玉佩,打量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但是她紧张地快窒息了。

“给我的?什么时候买的?”

玉佩并非灵器,只是个凡品,不过是图个几分精巧罢了。泯泯低着头拨弄着毛球,想了想道,“半个多月前买的。”那还是和林寒水出门历练之时,在王家耽搁的那几天买的。

买了那么久了,都没拿出来过。要不是不小心发现了,恐怕这小姑娘也不会告诉他。

凤栖寒勾唇,将玉佩绳结解开。

泯泯偷眼去看,他已是把玉佩挂在腰间,竟丝毫不介意这不过是毫无灵力的凡品。

她看着就觉得心虚,早知道就买好一点的了。

几个侍女撩开帘子,袅娜多姿地走了进来,看见凤栖寒之后,一齐行了礼,为首的一个浅笑说道,“仙尊,灵膳已经备好了。”

在平时,凤栖寒都是辟谷的,对于吃喝用度,都是能免就免。但是突然间,不食人间烟火的凤君突然召了几个仙侍上了长生居,连夜用灵力造了个厨房,尽搜罗些灵气丰富的食物来做膳食。

可把一众修仙者都惊掉了下巴。

女修们只恨自己这双手像来只会捏诀掐咒,竟不知废点功夫往那阳春水里伸一伸!要不然此时选仙侍,自己好歹还能凑上去近距离看看仙尊真容。

选上的几位自然喜不自胜,早知道凤君毕竟难得一见,而且容貌气度皆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得知能在长生居朝夕共处,一颗颗春心都止不住荡漾。

仙侍抬起头来,一双含着秋水的眸子堪堪柔柔望去,片刻又被那凤君的容貌看的脸色通红,羞得低下头去,真是格外娇柔柔美。

凤栖寒却一个眼神也没赏过去,伸出手看向还坐在地上呆愣愣的小姑娘,说道,“秋秋,该吃饭了。”

泯泯试探着把手放上去,触到一片干燥温暖,她的手格外小,和凤栖寒的大手一对比就更明显了。

凤栖寒抓住手心里细细软软的小手,带她出了房间,一路来到厅中。

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灵膳,看着都与平常烟火之食没有区别,但是仔细辨别,还是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气。

泯泯是不知道他辟谷,以为长生居向来如此生活。只觉得这一桌菜排场还挺大,要是凤栖寒搁在清朝,估计能和慈禧太后不逞多让。

“怎么样?合胃口么?”又布了一筷子菜,凤栖寒温声问道。

泯泯低着头一通猛吃,根本来不及分心说话。菜的味道比起东苑那个食堂的菜,简直是大排档和三星米其林餐厅的区别。而且他从开始就在给她添菜,眼见着碗里的菜越吃越多,也没见他停一下。

咽下嘴里一口菜,泯泯道,“师父,你吃啊。”

别再给她夹菜了好吗!快吃不下了啊!

凤栖寒筷子一顿。因为不了解小徒弟的口味,所以让她们多准备了一些菜色,结果发现她居然什么都吃……

小姑娘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凤栖寒笑了笑,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

很,奇怪的感觉。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除了丹药之外的东西了,人间的五味早就在漫长的修炼途中遗忘,此刻突然入口,竟尝不出是哪一种味道。

仙侍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她们的仙尊居然和一个小姑娘同桌用饭,而且还特别温柔地夹了一堆菜,根本顾不上自己,这种温柔何曾在凤栖寒身上出现过?仙侍们既哀怨又嫉妒,简直要拧碎手中的罗帕。

泯泯放下筷子,碗里还有好多,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特别可惜。

凤栖寒见状,从一边凳子上放的水盆里取出帕子,拧干了给小姑娘擦擦嘴角。

“吃饱了?”

泯泯点头,都没看见他动几下筷子,道,“师父你都没吃多少,不饿吗?”

任由仙侍们撤下饭菜,摆好热腾腾的茶水,凤栖寒斟了一小杯,往小姑娘那边递,只道,“为师不饿。”

泯泯点点头,捧着茶水,突然觉得有一个仙侍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凶巴巴的?

*

长生居内种的多是梧桐,高耸入云,枝繁叶茂,一树几乎没有缝隙的枝叶,洒下星点似的阳光,一地亮晶晶。

泯泯端着药炉就蹲在梧桐树下,掏出置物囊,折腾了半天,挑出要用的几种灵株,然后继续挑挑捡捡,择菜似的去掉黄叶,又洗了洗。

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存在感非常强的某人道,“师父!”

凤栖寒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洒下的阳光像碎金一样落在长长的眼睫之上,他闻言抬眼,眉目如同穿过一副绝尘的画,朝她看将过来。

泯泯被美色迷得七荤八素,但还记得自己的初衷,不满道,“师父这样看我,我怎么炼丹啊?”

“看着怎么就不能炼丹了?”凤栖寒不以为然,道,“你师兄他们练剑,也是要当着我的面检查的。”

可她做的是医修张荀仙长布置的作业好吗!

泯泯嘟着嘴,小小的粉腮也鼓起来,垂着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低着头清理灵株,不吭声了。

长生居的结界波动了一下,凤栖寒的灵识立刻感知到了。看了看乖乖蹲在树下“做作业”的小徒弟,便转身朝殿门口走去。

第三十三章:一起罚抄

“凤君无恙?”一男子正站在殿门处,见凤栖寒,躬身行礼道。

凤栖寒颔首,“尚可。”

转身进了殿中,寻一处坐榻坐下,一边有仙侍端来沏好的香茶。

万重山随后而至,却不敢坐。瞥了一眼坐榻上神情慵懒的男人,皱了皱眉道,“凤君可知道此次联赛榜上前五的名单了么?”

本来这种小辈的事,凤栖寒是不可能去打听的,只不过小姑娘挺高兴,光是说比赛都说了好多遍,他不想知道都难。

凤栖寒把玩着莹润的玉杯道,“此事难为万仙长说起。”

语气捉摸不定,难以让人揣测出其中态度,万重山愣了一下,自己扔出去的梗,却没人接。但是还是得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这次名单,实在不公平。”万重山说道,小心翼翼偷眼瞧凤栖寒的表情,见没什么不悦的模样,便又道,“我听闻有一个新入门的医修弟子居然位居榜首,这简直不可能。一定是有人作弊。”

万重山停顿了一下,“我以为,必须予以惩戒,然后逐出榜首。”

凤栖寒弯起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不过是一群小辈。”

万重山连连点头,附和道,“的确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居然在门派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

“我的意思是,不过是一群小辈的比赛,万仙长管的也太宽了。”凤栖寒冷声道,“能拿到榜首,自然是她的本事,这也需要被质疑么?”

万重山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却见凤栖寒脸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寒霜,自知事情不好,只得道,“是在下狭隘了……”

回到家中,万重山只觉心惊肉跳。又暗自恼怒,便将自己的独子万武云喊过来,骂道,“逆子,你入门多年,为父给了你多少灵药宝贝,你居然连前五名都拿不到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万武云也是委屈得很,梗着脖子道,“父亲是给了我好些资源,只是比起那凤君的徒弟能得到的,恐怕还少得多吧?”

万重山眼睛一瞪,这逆子居然还敢顶嘴,嫌弃他给的不如凤君多?一怒之下,拿起戒尺就要往万武云身上招呼。

万武云哀叫一声,捂着挨了打的手臂,哭叫道,“那落北安父亲也是听过的,他本就是那剑修弟子中的头筹,从小在凤君膝下养大的,儿子哪能敌得过他?这次是运气不济,没进决赛就输在他手里,若不是这样,前五名是易如反掌。”

万重山闻言一愣,心道原来如此。自己的儿子居然是输给落北安,那凤君的大弟子,那果真是无话可说。而且凤君那冷冰冰的态度,怕是知道自己的这点心思,要为了落北安出头呢。

说什么小辈的事情不必管……

万重山冷哼一声,扶起儿子,道,“虽然如此,你还是应当好好修炼,你是上品雷灵根,这是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的!”

说到此,万重山眼中划过一丝快意和疼痛。他刻苦半生,都苦于这一身平庸的灵根,好在他的儿子生得好,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只不过,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

万武云抽噎着点了点头,虽然他也非常想摘得榜首,但是还是不能明白为何父亲今年这么严格。以往他与前五名失之交臂的时候,父亲也没有这样责备过他。

“今年的灵境中会有好东西,只可惜你输了。”

万武云吃惊地抬起头来,见父亲神色凝重,奇道,“是前五名才有资格进去的灵境吗?”

“还能有哪个灵境?”万重山瞪他一眼,灵境哪能那么好找?也就是每年联赛赢者能进入门派觅得的灵境,这可是最好的资源了。况且今年得到消息,灵境中会有天材地宝,不去一趟,简直心痒难耐。

*

“找到没有?”少女眉头蹙着,圆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但很坚持地站在原地,一双眼将人盯着,非要等他把东西找到不可。

游倦之真是无奈了,他哪里是找不到啊,根本就是没有完成嘛。只不过说的是“哎呀,居然找不到了”,但是这个妹纸怎么能迟钝到意识不到他的求生欲望啊???

求求了,直接收下一个人的不就行了吗?仙长还在台上盯着看呢,这让他怎么做人啊!

泯泯忍着笑,悄悄对那少女道,“游师兄怕是又没有做,师姐还是绕过他,别管他了。”

少女闻言,狠狠瞪了游倦之一眼,跺了一下脚,接着去收别人的丹药作业了。

“肃静,把课本拿出来。”少女把每个人炼好的丹药收好以后,张荀道。

这节课理当是灵株课,泯泯摸出包里的《百株录》,翻了几页,正好到三次讲习的位置。

见大家纷纷拿出《百株录》,张荀提高声音道,“还有别的几本,都拿出来。”

“上次联赛,门派初赛都没过的人站起来,把书抄十遍再习新课!”

游倦之一听就乐了,幸好他有自知之明,压根就没有参加!

而课室里哀声遍地,特别凄惨!

“游倦之你笑什么,你没参加但你也要一起抄!”

游倦之:……?

“学了几年了,一点出息都没有!本次联赛,医修门派能上两个,你们怎么不行?”张荀语气中倒是带了一点扬眉吐气,终于可以压过灵修他们一头了,简直不要太爽。

众弟子心想,两个都不够,你还想要几个,医修门派霸榜五个全占吗?

课在十分悲惨的气氛中上完了,泯泯收拾书准备离开。

一转身,就看见课室外面的凤栖寒。

泯泯:……

凤栖寒表示,路远,来接。

一把剑悠悠飘下,停在离地面三寸处。正是西风。

泯泯心想,这倒也不必吧??

而且这个剑不过三寸宽,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样子啊……

西风催促似的震动着,发出低低的剑鸣。

没办法,只得闭着眼睛踏了上去,剑身倒是很稳,一点也没有晃动。她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身后有人贴了上来,随即分开一点距离,剑又是一阵剑鸣,带着破空的风声而耳边响起。

额边碎发轻轻飘动,泯泯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在空中。

剑带着二人,穿过山间云岚,穿过雾霭,朝着遥远的山巅飞驰而去。

她不恐高,只是有一些紧张,但是被那只温热的掌心裹住,只觉得无比安心。

树梢连起的绿海,被风吹起松涛般的波浪,风声在耳,九州在下。有飞鸟在低空飞过,长鸣着掠去了。

泯泯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到处看,感觉新鲜得很。

“怎么样?比用脚走路快一些吧?”凤栖寒扶着她下了飞剑,笑道。

泯泯还有些意犹未尽,点头道,“师父,飞起来真好玩啊!”

“不过下次能不能换个大一点的剑?这个有点挤。”

第三十四章:不回去了

毛球在几位仙侍姐姐的手下艰难求生,险些被一日撸秃,见泯泯回来了,撅着毛茸茸的小屁股就要逃脱被掌控的命运。

但是惨遭失败。

云缃二指捏住小毛球的后颈皮,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笑道,“这小灵兽倒是挺精神的,比我们家那几只猫好玩多了。”说着,捏了在厨房做好的桂花糕喂它,毛球早就吃饱了,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她。

宝曦抬眼见凤栖寒带着泯泯回来了,赶紧推了推沉迷吸毛球的云缃和白叶。

几个仙侍急急赶到殿门,弯腰行了礼。

开启的殿门中吭哧吭哧地跑出一只雪白的毛球,一颗小弹珠似的飞向泯泯怀中。

泯泯一只手还被凤栖寒欠着,此时只能匀出一只手来抱住不安分的毛球,耳边一时间充斥着它无比幽怨的吱哇乱叫。

云缃眼看那并不乖顺的小东西,秀眉紧蹙。它到了这小姑娘怀里倒是可爱得很,更可气的是凤君这般超凡脱俗的剑修出门居然是为了把她接回长生居,还……还亲自牵回来!

几个仙侍都不是普通女修,境界至少也是五阶往上的水准,容貌也都上乘,平日里都是男修趋之若鹜的存在。

若是凤栖寒身边并没有女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秋泯泯,还宠得不像样,这谁能接受得了?

泯泯走了半天,发现几个仙侍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免奇怪道,“你们起来吧,老这样不累吗?”

几个仙侍都没有动,云缃还露出了一点轻蔑的表情。在长生居内谁做主,她们还是拎得清的。

“没听见么?”凤栖寒瞥了一眼,冷冷说道。

仙侍们低着头,暗地里却睁大了眼睛,慢慢直起身子,垂手站着。

泯泯不懂这里边的弯弯绕绕,抱着毛球,就要回房间,突然发现她的包还在凤栖寒手里。

从他手里拿过包,她眨眨眼睛道,“那我先回去啦。”

“好。”凤栖寒看着小徒弟蹦蹦跳跳跑远了,这才回过头来对几个仙侍道,“长生居从来不需要仙侍,唤你们来,自然是为了照顾她的,她说什么,你们就该听什么,知道了么?”

“我……我们知道了。”云缃垂着眼,心跳如鼓,压住心底的不甘道。

*

“不吃了不吃了!”泯泯捂住小碗,惊恐地看着就快要到碗边上的鸡腿。

吃这么多,她一定会变成胖子的!!

凤栖寒皱了皱眉,“这就不吃了?毛球都比你能吃些。”

毛球叼着一块排骨,听见自己的名字,动作突然停了一下,动了动耳朵,瞪着一双黑豆眼四处张望。

“我吃完饭要出去一趟。”泯泯放下筷子,宣布。

“去做什么?”凤栖寒把泯泯坚决不肯再吃的鸡腿丢进毛球的小碗里。

“去玩啊!”泯泯理所当然道。她的小包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和莫灵音一同出去呢。

凤栖寒皱眉,继续问道,“和谁?”

咦?泯泯正准备回答是莫灵音,却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男人,不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师父,你好像我爹啊!”

从吃饭吃多少,到出门和谁玩都要管,真的是操碎了心好嘛!

凤栖寒眉头皱的更紧。

不会是生气了吧?泯泯有点心虚,摇摇凤栖寒的手臂软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我绝对不是说你八婆……”啊不是,泯泯赶紧眨眨眼,换了个话题道,“师傅,我会早点回来的~”

凤栖寒闻言,倒是脸色好看了不少,“好。”

泯泯带着毛球溜了,心想,她师父果然还是老父亲的心啊。

*

“灵音!”泯泯背着小包跑得飞快,小脸红扑扑的,停在莫灵音面前的时候还在喘。

莫灵音一身水蓝色的长裙,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看起来轻薄得很,被风一吹就轻轻扬起来,格外好看。听见泯泯喊她,便笑着回过头来,“等你好久了,这时候才来!”

这不还是因为住在山顶,要下山一趟太远了嘛,而且也不好意思总是要师父御剑送她。

泯泯忍不住笑起来,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格外气派的马车,马的毛油光崭亮,车子垂下香帘,挂在下面的一排小铃儿轻轻地响着。

“走吧。”莫灵音走过去,早有人摆好了脚蹬,方便她上车。

泯泯跟着她爬进车内,莫灵音给她递了一只小小的软枕,泯泯抱住了,低头一看,居然是镶了金丝线的!

“灵音你这是富二代吗?”泯泯倒吸一口凉气。

“嗯?”莫灵音挑挑眉,随机笑了起来,“我们也就有点钱了。”

什么叫也就有点钱,难道有钱还不够吗?

见泯泯满脸的揶揄,莫灵音道,“今日带你去看一点好玩的,保证你没有见过!”

在马车里活活呆了一个多时辰,泯泯趴在车边往外看,满目都是朱门黛瓦,繁华得好似古代的长安城。

“你说快到了,到底是哪儿啊?”泯泯想出去玩,而且还有点急——眼看着都快要天黑了,她还答应师父要早点回去的呢!

“就要到了啊。”莫灵音靠近被泯泯掀开的车帘,瞥见一处熟悉的牌楼,马车转了进去。

莫灵音说快到了,果真不一会儿马车就渐渐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天色正要擦黑,车停在一条街道之中,两边是朱红色的雕栏画栋的二层楼房,皆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远处。

“好看吗?”

泯泯点点头,只是霎时间想起了她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

每次元宵,她的故乡也有这样美丽的场景。

在一条叫秦淮的河岸边,应是火龙蜿蜒,光耀天地,灯船毕集,世人都在这一日团聚,不远万里。

也不知道她的父母如何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居然想起了师父,摇摇头,泯泯挥散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既然到了这里,还是朝前看,好好活着才是。

莫灵音只道是灯笼的红光照得她的眼眶发红,也没有多想,“这里也就这几日热闹好玩,正好明日是月假,玩得迟了也不要紧。”

泯泯听得觉得有点不对,“你是打算晚上不回去啦?”

“哎呀,今天晚上没关系的啦,反正明天没有课呀!”莫灵音笑道,“我带你去那边玩!”

泯泯被拉着走,路两边都是些灯笼铺子,灯火温暖通明。

既然明天没课,不回去应该没关系的吧……

街边的糖葫芦红艳艳的,裹着的糖汁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泯泯盯着看了一会,笃定,今晚不回去了!

第三十五章:灯火阑珊

啃着糖葫芦,手里还提着一小只精巧的莲花灯笼,走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越往里走,花灯又更加精妙绝伦。

有及其巨大的龙和凤形的,还有好多形状奇怪的灵兽形状的,泯泯看得不亦可乎。

毛球从包里钻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

随着夜幕降临,灯会渐入佳境,路上行人越来越多,几乎要挤得水泄不通,莫灵音拉着泯泯来到一条没什么花灯的小路上,才松了一口气。

“没年来这里看灯,我都恨不得把我爹那件千锋甲取出来穿上才好!”莫灵音愤愤道,“人太多了,我怀疑城里的人全在这儿了吧?”

“难得有一次灯会,谁还会呆在家里呀?”泯泯表示理解,倒是毛球因为人太多,挤掉了它一颗糖葫芦,急得咕咕乱叫。

泯泯赶紧给它递了一块儿糖糕,它这才消停下来。

“算了算了,先休息一会儿,这群人也太猛了。”莫灵音坐在了一块石墩上。平日里城里百姓谁看见她莫家二小姐不让着三分的?这时候倒是只知道横冲直撞。

“簌簌——”

泯泯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过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没挂花灯的小路上,黑漆漆一片。

她突然感觉有点怂,这黑灯瞎火的,还不是科学社会,天知道会出现点啥。

突然一阵风过,灯里的小蜡烛倏忽一下灭了。

莫灵音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一个人滚落在不远处,趴在地上不动了。

泯泯吓得不轻,只见一个人紧随其后,轻轻巧巧地落了地,由于没有光,只能借助不远处花灯的一点亮光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莫灵音也吓了一跳,瞬间就想要站起来,泯泯赶紧一把抓住她,对着她摇摇头。泯泯无由来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连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绝对,不能被那人发现。

石墩后面是一对石狮子,大的足够遮掩她们俩的身影,因此她们还没有被看出来。

“嘻。”那人笑了一声,声音仿佛从无底的深渊中渗上来的似的,冰冷阴暗。

地上生死未卜的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对此人恐惧到了极点。

“废物,就是这个下场!”

声音仍是轻飘飘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区区一个灵境入口,你都找不到,王养育你这么多年,真是太便宜你了。”

说着,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似的,冷到极致的声音说道,“时间不多了。”

“魔使,不必担心。”又是一个人影从那人身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泯泯这才意识到那里原来还站了一个人。

“我这几日仔细排查,终于让我找到了一点头绪,想必在灵境打开之前,一定能将入口的条件告知魔使。”那人弓着身子,低声道。

被称为魔使的人冷笑几声,“一个外人,都比你有用。”掌心聚集着一团黑气,猛地朝下,地上躺着的人虚弱地哀叫,渐渐消瘦下去,逐渐只剩下一块黑色的衣衫在地上,却被一掌挥散成了飞灰。

泯泯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手法太残酷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术法。

一个刚才还有一口气的人,此时在世间已经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被称作是外人的那人身子颤抖了一下,身子更弯了一点,颤抖着说道,“魔使不要动怒,属下,属下一定会不辱使命的!”

“好好做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是!”

“念着你还算是有点用处,再给你一瓶吧。”丢下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隐约看见是通身漆黑如墨。

“谢谢魔使,我一定尽快……”

那人没再说话,只是身影渐渐散了。

躬身颤抖的人一下子扑倒在地,抓紧那个瓶子,又哭又笑,不住地颤抖着。

泯泯和莫灵音捂着嘴,看着这一切,谁也不敢妄自发出声音。

好半天,那人才爬了起来,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一跃便不见了。

确定那些人真的走了以后,好一会儿莫灵音才试探着说道,“刚刚……那些人……”

泯泯皱眉,看着那片黑暗笼罩的青石板。谁能想到,就在那里,刚刚死去了一个人呢?

光照不到的地方,寒冷而可怖。

“刚刚那个人,”泯泯回忆着那个让她最为恐惧的人影,道,“我根本看不懂他的法术,不像灵修。”

也更不可能是剑修或者是医修。

莫灵音摇了摇头,道,“不是很明白。不过——刚刚有一个人的声音,我听着特别熟悉。”

可能是听错了吧,莫灵音惊魂未定地想着,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惊出一身汗,两人又回到人潮拥挤的灯会中,至少人多的地方还是相对安全的。

泯泯发现花灯都丢在那条小路上忘记拿了,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不敢再回去拿。

毛球也蔫巴巴地趴在包里,方才泯泯一个紧张,拉住莫灵音的同时,也给它捂上了,差点闷出毛病来。

泯泯有点不好意思,掏出糖糕哄它,毛球勉强爬起来吃了几口,看到好多漂亮的花灯,被吸引了注意力后,才又活泼起来。

“话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能上榜呢。”莫灵音少年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不记得刚才害怕的感觉了,笑着说道。

泯泯想起那把所向披靡的剑,心觉好笑,是那把剑上的榜,可不是她上的榜。

“可能是你买的灵丹妙药太有效了吧?”泯泯笑道。

莫灵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给你买的是神忆丹啊,你后面的比试是怎么过的?”

泯泯只是开个玩笑,谁知莫灵音这家伙居然真的当真了,忍不住笑道,“大概是师兄师姐们见我可爱,都让着我吧?”

“是很可爱。”莫灵音眨眨眼睛,“我觉得我也很可爱啊,可是连门派那一关仙长都没让我过!”

一路都是花灯,尽头是一条河。

两岸河房,皆挂翡翠珠帘,香风阵阵。

河中水流极慢,缓缓地推着无数小河灯向远方流淌,就像是载着一河星光。

河边就有老人推着木板车卖河灯的,泯泯买了两只,递给莫灵音一只。

心中默念,指尖一动,纸上就出现一行字,莫灵音凑过来看,泯泯笑着躲开了。

“写你自己的,偷看我的做什么!”

“哎呀,你怎么像我那阿姐似的,又不是写情郎,有什么不能看的!”莫灵音跳脚道。

“不要,看了就不灵了!”

写好以后,折起来放进河灯里。

到了岸边,轻轻将河灯推进水里。

一双修长的手推着一朵河灯下了水,凤栖寒轻轻笑着,眸子里也像盛满了星光。

泯泯吃了一惊,身子一仰,险些跌落,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

“师父?”泯泯有点心虚,突然意识到好像答应了师父要早点回去来着……

“秋秋。”凤栖寒只是笑,眉眼里俱是温柔,“我接你回家。”

“好……”凤栖寒的身影在满河灯火的照耀下,不似凡间,泯泯看得有些呆了,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哎?”莫灵音放完河灯,一转身就看见泯泯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男的,还以为是灯会哪家的公子,便笑她道,“泯泯,你还真找个情郎呀?”

“莫灵音!你不要胡说,这可是我师父!”泯泯佯怒道,耳根却悄悄红了。

“你师父?”莫灵音蓦地睁大眼睛,“是,是凤君!哎呀,弟子这张嘴,口无遮拦,凤君不要怪我呀!”

凤栖寒轻轻笑了一声,只道,“秋秋我先带走了。”

莫灵音还敢说什么,人家师父都来领人了。

泯泯被凤栖寒牵住,侧着身子朝莫灵音摆了摆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过无数灯火,越过无数人潮,终于消失不见。

莫灵音怅然地叹了口气,本想拉泯泯出来玩个彻夜,再在莫府休息一晚的,结果不过戌时,泯泯就被接走了。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俯身道,“二小姐。”

“不玩了,把马车停到最近的路上吧。”

“是。”身影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第三十六章:全员通宵(求收藏求推荐)

“师父,你怎么来了?”耳边风轻轻软软地掠过,脚下是一把大一些的剑,通体如墨色,靠的离凤栖寒格外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胸口的温热。但是泯泯却紧张得很。

凤栖寒低低笑了一声,“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夜不归宿?我们师门里可没有这一条规矩。”

落北安若在此,定会流下卑微的泪水,他多次被拎出去连夜完成各种任务的时候,怎么也没听见师父说上一句师门规矩不可夜不归宿?

泯泯暗戳戳地想着,只玩了一半就跑掉了,不知道莫灵音一个人怎么办,不过她有马车应该能及时回家吧,心思及此,便也不那么担心了。

想起师父也放了一盏河灯,便歪着头去看他,“师父,你什么时候到的,我看见你也放了一盏河灯!”

“呵,才到。”

“那你写的是什么?”被挑起好奇心的泯泯忘记自己身在飞剑之上,差点一个转身踩空,正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之际,却被凤栖寒扶住了,他无奈笑笑,也不答话,只又分出一只手将面前小徒弟扶着站好。

泯泯保持着刚刚没站稳的姿势,朝万丈高空之上往下看,心仍然在胸腔里砰砰跳着,却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好看吗?”

她闻言这才定睛一看,只见黑夜的幕布里,像一条放满河灯的河,荧荧生光。是万家的灯火,连绵成线,晕染成图。

“好看。”

“玩得高兴吗?”

“嗯……”

“再过三日,灵境就开了。”

“嗯??”泯泯抬起头,“我和师兄他们就要去了?”

凤栖寒颔首,“秋秋记得,宝物不重要,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师父。都说有宝物,里面到底有什么啊?”有好东西大家自然都想要,这也就是为什么联赛那么多人参加的原因来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

凤栖寒顿了顿,道,“相传有一枚碎片会出现。”

泯泯一听心下了然,怕不是集齐七龙珠召唤神龙一样的戏码。

“所以,师父你的河灯许的什么愿望?”泯泯眨眨眼,扯袖子问道。

她为什么还记得,不是已经转移过话题了吗?凤栖寒瞥她一眼,不再说话。

“哎呀,师父,说嘛!”泯泯嘟囔着嘴,非常不高兴,一双黑豆眼盈盈的含了一包水。

“我说了,秋秋也会告诉我吗?”凤栖寒好整以暇地垂眸看着装可怜的小东西,泯泯一听,果然小脸一僵,不再追问了。

哎,师父什么的,果然还是讨厌!

*

长生居灯火通明,闹得沸沸腾腾。

不知道的还以为凤君府上出了什么大事,夜里不睡也不修炼,半夜起来集体渡劫吗?

然而只是秋泯泯同学上课一个不小心失误,被一视同仁甚至有点想重点培养她的张仙师罚抄了!

特别惨,还要罚抄每一本医修课本十遍!

云缃白嫩修长的手正捏着一只蘸满了墨汁的笔,细嫩的指尖微微发红,推开面前抄了十几页的纸张,烦躁地搁下笔道,“凤君徒弟可以这样的吗!”

天知道她从小到大写过的字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晚上的多好吗!

白叶还在一笔一划认真抄写着桌上一本《百株录》,闻言抬眼道,“嘘,可别这样说。你没觉得那凤君待秋泯泯,就像是养了个闺女似的吗?宠得没边了。”

“养闺女?”云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呀。”

“从哪里看出来的?”

“哎呦,云大小姐。”白叶经不住她的追问,无奈道,“养女儿才像凤君这样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见过哪个情郎跟爹一样管东管西的?”

“是这样吗?”云缃嘴角止不住地扬起,眼角也带上了喜气,“最好真的是这样!”

宝曦困得头一点一点的,手里的笔一下一下怼在纸上,把原本惨不忍睹的字染得更加凄惨。

白叶拍了她一下,她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辛辛苦苦抄的字都被画花了,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字!”

“你那个字,抄不抄都无所谓了吧!”云缃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宝曦也不恼,揭了那张废纸,重新抄写着,“凤君说了,要手抄,好不好看都没关系。”

三个人拼命抄着,谁也不敢懈怠了。

*

泯泯困得一张小脸都皱成包子,头搁在桌子边,眼睛要闭不闭。

真的好痛苦啊,也不知道游师兄被罚抄那么多次,是怎么顽强地生活到现在的。

“秋秋睡吧。”

听见凤栖寒的声音,泯泯使劲摇了摇头,脑子一片迷糊,困到分升。

不行,她不能睡,一定要抄完,这时她当了十几年乖宝宝学生的本能。

凤栖寒手里的笔被搁在砚台边,看着倔强的小东西叹了口气。

“师父帮你抄好不好?”

泯泯拼命摇头,“不!不要幻术,要自己抄的!”

要不是她就要去灵境了,才不会这么急着罚抄完交给张仙师呢!泯泯脑子虽然迷糊,但还是清楚地感到人生之悲催。

谁能想到呢!她有朝一日也被罚抄了!

“不用幻术。”凤栖寒轻声道,“云缃她们在抄呢,你这一点,师父帮你抄好不好?”

泯泯眯着眼睛看过去,伸出一只手指头,毫无意义地挥了挥,“要手抄……”

然而,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她的眼皮太重,最终还是合在了一起,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见她歪着头睡着了,凤栖寒拂过她的额头,施了一个安神咒,泯泯轻轻蹙起的眉梢也平了下去。

睡得太沉,竟连被挪到自己的小床上去也丝毫没有察觉。拉过锦被来给她盖上了,凤栖寒1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毛球早就在桌子上趴着睡成一只小猪了,打着极轻的小呼噜。

凤栖寒无声无息地坐在桌前,拈起一支笔。

凤栖寒人生第一次罚抄,说出去别人恐怕都是不信的。但是事实就是,长生居的灯火燃了一夜,到三更天才依次灭了。

第三十七章:都抄好啦

泯泯揉着眼睛,在锦被里滚了一圈,脑袋混混沌沌的,盯着窗子上的雕花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昨晚抄着抄着,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太吓人了,瞌睡虫瞬间吓没,泯泯有史以来第一次起床这么顺利,没赖一会儿就从床上啪嗒啪嗒跑了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桌子,上面摆着一叠抄好的纸,笔迹潇洒力透纸背。

泯泯翻了翻,底下还有别的字迹,总体来看,罚抄内容一份不少地都在这儿了。

泯泯:!!?

论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作业(罚抄)已经被写好了是什么样的感受。

泯泯表示她此时内心非常丰富,非要总结一下的话就是太开心了!!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赶紧把罚抄整理了一下,装进包里,毛球迷迷糊糊被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睁开两颗黑豆眼,就要往布包里钻,被泯泯提着脖子拎了出来。

毛球瞬间萎靡不振,不能跟着去上学的球生还有什么意思??

“姑娘醒了?”白叶端了水进来,轻轻放在一边的架子上。

泯泯眼睛弯弯的,“白姐姐,昨晚辛苦你了!”

白叶愣了一下,只笑道,“无事,不累的,这么多若真的要你一个人写的话,未免也太疲乏了。”

“秋秋,为师倒是累得很呢。”

白叶见状,又深知泯泯不喜欢让人服侍做一些琐事,便就退出去了。

泯泯回头一看,就见凤栖寒一身云纹刺绣袍子,周身都是淡淡的灵气,衬得那眉目像是从画中望出来的似的。

一大早就看见美男,心情都好了!

唯一不足的是,那眼下竟然有一点不明显的黑眼圈!

她瞬间就觉得有些愧疚,她居然自己睡着了,让师父替她抄了一晚上。

泯泯鞋都没套好就扑了过去,被凤栖寒接了个满怀。

“谢谢师父!师父真好!”

哎,帮忙写作业竟能让小徒弟这么开心,凤栖寒有点不确定他吩咐张荀,叫他不必再罚抄的行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好了,去用膳吧。”凤栖寒摸摸小姑娘那一头缎子似的头发,

泯泯抬起头来,眨眨眼睛,“可是我还没有洗漱……”

*

“我感觉我听懂了。”莫灵音笃定,但是一双秀眉还是紧蹙着,眼睛盯着仙师那张开开合合的嘴。

世界上有一种懂,叫做你觉得你懂了。

还有一种痛,叫做每个字你都明白,但是放在一起你就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泯泯在课本上记着一些笔记,闻言悄悄笑了一声,小声道,“不用这么痛苦的啦,反正你们也不是医修,课业考试不会为难你们的。”

莫灵音表示怀疑,“万一仙长不让我过,那我不就凉了吗?本来只要上一年,因为过不了再念一年,那我真是人生黑暗。”

仙长依旧在卖力地讲授灵株,可谓是唾沫横飞,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莫灵音撑着头闷声道,“今天一早。”

“你回家住了一天?”泯泯问道。

“是啊……哎,我也不想回去的。”

只是昨天让马车来接的事,莫家的人肯定都知道了。如果再不回去一趟,一定会被有的人趁机会被指责。

泯泯心说住校生居然还有不想回家的存在?难道家里不舒服吗?

莫灵音百无聊赖地拿笔在书页上画了一个铁脊兽,在上面写上仙长尊姓大名,然后兀自笑了半天,“你看这大眼睛,像不像咱们仙长瞪眼的样子?”

泯泯添了一笔,道,“这样子才像啊。”

铁脊兽的大眼睛上又加上了一条粗粗的眉毛,莫灵音差点笑出声,“绝了,真是绝了!”

下课以后,莫灵音聚起灵力,笔上墨汁就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泯泯特别自觉地把自己的笔也伸了过去。

“泯泯,你明天就进灵境了啊?”莫灵音把泯泯的笔也解决了。

“对啊。”泯泯说起这个就来劲,期待了好久终于要去了。也不知道和毛球那只的灵境比起来怎么样,真恨不得马上去看看。至于什么碎片的,她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好羡慕啊,可惜我根本没资格去。”莫灵音说得可怜巴巴的,“而且你一走,就好多天没有人陪我玩了。”

泯泯收拾好东西,回身一巴掌拍在莫灵音肩膀上,严肃道,“想我的时候,记得修炼!”

“那还是不要想你了……”莫灵音摇摇头,一脸嫌弃。

*

奔到医修课室,泯泯从包里掏出一沓子罚抄,郑重地交给张荀仙长。

张荀一看那字,惊讶得险些丢掉下巴。

这分明就是凤君的字!

凤君居然嫌徒弟被罚太辛苦,而一大早传音给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天还未亮的时候。

结果这份罚抄,竟然是凤君抄的!难道说他抄了一晚上,直到天未亮的时候,正好给自己传了音??

其实凤君完全可以直接说一句话,免去这次处罚,但是看泯泯一脸坚定,一定要抄完的样子,就直接随着她了。

张荀深吸一口气,翻了翻,才发现还有别的字迹。

但是张荀一点轻松的感觉也没有。他居然罚抄了凤君,虽然不是直接的,但是细思极恐好吗!

只得勉强扯出一个自认为温柔的笑来,“好,好。”

内心只是在想,一会儿一定要告诉剑修杨仙长,千万不要对凤君徒弟太狠,万一体罚了他徒弟,凤君一个心疼,那不就是凉凉了?

落北安和柳冥霏二人因此得到了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优待,这是后话。

泯泯笑眯眯的,转身就回到座位上去了,游倦之简直不能相信,悄悄问道,“师妹,你刚刚给仙长看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不会是罚抄吧?一晚上就抄完了?这是人的速度吗?

泯泯偏偏还就回答道,“罚抄啊,已经抄完了哦!”

游倦之眼睛瞪得溜圆,悲戚不已,“师妹,你我二人好不容易齐心协力做一回一条船上的蚂蚱,谁知你居然半路丢下我跑了!”

泯泯白了他一眼,“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啦!”

她明明跟她师父才是一条船上的好吗!

第三十八章:出师未捷

灵石灵器摆好的灵阵之上,缓慢地升起一个漩涡,漩涡越转越快,渐渐显现出浅蓝色的色泽。

“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柳冥霏见落北安迟迟未动,不免出声催促道。

落北安一直朝着来路看,怎么也没有看见那个他想要看见的身影。

林寒水也有些心神不定,等在阵前没有动。

柳冥霏看着灵阵的灵力不断消耗,皱眉道,“她没来应该是有事吧,可是我们再不走的话,就连我们也去不了了!”说着拔出佩剑无争,率先朝灵阵中心一插,身影就不见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寅时就等在这里,过了一个多时辰这灵阵才堪堪催动,一炷香时间不进去,那就没有机会再进去了。

落北安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只得从背后拔出巨阙剑来,猛地扎向阵心。

两个人都走了,眼看着灵阵的灵力消耗殆尽,林寒水从怀里掐了个诀,一道白光从手心飞出,他轻叹着伸出手,催动灵力,贴近阵心,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坠地感传来。

*

“啊啊啊,我要迟啦!”泯泯坐在床边,甩着两条藕段似的小白腿,瘪着嘴委屈道。

明明说了今天要早一点起来的,可是一觉醒来太阳都晒屁股了,一看就已经不早了。

白叶拿帕子沾湿了给她擦脸,漱了口,因为太急了,泯泯也就没有推辞,正准备揣上毛球就走,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堵了回来。

凤栖寒手里端着一碗粥,泯泯一看就急了,“师父我不吃了,要迟啦!”

凤栖寒道,“那你更不必急了,因为你已经赶不上了。”

泯泯:???

“你先吃。东西都让她们给你装好了,一会儿记得带上。”凤栖寒舀了一勺喂她,泯泯委委屈屈地张嘴吃了,就听见他道,“你乖乖的,一会儿我直接送你去。”

听到这话她才觉得高兴一点,但是泯泯急着去灵境玩,心思哪里还在吃饭上?就着凤栖寒的手吃了半碗,任是他怎么哄怎么都不肯再吃了。

凤栖寒摇摇头,把粥碗搁在桌子上,从袖中取出几颗圆溜溜的珠子道,“若是遇到危险,就用这个。还是那句话,什么宝贝都不重要,如果觉得有困难,就平平安安回来,想要的,师父都会找给你。”

泯泯眼眶有点涩,抱着想到处乱窜的毛球,小声道,“知道啦师父。”

见泯泯收拾好了,把她腰间挂着的置物囊拿过来,装上一些仙侍们装好的食物和水之后再给她挂好。

在院中掷出几枚高品灵石,几把灵器之后,凤栖寒取了一滴指尖血,转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灵阵。

“秋秋,运气之后把手贴在灵阵中间。”

泯泯伸出手,照着做了,一阵眩晕感袭来,差点让她把早上才吃的东西交代出来。

见泯泯的身影消失了,凤栖寒抬手一挥,入口就消失不见了。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白色的光,在泯泯消失之时,白光突然盘桓不定,他用指尖点了一下,那东西就落在了掌心。

“泯泯,久候不至,我们先走了。”

一行字,无署名。

*

“我去!”落北安险些脑袋着地,幸亏他眼疾手快,用手撑住了。

林寒水拍了拍衣衫上沾的尘土,准备站起来,就听见破空声想起,连忙避让开来。

一看,竟然是最早进灵境的柳茗霏,摔得不轻,整个人平摔在地上,由于有灵气护体,地上都被砸出了个人形坑来。

落北安自顾不暇,还有时间笑他,“师弟,你这个姿势甚是威武啊!”

柳茗霏白了他一眼,将无争入鞘,爬起来巡视四周。

阴沉的天空翻滚着一团团巨大的灰色云块,周围寥寥几株古木高耸入云,在一望无际的黄色荒原之上显得更加孤独,诡异。四野望不到边际,尽是黄沙,枯草和碎石,只有一块灰暗不起眼的巨石上写着四个大字“蛮荒之境”。

极度荒凉,却风平浪静。

就连一只低阶妖兽都见不到。

众人见状不免沉默了半晌。

落北安摸了摸袖中的镇灵符,觉得难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吗?

林寒水打量完四周,蹙眉道,“门派绝对不会让我们去没有危险的地方,这里有蹊跷。”

之前赢了联赛进入的灵境,刚进来就有可能遇到一些品阶并不很高的妖兽,越往里走则越凶险,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

柳冥霏是这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进过灵境的人,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啊啊啊——”泯泯那阵子晕头转向的感觉褪去之后,惊恐的发现自己正身处半空中,而且往下坠,一时情急连之前背过的漂浮咒怎么念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吧唧!”

泯泯扑在地上,一阵茫然之后,觉得腿下有东西硌得慌,艰难地爬了起来,往下一看,居然是个人!

那人身侧的手里握着硌到她的罪魁祸首——一把剑!

泯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把剑这么眼熟呢,这烂大街的气质,朴实无华的外表,不是她那个师弟的佩剑吗!

师弟怎么会躺在地上,灵境这么凶残,竟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泯泯吓得眼睛溜圆,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提溜起来放到了一边。

柳冥霏艰难的撑着身子爬起来,他护体灵气险些都要被砸碎了,胸襟上一片灰尘,都来不及去拍,一行鼻血已是扑簌簌流了下来。

林寒水:……

落北安:“师妹你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看了一眼双目无神的柳冥霏,又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就是来得有点突然哈哈哈……”

泯泯愣了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眨眨眼睛,“师弟,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

看着一身狼狈的柳冥霏,和他身下第二个被砸出来的深坑,她抬头望天。

“话说师弟,你真的不能把鼻血擦一下吗,我看的好愧疚啊!”

正说着,泯泯低头在置物囊里摸来摸去,掏出一只白毛球。

不是这个,扔在一边。

又可劲摸了摸,哎,是了。

“给!”

柳冥霏面无表情,接过那张绢帕。

第三十九章:蛮荒之境

荒原中连一丝风也不见,黄沙沉闷地覆盖在土地上,让人无来由觉得气闷。

“蛮荒之境?”泯泯照着巨石上的字念,难道说这是灵境的名字吗?

几人朝前走了几步,迈过那块写了“蛮荒之境”的巨石时,顿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飓风卷着天上的云块,掀起地上的黄沙,阴暗的天地之间瞬间一片飞沙走石,让人不禁眯起眼睛。

“吼!”飞沙弥漫的远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落北安眼睛睁不开,手中剑已出鞘,灵力运转,雪亮的剑尖直直指向声音的来源,做足了戒备。

泯泯被挡在身后,但也被吓了个哆嗦,小手摸出师父给的几颗圆圆的珠子。

这应该是扔出去用的吧?搞不太清楚。只得先抓在手里,好歹也有一点儿安全感。

只是那吼叫的声音只一瞬间就消失了,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也许是风声。

只剩下冷冷的沙子在脸上胡乱的拍。渐渐地,风也平息了。

泯泯手心都出了汗,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

黄沙随着风的平息,落回地面上,只是此时的地貌和之前比起来已是大有不同了。高高低低的沙丘耸起,原本的枯草被卷起的沙尘覆盖得无影无踪。一棵巨大的古木被连根拔起,无数松脆的枯枝断成数截,孤零零地洒在大地上。

林寒水正要前行一步,却被落北安抓住了衣袖,见落北安神色担忧,林寒水道,“无妨,这里没有灵阵。”

听了这话,落北安脸色略松,“可是前路毕竟凶险。”

若有灵阵埋藏在此,这一步跨出去之后,恐怕就深陷其中,无法脱身,极为凶险,往往都需要看清生门,才能前进。虽然没有灵阵,但是他总觉得此处不太正常。

林寒水摇摇头,“就算凶险,难道我们还能在此耽搁着么?”

四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灵境显然和以往不同。

而且还有一个应当到来的灵修弟子,却迟迟没有看见他的踪迹。

众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着再说。

前行几里,落北安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认了了一下,他真的感觉到了饥饿。

“别摸了,是真的。”林寒水的肚子也嘟噜一声响起。

但是谁也没有笑。

一个五阶境界的人,理当已入辟谷的阶段。他们平日里辟谷已久,从来不会感觉到有生理上的需求。

可是他们饿了。

落北安咂咂嘴,更加惊恐地发现他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口渴。

柳冥霏已是突破了五阶,此时还没什么感觉,听他们一说,隐隐觉得似乎是饿了。

众人相顾而惊之。

只有泯泯拿着一块小糖糕吃得正欢,走了那么久,她早就觉得嘴巴寂寞了好吗,吃得高兴也掰下一块儿喂毛球。毛球蹲在挂在泯泯胸前的布包里探出个头,一边吃一边咕咕叫。

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泯泯抬起头,就看见三个人全都看着她,眼神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饥渴??

落北安盯着糖糕咽了一口口水,道,“师妹可是饿了?”

她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饿?嘴巴寂寞了就要吃东西了好吗!而且她已经吃了一路了……因此摇摇头道,“我不饿啊!”

毛球也跟着摇头,“咕咕!”

看吧,它也不饿。

但是他好饿啊,落北安欲哭无泪,那种饥饿感自从刚刚感觉到以来,就越来越强烈。仗着自己不用吃饭喝水,便连一颗辟谷丹也不带,更别说别的干粮之类了。

泯泯眨眨眼睛,问道,“是不是你饿了啊师兄?”

落北安非常屈辱地点点头。

嗨,早说嘛,她这里别的没有,吃的可多了,除了自己揣的,还有师父塞的,一时半会儿肯定吃不完,泯泯在置物囊里摸索着。

落北安领到了一份糖糕,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本着一视同仁的态度,泯泯给每个人都发了一点吃的。

虽然糖糕很甜,并不符合几个大男人的口味,但是他们还是吃掉了,捂着并不是特别满足的肚子继续往前走。

“哪怕来几只妖兽也好啊!”落北安背上的剑略感寂寞,一路上p都没看见一个,这个灵境怕不是个假的吧?而且还饿,真是无语了。

毛球刷得一下从包里钻了出来,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落北安。

“不是你这样的!”落北安瞥了一眼毫无战斗力的毛球,这连灵兽都不知道攀不攀得上。

泯泯赶紧摸了摸毛球的头,以免它暴走,“你清醒一点啊毛球,你根本就不是妖兽!”

毛球根本不听,瞪着眼睛咕咕叫。

“妖兽没有糖糕吃!”泯泯面无表情道。

毛球一愣,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在斟酌似的,最后又刷的一声钻回包里。

毛球暴动事件被合理镇压。

“道友!”

“道友等我一下!”

有什么声音吗?泯泯有点疑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漆黑的人影在远处不断挥动着那在泯泯看来只有火柴棒大小的手臂。

要不是地势开阔,又安静,这么远恐怕还真的听不到这声音。

“大概是那个灵修。”落北安看了一眼道。

万武云喘着气,终于追上了这群人。天知道他在后面喊了多久,他们才停下脚步。

“是你?”落北安此时看清了来人,皱了皱眉,“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当初榜上前五,根本没有他。

“我当然是从灵阵传过来的了。”万武云脸色不自然了一瞬间又笑着说道。

此人明明败在他手下,根本不可能继续比赛,更不可能上榜了。可是人就已经在这里了,那可以进来的灵阵只能允许榜上的弟子进入,旁人都无法通行。

落北安虽然内心疑惑,也不好再说什么。灵境的试炼,以锻炼弟子的实战能力为主,设置的关卡不会很简单,如果有什么危险,还是人多一点好互相照应。

万武云露出一个笑容来,眼神掠过遥远的沙地,说道,“道友们可对这蛮荒之境有一些了解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点儿变了。

泯泯歪着头,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林寒水扯出一个笑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蛮荒之境其实是魔域的一个地方,位置不定,时常变换,因而人们很难找到去往蛮荒之境的道路。”

“且在蛮荒之境之中,生机全无,只有一只相传极为可怖的妖兽,其修为境界,无人得知。”

“最为致命的是,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进入了蛮荒之境,修为就会锐减,以至于……修为全无。”

泯泯听罢,眨了眨眼道,“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又不在魔域,即使这个灵境的巨石上也写了蛮荒之境,大概只是取了噱头吧。

林寒水脸色已是苍白,回头对落北安二人道,“你们的修为……还剩多少?”

第四十章:突现玄武

体内的灵力,竟然滞涩难调,已是跌落至不到二阶的地步了!

难怪本该辟谷,却会无来由地感觉饥饿。

可是为什么在灵境之中,会暴跌境界呢?落北安不敢细思。

万武云道,“道友有结论了?”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万武云唇边分明带着一丝笑意,落北安问道,“你的境界?”

“自然也跌了。”万武云一脸无辜,“落师兄不至于要怀疑我吧?”

“这片蛮荒之境没有边际,如果一味乱走,咱们恐怕就都回不去了。”万武云说道,见落北安不信,便用下巴指指他腰间挂着的弟子佩道,“你不会还对这个抱有希望吧?我都试过了,根本联系不上门派啊。”

“不可能!门派不可能让我们去这种地方!”落北安摇摇头,不肯相信。但是此时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

一直沉默着的林寒水突然说道,“假定这里真的是那个蛮荒之境,那我们应当怎么办?”

万武云道,“找到那只妖兽,杀了它。”

众人皆沉默。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妖兽的底细,就这么妄自去找死,显然特别不明智。

但是万武云他不,他格外积极,“我们快点走吧,再迟,我们恐怕境界都跌至凡人,那时候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循着蛮荒干涩的沙地一点点前行,一行人就像是沙盘中的虫豸,一点点朝着中间庞大的沙丘前去。

用万武云的话来说,越往高的地方,看的越远。

听上去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可是四面都是沙,若有什么突出点的东西,早就看见了好吗,泯泯抱着毛球走着,早就失去了欣赏的兴趣。反正就是沙子,没什么两样。

光是爬上这沙丘,就花费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期间落北安四人还非常不要脸地问泯泯要了点吃的。

要不是凤栖寒装的多,此时都要面临断粮的风险了。

“不就是个沙漠么?”落北安把巨阙插进黄沙之中,身子略靠在剑上,把四周都看了一遍,啥也没有发现。

“话说那个妖兽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生存?它吃什么呀?”落北安表示非常不能理解,蛮荒之中别说灵兽了,就连根草都看不见,树还只有枯死的。

“总不能吃人吧?”泯泯随意接道。

落北安等人猛的看向她。

她吓了一跳,突然想起来也不是不可能。万一这个妖兽就是以误入灵境之中的倒霉蛋为食……恐怕……

“不要乱想,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是蛮荒!”柳茗霏死死地握着剑,脸色极其难看。

泯泯冷静摸出一块桂花糕,算了,还是吃点东西冷静一下吧,视线放到远处,只见连绵的沙丘除了中间很大一块凸起以外,四面极远的地方分别有四个长长的沙梁。

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乌龟似的。

也不对,这个乌龟没有头,只有四肢。

看起来光秃秃的,怪无聊的,泯泯干脆掏了掏置物囊,摸出一张小毯子,铺在地上坐了下来。要不是天阴沉沉的没有太阳,要她掏出一把遮阳伞也不是掏不出来。

除了万武云的眼神略带疑惑,其他几个人都已经见惯不怪了,一路上她除了摸糕点吃就是摸水喝,简直不知道那个置物囊里装了多少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来踏青的。

“那个妖兽到底在哪儿?这儿根本不能藏住东西啊。”落北安道。

泯泯想起了动物世界放的沙漠生物,道,“会不会它在沙子里挖了洞,住在里面,所以我们看不见啊?”

万武云一听,手中立刻聚起灵力,狠狠朝着地面拍去。

一时间紫色的雷电劈下,蛇一般朝四周游开。沙子飞扬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生。

泯泯无语,“我只是说说啦,而且沙丘这么大,你急什么?”

万武云神情一滞,收回手。

远处却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泯泯看去,只见到极远处的沙地不断地翻腾着涌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蠕动似的。

众人一时间表情各异,泯泯拍了拍手上的饼屑,收起小毯子站了起来。

沙子底下,会是妖兽吗?看沙子翻动的动静,那绝不是一个小家伙!就连方才冲动不已的万武云见状,也愣在当场没有动静。

天空中聚着的云团突然也翻滚起来,愈来愈暗,愈来愈沉,几乎都要贴在地面上,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触摸到它们。

毫无预兆地,豆大的雨点滴了下来,并且雨势越来越大,直到瓢泼一般倾泻而下。

泯泯低头一看,沙子被雨水溅到,都湿了,还弄脏了她的裙摆。

几人躲闪不及,均被淋得透湿。

而远处翻腾的沙地并没有因为大雨的冲刷停息,反而越来越声势浩大,沙子高高拱起,几乎和他们身处的这片巨大沙丘差不多高。

雨水一冲,那片沙子都化成泥水,淅沥沥流淌下去,泯泯已经可以看清那东西的大致面貌。

不知道是因为泥水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一团黑色的东西如蛇一般腾跃着,身上的泥水都冲掉之后,一条长长的蛇形巨兽显现出来,渐渐归于安静。

“这是什么!”

万武云一双眼里尽是惊骇,这么大的妖兽,就算他们五个人联起手来,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那蛇形巨兽的头部长了龙似的角,正遥遥朝着这边望。

“怎么办?你们快想想办法啊!”万武云的镇定荡然无存,心里只剩下如何能够从巨兽口中逃生

然而没人回答。

因为那巨兽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它的头部高高扬起,然后垂下来,从高空中俯视着他们。雨水不断地落下,落在巨大的蛇头上,形成一道水柱,从巨兽的下颌淌下。

根本无从得知这巨兽有多大,因为它的尾部还埋在沙土中没有出现。

脚下的沙丘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沙土被雨水冲得稀软,随着震动一块块往下掉。

几人尽力站稳身子,却发现在大雨的冲刷下,身下的沙丘竟然变成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龟背,莹润如玉,黑色并发着淡淡的光芒。

而那巨兽,只不过是龟背上的一个头颅罢了!

蛇头,龟身!

是玄武!

第四十一章:二层坠落

众人心中极度惊骇,沙子早都化成了泥水,在玄武脚下形成了泥潭。

当玄武身上最后一粒沙子也随着雨水落下之后,雨云倏忽散去,雨也停了。

但是谁也没有松一口气。

因为那两颗巨大的,有着蛇眼一般细细瞳孔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几个人。

泯泯这种时候还走了点神,心想不知道侏罗纪的雷龙和这个比哪个更大一点。

“你说,要去杀了它。”林寒水凉凉道。

万武云腿都在发抖,早知道这妖兽居然是玄武,他哪能大放厥词?

“算……算了吧?”

“算了?”落北安疑惑道,“我们都在它背上呢。”

玄武的背之宽大,几乎都看不到边际,想跑估计腿跑断了也跑不出去,更何况那像蛇一样长长的脖子,足够它随时捕获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逃跑,根本毫无可能性。

落北安的巨阙握在手中,可惜体内的灵力已经不到一阶,此时就连握着剑都嫌有些吃力。

和林寒水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绝望。

巨阙剑狠狠地往龟背上扎去,擦出了一片火星,却连一点儿刻痕都没有留下。

玄武似乎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一双蛇眼死死地盯着落北安,一丝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过好在玄武暂时还没有动静,只是盯着他们看,仿佛正在评估他们能塞几个牙缝。

“咕咕!”毛球在泯泯的怀里叫了一声,那玄武突然看向泯泯,脖子动了动,离他们更近了一点。

泯泯怀疑自己听错了,也顾不得可怕的巨兽头颅几乎都要逼到自己面前,只要一张嘴恐怕就能送她升天,死命摇了摇毛球,毛球昏头转向,又重复了一遍,“咕咕!”

落北安吓了一跳,小师妹竟然被巨兽吓昏了头,居然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朝着巨兽举起。

那巨兽眨了眨巨大的眼睛,瞳仁抖动着,缓缓低下头颅。

脸上的鳞片清晰可见,嘴角的胡须还带着刚才未干的雨水。

泯泯心里抖了抖,还是坚定地把手朝着玄武贴了过去,摸了摸那张巨大的脸,朝着它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玄武的瞳仁倏忽变化着,变成圆溜溜的黑色瞳仁,倒是有几分可爱。

一声低沉的吼声从它的嘴中发出,玄武高高扬起长长的脖子,朝着天空长啸。

最后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泯泯,忽然低下头来,将头颅轻轻贴向她的头。

泯泯感觉到她的额头处一片冰凉,那是玄武如冰一样的体温。

玄武似乎在笑,泯泯不知为何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她此时已经不害怕了,于是伸手抚摸着玄武。

眼前的巨兽身影渐渐地有些虚无,碎裂成一块块半透明的碎片,玄武巨兽就此土崩瓦解了。

几人眼前一黑,身子如坠深渊一般,急剧下落。

泯泯紧紧抱着毛球,在玄武消失的那一刹那,仿佛听到它说了一句话,说了什么没有听清,但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用手捏了捏,是真实的,便先放进了空间里。

不知道为什么毛球居然知道对待玄武的方法,难道是因为都是拥有灵境的人,所以彼此格外了解吗?

眼皮越来越重,泯泯阖上了眼睛,陷入昏睡之中。

*

“唔,师父不要闹啦,我还想……”泯泯感觉脖子痒痒的,眼皮却重得很,根本睁不开眼睛,身子也很冷,就像是睡觉踢了被子似的。

但是脖子处骚扰着她的东西一如既往,压根就没有停下。泯泯有些恼了,一巴掌打过去。

“咕咕!”

毛球的尖叫声传来,泯泯皱了皱眉头,眯缝着眼睛勉强看过去。

艾玛!这一看不要紧,干脆就给她吓醒了!

头顶一排排刀刃似的冰凌悬挂着,阴惨惨地透着亮光。身下都是冰,怪不得会觉得那么冷!

泯泯皱着眉头动了一下,就觉得腰跟断了似的疼。

不会是掉下来的时候摔的吧!泯泯哭丧着脸给自己把了个脉,发现没伤到筋骨,就摸出一颗丹药吃了。

不过还是冷,恨不得回长生居那个温暖的小房间拖一床被子过来裹着。

瑟缩着身子四处看了看,落北安等人四仰八叉地倒在不远处的冰面上。

“师兄,醒醒啦!”泯泯推了推落北安,结果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于是她干脆拍拍他的脸,这一拍,她就感觉从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师兄的脸好暖和啊!

悄咪咪把手贴着他的脸,汲取了一点温度。手上是暖和了一点,不过对比之下感觉身子更冷了呢。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比冰凌还冷的声音,泯泯本来就在做亏心事,闻言不禁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

林寒水脸色发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他刚醒来,就看见小师妹跪坐在地上,弯着腰贴近落北安,双手还捧着他的脸,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泯泯赶紧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看师兄还没醒,我喊喊他。”

落北安差不多是被冻醒的,醒来感觉脸上也一片冰凉。

“嘶……”扶着快断掉的腰坐了起来,运起灵力,突然发现体内的灵力都回来了,不禁欣喜万分。

“你们的灵力都恢复了吗?”

“嗯。”林寒水面无表情道。

落北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觉得林寒水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难道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泯泯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险些要冻僵的膝盖,就感觉林寒水一直看着自己。

“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林寒水严肃道。他只要一想起那时候泯泯居然敢擅自去吸引那巨兽的注意力,他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好在巨兽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他绝望的事情。

泯泯乖乖点头。

要不是毛球让她那么做,她才不敢对着那么大个妖兽动手动脚呢!

“我好像看到你对它说了什么哎?”落北安表现出了无比的八卦之心,离开巨兽之后,他倒是没有丝毫后怕。

“我说,我这么可爱,你可不要吃我啊。”泯泯眨眨眼睛,信口胡扯。

落北安:……

这是个冰洞,里面一直深到看不见的地方。顶部都是重重叠叠的冰凌,地面是平滑的冰面,能看到底下冻住的白骨。

泯泯抖簌着抱紧了毛球,这个冰洞好像也不是很安全的样子啊!

不远处是洞口。洞口四周都是冰凌冰块,将其堵的水泄不通。

“万武云和柳茗霏呢?”林寒水突然道。

泯泯这才意识到还少了两个人。

第四十二章:玄武之封

冰洞深处,莹莹的冷光照射着,竟不显得黑暗。

往里走,不几步就看见柳茗霏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冻得嘴唇发紫。

落北安腿不老实,上去就给了他一脚,柳茗霏皱着眉头慢悠悠醒了过来,触目到密密麻麻的冰凌惊了一下,随即爬了起来。

泯泯看见不远处的冰面上有一个漆黑的东西,像是一个月牙的形状,上前将它捡了起来,入手极其冰冷,不同于冰洞里的寒气,那是一种阴寒,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

她差点一个没拿住,摔了下去。

毛球本来在她的怀里安安稳稳地趴着,在她拿到那块月牙形的黑色东西之后,便不安分起来。

泯泯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她看见了不远处躺着的一个人。那是万武云,光看衣服纹饰就能看出来。

“万师兄,醒醒了!”她蹲下小声喊他,万武云眼皮动了动,还是没能醒过来。

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失去意识太久,又没有主动催动灵力护体,很容易就会狗带。

落北安抬头见到这边的情况,几步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万武云感觉全身都疼,就像是挨了打似的,眼睛要闭不闭,一睁开眼就看见落北安伸着腿在踢他。

万武云:……?

“这个冰洞很深,我用灵力,都没有感觉出深浅。”林寒水脸上淡的没有一点笑意,手指曲起,将放出的灵力尽数收回体内。

泯泯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冰洞,再看看冰封死的洞口,一时间有些犹豫。

“要不先出去吧?”落北安看了看幽深的冰洞道,“我去把冰砸开。”

“不可!”万武云被这一句话吓得完全清醒,一把拉住落北安道,“那是玄武寒冰,破不开的!”

泯泯心想,哦,你又懂了,难不成你进灵境之前拿到过培训资料?怎么什么都知道?

“玄武不是死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事?”落北安停下步子,皱眉道,心里简直烦的不行。

小师妹冻得缩成一小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怎么说也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才是。

“没死,没死!”那东西还没有用,玄武怎么可能会死!只不过是消失了,掩人耳目而已!

万武云的手在袖中摸索着,想摸到一块月牙形的东西,却摸了一个空!眼睛突然张大,转身朝着原来昏睡的地方跑了过去,跪在地上仔细搜寻着。

可是冰面上清透澄澈,一眼望去,哪里有任何别的东西?

那个东西居然丢了!没有它,怎么可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万武云陷入一片混沌的绝望之中,还是不敢相信东西就这么没了,两只冻得冰凉的手在自己怀中不停的摸索,仿佛在寻找最后的希望。

“你干嘛呢?”落北安抱着双臂,一脸无语地看着万武云发疯般的行为,“丢东西了?”

不过那人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满脸都是已经僵化的恐惧。

落北安皱了皱眉,四处逡巡一番,都是平滑的冰面,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回到万武云身边,低声道,“恐怕是没有了。你别难过啊,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万武云呆滞地盯着他,爆发出一阵哭叫,“你懂什么!我们现在谁也回不去了!”

“你什么意思?”柳茗霏剑眉一竖,剑已经出了鞘,直直抵在万武云冻红的脖颈处。

“这个灵境,已经和蛮荒之境融合在一起了,我们始终都在蛮荒之境,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啊!”

之前的沙漠,玄武,乃至于如今的冰洞,通通都处于蛮荒之中。

层层奇景,宛如幻境一般。

落北安沉默地看着他,挥开柳茗霏的剑。

“我不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如何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万武云抽噎着道,“本来是有一样东西,可以杀死玄武的。它没有了!一定是被玄武发现了……”

泯泯捏着手里的月牙形物体,心里逐渐发凉。她猜测他所说的一定就是她无意间捡到的这个东西。这东西是用来杀死玄武的吗?可是玄武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杀死玄武才可以离开这里呢?

而且万武云虽然似乎知道很多,但是对于很多地方其实却又感到意外。他真的明白如何脱身吗?

泯泯紧紧抱着毛球,把手里的东西无声地转移到了空间里,拉了拉落北安的衣袖,对他甜甜一笑道,“师兄,既来之则安之嘛,我们去洞里看看好不好?”

落北安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催动灵力,直到她的手暖了一点才放开,道,“也好。”

万武云跪坐在原地,哆嗦着,看着他们走进那未知的深渊,一句话也没说。

往里走,是不满五尺的通道,四面的冰壁上出现了一盏盏铜灯。灯是倒置的玄武形状,凹陷的肚子里都装着一点小小的蓝色火苗。

火苗无风自动,却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地狱深处的烛阴之火。

越往里走,越发寒冷,就连护体的灵力都无法抵御。

路过无数铜灯,通道戛然而止。

一层薄如蝉翼的冰层在这一边封住了通道的去路。

冰层上结了一些霜,显得略有些朦胧。在铜灯幽幽的映照之下,显出几分脆弱和诡异来。仿佛只要碰一下,就会分崩离析,瓦解成碎片。

冰面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没有人会忽略从冰面另一边隐隐传来的吐息声,缓慢,低沉。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里升腾起来,还没来得及细想,年前的冰层就“哗”得一声碎裂,冰块四溅。

落北安抬手打出一个结界,碎冰稀里哗啦扑在结界上,发出一阵脆响,其后的场景毫无保留地落在每个人的眼里。

“这是……”落北安感觉自己有点飘,要不就是睁眼的方式不太对。

“玄武。”林寒水冷静道。

一个不大的冰洞出现在通道尽头,大约只有方圆十丈左右。其间正是一只如同之前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玄武,不过要小得多,只有幼年铁脊兽差不多大,龟壳和泯泯差不多高。

长长的蛇颈低垂着,头颅搁在冰面上,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对突然闯进的几人毫无知觉。

第四十三章:须弥院落(求收藏求推荐~)

泯泯踮着脚,抚摸着它冰凉莹润的黑色龟背,玄武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就不动了。

“它很虚弱。”她感觉到玄武体内几乎没有灵力,仿佛只是一只巨大空洞的躯壳,兽核被一团黑色团团围绕,封闭了它的一切感知。

就像是封印了一样。

是什么居然能够把玄武封闭在一处小小的冰穴里?而且之前在荒漠里见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还是幻觉?

不论是荒漠里的玄武,还是此处的玄武,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被封住。不是被封住了修为,就是被封在层层沙子之下。玄武相传是主管水的神兽,可在沙漠之中,埋在沙子底下,干枯至极,一点水也没有。

泯泯觉得这两只玄武对她似乎都很亲近,它们只见也许有什么联系。

听到此物并没有危险,柳冥霏提着剑上前几步,瞥了一眼占据大部分冰洞的玄武,仔细端详了片刻,忽而眯起眼睛道,“蛮荒之境也算是灵境,那是不是杀了它就可以出去了?”

泯泯反射性地拦住了他,“你可不要乱来,它从来就没有伤害过我们!”

话音未落,一道紫色的电光从不远处一路烧将过来,接触到玄武的龟壳时闪起耀眼的电光,随即一种烧焦了的味道在冰洞里无声弥漫开来。

泯泯来不及去看那罪魁祸首,只回头去看玄武,只见玄武连壳带肉已是烧焦了一片,四肢不住地抽搐着,一双眼睛瞪地滚圆。

万武云见果真在玄武身上留下伤痕,嘴角便不住扬起,大笑起来。一时间雷电乱跳,巨兽悲鸣,竟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事发突然,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

巨兽身上尽是裂痕,血水源源不断地从中流了出来,最终奄奄一息,阖上双目。

众人骇然发现,脚下的冰层,裂了。

先是从冰洞中心开始,接着是整个冰洞,无不响起哔啵碎裂之声,落北安蓦地双目圆睁,一把将巨阙高高举起,体内灵力几乎抽取枯竭,最终一个结界从剑尖形成一个圆弧落下。

林寒水回过神来,见他吃力,将手附在他的背后,将灵力输了进去。

结界瞬间坚固许多。

泯泯哭的一抽一抽的,却发现脚下有动静。睁开哭湿了的眼睫,往下看了看,却是一只小小的玄武,还没有半只巴掌大。仰着长长的脖子,试图往她身上爬。

泯泯哭声一滞,把这小东西捡了起来。

冰碎尽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结界散去,几人却身在一片森林之中。

一只豹形妖兽发出低低的吼声,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又禁不住传来的修仙之人的气息诱惑,爪垫轻轻一点,巨大的身体轻盈地朝着几人跃了过来。

落北安的剑还没收起,正好剑尖一转,直直向那妖兽刺去。

灵境里的妖兽只有蛮力,又不似边境的妖兽,平日里和人周旋惯了的,这只妖兽实在是蠢的没话说,见到有人持剑来了,甚至不懂避开带着杀气的剑,不到几息时间,就一命呜呼了。

落北安用剑尖挑开妖兽额间的皮肉,取出里面那块让人趋之若鹜的兽核。

“嗨,这才是灵境该有的难度嘛!”落北安掂着兽核转过身来,突然愣在当场,随即慢慢的走了过去,蹲下查看。

“死了。”

万武云双目充血,瞪得滚圆,身上的血液都早已凝固了,霜花缓慢地爬上这具身体,形成一个冰封的棺椁。

泯泯瞅了一眼包里和毛球正相亲相爱(动手动脚)的小玄武,眨了眨眼睛。

林寒水看了一会,冷声道,“玄武也曾是神兽,岂是那么好杀的?”

自然不好杀,不仅没杀成,还丢了命。

*

落北安又斩了几只妖兽的脑袋,靠在一棵树下擦拭沾着五颜六色妖兽之血的剑身。

泯泯见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只看了一眼,道,“师兄,你现在擦,一会儿还得脏。”

林寒水把小师妹从落北安身边拽过来一点,面对泯泯疑惑的眼神,面无表情道,“他身上脏,你别靠那么近。”

落北安倒吸一口气,简直感到无语。他身上的妖兽血都干了好吗,而且也没有沾上多少啊!

这个灵境比起之前的,简直太正常了。没有沙子也没有寒冰,简直一派生机勃勃好吗!偶尔来几只妖兽,也都是一阶二阶的,最多不超过三阶,落北安巨剑一举,宛如切瓜剁菜。

几人的心也平定了一点。估摸着蛮荒之境那个乱入的灵境应该已经摆脱了,只需要在此地打打怪升个级,找找隐藏的宝贝就能回去了。

泯泯找到了很多灵株,一开始见到下品灵株还会摘一摘,后来就连中品和高品的都见到了不少,下品灵株也就看都不看了。

林寒水也不和她抢,只站在一边看她摘得不亦乐乎。

走出山谷,行至一条荒草丛生的大道上,大道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院落,青灰色的墙壁,土黄色的瓦片,还盖上些摆放整齐的稻草来填上瓦片的破缝,烟囱里生着炊烟,看起来就跟真实的世界毫无二致。

“这玩意看起来跟真的似的。”落北安瞅了一眼,眉毛纠结了一下,表示不能理解,“不过灵境里哪里会有人长住?”

“正常人大概是没有。”林寒水道。

落北安算是给蛮荒玄武之类的搞怕了,还是决定稳妥一点,于是扭头就走。

林寒水:“可是一般这种地方都是机缘所在。”

落北安脚步停住了,回身看了一眼小院落。

他说的没错,灵境最大的好处就是其中的宝物,要不然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

见他犹豫,林寒水笑了一下,“你怕?”

院落一派安静祥和,若是承认他有点担忧则显得他非常弱鸡,于是落北安瞪了他一眼,提着剑就往里走。

林寒水摇了摇头,转身跟上。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泯泯最后一个走进去,探了探脑袋,却只看见一个老者坐在蒲团上,屋内布置得很空旷简洁,除了雪白的四壁挂着的几把剑,就只有屋子中央的一个矮几。

第四十四章:半晌平生

老者将茶叶慢条斯理地滤了一遍,再将其斟进一个杯子里,这才抬头朝他们笑了笑,捋着尺来长的白须道,“客人何故停留在此?”

不知何时,另一扇门已是霍霍洞开,被风吹得摆动不止。

“你们的同伴已有一个去了,你们也快去吧!”老者端起茶盅,挥了挥衣袖,竟是再也不看他们。

泯泯定睛一看,柳茗霏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

再回头时,屋内的老者也不见了,屋内徒有倾颓的四壁,爬上厚厚的蜘蛛网,裂开的缝隙之间还生着荒草。

那瓦片残缺的屋顶蓦然坠下,泯泯吓了一跳,赶紧朝着开着的那扇门跑去。

逋一离开屋子,身后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倾塌之声,果不其然,屋子在跑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见了。

果然是幻觉。

可是师兄他们去哪了?

泯泯心下惶然,低头看了看,毛球和小小一只玄武都还在包里,这才安心一些,朝前走了几步。

这是一间格外宏伟的大殿,有几百级汉白玉石阶,一路都是雕龙画凤的护栏,要抬头才能看到高耸入云的殿身。

她纠结了一会要不要进去,但是身后的路已经无声消失着,就要逼近她的脚边,往下看时,赫然是无底的深谷,边缘不断破碎着,碎石哗啦啦沿着崖壁滚落。

效果很逼真,特别吓人。

泯泯看了一眼就收回眼,冷静走上了台阶。

不就是要逼她上来么,上来不就完事了。

那断崖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淡定果断的,碎石稀里哗啦落了半打,蓦得愣在当场不动了。

石阶上一个人长身而立,乍看之下是个粉妆云鬓,凤眼柳眉的御姐型美女,再细看又变成了白面俊秀的男子。

泯泯:……

这什么东西怪奇怪的,搞的她都不敢上去了。

那人咧着一张猩红的嘴忽的一笑,纵身一跃,变成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一步几跃地从台阶上端扑将下来。

泯泯避无可避,前有虎后有深渊,你还要怎么样?

那虎一扑,前肢腾空,毛发旺盛的一张虎面已近在咫尺,高高悬在泯泯上方,一排森森利齿滴着涎水。

她往旁边挪了挪,涎水滴了下来,幸亏没落在身上。

虎:?

前肢落地,虎又化成了人的模样,只是此时又变成那美女的面相,一双滴溜溜的凤目在她身上瞧了又瞧,最后掩唇嘻嘻一笑,“你不怕我?”

泯泯心道,怕,好怕,但凡你要是在靠近一点,我就要那师父给的珠子丢你了好吗!

不过面上还是勉力维持着淡定,至少不能丢了灵栖山内门弟子的名头,故作镇定地将那暂时还算美若天仙的女子看了一看。

毕竟一会儿就不知道又要变成什么东西了。

那女子面庞上眼耳口鼻缓缓挪动变换着,一时间那张白皙的脸上像是只有一张皮,皮下高高低低地涌动着拳头大小的凸起,片刻不满,又幻回了那青年才俊的模样。

那俊脸痴痴地低头将她看着,好像是在看新婚燕尔的情人似的,看得泯泯只觉得地上滚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目光扫到泯泯挂在胸前的小包,俊脸突然一愣,笑道,“我当是哪方仙君到了,却只见一女娃娃。不想,竟是西、北归位了。”

说着,面上又起了变化。

泯泯麻木地看着他的脸一通扭曲,就听见那扭曲地尚未平复的皮里传来一句话,“北宿归位,蛮荒之境怕是不复存在了,那此地恐怕也要湮没于世间,这些倒不足以可惜。只是尚有宝物不曾认主。平日里鲜有人到此,不如你来看看,也许有缘拿去。”

女子顾盼多情地觑了她一眼,抿着红唇浅笑着转身上了台阶,往大殿一步步走去。

泯泯跟着,愣是走了一炷香。那看上去已经多达几百级的台阶,她没细数,反正用她那不大熟练的凌波步,也迈了几千次。

大殿里高阔华美,就是略为冷清,一个流光萦绕之物,低低悬在案前。

女子轻轻一笑,拍掌而笑道,“只要一些考验,这凤尾琴自当给你。”

考验什么的就不必了,凤尾琴其实也不是必须要的……

泯泯不当细思,就被那柔美端庄的女子大力一推,朝着凤尾琴栽去。

睁开眼,阳光猛的涌进眼中,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妈?”泯泯撑起身子,瞪大了双眼,却发现身下柔软得不像样,低头一看,竟是她房间里的鹅绒小被子。

“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吃饭?放假也不该睡那么晚。胃会饿坏的。”女子轻轻拍了拍被子,带着无限的柔情,手从泯泯身上穿了过去。

她睁大了眼睛去看,却发现杯子里原来还有一个人,半露着一张粉嫩嫩的脸,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不正是她自己吗?

所以,她现在是什么?

“妈?”泯泯唤道,手放到那日思夜想的散发着最让人安心的香味的身躯之上,却摸了个空。

床上的人又拽过被子睡了,嘟囔着,“不要嘛,前几天考试累死了,我还没休息过来呢!”

场景一变。

四周冷嗖嗖的,只有顶上的冷光,照着四周冰凉的金属排椅。

不远处,刺眼的红色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缩着肩,低着头,等待着。

害怕时间过得太快,又期待着那扇门打开。

泯泯在椅子边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女人哭的眼睛都肿了,正一抽一抽的,虽然憔悴,却掩盖不住清丽的容貌。

一边坐着个妇女,眼泡肿胀,脸色蜡黄,也不去安慰一边的女儿,神情呆滞。

手术室的灯嗖得灭了。

呆滞的妇女和抽噎的女人一齐站起,迈动僵硬的腿跑了过去。

“是家属吗?”医生拿下口罩,“手术不算成功。”

两人脸色一变,几乎站不住。

“癌细胞已经转移了,我们只能切除一部分。”

虚影状的泯泯楞楞站着,看着自己的父亲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消瘦得仿佛一张皮。

场景一转。

墓地。鲜花。寒冬。

眼前一切又倏忽扭曲着抹去了。

只有一个垂垂而老的老妇,坐在椅子上。身边是阳台的花盆,其中有一株乒乓菊开得格外旺盛。

眼中滚烫地裹着的泪尚未流出来,就被眼前近乎凄冷的场景弄得愣住了。

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已经不算年轻了,带着些刻薄气,见了老妇就骂道,“妈,别老在那吹风,感冒了又得麻烦我。行了我先去上班了,妞妞你看着点。”

又小声嘟囔着,“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知道做,嫌死了。”

第四十五章:修罗山谷

“不,这不可能是我!”泯泯摇着头,看着那个女子啪得一声关上门,一个扎了羊角辫的小女孩,美目和她有几分相似,乖巧地坐在客厅里写作业。

老妇睁大浑浊的双眼,俨然是被惊天动地的关门声吓得不轻。,

她怎么可能这样对待她的母亲呢?

泯泯倏忽之间,已经看不见四周的家具,老妇,小女孩。置于无边的空阔之中,只觉得茫然。

她是谁,在何处?

头隐痛着,却什么也想不出。

但是心里只觉得无比的难过,只想要蜷成一团,放声大哭。

泪眼朦胧之间,一个男子逆光而来,长身幽影,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唤道,“秋秋。”

秋秋?

是了,她叫秋……秋什么来着。

泯泯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去看那一张俊眉无畴的脸。

“我好像见过你……”

男子无奈地垂下眸子,拉起她道,“你该回到我身边来。那凡尘俗世,都当做是梦吧。”

百年,不过一梦而已。

那么平心论之,千年又何曾不是,只不过是更长的梦。

梦太长了,纷繁杂琐,于是干脆都忘了吧。

“都忘了,好不好?”

男子的手是暖的,带着很熟悉的触感。泯泯没有挣扎,被牵着走。

隐约间,步履迷乱,仿佛穿越了无数尘埃,走过了千百个世界,但她都没有去看,只是楞楞地盯着拉着她的那双手。

头疼欲裂,只是记忆深处,告诉她一切就该是这样的。他牵着她,然后她跟他走。

可是,他是谁。

……

跪坐在凤尾琴前的身影猛的一震,睫毛颤了颤,泯泯睁开眼。

面前的凤尾琴流光悠悠晃动着,褪去了,显出它本来的模样,轻轻落在了案上。

一边已经变成男子模样的人惊异地睁大了眼。

脑袋混混沌沌的,回忆起来是怎么回事就花了她好一会儿,只大概记起来被这人这么一推,然后糊里糊涂似乎做了个梦。

梦的内容记不太清了,反正现在也醒了。

“它认主了。”男子道,拉起泯泯的手,放在凤尾琴上,还没波动,琴就发出了一阵清越的乐音,磅礴的灵力霎时间涌动起来,如刀剑一般锋利,四溅开去,男子蓦地皱了皱眉,还是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仿佛毫不在意似的,用衣袖揩去血迹,笑道,“你在幻境里见到什么了?”

泯泯丝毫没有被琴所伤,只是不喜男子冰凉滑腻像是某种冷血动物一样的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出去,道,“不记得了。”

这也能不记得?男子看着泯泯一副我不知道你别问我的表情,妩媚一笑,“不管怎么说,这琴总算是又寻到主人了。”

说着又用那凉冰冰的手去拉她,泯泯学精了,他一伸,她一躲。

男子摸了个空,却也不恼,微微翘起的眼角带着些许眷恋,道,“守了这么久,以后也无缘再见了。”

泯泯愣了一瞬间,就被男子抓住,又一把推了出去。

甚至没忘记把那把琴扔她怀里!

脚下一空,泯泯迷迷瞪瞪只觉得人生如戏,推来推去的真的太不礼貌了,能不能给差评!

*

“艾玛!”泯泯连人带琴摔在地上。

抬头瞧瞧,这梧桐树,这大殿,她回到长生居了!!

凤栖寒正在静坐,隐隐觉得殿中有灵力波动,转瞬来到此地,就看见粉粉的一团在地上爬动。

那一团看着还挺高兴的。

小包还挂在身上,一边还丢着一把琴。

凤栖寒:……

“秋秋。”凤栖寒无奈地把小姑娘抱起来站好,泯泯睫毛扑闪扑闪的,本来挺高兴,闻到师父身上清冷的味道,眼眶跟烟熏了似的刷的一下就红了。

“师父!”泯泯嚎了一声,就埋在怀里放声大哭,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是就他妈哭就完事了。

凤栖寒突然慌了,用灵力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没发现哪儿伤着了,遂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哄着。

“怎么了,秋秋?”

泯泯扒在人身上不肯动,闻言摇了摇头,抽噎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凤栖寒便把人抱起,捡起丢在一边的凤尾琴,慢慢走回殿里。

*

“这是什么鬼东西?”落北安回身看了一圈,原本的小院子哪里还有影子,此地黑影幢幢,借着月光勉强可以看见地上蠕动着什么生物。

空气里的血腥味重得惊人,仿佛弥漫着血雾。

巨阙的光在月光下一闪,映出了地上的森森白骨。

不,那不能算是白骨,只能说是血肉模糊间漏出的一截,在肉块的拖曳下缓慢爬行着,在地上留下一条令人作呕沾着肉沫的痕迹。

落北安一惊,抬头一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残肢断臂,源源不断地从前面的荒山上匍匐而来。往后一看,林寒水正背靠着他,眼睛死死落在同样密密麻麻的鬼物之上。

四面都是荒山,而他们二人正处于其间的山谷里,正可谓四面包抄,逃无可逃。

最让落北安心神欲裂的还是泯泯那丫头和柳冥霏根本就没影子。

荒芜一片的山谷中根本不能藏人,也就是说他们一定不在这里,想到此处,他的心才安定一点。

“林寒水!”落北安观察自身的处境,轻轻唤道。

“在。”林寒水双目一暗,那把药匕脱手而出,在二人周身绕了一个回环,落下一个随身结界之后,带着点点流光回到了他的手中。

落北安见了,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把短小的匕首连头发丝都割不断,竟然是个上品,只可惜是个防护法器。”

“你手上不是有一把上品灵兵么,靠你就是了。”林寒水冷冷道。

落北安不再玩笑,指着一面山峦说道,“我们一会朝那边一路攻上去,不能呆在这谷里。”

林寒水点点头,鬼物众多,唯恐形成包围之势,好在速度不快,还可以从一路突围。只要到了山上,也不惧那鬼物追来。就算山上有鬼物的老巢,一锅端了也就罢了。怕的就是呆在谷里,等鬼物一拥而上,再脱身就难了。

第四十六章:不和你抢~(求收藏求推荐)

落北安一剑斩裂一块不知哪个部位的碎肉,发出“噗嗤”一声,鼻尖俱是腥臭的气息,险些给熏得背过气去,干脆一抬手,巨阙席卷着一道金光,劈得地面上滚落了一片碎肉。

二人趁机踏肉而行,遇到比较坚强,尚可从剑下保留一丝气力,来爬到二人脚边来动手动脚的肉块,落北安强忍恶心一脚踹了过去。

林寒水一身医术,若遇到正常人,还可以用毒或者攻其死穴来致胜,只是面对这一地毫无神智的死肉,竟是毫无施展的余地,只能亦步亦趋,护着落北安后背不被漏网之鱼侵袭。

一只血淋淋的头颅忽的跃起,正是虎虎生威,宛若一颗炮弹一般,后劲十足地从落北安身后咬将过来,林寒水见他无暇自顾,只得抽出药匕横劈过去。

“嗯——”一声低呼。

那鬼物虽被劈中,但药匕实在短而小,劈中鬼物之时,本身已是离它近在咫尺,林寒水一时不察,被那东西一口咬在手背上,顿时黑血涌出,一片麻痛。

“怎么了?”落北安猛地转身,将那滚落在地上尚有生息的头颅劈作两半,分心问道。

“没事。”林寒水淡淡说道,将手半掩在袖中。

一路踏上山巅,洞穴里血迹斑斑,但鬼物都已鬼去山空。

林寒水半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勉强催动灵力,意念一动,山下便是山火蔓延,鬼物毕竟毫无灵智,一路尾随着二人上了山,却不知躲避明晃晃的烈火,一时间被烧的滋滋作响。

林寒水脸色苍白,眼前昏花一片,险些看不见前路,只强撑着不肯示弱。

落北安走进山顶一间岩洞里,洞内一片昏黑,便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来,照亮了岩洞的一隅。

岩洞外有一层结界,却不阻止二人进入,恐怕是用来拦住那些鬼物的。

落北安四处看了看,在洞壁上发现一个突出的石块,用剑挑开,竟是一个暗格。

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薄薄的物什和一个瓷瓶。

“忘忧?这是啥玩意?”落北安扒开瓶盖瞅了瞅,拿明珠照着,也没瞧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便作罢了。拿起那薄薄的物什一看,竟是叠起的一张绢帛。

“是秘籍呢!”还没翻看几眼,就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并且越来越紧,简直要捏断他的手,便回头道,“林寒水,我也不跟你抢,给你就……”

话音未完,落北安睁大了狗眼,惊恐的看着林寒水笔直地坠倒在地。

*

“阿娘!”

少年喊得撕心裂肺,一丰韵貌美,不着雕饰的美人堪堪回过头来,笑道,“霏儿,多大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柳茗霏剑在手中,只等出鞘。眼见这日夜魂牵梦萦将他那一副心肠都在梦里揉碎了的身影,却偏偏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提醒着他:这是假的。

这是假的。

可她偏偏那么年轻,那么温婉,和记忆里别无二致。

哪怕知道是假的,甚至这张皮下也许就是一只可怖的鬼物,但他还是想上前去触碰一下。

冷掉的茶,泼在地上,沾了灰土。也想跪下,舔舐那腥苦的茶浆。孤身一人太久太久了,总也想感受一下温暖的味道。哪怕明知不可得。

“娘。”柳茗霏的手颤抖着,把那一把剑入了鞘,两只眼一错也不错地,看着面前的美妇。

美妇眼睛在剑鞘上一扫,露出了几分意外的喜色。

柳茗霏没看见似的,去握她的手,道,“娘,我爹呢?”

美妇嫣然一笑,道,“你爹在家呢,我带你回家,啊。”

柳茗霏眉眼里都是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对美妇说好,然后就跟着走。

穿过小径,越走天愈黑,黑得如同一滩死水,一颗星子也不见,唯有一轮血一般的月亮,从不知名的黑色角落里攀爬上来。

“你爹就在里面呢,快去吧!”生怕他变卦似的,手在柳茗霏背上推了几把。

柳茗霏哪里需要她推,一颗心早已迫不及待,一把推开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门。

他刻意不去看坐着的那人的眼睛,只要不看那眼里带着窃喜的算计,他还可以沉迷在那完全相同的容貌之下,做一场阔别太久的梦。

“爹?”

“哎!”男子咧开一个笑,觑了美妇一眼,二人搀扶着他坐下。

一时无言。

美妇斟了茶水,瞅了他一眼,将茶盅推到他面前,道,“喝茶吧?”

柳茗霏只微笑着看着二人,不曾伸手。

美妇再三问过,都不见他喝下,眉目间已有恼色。

“娘,你再喊我一遍吧。”柳茗霏似乎没看见美妇幽怨的眼神,平静道。

“你喝了,我就喊你。”

柳茗霏摇头,就见美妇本来白皙的手指倏忽变得粗大弯曲,泛着黄褐色,黑色的指甲暴出,一张脸狰狞欲裂,竟是扑了过来。

男子见状,一掌将桌子拍了个对半碎开,直直攻她面门。

茶杯碎在地上,茶水溅了出来,落在地上,从茶水里爬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

若是方才喝了下去,此时恐怕柳茗霏已经成了虫子窝了。

柳茗霏从凳子上飞跃而起,身子紧贴在墙壁上,眼见着两人逼近了,只得抬剑一挥。

剑光闪处,两个头颅滚下。

只是法术未散,还是人类模样。

柳茗霏痴痴跪下,捧着两只头颅痛哭一番。

衣冠冢内,宝剑冰冷。

幻境之中,孤露心寒。

他明知这一切都不过是幻境的鬼物作祟,那一杯取人性命的茶一入肚,梦就碎了。他不想那么快醒,可是却由不得他。

头颅四只凸出的眼睛将他盯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剑光到处,头颅碎裂成齑粉。

到底是鬼物罢了。还找他承受一遍失去双亲的苦痛,也算罪该万死!

窗外,一轮明月如血,静静地照着。

一阵困意袭来,落北安抬了抬眼皮,靠在墙壁处阖上了眼睛。

周围的房屋一点点淡去,头颅化成血水流淌进土地之中,一切都消失了。

第四十七章:好傻一只(求推荐!!)

在灵境里没有白天夜晚,只有灵境想要表现出来的样子,因此也不知道在里面激情奔逃了多久,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一踏足灵栖山的地皮,泯泯就感觉累的不行。

窝在凤栖寒的怀里,两只哭肿的眼皮本来就发涩,这下子又困到又累,挣扎了两下之后,泯泯迷迷糊糊中委屈地嘟囔了一声,歪着头就昏睡过去。

感到怀中小小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毫不设防地垂下,依偎在他的颈窝处,怀里的小姑娘小小口呼吸着,热乎乎的气流拂过脖颈最脆弱的地方。凤栖寒的手顿了顿,身子有些僵硬。

云缃远远地望见,蓦地皱眉拧着帕子扭头走了。

白叶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窝在凤栖寒怀里的泯泯,连忙快步进入内室,将泯泯牵挂了很久的小被子铺好,掀开薄如蝉翼的鲛纱,凤栖寒俯下身子,轻轻地将怀中人放在榻上。

“仙尊……”白叶见他手里还有一张琴,拿着甚是不便,便小声说道。

凤栖寒抬手制止了白叶的话,看了一眼床上半露的小脸,将纱帐放好,转身出去了。

琴身修长,凤栖寒一眼就看出那是上古梧桐灵木的枝干削成,琴弦是灵木中精纯葱郁的灵力在琴身之上凝聚成的实体,指尖一触,便荡开一层层水波似的灵力。

显然不是凡品。不仅如此,凤栖寒灵识一扫,发现此物深不可测,并非一般上品灵器,比起他那把无归,似乎还更甚一筹。

而无归此剑,本身就是上古神兵,只有它择主的份,旁人就是想将它拔出也是不可能的。可是这把琴却轻易可以拨响。

不过不是魔器就可以了。蹙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凤栖寒不禁失笑,那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弄到这么一个宝贝回来了。

*

“师兄他们还没回来吗?”泯泯抱着毛球坐在厚厚的灵兽皮的毯子上,扒拉着跟小乌龟没有什么两样的玄武。

说它是玄武,还是因为它长得真的跟看到的巨大酷炫版玄武简直一模一样,但是它只有一点点小,看起来还不是很聪明的亚子,泯泯有一点失望。

就连毛球都会说话,而且还特别讨喜!

作为一只传说级别的神兽,玄武只知道弯着长长的脖子舔毛球吃掉在地上的饼屑,傻乎乎的,真的是太掉身价了。

凤栖寒微微张开眸子,道,“没有。”

整座灵栖山上都布满了他的灵识,若是他们回来,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都多少天了!”泯泯伐开心,除了一丝自己闯关成功以后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队友通关的想法以外,她还有一点点担心。虽然师兄们都很厉害,比她厉害多了。

凤栖寒也觉得有一点不对,正常情况下没有不一起回来的道理。门派灵境的灵智一般附着在一些低等妖兽或者宝物身上,只要弟子成功斩杀妖兽,或者得到宝物,就可以全部离开灵境。

这是作为一种锻炼和嘉奖。

但是距离泯泯回来,都已经三天了,剩下几个混小子一点下落都没有。

泯泯还没有同他说起灵境里发生的事,这时无聊得很,倒是想起来讲一讲,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于寻常人想都别想踏足的凤君的静修室内。

而被打扰了的凤栖寒仍是那盘腿坐着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合起来,表面一副高不可测的清修模样,私底下体内灵力一周都没运转。

泯泯掰开饼喂可怜巴巴抢不到食物只能仰着头摆来摆去的小玄武,并且将非常小气只想吃独食的毛球,拿白叶清除灰尘用的拂尘一顿修理,这才说道,“师父,为什么这次我们要去蛮荒之境?”

去之前满心欢喜,宛如此行是去春游,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春游是荒野求生栏目。

总之就是体验不是很好,有点想给差评。

凤栖寒眼皮一掀,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们去了蛮荒?”

蛮荒向来出没于魔域,且无人料得其踪迹,可谓是陆上蓬莱仙山一样的存在。

泯泯点头,看着特别老实。

“你是如何得知的?”凤栖寒问道。

泯泯愣了一下,还以为师父都是知道的,结果倒被反问一句。想了想,“是一个叫万武云的师兄说的。师兄们到了那里修为都下降了,辟谷都不能,全靠师父给装的食物才没饿死。”真的特别惨,还好师父想得格外周到。

凤栖寒暂且不去想万武云是谁,以他的身份还不会去记这些无名小卒的名字,自然也不知道此人根本就不在联赛榜前五。但是蛮荒的传闻的确是会使人修为消失,最终奄奄一息,死在不知名的可怖妖兽口中。

当然,一直是无人能活着弄清楚妖兽的品种并且告知大家的。

“你可见到妖兽了?”凤栖寒第一反应就是小姑娘被吓坏了,所以才一回来就哭得那么惨兮兮。

泯泯皱着眉头,艰难地点了点头。

玄武到底是妖兽还是神兽啊,这个定义真是有点迷啊。

抓起被毛球拱得四脚朝天的玄武,玄武踢蹬着四只短小的爪爪,但是并没有引起泯泯的同情。泯泯吧嗒吧嗒跑到凤栖寒静坐的塌边,举着缩着头很害怕的玄武给他看。

“就是这个!但是当时看见的比他大多了,简直整个世界都不过那么大了吧。”泯泯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简直是一整片无边无际的沙漠,都只不过是那玄武的一块儿龟背罢了。

“玄武?”无怪乎凤栖寒语气中的不可置信,因为玄武实在是有失风度,如果他的脖子短一点,脖子上没有那些小扇子似的翼,真的就跟乌龟一模一样了。

但还真的就是玄武,凤栖寒将这玩意托在手中,灵识扫过,一阵强大的灵力将他的灵识震了出来。

见凤栖寒用手扶额,眉头轻蹙,泯泯还以为他被这玩意丑到了,赶紧把它拿了回来。

凤栖寒识海被玄武引起的震荡平息下来,看向那丑东西的眼神也深沉了几分,“你是怎么把它带出来的?”

第四十八章:有人受伤

这个简单啊,它自己扒拉裤腿,然后她就顺便把它揣在兜里带出来了呗。

泯泯深吸一口气,把在灵境里的经过一股脑儿讲了个大半。

凤栖寒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听到蛮荒崩塌之时眼睛微眯。

“恐怕,蛮荒之境在世间已经不存在了。”

“为什么?”泯泯一惊,的确好像在那个脸会变来变去的人嘴里也听到诀别一类的话,可是那并不是蛮荒啊。

“应该是二于蛮荒之境的附属灵境。蛮荒毁灭,也就会一起崩溃的。”凤栖寒敛眉掐指,冷笑道,“果然。”

几个人根本就没有进原本门派安排好的灵境,不知道是谁暗中动了手脚,导致灵阵直接通向了蛮荒之境。

只不过是几个练气期都没达到的弟子,能在蛮荒存活那么久,也只能算得上是万幸。

目光触及智障儿玄武,眸光闪了闪。

“恐怕蛮荒一事另有蹊跷。玄武一向都是神兽,不镇守于天之北,却龟缩于一个小小的灵境之中,怎么看都不像话。”凤栖寒的灵识虽然被玄武体内的灵力震出,但是也隐约感觉到它的虚弱。可见,为了从那里脱身,它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至少一时半会,都要因此失去灵智了。

“那是怎么回事?”泯泯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到去玩一趟还能搞出个悬疑大案。

然而凤栖寒看了她一眼,却缄口不言了。

毕竟孩子还小,还是不要灌输这些东西比较好吧。

然而泯泯是什么人,她可是接受过二十一世纪j省高中生活的人好吗!那么多张语文阅读训练题一刷,还有什么是她推测不出来的?

泯泯抱着膝盖蹲在小垫子上歪着头想了半天,感觉这首先是一场乌龙。他们要去的一定不是蛮荒,门派还没有这么狠。但是他们就是按照正常灵阵进入,就到了蛮荒,只能说有人从中作梗。

万武云是一个变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却代替了一个榜首进了灵境。在所有人都对现状一无所知的时候,他提供了线索。

万武云么……

泯泯想起了被她收到空间里的那枚黑色的月牙形,脑袋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不行,这个是真的推理不出来,要素太多,线索太少。

凤栖寒本来眼睛都合上了,还未静修,灵识就扫到小姑娘的脚丫子伸到毯子外面,而她还不自觉似的,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她搬到长生居以来,凤栖寒就没有真正地静修过几回。

修长盘起的腿伸直,垂在塌边,站起来,几步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往毯子中间搁。一双凤眼中无奈更深了点,看来只铺一张兽皮是不够的。

泯泯是觉得莫名其妙,因为这个天也不冷,脚丫子碰到地上的玉石地面,还挺凉快的。

凤栖寒也不说让她乖乖坐着,只是在心底默默将添置一张铺满静修室的兽皮提上了日程。

*

两个人影,一黑一白,极为狼狈地从几尺高的虚空中蓦然滚落。

白衣已经不省人事,全靠黑衣那人搀着才没瘫倒在地。

落北安全然不顾来来回回眼带讶异的弟子们,把人扛起来就往医修仙师张荀那个药庐里跑。

院子里没什么人,此时正是下午,这一天的课都结束了。

张荀本想泡点个灵药茶实践一下养生大计,就见一人,阿不,两个人一身惨状,满身是脓浆和血迹,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里偷逃出来的。

“张仙师,救救他。”落北安再傻,此时也知道林寒水是为了替他挡那一下才受了伤,只是鬼物其邪无比,给他用了置物囊里最好的灵丹妙药,也没见他好一点。

那只受伤的手,伤口处已然肿起,黑血都不渗了,高高地形成了一个硬块。这还不算完,林寒水已然全身冰冷,一瞥之下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黑色。

“这是……”张荀快步走来,惊得胡须抖动了几下,看向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快要脱力的落北安道,“你们从灵境回来的?”

张荀把了脉,讶异地摇了摇头,“不行,脉象已停了。”

“死了?”落北安脸色一瞬间比榻上那位还白。

“这倒不至于。”张荀起身,从墙壁中开启了一个暗格,取出一枚药来,毫不吝惜地塞进林寒水的嘴里。

这颗药可保生机,是千金难得的上品灵药。

林寒水是他得意门生,看着他如此惨状,张荀也心疼得很。

落北安悄悄松了一口气,颓然失了力气,坐在塌边,道,“我们被围困在山谷里,四面都是鬼山,山上四面八方都有鬼物侵袭而来,源源不绝,想要把我们困死在那里。他就是被那鬼物所伤。”

张荀捋须皱眉道,“那鬼物长成什么样子?旁的人呢?”

“鬼物尽是些残肢断臂,蠕动如活物,还带着血。除了我和他,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得到那秘籍和忘忧丹之后,林寒水晕过去没多久,他正无措之时,就觉得一股吸力将他抽离出来,坠在那执剑堂前,发现回到灵栖山,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毕竟是多年的同门,也曾一起进过几次灵境,其间交情不可谓薄。

张荀沉吟片刻,“能验出体内的尸毒。清除这个倒是不难,虽然是有点晚了,毒已入肌理,但也不麻烦。”

时间倒是不晚,只是林寒水受伤以后又跟着奔波了那么久,造成毒素散开更快。

“可是如果单纯说是尸毒,却也不像,还有一桩什么,我却是没看出来。”

张荀摇了摇头,只能先用要吊着,把尸毒解了再说了。

收拾出灵药,用玉舂捣烂,尽数隔着纱布敷在患处。另取了灵药添三碗水熬成一小碗,废了点力气给林寒水喂了下去。

如此折腾半天,伤处换了几遍药,眼看着最后一遍时,拿下来的纱布不再是黑色的,才算是将尸毒全部拔除了。

不过正像张荀所担心的那样,林寒水还是双眼紧闭,全身冰凉。

第四十九章:生尸子蛊

“凤君?”张荀愁得老眼昏花,余光一扫,以为自己已然精神错乱神志不清,竟然出现幻觉。

低矮的门框边,一人长身玉立,俊眉无畴,不是那凤栖寒,还能是谁?

落北安拖着疲惫的身躯行礼,几乎是从塌边跌到了地上。

凤栖寒微微颔首。

“师兄他怎么了?”一小只从高大的身影背后急匆匆地溜了出来,朝着塌上一动不动的人望着,面上的焦急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不怪泯泯太敏感矫情,这个身子尚小,承受能力也弱,一点儿事就容易哭哭啼啼,而且此时她真的很着急。

泯泯强忍着不去泪溅当场,看着林寒水紧闭的双眼,还是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身后的男子皱了皱眉,从袖中取出一块绣着小兔子的粉色巾帕替她擦。

泯泯一边稀里糊涂地擦眼泪,一边强忍着喉咙里泛上来的哽塞,扭头去问张荀,“师兄他怎么了?伤得很严重吗?”

张荀看了一眼凤栖寒,斟酌着说道。“伤的倒是不重……就是查不出昏睡的缘由。”

眼见着小姑娘泫然的大眼睛,和凤栖寒越来越低的气压,张荀心想,完了。这话一说,以后凤君指定以为他尸位素餐,占着医修的名头却治不了病。

泯泯低头一看,就是丢在塌边一只水盆里,被泡得脏兮兮的帕子,哭声一滞,蹲下去摸那条帕子,凑在鼻子边上闻了闻。

“尸毒?”泯泯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个配方是拔除尸毒用的,她又闻了闻,确定没有弄错。

落北安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泯泯吸着鼻涕去摸林寒水的脉门,脉象全无,灵力探也探不进去,可偏偏此人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证明他还活着,没有完全沦为死物。

可是泯泯却心惊地发现,这么一丝生机也渐渐减少了。

张荀摇了摇头,道,“鬼物狡诈多端,阴毒无比,只怕这一关,他撑不过了。”

泯泯哪能听得这种话?本来活生生一个人,却突然要濒死,却不能够挽回,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医修能够说出来的!

她呆呆地趴在塌前,心道好不容易听师父说师兄回来了,赶来一看,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张仙长尚且束手无策……

不能乱想,一想又要哭了。

明明尸毒已拔,为何师兄还是不能醒过来,是什么切断了他体内的灵力周流。

泯泯突然灵光一闪,似乎那玉珠内的秘籍里有提到过类似的事情。

凤栖寒见人跪趴在床边,一张小脸皱起,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的全是泪珠,唯恐她膝盖受冷,便把人抱起来,放在一边的小凳子上。

泯泯哪里肯,凤栖寒沉默了一下,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没有规矩。”

趁着小姑娘愣神,凤栖寒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小皮毯,给她垫在塌前。

泯泯被他一凶,又想哭了,瞅了一眼冷冰冰的凤栖寒,感觉他似乎有一点生气。但是事不宜迟,只得手颤颤巍巍地从置物囊里摸出一只药炉来,在空间里摸出几把灵株,一股脑儿丢了进去。

火石擦出火来,就不再管药炉了,张荀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蹲到炉子边替她控火。

泯泯摸出一套银针,抽出几根最长的先扎在林寒水胸口大穴处护住心脉,又一路在四肢上施了针。

如果没有猜错,林寒水体内应是一种蛊虫,虽不清楚是哪一种,当务之急也要把蛊虫逼出来。

张荀等人从没见过这种阵势,那针足足有三寸来长,是泯泯特地下山让人定做的,看着格外渗人,且一针针都往林寒水大**扎,看着无比触目惊心。

但是凤栖寒这个正主抱臂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说,张荀心中虽然又惊又疑,也不好多说一句。

从胸口到四肢一路扎满了银针,并且按照顺序催动灵力辅之,泯泯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果然愈发滚烫起来。

掐着时间等了一会,她拔出林寒水腰间挂着的药匕,直接切开了林寒水的十指。

那格外泛着青黑的指尖逋一割破,便从里面争先恐后地喷涌出好一阵黑色的脓血。脓血落在地上,竟然不住地蠕动着。

一股恶臭忽然蔓延开来。

“张仙长,你这里有生石灰么?”泯泯将那沾了毒血的药匕擦拭干净,问道。

“生石灰?这个倒是有。”张荀应了声,便出门去取。

那蛊虫在漆黑的污血里如同水蛭一般的身体时隐时现,偶尔露出一截黑红交间的花纹。

凤栖寒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生尸蛊。”

生尸蛊,极为阴毒的一种蛊。

若是进入血肉,则人就会活活变成神智全无的活尸。在蛊母控制之下,撕咬活人,甚至撕咬自己和同类。

若是没有及时逼出蛊虫,恐怕林寒水此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张荀将一药箕的石灰一手拿着,还未撩开帘子,便失手打散在地上。

“咳,咳咳。”张荀挥着手,空气里全是弥漫着的灰尘,回头一看,竟是几个冒冒失失的人,便道,“你们做什么!这样毛毛躁躁的!”

“张仙长这是把我们当成弟子了?”为首的一身墨蓝色直裾,满脸嘲讽,对着身后那个说道,“居然还训斥起来了?”

身后的人配合地笑道,“张仙长大志,也就能和几个没用的内门大展威风了!”

两人哈哈大笑,罢了,才掀开帘子,将一脸菜色的张荀撇在身后,进了室内。

这二人正是张荀当初还是内门弟子时的同门医修,修成之后做了城中莫家的幕僚,倒也是平步青云,不愁吃穿,比起留在灵栖山的张荀,总觉得高人一等,自命不凡。

张荀一时间也不明白这二人早已断了私交,如今怎么突然到他这间小小的药庐里来了。只是蓦然想起凤君仍在里面,唯恐二人言辞粗鲁冲撞了他,便也掀开帘子,急急跟了进去。

二人乍一进入那间低矮的药堂,第一眼就见塌边趴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唇红齿白,脸颊粉扑扑的,俨然一个美人胚子。

第五十章:师父你凶

“真是无趣。”嘴上说着无趣,火辣辣的目光却在泯泯身上扫来扫去。

泯泯疑惑地回头看去,一双哭得红红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小精灵一样。

看见床上闭着眼睛的苍白少年,那人在心里乱猜一通,便就邪笑起来,道,“小妹妹,你求他救你哥哥,还不如求我呢!保证药到病除,你看如何啊?”最后三个字的音调都是上扬的,听起来非常猥琐。

这是从哪里来的神经病,有毛病得治啊!

泯泯往塌边靠了靠。

那人指尖闪过一丝白光,嘴边还挂上了炫耀至极的笑。白光代表至少是医灵地级境界。

泯泯看了一眼,心想这还不如她自己的医灵纯粹呢。随便拉一个内门弟子出来,只要不是游倦之那种的,医灵都有这个水平。也不懂他从哪儿得到的自信,顿时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大大的尴尬。

但是有的人丝毫没有觉得尴尬,甚至还可以继续骚。

“怎么样,小妹妹?我可比你那张仙长厉害多了。”

泯泯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感觉到周身气温骤降,冷得打了个哆嗦,捂紧深蓝色的衣领,回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整个人差点儿就当场跪在地上了。

“凤……凤君,您怎么在这儿?”

凤栖寒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此时更是面沉如水,“滚。”

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徒弟,也不知道是心眼太大了还是命太长了。

两人顿时魂飞魄散,心里只有大大的疑惑——凤君怎么会到张荀这家伙的药庐里来?但是这些问题暂时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得尽快滚出去,以免碍了凤君的眼。

张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调戏完了凤君的宝贝徒弟,在心里已经替他们两个找好了骨灰罐。

二人连滚带爬两股战战争先恐后地溜了,张荀这才又重新弄了一点石灰回来。

一看地上的污血,居然只剩下一层干涸的血皮了。

张荀:……

“那蛊虫……?”

泯泯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不会是刚才那两个人……”

方才知觉得这两个人脑子好像有点毛病,莫名其妙地跑了进来,所以也没怎么注意。不过好像真的有靠近过蛊虫所在的地方。

泯泯一下子就吓清醒了,蛊虫要是跑到他们身上去了,那他们两个岂不是完了吗?

出门一看,两人早就不见踪迹,估计是怕跑慢了惹凤君的厌,直接瞬移走的。

泯泯:……

无语,并且还有点隐隐的担忧。

丹药一时半会也不到火候,干脆就把药炉留在药庐里,等它好了就可以直接拿给林寒水服用,以清除蛊虫对身体遗留的损伤。

几个人都走了以后,药庐里只剩下张荀和榻上根本就没醒的林寒水。

一把扇子悬空扇着药炉下的火焰,张荀坐在一边发呆。

林寒水这种情况他都没有办法,那个小姑娘处理起来倒是麻利得很,果然是凤君的徒弟,所以与众不同吗?

*

泯泯不高兴。

一只手被凤栖寒紧紧握着,白光一闪便出现在了长生居内。

泯泯吧唧一下甩开那只大手就跑回房间去了,那个坏人居然还凶她,根本不想再跟他玩了。

还是毛球比较好,抱起趴在地毯上睡的正熟的毛球,泯泯窝在床上生闷气。

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好像她也没有资格生凤栖寒的气,他是师父,她是徒弟,师父训斥徒弟一句,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可是就是不高兴,还特别委屈。

抱着被子并且把毛球弄醒了,看着毛球睁着无辜又可怜的黑豆眼,泯泯破天荒地不觉得可爱,甚至更难过了。

本来今天看见师兄受伤那么严重,就很难过了,师父还凶,呜呜呜!

泯泯回头瞅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凤栖寒根本就没有进来哄她!肯定是生气了!

居然还敢生气!

泯泯瘪瘪嘴,扯过被子蒙住眼睛。

凤栖寒在静修室坐了片刻,却根本静不下心来。一闭上眼睛,满心满眼里都是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委屈样子。

一声轻叹落下,室内已经没有凤栖寒的身影。

“秋秋。”

听见熟悉的声音,泯泯悄悄从被子里露出半只眼睛,却被逮了个正着。

凤栖寒轻轻握住她抓着被角的手,将整张小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那么着急,就有一丝无端的怒意。只是那些话虽然不算重,却在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

“师父凶我!”泯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眼也不错地盯着凤栖寒。

凤栖寒无奈地摇摇头,眉梢却无声被抚平了,“秋秋,你不该为了别人,急得不顾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栖寒特意哄她来着,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泯泯还挺倔,一听这话,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又是一声叹息。

泯泯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替她擦去了泪水,又有一张热腾腾的帕子覆了上来,将眼周肿胀的地方轻轻擦拭了一遍。

凤栖寒垂着眸子,手上的动作极轻,就像是医修侍弄最稀有的灵株那样,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手里的珍宝。

“师兄生死未卜,我才着急的。”泯泯闭着眼睛,看不见他眼里的珍视,嘟囔道。

凤栖寒嗯了一声,“秋秋今天很棒。”

泯泯唇角都快压不住了,乐道,“那必须的,我可厉害了,才不会给师父丢脸呢!”

凤栖寒皱了皱眉,道,“师父今天说错话了,秋秋忘记它好不好?秋秋无论怎么样,都很好。”

泯泯眨眨眼睛,勾起唇角,长长的睫毛在凤栖寒的手心划过,软软的。

*

天色微明,落北安洗漱完毕,拎了巨阙出门练剑,便撞见一个人。

柳茗霏手里也拿着无争,无视落北安惊讶的眼神,道,“师兄。”

落北安把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见还是个完好无损的师弟,放下心来,便问道,“师弟何时回来的?”

“昨天夜里。”

柳茗霏莫名其妙在灵境里睡着,还是摔醒在执剑堂前,抬头一看,都已经月上中天,一个人冷静地推开和几个剑修师兄同住的院子,灯都没开,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下了溅满鲜血的衣裳,合衣躺下了。

辗转反侧一整夜,也不曾入眠。

第五十一章:秘籍送你(求收藏求推荐)

落北安隐约觉得师弟神情不太对,虽然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却好像更加深沉了一点似的,但估摸着是灵境里的体验不太好,也就没有多想,笑道,“走吧?练剑去!”

柳茗霏点点头,二人一个纵云梯双双落在屋脊上,踏风而行,不消片刻,便堪堪在一片梅林中翩然落下。

“今天可要和师兄喂招?”落北安将剑出鞘,在手里晃了一个花影,看向柳茗霏。

柳茗霏不置可否,手里的剑却刷的一声抽了出来,摆了个飞花第一式。

那是入门弟子通通都要学的基础招式,他也不例外。

柳茗霏纵使剑法狠绝,内门弟子里暂时难逢敌手,但总归只是记得父母曾经教给他的一招半式,毕竟不是全的,威力也有限,再怎么练剑也不过是这个水平了,恐难有长进。

落北安脸上挂上一个笑,提着剑便挽招逼将过去,和柳茗霏缠斗在一起。

“师弟今日吃炮仗了?”落北安用巨阙挡住一击,脚却被蹭蹭击退了几步,一瞬间完成调息,举起巨阙问道。

一阵无比犀利又没有章法的剑招就是柳茗霏的回答,落北安正要回击之时,柳茗霏却将剑嗤得一声入鞘,冷冷地转身就走。

落北安落得一身是汗,满头雾水,追了上去,“师弟怎么不练了?”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找人练剑了,特别爽,你再试试?”

柳茗霏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脑海里全都是那两个喷溅着血液的头颅,和他和父母。埋藏太久的伤口,在昨天夜里狠狠撕开,再次鲜血淋漓。

他不敢随便开口,因为不知道吐出来的是血还是泪。满腔的悲和怒,对谁也说不得。

落北安斟酌了一下,道,“可是灵境里的事情?”

柳茗霏的眼神那瞬间就像是受伤的小兽,仿佛要扑上来决斗似的,让落北安心惊肉跳,差点后退一步。

不过柳茗霏只是顿了一下,又垂下头去。

那一声回答轻得让人以为是幻觉,要不是离得近,落北安估计都听不到。

落北安想了想,心说这孩子也没有受伤,那恐怕是觉得白跑了一趟,心里过意不去,于是笑了笑,“师弟没寻到宝贝?”

柳茗霏一愣,竟没想到他会往这方面猜,也省的他胡乱编一些话来搪塞。

“这好办,我那得了一个秘籍,还没细看呢,要不给了你如何?”

“师兄?”柳茗霏又惊又疑。

“既然也无心练剑,我们先回去吧,正好把秘籍给你。”落北安揽着他的肩作势要走。

“师兄何必给我?自己留着岂不更好?”一把拉住落北安的手腕,柳茗霏的心跳的飞快。一本秘籍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没有秘籍,靠内门的基础招式何年何月才能报仇雪恨?凤君虽收了他,却也只是见过几面,便再也没有管过他。

总之就怎一个惨字了得。

落北安笑了一笑,“我连师父教的流风十二式都没练精,旁的看他做什么?师弟看得上就拿去,别和我客气!”

绢帛叠起来只有女孩子手里的方巾那么大,展开以后足足一米见方,密密麻麻地用褐色的线条勾勒了许多剑招。

浏览了一遍,只觉得非同凡响,精妙绝伦,却似乎背离常道,和平日里剑修仙长所传授的很是不同。

只是不知道这剑招叫什么名字,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绢帛上半个字也没有。

柳茗霏将绢帛细细收好,唇边悄悄勾出了一丝笑意。

落北安把秘籍送给柳茗霏以后,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了那个瓷瓶,瓷瓶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两个字——忘忧。

“忘忧?奇奇怪怪的。”落北安凑上去闻了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心想这种丹药之类的东西,小师妹这样的医修会喜欢吧,正打算送给泯泯,又想起来那个现在还躺在塌上爬不起来的林寒水。

“算了,还是给他吧。”林寒水这一趟去的憋屈,别说没捞到好东西了,还搞得差点嗝屁,惨得没眼看。小师妹还是以后看到好玩的,再给她带一点吧。

又把忘忧塞回枕头底下。一只手臂枕在后脑处,另一只手在翘起的腿上有节拍地敲打着。

他已经停留在五阶很久了,门派里发的固元丹都不太多,还大多留给师妹了,导致他本来就薄弱的境界一再停滞。

想来修仙一路,也没有捷径,落北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境界这种东西,还是要静修才是。

院子里静悄悄的,旁的剑修弟子恐怕都跑到梅林中练剑了。

落北安坐直身子,盘起腿坐好,手抱阴阳,缓缓阖上眼,竟是遁入静修之中,一股极其清透的灵力在周身渐渐萦绕起来,几乎凝成了云雾一般的实体。

泯泯和剑修不一样,该上的课跑不掉。一间安安静静的课室之中,除了已经睡死过去的弟子发出极为均匀的呼吸声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也不知道门派里的仙长出了什么毛病,一抽风让所有今年入门的弟子额外加了一节早修。

就是在只有刚入门弟子才要上的基础必修课前面,又加了半个时辰的课。

一时间所有新内门弟子唉声叹气天怒人怨。

不睡到卯时那能叫睡觉吗?

但是从今天开始,谁也别想妄图睡到自然醒,最好养一只鸡在院子里,每天闻鸡起舞,才不会迟了早修。

仙长们捋着胡须,满意微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啊!”

内门弟子内心:……

“不能这么悲观,换个地方睡觉罢了。”一弟子慷慨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被隔壁的弟子推醒时,一股起床气熏得他怒目而视,恨不得用被子把来人蒙起来丢到一边,以免耽误他睡回笼觉!

“兄弟,该换地方睡觉了!”来人眼下青黑,神情萎靡,屋外一片灰黑,院子里那条狗甚至还没醒。

行吧。

混得还不如那条狗洒脱。

第五十二章:莫府之乱

台上空无一人,估摸着仙长还在温暖的被窝里。

泯泯瞅着一摞子课本,头低着一点一点的。

袖子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泯泯回头看去,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来人将食指放在了唇边,扯出一个笑来,拉着她就往课室外面走。

“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多休息几天才好呢!”泯泯跟着林寒水走出了课室,小声说道。

他手上那道皮肉外翻的伤口被厚厚的白纱裹住,脸色跟那纱布一样都惨白惨白的。林寒水笑意早就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莫家出事了。”

“莫家?”原谅她穿越过来没多久,也就知道一个灵栖山。

林寒水点点头。他醒来没多久,就得知林家两个家仆前去莫家送贺礼的时候,目睹了一场暴乱,甚至险些搭上两条小命。

莫家新诞下一个千金,办的是前所未有的满月酒,从莫家堂前开席,席面一直摆到街上几十米,全城的人都有此知道莫家喜添贵女。

可是谁知,那席面吃到一半,正是人头攒动,济济一堂时,人群中有两个人突然眼球爆红,手脚抽搐,登时吓惨了许多人。那两个人见人就咬,那些没能及时避开的可怜人,活生生被撕去好大一块肉,血流如注,不一会儿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怎么会这样?”泯泯新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弥漫。

“如今人心惶惶,那两个人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只是剩下受伤的人,城里医修都束手无策。”林寒水眉梢蹙起,“张仙师已经去过了,说是……和我一样的问题,只有你会治,是不是?”

泯泯猛的吸了一口凉气,才把心中的惊骇压了下去。

林寒水染上的那是生尸蛊,和他一样,那岂不是……

“我能治……但是要在一定时间之内才可以。”泯泯看着林寒水,半晌才加了一句,“感染之后,只要过了十二个时辰,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金寻城。

莫家就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有一段平日里行人不绝的路,今日里冷冷清清,好些店家都没开门。

泯泯觉得这里熟悉得很,眼看着经过一个牌楼,突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莫灵音带她去看灯会经过的地方吗!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看看受伤的人。

莫府前。

横七竖八躺着三五个血淋淋的人,血迹都已经半干了,鲜红的痕迹里包裹着漆黑的污血。泯泯一看就确定了林寒水所言不虚,果真是倒霉催的,染了生尸蛊。

“莫家真是有失良心!做出这种事情来,关上门就想做缩头乌龟,撒手不管了么!”一阵中气十足的哭号传来,泯泯正在从置物囊里往外摸她的治病装备,乍然听到这么一句,便回头看了看。

只见一个头戴发黄的花头巾的妇女,盘腿坐在莫府门前,大有在此长期驻扎的意思。搂着一个男人被咬下半边耳朵血迹斑斑的头,让他那没有知觉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一边哭骂着。

泯泯突然想到一句“哭声直上干云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莫府大门紧闭,两个全副武装的家奴站在门前看守,显然也被吵得十分头疼。

泯泯观察了一下几个人的伤势,就那花头巾妇女怀里那位仁兄伤在最尴尬的位置。

伤口在头上,最为危险,蛊虫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爬入脑内或者心脏,那这个人就可以直接火化入土了。

泯泯蹲下身子,冲那妇女尽量安抚地笑了一下,道,“大姐,可以让我看看他的伤吗?”

妇女哭声一滞,直勾勾地看着她,警惕道,“你是什么人,想对我男人做什么?”

“他伤成这样,不治的话,很容易就救不回来了!”观察了一番,泯泯发现这个男人还有得救,只不过要尽快才行。

妇女听了这话,一拍大腿,竟是哭得更大声了,“杀千刀的,摆个宴席骗我们来吃酒,结果竟然是暗藏祸心啊!莫府……”

林寒水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再不治,就等死吧。”

“可是城里那么多医修都治不了,就她……”妇女气势突然弱了很多,还是犹豫着不肯松手。

“那就算了,师妹,先给别人治吧。”林寒水作势就要拉她走。

“哎哎,别走,你们还是先给他看看吧,我们家可就这么一个男人,他要是一蹬腿没了,那我们家可怎么办啊?”妇女抹着眼泪,连忙说道。

泯泯本也就是要先救这个最危险的,听她这么说,便利索地蹲了下来。伤患不便移动,只好就地治疗。

一套银针依次扎过,用灵力催动蛊毒排出,眼见着男人的指尖和眉心处都泛着黑色,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泯泯歪着头看了看林寒水腰上挂着的药匕。

林寒水:……

师兄依旧傻站着,只是神色略带疑惑,显然并没有接收到她的讯息,泯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朝他招了招手,等林寒水走近之后,一把摘下那把药匕,笑道,“师兄借用一下!”

林寒水:……行吧。

药匕甚是锋利,轻轻一划就割破了皮肉,黑血噗嗤一声飞溅出来,然后就被一把石灰撒了下来,登时黑血被灼烧地滋滋作响,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层剩余的褐色痕迹贴在地上了。

泯泯觉得自己真是特别机智,那天治好林寒水之后,便提前在置物囊里放了石灰,这时候正好用上了。

男人眉心也被划了一道,放出黑血,整个人除了略显苍白以外,便没有大碍了。泯泯给那妇人几颗补血的丹药,道,“这个记得吃,一日一粒。”

其实还需一颗悟清丹,方可完全排除蛊虫的伤害,只是这个药只给林寒水炼过一次,这里这么多人都需要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现炼。这个倒是不必急,时候炼好送过来就是了。

“有烈酒吗?”泯泯问道。

“没,要这个做什么?”林寒水不是很能跟的上这个小师妹的脑回路,“我现在去给你买。”

泯泯摆了摆手,叹道,“没有就算了,师兄是火属的吧?帮我把银针用火烧一下呗?”

第五十三章:祛除蛊虫(求收藏求推荐)

“别烧化了啊!”泯泯把针递给林寒水,又添了一句。

她只是想消个毒,否则拿给别人治疗的时候,总觉得不太卫生,但可没想着要把银针回炉重造啊。

“姑娘,这样就已经好了吗?”妇人手里颤巍巍地接着装药的白色小瓷瓶,拉着泯泯的衣角殷切地问着。看那脸色都不似以往青紫,但是还是不敢置信,那全城最有名的医修都无法可解的病症,怎么到了这个看上去未及笄的小姑娘手里,才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好了。

泯泯正准备去观察别的病患,闻言回头道,“大姐,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那妇人的神色泯泯看的不太懂,似喜非喜的好像丢了钱又强忍着的表情,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太高兴了。

掀开另一个伤者破烂不堪,并且和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料,泯泯感觉医修生涯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简直要强忍着才能不当场吐出来。

那衣料刚一撕开,位于大臂处的伤口显露无疑。一大块肉已经不见了,留下一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血色坑洞。无数黑红交间,宛如水蛭一般的蛊虫在其中遨游,蛊虫有多自在,她现在就有多不自在。

从林寒水手中接过银针,忍者不适感朝着各个穴位扎了下去,灵力一催动,那些蛊虫等不及涌到指尖,就从那块血色坑洞之中争先恐后地爬出。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躺在这里无人敢动。谁都怕染上那可怕的怪病。

泯泯后退一步,避开蛊虫,洒下一把关爱蛊虫的石灰。

莫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下巴上挤着几道褶子,几乎没有脖子的圆脸大肚之人,穿着锦袍佩着白玉,就差配一把折扇,好凑齐那翩翩贵公子之流的行头了。

两边守着大门的家奴低头唤了一声,“管家。”

管家理也没理,匆忙着下了几级台阶,远远站着冲泯泯道,“阁下可是灵栖山的内门?”

“是呀。”泯泯道。

“这等小事怎好劳烦贵门,道长还是离那些畜生远一点的好,免得染上了不好的东西。”

泯泯看他那一双皮肉搭垂着的三角眼便心生不喜,站的那么远,难道是把这几人当成了洪水猛兽不成?只回道,“这些人还有得救,难道让他们等死不成?”

管家一愣,却听那林寒水道,“莫管家,救治不宜拖延,且在一边稍候,一会儿还有事要询问你。”

林寒水这话说得冷冰冰,竟是一个眼光也没有赏给他。那莫府管家和曾受过这种轻慢?只恨对方偏偏是灵栖山的内门,还是金寻城大名鼎鼎的林家嫡孙,就连莫府也要礼让三分,更何况他只是个莫府的管家。

泯泯三下五除二将剩下几个伤患都治好了,有家人在一边的都给了他们一些药,让他们三日后再来莫府领取另外的丸药。

那些人都谢了恩。只剩下那年轻男子,孤零零一人横在莫府门前的路上。

林寒水终于将目光放在了管家身上,道,“这事儿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管家眼神躲闪着,“就是一群刁民罢了,无事生非的,简直反了天了!”

“我怎么听说是贵府上的人出了事儿?”林寒水冷笑一声,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推捼。

管家脸色一白,眼珠子转了几转,只道,“既然道长心里有数,那就请去抓捕那两个罪魁祸首吧。他们已经逃窜到不知道何处,从此就不是莫府的人了。”

说着,脸上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笑来,转身回莫府去了。

泯泯和林寒水对视一眼,林寒水道,“此事不能放任,还的去抓回那两个人才是。”

“你知道是谁吗?”泯泯猜测多半就是那天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

林寒水点点头,道,“是莫家两个幕僚,曾也是灵栖山的内门,一个叫黄昭,一个叫石男。我曾见过的。”

只是现在这两个人成了什么鬼样子,谁也说不好了。

“我跟你们一块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莫灵音眼睛肿的不成样子,从莫府门内走了出来。

“灵音?”泯泯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了,莫府,莫灵音也姓莫的。

“小姐,你不能去!”家奴连忙拦住她,可哪里拦得住?

一道蓝光闪过,两个家奴纷纷吃痛得收回手,莫灵音朝泯泯跑了过来,道,“我知道那两个人往哪里去了,我们快走吧!”

黄昭和石男已经不是人了,就怕他们在城里惹出乱子来,早知道只消咬一口抓一下,蛊虫就无声无息地转移了,到时候这个金寻城岂不是变成鬼城了吗?

城郊。

出了城郭几里,四处都是土坡荒草,林木丛生,偶有几片阡陌交连的农田,看着一片安静祥和。

“是这里吗?”泯泯问道。

朝着这个方向找了一路,连个影子也没看见。

莫灵音摇了摇头,担忧道,“难道是我弄错了……”

“在这里找找吧。”林寒水道。

泯泯四处看了看,城郊这一块太大了,找起来很麻烦,而且她心里也清楚,多半是不可能出现在城外,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守卫早就严加把守,怎么可能把两个已经变得不成人样的东西放出去了?

一个老妇挎着菜篮从田埂边步履蹒跚地走着。

“大娘,你看见过……”莫灵音见到有人,便连忙拉住了她,问道。

问人毕竟比乱找一通方便一点。

那老妇看了看几个人,笑道,“几位是从城里过来找人的吗?”

莫灵音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最想听到的答案,面上带了点笑意,道,“是啊,你看见了吗?”

“是不是还中了毒?”

“对啊!他在哪里?”

“在我们院子里哈,你们跟我来。”老妇呵呵一笑,脸上一道道皱纹挤在一起,一边走一边指着不远处一个小茅屋道,“就在那儿。”

泯泯睁大眼睛,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院子里??您老家里这时候还有活人吗?

第五十四章:罪魁祸首

几人到那院子里一看,原本以为会看到的血溅当场之类的场景——都没有出现。

只有一个穿着灰色布衣束手便衣的人抬头朝他们望了一眼。

泯泯回头,那老妇对着她慈祥一笑,“这是你们的朋友吧?”

她心想,这真不是,不熟,不认识。

搞半天还是弄错人了啊,看来还得继续找了。这脚步还没往院子外走呢,那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晋如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莫灵音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嘴唇宛如宣纸一样苍白,拂开了莫灵音的手。

“灵音,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莫灵音怔了怔,“晋如哥哥在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那人勉强一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硬是把一张清风朗月般的五官扯出了一丝沧桑感。

“那为什么?”莫灵音带了哭腔,泯泯在一边看着,突然觉得有一点不对,连忙把莫灵音拉了过来,说道,“他恐怕也中了蛊毒。”

“什么?”莫灵音花容失色,“那怎么办?呜呜呜,晋如哥哥……”

“没事的,我来看看。”泯泯看向那男子,道,“我帮你看看吧,好吗?”

帮人治病,还要先打个商量,没办法,面前的男子大约方值弱冠之龄,虽然面带病容,通身的气势却一点儿也没减。泯泯虽然这么问了,却仍然担心他会拒绝自己。

周晋如笑了一下,撕下了右手的衣袖,半截古铜色精瘦的胳膊露了出来,一道爪痕深深刻在其上。

果然如此。

方才观察到虽然他面色只是略带苍白,嘴唇的色泽却过于鲜艳了。

除非他用灵力将蛊毒控制在半只胳膊之中,避免它们扩散至全身,才能保持神智清醒,以及面色如常。但是对于医修有所了解,才可能做得到。

“蛊毒都被控制住了啊,那好办多了。你先进屋躺着,我帮你施针。”泯泯道。

周晋如疑惑道,“施针?”

……

片刻后,一把石灰把污血里的蛊虫化成了泡沫。

周晋如自己扯下一块布条给自己包扎了被泯泯划开放毒的伤口,脸上尽是佩服的神色,冲着泯泯抱拳道,“有劳姑娘了。没想到我都无法可解的毒,姑娘居然用此巧招,不消片刻就解决了。”

泯泯笑道,“不用客气。”不过是针灸的原理而已啦。这个世界的人多长秉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从来不使用任何伤害自己的方式治疗,然而用针再配合医灵使用,其实得效极快。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们也要走了。”泯泯收拾好银针,对周晋如说道。

他们跑了这么久,还没抓到那两个蛊毒之源呢!

莫灵音跟在周晋如身边,一脸不舍,泯泯笑她道,“灵音就不必跟着我们了,你照顾你的晋如哥哥好了!”

莫灵音瞪了她一眼,“泯泯就知道欺负人!”

周晋如轻轻一笑,对泯泯道,“你们急着去做什么吗?来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抓人。”泯泯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两个莫府跑出来的人,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人了。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伤吗?”周晋如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了,他们两个已经被我杀了。”

杀了?这哪里是能杀得掉的??哪怕只剩下一块碎肉,都可能爬到集市上乱抓乱咬,引起大乱的。

见泯泯一脸急切,周晋如笑道,“别担心,我放了一把火,他们俩现在应该已经是沟里的土灰了。”

行吧。

火葬大法好,烧了没烦恼。

找了大半天的人,早就被解决掉了。

既然如此,泯泯也懒得管别的事了,便挥挥手打算一走了之。

真不是她懒,任谁一大早爬起来奔波大半天的,都得累趴下。

林寒水见状,便同她一起出了门。

莫灵音回头看看周晋如,又看看泯泯,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了上来,道“泯泯,你等等我呀!”

“等你干嘛?”泯泯瞥了她一眼。

莫灵音道,“晋如哥哥真是我哥,你乱想什么呢?”

泯泯心想你那眼神都快要贴在别人身上了,咋还说她乱想呢?

“那个莫府是你家啊?”泯泯心想,那宅子,可真气派,光是门口俩石狮子都比她还高,威风凛凛的怪吓人。

上次见到莫灵音有轿子来接就该知道了,果然是大家闺秀,有钱人!

谁能想到,穿越之后的她,还能抱上富婆的大腿呢?泯泯眼神热切,看得莫灵音往后稍退了一步,“是我家啊。”

“昨天办了喜宴,我还向仙长告假回家出席开着。事实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莫灵音一脸无奈,“而且席上还发生那种事情,这辈子见过一次就够了,太可怕了。”

泯泯也是挺同情她的,不过更好奇喜宴上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莫府养的那两个幕僚。”莫灵音提起那两个人,眉头皱了皱,道,“他们说身体不舒服,我爹就让他们休息。可是喜宴上他们居然不请自来,还跑到府外的民宴上去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乱成一团,等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跟野兽一样撕咬着几个来参加宴席的人。”

一想起来,脑海里就闪过血淋淋的一幕幕,简直不忍直视特别辣眼睛并且少儿不宜。

“亏得是我爹显摆,多摆了几桌,一直摆到了府外,这要是事发在府内,恐怕一府的人都逃不掉。”

泯泯眨眨眼,疑惑道,“没有家仆吗,那么多人打两个打不过?”

“都不敢上,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胆小。”莫灵音冷哼一声,不屑道。

“话说那两个人,我在张仙长那里见到过的。”

莫灵音像是被吓到一般,睁大眼睛看着她,“你见到他们……做什么了?”

“没啊,好像被我师父吓跑了的样子。”泯泯回忆了一下,又道,“我听见他们在门口和张仙长说了几句话。”

“说什么了?”

“听不清啊。”距离太远了,只能听见一点点声音,根本分辨不出来啊!

第五十五章:医修作业

泯泯十分眼尖地发现莫灵音听见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似的,转眸一想,便开玩笑一般问道,“那两个人既是莫府的人,灵音你应该认得吧。”

莫灵音点了点头,蹙着眉头一脸纠结。

再明显不过,典型的知情不报。

泯泯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终归是别人府里的事情。只要不危及城中百姓,该怎么到底还是他们做主,便随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不是很待见张仙长。”

虽说听得不清楚,但是隐约也能感觉到是在争执,况且那股子嚣张跋扈之气,仿佛他们不是踏进别人的药庐,而是前去属田收租。

莫灵音心脏一跳,索性跺了跺脚,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事情终究不是好事,家丑不外扬,你晓得吧?”

泯泯愣了一下,心想这怕不是什么年度揭密,紧接着,袖子就被拉了一下,莫灵音的脸近在眼前,只听见她悄悄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林寒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冷笑一声道,“莫府那点事情难道我还不知道?”

说完了才发觉失礼,只别开脸去。

莫灵音闹了个脸红,瞪了他一眼,倒也不犹豫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同泯泯说道,“我爹修炼所需药材耗费极大,而且有些药材很珍稀,有价无市。我爹觉得灵栖山上应该不缺,而且那两个幕府也曾是灵栖山的内门,都熟识一些。所以就让他们两个去灵栖山求药。”

“那天应该就是你看见的那样了,求药不成。我爹因喜宴当即,倒也没有训斥他们。谁知当天宴上就出现那种事情。”

泯泯眨眨眼,根本没明白。不过是寻药罢了,难道这也能算是家丑不成?

林寒水冷声道,“说得好听一点是这样。”

原来这二人利益熏心,不为苍生,却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蜗角虚名甘愿帮着莫家为虎作伥。

莫家家主莫为了修炼,走过无数极端。默许二人四处抢夺灵药便是其一。这次居然胆大包天,把算盘拨弄到灵栖山的库存头上。那二人的作风早就为灵栖山一众人所不容,哪里还能打感情牌求药?

无非就是强取豪夺罢了。

要不是那日凤栖寒恰巧在那间药庐里,保不齐张荀压箱底的宝贝灵药要被顺去一半。

泯泯感叹了半天,说是豪门事多,果然不假。

转眼间,已是日中了。

都该下学了。

今日居然做了以前一辈子都没敢干的事情,她逃学了!!

哎,感觉也就这样嘛。

*

回到灵栖山。

一个医修弟子迎面走来,见是泯泯,便喊住她道,“仙长又布置作业了。我见你不在,想着明天课上同你说一声。正好在这里碰到了,不如直接告诉你。”

哦,所以刚才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被这个人看见?

泯泯极不情愿地嘿嘿一笑,道,“是吗?什么作业?”

那弟子甚是热情,眉飞色舞道,“仙长说,入秋了,山上的灵枫正值采摘期,要我们觅得灵气最充裕的叶片,每人三斤,三日后交。到时候他要检查是否合格的!”

“三斤?”泯泯睁大眼睛,还每个人!

医修弟子一共二十来个,每人三斤,那这座山上的灵枫估摸着都等不到冬天了,直接被撸秃了!

那弟子哈哈一笑,“三斤而已啦,而且只要在灵栖山上就可以寻到,已经很简单了。师妹是今年入门,所以不知道。那张荀张仙长,平日里最爱让弟子寻灵株灵药的,一般他布置了什么采摘任务,估计就是缺那味药了。”

行吧。泯泯朝着那人笑了笑,表示感(愤)谢(怒)。

刚才她尚且是一个自由人,但现在不是,现在她是有作业的人了。

……

泯泯踏上长生居的最后一级台阶,正好和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云缃四目相对。

一边的白叶轻轻笑了一声,唤了一声姑娘,便道,“凤君正在殿内候着呢,姑娘快过去吧。”

泯泯正要朝着殿侧小房间走去的腿硬生生换了个方向。

殿门平日里都是开着的,今日却……哦不是关的,是虚掩着。

推开殿门,一丝光线漏了进来,照得满室明珠都黯然。金丝镂的玉漏已然过了半。

凤栖寒合着眼,在坐榻上盘腿坐着,长长的羽睫无声覆在眼睑处,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

泯泯自觉着自己进来的动静已经够大了,结果这人居然一动不动。

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突然升起。

既然师父还没睁眼,不如趁机逃了吧?

一只脚刚往后退了一步,坐榻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秋秋又要去哪?”凤栖寒的声音平静无波,看上去十分冷静。

“不去哪儿啊师父。”泯泯立马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装乖。

“过来。”凤栖寒道。

泯泯冷静挪了一小步。

凤栖寒脸上的平静都快裂了,仍然努力维持着,对小姑娘招了招手道,“秋秋坐到为师身边来。”

这下子指定了位置,不去都不行了。泯泯心想这人怎么老喜欢她往他的坐榻上去??

不过十尺的距离,泯泯愣是挪了半天。

凤栖寒的头隐隐作痛,干脆把眼巴巴恨不得立刻溜走的家伙拽了过来。

“今日去哪了?”

泯泯坐在坐榻上,看着脚尖,“我……我下山去了金寻城。”

很好,至少还知道说真话。

凤栖寒点了点头,“去做什么?”

泯泯心想她这学逃得不划算。乐子一点没找到不说,还要回家被师父质问,真是特别惨。

“莫府出了点事,就去解决一下。”泯泯心想这样回答应该没问题了,毕竟是去做了正经事。

凤栖寒轻笑几声。

泯泯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完了,师父都气笑了。

“秋秋本事大了,都能去解决问题了?”凤栖寒声音凉凉的,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

长生居今早为了泯泯加了早修这件事儿,未到卯时,侧殿的灯都亮了一片。几个仙侍哈欠连天眼角含泪地端水服侍,总算是把这个小祖宗给拾掇好送了出去。

结果紧接着没多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凤栖寒的识海里就没了她的踪迹。

“莫府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一个人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凤栖寒担惊受怕一整天了,恨不得马上过去把这擅自做主的家伙捉回来,但是又怕她已经回来了,便一直在殿中等着。

泯泯赶紧表示清白,“不是一个人,还有林师兄。”

第五十六章:灵枫树叶

凤栖寒的脸色格外微妙,妃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可是一双凤眼中隐约寒光毕现。

诡异的沉默。

泯泯寻思了一下,她好像也没说啥吧?咋感觉师父更生气了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凤栖寒到底是没有为难她,眸光到处,一排金盏的玉烛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照的幽暗的大殿一片通明。

“为师教你一个法术可好?”

泯泯悄咪咪地去瞧他,只见凤栖寒垂下了眸子,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虚虚摊开,口中默念着一段灵咒,一张灵气聚成的纸鹤便出现在掌心,欢快地扑棱着小翅膀,一声小小的清鸣声“啾啾”得响起。

凤栖寒朝她笑了一下,小纸鹤便从掌心倏忽飞到了她的眼前,悬浮着叫唤着,跟小鸡崽似的。

泯泯伸手,纸鹤就失去了灵力,坠在她的手里,变成一张信纸。

她惊喜地抬头,“这是什么法术,好有趣啊。”

“秋秋也试一下?”

泯泯心里默念了一遍凤栖寒告诉她的灵咒,又想了一句话,果然掌心处凝聚了一缕灵气,从淡淡的雾气之中冒出一只小小的纸鹤。

这玩意怎么只知道在原地转圈圈?泯泯眼睁睁看着小纸鹤啾啾叫着,就是不知道往别的地方去,最后干脆掉在掌心里不动了。

“秋秋要想着我,它才能飞过很多地方,到我这里来。”凤栖寒深深地看着她,长睫掩映的眸子里好像有晃动的灯火,带了一丝温柔的意味。

她眼睁睁看着师父用美人计犯规,却没发现,掌心的纸鹤依然扑棱着小翅膀,歪歪扭扭地飞向了他。

似乳燕投怀,懵懵懂懂,又万分坚定。

纸鹤啾啾叫着,跌落在凤栖寒的五指之间,他眼角一弯,轻轻捏住,目光却是仍然落在泯泯桃儿似的小脸上,他道,“做的不错,秋秋真聪明。”

泯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心道师父大约是不生气了吧。

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吭哧吭哧从开了一条缝的门外挤了进来,全身都散发着营养过剩的气息,肉嘟嘟的肚子险些卡在门里。

不过好在最终还是挤进来了,抖了抖毛,毛球撒腿蹦跶着飞奔过来。

泯泯心里挂念着要趁人还没下手的时候去采灵枫树叶的,便打算干脆趁现在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树林里。

“毛球,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你不跟玄武玩吗?”泯泯四处搜寻着哪里有灵枫树,一边无聊到跟毛球说话。

毛球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泯泯不明白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蹭蹭蹭下了半截土坡,正前方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如同珠落玉盘,又如雨声淅沥,甚是清幽好听。

拨开枝叶钻出丛林,俨然是另一番天地。一睹石墙高耸入云,石墙表面参差不齐,若是说是天然生成的石头台阶也许更合适一点,因为这石墙呈现出一种阶梯形状,有及其清澈的水帘从顶端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

正是水帘清幽,击石如磬。

泯泯眼前一亮,倒不是说她有多少艺术细胞,而是在石头边上,长了几株灵枫。

灵枫盘根错节,尤其是根部,拧着几个大大的结节,深深扎入石头里,居然长在石缝之中!

这一路寻找过来,已经撞见好几个摘灵枫的医修弟子了。本来山上灵枫就不算多,现在竞争还特别大,泯泯看见这几棵树根本没犹豫,奔下土坡,手脚并用地往石头上爬。

灵枫高高在上,高雅又矜持地在上一层石头上俯视着她,那满树灵气氤氲的叶片不住地摇动着,泯泯心想在这树下修炼估摸着都能事半功倍。

然而——

“艾玛!”脚下一滑,泯泯大惊失色,双脚乱蹬,结果发现踏在了地面上。所以她废了那么大的劲,就没爬上去多少?

行吧。

毛球跟在她身后打着转,险些被她这一脚踩个正着,吓得在原地滚了一圈。

泯泯突然福至心灵,她明明会纵云梯啊!虽然练得不咋地,但也不至于用手爬。

深呼几口气,做了个心理建设,脚尖一点凌空飞起,在石块上磕磕绊绊点了几下,借力登上了一段距离,总算是到了那棵灵枫面前了。

毛球还在原地打滚,爬起来一看,人早就不见了,急得炸了一圈毛。

泯泯攀上树干,挑着长得好看的扯了下来,捏在手里厚厚的一叠,抓不下了就随手揣进置物囊里。

这么厚一沓子,怎么不能是软妹币呢?泯泯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个世界要软妹币那也没啥用了,人家用的都是灵石。

摘了一会儿,泯泯蹲在枝头上歇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已经黑乎乎的手指头心想,学医真是不容易。以前总看见小说写什么白衣飘飘的神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出去采药穿个白衣服不被山上的茅草刮花了,也得脏得不成人样。

低头之间,只见一个人影从路上过去了,速度快得她眼前都出现幻影了。

得亏这个世界没有交通规则,要不然这人准得超速不可。

泯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里还得无比勤奋地摘灵枫叶子。

三斤……是多少来着?

她对这个一点概念也没有,只得多多益善好了。

感觉置物囊内一丈见方的空间里都被灵枫叶子装了一小半,泯泯心想这应该差不多够了,这才略带歉意地摸了摸濒临秃头的那一根大枝桠子,轻盈地跳下了树。

“毛球?毛球你别跑啊!”泯泯提着有些长的裙摆,故技重施回到了地面,却看见毛球往一个方向狂奔不止,喊都喊不回来。

那边是有桂花糕吗?还是糖糕?平日里都少见您老这么敏捷了啊!

泯泯追了过去,路倒是越走越偏,都不知道到哪个犄角嘎达,她都没见过的地方。

“怎么不跑了?”泯泯差点跟着跑到背过气去,一手叉着腰,一手提着毛球的后颈给它提溜起来。

毛球格外委屈地抱住长长的尾巴,“咕咕!”

“嗯?真的?”泯泯眼前一亮,朝着眼前的草丛走去。

第五十七章:隔树有耳

既然毛球说这里有上品灵药,那肯定就不会错了。

拨开面前的草丛仔细寻找着,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空。

原来那草丛之间居然是一个不小的罅隙,直接通向……不知道多深的断崖之下。

“啊!!!”

群鸟惊飞。

泯泯两眼无神,硬生生滚了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要不是她还算机灵,关键时刻大叫一声的同时也没忘记运气护体,这时候估摸着她都可以就地狗带,穿越回去了。

不过即便如此,泯泯还是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疼痛,这副哭包身子立马发作,她还没怎么样呢,先觉得眼中滚下几滴豆大的眼泪来。

泯泯:……

她怎么会这么弱鸡!!根本控制不住这个想哭的欲望啊!

强撑着抹掉眼泪,吸了吸通红一片的鼻子,泯泯一边哭一边爬了起来,衣裳已经在滚下来的途中被石子刮破了,身上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片阴翳投在她的身上,四处古木森然,不似山中别处的景象。一股幽凉之意无声地将她笼罩起来。

从林木深深处,悄然渗着浓重的雾,雾气几乎不流动,沉沉地环绕着整个山谷。

她渐渐控制住了着该死的抽噎,并没有注意到雾气里流动的分外充沛的灵气,泪眼朦胧中看见一块断掉的石碑。

上书着几个大字,看得出是用剑刻进去的,可见刻字的那人境界之深厚。

“什么龙谷。”上面的字都已经看不出来了,泯泯朝着无数古木之间望了一眼,心道灵栖山上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她却是从未听说过。

阳光照不到的古木之间,有深绿鳞片的巨蛇缓缓从一根两人环抱的枝桠上溜了下来,鳞片和树枝之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和身子比起来较为娇小的头颅挂在半空中,远远地朝突然出现的人吐着深紫色的信子。

这是无毒而且一般对人类没什么攻击性的一种蟒,泯泯会认得它,还是因为这种蟒蛇褪下来的蛇皮是一种药材。

不过尽管心里清楚它没什么危险,她还是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毕竟她对于这种冷血动物还是犯怵,万一又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那就不太美好。

“滚!”

一声怒吼几乎近在眼前,泯泯都给整懵了,咋回事,她难道无意中侵犯了别人的领土不成?

瞬间停下脚步,又听见细细碎碎的哭泣讨饶声,“我儿也死在灵境里了,真的不是我们办事不力,实在是那灵境太可怕了啊!”

咦?泯泯本来还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太好,可是听到灵境二字,又忍不住停在原地不动了。

一阵嘿嘿嘻嘻非常沙哑难听的笑声传来,泯泯第一次听见难听到刮耳朵的笑,一时间都震惊了。

那人好不容易笑完了,声音却冷冽得出奇,“你那废物儿子死了,与我何干?废物就是废物,我给他宝物,让他杀了妖兽,拿回碎片,他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只是他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宝物丢失了不说,王要的东西你们拿到了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说的,那人声音又哑,泯泯听得恨不得当场掏一份金嗓子喉片给他润润。

另一个人扑通一声跪下了,颤声道,“是我办事不力……”

“呵!王说了,他感觉到那妖兽还活着,可是蛮荒之境却崩塌了……那妖兽定是出逃了!你们给王捅下这么大的篓子,还想要好处?”

那人惊得一身冷汗,只道,“这……这我真的不知道那灵境居然就是蛮荒啊,若是知道,我也不会让我那儿子前去,就算折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会把王吩咐的事情做好的……”

那人顿了顿,声音虚了几分,小声道,“那药,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就一点?下一次,下一次我绝不会再让王失望了!”

他不敢抬头,也知道头顶传来的是怎样居高临下,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只听见咕咚一声,一个小瓶子滚在脚边。他惊喜万分,却不敢去捡,听得头顶传来一句,“看在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

他连忙捡起瓶子,由于太过激动紧张,手指狠狠得抠进了泥土里,才将瓷瓶捡了起来,带着一手的泥,如获至宝地揣进怀里。

再抬头时,那人抖了抖黑色的大氅,道,“此番前来,冒险到此,不好久留,我先走了。”

“恭送……”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原地涌起一阵黑色的烟雾,转瞬也消散了。

泯泯扒在一棵有她三四个那么粗的古木旁,窥探了全程,好在树够大,竟也没有被发现。

泯泯眨眨眼睛,表面平静,私底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这个场景格外眼熟啊!尤其是这个丢来丢去的小瓶子。分明就是灯会那次看见的那个。

怎么在灯会那种地方看到这两个人,灵栖山上也能看见啊??

而且显然,这两个人进行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交易。

而且他们说什么灵境蛮荒的,应该是他们经历的那个了,那个逃跑的妖兽,难道就是指已经朝痴呆方向一去不复返的玄武?

脑子里全是问号。

泯泯眼看着那个捡小瓶子的人消失了,才靠着树松了口气。

这种听墙角的事不能再做了,太吓人了。

*

“咕咕!”

“别叫啦。”泯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好不容易用尽洪荒之力才从什么龙谷里离开,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本来疼得不严重的地方,此时火辣辣的烧起来似的疼,疼得她凌波步和纵云梯都不敢用,只好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为什么长生居在山顶上啊!

泯泯一脸绝望。

要是就这么走回去,估计今晚都得睡在山路上。

泯泯坐在一棵树下,没敢掀开衣服查看伤势,掏出置物囊,找了几颗丹药存货出来,捡了一粒伤药吃了。

疼没止住,但是心理作用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之前好一点了。

泯泯深吸一口气,忍着疼踩着一套无比凌乱的纵云梯。要是哪位仙长在这儿估计得说这轻功怕是不合格。

眼看着长生居那片朱红色的屋脊出现在视野里,泯泯差点脚下一软,从半空中掉下去。

第五十八章:突破五阶

回到房里,唤来仙侍准备了一桶热水,褪去外衫,便看见手腕脚脖子露出来的一片青紫,还有擦伤。

勉强钻进热水里,忍着疼痛把伤口上的灰土和干涸的一点血迹给洗了干净,上了药以后挨个裹好纱布。

泯泯小心翼翼地避开背上的淤青,靠在床头发呆。

好不容易爬上来之后一心只想着赶紧回来,那棵灵株都没看到,真是太亏了,要是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定要给它摘回来,方不辜负摔这一场。

小腹处隐隐发烫,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只以为是泡热水造成的。渐渐地,她才意识到,气海里有些异常的躁动。

气海中就像煮沸了水似的,惊得她连忙坐了起来,盘起疼痛无比的腿,静心运转起体内的灵气。

方圆几里的灵气受到了牵引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在她身边聚起淡淡的雾气,缓慢渗进皮肤表面。

泯泯合着眼睛,只觉得体内灵气越来越充裕,越来越纯粹,甚至自发流动起来,冲洗着四肢和灵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一个过程才停了下来,体内灵气已经将灵脉淬洗了一番,泯泯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舒畅不少,气海之中灵气也更加深厚,仿佛五感也更加敏锐了似的。

因为她坐在床边,就能听得见从殿门附近传来的说话声。

白叶:“姑娘应该是突破了。”

云缃:“在这灵气涌动,怕也不过是五阶而已。”

白叶笑了一声,“你像姑娘这么大的时候,恐怕三阶还没到吧?”

云缃:“你胡说什么!”

一阵嬉笑打闹之声银铃一般不绝于耳。

泯泯两眼放空,这就是五阶了?那她岂不就可以辟谷了?

一想到往后都要过上辟谷那种毫无趣味可言的生活,她就觉得人生灰暗无比。

虽是突破了,但是身上的伤还是实打实的,一点儿没好,泯泯挪到床里头,裹着小被子,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毛球扒在床沿盯着瞧了一会,见她闭上眼,便乖乖的不叫了,爬上床窝在她的身边,小小一坨也睡了起来。

*

凤栖寒直到第二天微明之时才回来。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一身白衣就飘然落在长生居前,衣袖轻挥,殿门无声打开。

悬在腰间的那把剑幽幽一亮。

卯时已快过半,然而长生居内一片寂静,甚至连一根蜡烛都没点。

这个点,小姑娘不该是已经吃了早膳,然后火速赶去上早修么?

灵识瞬间放出,凤栖寒眼中带了点笑意。

居然是又赖床了。

脚步一顿,便朝着偏殿走去。

泯泯睡的死沉,根本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毛球的一身白毛都睡炸了,看起来又傻又蠢。

凤栖寒轻轻拨开鲛纱帐,被子里的一团就落入眼帘。

他倒是无所谓她去不去上所谓的早修,甚至不去受课也是无所谓的。因此对于她赖床这种事,凤栖寒采取的态度相当佛系,甚至还有点好笑。

只是,那张原本粉嫩嫩的小脸上,居然紫了一块儿?

屋内的烛火嗖得亮了起来。

明晃晃地照着小姑娘脸上的伤痕。

没看错,是真的。

而且因为她皮肤白嫩,更显得伤处狰狞而严重。

凤栖寒那张天妒人怨的俊脸瞬间阴沉了一个度。

他没有吵醒泯泯,放下纱帘无声地出去了。

殿中。

修长的指节轻轻叩在坐榻之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云缃没睡好,丹凤眼都睡成了双的,妆容也没搞,只简单地修饰了一下发型,用了一只簪子固定住,不至于在凤君面前失了最后的尊严。

此时她内心真是一言难尽,早知道凤君这么早就要传唤她,她肯定早一点起来梳洗打扮,这下好了,见到她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凤君肯定不会喜欢她了。

简直嘤嘤嘤!

当然凤栖寒是没注意那么多的。

他紧急把几个仙侍叫出来,那是因为长生居里也就这几个活人了。

凤栖寒抬起头,声音冷得渗人,“秋秋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叶蹙眉道,“没见到姑娘受伤啊。”

泯泯回到偏殿之后,就没有和她们打过照面。然后送沐浴的水进去时,隔着帐子也看不清。

凤栖寒眉头一皱,长生居里这么多人也看不住一个小姑娘,正欲再问,就听见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泯泯揉着眼睛往殿里走,没看到热腾腾的早膳,却看见一堆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一大早的搞什么?

身上酸疼得厉害,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就看见那个男人蹭得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

脸上都快冷得掉冰渣了,手上动作倒是轻柔得很,扶着她在坐榻上坐下。

泯泯:……?

伸着脑袋朝着桌子看了又看,感到了一丝心碎。所以真的没早饭吃了吗?桌子上空荡荡的一片是怎么回事??

“秋秋。”

男人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语气道。

“啊?师父?”泯泯眨巴着眼睛去看他。

凤栖寒被她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一阵无奈,叹道,“你又去哪里搞了一身伤?”

说到这个,泯泯想起来了,想起来之后就很委屈,“毛球带我去摘灵株,结果不小心滚下去了呜呜呜!”想起那棵还没寻到的灵株,她的声音更委屈了,“灵株还没摘到!”

凤栖寒:……

瞅了一眼并不打算去做饭,并且坚决在旁边杵着的几个仙侍,泯泯小声问道,“以后我就没饭吃了吗?”

“谁说的?”凤栖寒皱眉道。他很穷吗,为什么会给她造成这样的错觉??

“他们都说五阶以后,可以辟谷了。”泯泯谈起伤心事,叹了口气。

凤栖寒用灵识探查了一下,果然是五阶初级,刚刚突破的模样。

但是看小姑娘一脸低落,他还是说道,“灵气丰富的食物,也有助于修炼的。”

“那就是能吃了?”泯泯一下子就高兴了,眼睛亮晶晶的,配上脸上的伤口,就像一只得意的小花猫似的。

灵气丰富的灵膳,不仅原料珍贵,而且做法步骤繁杂,否则明火一燎,灵气就散了。做一顿灵膳对于修炼的确有效果,只不过微乎其微,就像是食疗只是个噱头,到底还是比不上正儿八经看医生一样。吃八百顿灵膳,说不定还不如静坐一夜来的有用。

第五十九章:胜在数量

吃了一顿灵膳,又趴在床上被白叶仔细查看了一遍伤势,涂了厚厚一层药膏以后,泯泯趴在床上怀疑人生。

凤栖寒说的特别清楚,伤好之前都不用去上课了。

所以她现在就是闲人一个。

美中不足的是也不能踏出长生居一步,想去玩也不行。

闲来无事,只能趴着看那只玄武。

凤栖寒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只玉盆,白叶找来了一座小小的假山放在里面,注入清水,养了好些浮萍青草,竟成一景。

玄武就养在里面,玉盆有径长三尺,它爬来爬去十分自在。

此时玄武正趴在假山边上,压趴了一片毛茸茸的草,爪子没收起来,还沾了许多碎碎的浮萍,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泯泯怎么看,都觉得它好像大了不少。

待在偏殿不能动的感觉无聊得不行,她都快把这个长生居在卧床不起的这么一段时间摸清楚了。

好像的确也没几个人。

宝曦一般一人承包了膳房,长生居上上下下,啊不,给她一个人特地做的膳食都是她负责。

其他的活计,上到侍弄花草,下到服侍起居,都是白叶和云缃负责。

白叶在泯泯这边出镜率比较高,本来她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向来是不太习惯被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的。但是这次受伤,虽没有失去最基本的自理能力,但是凤栖寒还是让她诸事从简,就连洗漱篦头都是白叶来做。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云缃似乎若有若无地传来一些敌意。

莫名其妙的,她也懒得去细究。只道可能是太敏感搞错了。

她的境界虽然堪堪上了五阶,心想也没修炼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突然就突破了。

思来想去,她除了跑出去摔了一趟爬起来回了家以外,也没干别的。

那枚玉珠里的秘籍只给她开了笔试的外挂,从灵株到丹方乃至于人体穴位经络图都不必冒着秃头的风险去背诵,但是她的修为和医灵的境界都得靠自己提升。

好在她悟性不错,开悟了地级医灵。

因为开悟不久,才到初阶,不过极为纯粹,张仙长一开始还为此夸过她来着。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医灵还是地级初阶,一点儿都没动。

说到这个,泯泯表示惭愧。

不过并不打算悔改。

修炼实在是太无聊了,枯坐在那里还不算完事,得平心静气,日复一日地修。医灵的修炼和修为的修炼方式还不尽相同,只有不停的治疗受伤的人或灵兽灵株,才能提升。

医修弟子也有四处出诊的,但是治疗别人真的特别累,给落北安治过一次肩上的小伤口,就已经感觉身体被掏空……

算了,当个学渣也无所谓,反正师父他好像对她的成绩没什么执念。

泯泯在冷静的思索中确定了自暴自弃的方针。不管怎么说,她炼丹识药还是很优秀的。也不算是一事无成吧。

好在外敷内服的各种伤药都挺给力的,在泯泯快要躺成傻子之前,终于伤势痊愈得以下床了。

收拾书包去上课,还不知道落下了多少课程。泯泯刚一进教室,许多双眼睛就齐刷刷看了过来,一副极其感兴趣的样子。

泯泯:?有点怵是怎么回事?

“伤好些了吗?”张荀笑得格外慈祥,一双眼睛都眯起来了,说道,“要是不舒服可以再请几天假的。”

那天凤栖寒可是送了一封传书过来,特地提及了泯泯受伤不能去上课的事情。还以为至少要十天半个月,谁曾想就这么几天就回来上课了。

张荀的脸色更柔和了几分,对泯泯说道,“真的不用急着上课的。”

泯泯:……?张仙长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掉包了?

课室里的弟子扭着头,都露出了一副羡慕又格外感兴趣的表情。

泯泯怀疑自己怕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她师父却瞒着自己,怎么这些人的眼神都像是开过光似的。

她捏着自己的小布包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很好,“没事的都好了,没那么严重。”

张荀慈爱地目送着她到座位上坐好,清了清嗓子道,“这次作业大家都完成的很好!”

正当泯泯心想又布置了什么作业,可算是被她逃掉的时候,张荀话锋一转,眼神不善地朝着课室的某个角落瞥了一眼,说道,“除了个别人,交上来的叶子残缺不全,灵气稀疏,赶紧回去重新采过!”

角落里的游倦之瞬间哭丧着脸。

泯泯一看张仙长面前的书案上果然摆着许多灵枫叶子,赶紧举手道,“张仙长,我还没……”我还没交啊!

但是话都没说完,直接被截去了话头,张荀微笑着看过来,说,“泯泯啊,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嘛,那就不用交了。”

哎不是,她都采好了,就在置物囊里啊。

但是张荀说完这话,就继续上课了,泯泯最终还是没能出手自己辛辛苦苦蹲了半天大树叉子摘的灵枫叶。

下了课,张荀夹着那几卷书赶紧离开了课室,走出门的那一瞬间还没忘记回过头来瞪游倦之一眼。

游倦之一见人走了,立马松了一口气,愤怒地锤了旁边的张念一拳头,道,“你收了我十块下品灵石,就给我办成这事儿?”

那张念嘻嘻一笑道,“这不是胜在数量上吗?谁知道张仙长居然这么要求质量啊?”

“那为什么你的灵枫叶子质量跟我的不一样?”游倦之的智商除了上课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十分在线的,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全班上下,除了泯泯没交以外,就他一个人的叶子不合格。

张念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是很委屈的,“别人的动作太快了,灵气足的叶子早就没了,就这点儿歪瓜裂枣还剩下,已经很不错了。”

只不过光看那眉飞色舞的表情,泯泯就能确定这是在涮游师兄。

游倦之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悲愤欲绝来形容了,但凡他早知道,也不会把希望放在这个根本不靠谱的家伙身上。现在再去摘叶子,也摘不到合格的了。

第六十章:都避着点

最后还是泯泯把那些没交成的作业掏出来给他,游倦之如获新生,哽咽得像个孩子。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窗外喊她,回头一看,正是莫灵音那家伙。

莫灵音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根带了灵气的胡萝卜啃,一边啃一边对泯泯说要不要给你也来一根。

泯泯感觉这个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莫灵音虽然性格不算是一般闺中少女那么羞涩温婉,但是看上去好歹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这么叼着一根胡萝卜实在是看上去太傻了。

“你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泯泯记得修仙之人即便是还不能辟谷的人,也不会太沉迷于吃食,尤其是出门在外,更不可能当街吃东西。

当然这个泯泯是做不到的。

莫灵音毫不在意,只是在听说泯泯不吃的时候有些遗憾地收回了那根黄澄澄的胡萝卜,道,“这有什么,最近可流行吃灵膳了。”

不仅得是吃的,还得是灵膳,即有灵气的食物。

泯泯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脑子里全都是“专家最新研究:吃核桃可防老年痴呆,吃番茄可美白养颜”之类的老年非主流频道。

她眨了眨眼,用仅剩的理智问了一句,“不会是因为灵膳对修炼又裨益吧?”

作为一个医修,这种低级错误泯泯是不会犯的。灵膳对于修炼来说等于杯水车薪,简单来说就是没啥用,光吃灵膳等你化成灰了恐怕还没入门呢,最多也许可以强身健体……

莫灵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对修炼有个卵用?”

路上又走过几个弟子,手里均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吃。

泯泯的疑惑更甚了,莫灵音得意道,“听说凤君也爱吃灵膳呢。”

“这你都知道?”泯泯疑惑了,她怎么没觉得凤栖寒喜欢吃?每次都是她吃得最多,而他最多配合地动几下筷子。

“那可不,听说有外门弟子家住在城里,总是看见凤君的仙侍去买灵膳呢。一时间全城不论修炼的还是不修炼的,都流行吃这个了,当然他们也要买得起才行。”莫灵音道。

泯泯一时间感觉十分魔幻,没想到追星情节在哪里都是存在的。

“话说,凤君是你师父,你平时和他接触的多吗?你知不知道他别的习惯啊爱好什么的?”莫灵音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道。

泯泯心想不仅接触得多,甚至还住在一起一起呢。不过看凤栖寒小迷妹那么多,她有些迟疑道,“没见到有什么不同的习惯啊。”

没敢说自己也住在长生居里,不过后面一句话是真的,她倒是没注意过凤栖寒有什么特别的习惯。除了没事就呆在静修室内,她无聊的时候就跑过去看着他静坐,静修室内是摆了灵阵的,其中的灵气比起其他地方都要充沛很多,呆在里面很舒服。

莫灵音强掩失望道,“好吧。”

“嘿,小心啊!”

一只巨大的黑色大雕从低空掠过,泯泯甚至都能看到它爪子上闪烁的寒光。

少年一只手勾着大雕的一只爪子,皱着眉头很烦躁似的停了下来。大雕扑了扑巨大的翅膀,双爪落地扑腾起一大片灰尘。

双脚一落到地面上,就吹胡子瞪眼地看向泯泯二人,道,“你们两个怎么不知道避着点?”

泯泯心想你这个飞一般的速度她实在是闪躲无能啊。

莫灵音挺着胸脯丝毫不惧,“我们走在大路上好端端的,让你干什么!”

那少年显然是没想过居然还有人会这么跟他说话,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她道,“你……你!”

莫灵音露出一个怪笑,道,“你什么你?要是我告诉元师姐,你居然连只雕都驭不好,你猜你要被怎么罚?”

“哼!”少年一听见元师姐三个字,眼神瞬间飘忽不定,恶狠狠甩下一个字就准备走。

但是那只大雕显然不是很乐意,拖了半天,一回头,大雕还在原地歪着头朝他傻瞪着,少年见使唤不动它,脸蹭得一下红了。

莫灵音道,“我们走,不必理他!”

泯泯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在跟大雕作斗争,但显然以失败告终,笨手笨脚地杵在大路中间,人来人往的,看得她都替他着急。

“他是谁啊?”泯泯从未在门派里见过如此特立独行的人,感觉还蛮有意思的,“仙长不是说不可以随便养大型的灵兽吗?”

莫灵音嗨了一声,嚼巴嚼巴几口胡萝卜口齿不清道,“那是元师姐新带的小朋友,也跟着学御兽的。”

泯泯哦了一声,“御兽跟谁学啊?”她也挺感兴趣的,可惜门派里就没有这门课。

“当然是跟元师姐啦!”莫灵音理所当然道,“御兽这种事,大家都知道是要天赋的啦,没有天赋也白搭。估计这小朋友天赋不错,能得元师姐青眼。”

泯泯心想那少年的确看着挺小的,但也不必一口一个小朋友吧。

“所以说,他是元师姐的徒弟了?”她有点不可思议道。

莫灵音点了点头,“是啊,御兽这活计,整个灵栖山上,也就元师姐一个人会了。”

泯泯抬起头来,“那为何……是我们师姐?”难道做仙长不香吗?

莫灵音被难住了,“这我哪知道?可能是叫师姐听起来比较年轻?”

“管他的呢,要是我也能被元师姐选中,去继承那么大一个灵兽山谷,我一定高兴死!”莫灵音道。

泯泯冷漠道,“静修室就快到了。”

醒醒吧,别做梦了!

莫灵音表情一瞬间凝固,拉着泯泯袖子道,“我后悔了,要不我们下午还是出去玩玩?”

“不行。”泯泯特别坚持立场,“约好了去静修室的。”

“好吧……”莫灵音垂头丧气,一口咬掉了剩下的半截胡萝卜,“其实我觉得我吃这根胡萝卜,可能比我静修一天强多了。”

的确像她这样稀里糊涂坐上一天,收获的还不如一根胡萝卜提供微乎其微的灵气多。

泯泯面无表情摸出几颗固元丹,“用上这个,应该会好一点。”

第六十一章:静修室内

“这好东西你从哪而来的?”莫灵音眼睛一亮。

对于她来说,即便是生在莫家,可是也分不到很多资源,固元丹算不上见不到那么惨,但是也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了。

“不会是凤君给的吧?”莫灵音直接排除了门派分配的可能性,固元丹这种好东西,大多分给剑修和灵修了,医修很少能分到这一类的资源,莫灵音咂咂嘴,在泯泯的示意下拿了几颗,摇头晃脑道,“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让凤君看上了。”

泯泯:……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而且药都是她炼的,跟凤君有什么关系了?

收好固元丹,莫灵音最后挣扎了一下,“泯泯啊,你一个医修来静修室一定他别无聊吧,要不然我还是去陪你玩好了。”

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想法的泯泯表示,“不用了,我正好也来修炼一下。”

莫灵音蔫了。

静修室内设有分隔的屏风,将一块灵气氤氲的石台分割成许多小隔间,所以修炼起来就不容易被别的事情分心了。

但是有的人比较独特,能够自己找事情分神。

当莫灵音吃了一颗固元丹之后,盘腿正打算调息,竟然就着衣带上的流苏玩了一盏茶时间,之后越发无聊了,想着不能浪费药性,才老老实实地修炼。

这些事情泯泯一无所知,因为她在隔壁的隔间里。

准备拿出固元丹时,却发现置物囊里还有一个瓶子。是在院子里发现的那一只,不知道到底是谁送来的。

固元丹对于内门弟子的重要性和珍贵,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还有谁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不要,悄悄地送给了她呢?

落北安师兄倒是当面给过她一次,林师兄也跟着给她炼过。还有谁会这样做呢?不可能是师父,师父根本不可能做这么低调的事情。

“啪!”

一阵恶风袭来,门被狠狠地拍向一边,脚步声重重地踏出地震山摇的气势,随即停住了。

门大开着,透露的天光从屏风上下泻出。,照的静修室一片亮堂。

泯泯正疑惑这人是谁,屏风便哗啦啦倒了一片,上面的花鸟图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

泯泯飞身避开,顺便也躲过了那阵不怀好意的风刃。

“林寒水,落北安出来!”

泯泯闻言一愣,抬头看去,那个不速之客竟然是个大叔,两眉浓密到一字连起,眉心也蹙着一撮黑乎乎的毛,此时眉毛倒竖,怒眼圆睁,脸部的肌肉都抖动着,正在环视着静修室。

静修室内屏风不再作为遮蔽之物,全都变成了废品。弟子们还算敏捷,倒也没有人被压倒受伤,只是都惊恐地望着门口,一时间呼吸可闻。

“你就是秋泯泯?”那人没在此处找到想要的人,倒是看到了泯泯,迈着大步走了过来,神情极是不善。

泯泯心中一跳。

正寻思着这人都这样破坏公物了,为何没人出面制裁他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莫灵音吓得胡萝卜都掉了。

泯泯:?修炼为什么还要拿着胡萝卜?

大叔冷冷道,“落北安和林寒水在何处?”

泯泯心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说?”大叔伸手就要揪她,泯泯特别敏捷地躲开了。

灵栖山怎么会混进来怪蜀黍啊?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正常的亚子呢……

一道风刃从袖口而出,在泯泯身侧的地面石台上刻出了极深的印子,趁着泯泯分神去躲的时候,那大叔已经瞬间上前,泯泯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近她的,但是衣领就是已经落入了那双看着不怎么养眼的手里,隐隐被勒得有点窒息。

只听见一声压得极低的声音,“碎片在哪里?”

那双黑沉如水的眸子里全是杀意,泯泯无由来的感到心惊。

她皱着眉头后退一步,“什么碎片?”

“哈哈哈,蛮荒都消失了,若是碎片还在,蛮荒怎么会消失!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白白被你们几个小鬼玩弄了这么久!交出来!”那人眼冒凶光,“你只要拿出来,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蛮荒?碎片?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东西,泯泯面色冷静道,“大叔,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不然你去别处找找?”

然后双手一摆,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一身极为普通的粉裙,连根碍事的飘带都没用,更不要提别人身上腰间挂着的灵器法器了,就连个凡品玉佩都没有,只有一只看着就很直男审美的绿色小香囊,那是落北安送给她的见面礼,一只一直用到现在的置物囊。总之,怎么看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那大叔脸色一黑,深吸几口气,也不知信没信,拳头握紧又松开,瞪着泯泯道,“好,你最好没骗我。”

那人离开以后,整个静修室久久都没有声音,站着的,还是跌在地上躺着的弟子,一齐看着她。

莫灵音失声道,“泯泯,你怎么惹到万仙长了?”

这个样子的万仙长,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也太可怕了吧?

泯泯愣了一下,道,“那个是仙长?”

“是啊,我们灵修都是他带的呢。”莫灵音点头,眼中依然是茫然的。

泯泯摇了摇头,一脚跨过四分五裂的路障,阿不,是屏风,走了出去。

万仙长。

她以前不知道这个人,可是今日这一见,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非善类。

那额头处隐约可见的是一丝黑气,当他怒意最旺的时候,黑气最盛,泯泯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魔气。

本来以为是个闹事的,结果竟然是仙长。这也难怪为什么能肆无忌惮地在灵栖山动手脚了,只是为了一样东西,闹出这么大动静,想要解释清楚恐怕也不容易吧。

那样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

碎片?泯泯心里已经大抵知道这是什么了。

那日玄武变为虚体碎裂之时,出现在她手里的那样东西,不就是一个毫无规律可循的东西吗?她没研究出这玩意的门道,但觉得晶莹剔透的,挺好看,也就一直留着了。

泯泯突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那万仙长放过了她,可能是觉得她人微言轻,拿不到那个碎片。但是……落师兄和林师兄恐怕不能那么轻易地被放过了!

第六十二章:快收手吧

泯泯掐指念诀,眉心一道灵光一动,心里想着落师兄可千万要在那里啊,然后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莫灵音一脸茫然地追了出来,结果就已经没影子了,十分迷茫的啃了一口胡萝卜。

梅林。

秋意已渐深,梅树的叶子掉了一地,树枝上残留的不过一小半,并且随时受到凉风的威胁,看着十分凄惨可怜。

见到树影之间的那个身影,泯泯松了口气,急急走了过去。

一个身着黑色简装的少年手持巨剑,却丝毫不觉得重似的,剑花涌起,看似寻常的剑招却是极度刁钻,让人眼花缭乱,若有人在对面,一定会为这样的锋芒所折服。

“师妹?”落北安递剑转身,就看见泯泯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很急切似的跑过来,赶紧收回手吗,生怕剑气所至伤到了她。

“师兄,万仙长他……没来找过你吧?”泯泯见他面色如常,且周围也没有破坏公物的情况,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但还是问道。

“万仙长?没有,怎么了?”落北安收起剑,不解道。

泯泯大概说了一下事情,落北安皱眉道,“是为了这事情?”

泯泯抬头看他。

落北安摸了摸鼻子,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万武云的死……毕竟他爹就是万仙长。”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泯泯都惊呆了。虽然万武云根本就是自己作的,也不排除家长无脑找上门来。

“可是,他都没提这件事……”泯泯小声道。

落北安一时间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那个什么碎片,比他的儿子还重要?”

好像真是这样。

一时间空气都有些安静。

“总之,我觉得他有点不正常……”泯泯道,想起那双眼中的杀意,泯泯颤抖了一下。

一直接受着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泯泯,不是很能接受这么可怕的人,居然是一个仙长。

“这事儿怎么办?我们哪来的碎片?”落北安道。

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过如此,人家硬要说你有,并且要你掏出来给他,还能怎么办?

泯泯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碎片给他,那只能洗清嫌疑。他虽然没有逼我交出来,只是觉得可能在你们那里。所以你们……小心一点吧。”

心中却有一丝疑惑渐渐浮起,“我还以为他会过来为难你呢。”

落北安:……

泯泯:……!

“快走!”落北安道。

泯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她怎么就把林寒水那边给忘记了呢!

找到林寒水花了一点时间。

但是显然有人的效率比他们高多了。

林寒水是医修大师兄,住处院子里带了丹楼,平日里炼丹很是方便。

只是泯泯二人站在丹楼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一丝不自然的灵力波动。

一道风刃刷地从窗口逸出,带着狠绝之意,堪堪从泯泯身侧过去,落到地上劈开了一道土沟。

泯泯和落北安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飞身而上踢开二楼的窗子,跳了进去。

林寒水被抵在墙上,皱着眉看面前的人,袖中的手里握着药匕。

“仙长这是何意?”林寒水声音平淡如水,好像地面一片狼藉摧毁的不是他费尽心思练成的各种宝贝灵丹,平静道,“我已经告诉过仙长,弟子没有。若是仙长不信,弟子也没有办法,但是仙长所做之事,是否太有失身份了?”

万重山眼睛通红,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灵气,其中有丝丝缕缕黑气萦绕着,一双鹰爪似的手在林寒水面前悬着,用尽力气却不能移动分毫,好像前面有一层屏障。

“休想瞒过我,不是你,还能是谁?”

“师兄小心!他走火入魔了!”泯泯眼睁睁看着万重山周身的灵气不受控制地形成了一个漩涡,搅动着整个室内的瓶瓶罐罐不安分地噏动,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林寒水离他最近,恐怕最容易被波及。

万重山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以他为中心的灵气刹那间疯狂转动着,吸纳了周边的灵气,泯泯只觉得离那漩涡中心尚有丈余远,却依旧感到体内灵力不稳起来。

“既然不肯,那就去死吧!”万重山冷笑道,风刃随声而至,竟然威力猛增,一下子破开了林寒水的护罩,狠狠扎进了肩窝。

林寒水闷哼一声,某种冷光乍现,袖中落下点点荧光,落入灵气搅动的漩涡里。

泯泯眼睁睁看见万重山脸青了,嘴唇也黑了,鼻血都流了出来,但是身子岿然不动,甚至还在啪啪往外甩风刃。

讲道理,荧惑此毒一放出来,是头铁脊兽也倒下去了。

攻击越来越猛烈,落北安站在一层剑气之中,随手给她甩了一个结界,随后拔剑飞身而至。

风刃带着龙卷如同刀剑一般。

巨阙银光闪过,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然而万重山就跟不怕死一般,毫无底线地透支着自己的气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将眼前的几个人置于死地。

“收手吧!”巨阙抵在了万重山的脖颈间,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割破那层皮肉,落北安眼神复杂,这人平日里是门派仙长,可是如今……

随即,一阵剧痛在胸口炸开。

虽然有剑气护体,倒是没有受多大伤害。

落北安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被风刃割成碎片的衣裳,立马将巨阙朝万重山的脖子抵进几分。

都说了不要打了,这人咋不怕死?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血,顺着剑槽流下。万重山,死不悔改。

好像那剑威胁的不是他的脖子,他根本不care,一双血丝爆起的眼睛死死将落北安盯着。

落北安:……?

林寒水沉吟着,从狼藉之中找到一个残破的小瓷瓶,倒出两颗,捏开万重山的嘴塞了进去。

“呸!呸!”

药丸入口即化,万重山只觉得嘴里一苦,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说着,却觉得气海一痛,脑子一沉,眼前陷入黑暗,狂暴的灵气一瞬间平息,地上多了一个躺得不怎么好看的人形。

林寒水沉痛地想着,以后要将丹楼的容器,全部换成木质的。

第六十三章:就放这儿

用地上那人的衣裳擦了擦巨阙,这才把剑入鞘,周身的剑气却没有因为剑收了锋芒而退减。

“这算什么事?”落北安蹲下,翻看猎物似的瞅了瞅万重山,“这家伙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林寒水摇了摇头。

灵栖山的仙长哪里是那么容易掉包的,而且此人出手的路数,分明就是万重山无疑了。

泯泯道,“他想要的那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这么重要?”

“我看那玩意跟他的命似的。”落北安嗤之以鼻,突然想起什么事,抬头看林寒水道,“他这是咋了,你给他喂了啥?他还有命在吗?”

“断肠散,他死了。”林寒水冷漠道。

“什么?!”落北安吓了一跳,大叫起来,“怎么说他也是仙长,你这怎么跟门派交代?”

泯泯忍着笑道,“林师兄骗你的啦,死未必,不过他的气海恐怕保不住了。”

气海是修为的命脉,气海毁灭,那修为就毁于一旦。

也就是说,万重山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日后再想修炼。也不可能了。

这个好像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落北安默默看了一眼林寒水。

林寒水冷漠转身,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丹楼毁了,他表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在滴血。

还有,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啊?!!

……

“师妹,我总觉得有点慌。”

“慌什么?”

“我总觉得不太真实,”落北安眼神呆滞,“林寒水那家伙一颗药就把万重山修为给整没了。”

“若不是他走火入魔,其实没那么容易。”泯泯漫不经心道。

她想知道,万重山走火入魔之际的丝丝黑气究竟是什么,那东西总给她带来一丝不好的预感。而且,她居然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可惜仔细想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师妹!”落北安费力地空出一只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啊?”泯泯吃了一惊,回过头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落北安的眼神极其哀怨,“要把他背去哪儿啊?”

万重山的头歪着搁在落北安的肩膀上,嘴边还挂着老长的黑血,将坠不坠的,看起来格外恶心。

落北安试了好几次,也没能让他把头换个地方,也就放弃了。

泯泯理所当然道,“至少要放在人多的地方等别人发现吧。”

总不能把他丢在荒郊野外,万一死了多不好。

“要不还是上报给门派,让他们处置吧。”落北安道。

泯泯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复杂。

“怎么了?不可以吗?”落北安疑惑道。

她摇了摇头,“他是仙长,随便给我们扣个锅,我们不就凉了么?”

落北安这才恍然大悟似的,“你说得对。”

“就放这儿吧。”

泯泯指着课室附近的一处灌木丛道。

落北安疑惑,“这里万一他们发现不了怎么办?”

“不会的。”泯泯冷静道,“你不知道平日里下课的那一炷香时间,门派里的小情侣都去哪里吗?”

看着那一处隐蔽的灌木丛,落北安陷入了沉思。

终于把死沉死沉的人往地上一丢,二人均松了一口气离开。

灌木丛里静悄悄的,正是下午无人之际。

一阵黑烟从地表渗出,裹住了地上那人毫无知觉的身影,待黑烟散去,地面已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

泯泯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弓,对着游仙靶瞄了半天,弓拉得满满的,却一箭也没有射出去。

白叶在一旁笑着催促道,“姑娘快些吧。”

那游仙靶是个丈余的圆形,澄澈如白玉,里面有数股灵气游动着,且灵气越多的气团游动的速度越快。

要用箭射中灵气团,箭尖就会因为射中的灵气团蕴含灵气的多少,而变成不同的颜色。

泯泯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牢牢盯着游仙靶,计算着灵气游动的规律,心一横,箭脱手飞出。

谁知那灵气像是有灵智一般,居然向相反的方向逃命似的溜了,那箭尖只钉住了一小团无辜路过的灵气。

“哎!”她泄气地放下弓。

箭尖倏忽显现出藏蓝色,白叶笑了起来,拍拍手,上前将箭拔了出来,夸道,“姑娘神技啊!”

白叶射艺不精,也尚能够拔个黄色的箭尖回来,而她要不是碰巧扎中了那一团灵气,恐怕就是个空靶了。

泯泯觉得无趣,走到廊间坐下,拨弄着一盆正值花期的丹桂。

白叶也走了过来,道,“姑娘不玩了吗?”

“不好玩!”她一脸委屈,揪下一撮花苞来,在手里细细地揉碎了,一股子清香渗在鼻端。

“那可是宝曦养了许久的,就等着用新摘的桂花做桂花糕呢。”白叶笑嘻嘻道。

泯泯一听,手下动作倒是停下了,皱眉看着那被修成圆形的树冠,嫌弃道,“才这么一小株,能做几块糕啊?”

白叶一听,笑得乐不可支,“我逗姑娘的,哪能指望这么一点凡品桂花?平日里做糕用的食材,都是从落云峰采来的,无一不是灵膳。”

风从树梢悠悠吹过,整个回廊都是香的,白叶感叹道,“谁能想到,一株凡品丹桂,竟这么香。”

泯泯趴着朝院中看,颇觉无聊,知道宝曦应是在厨房里弄那些宝贝食材,但是不见云缃,却是头一回,便道,“云缃姐姐呢?”

四缺一,连麻将都摸不了,只能玩游仙靶这种屈辱的游戏。

白叶道,“她去落云峰讨灵膳去了,不日就该回了。”

泯泯点点头,“她是不是喜欢我师父啊?”

白叶愣了一下,“姑娘怎么说起这个?”

“不是这样吗?”泯泯觉得奇怪,“可是我感觉她看师父的眼神很明显啊。”明显到想忽略都不行,“她不是想当我师母吧?”

白叶暗自心惊,急忙去看她的神色,却没有从中看出一丝一毫试探的意味,还是清澈得一如既往,干净得藏不住一点儿杂质。

泯泯只是随便一提,她活了十几年,两个世界,还是个母胎solo,对于情啊爱的一窍不通,能问出这种问题全凭借着对八卦的热爱和敏锐。

看着那一双黑溜溜水灵灵的眸子,白叶叹了口气,轻声道,“这种事我可不好同姑娘胡扯,不然我们也不好做人了。”

泯泯不知道,但是白叶却一清二楚的,不要说这长生居内,就是整个灵栖山,恐怕都在凤栖寒的灵识笼罩之下。尤其是长生居内,这样的距离,只怕若是他愿意,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的。

第六十四章:都给你吧(票票都给我吧(?????))

泯泯瘪瘪嘴,那云缃姐姐对她是有些怪怪的,可是长相还是不错,一双上勾的凤眼哪怕是瞪人一眼,都能让人回味半天,不可说不是一个美女。虽然配师父这种天妒人怨的美人,恐怕还是略有逊色。哎,但是白叶不太想跟她八卦这种事情,脑补再多也没有意思。

正胡思乱想着,庭前传来一声极为不确定的声音。莫灵音声音都不在调子上了,颤巍巍道,“泯泯?”

泯泯眼睛一弯,起身飞奔过去,白叶跟着后面喊着慢点儿跑,可是她哪里听得见,拉住莫灵音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莫灵音朝身后扭了扭头,又回过头来,“这是……长生居啊!”

门口明晃晃几个大字,看不见除非是瞎了狗眼。

“对啊!”泯泯笑道,“毛球在屋里睡呢,你要看它吗?”

莫灵音在听到那一声肯定的回答以后,就是一脸天塌了的表情,“你居然和凤君住在一起!”

“师父觉得我反应太慢了,”泯泯挠头,“干脆就让我搬过来了。”腰牌的提示,她就没几次看得见的,特别误事。

莫灵音整个人做梦一样飘到偏殿里,被泯泯安排着落了座。

白叶斟茶上来,给二人分了茶具。

泯泯伸着脑袋去看茶杯里漂着几朵花,满意地发现比平时多一朵,然后笑嘻嘻地朝屋角一块小小的兽皮毯子伸伸手,一坨和毛毯一样雪白的毛球从毯子上剥离出来,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用头蹭蹭她的手。

泯泯给它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莫灵音摸着茶杯上的温度,道,“我这么进来了,没事吧?”

泯泯看她紧张,不免好笑道,“你怕什么啊,我师父又不吃人!”

“这是吃人不吃人的问题吗?这分明就是……”莫灵音一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进凤君的宅邸,这手脚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才好。

“是什么?”

泯泯抬头,正和拨开垂帘踏进来的凤栖寒四目相对,凤栖寒眼中带了几丝笑意,眉眼弯弯的。

“师父!”泯泯朝他挥了挥手,“师父来喝茶吗,宝曦姐姐才泡的花茶,可香了!”

本以为凤栖寒对这些应该没什么兴趣,谁知他略一颔首,便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了。

白叶掩去眸中的惊诧,低头添了一副茶具。

凤栖寒摩挲着茶杯,置于鼻端,笑了笑。

“怎么样?”泯泯看了看他杯里的花茶,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叶道,“白叶姐姐,你偏心啊!”

无非是因为凤栖寒的杯里比起她来,多了几朵白色的花。凤栖寒闻言,“为师这杯给你,你可别去寻别人的不是了。”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但是当事人根本不自知。

泯泯这才高兴,笑嘻嘻地接了他那杯茶。

莫灵音头昏脑涨,疑心自己在做梦。她如今同传说中的凤君,只有几尺的距离。

好一会儿,凤栖寒才想起来旁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微微侧头道,“秋秋的朋友?”

莫灵音安静如鸡,只知道一个劲喝茶,泯泯便替她答了,“对啊。”

凤栖寒了然,只是第一次遇到徒弟带回来朋友的情况,不知这东道主该如何当,心想大抵同收徒弟没什么不同,于是看了莫灵音一眼说道,“一点见面礼。”

话音落下,莫灵音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雪白包釉的瓷瓶。

泯泯轻轻嗅了嗅,就知道里面该是生肌丹了。

这师父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居然这么会哄女孩子欢心!!

生肌丹属于高品灵丹了,简直是修仙界各位女性同胞共同追求的美容养颜奢侈品了,其高端程度不亚于现代的lv,可能还要更稀有一点,毕竟有价无市,就算拿着大把的灵石去买,也未必能找到卖家。

莫灵音勉强定了定神,用仅剩的一丝理智道,“多谢凤君,这弟子怎么好收?”将瓷瓶朝凤栖寒那边推了推。

凤栖寒目光不曾偏移分毫,只道,“不必推辞。”

莫灵音只好收了,没做一会儿便提出告辞。

泯泯倚在门边送她,挥手道,“灵音别忘了明天约好了的!”

此言一出,莫灵音只觉得后脑一凉,一道不那么和善的目光从殿中横扫过来,惊得她念了个决,踏了个凌波步溜了。

“哎,她怎么走得这么急啊。”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呢,泯泯看着倏忽之间就没了莫灵音影子的院子,颇有些空荡荡的。

凤栖寒还坐在偏殿,慢条斯理地饮着那一杯花茶,毛球在地上滚得累了,趴在他的脚下不动弹了,也是难得老实。

捏着泯泯那个雕着q版梅花的小茶具的手,修长白皙,就像最好的玉雕,一张线条分明的脸能看出如峰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一张闭合的薄唇。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忽然一颤,竟是抬起眼帘看了过来。

泯泯瞧得心里一跳,笑道,“师父可真会送女孩子东西。”

凤栖寒皱了皱眉,不解道,“为师送了什么?”

“你不知道刚刚拿给她的是什么吗?”泯泯痛心疾首,生肌丹这种高阶灵丹她还没炼过呢,就连摸摸的机会都还没有。

凤栖寒坦然道,“不知道。既然是秋秋的朋友,应该也是一个医修,我想她也许会对丹药感兴趣,在芥子囊中随便取了一个罢了。”

“你喜欢?”凤栖寒用那一点为数不多的情商理解了一下泯泯的话,道,“为师这里还有,都给你吧。”

泯泯捧着新到手还热乎的一整瓶生肌丹,仔细思考了一下刚刚说了什么。

土豪就是这么任性吗,一言不合就撒钱?

泯泯摇了摇瓷瓶,感觉装得还挺满,按一颗一千中品灵石来算,估摸着她手里已经拿着一座金库了。

凤栖寒看着她的小动作,眼中又多了些笑意。

那厢莫灵音梦也似的逃出了长生居,心跳平复下来以后,居然感到一丝后悔,她居然没有带一颗留影珠!

拨开手里早已被捂得一层热汗的瓷瓶,莫灵音感觉这个梦大概是还没醒。

这里面一二三颗,居然是生肌丹??

第六十五章:魔域雪莲

清晨,日光尚不到地,草叶之上薄薄地盖上了一层雪似的霜。

一个人影蹦跶着从殿中跑了出来,头上是白叶一早给梳好的双丫髻,身上穿着粉色的广袖长裙,眉眼弯弯的,回身将跌跌撞撞跟出来的白色毛球抱回殿门里面,好声好气地哄着。

凤栖寒看了好笑,那白色的小东西就被一阵虚无拎着后颈皮带回了小皮毯子上。

泯泯松了口气,道,“师父,我走啦!”

白叶看着泯泯离开的背影,以及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小背影的凤栖寒,心里叹道,神通广大的凤君在长生殿内,竟多了些烟火气。只是徒弟只不过出门一趟,有必要一副而行千里母担忧的模样么?

……

轿子里颠来晃去,总觉得不如师父的飞剑稳,泯泯歪着觑那盘吃了一半的小甜糕,想了想还是没伸手去拿。

吃得太饱,剩下的都是嘴巴寂寞。

“我觉得,虽然我们不会瞬移,但用凌波步也比轿子快多了。”泯泯道。

莫灵音拿着一本话本儿在看,头都没有抬起一下,道,“那是没办法,落云峰的软轿都是仙侍抬的,那个速度,咱们只能看见残影。不过我们哪能请得起那排场?”

落云峰?这名字都听了好几次了。

泯泯问道,“落云峰是什么地方?”

莫灵音终于舍得从话本里抬起半张脸,道,“落云峰也是一个门派啊,不过里头全是冰冷无情只知道练剑的剑修。”

泯泯:???

白叶不是说灵膳都是从落云峰摘的么,搞得她还以为该是个农场。

轿子狠狠地颠簸了一下,泯泯掀开帘子,正看见轿子抬进莫府,经过那朱红色的门。远远的庭中一抹绿意遥遥相应,黛色的屋檐下负手站了一个人。

轿子堪堪进门,就被奴仆卸下肩来,搁在地上。

莫灵音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丢下话本,掀帘跃下。

泯泯余光看到翻过来书皮朝上的话本,名字是《霸道凤君爱上我》。

泯泯:……

地面是青石的,下了一场雨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湿意,在花木之上,无不沾着莹润的雨珠。

可是来的路上并没有下雨。抬头看天井之上,一派晴朗。

莫灵音面上带了丝笑,神色也是她不曾见过的姿态,娇声道,“哥哥这是突破凡品,达到炼气境界了?哥哥真是厉害!”

那和莫灵音长得一般杏核眼的男子略一颔首,微微笑道,“不过是靠着灵丹妙药,侥幸突破,二妹谬赞了。”

空中一丝雾霭随着他的话音,一丝丝回归他的指尖。

泯泯见他们二人言不达意地寒暄了好半天,最后莫灵音捂嘴娇笑,才道,“那小妹先去拜见父亲,就不叨扰哥哥了。”

手被莫灵音拉着,泯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莫府从前面看,似乎只有一个院子,走到后面才能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一个大湖横亘其间,里面栽着各种水生灵株,踏过桥去,能看见不止一间亭子,其间布局,不像苏州园林那般清雅秀丽,反而极尽豪奢。

是真有钱。

踏进一间院子里,莫灵音才松了口气似的推开门,几个婢子迎了上来。

“小姐回来了。”

泯泯:“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莫灵音噗嗤一笑,“你说的是拜见父亲吗?那是我随便说的。要是真的去了,岂不是自找苦吃?”

入了闺中,那才是香风阵阵,帷幔飘飘,珠帘垂垂,明珠耀耀。

一排白玉精雕细琢的小兔子在梳妆镜前摆了一排,菱形的镜子边嵌着无数颗磨成圆珠的灵石,全是钱的味道,一看就是大小姐的闺房。

大小姐莫灵音把几个侍女哄走了,大喇喇地往花梨木椅子上一坐,自己拎着一个掐丝珐琅彩的玲珑小壶往同款茶杯里倒水,端了一杯递给泯泯,笑着从床头一个暗匣里取出一个盒子来。

泯泯看着她摸了一个大布包搁在一边,布包露出一条缝,里面全是纯紫色的高品灵石。

又摸出几张符咒,泯泯虽然看不懂,也能从符咒上浓郁的灵气判断出那是高品灵符,不谈作用几何,光说价格,一张都能在这金寻城里拿到一张不小的院落的地契。

但是莫灵音似乎意不在此,将那匣子翻了个底朝天,才美滋滋地摸出一个小小的紫木长形方盒。盒子一打开,一阵清香便将整个房间填的滴水不漏,泯泯神情一怔,这味道岂不是……

果然,盒子里是几朵雪白的复瓣莲花,只有巴掌大小,鲜嫩如同刚从枝头攀折下来。但是泯泯总听莫灵音提起这宝贝,却是她小时候偶然得到的,应该已有许多年历史了。

莫灵音杏核眼一挑,笑嘻嘻道,“就是这个宝贝,你看看怎样?”

泯泯伸手接了,那香气更加浓郁,分明就是魔域雪莲。

魔域雪莲,顾名思义,非在魔域不能生长。本身需在高山之中,灵气氤氲之地孕育而出,是根正苗红的高阶灵株。

“你舍得?”泯泯细细看了雪莲花瓣上纤细的纹路,轻轻地关上了盒子。

莫灵音唇角勾起,得意道,“你肯定不知道凤君那天给了我什么,我送给你这个已经不算亏了。”

不就是生肌丹么,她一闻就闻出来了。泯泯觉得好笑,恐怕是莫灵音只把这雪莲当做是普通的灵株,最多不过是长得比较好看,才仔细保存了这么多年。可是生肌丹即便再难得,哪里比得上魔域雪莲的稀有?

这怎么能说是不算亏,说是亏大了也不为过。魔族和人族向来不对付,彼此处于封闭状态已经很多年,这样土生土长在魔族的灵株,已经几乎在人族大陆灭绝了踪迹。

泯泯看了莫灵音一眼,将盒子还给她道,“这太贵重了,还是你留着吧。”

莫灵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也不去接,“我一个灵修,拿着灵株又不能吃,还是你拿着有用些,免得被我放在床底下糟蹋了。再说了,你跟我计较什么?”

第六十六章:不嫌风凉

再推辞就没意思了,泯泯谢了她,得到一个白眼和一句“你比我爹规矩还多”以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丢进空间里。因为魔域雪莲过于稀有,放在置物囊里都担心置物囊万一丢了怎么办。

“小姐!小姐!”一个梳了螺髻的侍女面色匆忙,又不敢直言,闯进门后福了一礼,犹豫着将莫灵音看着。

莫灵音皱眉道,“不是让你们自己去玩的吗?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那侍女面色幽怨,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只管将泯泯瞅着,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有什么事说就是了。”莫灵音面上带了几分不虞,竟是将大小姐的骄纵显出一丝来,泯泯在一边看得新奇,捂着嘴偷着笑了笑。

侍女这才带着一点不甘道,“老爷他一定要见到小姐,让小姐现在就过去,时候晚了,就要让二姨娘替小姐受过的。”一双眼睛却还瞅着泯泯,嘴巴闭了又张,分明就是有话没有说全。

莫灵音听那前半句就已经心头火起,一双白生生的手将桌子一拍,怒道,“有事就说完,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那侍女一惊,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也不敢再自作聪明,将事情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其实是老爷病了,夫人听得姑娘回来了却没有去请安,便要借故为难姑娘。这一趟去不去,都不是个事儿……”侍女抬起头来,委屈道,“只是姑娘明鉴,可不是我们院里的人将姑娘回来的消息泄露给夫人的。”

莫灵音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事要想传,哪里还等这几个侍女去说?早在踏进莫府的第一步时,恐怕就有那女人的心腹跑去告诉她了。

泯泯握住她的手,感觉莫灵音的颤抖平息一些了,才道,“你爹生病了?要去看他吗?”

莫灵音眼眶红了一片,强忍着哽咽道,“他那点病,还不是自己给作出来的。”

侍女道,“姑娘不要乱说,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滚出去!”莫灵音随手摸到一样东西就掷了过去。

侍女躲了一下,神色却没有多少恭敬,起身就走,还不忘记加上一句,“那姑娘要记得去啊!”

泯泯担心地看着她,在侍女走出房门的一瞬间,莫灵音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头也低了下去,似乎是要哭的模样。

“灵音……你没事吧?”

泯泯不知该如何安慰,有钱人家是非多,她不配拥有这种困扰,也就没有感同身受的体验。

莫灵音摇了摇头,朝她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敢带你来我家,就不怕让你知道这些事情。”

“我爹他以前其实很好的,在我小的时候还总是带着我玩,教我很简单的法术,带我去买好吃的,排队给我买灯会上最好看的小花灯……可是后来什么都变了,他不再管我和我娘的死活,一心宠爱另一个女人。”

说着,莫灵音突然笑了一下,歪头朝泯泯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活挺好的,好像什么都有,我怎么还在奢求别的东西呢?”

泯泯赶紧摇头。

莫灵音道,“可是除了这些东西以外,我什么都没有。这个宅子里头冷冰冰的,他们不爱我,却还要我孝顺。我再怎么努力,还不比不上我哥哥的一根手指头。他们不喜欢我,就说我不孝。总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就像笑话一样,所以我,根本不喜欢回到这里来。”

泯泯见她不见哭声,眼泪却扑簌簌流了一脸,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道,“灵音,要不咱们走吧?”

回灵栖山上去,到底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莫灵音怔了一会,轻轻说道,“算了,我还是去看他一眼。”

就算是被后娘捉着把柄一通羞辱也要去吗?泯泯叹了口气,莫灵音嘴上说的是怨她爹,事实上还是放不下的。

那几个丫头见她们出来,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什么,掩着嘴也不敢笑,只是一双怯生生的眸子里到底透露了几分。

莫灵音只当做没看到,横竖她已经是灵栖山的弟子,在这个莫府的院子里被人插了多少眼线,也都跟她没多大关系了。

泯泯寻思着莫灵音大小姐的院子已经是豪华得终极版本了吧,这个想法在看到她爹的院子时终于被推翻。

“呦!总算把二小姐请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轻轻摇着团扇,勾着如丝的媚眼款步而来,“大少爷和三小姐可是衣不解带地侍候多日了,就差二小姐了。”

“红莲,不要多嘴。灵音也是勤于修炼,无暇分身来看老爷,灵音,你说是不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笑道。

那叫红莲的女子眼珠一转,摇了摇团扇,笑说道,“夫人说的是。想必二小姐修为一定突飞猛进。大少爷刚刚突破凡品,达到炼气境界……那么二小姐应该也有所长进了吧?”

二人一唱一和,简直要把天聊死,泯泯看不过去,只道,“都深秋了,还扇扇子,不嫌风凉?”

说罢也不去看那人的神色,拽着莫灵音就往里走。

莫灵音噗嗤一笑,道,“泯泯你可真行。”

讽刺她说风凉话,这真是够直接的。

屋内。

莫至俦靠在塌边,精神还算好,只是唇色黯淡,脸色发黄,看着就不算健康。听了门外的响动,抬起眼来,就看见莫灵音带着泯泯踏过门槛。

“灵音回来了。”莫至俦淡淡说道。

莫灵音点了点头。

门外两个女人又挤了进来,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其中衣服首饰更为华美的一位直奔卧榻而去,一屁股坐在塌边,头上戴着的珠钗几乎怼到莫至俦鼻孔里。而当事人浑然不觉,只以为自己小鸟依人,着实可爱,细声细气道,“老爷,奴家真是没法做人了!奴家只不过是替老爷不平,二小姐她明知老爷病了,这么多天都不知道回来看望!奴家提了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顶嘴!奴家这个主母的威严何在啊!”

红莲在一边楚楚可怜地附和。

第六十七章:扫地出门

泯泯一阵无语,话明明是她看不过去才说的,这时候干脆变成莫灵音背锅了。

莫至俦倒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对娇妻美妾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一双因病而不太严厉的眸子看向莫灵音,道,“我以为你会在灵栖山学些规矩。”

莫灵音很想说灵栖山根本不教规矩,但是生生忍住了,瞪了一眼莫氏。

一旁莫氏的陪嫁丫头红莲,连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着,“老爷您看,二小姐就是这样看她的娘的,真是白眼狼,白费了我们夫人为她的一番苦心!”

苦心?狼子野心还差不多!一个正室毫无容人雅量,恨不得将莫灵音母女二人赶出府去才好。

莫至俦叹了口气,朝莫灵音招了招手道,“灵音,咳咳,你娘执掌中馈颇为不易,还要操心你们几个孩子,你别老惹她生气。”

她是谁的娘!

莫灵音依偎到病榻边,心里委屈。要是放在以前,听到她爹说这种话,她一定大闹一番,非要那莫氏说出个所以然来,到底为她操心什么了。

除了表面上一些破金烂银没少了她的,怕的是丢了偌大一个莫府的名头。其余的修炼所需的灵丹灵石,恨不得用刀切碎了只给她一点碎末,免得她修炼超过了她亲生的一对儿女。

莫灵音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却只低着头,入目是那一张被风霜摧残的病容,莫至俦已经不像她小时候那样年轻而意气风发了。

“爹,你不要再用那些法子了。”莫灵音轻声劝道,“修炼一途,最忌走这些旁门左道的。”

眼见着莫至俦变了脸色,莫氏连忙将莫灵音一把推开。

莫灵音跌在地上,没忙着爬起来,只抬着头去看莫至俦,“爹,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突破不突破得了我不知道,我只怕你身体受不住啊!”

“老爷,别听这丫头的,这药怎么会有问题呢?都是奴家娘家人的祖传药方!怕是吃的不够多,还没起效罢了。”莫氏依偎上去,巧笑着说道。

泯泯一介医修,虽然还是在学阶段,但是从那莫至俦的颜色神态来看,却是情况不好了。和普通的因药虚弱不同,这分明已是亏损。当下便觉得几分奇怪,却不好去问人家的祖传药方。

莫至俦咳嗽几声,无力地躺回床上,“罢了,灵音不必多说。”

莫至俦合眼休息,莫氏美目一瞪,其中意思是要把莫灵音扫地出门。

不能扫出莫府的门,至少也要把她扫出这间卧室的门。

泯泯见状不妙,赶紧把人扶起来。

出了院门,一路都是芳草幽林,石泉假山,颇为幽静。

一道劲风砸向假山,生生削去了一根藤蔓。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劲风所及之处,留下了一道水痕。

莫灵音气的不轻,这一招下去完全是把那藤蔓当成了莫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泯泯捡起那根藤蔓,用手握住,接在原本的断口上,手心绽出一团柔和的白光,待手放下来之后,那藤蔓居然完好如初,一丝伤痕也不见了。

莫灵音看了半天,竟被这场景逗得微笑一下,也不那么恼火了。

泯泯看了她一眼,抬起她的手来,几道血痕在嫩白的手上显得格外渗人,伤口还在缓缓地冒着血珠。

原来是被水刃割伤了。

“这,我都没感觉疼啊。”看到伤口以后才觉得有一点疼痛,莫灵音打量着那只右手,奇道。

泯泯瞥了她一眼,手下运了灵力,给她处理着伤口,“你也不注意一下,水属灵修不该是好温柔的吗?”

莫灵音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已经好温柔了好不好,都怪他们,老气我。”

泯泯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莫灵音谢了她,抬步绕过那块假山道,“我们走吧,东西也拿到了。”

泯泯愣了一下,“不顺便看你娘吗?”

“不必了。”莫灵音垂着眸子,深吸一口气,眼中雾气都散了,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清明美眸来。

一顶红鸾小轿停在莫府门前,日光铺在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不去瞧它,也被刺得眼睛生疼,泯泯连忙跟着莫灵音钻进轿子里去,将帘子放了下来。

一路无事。

待轿子停在了灵栖山山脚边的小路上,凡人再上不得那护山大阵的,于是便下了轿子步行而回。

灵修弟子多半住在山阴半腰处,医修和剑修住在山阳,都是几个弟子同住一个院子,既节约了地方,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像林寒水这样的,只是念在他一个医修,又好清净,且修为又是同门之中的佼佼者,才额外批准了一个独院,外附丹楼以便其用。

莫灵音同泯泯告了别,回头浅浅一笑,便只见一片片冰蓝色的光屑混着阳光飞舞,而那倩影却是出现在百步之外了。

“花里胡哨的路数。”泯泯弯着眸子笑了,心想着何时才能突破凡品。达到练气的境界就可以瞬移,到时候岂不是上天入地,都随心意了吗。

回到长生居。

庭前的几株枯树已经褪尽黄叶,山顶的风也大些,满庭的黄叶混着灰土扬起来,几个仙侍扫了一阵子,总也扫不尽。

这几株枯损得最为积极的,其实是腊梅树。

平日里推开门,从大门口往里看,由于郁郁葱葱的枝叶,是看不清长生居的殿身的。只是今日,泯泯猛然发现,这腊梅不知何时,只剩下盘曲遒劲的枝干了。遥遥地一眼望过去,却见殿门口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那人听见响动,侧身朝这边瞧了瞧,接着从广袖中伸出一只玉也似的手来挥了一挥,意在唤她过去。

泯泯在见到那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已是弯成弦月一般,长长的睫毛铺在眼睑处,见他伸手,就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尤嫌不够似的跑动起来。

冰凉的青石一点缝隙也没有,隐隐看得见其中流动着的灵符纹路,如同有生命一般自顾自地流动着,和殿门口的灵符纹路遥相呼应,自成一局。

凤栖寒解下身上的狐绒大氅来,给她细细地围上,红色的锦线在下颌处系了,衬得一张巴掌大小的玉面格外白皙动人,他眼神一动,启唇笑道,“冒冒失失的。”

泯泯乐呵呵的笑了笑,跟着凤栖寒踏进殿内。

深秋里的天蓝得像海,太阳还带着一些温度,静静照在山峦一侧,树木在风里簌簌作响,而他的袍角染上一缕金光,尔后随着动作不见了。

第六十八章:吃了灵石(求推荐555)

踏入偏殿,一阵熏香如纱似雾,扑面而来。

泯泯将门虚掩了,见毛球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不禁抿唇一笑,自己也斜斜靠在铺了毯子的太师椅里,随手拿着一本书翻了翻。

想着在莫灵音那里看见的《霸道凤君爱上我》,她眉头一动,心想着哪天得借过来好好观摩一番才是。

想到师父居然还被人编成小话本,不免觉得好笑。

捧着书随意浏览,不觉已是落日西垂,一丝金黄的光线偷偷钻过窗帘,落在书页上。

白叶敲了门,轻声道,“姑娘,是时候用膳了。”

泯泯合上书,只觉得四肢懒懒的,缺了力气,屋中是凤栖寒拿来的数十枚明珠,照的不知时辰,总是会忘记时间。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泯泯道,“就来了。”

久等凤栖寒不至,桌上热腾腾的饭菜上一片云蒸雾绕,用筷子敲了敲杯口,泯泯偶尔觑一眼饭厅的那扇门,手撑着下颌只是不吃。

白叶看了一会,无奈道,“姑娘吃吧,凤君今日不用膳了。”

“啊?”泯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好端端的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白叶摇了摇头。凤君向来辟谷,不用膳也是情理之中。陪着姑娘闹了这么久,恐怕也是时候停下了。

泯泯见他是真的不来了,而且她等了这一会,正好也饿了,虽然有一丝失望,但也没有多说,自顾自用完了,就着帕子将嘴一擦,顺便也把毛球嘴边的饭粒子摘了,径直回了偏殿。

想着玄武还没喂,便蹲在那假山玉盆边掰碎了米糕喂它。

玄武长长的脖子都抻直了等食,看着就一股子傻气。米糕被投进水里,它又弯下脖子去叼,眯着眼睛吞下。

泯泯乐了,伸手去点它的脑袋,谁知还没摸到,一个东西就从袖子里咕噜噜滚了下去。

玄武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二话不说叼起来吞了。

“这不能吃啊!”泯泯吓得糕都掉了,那东西是一块中品灵石,是她寻思着今日同莫灵音一道出去,备在袖子里,万一在街上看见什么小玩意也好方便取用的。谁知回来以后就忘记拿出来了,刚才一垂手竟然掉落下去。

玄武眯着眼睛伸直了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灵石噎的,只见脖子边透明的羽翅淡淡地泛着紫色,半晌玄武睁开了那双小小的眼珠子,看起来竟然格外精神,好心情地抖了抖羽翅,目光炯炯地看着泯泯,张大嘴发出“啊啊”的叫声。

泯泯一时间也不能确定它是否还正常,抚摸它的龟壳,白光微微亮起。

“咦?没事啊?”

玄武抻直了脖子叫了两声。

果然是神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个傻乎乎的样子,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居然还怕一颗灵石把它吃出问题,真是太多虑了。

泯泯见它无碍,便放下心来。

只是再喂它米糕,它却不肯吃了,一副抻着脖子翘首以盼的样子。

泯泯以为它吃饱了,便拍拍它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玄武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怨和失落,眼巴巴地看着她。

大概是看错了吧,她冷静思索道。

屋中明珠虽是柔光,但是数量较多,看着过于耀眼,一室如昼。

泯泯挑了几块帕子,将大部分明珠都掩了,屋内瞬间只剩下孤灯残照,人影昏黄。

窗帘一掀,夜空清澈如洗,正是山顶的夜色,如面盆大小的一轮黄月隔在云端,却仿佛触手可及似的。

月影之下的树木,都洒了一层清晖,看着比白日里都要秀美几分。

泯泯趴在窗棂边,打开了窗子,任凉丝丝的晚风灌进来,遥遥地看见半山腰处有亮光闪烁,凭借着五阶之后更为清明的耳目,隐隐能听见一些笑声。

这个方向估计是灵修弟子们,不顾山上的宵禁在玩什么游戏,估计不必等明天,今晚就要被仙长抓住一阵好骂了。

白叶收拾了碗盘,正准备打水来给泯泯洗漱,路过窗前,却看见她痴痴地往外瞧。

朝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了一眼,白叶笑了一下,道,“他们倒是热闹。”

泯泯隔着窗子看她,嘟囔着道,“是啊。”

然而她却只是隔岸观火,隔江看花罢了。

白叶见她无聊,念了个咒,掌心里催生出一枝翠绿的桃枝来,花苞层层绽开,露出金黄的蕊。

泯泯眼睛一亮,接了花,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依依不舍地从桃花上移开,看着白叶,奇道,“都入秋了,哪里来的桃花?”

白叶心知她欢喜,玩笑道,“人皆说我这种属性最为鸡肋,偏偏不知道,还可以用来哄姑娘开心呢。”

“这是你变出来的?什么属性的灵力啊?”泯泯平日里和灵修不熟悉,只知道莫灵音的水属性,交过手的万重山是风属性,偶然见过林寒水也有火属性的异能,只是没见过有谁可以凭空催出一枝如此明艳的花来的。

白叶伸出手来,葱尖似的指尖贴在窗棂处,只微微一笑的功夫,那木条就轻轻翕动,生出几条枝干来,随即抖露出小小的嫩叶,煞是惹人喜欢。

泯泯眸子一弯,拍着小手还想看,白叶却摆了摆手,执意不肯了,“这上好的黑檀木的窗子都给我祸害了,再多来几遭,明日怕是要被凤君赶出去了。”

泯泯只当她说的是真的,怕被师父知道这回事,于是取了一把小剪刀,细细地将那生出来的细枝剪下,放在桌上,同那枝桃花放在一起。

白叶端了银盆来,见屋内黯然,明珠都被帕子盖住了,吃了一惊,连忙将盆搁在架子上,道,“弄得这样暗,也不怕伤眼睛。”

泯泯趴在桌上拨弄着那几杆枝条,闻言笑了笑,露出浅浅的一个梨涡,“非要这样才有点夜晚的氛围,要不然终日都是白昼,有什么意思?”

接过帕子将脸洗了,她随口问道,“云缃怎么还没有回来?”

白叶皱眉道,“这我也是不知道的。按道理,早就该回了,可能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落云峰虽然远,但只不过去取些灵膳,怎么也不该拖沓这么长时间。再不回来,灵膳就要断了。白叶想起这一遭,不免有些担忧。

第六十九章:最新版本

长生居本就冷清,这样一来就更冷清了。

白叶端了盆子走出去,泯泯踢了鞋子靠在榻上,毛球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黑豆眼,喉咙里却猫似的发出一阵阵惬意的小呼噜。

榻边放了一只小小的腰鼓形坐墩,漆成朱红色,平面上印着螭首云纹,平日里踏脚用的。泯泯摸了摸腕间那枚玉珠,心念一动,一只木盒已经出现在掌心。

不必打开,就已经能想见其间薄如蝉翼白如冬雪的花瓣。魔域雪莲是个好东西,只是白白放着,到底是浪费了。

泯泯心底暗搓搓地摩拳擦掌,心情如同买到一条绝版小裙子一心想穿出去一样,怎么也得捣鼓捣鼓这个一直只在《鸿株杂记》中见过的稀有灵株。

只是由于它的稀有属性,书中所记载的丹方就已经很少,所传承下来的完整丹方更是难寻。玉珠中的秘籍有一部分是和门派教授的内容不重合的,里面正巧有一个关于魔域雪莲的方子。

刚看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方子和其他的丹方格格不入,因为实在是麻烦的够呛,光是要准备的原料就有将近百种。后来对于医修了解更多一些以后,才知道魔域雪莲可遇不可求,几乎是不可能见到,对于这个方子也就没怎么在意。

如今居然随手得到了好几朵,实在是意外之喜。

泯泯小心翼翼地将上面一层木板抽出,数了数,一共是三朵。

断茎处平滑如玉,不见枯萎,栩栩如生,果然非同凡响。

若想按照玉珠上的丹方炼成丹药,辅料大约都不难收集,只是要长期稳定的高温却有些难办。泯泯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去集市上买几块火属性的灵玉来当暖炉,也省的她时时控火,劳心费力了。而且那丹方是高品丹药,恐怕原先的那只中品药炉是派不上用场,只能一并再买一个。

泯泯歪着头盘算着怎么用她那几颗存了好些日子的四颗中品灵石买到这么多东西,脑海里蓦然乱入了莫家那阔气的如御花园一般的后院。

同长生居不同,长生居殿中布置均是最好,但是却不铺张,不至于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金灿灿的,打眼得慌,且殿后几株梧桐,殿前一片腊梅,都生长自如,未加裁剪,均是凡品。而莫府那些叫得出名字来的园景,泯泯都在灵株课上听过它们的名字……和价格。

替毛球顺了顺白毛,抓过不知何时被扔到床尾的绣枕,放在脑后枕着,泯泯只见一片昏昏然的珠光软软地将她照着,四面的墙壁上投着帷幔轻薄的影子,一阵睡意袭来。

隐约间只想起一句话,迷糊着不记得出处了: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

第二天一早,桌上只摆了一只玲珑玉碗和几碟小菜,凤栖寒仍是没有出现。

泯泯觑了一眼黛色的天幕,内心心酸无比。清晨已经有一些秋凉了,可还是要上早修!匆匆喝完了碗里的糯米粥,就奔着弟子上课的致知殿去了,寻到那间已经人满为患的课室,随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丢下包裹,抬头发现管教师兄还没有拿着名册站到门前,泯泯心虚地擦了擦汗,幸好没有迟到。

混混沌沌地将课业复习了一下,突然窥见附近桌上有一本小书,那边上画着的凤纹怎么看怎么熟悉,正眯着眼睛想要细看的时候,旁边那位弟子轻轻说道,“道友也看这个?”

泯泯张了张嘴,想说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那弟子突然笑得牙不见眼,想伯牙见了子期,一把将那小书翻了过来,激动地说,“我这是最新的版本,好不容易抢到的,你一定没看过!”

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怎么可能看过?泯泯盯着那书封定了定神,赫然就是那《霸道凤君爱上我》!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那龙飞凤舞,颇具艺术特色的书名附近还有一个小小的“三”字,显示着已经是第三册了。

泯泯:……好强。

后面的课因此也没怎么上,泯泯神情恍惚,还没从书中的内容中回过神来,如什么“凤君邪魅一笑,手拂过芸娘的发梢,忽的反手贴上墙壁,竟是将身子同墙壁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隙,咫尺间呼吸交融,眼波相依……”,再如“那生着薄茧的宽阔手掌,紧紧包住红姝白嫩的小手,她只觉得一阵心安……”之类。

总之,尺度颇大,女主名字都不带重复的。

也不知道作者是谁,总之脑洞是真的大。

联想一下她师父如同死宅长期蜗居在长生居,无事不外出,情商看起来不知道高不高但是这么久泯泯就没见过她师父带回来过一个女修,可见恐怕也是个内心空虚的单身狗。

没想到在小话本里她师父的形象居然被编成这个样子。这民众的创造力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那弟子抿着唇笑,意犹未尽地翻着那本小书,挑眉道,“怎么样,够劲吧?要是我也能像这里头的女子一样,哪怕只被凤君看上一眼,那我真是无憾了!”

说着还特别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不过这几本书怎么都是写的是俗家的女子,难道凤君更喜欢不修炼的女子吗?那我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泯泯:“书上写的不一定是真的嘛,不要那么认真。”就算喜欢修士,那肯定也跟你没有关系。

那弟子点点头,感激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从微笑里,泯泯疑似看到了春天的味道。

泯泯:……

未到午时,仙长就下了课。

泯泯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就去把东西买齐。

路上有一块略突出的土地,正要踩上去,就见不远处的树下有几个少年不怀好意地笑着瞧她,泯泯心中一凛,那只脚换了个方向,绕过了那一块土地。

那几个少年不知道在嚷嚷着什么,似乎有些扫兴似的。泯泯也懒得管他们在搞什么花样,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嗤”得一声,随后身后淅淅沥沥落下了些凉意,用手一摸,竟是一些水珠,不过沾的不多。

第七十章:你会不会

那几个少年噗嗤笑得前仰后合,泯泯回头一看,原先那片凸起的土地周围一片已是一片透湿,中间站了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一头一身都是水,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黑黑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清汤挂面一般挂在肩膀上,一张圆脸上尽是惊慌失措,睫毛上一层水珠,不知是水是泪。

泯泯眉头一皱,因为那姑娘身上衣服并不很厚,又沾了水,全都贴在了身上,更显得一马平川可怜又可笑。

深秋的天气,白天不算很冷,但绝不暖和,来这么一出,那姑娘多半是要感冒了。

但凡泯泯身上有能脱下来的外衣,此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几个少年笑够了,便嬉笑着上前来检验他们的成果,用脚尖踢了踢炸开的碎土,满意地拍了拍手道,“果然威猛!”

“那可不是!蕴出的水灵珠和雷灵珠不能互融,果然是真的,仙长没骗我们!”

地上七零八落的,一片泥泞。何止是不能互融,这威力堪比炮仗了吧!

几个人又嘻嘻哈哈一阵,转身就准备走。

“你们不许走!”

一声娇喝传来,几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皮肤雪白,眉毛淡淡,大眼睛瞪的溜圆的小姑娘面带怒色瞧着他们。

还别说,美人生气起来看着也是漂亮的。

少年寻思着自己也没惹这小美人,便道,“师妹有什么事?”

“谁是你师妹了!”泯泯从没见过这么恶劣的行为,狠狠地一人瞪了一眼,大声道,“你们把那玩意埋在土里等人去踩,太过分了吧!”

把那落汤鸡似的姑娘拉到身后,本着能遮一点是一点的想法,泯泯用她那并不宽厚的肩膀挡住了一部分好奇的视线。

毕竟是姑娘,发生这种事,衣衫都湿透了,被仙长看到了就要记个衣衫不整的过的。就算不被记过,被来来往往的弟子看到了恐怕也有碍清誉。

为首的一个少年眉头一挑,唇角一弯,一副事不关己的欠揍模样,扫了一眼蹲在泯泯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我又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全怪她倒霉呗!”

泯泯脸色一白,被气的。

紧接着那少年就闻到一股香气,格外勾人,诱得人忍不住再吸几口,抬着头深吸了几大口空气,就觉得从指尖传来一阵酸麻。

“噗通——”

“噗通——”

几个少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泯泯,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笔直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头部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少年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泯泯抿唇一笑,走上前来蹲下,开始解他的外衫,道,“不好意思呀,学艺不精,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全怪你倒霉呗。”

把外衫给那姑娘套上了,总算是遮住了一些。

“你快些回住处换下吧,再耽搁会着凉的。”泯泯道。

那姑娘抿唇,看了看身上不伦不类地套着偏大的外衫,感激地点了点头。毕竟这样子不至于曲线毕露,寸步难行了。

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泯泯撅着嘴,翻了个白眼溜了,也不管身后的几道视线有多么哀怨。

还未走至山间小路,头顶传来一声清越的鸣叫,不待抬头去看,一道硕大的阴影遮天蔽日而来。

扑棱棱几声羽翅拍动的声音响起,一只巨雕展开双翅,缓缓的落在泯泯的眼前。

泯泯一看就笑了,“呦,今日雕兄肯听话啦?”

雕背上的少年脸一红,道,“那天只是个意外。”

好吧,你说是意外就是意外。

泯泯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少年脸色更红,支支吾吾了半天,看的泯泯都替他着急了,这才憋出一句话来,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要不是泯泯才突破五阶,耳目略清明了,恐怕还得再问一遍。

“你能不能帮我炼一个丹药啊?”

泯泯这倒是愣了一下,她只不过是个新入门的弟子,若有内门弟子寻人帮忙,怎么也不该寻到她头上才是。

“我听说,你……你很厉害,还进了榜首前五的。林师兄太冷淡,恐怕不愿意帮我的,你能不能帮帮我?”

少年脸色通红,一双眼却闪闪发光,有企盼有紧张,又因为脸本来就嫩,看着格外招人疼,泯泯都不好意思生出拒绝他的念头,便道,“你要什么丹药啊?我看看我会不会。”

少年怔了一下,面上带了喜意,连忙说道,“缥缈丹,你会不会?”

见泯泯不答,少年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了些,道。“我去门派的药庐问过了,张仙长已经许久不练这种药了,还特地给我诊了脉,见我没事,就不理我了。”

泯泯正想着事,才一时无话。这缥缈丹是专治心疾的,用灵株很费,而且也不一定能够治好心疾,只是治标不治本。

心疾一病,在这个朝代,基本就是混吃等死,别留遗憾的病。如果病不严重,清心寡欲地活着兴许还能活到子孙满堂,若是严重了,恐怕随时都有可能溘然长逝,特别凄惨。

想了想,泯泯还是问道,“既然你没事,你要这个药做什么?”

少年皱着眉,略显了一丝不耐,“横竖不是我吃。”随后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泯泯,生怕她不应了自己。

“好吧好吧。”泯泯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那少年得了允诺,自是高兴得很,转过身子拍了拍大殿身上油光水滑的羽毛道。

从这里到山下,就算用凌波步,再快也要一阵子,而且还费力费神。泯泯欣然爬上大雕的背,根本不承认是因为她对这只颇为威风的禽鸟有那么一丝丝的兴趣。

大雕抖了抖脖子上的毛,对于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毫无表示。

少年惊诧不已,他还以为至少也要安慰它一下才可能让泯泯坐上来,谁知道竟然这么轻松!想到当初为了驾驭这只桀骜不驯的雕王,他付出了多少汗水,流了多少鲜血!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啊!”

大雕翻了个白眼,展开宽大的翅膀,朝空中飞去。

流风拂面。

雕的背很宽很稳,带着禽鸟特有的高温,摸上去热乎乎的。

“哦,对了,我叫金鲤。”少年坐在雕的脖子上,侧头说道。

风太大,泯泯疑心自己听错了,锦鲤?起个名字还这么讨彩头的吗?

“那你运气是不是很好啊?”泯泯问道。

金鲤不解,这跟运气有什么关系?

第七十一章:买火灵珠

街上的人突然见到一只巨雕自天空俯冲而下,棕黑的翅膀带动起空气荡起一阵尘埃,都不由得朝路边挤了挤,伸长了脖子去看,金寻城内还没有哪个修士是驭兽出行的,见此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待那大雕落在地上停稳了,泯泯从它的翅膀上滑了下去,双脚踏在地上。

雕长鸣一声,抖着毛,歪头打量着对于它来说略显窄小,却又新奇的街市。

金鲤从摸了摸它脖子处一圈格外光亮的羽毛,雕圆黑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不情愿,展开翅膀扑腾了几下,闹得路上尘土飞扬,才飞上半空,翅尖削掉了屋顶上的一片瓦。

送走了这尊大佛,金鲤神情放松下来,打量着四处,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眼睛还留在一处摊子上,侧着头问泯泯道,“你来买什么?”脚步一动不动,恨不得在地上生根。

泯泯见他的模样,倒像是比她这个穿越来的人还要没见识。周围人似有若无的打量还不至于让她觉得尴尬,她环视四周的店铺,寻到一家卖灵器的,便想去看看。

回头见金鲤还在原地,手已经摸上摊子上的东西,嘴里还嚷嚷着,“这个东西是什么?”

泯泯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着一根女子用的步摇,目光炯炯地向她讨教。

泯泯:……

“这是女子饰发用的。”泯泯拿过另一个步摇,在头上比了一下,道,“就是这样。”

她一头乌黑的发在脑后松松的挽成一个髻,除了一只固定的簪子什么都没有,此时插上这只平平无奇的步摇,轻轻一笑,居然在清纯中透出些妩媚来,明艳得不可方物。

泯泯只是给他做个示范,比划一瞬间,也不顾摊子主人玩命的吹捧,把步摇放了回去。

本以为金鲤知道了这是女子的饰物,就该丢下不看了才对,谁知这家伙眼睛一弯,一双金色的眸子灿然生光,小声嘀咕道,“原来如此。”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丢了一块黄澄澄的中品灵石给那摊主。也不去要个盒子装上,直接珍而重之地将步摇放回袖中。

“这……找不开啊!”摊主面露惊愕,他做的都是小生意,卖的都是凡品的小玩意,哪里接过中品灵石的交易?

“找什么?不必找了!”金鲤得了想要的东西,再懒得看他一眼。

摊主倒是笑得牙不见眼,只当这二人是一对道侣,这姑娘不肯买,小伙子给买了也是一样的。

“走吧?”泯泯看他,免得他又迷上什么东西不肯走了。

金鲤点了点头,倒是很乖。

进了灵器店,店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高桌,上面红色木盒半开着,周身流转着灵光应是防守的灵咒,简要说明就是防贼用的。

其间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端倪,看得出是一把卖相很好的剑,只是煞气不小,剑身中开了一道镂空的血槽,和剑锋一样寒芒四射,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两边墙壁上挂满了灵器,从灵剑到弯刀,甚至还有笛箫之类,摆在一堆武器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泯泯扫了一眼,终于在店铺靠里的地方看见了一些方形小盒,盒子上均下了灵咒。

她觉得有戏,蹲下细看,一个盒子上用小小的楷书写了水灵珠几个字。

金鲤突然说道,“你是要水灵珠?”

说罢掌心张开,几个湛蓝的珠子渐渐浮现出来,滴溜溜地打着转。

泯泯摇头,“我要火灵珠。”见他凝出珠子这样轻松,不免多问了一句,“你有水属灵力?”

“唔。”金鲤闻言抿着唇没说话,只看着掌心,水灵珠在指尖转悠了一圈,融进掌心消失不见了。

这还能回收利用的?泯泯觉得不可置信。一般灵修凝出相应属性的灵珠,最多是重新吸收回去,那也要费好一阵子功夫,这么来去自如的情况还真是没听过。她怀疑金鲤是不是用幻术在逗她玩。

掌柜的从柜台处站了起来,笑道,“姑娘要火灵珠还请这边来。”

跟着他走到另一边,才看到和方才长的丝毫不差的盒子,掌柜指着它们道,“就是这些了,要什么品质的自己挑哈。”

泯泯本来觉得疑惑,都是灵株何必放的这么远,原来的地方也不是放不下。略一思索,却也大概明白过来。水属性和火属性本身相克,绝无相生,虽然盒子上已经有灵咒护着,却难保意外发生,于是隔开摆放也是情理之中。

挑了几个品相中上的火灵珠,结了账,循着记忆去找之前定做中阶药炉的地方。

奇丹阁的招牌依旧闪闪发亮,泯泯抬头卡了一眼,迈步进去。

正午没什么客人,正是清闲时候,盈室是清淡的药香味道,泯泯找到歪在柜台后面打盹儿的掌柜,道,“掌柜的,还缺货吗!”

掌柜的头猛地沉了一下,这才惊醒。见了来人,蓦地站起来,眼露精光,“是你啊丫头,又有什么灵株了吗?”

泯泯道,“没有。”

掌柜的一愣,嘿嘿笑道,“没有也没事嘛,以后有货多想着我点就行了。那你这次来买什么?”

“药炉。”手指在柜台上轻叩几下,泯泯道,“要高阶的,要多少钱?”

高阶的药炉也分三六九等,越好的药炉炼药成功率越高,但是也会更贵一点。她很想霸气一点,一拍桌子道不差钱,拿最好的来!但是不行,现实使人低头,她真的差钱。

兜里就那么四块中品灵石,够不够还不好说,要是不够恐怕真的要当场解开置物囊,卖灵株来凑了。

泯泯眼巴巴凑着掌柜的,就怕他一开口报出个天文数字给她吓退了,谁知他竟然面露难色地说道,“我最多只能造中阶的,再要高级的却是做不来了。”

居然没有?泯泯傻眼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最近街上有没有新开的店里卖药炉的?”

掌柜的摇了摇头。

得了,药炉都买不到,别的计划都泡汤了。

哎……泯泯哀叹一声,只能暂先搁置了炼制魔域雪莲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长得不行

感觉到泯泯心情不好,金鲤看了她一眼道,“你买药炉是为了帮我炼飘渺丹吗?”

她沉痛摇头,表示炼那种丹药并不需要高阶药炉,于是就看见金鲤松了一口气。

泯泯:……

所以你只关心你的飘渺丹是这个样子吗?

得知她不需要再买别的东西,金鲤将食指曲起放在唇边,吹出一声鸟鸣似的口哨。

天边紧接着响起一声鸟鸣,一个黑点在苍穹之中越来越大,在地面上投着偌大一片黑影,大如碗口的眼珠清透得像是琉璃,腹部的白羽只有看这个角度才能瞧得一清二楚。

坐在雕背上,泯泯突发奇想,道,“金鲤,你知道小龙女吗?”

雕也有了,“过儿”也有了,就差个姑姑了。

金鲤一愣,眸中多了一丝丝惨淡,道,“长的不行。”

泯泯:?

见她惊愕,金鲤决定让她接受事实,“我知道你们修士都以为龙女貌美,但其实……不咋样。”

泯泯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见金鲤一脸安抚的表情看着自己,好像生怕她受不了打击从雕背上一跃而下了此残生。

不是,他们俩说的是一回事吗?

她想了想,盯着面前面带不屑的人,问道,“你们修士?你不是修士?”

金鲤眼中划过一丝懊恼,想了想说道,“我就是个养雕的,不算修士。”

泯泯:……

倒也不必如此抹黑自己吧?

远处隐约可见群山氤氲,片片金黄之中透着些晚秋的凉意,只要细看,就能看见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有一座宫殿。

灵气雾一般混在山间,正是清修好去处。

大雕忽的眼睛一亮,朝山谷之中俯冲而去,激动地一连发出几声长鸣。

泯泯只觉得身下雕背猛地一颤,然后跟坐了滑梯似的,直溜溜顺着它那光滑的羽毛往脖子处滑,要不是金鲤坐在前面挡着,她恐怕就直接摔下去了。

也不知道金鲤是怎么做到这种情况仍然岿然不动的,泯泯心跳如鼓,脑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安全带真的特别重要真希望每个人都有!!”

驭兽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高速俯冲而下带起的风烈得割眼睛,泯泯眼里含着泪水,一张嘴,嘴里全是灌进来的风,她口齿不清道,“金鲤!你就不能选择温和一点的方式登陆吗!?”

金鲤一脸茫然,甚至还带着失控的慌乱,大声道,“我没命令它啊!”

所……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下落比自由落体还刺激。

泯泯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地面已经近在眼前,几乎能看见草地上的枯叶。随后大雕张着翅膀,厚厚的爪肉轰然触地,她被风吹出来的眼泪终于含不住了,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了下来,格外凄惨。

大雕落到草地上,发出一声奇怪并且激动的叫声,竟然一刻也没停,直接迈开双腿朝着草丛深处跑了过去。

泯泯没骑过马,但是大概也能想见到那种感觉。

她此时跌趴在大雕的脖子上,和金鲤几乎挤在一块儿,手都不知道扶哪里好,哪里都是平滑的,背又开阔,找不到着力点。只能在颠簸中心惊肉跳,生怕大雕一个大步,直接把她甩飞出去。

保守估计这要是摔下去,可能不会死,但是高度截瘫是难逃了。

金鲤只觉得脖子被死死勒住,后背的衣服被拽得漏风,急道,“你别拽啊!”

泯泯置若罔闻,甚至抓得更紧。

大雕欢乐地在草丛中跳跃着,跑动着,显露出让人不敢置信的短跑天赋。

然后及其敏捷地凑准了草丛的动静,猛地一啄,叼出一只挣扎着的鼠兽来,待它不动弹了,就将鼠兽贯在地上,也不急着吃它。

泯泯感觉它停下来了,不敢多停留,跳下了它的背。

大雕完全没有理会身后两个人的动静,饶有兴致地用喙去啄那足足有一尺多长的鼠兽。

泯泯双脚落在及其平稳的地面上,一时间热泪盈眶如获新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道,“金鲤,你没喂饱它吗?”

雕兄你多久没吃饭了??一只鼠兽咱真的不至于,真的。

金鲤脸色镇定地把拽地变形了的衣服用法术变回去,“它是灵兽,见了猎物当然会这样。”

她怎么就不信呢?

那么多驭兽的修士,也没见到谁半路上被自己的灵兽带着满山乱窜。

“你住在哪一峰,我送你上去。”金鲤手抚雕兄的脖子,试图让大雕正视他,但是失败了,雕碗口大的眼里只有鼠兽,抖着毛一下一下地啄。

泯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谢谢你啊。”

过山车一样的体验,不必再来第二次。

金鲤不以为意,道,“那你记得我的丹药。”

泯泯点了点头,转身。

只见一息之间便身移数丈,朝灵栖山顶峰而去。

一回到长生居,泯泯就把中阶药炉摸了出来,细细数了数置物囊里仅剩的一点灵株,挑出几种飘渺丹需要用到的放在一边,足足摆了二十几种,还差几样是她没有的。

玉珠的空间她不常去看,但是里面有哪些灵株,她大抵还是记得,刚好这几样都没。那几样短缺的灵株也不方便去摘了。一是因为麻烦,而且答应别人的事也不好耽搁太久。

于是便寻思着要不要去问问林师兄那里是否有存货。

所用到的灵株依照丹方上所说,足足有三十种,且属性相克的为多,融合在一起制药,会损失大部分的药性,只留下一点需要用到的,不可谓是不浪费。

不知道他是为了何人求药,也不知道病得如何,要不然根据具体情况安排药物的增减,药效也许会更好一点。正乱想着,她将灵株放在一张帕子里裹好,放在丹炉旁边,只等灵株收集齐备,就可以开炉了。

太阳暖洋洋地洒了进来,午后算是秋日里最温暖的时段。

泯泯摊开课本瞧了瞧,字还没看进去几行,突然就觉得窗外平时都看腻了的风景瞬间变得格外诱人。

不学习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偏殿:好无聊……

学习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偏殿:似乎发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下午过去了,书也没见翻了几页,只是日子短了,天黑得早,很快就一片昏黑,看不清楚了。

明珠不知何时显得格外明亮,用来遮住明珠的帕子还没被揭掉,整个屋子里只有几枚明珠,闪烁如夜色中的星斗。

走廊里悄无声息的。

缀着细珠的帘子一动,便响起来。

第七十三章:意外示好

“白叶姐姐,你吓死我了!”泯泯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没什么威慑力,倒是看着很是可爱。

白叶抿唇一笑,道,“我轻轻的,怎么就吓到你了?”

就是轻轻的才吓人啊,泯泯噘着嘴道,“悄无声息的,万一是鬼怎么办啊?”

“你怕什么?那等邪物,哪里进的了殿外的阵法?”白叶看了看屋内,“怎么还盖着,我都看不清你了。”说着就要去掀明珠上盖的帕子。

泯泯趴着,感觉屋内一瞬间亮如白昼,眯了眯眼。然后懒洋洋地爬起来跟着白叶去了饭厅。

吃完饭,披衣站在院子里,听见山下一阵阵传来哄闹之声,隔着老远,传过来都只变成了寂静的陪衬,遥远得仿佛不真实,越发显得长生居里万籁俱寂。

已经两天没见到师父了。

她裹紧衣裳,踮着脚往山下看,除了零星火光和偶尔绽出的灵力余波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往殿中瞧,窗纸后隐隐约约是白叶和宝曦在收拾餐具,想着正好无聊,不如下去看上一眼。

已是树木濒临秃顶的时节,还在林子里,泯泯就能清楚地看见不远处拎着火把的一群人。

不少人举着火把,围在一边,形成一个圆形,伸着脖子往内里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好声或者是叫骂声。

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让她想起下课挤在一起看比赛的男同学。

那神情,那失落,那愤怒,那兴高采烈,古今相同。

泯泯将明珠收进置物囊里,那是为走夜路而从偏殿里墙壁上抠下来的,到底是师父的个人财产,不能给弄丢了。

靠近那个圆形,泯泯踮着脚去看,结果面前的人群齐刷刷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泯泯一个没站稳,被撞得差点后脑勺着地。

一道灵力接踵而至,泯泯瞳孔紧缩,就见前面已经空如一人,连忙往旁边一滚,避开那道灵力。

她在这边狼狈不堪,但是并没有人在意她,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战的二人身上,在地面被乱飞的灵力豁开一个坑洞之后,又举着火把聚拢起来,聚精会神地观战。

泯泯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搞了半天就是聚众斗殴,这些人还敢围得这么近。她吃了个亏,捡了个无人的地方站着,免得再度被波及。

按道理来说,内门弟子宵禁甚是严格,天黑了以后就不能再院子外面胡乱走动了。否则仙长得知以后每个人都得凉。但是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居然敢在院子附近比试,这个动静简直是不打自招。

泯泯抬头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泯泯吓了一跳,就看见那人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那人被围在里面,看着两个灵修弟子对练。火光映照中,那一条一字眉浓密无比,满脸的肉块油光崭亮,泯泯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万重山。

身为一个仙长,他居然淡定观战,而不是把这群小崽子拎回院子里罚站!?

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泯泯心里发虚,四下望望,竟然无处可避。

她往旁边挪挪,试图让前面的人挡住他的视线。毕竟林寒水把他搞晕的时候她也在旁边,要是他又发疯一样扑过来连着算账外带索要碎片,那她今天孤身一人岂不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泯泯有点后悔来这么一趟。

今晚大概是流年不利,泯泯正打算溜了算了,突然惊恐地发现万重山好像朝着她走了过来。

万重山面上堆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就不大自然,瞥了一眼笼着大氅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泯泯,笑道,“你怕我?”

那怎么能不怕?你闹起事来我怕这一片院子都给你毁了。

泯泯心里略虚,袖中悄悄滑落一丝药末在指尖,心道若是他突然发作,干脆先发制人给他毒厥过去。

万重山笑容扩大,泯泯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是在示好。

待他一开口,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我也是担心你带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到门派里来,误了自己的前程。既然都只是误会,那就当做没发生那件事情,好不好?”

泯泯瞅着他,心道那静修室还在修呢,多少师兄课后沦为工地搬砖小弟,跑前跑后地用碎石填补地板墙壁处豁开的口子,到现在都没有重新对外开放,急煞了多少渴望修炼的弟子。

不知道万重山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泯泯眨眨眼,道,“仙长一心为了门派,我都是知道的。”

万重山眉头一松,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在她警惕的眼神中大步离开。

那个眼神让她不自觉抖了抖。

万重山回到灵修弟子们的附近,时不时给比试的弟子提点几句,配着粗嗓门,听着很像是在骂人。

泯泯突然没了兴致,回头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弟子们,正准备回去。

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莫灵音笑嘻嘻地看着她。

泯泯冷静收回药末,她差一点条件反射丢出去。

“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看见我了?”莫灵音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噘着嘴道。

泯泯:……

她看了个寂寞啊,没惊讶根本都是因为太紧张了。万重山虽然突然正常起来,但是并没有让她觉得放心,反而有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你们在这里干嘛?大晚上不用宵禁吗?”泯泯看了一眼火光照人的人群,道。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莫灵音道,“还宵禁什么呀,仙长默许的,你没看见他在那儿吗?”莫灵音用下巴指指不远处的万重山,无奈道,“搞什么比试,说是看看我们的水准。”

泯泯表示不明觉厉,灵修的生活可真是多姿多彩。

“你不去看看?”泯泯道。

“不了不了,神仙打架,我看只能是自取其辱。”莫灵音讪讪地摆了摆手,问道,“那天你跑的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问你,你不会是惹到万仙长了吧?”

第七十四章:高阶药鼎

莫灵音眼里一片敬佩,好像是在说你居然连老虎屁股都敢摸,甚至还跑去摸他们灵修的老虎,果然是英勇无匹,比他们灵修好些师兄还要勇敢一些。在万仙长面前,没几个弟子是敢放肆的,敢的那几个大抵都是膝盖发痒,不长跪几个时辰不能解。

泯泯顶着莫灵音过分八卦和敬仰的眼神,感觉压力很大。

“都是误会,没有事情。”

我瓜都切了,你就让我听这个?

莫灵音八卦之心就此受到重创,两眼无神。

泯泯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事情不太正常。

万重山原先索要碎片分明是存了必得的心思,而且语句之中口口声声提到蛮荒,可是万武云早已身死,遗体尚在灵境不曾取回。根本就不可能跟他说这件事情,他又是从何得知?

甚至碎片一事也让人感觉蹊跷,进入灵境之前,师父就有提到传闻会出现碎片,可是碎片是蛮荒之中取得的。却无人知晓这次的灵境和蛮荒是互通的,这又是为什么?

思来想去,只觉得遍体发凉,仿佛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一样。

有两个字在脑海深处浮着,却不敢去思及。

“阴谋。”

泯泯面色略微有些凝重,转头去看莫灵音。

她就站在身边,伸着头看她所说的“看了会自取其辱”的比试,柔和的轮廓在远处火光的辉映下淡淡的,看着更乖巧一点。

她觉得有必要跟她说一些什么。万重山是灵修的仙长,如果他有歹意,首先波及的恐怕就是灵修的弟子。

她不清楚哪里有问题,但是已经有一种隐约的感觉。

正欲开口,前面施施然走过来一个少女,颇为丰腴,脸似一只苹果似的,又圆又红,嘴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灵音,仙长说女弟子早些回去休息,我们走吧!”

莫灵音看了泯泯一眼,又瞅了瞅依旧兴致高昂的那群师兄弟,嘟囔道,“回去也休息不了啊。”

声音这么大,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那少女不由分说,伸出一只圆乎乎的胳膊,搀了她就走,“我们回去了啦,站在这里累死了。”

莫灵音被拉的往前一扑,回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泯泯对她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你回去吧,我也走了。”泯泯道。

莫灵音眼睛弯了弯,“那好吧,我走啦。”

见她背影远了。泯泯唇边的笑意也淡了。

最后瞥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地方,她收回目光,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无边的天际墨泼一般,月明星稀,鸿雁南飞去。

林中月光如练,冷冽如霜。

长生居里只有一处灯火亮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泯泯轻手轻脚地溜回了偏殿里。

一夜无事。

……

一丝毫无温度的光线穿过纱幔,无声爬过床上人的脸颊。

泯泯睫毛颤了颤,眼前事物都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翻身朝着外面侧躺着。

桌上一个不小的物件逆光坐落着,被清晨的朝阳镀了一圈暗金色的光,隐约可见三足鼎立,二龙盘绕,在两边形成双耳。

她心里一震,从床上弹跳起来,掀开被子跑到桌边。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是一只药鼎。

还是高阶的那种。

浑身金灿灿的,标准土豪金色泽。

泯泯深吸一口气,却没控制住眉梢露出的喜意,笑着朝外跑去。

殿中坐榻上,凤栖寒似有所觉,微微侧目看过来。

瘦白的手腕捏住一只玉杯,杯中酒映出一个弧度优美的下颚。

“这么高兴?”凤栖寒微微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泯泯连忙点头,在他身边的小凳上坐下,伸手去拿杯子。

凤栖寒不准她喝。

一股酒的清冽在鼻腔内打着转,格外诱人。

泯泯心想,师父这么厉害的人,估计猜一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遂趴在桌上歪头看他,从光洁饱满的额头,到那双细长微微扬起的眼,悬胆似的鼻,淡色的薄唇。

泯泯高兴劲儿过了,委屈就冲了上来,“师父,我好些日子都没看见你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

她瞅着他衿上连绵不断的暗色云纹,只道是独身异世,对长辈,即师父的依恋儒慕之情。

遂不去想春花秋月,对面相思。

看向凤栖寒的一双杏眸干干净净,若隐着繁星点点,娇嗔细细,轻若呢喃。

凤栖寒愣了一瞬,低头去看她。

仙道漫长,几十载轻易度过。他向来孑然一身,不曾和谁牵扯。就连灵栖山门派诸事,也向来不过问。

从来没有谁乖乖巧巧,这样单纯如幼鸟一般依恋。

当初瞧见她的第一眼,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动了一下,便想要将那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笼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万般保护。

时至今日,长生居内已不是一个人了。

这几日闭关修炼,却草草几日便出关来。

凤栖寒轻轻笑了,端的是柔情无限,颠倒众生。

但是众生无福得见,只有一个秋泯泯。

只不过下一秒,从那淡色勾起的唇边吐出的字眼,却不是太美妙。

“秋秋,要迟到了。”

泯泯如梦初醒,暗恨自己得意忘形,饭也顾不上吃了,在白叶诧异的目光中奔到饭厅里拿了一个花卷就直奔而出。

白叶回头去看凤栖寒,以为他会出声阻止。

凤栖寒瞧着小姑娘急匆匆跑出去,眼里带着些笑意,只这么一丝柔情,却令整个大殿都黯然失色。

只一眼,白叶便心跳如鼓,低下头不敢再看。

泯泯今儿再次逃课。

啊不,顶多是旷课。毕竟逃课属于主管选择,旷课实在是情势所迫。

那只大雕估摸着和她八字犯冲,半路上居然碰瓷。

金鲤干脆抓着她不让走,大雕摆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翻身躺在地上,张着喙倒气儿。

泯泯:……

“你们想怎么样啊?”她很急着去上课啊,你这样让她很难做好不好!

金鲤就地起价,“你帮它看看,是不是摔坏了。”

泯泯瞠目结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有雕兄,你自己飞到地上躺着,这也能摔坏?

第七十五章:不是兽医

泯泯很想摔袖而去,一走了之,说不定还能赶得上第一节课。

但是事实确是,她认命地蹲下身子,把雕兄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她是医修啊!医修!不是兽医!!

泯泯面无表情地抬头,“它没事,就是吃撑了。”

金鲤道,“真的没事?它吃了我的丹药,我怕它出毛病。”

泯泯:……

吃了丹药你跑过来说摔坏了?

一只雕摔了,这说出去谁信,亏他想的出来。

深吸一口气,泯泯告诉自己要冷静,“什么丹药?”

金鲤想了一会,“不知道,等我看见的时候它已经吃掉了。”

……

她仿佛能看见课室里众人都到了只有一个座位是空的的场景,格外一目了然,肯定得被仙长注意到。快要年终考核了,她不太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而且这个点,为什么金鲤还有闲心在这里堵她?难道他不用上课的吗?

泯泯看了一眼装死的雕兄,没好气道,“灵兽可以吃一些丹药,是有益处的,只要不是毒药就行。看它的情况,应该只是补过头了,不用担心。”

雕通人性,闻言也不翻白眼张着喙了,两脚撑着地面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哪还有方才那副萎靡的样子?

金鲤给那雕一个完美的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关心你,你少臭美啊!若不是怕元凝生气,我才懒得搭理你。”

好吧好吧,所以她可以走了吗?

泯泯心似有蚂蚁在爬,急不可耐,恨不得原地学会瞬移,以便上学不迟到。

金鲤教训完雕兄,回过头来对她歉意一笑,雪白的双颊上带了点飞红,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东西。

那是一个拇指粗细的圆柱形物体,雪白光滑,有明显的一个分节,如同竹节但又有不同。顶端有小口,像是口哨。尾端系了红线,坠着一个金灿灿的鱼鳞。

看起来像泛着五彩光芒的24k纯金。

金鲤不由分说,直接塞给了她,泯泯瞅着手里温润冰凉的东西,心道这人还算是有些良心。

只不过这东西是干嘛来的?

金鲤翻身落在雕背上,雕兄展开翅膀掸掉沾上的灰土,作势欲飞。

泯泯突然福至心灵,抱住了雕兄的一条腿,道,“你们忙不忙?送我一程呗!”

泯泯轻盈地落在地上,冲一人一雕摆了摆手,随即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课室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早修都结束了,仙长刚刚迈进课室,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谴责,倒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坐在案前准备上课。

还好赶上了。

她心中略定,瞅见莫灵音旁边果然给自己留了个位置,连忙坐了过去。

莫灵音侧着头,“你师父给你雇了个送你上学的人?”

泯泯迷茫地看着她。

莫灵音努努嘴,示意窗外。

泯泯看了一眼,外面啥也没有。

“哎,就是刚刚那个乘大鸟的人。看着还挺拉风的。”

泯泯扶额道,“那就是金鲤啊,我快迟到了,正好见到他,让他送我过来。”

“金鲤是谁?”

泯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是元师姐带的那个小徒弟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认不出来他了?”

“啊,是他啊!”莫灵音恍然大悟,“隔得太远,看不清嘛!果然是距离产生美,隔得远一点看还人模狗样的。”

泯泯:……

莫灵音向来不怎么热衷学习,近来也愈发刻苦了。

从她居然开始听课就能看得出来,书上还乱七八糟得画了一堆意味不明的线条。

在几天前,这几本课本分明还是崭新的。

泯泯心道她终于浪子回头了,谁知莫灵音头也不抬地道,“在年终考核面前,别说浪子,天王老子都得学。”

泯泯:“……你说得对。”

仙长在台上不曾讲课,先将弟子们痛骂一顿,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告半天,最后面无表情地表示,“你们如果过不了年终考核我束脩一分不少”。

总之就是大家不学,就是孙子,但不管你们当不当孙子,我还是仙长,一点影响都没有。钱都不少拿一分的。

泯泯听着,心道,束脩不少,估摸着提成得少,不然这么凶地看着他们做什么?

必修课过后,要去张荀的药庐上选修课。

也就是医修们上“专业课”的地方。

院子里摆着几个筐,林寒水半蹲在那里拨弄着里面的灵株,将成色不好的取出,放在药篮中。

突然抬起头,前面的小路上一个粉衣少神采飞扬,笑吟吟地过来了。

泯泯道,“我悄悄地来,师兄怎么发现的?”

林寒水眨眼,放下手里的灵株,站起身来,“师妹身上有药香。”

她将手臂凑到面前闻了闻,皱眉道,“什么啊,我怎么没有闻到!”

林寒水摇了摇头,端的是浅浅一笑,转身进课室去了。

曲径回廊,黛瓦木梁。

药庐内的朴素无华,偏偏透着安宁和清香。

林寒水一身白色直缀,一点花纹也不带。走到门前,推开课室的那只手和黑色木门形成强烈的对比。

君子如玉,手也如玉。

泯泯歪着头瞧了瞧,也跟着进了课室。

林寒水站在课室前面,原本张仙长授课的地方,将书案叩了叩。

弟子们精神一振,纷纷朝台上看过去。

林寒水道,“今日仙长不授课,每个人当堂画出人体经络图,标好穴位以及名称,午时一到,便交与我。”

弟子或咧着嘴哭丧着脸,或赶紧低下头翻书试图抱佛脚的都有,仿佛林寒水说的是午时一到就拿去问斩,面容焦虑得如同没几个时辰好活了。

林寒水道,“书都合上,现在就开始吧。”

他身为医修资历最深的大弟子,在张荀不在的时候就是所有弟子最崇拜的大师兄。

常常代替张仙长管教弟子,也无人敢不听从。

泯泯心道白拎这么些书过来了。

人体经络早就在脑海里刻着,熟悉无比,就算倒着也能给画出来。

泯泯提着笔,并不觉得紧张,三下五除二画完了,盘算着可不可以提前交上去。

第七十六章:须弥芥子

正好林寒水朝这边看了一眼,泯泯脑子一热就站起来了,既然站起来也不好就这么坐下,于是拎着写好的宣纸放在书案上。

林寒水微愣,那张纸上的图画得很秀气,和课本上讲解的别无二致,看向泯泯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她交了卷,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走出了课室。

一群咬笔哀叹的弟子瞧着已经有学霸秒交,不免产生了强烈的卑微之感,然后低下头,将自己还记得住的穴位名胡乱填在一个位置上,以期待能多蒙对几个。

林寒水随手丢了个留影珠在桌子上,也走出了课室。

那些弟子看了留影珠,那点冒起来的小心思全都熄了。

院子里的灵株都移栽到了花盆里,用稻草包裹了一半,以免寒冬将至,留在院子里冻死了。

若是大雪封山,将屋子里燃上炭火,把花盆移到屋内,可以无恙存活一个冬天。

泯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谁也写完了,回头一看,不由得惊讶道,“林师兄!”

林寒水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手上,道,“骨笛?”

“你知道这个?”泯泯摇了摇手上的东西,金鲤送给她的,但是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林寒水目光顺着雪白的东西往下看,在那片金光闪闪的吊坠上停住了,“龙鳞?”

声音仍然平淡,但是和方才比起来,已是拔高不少。

泯泯听得云里雾里。

林寒水眼中震惊渐渐平复下去,看向她,道,“凤君待徒弟果然大方。”

不是,这跟她师父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泯泯感觉他脑回路过于清奇,她已然跟不上他的节奏。

林寒水愣了一下,泯泯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似乎不知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样的宝贝。

于是解释了一下,“这个是龙鳞。”

泯泯低着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挂坠,点了点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那个重点,不由得疑惑地抬头。

虽然这个什么龙鳞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更想知道那白色的是什么东西啊。

林寒水眉头皱起,吐出几个字,“这白色的,应是龙骨……”

洁白无瑕,温润如玉。灵气浓得化不开,隐约瑞气金黄环绕,分明就是龙的脊骨!

但却又那么些不确定,龙不会有这么小的脊骨。莫非是幼龙么?

但是那片金鳞,却足足有枣儿一般大小,是龙鳞无疑。

居然是龙鳞,泯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的存在。只不过这骨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白骨做成的,美丽得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那有什么用?”

林寒水摇了摇头,这他倒不知道。不过龙骨所做,不可能是凡品,至少也是高阶灵器。

泯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这金鳞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这东西,就这么送给她了,还挺大方。

改天做好了缥缈丹给他送过去的时候,正好问问这东西怎么用。

看着这么好看,效用如果不行,那也太让人失望了。

将小骨哨挂在腰间,看着雪白雪白的,衬得煞是好看。

目光触及院子里变成盆栽的灵株,泯泯问道,“每年都会这样移栽吗?”

林寒水点头,突然道,“后院还有一些灵株不曾收起来。”

她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道,“为什么不收?”

林寒水眼皮一掀,“没来得及。”

“师妹下午若是有空,不如同我一起把它们收了。”

泯泯:……

林寒水虽然一脸淡定从容,但是内心慌得一批。喊个师妹来做事,却搞的好像是约会似的。

到底是年轻,没经验。

不知道这种方式直男到注孤生了吗?

他淡淡地看了泯泯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尚算单薄的衣襟下,一颗心不住地跳动着。

他突然觉得还是算了吧,一个人收拾也挺快的。但是不知道方才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的,就说出那些话来。

但是内心还是有一些企盼。

一时间那颗七窍玲珑心都不会转了,倒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泯泯暗自扶额,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那句嘴。

不过看样子,前院这些灵株也是林师兄收拾的,一个人干活的确太辛苦了,她想了想,露出一个笑来,“好啊,反正也没什么事。”

林寒水如同春风拂面,笑意破冰一般,绽放在颊边,如清风明月近水生莲。

泯泯内心复杂。

不至于吧师兄。

帮你干个活就这么高兴?

……

既然下午还要干活,泯泯也就懒得回长生居,路途毕竟还挺远的,这么一座灵栖山,要从山腰爬到山顶,一回不够,还要再来一趟。

干脆不跑这一趟,待在药庐里算了。

课室的弟子要到午时方才离开,不便有太大动静,以免影响了他们。因此也不能提前去移栽灵株。

泯泯只得在院子角落里找了个地方,拎出药炉来。

师父送的那只药鼎还在偏殿里,没带出来。

虽然她现在也用不上……

缥缈丹还缺几味药,泯泯歪着头,瞥了一眼林寒水,突然笑嘻嘻道,“师兄,你那里有灵株吗?”

林寒水道,“有。”

泯泯眼睛一亮,报了一串灵株的名字,眨巴着眼睛看他,“那这些有吗?”

都是些下品或者是中品的灵株,有的比较罕见。林寒水想了想,点头,“有。”

泯泯笑得更开心了,既然师兄有,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可不可以……”

“你要用?”林寒水道。

她拼命点头。

一只白色的芥子囊丢了过来,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笑吟吟道,“谢谢师兄!”

芥子囊比置物囊要高端的多,里面的空间也非常大,跟置物囊那么点地方比起来,简直就是须弥和芥子的区别。

价格也是非常不友好,一般弟子是不可能有的。

起名叫芥子囊,只是借用“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的话罢了。

泯泯本着不侵犯别人隐私的原则,只找到自己需要用的灵株就还给林寒水,没敢东看西看的。

其实就算是看了,她也只会发现,里面除了灵株,啥也没有。

第七十七章:不要动手

泯泯拨弄着灵株,把它们往药炉里丢,林寒水目光有些沉,“缥缈丹?”

不愧是医修大师兄,光是看上一眼材料,就知道炼的是个什么玩意。

泯泯点了点头。

林寒水道,“炼这个做什么?”

一个医修弟子,最宝贝的除了本命药炉,就是自己收集的灵株了。如果脑子尚且正常,就不可能去尝试这么耗费材料的丹药。

缥缈丹属于中品,若是练手,多的是别的中品丹药可以尝试,不仅材料耗费得少,说不定还能起实际作用。

缥缈丹这玩意谁用?除了心疾患者,也找不到买家了。可是又有几个心疾患者买得起?因此这丹药堪称鸡肋,弟子练手都会完美避开。

泯泯用没弄脏的手背擦了擦额角,道,“有人要的。”

林寒水刚准备作为一个师兄给小师妹指点一下迷津,闻言闭上了嘴。

泯泯把火灵珠丢了一颗进去,珠子落地成火,风吹之而不动,非常稳。

丹药炼好之后,泯泯把药和药炉挨个收起来。

看课室那边,已是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林寒水把答卷收好,送进张荀药庐的内室。张荀今日并不在药庐里,也不知去哪座山头刨灵株去了。

到了后院,风冷冷清清地吹着,一片东倒西歪的灵株仿佛受到了什么摧残,全都无精打采,看起来特别凄惨。

泯泯:……这还有救吗?

林寒水业务熟练,想来是干这种事很多遍了,非常得心应手。

将几只瓷盆放在一边,拔下药匕铲土。

泯泯眼睁睁看他干起活来,眨了眨眼,四周也没有别的工具,难道是要她用手刨吗?

她在一棵可怜兮兮的灵株身边蹲下来,就听见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不要动手。”

不动手难道要动脚吗?

林寒水道,“……你将花盆拿来。”

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他怎么也舍不得让它碰到冷硬的土,只得随便说一件不那么难的事情叫她去做,只是这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那几个花盆也有几分重量,万一小师妹搬不动可怎么办?

事实上那么一叠花盆,他是用一只手提到后院的。

泯泯一只一只地把花盆抱了过来,摆在他身边,还很贴心地排排摆好。

林寒水:……他挖得都没这么快。

泯泯做完了这点事情,打量着院子,手又开始痒,总不能一个人闲着。

林寒水心里一紧,眼看着小师妹的手又要伸向黑漆漆的泥巴,一双凤眼就觑了过去,道,“不是这样弄的。”

泯泯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

这些灵株已经够凄惨的了,万一手法不对,灵株命丧黄泉,张仙长扣她平时分就完蛋了。

林寒水:“我来就行了。”

泯泯:所以你喊我留下来的目的?

最后还是把内室里那张张仙长心爱的藤椅搬了出来,她硬是坐着看林寒水收拾完了整个院子。

泯泯:“师兄就找我来搬一下花盆?”

那几个花盆若是他来,都不需要多跑那几趟。

林寒水冷静点头,“嗯。我的手上有泥,恐怕会弄脏花盆。”

泯泯:……

你是师兄,你说的都对。

……

坐了一中午都坐乏了,待回到长生居已是太阳最明媚的下午。

静修室门虚掩着,泯泯偷瞧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

估计师父不在家。泯泯推开门溜了进去,却看见一张修长的琴桌摆在正中间,就在师父平日里修炼的那张玉榻前面。

琴桌上的,岂不就是那从灵境中得来的凤尾琴么?

时间久得泯泯差不多都忘了这么一茬了。她曾经也就学过一点儿笛子,弦乐根本一窍不通。曾经学吉他的时候就觉得弦太难摁,估计古琴也很难。

泯泯好奇地拨了拨琴弦,“铮”得一声清响,雄浑的灵气蓦然搅动起来,漾开一道道看不见的波纹。

她玩的不亦乐乎,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开门声。

凤栖寒静静地看着她几乎趴到琴桌上,一脸娇憨,仿佛在玩什么玩具似的,笑得还挺灿烂。

(泯泯:不不不,我的智商恐怕只能玩拨浪鼓这种乐器,要不退堂鼓也行?)

一双干燥温热的大手从身后伸了过来,裹住那一只四处拨弄的小手。泯泯一愣,就要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一道暗红色的衣襟。

凤栖寒笑。

因为离得近,又几乎贴在凤栖寒的胸口处,那一声轻笑听着格外清晰,甚至还带着胸腔的震动。

一股热气哄得从脚底往上窜,她的脸颊滚烫,却只显出轻描淡写的一丝红晕,唯有两个耳朵尖尖,红得仿佛要滴血。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泯泯非常唾弃自己,那是她的师父好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居然对一个老父亲想这些有的没的!秋泯泯,你也太不是个人了!

要死的是那只手还动了一下,轻轻地仿佛拂过了一片羽毛。

凤栖寒带着她的手轻轻按在琴弦上,右手滑过琴弦,飞泉溅玉似的琴声骤然响起。

霜气清襟袖,琴声引醉颜。

一曲毕,凤栖寒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这是好琴。”

泯泯松了口气,那股不自在的感觉消失了。

“秋秋想学吗?”

泯泯呆住了,她好像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啊。

她师父不是个剑修么,那双手居然还能用来弹琴,简直出人意料。

而且还特别好听。她这么笨,作为他的徒弟不会败坏师门名声吧。

凤栖寒眨了一下眼,长而黑的睫毛在眼睑处扫过,更衬得那双黑眸光华流转,摄人心魄。

这把琴已经认主了,不知为何,却不排斥他。既然认主了,便是他那小徒弟的灵器了,若是不会弹,固然乱拨一气,也能发挥三层威力,不过就是暴殄了天物。

他还打算诱惑一下小徒弟,就见她眨了眨眼,乖乖巧巧地说了一句,“想学。”

凤栖寒伸手扶住额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她萌得丢盔弃甲。

泯泯觉得她的师父这么厉害,她还是努力一点的好,这样才不会给他丢脸。

捏住小拳头,非常有决心!

第七十八章:元凝师姐

日子转瞬即逝,人世间向来如此,更何况是在“期末复习”阶段,内门弟子恨不得把一弹指的时间当做一个时辰来用。

资质好的精益求精,资质稍差的力图在年终考核上保住小命,不可谓是不忙。

泯泯无课便待在长生居内,偶尔拨弄几下凤尾琴。已经好一阵子都没看见莫灵音那丫头,也不知道她跟复习斗争得怎么样了。

总之在弟子们暗无天日的复习总动员之外,长生居内总是一派安详。

后院中。

泯泯眯着眼睛,双肘搁在石桌上,任清透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桌上摆着几碟糕点,白的是玉露霜,黄的是核桃饼,甜滋滋的冒着香气儿。

一边丢了一本倒着放的书,见封面上竖排写了《鸿株杂记》几个字。本来兴许被翻阅过,此时竟是摆的歪歪扭扭,离得比那几盘吃食还要远些。

一只鸟形状似鹰,不知何时飞在天幕上。

白叶看了奇怪,道,“这么冷的天,不都该飞去南边过冬了么?”

泯泯也看到了那只鸟,只当做不是候鸟,留在此处也是应当的。

越飞越近,她看清楚了,那分明就是金鲤养的那只雕!

看它的方向,正是朝山顶的长生居而来。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泯泯心头一震,突然想起她答应好要给他炼的缥缈丹还在身边,这么久过去,差不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能怪她记性不好,只不过近日濒临年关,就要课考,各位仙长都严格不少,最近才松闲一点。再者,她练完了丹药,就当做事情已经办完了似的,再者不去想它了。

想必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此事。

正胡思乱想着,大雕已经飞到长生居的上空,翅膀遮天蔽日,居然一丝阳光也没漏下来。

泯泯都替院子里那些枯巴巴的腊梅树着急,这要是直接落下来,腊梅树恐怕就只能变成干柴脱到后厨给宝曦烧饭用了。

那大雕正悬在殿上几十丈,突然仰天嘶鸣一声,痛极了似的扑着翅膀挣扎着往上飞了数十丈。

泯泯只见殿上悬空有一道灵光浮动,似波纹一般晃了晃。

以为大雕这家伙又吃错了什么药,她连忙打开殿门,朝着大雕的方向跑了过去。

白叶神色震惊,长生居的灵阵被触发了。

那只雕明明只是灵兽而已,怎么会进不了长生居?

难道说……

白叶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大雕落在长生居不远处,金鲤皱着眉,从雕背上滚了下来,脸色惨白一片。雕栖在地上,眯了眯眼。

泯泯见他发皆散着,装束不整,捂着胸口喘气,一时间不知出了什么事。

“你快跟我来。”金鲤一抬头,竟红着一双眼,声音微微颤抖,说不出的急切。

泯泯见状,连忙跟着上了雕背。

雕兄今日没闹幺蛾子,甚至都没乱叫几声,和身上这位主子一样,格外阴沉。

她觉得气氛怪怪的,而且这么急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抬头只能看见前面一个瘦削的肩,和披散着的如同八爪鱼触角一般漫天飞舞的头发。

泯泯:……

好不容易是到了。雕兄心情不好,斜斜地急冲下去,差点没把泯泯吃的几块糕全部贡献出来,又想起了一些雕背上不好的回忆。

跳下雕背,适应了高空飞行带来的头昏脑涨的副作用以后,泯泯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座院子,从格局到细节来看,都属于秀气的闺秀之风。

而且进去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院子里种满了芍药,虽然没开花,但是她还是认得的,那神似牡丹,却比牡丹叶片更加细瘦,且长着尖端的叶片,正是芍药无疑。

窄窄的幽径,精心修剪过的花枝,没有一处像是金鲤这个直男能做出来的。

泯泯疑惑,如果这里不是金鲤的院子,那他带她来一个女修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推开雕花的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苦而清香。

这里怎么会有比张荀的药庐的药味还要重的地方?

金鲤轻车熟路地引着她进了内室,除了入门处的一串珠帘,什么饰物都没有了,屋内简洁而干净。

以至于泯泯一眼就看见塌上那个人。

清瘦容颜,柔和的气质,却只能穿着雪白的中衣,躺在塌上,眼睫轻动。

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隐约见到塌前两个身影,元凝一愣,捂着唇咳嗽不止,手里的巾帕上深红浅红,都是新的或者旧的血迹。

本来是个美人,如今却消瘦得不见丰韵,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了。

金鲤眼瞳一缩,神色是泯泯没见过的冷,上前抽出那张帕子,道,“元凝,都这样了,你还打算撑多久?”

“阿鲤。”元凝勉强撑起身子,脸色更加苍白,“这个病好不了的。”

阿狸?泯泯脑子里出现一些不太合适的东西。

见状,她也明白把自己拉过来是干嘛的了。

便直接将手搭上元凝过分详细的手腕,细细切脉。

端详着她的症状,泯泯心中凉了几分,开口道,“缥缈丹是给元师姐要的?”

虽是这么问,心里已是肯定了。

元凝愣了愣,看向金鲤。

金鲤点头。

泯泯叹了口气,元凝神色已是黯淡几分。

这心疾恐怕是天生的,而且很严重,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没法救。

泯泯虽然是医修,但也没有活死人医白骨的功能。况且人心是人之根本,任谁来治,也都是一样的。

白骨也许可以生肉,心脏却无法修复。这本来就是本末的关系,泯泯深知这一点。

金鲤的眼神太灼热了,如同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她身上了似的。

元凝苦笑一声。她的病。她自己如何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各位医修仙长给她诊过多次,只说好生养着,倒也没有谁真的根除了这病的。眼前这位只是个小姑娘,恐怕不过是个弟子,怎么能救她的性命?

泯泯收回手,突然眼睛一亮。

“这个病……”她道,眼看着金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不知怎么这么关心元凝师姐,泯泯闻到了八卦的芬芳,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还真有个办法。”

“不过不是根治就是了。”瞥了一眼略微失望的元凝,泯泯道在怀里摸了摸,递给她一个瓶子,道,“这个你先吃着。”

第七十九章:是敌是友

那是她问林寒水借了好多灵株才炼出来的缥缈丹。

元凝拔开瓶盖,眼神迷茫,这不就是缥缈丹么,她也不是没吃过,但是没用啊。

泯泯当然知道它没用,只不过吃了也有好处就是了,好不容易炼的总不能浪费了吧。

泯泯跟金鲤说了一串天材地宝,停下来歇了一会,才道,“就这些,找到了材料我就有办法。”

金鲤面色凝重,一一应下。

泯泯交代了一通,不过是让元凝近日里好生修养为是,她的心疾过于严重,只有法子免去一些痛楚。

若是那些材料没有,她也没办法炼药。

而且……

那药似乎并非寻常的药,在授课的时候仙长像来都是不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禁药。她方才突然想起,玉珠里的秘籍中是有这么一种药,而且可能对心疾有效,便直接说了出来。

算了,就算真的是禁药,只要能救人,也没什么问题啦。

泯泯让元凝放宽心,便不再耽误她歇息。走出去的时候,偶然一瞥,却见那干干净净的梳妆台上,搁着一只和房间基调极为不符合的金步摇。

金丝玉粒,凤凰于飞,这根步摇款式略华丽,说是拿给新嫁娘作头饰也是不丢份的。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她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金鲤买的那只步摇么!

原来是送给了元凝师姐讨她欢心了。

不过不知道元师姐这样朴素的审美,能不能欣赏得来金鲤的直男风格了。

金鲤追了出来,手无措得垂在一边,道,“她真的不会有事吧?”

泯泯回头,便看见那么一双偏执得可怕的眸子,动了动唇,平静道,“她的情况不太好。”

这是事实,他早就知道,但再听上一遍,还是抓心挠肝得疼,她又道,“不过她暂时不会有事。”

“而且,你不是普通人吧?”泯泯格外冷静。

她想了这么久,发现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师父在长生居布下的灵阵,魔物都是进不来的,但是灵兽不会受到限制。那只雕最多只是个灵兽,怎么会进不了结界?

当时那只雕的表现,分明就是被结界误伤了一样。

如果不是雕的问题,那还会是什么出了问题?

泯泯直直的看着金鲤。

就算雕真的是魔兽,能驾驭魔兽的人,难道会简单么?门派居然还对此毫无察觉……

她简直不敢细想。

金鲤愣住了,未张开的脸略带青涩,看样貌不过是一个俊俏的小师弟。一双眼睛呆愣愣的,缓慢转动了几下,最终和她对视。

金鲤笑了一下,笑意却只在唇角泛了泛,未达眼底。

“你说的东西,我会拿到的,剩下的,还要你多费心了。”

泯泯心里一紧,这是默认了?

若不是普通人,如何混迹入灵栖山的?

究竟是敌是友?

长生居殿上灵阵的波动还历历在目。是魔吗?

可他毕竟没有伤害过她……

泯泯眼睫颤了颤,只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你看好元师姐,缥缈丹虽已经作用不大了,但也可以起一定的镇定作用的。”

说罢,转身朝院门走去。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让她觉得如芒刺在背。

金鲤道,“我送你吧。”

“不必了。”泯泯停顿了一下,“那灵阵会让你受伤吗?”

身后没有传来回答,泯泯抿了抿唇,只得离开了。

……

长生居最后一片叶子也被秋风扫去,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好不孤寂。

只是不知为何,却总是有许多小小的飞雀,不晓得从哪个林子里,纷纷飞到院中那些光秃秃的树枝上,栖着,挤成一团,小毛球似的,格外可爱。

一阵风过来,许多毛团子胸前的软毛被吹得狂颤,整个鸟都冷得不成鸟样。

泯泯刚推开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以前绿树成荫的时节,时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倒也和繁茂的绿叶相得益彰,没什么毛病。

但是如今叶子都掉光了,这些鸟是脑子冻坏了吗?怎么还往这里跑?哪儿搭了窝,就住哪儿不好吗?

白叶从厨房拿了干草,在树枝上搭成一个个小草窝,也是心灵手巧,草窝一个个都蓬松扎实,诱得那些鸟儿扑腾着往里头钻,伸出半个胖乎乎的身子朝白叶唧唧叫。

回过头来,白叶朝她笑了一下,就发现她似乎心情低落,一双眼睛也不像平常一样有神采。

“怎么了?”白叶关切道。

鸟儿们叽叽喳喳,高兴得仿佛春天来了。

泯泯笑了笑,道,“没啊,姐姐在给鸟儿做房子吗?”

“是呢。”白叶道。

鸟儿都不怕生,就是唧唧喳喳太过于嘈杂。

不过它们也只是在院子里找一棵树待着,不会随便进屋子乱飞,也就随他们去了。

泯泯笑了笑,准备回屋。

白叶语气担忧道,“姑娘悄悄回偏殿吧,凤君正在气头上。”

师父还会生气?她还没见过他真的生气的样子,看白叶的脸色,估计还挺严重的。

殿中空无一人,没见到凤栖寒,于是就直接回了偏殿。

毛球睡饱了,正是清醒的时候,屁颠屁颠跑过来贴着她的腿躺下,满眼都写着“要被摸摸!”,但是她却没什么心情。

师父气什么呢?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越想越觉得坐不住,便悄悄走了出去。殿中无人,那师父肯定在静修室里!

顺着长长的走廊,两边隔几尺就有一颗熠熠生光的珠子。

快到静修室,却听见一声好大一声动静。

就像是瓷器猛的砸到地面的声音。

听这个声音,泯泯浑身毛都炸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出去!”冷冷的声音。

她听得出是凤栖寒在说话,只是这样冷漠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见。

他让谁出去?云缃这么久都没回来,白叶又在外面,宝曦成天沉迷厨房,怎么可能跟他碰见还起冲突?

可是也没有别的人了呀。

正思来想去,一声凄凄惨惨哽咽着的女声随即传来,“凤君……”

这声音……

泯泯眨了眨眼,云缃回来了!?

第八十章:楚楚可怜

“这东西,拿回去。”凤栖寒目光不曾分出一点给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声音冷淡得仿佛能将空气凝固成冰。

云缃怔怔地盯着手里的半截树枝,眼中滚落几滴泪来,烫得手背发疼。

她不死心道,“凤君,这是我亲手给你去取来的……吃了它可增三个境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然而凤栖寒根本不为所动,看上去就如同一腔柔情蜜意都喂给了无情之人。

泯泯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

凭空增境界,这等好事也有?泯泯看着脚尖,撇了撇嘴,云缃果然还是偏心师父的,只是师父这个榆木脑袋,估计得是合金直男,不解风情。

凤栖寒神色更冷。

云缃回来之时,他便通过灵阵感觉到了一阵魔气。只是不知为何,灵阵却没有阻拦这个魔物。

他用灵识一扫,便发现了蹊跷。

那人是云缃。早该回来却迟迟未归,一身魔气隐隐环绕,因为是常出入长生居的人,因此被灵阵承认,所以即便带着这么浓厚的魔气,也依然毫发无损地进来了。

她带回了一根树枝,声称是上古灵木,可以增加境界,对修炼及其有益,那物在普通人眼里,不过只是一截乌黑的树枝,可是落在他的眼里,却沾满了血淋淋的生血。

黑气不断地从树枝之中涌了出来,就连云缃身上也被沾染了许多。

透着雾绕的魔气,捧着那支树枝小心翼翼地献给他。

凤栖寒狭长的眸子眯起,冰凉的视线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只是云缃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对,鼓着勇气又贴近了一点,捧着树枝,一脸期盼。

去落云峰取食材,不过一两天便可一个来回。哪里会半个月有余不见踪迹?凤栖寒平日鲜少管这些杂事,见殿里两个仙侍也将就用得,便就懒得去管她。

但是既然回来了,还带着一身魔气,那却是留不得了。

白叶见云缃这会子回来,刚刚好撞见出门查看的凤君,还惹得凤君下了逐令,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云缃张着嘴,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连忙追进了殿内,跪倒在静修室前。

她去落云峰的路上,便听到有关上古灵木的传说,当下心思一动,不如去取了送与凤君,就算他怪自己延期之罪,也一定会因为这个宝贝而宽宥她,也许进一步能发现她的好处,那就是最好了。

思及此处,当下美滋滋的,竟是都没有去一趟落云峰,直接奔着瑶都古城而去。

谁知结果竟然是这样,云缃死也想不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连忙哭道,“凤君别赶我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这次真的是为了凤君,一时间就什么都忘了……”

“呵。”凤栖寒轻笑一声,云缃以为这应该是好兆头。

他薄唇轻启,狭长的眸子却看着那道虚掩着的门,“进来。”

泯泯搁门外边吃瓜吃得都快撑死了,听这么一句以为事情有什么新的转机了,遂竖起耳朵仔细听。

也没见凤栖寒动一根手指头,门却是无声打开了。

泯泯刚好和凤栖寒四目相对。

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偷听什么的,被发现也太尴尬了吧!

但只退了一步,身后就像是升起了一道气墙似的,挡在身后,再也退不了。

泯泯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放弃挣扎,乖乖的走了进去,在凤栖寒的示意下,坐在了一边的小凳子上。

师父看起来也不是很生气嘛,倒是听起来瘆的慌,泯泯见他面色和缓,便也放心了。毕竟撞枪口被迁怒之类的事怎么听都不太美好。

以凤栖寒的修为,门外多了个小家伙,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只是一开始没有说而已。

云缃脸色倒是难看的很,一阵青一阵白的。

毕竟都是女子,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如此狼狈,实在是太过于丢脸。

连忙朝着玉床上那人看去,却只得到轻飘飘的一句,“不必多说,你走吧。”

云缃低着头,遮住眉间的情绪,事已至此,就算是她再怎么不愿意,也是无法扭转的了。

泯泯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了,疑惑地去看凤栖寒,问道,“师父?”

她给师父东西,师父没要……结果师父就把人家赶出去了?

这也太直了吧,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好歹人家也是倾心于你啊!泯泯腹诽着,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凤栖寒。

凤栖寒也看着她。

突然觉得以自己的身份,问师父感情生活好像有点不太好,于是她赶紧捂住了嘴,眨眨眼道,“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问啊!”

凤栖寒见她这古古怪怪的样子,哪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呀,泯泯坚决不承认。

凤栖寒瞥了一眼云缃没有带走的那根树枝,它躺在地上,黑气云绕,心念一动,那根树枝受到牵引似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泯泯看了一眼,惊讶道,“怎么有血?”

凤栖寒抬头看她,眼中有讶异滑过,“你们看得见?”

“看见什么?”不就是一根血乎啦叽的树枝吗?她还没瞎呢!

树枝在他的手中,却丝毫没有将血液沾染到手指上,血的腥味也闻不到,只是视觉效果特别强烈。

凤栖寒不语,但将树枝端详了片刻,然后轻轻丢在地上。

一阵轻烟飘起,树枝化成黑雾不见了踪迹。

泯泯隐约觉得师父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事后证明的确如此。因为除了那天晚上,凤栖寒出现在饭厅里一次,便又从长生居里消失了。

一下子又没了两个人,长生居就跟冷宫似的,好在毛球还算能折腾的,她也不算太无聊。

泯泯寻思着年终课考不能不尊重一下,便抽出一本课本随意看看,裙角处仿佛被什么拉扯着,大概是被凳子压住了吧,泯泯试着抬起凳子,低头一看……

“傻东西你怎么跑出来的?”一只玄武死死咬着她的裙摆,她提着裙子站起来,这家伙本着不松口的坚决态度被提了起来。

然后……撕拉一声,裙摆被咬掉了一截。

泯泯:……:)发生了什么?

玄武吧嗒掉在地上,抖了抖不存在的灰,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嘴里还叼着一片粉色梅纹的布片。

第八十一章:第一场雪

泯泯痛心疾首,这条梅花暗纹的裙子是才裁的一身,她喜欢的很,还没来得及穿几次,就……

看向罪魁祸首,她一腔怒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还能跟一只傻龟生气不成?

蹲下身子,戳戳它,玄武眯着眼睛,撒开小短腿又朝她的裙摆直奔而去。

泯泯:!!

赶紧一把拎起玄武,这只玄武疯了,不能让它再咬一口。

玄武四只短腿一起挥舞,她险些拿不住。

怎么这么重?

泯泯把它放在桌上,这一下不要紧,对比之下简直亮瞎了狗眼。

原本带回来的时候,玄武也只有她的手掌大,如今和桌上的茶具放在一起,茶具居然只有它的头大了。

怪不得她觉得怪怪的,这只玄武是吃什么长的?

(玄武:米糕咧(*^▽^*))

一双杏核眼里满是疑惑,泯泯决定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这家伙扔回它的窝——那个盆子里算了。

不过它个头见长,恐怕盆无法关住它,要是它乱跑怎么办?

再殿里四处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她将一只广口的瓷瓶里的插花扔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把玄武放进去,看玄武伸着脖子不满被关起来的样子,泯泯安慰道,“傻东西,你乖一点啦,等我找到大一点的窝,就把你放出来好不好。很快的!你先乖乖的。”

掰碎了半块米糕投喂它,玄武低着头吃,似乎忘记自己身陷囹圄的糟心事。

白叶洗了几个灵果进来,在雪白的盘子里越发显得鲜红欲滴。

泯泯拿了一个,刚一咬下,一股清甜的汁水就从薄脆的果皮中溢了出来,满口生香,她眼睛一亮,“这个果子好好吃啊!”

白叶笑道,“这是自然,这果子可难得了,还是凤君……哎,姑娘,这果子不能……”

泯泯手快,早就扔了一个给玄武,玄武来者不拒,大嘴一张,就吞了下去,吃完还抬着头看她,眼巴巴的颇为可怜,就像是吃人参果的猪八戒。

白叶吓了一跳,这灵果哪里是一只凡龟能吃得的?一个果子下去,补过头了怎么办?

不怪白叶以为它是凡龟,首先是长的像,其次是周身就没有一点儿灵气,凡得不能再凡了。

泯泯手停在半空中,心道这毕竟也是玄武,灵石吃了都没事……一颗灵果而已,不会有事的吧?

玄武用实力表示它没事,甚至还能再吃。

泯泯心下稍定,便又扔了一颗给它。

白叶已经顾不上心疼这普通人都吃不上一颗的朱绮果了,“姑娘,它吃真的没事吗?”

“没事!”泯泯深沉道,“作为一个吃货,就没有它不能吃的东西。”

在本质上,她的确说出了真相。

四兽之中,玄武曾经由于太过能吃,差点被丢出去与魔域的饕餮为伍,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它就是个弱小可怜,但依旧能吃的玄·傻东西·武。

泯泯吃了两颗果子,试图在复习的边缘走位。最近上课也不讲什么新内容了,都是重在复习。

她只是个新生,也能看出来年终课考重要了。

医修这些课倒是没有问题的。

关键是必修课的灵修,她没有灵力属性哎……这是先天缺陷,仙长肯定不会因为她没有这个天赋,而给她个勤奋的分数的。

让人短暂获得灵力的丹药她倒是炼过,只是……

种类太多,她该挑哪种呢?

灵力一共有六种。

火属,水属,冰属,雷属,风属,木属。

泯泯选择了最后一种。

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要课考了,尽管课考让人心力憔悴,但是课考过后凛冬将至,会有一个月余的长假,以便内门弟子回家探亲,过个年什么的。

当然如果考不好的话,这个年没法过了。

外门弟子平日里管的没那么严格,假期也多的很,因此不如内门弟子那么渴望放假,归心似箭。

泯泯对于考试,心里一点都不虚,就这么且学且玩得过了几天。

天边满是暮光微微,夕日残照,院子里的风呼啸着,卷起几片没扫干净的残叶。

枝头已经没有枯叶可以掉了,干干净净的,几只小鸟窝在鸟窝里,一只只小小的眼睛四处打量着。

白叶早就端了火盆,放在偏殿角落里,炭都是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不会有烟尘火气。

平日里最好的人家用的,也就是这种炭了。泯泯一开始也感到疑惑,那么多火属性的修士,为什么不凝几颗火灵丹,往屋子里一摆不就暖和了么?

后来才知道,火灵珠毕竟也耗损修为,如果不是必要,没有人会这么奢侈。况且取暖很耗费灵珠,一天恐怕就要用掉好几颗,跟炭比起来,开销大的多了。

寒风凛冽,吹得窗子吱哇作响,没关紧的一扇突然被吹了开来,一股冷气卷着雪花飞了进来。

泯泯一直待在暖房里,蓦然感觉到冷意,不禁缩了缩脖子。

“我去关上。”白叶连忙道。

“别……”泯泯轻轻呢喃,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场雪。

暮雪。

风很疾,腊梅的枝条在风里轻颤着,鹅毛大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中跳着一曲寂静的舞。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凉凉的化成了水。

不远处一个人推开院门,一步步走在灰暗的暮色里。

白叶也看了过来,笑道,“凤君回来了。”

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觉得他看向她,然后弯唇笑了笑。

泯泯也笑了,白叶将她从窗前拉到一边,道,“好了,姑娘的手都冻成冰块儿了,一会儿凤君看见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泯泯被她塞了一只裹了软绸的手炉,窗子被关上了,看不见的是雪花越下越急,被风吹得落在窗纸上,轻得仿佛被睫毛拂过,发出细细的簌簌声。

凤栖寒摘了大氅,用灵力将身上的寒气化去,这才跨进了偏殿。

泯泯笑眯眯地看着他。没回来的时候嘴上怨着他不回来,她都快变成留守儿童了。见他回来,却是一点儿怨怼都没有了,只剩下欢喜,从眉梢眼角露出一点马脚。

第八十二章:抱个佛脚

将大氅放在红木衣架上,转过头来,一只软乎乎的小炮弹直接撞了上来,凤栖寒一愣,随即弯弯唇角,将人揽在怀里。

泯泯吭哧吭哧从他的臂弯中抬起头来,不满道,“师父你好忙!”

凤栖寒怔了怔,笑道,“下次带你一起去。”

出差带她干嘛?她的意思是不要那么忙了,都快要过年了,待在长生居休息一下不好吗?

此时她只当是师父哄她随便说的,没想到后来还真的把她给捎上了,那个冰天雪地的,都是后话了……

此时,白叶行了礼,见二人都没瞧见她,便站起身来。

倒不是她放肆,而是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凤君虽然表面冷冰冰,事实上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一点小事,他压根懒得计较,繁文缛节,他也乐得简省。

因此,白叶将灯掌起,一左一右点了两盏。

烛火不如明珠亮,满室重影,淡淡昏黄。

凤栖寒侧头,也注意到了。壁上嵌着的明珠,以及架子上放置的,都被一方方帕子遮住了。殿中敢干出这种事情的,大概只有……

“秋秋不喜欢明珠?”

泯泯道,“不是啊。”明珠值钱这一点她就特别喜欢,“但是它太亮了。夜晚太亮,总觉得没有黑夜似的。”

殿中夜明珠都是最好的,当然也是最亮的,一颗夜明珠能比得上一颗家用40瓦的白炽灯了。这么一堆夜明珠搁在殿里,那真是格外刺眼。

她以前晚上也只爱开一盏小夜灯,更不习惯这么多夜明珠了。

凤栖寒点了点头,“不喜欢就撤了。”

匆匆用了饭,赶紧窝进偏殿,抱着手炉蹭上床铺。毛球发挥了它最有用的效用——暖脚。

绸被很光滑,摸一下跟摸到冰了似的,强迫自己躺下去并且把它捂热了之后,殿门被推开了。

一阵冷风呼呼得往里面灌,泯泯被吹了个透心凉。

方才师父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大的风?

从带着狐毛的蓝色大氅里钻出一个脑袋,莫灵音搓了搓手,感受到殿里一丝炭火的温暖,连忙把门关上,怕把暖气漏了出去。

泯泯刚一看清那蓝色的一坨是什么之后,不禁扶额。

莫灵音哆哆嗦嗦地把大氅往架子上挂,臂弯里夹了几本看上去就不薄的书,嘴唇泛着紫。

“怎么这么冷,昨天还没什么感觉的。”莫灵音嘟囔着。

“都下雪了,肯定冷啊。”泯泯踹着被窝里一只软了吧唧的毛球,道,“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天边已是一丝光线都没有,尽数被大地吞没。夜的黑色悄无声息地拉开序幕,雪还在下。

莫灵音抖了抖发丝上沾的一点雪,无奈道,“后天不就考试了么,我来沾沾学霸的气息。”

沾什么学霸气息,就是来抱佛脚的吧?泯泯裹紧被子,根本不想出去,好不容易捂热的被子啊!!

但是莫灵音已经熟门熟路地坐下了,甚至还摊开了课本,回头笑嘻嘻道,“才什么时辰,快起来学习!”一路上没碰到凤君,她本来那点儿小紧张早就消失不见了,大剌剌好像在自己家似的毫不见外。

泯泯抱紧被子冷静道,“不是我不想起来,是这个被子它舍不得我。”

最后她还是屈服于莫灵音强大的求生欲,坐到桌子前,手里被塞了一本所有内门弟子都要学的《灵药辨析》。

莫灵音撑着头道,“你猜猜他会考什么?”

泯泯翻了翻书,这本书特别基础,里面的灵株也是最常见的,张仙长给医修弟子上课的时候基本都懒得讲,直接归类为常识性知识。

还真当她是押题大佬?怎么说书上也有这么多知识点,她哪能知道仙长愿意怎么出题目?

啪的一下合上了书本,她挑了挑眉笑道,“你上次联赛的时候不是说有神药么,你再去买点儿神忆丹回来不就完事了么?”

莫灵音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你说得对,当初就应该多买几个,现在想买都买不到了呢!”

泯泯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她。

莫灵音浑然不觉,盯着书本看,眼神却压根没聚焦在上面的字上,嘟囔着,“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多我都不会,我还能过吗?”

泯泯叹了口气,敢情这丫头大老远的到山顶上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发呆?伸手在她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端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别发呆,认真看书!”

莫灵音冷不丁被敲了一下,摸着脑袋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蒙圈,委屈道,“我根本看不进去嘛。”

“就这么点都背不出?”泯泯瞥了她一眼。

“是真的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好不容易背下来了,一看还背串了!”莫灵音道,“你们医修要背那么多,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泯泯傻眼了,她向来靠着一颗玉珠,哪里有自己背过?低头想了想,拿起笔在一张空纸上写着什么。

将写完的东西拍在桌上,莫灵音拿起来一看,惊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敬佩,“这就是医修的实力吗?”

那张纸上,罗列着各大类灵株的特点和区别,细细看来,竟然和书本内容都能对的上号。相比对着复习,完全可以事半功倍,莫灵音这个学了半年灵株还是对此一窍不通的人,看了也觉得恍然大悟似的。

“要是仙长早这样教我,恐怕我还能挽救一下。”莫灵音振作起来,觉得还能再学一会。

泯泯:…………

泯泯对灵株格外熟悉,而且之前又是个理科生,凡事喜欢先给归类一下找联系,所以才急中生智大致给整理出来一份“学习资料”。而且莫灵音是个灵修,她学的灵株只不过是扫盲版本的,内容很少,整理起来不是很难。

靠在椅背上,怀里抱了一只手炉,桌上点了几盏油灯,灯花簇亮,看着莫灵音努力抱着佛脚,泯泯突然觉得一阵恍惚。

别人穿越好吃好喝的,还有帅哥可以撩,到她这儿怎么……

来之前拼命学习,来之后也要备考……

第八十三章:腊梅开了

天幕灰沉沉的,地上是蜿蜒无际的白色,间或露出一块乌黑的地皮,或者是蓝澄澄的冰湖来。

长生居内都是雪,夜里几个仙侍和泯泯一起玩了一通,将满地雪毯踩得高高低低,活像狩猎场中小兽的足迹。只消一夜光景,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样,除了一个高高突出,如同葫芦一般形状的雪人之外,四处都是新盖上的雪。

偏殿里炭火烧了一夜,不曾添置,清晨却还有些余温,不觉得冷。但是泯泯窝在床上,套了半天罗袜,只躺着不肯掀开被子。

一只软绵绵的毛球被动静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爬出被窝,“啪嗒”一声滚在铺了猩红色地毯的床下。

这一摔可不得了。冬天毛球长了好些白毛,看上去蓬蓬松松的一只,如今掉在地上,活像是一堆雪白的棉花絮。

泯泯连忙支起身子,颇为无奈地瞧了瞧,然后探出身子将毛球捡了起来,拍拍不存在的灰,扔在床尾。被窝是个好东西,如果能一直不离开就更好了。

但是不可能,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该课考了。

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能看见一个身影走过,不一会儿又匆匆走了回来,那个发髻梳得高高的,泯泯认得是白叶。大抵是传灵膳,就算现在不起,一会儿她也是要进来唤她起床的。

泯泯瞄了一眼床边摆着的衣裳,很怀念秋裤棉裤羽绒服,穿着又暖和,又行动自如,最重要的是,穿起来特别方便!

穿戴好衣物,随意绾了个发,推开门,一股冷意从衣衫千百个罅隙中纷拥而入,冷冰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抖索了一下,吐出一大口白茫茫的雾气,终于清醒了不少。

瞅了一眼殿门外边,夜里做的那个雪人已经不能叫雪人了,简直像个雪葫芦,原先给做出来的眼睛鼻子,全都被新雪埋了起来。不过,雪已经停了。

泯泯看了一会,转身进了饭厅。凤栖寒从门外走来,手垂在身侧,握着那把靛青的长剑,看见她,反手将剑归鞘,银白的剑光一闪。

泯泯喝着粥,道,“今儿的粥好香,怎么有一股花香味?”

白叶瞧了瞧,见碗里果真是一碗白粥。凤君一早就吩咐了,不能做太腻的东西,免得影响了她课考。只当她是嘴馋了,故意说来的。便道,“哪里来的花香,你是不是又想吃藕花粥了?今天不能做。”

泯泯眨眨眼,低头闻了闻,“真的有呀。”

仔细嗅了嗅,只觉得似乎师父身上也有那股味道,浓得像酒一样,隔远了闻,却是清新淡雅,醉人心脾。

凤栖寒将剑悬在壁上,走过来坐了,她还跟小狗似的,闻来闻去。

抬手摸了摸泯泯的脑袋,道,“好好坐着吃饭。”声音里带着的宠溺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泯泯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摸过小碗和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腊梅开了。”凤栖寒道。

雪覆盖得住尘世间的浊物,哪里盖得住清香,原来一夜之间,腊梅就尽数开了,腊梅花小,色也淡,压在厚厚的雪下面,竟也看不出来。门一开,清香却飘了满室。

她吸溜吸溜喝完粥,凤栖寒给她披上一件猩红的大氅,周围还有一圈白白的毛,只不过毛质好像不如毛球的柔软。凤栖寒摘下剑,牵着自己的小徒弟走出了殿门。

天冷还有师父送真的是特别快乐的一件事。这么长的路若是她自己走,最快也得吹上一炷香的冷风,但是凤栖寒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她身前御剑,硬是没让她吹到一点儿风。

这种场景莫名让她想起那些冬天骑小电驴送孩子的家长,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到了课室里,先考必修。

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理论知识以外,还有灵修课的展示。

也就是展示一下扫盲课过后,有多少人能起码运用一下灵力。能进内门的,灵力等级都不会太弱,选择剑修还是医修,都只不过是志向罢了。

泯泯见许多人都展示了各种属性的灵力,课室里电闪雷鸣火花四溅的,悄咪咪从兜里摸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有点大,还苦,被噎了一下。

检验他们课程的是一个师姐,好死不死偏偏看见她吃丹药,顿时柳眉倒竖,手里的藤鞭刷得一下抽在桌子上,滋滋地跳着电花儿。

原来是个雷属性的师姐,难怪脾气这么爆的。

坐在前面的弟子欲哭无泪,刚刚聚起来的一点儿火花都给吓没了。

这师姐难道是因为他太菜了,都气得没耐心了吗??

“你,就是你!”

泯泯指了指自己,那师姐眼睛瞪得更圆了,“课考的时候怎么能吃早饭!你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吗?”

好奇并且幸灾乐祸的眼神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泯泯四平八稳道,“我没吃早饭啊。”

丹药能叫早饭吗?

虽然她特别虚,谁让她作弊还被发现了呢,但是气势上不能丢份儿。

只要表情够坦然,师姐就不能把她叉出去。

果然,那师姐被她这一副理所应当无比自信的样子惊呆了,皱眉道,“那你怎么把手放在追边?”

里面还有黑乎乎的东西,没看清,也不好描述……

泯泯心里慌得一批,表面稳得一批,“我从小就有吃手的习惯,我以后会改的。”

师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柳茗霏坐在角落里,闻言勾了勾唇。

泯泯倒是没发现自己被嘲笑了,见师姐半信半疑并且地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那师姐就查完了前面的弟子,黑色的软鞭不轻不重地敲在泯泯的桌上,道,“修的如何了,展示一下吧。”

这时候语气到不重了,泯泯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带了一丝古怪,估计是觉得这么大的人还吃手,不成气候。

泯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气,伸手轻轻点在桌上。

那块死去多年的木头,从木纹处渐渐湿润起来,伸出数条青绿的嫩生生的枝条。

第八十四章:寒假作业

小小的幼苗抖动着细弱的枝条和叶片,试探一般地朝着空气中延伸着,感受到一丝亲和的气息之后,便不再小心翼翼,而是蜂拥而至,好几十根枝条开了灵智一般迅速拉长变得深绿,展开了一片片手掌大小的叶子。

泯泯目瞪口呆地看着桌子上冒出的枝条一瞬间长得就像是花店包好的花束似的,满满的一大蓬,绿油油的,还讨好似的面向她摆动着叶片。

这……这算可以了吧?她抬头看看师姐,总觉得她的表情不太妙。

泯泯内心慌得不行,这还是第一次尝试,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可以通过。而且木属性的灵修不多,也没有对比让她感受一下,面前堆着一堆绿油油的枝叶,她想了想,摸了摸枝条。

枝条兴奋地扭动着,许多细小的花苞冒了出来,随即开放,快得就像纪录片的快进镜头一样,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女孩子都喜欢花花草草的吧,这个送你,你让我过了好不好啊师姐!泯泯内心呐喊。

师姐回过神来,手指着桌上那一坨绿色不明品种的花,指尖微微颤抖,“你……你这是什么境界了?”

“五阶啊。”她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想起来这恐怕是问她木属灵力几阶了,而她回答的根本就是修为。

“五阶?”

周围等待考核或者是已经考核结束的弟子纷纷侧目,五阶是什么概念?整个灵栖山内门,就没几个能到五阶的。

按照规定,灵修不必浪费时间检测这一项,只要在自己门派统考的时候参加测试就行了,而这一场考试只是针对非灵修的内门弟子开放的,为的是简单看看各位是否对灵修有那么一定的了解。

一般情况下,这些只学半年灵修皮毛的弟子,能聚出一种属性的灵力,就可以通过考核了,不管那火苗是否比蜡烛还微小,水珠是否只有一点点,都酌情给个成绩。木属性的灵力本来就稀缺,整个灵修门派就那么几个人,一只手都能数出来了,而其中没有谁只学半年就能达到这个水准的……

毫不费力,就枯木生花。

泯泯不知道她的脑补,要不然肯定不敢这么放肆,直接吞了一颗中品的灵丹,还担心不能过考核。

总之,她表现的太过于惊人,成功引起了考核师姐的注意。

师姐惊诧之余,一皱眉,“灵修不需要考核这一门,你快点去隔壁参加医修的测试吧。”

泯泯一愣,心道没走错考场啊,她还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出错吧……

那师姐见她一脸不解,便心生不耐道,“想要出风头也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灵修比医修和剑修厉害一点是应该的。就算你考了这一场,我这里也是没有你的名字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册子,上面登记了每个考生的姓名和门派,若是本不该来考试的灵修来了,当然不会在册子上找到相应的名字。

“我是医修秋泯泯。”泯泯想了想,道,“师姐看看有没有?”

那师姐一看,还真在册子上找到了。

本以为这么牛逼的灵修,肯定不能是个新入门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师姐道,“师妹好天赋啊,当医修可惜了,不如来我们灵修门派深造如何?”方才还是一脸不耐,瞬间变成笑容满面,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泯泯:“……不,不用了。”

考个试还能出名,真的是没谁了,考完第一场的弟子们暂先不去聊“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儿,而是兴致勃勃地聊起了——

“老兄,你听没听说过,我们那个考场有一个五阶木属灵修!”

“什么?你不是剑修吗?怎么和灵修一块考?”

“嗨,她不是灵修,是医修!”

“嗯?这么稀有的灵力属性,仙长还能给人放去医修门派了?”

“就是啊!哎不是,这是重点吗?一个今年的新生!五阶!”

“卧槽!哪位神人啊?”

“……不晓得名字啊,就是一个小姑娘,长挺好看的……我都没好意思多看。”

泯泯听得耳根发痒,由于作弊的因素,感觉更慌了。

就是想用灵丹做个弊,谁知道这事儿还能传出去……万一让仙长听见了,想要试探她一下,这不就完了吗?

泯泯脑壳疼,但是还要考下一场,也由不得她胡思乱想。下一场是医修门派内部的考核,题目要比莫灵音她们考的内行多了,不能掉以轻心。

剑修就比较惨了,考完灵修考医修,都考完了才能去练武场考核剑修。

医修内容还算简单,至少对于泯泯来说是这样的。

笔试毫无压力,炼丹有点麻烦,但是也完美完成了。

走出课室,雪还没化,她的手冻得冰凉,忍不住拢住袖子揣着手。鼻腔里全是冰凉清新的空气。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泯泯神清气爽,课考结束,今年的课告一段落,至少放一个多月的假,直到明年初春才重新开山门。

课考应该没有问题。不过……

想起糟心的灵修课考,泯泯皱了皱眉。

总不至于不让她过吧,不求高分,能过就行了,要不然明年别人都不用上这门课了,她还要和新弟子一块儿重修。

不过她到底不是思虑过多的性子,不一会儿就忘了这档子事儿了,开开心心盘算着假期该怎么过。

正咧着嘴傻笑,一只纸鹤从天而降,笔直坠在她头顶,像掉了个冰碴子,发出咔嚓一声。

“哎呦!”泯泯赶紧摸了摸脑袋,龇牙咧嘴,一边拎起嘛个罪魁祸首瞧了瞧。

纸鹤?

拿在手里以后,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纸鹤,她把它展开,第一行字落入眼帘,她的眼睛蓦然张大,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医修内徒亲启。”

往下一看,一排排蝇头小楷看的她眼花缭乱,活生生写了一整张纸,一眼看过去好多个“丹”和“灵株”之类的字眼。

最后一行还写了,“祝年欢乐,张荀笔。”

泯泯深吸一口气,啪得一声合上了。

不必细看了,这就是她的“寒假作业”。

简直惨无人道!!

第八十五章:救人济世

放假先乐呵乐呵,作业什么的先搁着,等最后几天再看不迟啦。

这么想着,泯泯感受到一丝欣慰。

长生居内。

一踏进院内,就听见交谈声。

还是一个陌生的老头的声音?

平日里极少见到有谁会来,泯泯走到前厅,就看见走廊处弯着腰站了一个人。

凤栖寒坐在那里,偏偏和院子里梅稍的雪似的清冷,颇有一股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泯泯提起裙子,走上台阶,就听见那人道,“她天赋如此高,怎么好埋没在医修那里?还是将她交给老夫,老夫直接收她做关门弟子,授毕生所学!”

凤栖寒抬了抬眼,却是看向她这边,道,“你要跟我抢弟子?”

那人略一抬头,却不敢直起身子,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岂敢……”

听到弟子说有这么一个品阶高天赋好的木属性灵力的丫头,他一激动,这话都不会说了。人家凤君的弟子,哪里是他想收就能收的?

可偏偏木属性的近年来越来越少,他也不肯就这么放弃了,哪怕转到灵修门派也好啊,总比放在医修那里成天爬树拔草有出息!

“凤君,她若是做一个灵修,必定前途无量啊!”

凤栖寒道,“你想去吗?”

那双狭长的凤眼,直直地看向她。她听了这么几句,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是什么事儿了。估摸着还是那枚丹药的锅。

泯泯盯着鞋子边的雪屑,道,“我不想。”

那人回头看见泯泯,眼睛正一亮,却冷不丁听见她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为什么?”他一个仙长,亲自上门求才,居然还被拒绝?

还能有为什么?她的木属性灵力压根就是假的好不好!当然这种话不能直接说,泯泯斟酌了一下决定说点骚话,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在医修门派这半年来,无时无刻不被医修的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所吸引,如果说救人济世是医修的职责,那我就要用我的所学终生贯彻它!”

凤栖寒:……

平时睡过头不肯上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个?

看向抽着嘴角腰板笔直,显然阴影面积已大一万公顷的人,凤栖寒道,“林渊,既然秋秋有此大志,此时就算了吧。”

谁有此大志了……泯泯一口气说完这些,才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恨不得立刻化成北极狐,找个雪堆扎进去。

林渊一大把年纪了,胡子直翘,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杵了半天,才朝着凤栖寒行了一礼。

凤栖寒轻轻颔首。

林渊下了台阶,还不忘记回头看两眼,“丫头,要是后悔了记得来我们门派啊!”

泯泯耳朵都红了,回头一看,就见凤栖寒促狭地看着自己,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结巴道,“怎……怎么了?”

凤栖寒道,“救人济世?”

泯泯尴尬得后背冒汗。

凤栖寒道,“终生贯彻?”

泯泯叫道,“师父你好坏啊!”脸上估摸着都可以煎蛋了,甚至都感觉不到冷。

气热的。

凤栖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轻声道,“可惜院子里没种下红梅。”

“种那个干什么?”泯泯脑子本来就不行,感觉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凤栖寒摇了摇头,道,“既然秋秋这么喜欢济世救人,不如我带你出去历练历练?”

泯泯眨了眨眼。搞什么?她平时什么狗样子,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会不清楚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说要带她出门历练的话?

凤栖寒的眸子黑得像日光不及的海,让她一瞬间忘记拒绝。

既然师父这么说了,恐怕也有他的安排吧。泯泯点了点头,道,“好啊。”

偏殿里温暖如春,泯泯取下大氅,钻进被窝。

听说在古代白天躺床上是不道德的事情,那谁昼寝就被孔子骂作是“粪土之墙不可汚”了,好在这里没人管这等闲事,她翻了个身,拍了拍床边矮墩墩的土豪金高阶药鼎。

里面吭哧吭哧钻出一只蛇头来,脖子上的羽翅抖了抖,两只瞳孔成一条直线的眼睛绿汪汪的,把泯泯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

定了定神,才意识到这是玄武。

泯泯掀了被子,蹲在药鼎旁边,把玄武拎出来,看到它的全貌——一只木盆大小的龟壳上长者暗绿色的蛇头,重得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只好把它放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才几天没注意,就变成这么大了??

好像听出了她心中所想,玄武转了转绿色的眼珠子,身形慢慢地像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

泯泯:???

第一反应居然是长这么大要多吃好多口粮呢。

泯泯面无表情,隐约觉得再不阻止它,恐怕这个都快要长得比床还大的东西就要撑破这个偏殿了。

那玄武张牙舞爪地甩甩脖子,叫了一声。

垂下头来,用一双清澈的绿眼瞅着她。

一瞬间,让她想起蛮荒之境的那一幕。

玄武眯着眼睛,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玄武毕竟是玄武,恐怕原型比这个大的多。真让它恢复成原样……

灵栖山得被压成齑粉。

泯泯心一软,拍了拍它的头,“你变得这么大,我都没有地方让你住了。”

玄武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

玄武消失了,一个东西噗通一下掉在地毯上,似乎跌得痛了,还软软地哀叫一声,一双可怜巴巴的绿眼雾蒙蒙地盯着她看,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看着吹弹可破,一点婴儿肥还没褪去,但已经能从那细眉大眼中看出来,是一个颜值颇高的小娃娃。

只不过。

这傻了吧唧的样子……

泯泯扶额,玄武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天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那玄武见泯泯站在原地没过来,呜咽了一声,艰难地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小小年纪,已经深谙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道理。

泯泯沉浸在玄幻的事实之中,没注意之下怀里就抱了之个软软的小不点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好死不死,那玄武大概脑子果然是个傻的,张嘴就乱说话。

整个偏殿寂静无声,就回荡着一句格外清晰的“娘亲!!”

凤栖寒面无表情。

他的小徒弟什么时候崽儿都有了?

谁的?

第八十六章:谁家孩子

泯泯回头看了看脸色明显不太对的凤栖寒,又看了看软乎乎眼巴巴的小玄武,额头开始冒冷汗。

“这是谁家孩子,长得真讨喜!”白叶揭开帘子进来了,觉得殿中氛围好像不太对,但是也没有多想,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打量着这个小孩子。

玄武耳朵动了动,从怀里露出半张脸看向白叶,道,“我是娘亲家的!”

语气特别自豪!

泯泯:……

凤栖寒:……!

白叶恍然未觉,笑嘻嘻地上前来逗他,“你娘亲是谁呀?”她只当他是哪位仙长家的令郎,跟着泯泯来玩的,竟不知道这就是那只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长脖子龟。

泯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玄武的嘴,玄武想说话却不能,急得的小胖手乱挥,硬是把白叶萌得血槽清空。

再让他乱说话,她恐怕都说不清了。

她一边慌张,一边还偷瞄着凤栖寒。

凤栖寒挥了挥手,让白叶出去。随即看向玄武,道,“你过来。”玄武双臂紧紧抱着泯泯,大有一种死也不肯放的架势。

“你是玄武。”凤栖寒道,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玄武愣了愣,配上一副幼儿的身体怎么看都蠢萌蠢萌的,一双绿眼睛迟疑了一下,将泯泯抱得更紧了。

泯泯松了一口气,师父居然知道,那也省的解释了,试图将这家伙从身上扒下来,结果惨遭失败。

玄武语气特别委屈,“你平时只抱白虎,都不抱我的!”

意思就是现在得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泯泯:……?

她的确是喜欢抱着软乎乎的毛球,你一个冷冰冰的大龟壳你说要怎么抱?

不过……泯泯道,“白虎?”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怎么这么迷幻?

玄武嘟着嘴,小胖手指向偏殿角落中的那一团白色,“就是那个大懒虫啦!”

毛球睡得翻了个身,眯缝着眼看了看他们又睡了过去。半晌,睁大了眼睛跳起来,黑溜溜的黑豆眼上下扫视着玄武,不能相信它已经变成了人身。

凤栖寒沉默了片刻,道,“这两位神兽,还挺特别的。”

玄武以为他在夸他,挺着小胸脯骄傲道,“那是!”

泯泯都要没眼看了,这个玄武就算变成人了还是这么傻……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泯泯使出全身解数也没能把那一双小胖手从身上弄下来,玄武如同一个挂件似的,不松手。

凤栖寒道,“不知道,神兽变成人应该挺正常的。”反正也没见过。

这么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泯泯威逼道,“玄武,你快松手!不然就打你小屁屁了!”

玄武趴在她肩头,“娘亲轻点打,别硌到手。”

……行吧。

泯泯利诱,“你下来,我给你吃米糕。”

玄武眨了眨眼,手上的力道松了那么一点点。

泯泯立马感觉到了,“我现在去给你拿,要不然米糕就被毛球吃完了哦。”

玄武嗖得一下收回手,乖乖巧巧坐在地毯上等米糕吃。

泯泯:……

她把白叶端进来的那个托盘上的盖子打开,里面果然有好几种糕点,端出那盘洁白松软的米糕,捻了一块给玄武。

玄武双手捧着,吃了一手一脸。

跟原来那小不点儿原形时候吃米糕一个德行。

毛球吧嗒吧嗒跑到她身边蹲着,看着玄武的表情宛如看着一个叛徒。

泯泯一直把它当成拥有灵境的大佬灵智,结果玄武居然说它是白虎?!

左青龙,右白虎那个白虎吗?

这胖乎乎毛茸茸,一点气势都没有。泯泯一视同仁,也给它一块米糕。

毛球气呼呼地吃了,吃完还“咕咕”叫了几声,龇牙咧嘴冲着玄武,露出一嘴白白短短的小奶牙。

泯泯更没眼看了,你一个白虎为什么要咕咕叫?

玄武动了动耳朵尖,嘴里还塞着米糕,不屑地瞅了一眼地上一小团毛球,道,“这怎么能叫卑鄙呢!”

毛球一听毛都气炸了,她赶紧给摸摸,顺毛,看了一眼玄武道,“你在跟毛球说话?”

玄武点点头。

泯泯有点好奇,“你们在说什么?”想知道为什么毛球居然这么生气。

玄武支支吾吾,盯着地面看,就是不肯说。

毛球倒是得意起来了,昂首挺胸斗胜了似的。玄武朝它吐了吐舌头。

米糕是个好东西,她想了想,端过米糕的盘子,道,“说了就给你吃。”

玄武试图站起身来摸盘子,但是由于身高问题惨遭失败,最后破罐子破摔道,“好吧,都告诉娘亲。”

泯泯很满意。

“白虎说我偷吃娘亲的灵丹和灵石才能变回人形,它很嫉妒我。”玄武道,眼巴巴瞅着米糕。

毛球一听又要炸毛,泯泯直接给它拎着后颈皮拎了起来。看这样子哪里是嫉妒,分明是不屑吧。

不过她拿来的灵丹和灵石被偷吃?

玄武指了指桌子上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起来,有时候炼完丹药,就随手放在这里了,时间长了也不记得。灵石可能也有一些下品的,不过不多,相当于杂物盒一样的存在。

一打开盒子,里面空空荡荡。

泯泯冷静回头。

玄武耸了耸肩,绿色的眼睛眨了眨,无辜道,“娘亲不会舍不得的对吧!!”

她的确不至于舍不得,不过谁能告诉她,这一只短腿龟是怎么爬到桌子上精准找出灵丹灵石的?!

“所以只要吃这些就能变成人?”泯泯看了一眼毛球,这要是喂点灵丹就能变人……

玄武道,“我可以。但是它不行。”

“为什么?”

“我只是被封印住了,而它转生了,除非找回传承才可以。”

玄武被封印,却从来没有丢掉传承,因此不存在这种问题。

泯泯瞅了一眼毛球,问道,“为什么会被封印?而且毛球都转生了,怎么还记得这些事?”

玄武摇了摇头,“我不记得那些事了。至于这家伙,它化成灰我都认得。但他不记得我了,单纯只是看我不爽而已啦。”

毛球抖了抖耳朵,眼神特别凶!

对于这个,玄武也很无奈啦。看来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喝了孟婆汤还是不会变的。

第八十七章:练琴真难(求推荐票~)

好不容易把毛球炸开的毛顺回去,凤栖寒看似毫不在意地抿了一口清茶,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这几个人。

在玄武吃完米糕开始犯困,打算趴在地上睡觉的时候,它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拽住了。可是身后却是虚无一片,什么也没有,挣扎了一会,就听见一声轻响,凤栖寒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的声音。

玄武认得这个人,但此时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凤栖寒直接将他丢出泯泯的偏殿,对此的解释是既然想做个人,就得守规矩。柴房什么的,都还有空地呢。不过再想装成宠物待在偏殿是不可能的。

“爹!爹!”

玄武悬空被拎出殿门,冲着凤栖寒大声叫道。

凤栖寒:……

泯泯:……

乱喊爹娘这事儿不能怪玄武,毕竟他对人间了解不多,以为首先见到的比较亲近的人就是爹娘了。它被封印在蛮荒里面几千年了,除了不怕死的傻缺们以外,都没见过谁。唯一见到的正常人,都在这里了,而且还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这么久,叫声爹怎么了!

说是让他住柴房,当然是随便说说的。长生居内哪来那么多柴房给他住?

就在长生居内让白叶收拾了一个房间。

白叶很是喜欢玄武,得知他在此长住更是露出了老阿姨的微笑,将房间收拾得妥妥帖帖。

至于玄武怎么想,那不在凤栖寒的考虑之列。

一只神兽待遇相当凄惨。不过玄武本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此时长生居外,山腰处的山道上熙熙攘攘的,弟子门穿了厚厚的夹袄,也有披了鹤氅的,脚下深深浅浅,将被雪埋了的山路又踩了出来。

或有勾肩搭背的,笑而骂的。

偶尔几只纸鹤从山上飞过来,落在某一个人的肩上鸣叫一声,被一只手拿起,接着一句笑骂,“果然今年也躲不过老魔头的魔爪!”

远远的看,像一条断断续续的河流,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远方。

雪与新年,总都是一种仪式,辞旧迎新,古往今来。

在刚放假的几天里,泯泯闲来无事,也不必再起早贪黑(并不是)地去上课,于是原来只是随便练一练琴,现在一天至少要在凤尾琴面前呆足两个时辰。

凤栖寒说去历练,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神经紧绷了几天,仍然没收到要收拾收拾出门的指令,她也就放宽心享受假期了。

只不过……为什么弹个琴这么难啊!

看着就七根弦,根根分明的,等真的上手去弹的时候,却看的眼花缭乱。

白叶回眸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泯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白叶又道,“我在外面怎么听见偏殿里有惨叫声?”

泯泯:……

一边教她弹琴的凤栖寒:……

白叶进来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就出去了。

凤栖寒叹道,“真的这么难么?”

泯泯用手压住了弦,心里一颤,感觉丢脸都丢尽了。

这琴前前后后也练了好些日子了,一点长进也没有,琴谱倒是认得七七八八,可是不会弹也没用啊。

凤栖寒倒也没生气,只道,“无妨,慢慢来,我当初也不是一下子就会的。”

泯泯一听感觉有被安慰到,来劲了,问道,“师父学了多久?”

“三天。”

泯泯:行吧,她就不该问。

玄武在殿门口玩着,白叶拿了些东西哄他玩。泯泯看得分明,他根本只是身子小,智商是一点儿都不低,平日里卖萌撒娇样样都会,但时不时还是会流露出与身体并不匹配的目光。

比如此时,白叶同他玩投壶,玄武时而投进一支,时而将箭乱丢,笑眯眯地也不恼。哪里像是白叶哄他玩,倒像是他哄白叶开心似的。

“想去玩?”凤栖寒道。

泯泯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练琴挺好的。”

窗里窗外,简直是两种童年……

她似乎已经不算是童年了呜呜呜。

凤栖寒轻笑了一下,将炉子里的熏香灭了,走出了偏殿。

今日的两个时辰才开始,泯泯盯着粗细不一的琴弦看了半天,凝神拨弄琴弦,略带生涩的琴音传了出来。

她已经可以控制这把凤尾琴的灵力,不会在平日里弹奏的时候催发灵力,此时这把琴在她的手上只不过是普通的琴,没有引起灵力波动。

毛球软趴趴地摊成一张毛饼,趴在地上蹭她的腿,简直是非常分她的心了。泯泯干脆把这家伙抱了起来,搁在腿上,省得它闹腾。

只不过这家伙可能是白虎吗?在这个世界,玄武白虎朱雀青龙,也是四大神兽,是上古的血脉流传,四个神兽各自庇佑四方,因此国泰民安,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不过这都是传说中的事情。

现实中——

玄武惨兮兮地被封印了几千年……还忘记了前尘往事。

白虎干脆重新轮回,成为一个灵境诞生的灵智。

朱雀和玄武不知道。

不过光是从玄武和白虎的现状来看,似乎都不是很好。是什么导致上古神兽偏离了守护之地,并且削弱至此?

泯泯低着头,琴弦在削葱般的手指下轻轻颤动着。胡思乱想片刻,就透过窗子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果然,偏殿的门被一只小胖手推开,一双绿眼在门后面张望着,见凤栖寒不在这里,玄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另一只手里端了一只小碟子,里头一片酥饼渣中躺着一只小小的花生酥。

“娘亲吃!”玄武高高举着小碟子,却只能递到泯泯肩膀处,而且她还是坐在琴凳上的。

玄武可是在外面观察了好半天,见凤栖寒离开了,这才敢溜进来的。那家伙感觉就凶凶的,虽然不表现出来,但就一个眼神也够瘆上半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不让他喊娘亲!

泯泯接过碟子,笑道,“你还记得留一个给我?”过了这么多天,她都习惯玄武的称呼了。

“那是!可好吃了,娘亲快吃吃看!”玄武特别高兴。

她也不推辞,反正是他的一番心意,于是拈起尝了尝,一丝香甜在嘴里化开,泯泯露出一个笑容,“好吃。”

玄武道,“那我下次还给娘亲拿!”

泯泯摸了摸他如绸缎似的长发,道,“你吃就好。我还要练琴,玄武去跟白叶姐姐玩好不好?”

玄武吭哧吭哧爬上一个高凳上坐着,道,“不要,我要看娘亲弹琴!”

泯泯的手抖了抖,心道她这个技术还真不适合有人围观,实在是太丢脸了。但是玄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我最喜欢和娘亲待在一起了!”

第八十八章:你信不信

泯泯漫不经心的瞥着密密麻麻的曲谱,手搁在琴弦上没动。白叶拨帘而入,轻轻说道,“玄儿,你别打扰姑娘啦。外头不好玩吗?”

玄武嘟嘴,“不要,要跟娘亲呆在一起。”

白叶没把他的胡话当真,笑嘻嘻地来牵他,“宝曦姐姐那里也好玩的。”

此话一处,玄武眼睛一亮,竟是乖乖被牵走了。

泯泯哭笑不得,对于这个吃货来说,大概没有什么对他的吸引力比宝曦那身厨艺还大的了。

枯燥的两个时辰结束,总算是把半页谱子弹顺了一点。挑了一块绢布把琴身盖了,朝外面看看,已是日上中天,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之上,冷寂又苍凉。

泯泯把毛球丢在小窝里,披上披风出了门。

众多弟子早就在这几日陆陆续续下山回去了,留下的多半是些无家可归,或者路途遥远的弟子。莫灵音明明住在山脚下的金寻城里,却也迟迟未归。

和估计的差不多,等她到了灵修居住的所在,准确地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找到莫灵音居住的那一个院子时,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门可罗雀。满地白茫茫没有化开的雪上只有几个小小的足迹,通向不知何处。

泯泯推开虚掩的门,只见正前方是一处素净的院落,正门前种了两棵树,满枝都是晶莹的白色,周围一片寂静。

她快步朝那看起来已经无人居住的屋子走去。要不是确切只道莫灵音还没走,恐怕她都不相信这里还有人。

树枝剧烈地摇动起来,细细碎碎的雪掉了下来,砸了她一头一脸。这雪不是新的,而是凝固了好些天的雪,夹杂着冰碴子,打在身上还挺疼。

和雪碴子掉落一同响起的是一道女孩子银铃似的笑声。

泯泯看去,便见莫灵音拢着蓝色大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廊处,笑得弯了腰。

那一道打在枝头的灵力,正是她弄出来的。

泯泯甩掉头上的碎雪,无奈地瞪了那人一眼,快步走到走廊下。

莫灵音用一双冰凉的手来握她的,笑道,“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泯泯都要给她气笑了,脖子里掉进去好些冰碴子,大概都化在里面了,好不难受,当下便将那双肇事过后,还要来吸取她热量的冰手拍掉。

“哎!怎么还真生气了,这么好的雪,不玩一场岂不是可惜了?再说了,别人都回家了,只有我无家可去的!”莫灵音杏眼睁大,说的特别夸张,“你都不疼我!”

“你怎么不回去?过几日就年关了吧?”泯泯拿她没办法。

莫灵音愣了一下,疑惑道,“年关还早着呢,得半个月以后,你什么时候过年都不记得了?”

泯泯眨了眨眼,赶紧补救,“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她还以为放假之后很快就过年了,这几日白叶也有私下里剪了红色的窗花存着用的,宝曦也新酿了梅花米酒,总给她一种年味挺浓的感觉。

好在莫灵音也没注意这个,带着她顺着笔直的走廊走了几步,推开一扇门。

屋内布置很干净,就是一张不大的床,一张梳妆台,以及一方八仙桌,几个小凳子。和她在莫府的那个闺房比就是天上地下。

泯泯差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在门派里的生活这么简朴。

炉子底下丢了一颗火灵珠,不一会儿茶壶就咕嘟咕嘟蒸腾起了热气。反正莫灵音不缺钱,也懒得在这方面省。

倒了两杯茶,二人各自端在手里暖手。

泯泯掏出固元丹丢在桌上,道,“你要的。”

莫灵音收了,道,“别人都同我说跟医修搞好关系,果然是真的!”只要交往的那位医修炼丹方面的造诣不低,那搞几枚对修炼有益处的丹药还是有可能的。

莫府虽然富贵,但掌中馈的正室哪里会把修炼的材料留给她?她防着她还来不及,生怕给了一点儿资源。就叫她超过了她的亲生儿子。

“我听说某个火属性灵修师兄跑去你们医修那里找了个道侣,就是为了固元丹,简直……”

泯泯发现这人越说越离谱,满嘴跑八卦,直接道,“停,你先看看这么多够不够?”

莫灵音被打断,脸上多了点难觅知己的落寞,扒开盖子往里瞅了瞅,只见黑乎乎一片,分量不少,喜道,“够了够了。”

“多怪那仙长,事情还挺多,听师兄说以往的假期顶多是让我们复习一下《通史》,不至于对修为还有要求,结果今年你猜他说什么?”

泯泯内心毫无波澜,但是还是要给个面子惊讶一下。

莫灵音点了点头继续说,“他居然让我们每个人至少升一个境界!万重山也太可怕了!”她都要抓狂了,这种东西跟天赋有很大关系的好不好,怎么可能想升就升?

泯泯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紧紧盯着莫灵音道,“你觉得万重山怎么样?”

莫灵音道,“可怕!”

泯泯一看她脸上的揶揄,就知道她不是认真的,但是万重山给她的印象虽然差,不代表莫灵音也这样认为,因此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莫灵音道,“怎么啦?”

泯泯道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他不太对劲。”

莫灵音眨了眨眼,不以为然道,“仙长已经跟我们说过了,那天的事只是误会,他担心会有跟魔族有关的东西被带进来,所以才激动了一些。”

泯泯皱了皱眉,他居然这么跟弟子们解释,既洗清了自己,又抹黑了她。说是误会,这些弟子们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

更重要的是,莫灵音也完全相信他了。

她将被子捧在手心,却还是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冷。

“如果我跟你说,万重山他很奇怪,不是好人,你信吗?”泯泯看着莫灵音道。其实她心底也没底,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有问题。但是依据第六感,总觉得他在谋划什么。很危险,离得远一点就对了。

莫灵音迷茫地看着她,“不会的吧,他可是仙长。”

第八十九章:不回家吗

行吧,既然她不相信,那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真的如灵音所说。

泯泯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

“能留一日是一日,回去了也没意思。”

泯泯低头去看被子里打着转儿漂浮在清透茶水上的嫩叶,想到落师兄不知是否回去了,若是没回去,干脆叫到长生居一块儿住得了,看莫灵音这儿凄凉寂静的,想必别处也是这样。

果真,从莫灵音那里出来,去了一趟剑修居住的地方,偌大的几处院子,就剩下落北安和柳冥霏两个难兄难弟。

屋子里冷得很,连炭火都没生。

泯泯瑟缩了一下,把大氅严丝合缝地拢起来,问道,“师兄怎么不烧一盆炭,屋子里这么冷。”

凳子刚坐下去宛如坐在冰块上,内心颤抖了一下,差点儿原地跳起来。

落北安笑了笑,“管用度的人都回家过年了,哪里还管给送炭?我们身子骨好,倒是无所谓,就是委屈小师妹了。”

泯泯摇了摇头,“没事。”

柳冥霏坐在床头,抱着怀里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泯泯想起来,这间屋子好像是落师兄的吧……

“你们都不回家吗?”泯泯环视了一下这间还算整洁的屋子,目光落在落北安身上。

落北安耸肩道,“不回去。”转身问柳冥霏,“师弟回去吗?”

柳冥霏本就是孤儿,哪里还有家可以回,只摇了摇头。

落北安也不多想,半大小子不肯回家的事情也是有的。只不过第一个假期不肯回去,以后多的是时候哭爹喊娘恨不得赶快放假回家。

泯泯见状,便道,“那你们过来一起住吧?就当是一块过年了,也热闹一些。”想着毕竟都是一个师父,总不好看着他俩孤苦伶仃在无人问津缺这少那地过年。

落北安愣了一下,惊恐道,“怎么好住到师妹那里去?”师妹说了什么?邀请他们住到她院子里??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她已经搬到长生居的事情,赶紧解释道,“是去师父那里啦,总不能让他孤家寡人一个人过年你说是不是?”

落北安以为自己幻听,要去哪儿?长生居?这师妹不会是考试考昏头了吧?师父那里虽然房子够大,但是根本不是他们应该肖想的地方吧。

柳冥霏这个自从名义上被收进门从来没有得到过师父关怀,一直只要大师兄才偶尔照顾一下的小可怜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从来只是听说凤君的大名,却只是在入门测试的大殿上看见过那个人的身影。

知道自己被收入他的门下时,说不高兴是假的。他以为自此一定就能修得正果,练就一身功夫,得以手刃仇人。可惜到现在还是和普通内门弟子一样,练习着普通门派里的剑法。大师兄的剑法是凤君亲自教导的流风十二式,可惜师兄藏私,从来没有机会从他那里学到。

若是落北安得知,一定大呼冤枉,凤君所授的剑招,怎么可能让你随便教给别人?这根本不是他小气好吗!

不过此时听了小师妹的话,落北安慢慢地坐了下来,用一种飘忽不定的语气问道,“你认真的?”

他决定还是阻止一下小师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不行没有拦住,那也得在师父发怒之前把这丫头给……算了,替她承担也就罢了,只是明年开山归学之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剑修师兄名叫落北安……

泯泯是不知道落师兄内心的想法,只是搞不懂他怎么一副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落北安沉重地说道,“师妹,其实我觉得,还是咱们一起过年的可行性比较大。”

泯泯捻起一颗瓜子在嘴里咬碎了,“为啥?师父又不会逼你修炼,你不用担心不自由。”一开始她也担心这一点,后来发现师父根本不管学习,甚至对于请假一事还很热衷,上一次受了皮肉伤,活生生请了好几天假。

落北安感觉有点不对劲,“咱们是一个师父吗?”那个嫌弃他剑法不够完善,境界不匹配剑法的师父,真的是不在意修炼的师父吗?

泯泯吐出一对儿瓜子皮,疑惑道,“咱们师父不是凤栖寒吗?”

卧槽,小师妹怎么敢直呼凤君的名字!落北安觉得作为大师兄简直操碎了心,就听小师妹不耐道,“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跟师父说啦,反正长生居里那么多空房。”

事情属于就这么定下来了。

泯泯会到长生居同凤栖寒说了一嘴,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只要是能办得到的,他都不想拒绝她。

落北安在腰间挂着的凤形玉佩一亮,他低头一看,和尚在屋子里蹭饭吃的柳冥霏对视一眼,发现两个人腰上的牌子都亮着。

不是吧……难道是小师妹这么快就要被……

来不及细想,二人匆匆顺着山路,一路走上山顶,来到长生居。

走进殿内,看见一个松竹般的身影,不待细看,落北安直接单膝落地,行的是弟子礼。柳冥霏见状,跟着也跪了下去。

凤栖寒坐在殿中,只轻轻说了一句话,“你们二人,就在这里过年吧。”长期收留这两个臭小子那是不可能的,最多过个年,该住到那里去,还是得到哪里去。

落北安跪在地上,脑子发晕。

这个是怎么回事?他都入门两年了,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师兄师弟,你们怎么空着手来啊,东西都没收拾?”

一道空灵的女声在殿中响起,落北安忍不住去看,就见那可爱的小师妹大喇喇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穿的一身黄色的衣裙,和殿中装饰颜色相近,刚刚竟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而一边的凤君只当做没看见她那有损形象的动作似的,十分淡然。

落北安:???

他只当师父找他有事,怎么可能变态到背着一包袱衣服袜子跑到这里来剑师父?

“我……”

泯泯道,“好啦,记得回去拿,多带一点哦,山顶比较冷,衣物都不好晒干的。”

第九十章:人都走了

二人头昏脑涨地出了殿门,只当天上下红雨的事情也给他们碰上了,抬眼一看,就见冰封血雪盖的院子里,一个方方正正的石桌前坐了一个四五岁大小粉雕玉琢的孩童,正用绿莹莹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瞧。

落北安瞪着眼睛去看,长生居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小的孩子?难道师父背着他们把师娘都找好了?只是这眉眼看着同师父不太像啊。

等他们回了一趟院子里,将没几件衣服的行礼提了上来,白叶就将他们引着进了殿内,,给安排了两间位置较偏的空房,一样的地铺汉白玉,柱缠金尾凤,鲛纱罗宝帐,玉珠坠帘响,一事一物看去并无奢华炫耀,却件件不同凡响。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土豪。

白叶素手将帘子揭开,指着一间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就住在此处吧。”朝屋子里一个里间指了指,对一旁的柳茗霏道,“这位就住在那间如何?”

落北安垂着头,听着娇软清脆的声音竟觉得耳根发烫,想细看一番美人姿容,又不敢直接去看。

余光里只见面前这位女修,衣袂飘飘,俏面含笑,细指纤纤如削葱尖,行姿款款如扶风摇,正是剑修硬汉们梦寐以求的类型。毕竟剑修的妹子……把长发往头顶一束,提着剑那架势都能徒手开山,那是一个比一个糙,骂人一个比一个顺溜,他们哪里见过这等说话轻声细语,眉梢带笑的温柔美人?

白叶将事情都嘱咐清楚,无非就是长生居内用膳起居等时间,还有饭厅之类的位置之后,问道,“二位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看了看被搁在一边空空瘪瘪的包袱,想帮他收拾一下。

落北安连忙把包袱拿了起来,又讪讪地放了下去,抓抓脑袋,突然觉得脏兮兮的包裹有点影响自己的形象,便往身后藏了藏,道,“不,不用了。”

白叶也不在意,笑了笑,“那你们自便,我先走了。”

珠帘离离,人影迷迷。

柳茗霏把剑往壁上一挂,反正那里间和外间离得近,也不在乎这一点距离,瞥了一眼神游九天的大师兄,道,“人都走了,回神了。”

没听见。

伸手到面前挥了挥,落北安这才眨眨眼,回过神来。

见色忘友!

柳茗霏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回里间去了。

长生居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泯泯也不愿意再待在偏殿了,转而四处转悠,最常去的就是二位师兄的屋子。

毛球闲来无事,也跟在她身后小尾巴似的缀着,跑得特别欢。

当他们发现那金童似的小孩子居然叫泯泯“娘亲”的时候,表情管理一度失控。

泯泯非常熟练地帮这娃擦了擦嘴角的饼屑,冷静道,“他乱喊的。”

落北安近日受到的惊吓让他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过来,惊慌地点了点头。柳茗霏侧目瞧了一眼,冷静道,“师姐还不曾及笄,哪来这么大的孩子?”

玄武瞪着眼睛,从凳子上站起来,叉腰道,“我不管,她就是我娘亲!”

绿眼圆圆的,粉颊也圆圆的,一嘟嘴就更圆了。

柳冥霏:……

泯泯把他按着坐了,没收了他手里一块儿米糕,“不准再吃了,今天都第三盘了。”虽然是神兽,难道神兽的胃就不是胃了吗?就可以这么折腾?

玄武歪了歪头,盯着那半块儿带着月牙形牙印的米糕,满脸都是沮丧。

泯泯提着茶壶斟了一圈茶,道,“师兄和师弟放假都玩什么?”

落北安和柳茗霏对视一眼,道,“就,练剑,打坐。”

嗯,还有呢?泯泯点点头,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

这就完了?

哪有放假还上赶着修炼的?

还别说,这真的有。只是她平日里被惯着,才觉得练两个时辰的琴格外吃力。这还是在没有任何技巧要求,只要坐在琴桌前就可以的情况下。

泯泯瞅了两人一眼,觉得这也太没意思,眼珠子转了转,憋着笑道,“修炼有什么意思?我们不如来玩个游戏?”

两个少年没什么兴趣,倒是玄武笑嘻嘻道,“好啊好啊!”

泯泯乐了,从置物囊里摸出一副精心制作,但是从未有机会拿出来的扑克牌。

柳茗霏:“这上面是什么?”他指着一张画着黑桃的牌问道。

看着像是桃子,但是又不像。

泯泯特别热心,挨个介绍了一遍,告知了玩法,然后主动发了一次牌,道,“咱们先玩一把,试试手,很容易学会的。”

落北安皱了皱眉道,“是玩你说的斗地主还是跑得快?”

泯泯思索了一下,“跑得快吧,先单个玩,玩会再说。”

落北安点点头,低着头去拾桌上发的牌,拿起来学着泯泯的样子像扇子似的展开握在手里。

几人玩了一次,毫无悬念的是泯泯获胜。

玩了几次众人都玩熟了,你来我往地当了几次上游,落北安和柳茗霏嘴上没说,光看那抓牌的急切和眼里的精光就能看出这俩人已经渐入佳境。

玄武手小抓不住牌,就没给他玩。泯泯没看着他,小手就摸了几块米糕悄悄地吃了,嘴上的糕屑却忘了抹掉。

一玩就是一下午过去了,天色擦黑,这个屋子里又没有夜明珠,需掌灯才行。

白叶进来将蜡烛点了,见几人一下午都没有离开过屋子,正是在这里玩这个,便也凑过来瞧瞧,奇道,“这是什么?”

泯泯笑道,“是扑克牌,姐姐要不要也来玩,我再拿一副出来。”闲来无事画了好几副,就是凑不够人来玩。

白叶摆了摆手,道,“饭厅都布置好了,这几位一起吃么?”

他们都已经辟谷,但到底不是苦修的修士,没必要跟自己的嘴过不去,听见有饭菜哪里还会推辞,便一道来到饭厅里。

平日用的八仙桌已经换成了长桌,凤栖寒坐了主位,一双狭长的眸子瞥过来,比星子还深邃几分。

泯泯平日里都坐在他身边惯了,骨子里又是个现代人,哪里懂那些主次之分,只高高兴兴贴着他身边坐了。正是右手第一个座位。

第九十一章:忘记修炼(求推荐票)

白叶是见惯不怪了,落北安确着实吃了一惊。

凤栖寒提过小砂壶,给她斟了一杯果茶,看她喝了,才将筷子替她摆好。落北安不知道的是,这一桌子菜都是小师妹爱吃的,摆在她面前那几样尤其是。

落了座,因为人多了,玄武和泯泯之间隔了位置,他用小胖手艰难的拿着筷子,在没有娘亲帮助的情况下自力更生,夹了一块老大的鱼肉吃了,刺都没有吐出半根,吃法非常凶残。

落北安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看到如同高山白雪似的师父居然会如同俗家凡人一样用膳,还用自己的筷子给师妹夹菜。

一般情况下凤栖寒吃的不多,偶尔会动几下筷子,其余时间都是看着小徒弟吃。其实他不明白吃饭的意义是什么,自从很久以前能够辟谷以来,他就不曾再触碰过任何食物。

柳冥霏低着头只夹面前的菜,吃饭时咀嚼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吃完了便放下碗筷安静地坐着。灵膳里面微弱的灵气从体内流往灵脉之中,身上升腾起一股细微的热流,最终归到额前。

虽不能使功力发生一蹴而就的提升,但是灵膳也是相当珍贵了。柳冥霏眼中划过一丝喜意。

师兄弟二人到底是紧张的。落北安熟悉师父,对他冷漠严厉的风格那是深有体会,偶尔听师命到长生居来,也只不过是传授剑法,或者验收成果。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柳茗霏虽不曾与师父走过交集,但平日里常听大师兄说起,心里也多了一丝敬畏。

泯泯一心想着赶紧吃完,好回去再玩一局,一个劲儿扒饭,结果又是一只鸡腿落到了碗里。要是平时她还挺高兴,只是今天玩high了,一点都不饿,抬眼幽怨地瞅了一眼师父。

凤栖寒垂眸看她,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给她嘴角一颗白色的饭粒摘了,道,“不要吃太急。”

话说的很温柔,但是以他说一不二的性格,肯定不许她只吃一半就跑去玩。泯泯无奈,只得暂且歇了这心思,乖乖坐在桌前吃饭。

饭毕,在盆中净手漱口后,桌子被收拾干净,几人就干脆在这张长桌上打牌。

这一局柳冥霏当了地主,落北安同泯泯都是农民。

“一对二。”落北安喝了一口茶,表情格外嘚瑟,甩牌出去的动作做出了在青楼一掷千金的气场。

泯泯都要被他气死了,照他这样一开始就出这么大的牌,怎么可能赢得了?

“不要。”

柳冥霏点了点牌,也道,“过吧。”

过了没多久落北安就嘚瑟不起来了。

落北安一路把好牌全部出光,硬生生没让他们俩接下几张牌,等好牌全都出完了,剩下几张歪瓜裂枣不成对子的小牌连顺子都组不起来,一直等到柳冥霏都出完了牌,那几张牌还在手里拿着。

泯泯牌也不是很顺,所以又输了一局。

落北安还挺遗憾的,为什么非要有这几张多出来的牌呢,如果没有不就很好嘛?

玩到了月上树梢,玄武头一点一点的,都要睡着了,然后被坐在一旁看着没有参与其中的白叶抱去睡了。

泯泯见时间也不早了,这一局也快要打完,便准备这一局过后就不打了。落北安二人也没有意见,就是心里略略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似的,不能细想,一想就慌。

泯泯收拾了牌,回了偏殿。落北安和柳冥霏师兄弟二人并肩走出饭厅,经过大殿,坐榻上有一个人影,盘膝坐在其上,月光在没有关上的大门中泄进来,落了他一头一身,墨色如绸缎似的黑发上反射着银色的光芒。听见脚步声,凤栖寒微睁开眼,又合上了。

落北安如遭雷击,睁大了双眼。

师父那个眼神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今日居然沉迷于师妹那个游戏,而忘记了练剑!

凤栖寒一句话都没说,甚至那个眼神也不过是随便看一眼罢了,但是落北安偏偏就是有这种本事脑补出一切:师父其实已经非常生气了,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没有直接发作,但是他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

院子里月光如水,反射出荧荧的剑光。梅梢的雪被剑气一扫,透明的花瓣携着晶莹的雪屑一同簌簌落下。

落北安本来玩的有些倦,此时却是完全吓醒了。和柳冥霏一同回到房间拿了佩剑,在院子里一板一眼地练起来。

泯泯的偏殿位置比较好,正好能看见院子里的内容。正回到房间洗漱完毕,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师兄师弟全部在院子里发愤图强。

顿时心里升起了一种带坏好学生那种深深的罪恶感。

关上窗户依然能听见一点飒飒剑声,不是很吵,但是还是睡不踏实。

有一种全世界都在背着她学习的那种感觉。

但是怀里揣着一只毛茸茸的毛球,被窝也被捂热了,还是接着睡好了。

凤栖寒闭着眼,灵识却依旧能感觉到院子里两个臭小子的动作。

这是在做什么?平时他们都这么辛苦的么?

那为什么剑法还是那么烂?是天赋的问题?难道是他收徒的眼光太差了吗?

凤栖寒蹙眉,对自己产生了人生中第一次怀疑。

一间房间内,玄武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动弹了一下,一双碧绿如深海的眸子蓦然睁开,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迷糊,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往厨房走去。

宝曦坐在走廊中还未睡下,听着院子里剑啸阵阵,远远地看见一个矮矮胖乎乎的小不点儿过来了。走近了一看,果然就是玄武。

“玄儿这么晚了来做什么呀?”宝曦笑了笑,问道。

玄武这才注意到前面还有个人,努力地睁着眼睛道,“我饿了。”

“饿了?晚上没有吃饱吗?”宝曦皱了皱眉,此时厨房里也没有热得饭食了。

玄武摇了摇头,继续迈着小步子往前去。

再往前就是厨房了,宝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看着小,倒还知道偷偷跑到厨房找吃的。

第九十二章:不吃不行

长得可爱的小家伙谁不喜欢,更何况他眉目精致,想必长大了一定是一副不输凤君的容貌。要不是深知凤君为人(不解风情),根本不可能有道侣,否则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凤君家的,一样的逆天颜值。

玄武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这张可爱的小脸蛋俘获了一个姐姐的芳心,然后就被宝曦牵着手带进了厨房,亲自热了一盘糕点给他吃。

玄武很快就吃完了。速度快得让宝曦都感到心惊。

玄武揉了揉眼睛道,“谢谢姐姐。”吃饱了就抬步往殿内走。

宝曦愣了一下,笑了笑,将吃得一片狼藉的盘子收了,也便回房歇下了。

玄武只觉得体内流动着一点微薄的灵气,只是微乎其微,少得可怜。是刚才从灵膳之中得来的灵气。

每日就靠吃吃吃来维持所需灵力,过于困难。娘亲不会让他吃那么多,会担心他的。可是不吃,就连人形都很难维持得住。

一股困意又笼罩了他,玄武歪在床上,揪过枕头抱在怀里睡了。

第二天,泯泯用了早膳,就把玄武这个缠人的小屁孩往师兄那里放,有一种自己是那种一心工作不管孩子,只知道把孩子寄养在托儿所的不负责任的家长。

这是什么比喻!泯泯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打算心平气和地练两个时辰的琴。

凤栖寒看着她练琴,倒也不出声评论什么,一任她自己摸索。除非看到她遇到瓶颈和困难的时候,才会指导一下。

泯泯抱怨道,“师父,这个琴弦好硬啊!”伸出通红的手指给他看。

凤栖寒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

泯泯哭唧唧,师父不爱她了。

下一秒,凤栖寒站起身来,丢了一瓶子膏药给她,道,“用这个。今天暂且到这里吧。”

泯泯笑得眼睛弯弯的,“师父真好!”想了想又道,“明日能不能少练一会儿?”

凤栖寒挑眉,“明日不用练。”

“真的?”她睁大了眼,师父这么好讲话的?!

“明日辰时便动身。”凤栖寒弯眸笑了笑,转身去了静修室。

泯泯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要带她出门历练了。

摸出自己的置物囊,掏出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几枚灵石,几瓶丹药,几个空药瓶,还有许多灵株干脆就没拿出来清点,然后在衣柜里挑了几套衣服,同师父送的那个盘龙鼎一块儿塞进置物囊里。

置物囊不大的空间装得差不多了,外边看上去也鼓鼓囊囊的,像充了气似的。

几颗丹药和灵石体积小,她打算最后放进去,免得小体积的东西放下去以后找不着了,最后想了想,这么小的东西还是随身另外放比较好。

结果拿了一个荷包来,低头一看,桌子上的丹药同灵石全都不见了。

泯泯:?

长腿了吗?

玄武悄咪咪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腮帮子鼓鼓的,绿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特别无辜。

这孩子啥时候跑过来的?她咋没看见?

泯泯气不打一出来,捏住玄武白面馒头似的小肥脸,忍不住训斥道,“你都吃了?”

不是气别的,就是担心他乱吃吃出毛病。那么多丹药,不要说药性如何,万一有个相克的在里面,这家伙不就凉了?

玄武砸吧砸吧嘴,伸着脖子吞了下去。

泯泯:……

玄武见她真的急了,才奶声奶气道,“娘亲不要怕,我没事的呀。”

泯泯手放在他的脉门上探了一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你啊,怎么连这种东西都吃,又不好吃!”

她本来就没几个私房钱,现在全喂小混蛋了。

玄武想了想,歪着头道,“不吃的话,会变成原形。”

原形?泯泯想起之前他也是偷吃了灵丹和灵石才突然变成人形的,难道不吃的话,还会再变回去吗?

“变回去对你有影响吗?”泯泯问道。

“嗯……不舒服才会变回去。”玄武嘟着嘴道,除非特别虚弱,谁愿意变成那么不威猛的一小只?就算要化成原形,也得是拔山倒海之势才对!

泯泯愣了一下,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应该是一直被蛮荒封印住,逃出来以后又元气大伤,这才不得已一直变成小龟的模样。

心下多了几分心疼,这虽然不是自家亲生的崽,但这么粉粉嫩嫩一个小孩子,除了特别能吃以外都挺乖的,她也不忍心让他受这份罪。

既然玄武需要灵气丰富的东西,那她倒是可以多练些灵丹给他。反正只要是灵丹就可以,种类不拘,倒是不麻烦,看灵株存货够炼什么就炼什么就是了。

摸出几颗仅剩的丹药,看着玄武口水都快落到地毯上了,泯泯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丹药给他。

本来是打算给的,只是一看这几颗都是固元丹,想必师兄师弟他们能用的上,便安抚他道,“这几颗不能给你哦,你乖乖的。等姐姐回来给你别的吃。”

玄武点点头,不舍但是努力克制,“好的,娘亲。”

试图让他改口的泯泯:…………

敲了敲师兄的门,好半天才听见里面的脚步声。

落北安开了门,身上是慌乱中才套上的衣物,外面都已经日上中天,他要不是听见敲门声恐怕还醒不过来。

他哪里知道,屋里燃到现在的香料正是白叶细心为他们放入的宁神香,睡着了根本不容易醒。

泯泯赖床那是一把好手,见他未起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把从玄武嘴里夺下来的几颗固元丹递给他,“师兄一会儿去厨房看看,宝曦姐姐还留了你们的早膳呢,再不去,一会儿和午膳撞上了。”

落北安低头一看,手心躺着好几颗固元丹,皆是中品,成色很好,推辞道,“这怎么好收师妹的,你修炼也用的上,就不要给我了。”

泯泯道,“几颗丹药而已,你要是用的上,我还能给你炼呢。别的东西我没有,炼个固元丹还是可以的。”

落北安这才意识到,这小师妹哪里需要他的拱手相让,她作为一个医修,什么丹药不是唾手可得?

愣了片刻,这才收了丹药,笑着谢了。

第九十三章:越养越蠢

泯泯摇头笑道,“这不值什么。以前院子里那瓶药,是不是师兄放的?”

落北安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以为……你需要。”

泯泯道,“谢谢师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固元丹在内门中属于稀缺资源,师兄舍得把一整瓶都给她,这是多大的恩情,她都是知道的。

落北安脸更红了,不自然地说道,“这不值什么的。”

柳茗霏从门外进来了,一脸萎靡,强打精神看了泯泯一眼,对落北安说道,“师兄,明日随师父出门。”

泯泯:!

落北安神情呆呆的,“什么?”

柳茗霏懒得重复一遍,进了里间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东西,用一张看起来不那么旧的帕子一股脑儿裹起来。他还没有储物囊,东西只能这样存放。

方才在殿中遇见师父,并且听他说了第一句特意说给自己听的话——

入门这么久了,终于同师父说上话了。听着真是非常凄惨。

凤栖寒推门进来,就看见睡眼惺忪的柳茗霏,虽然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还是掩不住眼底一片青黑,就像通宵熬夜做了贼,凤栖寒心下了然,毕竟这两人昨夜在他识海里硬生生练了一晚上的剑,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思及此处,凤栖寒微微蹙眉。

好好的一孩子,为什么非要白天睡觉晚上修炼,难道他散养的方式出了问题,导致这两个人已经走了歪路?

柳茗霏见了凤君,浑身紧绷,站在原地不动,一个紧张行礼也忘了,说话也忘了,看着就不大聪明的亚子。

凤栖寒:“明日和北安同我出去。”

说罢,没给柳茗霏回应的机会,就直接走了。

柳茗霏张了张嘴,连一句回答都没说出来,茫然地看着凤君的背影,心里发慌。

怎么办?师父会不会觉得他特别没有规矩?

但是凤君都走远了……

他自幼,爹娘恩爱,只有他一个独子,自然是百般宠爱,不做苛求。因此他向来都被捧在手心里,突然失去双亲,这么一层薄薄的守护也破了。

到底只是散修家里的孩子,没见过多大的风浪,又遭逢巨变,性子自然也偏着内向一点。

柳冥霏也自责,却无能为力,总不能跑过去抓住师父,然后重新发挥一下吧?

将东西装好了,虽然还是很困,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偏偏信了师兄的邪,夤夜练剑。

熬夜一时爽,早起火葬场。

他近日练的便是师兄给他的那份秘籍,巧的是秘籍也是剑法,只不过只能从古老的画卷上看出绘画出来的招式,文字却是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这套剑法究竟叫什么名字。

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偏偏不知为何不想练这套剑法,细思之下,未必没有私心夹杂在里面,怕别人学了去。

这剑法艰涩非常,平日里总难揣测出其诀窍,而作业趁着月光,假装随意挥剑试了几招,居然很顺利地使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

白叶将东西收拾了一堆,催着泯泯带上。泯泯接过油纸包好的糕点和茶叶,沉甸甸的,接过那一瞬间差点没拿住。油纸包中一股糕点的奶香味扑面而来,毛球着急地挠着他的裙角,小鼻子动来动去。

“咕咕!”

泯泯瞅了它一眼,“要走啦,不能拆开包裹给你吃哦。”

毛球:真是非常委屈!

白叶抿唇笑笑,转身准备去厨房再拿些零嘴给她路上带了吃。泯泯道,“姐姐不用忙了,我们在外边也买得到的。”

把东西一股脑儿丢进空间里,因为置物囊里空间明显不足,放不下了。泯泯把毛球抱起来,赶紧跑出大殿,几个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凤栖寒站在长生居外,一道横着不深的断层就在院门不远处。

“铮——”

落北安同柳茗霏都将佩剑拔出,掷在面前,两把剑和雪地仿佛磁极相同的磁铁,剑低低地悬浮在地面上,以最低下的姿势等候着。

泯泯也会一点御剑,这事儿还是靠凤栖寒苦口婆心地教,她才迷迷糊糊会了一点。但是若是下山,自己御剑还是不行。

师兄和师弟一脚踏在剑身上,目不斜视,墨发都成弟子髻,高高束在头顶,更衬得清俊非常。柳茗霏额发编起,缀的两颗明珠,安静垂在腮边,配上一身新衣裳,宛如仙境仙童。

那衣裳还是凤栖寒觉得丢了份连夜让白叶去买的成衣,好在还算合身。

泯泯瞅了一眼,暗叹果然长得好看,衣服一换,就人模狗样。凤栖寒侧着头看她,等候多时的剑发出清越的剑鸣声,剑身微微颤动着。

这把剑泯泯上去好多次了,对于它这臭脾气了解得很,这时候多半是嫌等得久了不耐烦。这得亏它是一把剑,但凡是个人,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的。

凤栖寒额发飘动,冬日里一丝暖阳掠过他的面容,在无边的雪原之中平静如一块玉雕,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显出一丝暖意来,他看着雪的那边跑来的泯泯,脸上红扑扑的,正如同枝头绽放的红梅,生机勃勃,他招手,唇角霎时间勾起一道极为清浅的笑意,“秋秋,过来。”

那双眸子却格外温柔,像是有春风吹过,泯泯抱着怀里的毛球,借着那双干燥的大手登上了飞剑,玄武缀在后面,左右看了一看,大家都有剑,没有用剑的也有人带,惊恐道,“娘亲,那我怎么办?”

本来泯泯是没有想要带上这个家伙的,但是既然大部分的人都走了,白叶和宝曦留在长生居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凤栖寒干脆就放话让她们回家过年去了。毛球玄武是不可能当留守儿童的,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毛球就那么一小只,很好带,但是玄武现在可是一个小娃娃!

他体内灵气不稳,维持人形都要端着点,随意切换形体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只好让他这么跟着,只是现在……

凤栖寒道:“你不会御风么?”

灵兽有一部分达到高阶是可以御风的,当然修士也是这样。至于这个神兽……传说中是可以的。

玄武恍然大悟似的,“对哦。”

泯泯:……为什么越养越蠢了?

第九十四章:又至金寻

冬日的雪,堆叠在山麓,沿着河流溪水的一线,竟是从遍地碎玉乱琼之中流出一线冰冷刺骨的清流来,潺潺下了山坡,流到山边某条小河里去。

御剑下了山,冷风扑面而来,凤栖寒见小姑娘受不得冷,被风一吹,额前几绺柔软的发丝全都被吹乱了,玉白的面颊边生出红晕来,可怜可爱,便挥手召出一个结界,泯泯只觉得突然间冷风止住了,浑身渐渐得回过暖来,朝身下看看,白的雪,黑的泥,空气里都是干而冷的气息。

是北国的冬季,日光糜烂,却不升温度。

不一会儿,下了山,远远地瞧见一线砖石铺成的街道,积雪早就被清除了,露出灰而光滑的路面,一眼望过去最鲜艳的颜色,除了四处转悠着叫卖的小贩肩上背着的红红的糖葫芦,就是城门上悬挂着的艳红色的圆形灯笼。

几人稍一念诀,剑矮身下了云端,稳稳地停在城门前面,凤栖寒伸手,那把剑嗖得一声飞回他的手心里,化成腕间一个靛青色的云纹。

城门上悬着几个字。

金寻城。

泯泯来过此处好几次,这里毗邻灵栖山,是内门弟子放了月假最爱来的地方,一些中等档次的灵符、灵药、灵器店铺也都俱全,脂粉,首饰摊子一应齐备,只是都价格低廉,花色年青。很招弟子们的喜欢。况且城里私学也多,平日里学生们修炼之余,也都爱逛街玩闹的。

进城门没几步,便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隔着好几步便堆着笑高声叫道,“凤君大驾!怎么不派个仙童来说道一声,小的好来迎尊上!”目光扫过跟在凤君身后的几个人,眼里也带了些友好的意味。

泯泯瞧过去,正是白胖面皮,高壮身材,目光精明,脚步轻快,腰上挂了大小两枚玉饰,一左一右叮当作响,看着颇有点附庸风雅,钱多没处花的做派。

凤栖寒一心赶路,闻言才轻飘飘给了个眼神过去,“不劳动城主,我不日便离开。”

“金寻城就在灵栖山脚下,凤君平日也该多来走走才是,今日不如我来做个东,请诸位上醉仙楼一聚如何?”嘴里说着如何,已经是恨不得搀住凤君的手直接连人带着身后那几个小徒弟一起拽上楼。只是心里急切,面上却不敢逾越分毫,一双平日里眯缝着的小眼睛圆圆睁着,生怕他不同意。

凤栖寒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不必麻烦。”

泯泯的手突然被牵住,然后被拉着走了几步,她总觉得师父这样的举措有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凤栖寒的确厌烦这种突如其来的应酬,但是只要他栖在哪个城里,基本都会有人把他认出来,然后开展一系列的套近乎行为。

很烦。

泯泯眼睁睁看着他义正言辞拒绝了城主的邀约,然后带着他们一行人走进了醉仙楼……

凤栖寒并没有意识到这家酒楼叫什么名字,只不过是想随便找个地方先落个脚。

这个时候才旭日东升,酒楼的伙计将黑乎乎的毛巾在肩膀上一搭,前前后后地清理内部卫生,楼上也仅有个别精神矍铄的白须黑面的老者饮茶,其他的桌子都空着,能听得见烧水的呼噜噜声。

泯泯挑着窗子边的位置坐了,伙计马上丢了毛巾,来给他们看茶。

杯口泛着一点黄褐色的茶渍,凤栖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落北安倒是不介意那么多,直接端起来,一口下肚,只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

凤栖寒:“你去看一匹马车,马要灵兽。”一包银子丢在桌上,店小二听见这熟悉悦耳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落北安抬起头来,就发现师父在看他。在座的所有人动都没动,泯泯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落北安放下手里水杯的姿势那么艰难。

马车安置好了,两匹灵马,不算上佳,金寻城里的资源能找到这么两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落北安丢掉缰绳,从马车上跳下来,将两辆马车中间系的黄绳解开,朝楼上吆喝一声。

泯泯喝了几口茶,颇觉苦涩,朝窗口看去,就见师兄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拼命挥动,特别急切。

“师父,师兄回来了哎。”

凤栖寒:“我知道。”

泯泯:“那我们要坐马车走吗?”

难道飞剑不够快吗?还是轻功不妥当?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跟着林寒水寻药只能靠实打实走路的人了!

凤栖寒点点头,根本没打算动。

甚至叫了小二,点了一桌菜品,当落北安久等无无人,不得已把马车交给小二,拴在酒楼外边,上楼去了。

一上二楼,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师父师弟师妹外加一个小豆丁玄武早已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了。

落北安:……?

玄武咂咂嘴,怎么吃都没从这桌子饭菜里边吃出来半点灵气,嫌弃地丢了筷子。

凤栖寒看了他一眼。

玄武吓了一跳,哭唧唧重新把筷子捡起来。

这人好可怕他能不能换一个爹!!

泯泯丢给他一颗丹药,他这才委委屈屈地吃了。

落北安一脸不可置信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控诉地看着柳茗霏。

柳茗霏冷静吐出半块排骨,道,“师兄,我可喊过你了,你拿着套马那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不理我。”

落北安:……所以还得怪我咯。

坐定,目光扫到桌面,却发现根本没有他的碗筷。

落北安:……?

凤栖寒喝了一口茶,对于徒弟突然回来一点表示也没有。手里的茶杯却已不是醉仙楼的白瓷杯,而是长生居内一直用的玉杯。

小二还算伶俐,眼尖地发现多了一个人,赶紧拿了碗筷奉上。

几人匆匆吃了顿饭,便离了醉仙楼。

马车两乘,凤栖寒独坐前面一辆,泯泯坐在后面,顺带着和玄武一起,而落北安和柳茗霏二人在师父关怀的目光中,十分自觉地一人握着一条缰绳。

落北安和那头灵马对视一眼,竟是体会出一丝惺惺相惜的味道。

第九十五章:小猫钓鱼

常年握剑的手突然握起了缰绳,倒是没有不妥,落北安斜靠着,看着灵马健壮的肌肉随着跑动而鼓起,心里也明白,御剑出行毕竟不是长久之策。

一盏茶的功夫容易,如果几个时辰都御剑的话,这几个人里面除了凤君就没人能做到了。因此买这两匹灵马,说到底还是为了照顾他们这群弱鸡。

落北安驾驶的马车正是泯泯坐的那一辆,不远不近地缀在凤栖寒那辆后面。

泯泯用两颗灵丹将玄武哄得服服帖帖,终于不在车厢里爬来爬去,松了口气,在不大的车厢里看了看。

车厢比较精致,只是空间不大,但是真要坐进去两个人也不会挤。内里设有软垫,车帘,还有和侧壁一体的小柜子。

将柜子抽屉拉开,泯泯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几本卷翘的小话本!一看就是经常被翻阅,边缘都微微磨损了。

拿起来一看。

《柔凰栖凤》。

看着有那么点儿狗血言情的意味,泯泯闲得无聊,于是翻来看了几页。

看了几行酸的牙疼的开场白,突然凤栖寒的名字出现在纸上。

泯泯冷静往下看了一会,更加冷静地合上了话本。

居然还是yy她师父的小话本!!!

真不知道她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怎么街头巷尾的话本都不放过他??

她总待在灵栖山,哪里知道修仙界那几个翘楚?而凤栖寒刚好位列其首,当然,这等无聊的排名都是一些女修率先提出的,传来传去得久了,众人也就把这排名记下了。

黄底黑纹的车帘不停地晃悠,泯泯把垫子拽到前面一点,以便靠近车轅,掀开帘子,就看见一个精瘦的后背。

泯泯喊他,“师兄。”

“嗯?”落北安微微侧头,道,“师妹?怎么了?”

泯泯摇摇头,就是无聊想找个人说话而已。但是看样子师兄要驾车,于是又钻了回去。

拽着小软垫,和被勒令不许吵闹的玄武大眼瞪小眼。

玄武吃了灵丹,正是神清气爽无比精神的时候,这时候让他不要乱动,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算了,你可以说话。”泯泯后悔了,“玩牌,来不来?”

小猫钓鱼。

两个大佬的对决。

玄武趴在垫子上,撅着屁股看牌,反应速度有时候比泯泯还快,经常泯泯都有可能没注意到牌相同,但是玄武压根就没有错过一次。

加之运气也特别好,玄武手里不一会儿就抓着一大把牌,都要抓不下了。

泯泯捏着所剩无几的牌,心想这是为啥呢?

怎么跟一个小屁孩玩牌,都玩不过??

“娘亲该你了!”玄武绿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

“不玩了不玩了!”

还玩什么,她都输定了。泯泯把牌丢了,靠在侧壁上长吁短叹,连最小的都比她聪明,是玄武天赋异禀还是她太蠢了?

肯定是因为玄武是神兽,泯泯点了点头,非常肯定,一定是这样!

马车驶出金寻城的城门,顺着官道走着。两匹灵马不同于普通的凡种马儿,不仅更稳也更快,耐造得很,就算一天一夜不休息也没事儿。就是喂养起来比较烧钱,隔三差五地要在饲料里放一点儿灵膳。

凤栖寒放出灵识,直接笼罩了方圆十里,闭着眼,一双玉雕似修长的手放在丹田正前,没有被束起的那一半墨发长长铺洒成一道绸缎似的瀑布,无声垂在身后。

表面上非常醉心修炼,事实上凤栖寒闭着眼也无济于事,灵识里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泯泯趴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小模样,那杏核眼长长的睫毛每一次轻轻翕动,都像是扫在了他的心里,痒得不行。

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想象得那般柔软。

心里一动,狭长的眸子瞬间睁开,眼角染上几点笑意。

向来坐下都能入定的凤君大人,最近是越来越不能静下心来了,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这才随手召了一个清心咒,两指一点,虚无缥缈的一张符咒渐渐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荧光,散落在挺拔的身姿之上。

凤栖寒按照凤栖寒的吩咐,在最前面驾车,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先去河畔。

河畔是一个城的名字。

观察天色,估计是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他有点犹豫,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打算的,是直接等到河畔再停,还是在天黑之前找一家旅店住下。

正好经过一个小城,不是很繁华,但好歹有好几个旅店,若是错过了这个,再往前去,出了城,一片都是荒地,连农人也见不到几个,那可真的是想住也没地方住了。

就这样,非常纠结的小师弟一直没敢打扰凤栖寒,以至于用了清心咒,无比投入修炼的凤栖寒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人约……

没人约。

泯泯都快睡着了,但是还没吃上晚饭,饿的不行,吃了几块糕还是觉得空虚。

虽然她已到辟谷境界,但是饿还是饿的,不过不会饿死。有些修士辟谷习惯了,自然没什么感觉,但是她根本没有辟谷过啊!

娇小的身子歪着,玄武反正有灵丹吃,眨着大眼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下午娘亲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就一副不行了的样子。

突然车子晃了一下,停住了。

面前的帘子刷的一下被撩开,泯泯一看见那一截玉白修长的手指,本来疲惫和饿还是可以忍受的,这会儿立刻委屈起来了,被颠了一整天的腿都发软,有气无力地叫唤道,“师父。”

凤栖寒低着头进了车厢,听见小猫似的声音心里一紧。

“秋秋?”声音有着一丝紧张。

“嗯……”泯泯从早上吃的那一顿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上灵一顿热乎的,倒是小零食拆了两三包,和玄武你一口我一口得吃得干干净净。哦,其间还给了落师兄一点,但是他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泯泯一看见师父就习惯性想撒娇,谁知装的太过了,把人给吓坏了。

凤栖寒就着车里的一颗夜明珠,看见的泯泯脸色白得吓人,顿时呼吸都停顿了一瞬,只怪自己没有注意,竟然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车里没吃没喝的。

第九十六章:叫花鸡呀

“不要怕,都怪师父不好。”凤栖寒掠进车厢,带进一阵寒气,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已经附上她的后背,一股极为精纯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来,泯泯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泉里,什么疲惫和饥饿感都消失了。

她抬头去看,只看见昏暗的车厢里闪烁着两颗粲然的眸子,这才发现自己同师父靠的格外近,几乎整个人都依在宽厚的怀中,距离近得能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

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一直热到耳根,小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想要立马推开面前的男人,却又舍不得那源源不断的温度,于是伸着的手最后只是轻轻推拒了一下就放下了。

实在是很舒服啊!而且……泯泯脑门羞得冒烟,师父都没有乱想,她怎么能思想这么不健康呢?

“乖。”看在凤栖寒的眼里,就是小姑娘饿的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没有力气,只能靠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特别凄惨,特别可人疼,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毛茸茸的发顶。

泯泯的小脑袋突然被摸了一下,凤栖寒的声音低而温和,因为离得太近,她都能感觉说话时的那股热乎乎的气流从耳畔擦过,痒痒的,霎时间酥了半边身子,心脏都漏了一拍,心尖儿直颤。

“师……师父,我没事了。”泯泯触电似的朝后面挪了一点,和他拉开距离。

怀里一空,夜视能力如鹰的凤栖寒毫不困难地看到,泯泯像一只小兽似的缩成小小一团,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遮住一片雪白的肌肤,极为令人怜爱地轻轻抖动着,看起来明明还很难受但是拼命隐忍着似的。

真是特别乖,万年直男凤栖寒感觉那颗坚如磐石的心又一次被一种柔软的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凤栖寒道,“一会到前面的车里来。”

泯泯脸上热度还没褪,脑子里乱成一团,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答应了。

凤栖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来,将帘子打起来下了车。

风飒飒吹进车里,裹着小毯子都觉得冷得很,于是拽着小毯子在铺着垫子的马车里向前爬了一点,只见外面已经已经燃起一团篝火,师弟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堆东西来,扔在篝火前面,发出一声声干巴巴的咔吧声。

原来是树枝。

篝火那肯定比车子里暖和,权衡利弊之下,泯泯扒着马车的边缘,小心翼翼地伸出腿够地。

样子特别蠢。

玄武一只肉手撑着马车,以一种和表面年纪非常不符合的娴熟灵巧跳下了车。

泯泯:……

算了,她身为医修,这些花里胡哨的她不搞。

四野无声,极远的地方透着漆黑的夜幕之中,能看见连绵的山影。将马车放置在官道附近,几个人围着那团篝火坐着,落北安时不时投几根木棍进去,免得火灭了。

凤栖寒凭空摸出了一只锅……啊不是,柳冥霏盯着那个在篝火明明暗暗之下,仍旧流光溢彩的玄青灵石聚宝盆,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惊诧,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品质这么好的灵器。

结果下一秒,那浑身灵气环绕的高阶聚宝盆就被扔进了篝火之中。

柳冥霏:!!!

落北安:……!?

泯泯:“师父,你要下厨?”

凤栖寒动作顿了一下,他一个万年辟谷单身汉,怎么可能掌握这种技能?

但是……他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道,“是。你想吃什么?”

难道她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这荒山野岭的……

一堆青的白的红的色彩鲜艳无比新鲜的食材装在篮子里,凭空出现在一边。

落北安一瞅,那个篮子也是个灵器!!

泯泯吓了一跳,看着凤栖寒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移动的巨型冰箱。凤栖寒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淡定地拿起一只鸡往锅里扔。

幸好他了解过了,做菜是要把食物往锅里放的。

聚宝盆形状类似一个有着两耳无腿的鼎,做一个锅也不是不可以。

泯泯眼睛睁大,这生疏的手法,这盲目的自信,这一整只显然是从宝曦姐姐的厨房里顺来的整鸡……水都没放,油也没有,要怎么才能吃啊!

泯泯:“师父,你……”

凤栖寒微笑看过来,“别担心,马上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但是还是要保持自信。

泯泯:……

这种格外不靠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吧,师父还是歇着,等着吃就是了。”泯泯取了一只木棍,把外面干枯黑乎乎的皮削掉,将锅里那只拔毛洗净的整鸡串起来,看了一下,还好还没有被烧焦。

“师父有没有油?”

凤栖寒愣了一下。

油是什么?

因为想到还有一个小徒弟要养,取了不少食材,但是他毕竟不知道料理膳食的过程还要什么盐啊酱啊的,厨房里的瓶瓶罐罐一瓶都没有动。

泯泯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没有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

泯泯略一思索,就有了想法。

从置物囊里摸出几张灵荷的叶片,虽然比普通的荷叶小很多,但是味道清香,多用几片包裹一下也不会有问题。

又取出一些可以食用的灵果,没有刀,只好捏碎了放进鸡的肚子里,再用几颗味道酸甜的灵果捏出汁液,涂抹在鸡的表面,处理好一切以后,用了三张灵荷叶子才将一整只鸡包裹好,取了一点软泥在灵荷叶子外面裹了一层,直接丢在篝火里。

凤栖寒一愣,原来不用锅也可以么?

玄武早就在泯泯拿出灵果的时候就已经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跑过去,向她讨几颗来吃才好,但是被凤栖寒按在原地坐着,口水不住地往下掉。

泯泯见他馋的厉害,就给了几颗灵果给他。

落北安忍不住道,“师妹,那泥,怎么能和鸡肉放在一起?”

这不是太脏了吗?

泯泯翻了个白眼,刚刚不是用荷叶裹起来了,根本不会弄脏鸡肉好不好!

这种鸡就是叫花鸡的做法,只是可惜材料不全,她只能用一些酸甜的灵果代替了调料。如果有土豆冬笋什么的,和八角香料之类的一起放进去,那才叫一个香。但是现在只能这样处理一下,希望不会很难吃吧。

第九十七章:坐观天象

黑乎乎的土很快就在火舌的舔舐之下变得焦黄,泯泯挑了几块炭火,堆在篝火附近熏烤着叫花鸡。

凤栖寒的目光一直放在小姑娘的身上,看着她忙来忙去,最后把那坨土一样的东西埋在炭里,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声音软软的,“一会儿就可以吃啦!”

很乖,很可爱。

凤栖寒向来辟谷,在灵栖山也不怎么动筷子的人,居然点了点头,内心还有一丝期待。

满天星河,苍穹如盖,细碎的星子闪动着,像一盘碎钻璀璨。

落北安坐在和凤栖寒之间隔了个秋泯泯,但抵不住篝火围起来就那么点大,算起来距离也不过就几尺,竟是和师父触手可及的近。

往常时候,哪次不是只有在高高的殿上才能看到师父那一抹不近凡尘的影子?就连授剑法的时候,也是持剑隔了六七尺远。他一直以为师父生性淡漠,谁知在师妹面前,竟然常常见到师父的笑容。

可能是因为师妹真的很可爱吧……

落北安想道,要是他收了这么可爱的小徒弟,他也乐。

不过在师父面前,还是不敢造次,吵嚷什么的,那是万万不敢做的。

柳茗霏垂着眸子,眼里映着摇动的火焰,同鬓边两粒明珠似的明亮。见师兄坐着不说话,他也不敢妄自开口。

场面一度淡淡的尴尬。唯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剥”声。

直到泯泯那点儿垫肚子的点心都快消化完了,那叫花鸡才从层层包裹中,弥漫出一股香甜的气息来。

算了算时间,也该好了。她用旁边捡来烧火用的木柴把鸡挑出来,利用木柴戳开焦脆的泥土,扒开已经变黄软的灵荷叶,一只白嫩嫩泛着灵果汁水的黄色的叫花鸡就露了出来。

泯泯被烫的直吹手指,把最后一点叶子扒下来。

滋滋冒油的鸡皮在揭开灵荷叶的时候被撕破了一些,直接露出软嫩鲜香的鸡肉,里面的油脂早就被高温焖成了香浓的鸡汁,从鸡肉之中溢出一些,化作露水一般的水珠流了下来。鸡腹中的果肉早已软烂,变成醇香浓郁的汤水。

玄武嘴角的口水挂不住地流了一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这只卖相极佳,香气扑鼻的鸡。跟他一样的还有毛球同志,闻到香气腿都迈不动了。

鸡自然不是普通的鸡,肉质紧实,体积还比普通的鸡要大上一倍,正是落云峰出产的灵鸡。里面还辅以许多灵果,泯泯挑选灵果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中品灵果舍不得用之类的事情,她考虑的全都是哪种口味较好,能用来调味,因此这只鸡肚子里揣着的灵果可谓是市价昂贵,效用奇高。

平时那吃的灵膳哪里能叫灵膳?这才是真正的灵膳好不好!

饶是平日里时常辟谷的二位剑修也沉不住气了,瞪着眼睛直咽口水。

泯泯拿出一张装糕点的油纸,撕了一只鸡腿用油纸裹好递给凤栖寒。

油纸是她吃完了糕点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其中一张,凤栖寒愣了一下,正想说他不必用膳,可是那股香气实在勾人,便鬼迷心窍地接下鸡腿,在五双眼睛殷切的注视之下极为优雅地咬了一小口。

然后又咬了一口。

泯泯歪着头看他,撕了一小块尝了尝,虽然并没有盐和油之类的调味,但是鸡肉本身油脂正好,灵果的酸甜将鸡肉调和得无比爽口,竟然是另一种风味,但也丝毫不逊色原本做法的叫花鸡。

她很满意。

就是不知道师父喜不喜欢这种偏甜口的做法。

“怎么样呀,师父?”

凤栖寒点了点头,“很好。”

泯泯那点紧张才消失,眼睛弯弯地眯起来,见鸡体积不小,干脆把它分了几块,一份给师兄,一份给师弟,给玄武和毛球都分了一点,自己撕了一块鸡胸肉捧着吃了。

落北安拎着分到的那只鸡腿,看见师父的鸡腿快要吃完了,脑子一抽,问道,“师父吃饱了么?徒儿这块要不……”

凤栖寒:“好。”

落北安:“……?”他就是客气客气而已??

泯泯抬头,愣了一下道,“师父没吃饱吗?那我的也给你吧。”

师父这么好,当然不能让师父饿到。

凤栖寒温柔道,“不用,为师不饿,你吃,不够的话为师这里还有。”手里是那只落北安稀里糊涂上缴的鸡腿。

落北安:?

泯泯赶紧摇头,这只鸡这么大,她这一块完全够了,只不过大家都在吃,师兄一个人坐观天象,看着怪凄惨的,便道,“师兄要不要……”

凤栖寒:“他十三岁便可辟谷了。”

那好吧,泯泯想着也是,师兄那么厉害,恐怕也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落北安抬头望天,这一块星座怎么长得那么像鸡腿?

吃完一整只鸡,把残局草草收拾了一下,篝火没有熄,添了几把柴火,将火控制得不那么旺盛,撩起车帘来,泯泯正准备钻进去,就听见身后师父说道,“到前面这辆车里来。”

泯泯这才想起来师父之前说过这句话,她差点忘了。于是抱着毛球转身上了另一辆车,结果刚把车帘掖好,一只手就将它拨开了。

凤栖寒低着头上了车,头顶的玉冠束着墨发如同鸦羽,抬头露出一双狭长的眼,见了她乖乖坐在车里还不忘记把小毯子抱着过来,唇角牵起一个浅浅的笑来。

离得太近,泯泯这才看到,原来他的嘴角处是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的,不过很浅,只有左边有。

凤栖寒的面容本就年轻,这样一细看,竟是宛如少年。

只是那通身的气度,宣告着他的岁月与寻常少年不同。

“师,师父,你怎么上来了呀?”泯泯抱着小毯子,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难道师父不记得让自己到这辆车上来了吗?

凤栖寒冷静道:“夜间不赶路,你的师兄和师弟在那辆车上休息。”

泯泯点了点头,道,“那我让玄武过来。”玄武还是挺粘人的,还是放在身边比较放心。

凤栖寒直接否决,“我们加上毛球三个人,他们也三个人,很合适。”

滚在一边的毛球:……

泯泯:“那好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九十八章:天色将明

夜里的风很大,听着就像狼嚎似的,吹得帘子烈烈作响,泯泯抱着被子躺下,特意给凤栖寒留了好大一块地方。

凤栖寒:“……”他夜里从来都在静修室内修炼,很少就寝,而泯泯留了大半个车厢的位置,还用白生生的小手拍了拍身侧脆生生说道,“师父你不睡吗?”

凤栖寒解了外衣,泯泯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声,身边的软垫突然陷下去一点。

荒郊野岭的没水洗漱,略微有一点不舒服,但是好歹是冬天,呆在车厢里也没有出汗。泯泯很能理解,毕竟荒郊野外的,大家都不容易,哪能要求那么多。但是想到师父就在旁边,她突然感觉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于是悄咪咪地往边上挪了挪。

凤栖寒眼睁睁看着小徒弟娇小的身子往远处挪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心里被刺了一下似的。

泯泯其实也不好受,车窗边的帘子被风吹的都快拍到她的脸上去了,跟抽风似的,声音特别大,还漏风,又冷又吵,本来的一点儿困意都被吹没了。

凤栖寒抿着唇,脸色不是很好看。只是下一秒,抽风似的车帘一下子安静下来,乖顺地贴在一边,风也止住了,一丝暖意悄悄在车厢中弥漫。

泯泯只觉得周身热乎乎的,就松开了怀里紧紧抱着的小毯子,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露了出来,像一只小鹿,脆弱精致而乖巧。坐车被颠了一天也很累,被暖意团团包围,泯泯脑子沉沉的,困意浮了上来。

凤栖寒侧眼看她,小姑娘闭着眼,睫毛安静地趴着,小巧的鼻头下是一张红润润的小嘴。一只柔荑放在胸口,睡成了一团。

就是这双手,居然能用泥土和几片叶子做出那样可口的佳肴。

他一介修士,哪里相信“人间有味是清欢”?向来都是一哂置之。可偏偏就是她做出来的东西,让他动了凡心。

看这双手,分明柔软得像是个没沾过阳春水的手,为什么居然会做这种活?

灵栖山外门多是小富即安的家庭塞进去的弟子,能进内门的,不是大富大贵,有家族无数财力物力砸出来的一身境界,就是家境一般,但偏偏有超人的天赋。

这个小家伙……

凤栖寒还记得折芳会之选,她那一批弟子中,这个天赋不怎么样的小家伙居然是第一个踏进大殿的人。

天阶的历史比灵栖山这个门派久远得多,当初他踏上天阶的时候,险些命丧在那里。

仙道这东西,越执着,越难以维系。

但人世间纷纷攘攘,追名逐利,但凡有一点天赋,都费尽心力,想要在修仙一路上窥探一点天机,殊不知这正是阻碍修炼的最大绊脚石。

凤栖寒收回目光。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随意地滚落在车厢之中,散发着昏暗而静谧的光芒。

不知什么样的地方,才养出这样一个秋秋。他想。

另一边很惨,没别的,就是凄凉。

师兄弟先后钻上马车,却发现车帘不管怎么拉,哪怕用了绳子系住,也还是会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漏风。还冷。

马车内漆黑一片,夜明珠被泯泯带走了,偶尔能从被风吹起的帘缝中窥见一点篝火的暖光。

落北安缩着待了一会儿,那点垫子根本不足以用来御寒,只得从置物囊里摸出一只火红色的小珠子,催动了之后放在不远处,暖和是暖和了,就是格外肉痛。

柳冥霏抱着冰冷的剑身,盘膝坐着,感觉到面前一点暖意,不禁睁开了眼睛。

“火灵珠?”

落北安点头,这是下品火灵珠,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时辰,这天气实在是太冷,看来明日要添置一些被子……啊不对,明天再也不能露宿郊外了!

“你还不睡,抱着剑做什么?”落北安最看不上他这副把剑跟抱大姑娘似的抱在怀里的行为,伸手拽他。

柳冥霏横了他一眼,只得侧躺下来,背后就是暖烘烘的火灵珠,虽然还是很冷,但是聊胜于无。合上那双凤目,脑中却一刻也没有停息地重复剑法。

一阵风吹开了帘子,落北安默默把脚往里边收了一点,并且看见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居然纹丝不动,好像风只光顾了他们这里一样。

落北安:!!!

柳冥霏被他翻来覆去弄得烦不胜烦,皱着眉嘟囔道,“师兄,你烙饼呢?”

落北安直挺挺躺住,在黑暗和若有若无的寒冷之中硬是找出了一丝睡意,并且小心翼翼地趁着这点儿睡意睡着了。

夜色无边,笼罩四野,笼罩凡人,笼罩修士,也笼罩了魔族。

在人看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星移斗转,直到天色将明。

几点残星如同浅浅的齿痕,在灰蓝隐者霞光的另一边隐没。

泯泯被车子晃醒,揉揉眼睛爬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都已经赶路了。

回头瞅了瞅,她的眼睛迅速睁大,凤栖寒靠着侧壁坐着,白皙无暇的脸上有一条黑乎乎的痕迹,显得格外明显,垂着的眸子里似乎透露着心酸和疲惫。

泯泯:“……”这一大早的经历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居然还挺可爱的?

她伸手摸了一下,指尖立马沾下来一些炭灰。

凤栖寒没动,只抬眼看她。

泯泯忍着笑替他把灰都擦了,这才问道,“师父早上去生火了?”

凤栖寒不知小徒弟的亲近只是为了替他擦去炭灰,心情好了一点,“宝曦挺不容易的。”

她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猜的八九不离十,师父恐怕又尝试去做饭了。昨晚被她中途截下来没发生什么意外,不知道今天早上如何。

看他两手空空的样子。恐怕是以失败告终的。

事实上,不仅仅是失败了,还搭上了一个灵器聚宝盆。这水火不侵的宝贝,不知道凤栖寒怎么折腾的,居然直接报废了,看得两个徒弟扼腕不已。

泯泯安抚道,“没事啦师父,有我在,我做给你吃啊。”一心以为师父没吃到早膳格外沮丧所以心情不好,小手解开置物囊,摸出一包零嘴来,“给。”

第九十九章:红楼隔雨

连着在路上走走停停数日,加上休了课以来在长生居放荡的这些日子,统共也过去了十几天,眼见着车帘外边儿的街道年味儿越来越重,人来人往的每张脸上都露着些喜气,就连小摊小贩也多了些,每个人面前的摊位上货物堆得满满当当的。

人群和年货之间的罅隙露出了一点鲜艳的红色,泯泯从帘子缝中露出一双眼瞅着,眼睛突然一亮,推了推正在假寐的凤栖寒嚷嚷道,“师父,我们下去看看吧!”

正闭目静修的凤栖寒眼睫噏动着,一双勾魂夺破的眸子睁开,灵识中果然一片喧嚣,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头,看着一眼期待的小姑娘,打了帘子往外一瞧,果然是人山人海,叫卖声不绝。

叫二位徒弟把车拉到无人处停着,泯泯见了热闹,高兴地朝着那卖年画的地方去了。

凤栖寒无法,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唯恐人多,将她磕着碰着。城中百姓何时见过如此端正的人物?只是见那马车上伸出一只白生生嫩笋似的手,指尖儿还泛着桃花色的粉红,一个年约及笄面如桃花,仙子似的人儿跳了下来,身子往后倾了倾,紧接着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扶住,那人容色如白玉,长身如竹,转过脸来,满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哪路神仙下凡,居然给他们看到了!

泯泯替近旁一个篮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的大姐捡起还回去,一点也没耽搁地跑到那年画摊子前面,凑近了看。这些可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年画有红脸的白脸的黑脸的,看不出是何方神圣,总觉得有点儿凶巴巴的,不如一边的胖娃娃好玩,比较了一下,她只要了一张画了莲花和童女的画儿。

“客官只买一张吗?”摊主见她衣着不凡,便极力推销起来,“所谓好事成双,大过年的哪有只买一张年画的道理?”

泯泯凑了凑,觉得旁的都不好看,“谢谢你啊,但是别的我不要了。”她又不迷信,干嘛要买那么多?

摊主眼睛转了转,张口道,“可是咱们的年画都是一对儿一对儿卖的,你把这张买走了,另外一张落了单,可就没人要了。”

泯泯被唬住了,便道,“那另一张我也要了。”

给了钱,把年画抱着,经过好几家糖铺子,泯泯搀得很,只是想到这几日吃多了点心,被师父禁止再吃甜食的事,便目不斜视,盯着怀里的年画,走得格外专心,可是事实上余光里全都是红彤彤的糖葫芦,黄澄澄的麦芽糖,白花花的糖梨条,乌溜溜的酸梅子,甜丝丝的气息飘得满鼻子满嘴都是,咕咚一声,泯泯吞了一口口水。

凤栖寒轻轻一笑,下一瞬间,泯泯闻到一股酸甜的味道,扭头一看,一串儿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正捏在一只玉似的手中。

小贩看着摊子上多出来的那一块儿中品灵石,再看看只少了一串儿糖葫芦的稻草桩子,头皮发麻,转而狂喜,连忙将灵石在衣角上擦了又擦,只当是遇到阔人,把他一家老小过年的开销都解决了。

泯泯想吃,但还要小小的矜持一下,扭过头不看他,还故意说道,“师父也喜欢吃这些?”一双因为天冷染上一丝红晕的杏核眼眨巴眨巴,用眼角偷偷觑他。

凤栖寒微微弯着腰,举着一根糖葫芦跟在她身后,闻言啼笑皆非,明明就已经想吃的不行了,还要说这种话。

泯泯小鹿似的,想看又不肯转过身来,落在凤栖寒眼里,实在可爱的不行,于是也不逗她,将那糖葫芦递到她的眼前,温声道,“给你的。”

泯泯嘴角那点儿笑意水纹似的漾开了,欢欢喜喜地接过,一连吃了几颗,还没听见他说不能再吃的话,便放下心来,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地吃着。

师兄弟两个远远地在酒楼附近候着了,这边没处停放马车,只能找了一个小二拉到后院去了,再取了两斤淡酒,搁在桌子上,就着小二附赠的花生米喝了几壶。

见师父缀在师妹身后一点一点的走近了,落北安这才站起身来招呼了一声。

泯泯在马车里坐了好些天了,哪里肯就这么继续赶路,凤栖寒道,“我带她四处走走,你们自便。”泯泯欣喜,拽着他的衣袖弯了弯眸子。落北安接过几块灵石,和柳冥霏对视一眼,露出几分雀跃的神色。

凤栖寒和那个粉色的身影却渐渐隐没在人群里。

熙熙攘攘。

是人间。

不是云蒸雾绕的山峰。

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眼前,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一目了然。不必去追求那漂浮在海上只有微光闪烁亦真亦幻的海上花似的仙道。即便是转瞬此生,却也不枉了。

泯泯扭头追寻着一对夫妇,那丈夫低着头靠近女子耳畔,细细说着什么,马上就将那女子逗得掩嘴轻笑,男子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应当是置办的年货,一只拎着东西的手上黄绳一道道缠绕在一起,勒住了手指,他也不去看,眼里满满都是笑如春风的女子,另一只手空出来轻轻拉住了她。

那女子身材丰润,尽管衣着宽松,泯泯一看就能看出她是有喜了。

凤栖寒侧眼也看去,因为街上人声嘈杂,低下头不解地在小姑娘耳边道,“秋秋看上什么了?”

又是哪一处吃食?凤栖寒心道,甜的可不行,她今日已经吃了太多了。

泯泯回过神来,撞进一双澄澈如海,却分明黑如黑曜石的眸子里,这才发现与师父的距离竟然和刚才一对夫妇似的那般近。脸上刷的烧起一阵滚烫的热度,往后退了退,小声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凤栖寒没听清,又弯下腰,一双狭长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什么?”

泯泯拼命摇了摇头,凤栖寒若有所思地拉住那只小小的手,揣在掌心里握好,“吃多了零嘴不好,一会儿还有午膳。”

师父还是觉得她是因为零嘴儿?,泯泯哭笑不得,她在师傅心理得是多贪吃啊。凤栖寒的手掌比她大得多,指节处带着粗糙的茧,有一种很温暖可靠地感觉。泯泯被牵着在石板路上缓缓踏着步子,刚才的女子,也是这般轻轻地,如同珍宝一般被牵在身侧吧。

一只手是生计,一只手是温柔。那师父另一只手牵着的是什么呢?

泯泯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最后露出一个苦笑来。

师父分明就是把她当做晚生后辈一样关爱罢了,恐怕根本不会想到那些有的没的,也就是她居然美色当头,昏了头了,居然敢想这些。

第一百章:美女姐姐

凤栖寒牵着小姑娘的手,只觉得她比平时乖了不少,不东张西望也不偷偷去瞧好吃的,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站住!”

“站住!”

不远处有人喝道。

街上的人自动分出一条路来,泯泯只看见一个群青色的影子一晃而过,过了好一会儿,一群身穿银甲,墨黑长袍,脸上戴了黄金面具的人才慢腾腾跟了上来,几颗头颅四面一看,人山人海的,哪里还有目标的影子?

“妈的!”将面具一把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浓眉大眼的俊俏面孔来,咬牙切齿道,“这人不能让她跑了!要不然回去怎么跟殿……”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狠狠肘在腰眼处,始作俑者,一个只能看见半个修长下颔的男子冷冷道,“既然如此,只有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老子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又要被拖到刑堂一顿好打!”浓眉大眼的男子瞪着那人,揉了揉自己被弄痛的腰间,不赞同地说道。

“那你去追。”男子摸了摸面具上雕刻着的一条金蛇,浅色的唇间溢出一声讥讽似的笑来,心里却是疑惑,那女子偷的那把逐月弓,若是没有殿下的同意绝不可能带得出王宫。可是她这几日来行踪诡异,速度却快的惊人,轻轻松松就盗走这把神兵。难道说……殿下并没有和逐月弓立契约?

不可能。他可是明明白白看见殿下与逐月举行血契仪式的。

一巴掌拍在仍在愤愤不平的男子头上,听见一声怒骂,笑着牵起唇角道,“我们尽快回去禀告殿下,事不宜迟,也许殿下与逐月的契约能够感应到它的所在。”

头上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的男子面上立刻严肃起来,将面具带回去,只露出一半方方正正的下巴,“惟命,惊鸿大人。”

一群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泯泯站得远只看见一点点。那几个人神神秘秘的,尤其是其中一个人,身姿修长,腰间一根玉带将腰身都显了出来,简直就是a4腰大长腿,看不见脸,但感觉仍旧赏心悦目。

凤栖寒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几人消失的地方,泯泯五指长大,粉白粉白一小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师父,看什么呢?”

不至于吧,人家脸都没露出来,还看得这么出神,师父难道是隐藏的痴汉?

凤栖寒微微一笑,握住在面前不住晃悠的小手,“秋秋饿不饿?”

泯泯不太饿,但是也走累了,于是点了点头。

沿着黄色木板的楼梯上了二楼,落北安早就拿着师父给的钱在此包了一个包厢。听门“咔哒”一声响,泯泯推开有些老旧,艰涩难推的门,就闻到一股子清冽的酒气。

落北安喝得醉醺醺的,脸颊泛着红色,配着不那么白皙的脸膛,看起来格外的傻。柳冥霏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对进来的两人视而不见,一个劲儿往落北安装的满满的杯子里倒酒,连声道,“师兄,该你了。”于是一仰脖子,将酒浆悉数倒进嘴里。落北安的杯中酒都溢了一桌子,而他本人垂着手靠在胳膊上,显然已经不清醒了,根本听不见柳冥霏的话,趴在桌上动都没动一下。

柳冥霏伸脖子一看,笑了,“师兄好酒量,这么快就喝完啦!来来来!继续!”说着拿起酒壶,颤巍巍要添,被一只白嫩的手一把夺去,泯泯要笑不笑的,一把将急眼要站起来抢酒壶的师弟按着坐下,喊了两个人来将这两个醉鬼拖到房间里去。

偷眼觑着凤栖寒,见他依旧老神在在,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泯泯笑眯眯道,“师父饿不饿?”

凤栖寒哪里会饿,因为少了两个人在场,怕自己不吃会让她不自在,于是点了点头。

泯泯道:“那你吃着,我去买个东西。”

凤栖寒:……?

泯泯喜滋滋地从师父手里接过几块灵石,拿来一看,皱着眉头还了回去,“高品灵石他们找不开的,好麻烦。”拿了几块中品灵石给她,这才高高兴兴地下楼了。凤栖寒收回目光,心情却不太美好。

买什么东西,居然把为师丢在酒楼里!

小二站在桌子旁边战战兢兢的,心道这个客人怎么这般阴沉,不吃就不吃呗,咋还给人脸色看哩!

泯泯突然想起来附近看到了一家蜜饯,看着特别诱人,刚刚回来忘了买,这时候怎么都要买来吃吃看才行。

还没走到店铺门前,突然不知哪里转出一个笑盈盈的女子,一张鹅蛋脸上嵌着两颗深邃的凤眼,眼珠是罕见的清透琥珀色,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又翘又长,笔直的琼鼻玉似的,看着她微微一笑,两靥就陷进去深深的酒窝,朱红的菱唇有一点唇珠,端得是千娇百媚,顾盼神飞。

泯泯愣了一下。

若说她这副皮箱是那种可爱脱俗的类型,那眼前这位肯定就是美艳绝世的大美人了。

美女姐姐朝着她款款走来,一身群青的袍子被一根玉带束起,露出纤细的腰肢,除了胸平了点儿,配不上那张艳尽众生的脸以外,其他的真是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美女姐姐在泯泯面前一点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了她片刻,突然展颜一笑,差点笑没了泯泯的三魂七魄。

“小妹妹好可爱,跟我回家怎么样?”低低的嗓音,有一丝柔和,却意外的好听。

泯泯:!!!

她被美女勾搭了吗这是?有……有一点点幸福是怎么回事??

一双柔荑捏着泯泯的脸,粉嘟嘟的脸颊就在两指指尖,被揉成了包子。美女姐姐的手长长的,很像师父的手那样,细细的,就像竹节似的,没什么肉,但也看不出很明显的经络。

“呜呜!!”放开啊!!

想不到美女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还挺大,泯泯踮着脚握着那只手,也没能把自己的脸解救回来。

美女姐姐歪头端详了她半天,又笑了,“小妹妹长得好像我的妹妹啊。不如你就当我的妹妹,跟我回家去吧。”

哎哎哎!泯泯心道我怎么可能像你的妹妹,你长得这么美,想必就算有妹妹也是妖艳动人,长成行走的荷尔蒙那一挂的。

感觉自己的脸终于被放开了,泯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手腕又被铁箍一样的手扣住。

泯泯这才慌了,大喊道,“姐姐姐姐,等会,我不能跟你走!”

第一百零一章:孤光千里

孤光千里

只听得一声嬉笑,便见一双盈盈眉目笑成弯月一般瞧着自己,“怎么不能?”

孤光一只手将秋泯泯的一只小手禁锢在手中,一边侧了身回头,看看这小姑娘想要说什么,心里想的却是这只小手可真是软,软玉似的,怕是一掐就坏了。

泯泯眨眨眼,没想到她还好意思反问回来。难道她不知道随便拉了人就走这种行径很不对劲吗?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都要以为她是专门拐人的牙婆了。

“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跟你走?”

孤光笑意增大了一点儿,说话前先眨眼,扇子似的睫毛扑闪着盖住了眼睑,脸上满是一种无知天真的神情,将眼前的人深深看着,饶是泯泯对她的奇怪行为弄得有些不满,也生不出责怪她的意思来。可她说出口的话却和这样无害的外表及其不合,“我喜欢你,你就说我的了。我的东西,当然要跟着我。”

低低的声音有些偏向男性,却很温柔,泯泯听得头皮发麻,瞪了她一眼,“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了!”手腕处就像被警察局的信仰双环套住了似的,细嫩的皮肤在挣扎中磨得红红的,泯泯却像没感觉到似的,低着头努力地掰着禁锢自己的手指。

泯泯恨不得刚才没有下过酒楼,老老实实待在师父身边,不本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吗!!谁知道这什么地方的人都不正常的!

孤光看着泯泯带着鼻音软乎乎地嚷嚷,眼圈都急的红了,像刚刚开放的桃花,眼神渐渐地放空了,泯泯抬头,小眼神凶得很瞪她,“你到底要干嘛呀!”

“我师父还在等我呢!”泯泯委屈地碎碎念,一边朝着不远处的酒楼看了一眼,却见二楼包厢的窗子是关着的,瘪了瘪嘴。师父铁定看不见她被一个奇怪的大姐姐骚扰的事情了。

孤光回过神来,没说话,手上的力道却无声地松了。

泯泯摸着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别走。”

泯泯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盯着孤光,生怕她又有什么毛病来抓着她不放。

孤光见状,眼里泛着些笑意来,伸出右手,上面的食指上戴了两个一指宽的戒指,他取下了其中一个递给泯泯。

泯泯一愣,这是干嘛,不是要给她吧?

就算是她也不想要这个人的定西啊!她此时连蜜饯都不想买了只想回去找师父。

然而那人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在她嗷嗷叫唤之声中拉过她的手,套进了那个戒指。

“怎么,不高兴?”孤光极轻地笑了一声,看上去心情很好。

泯泯捋着戒指,悲催的发现这玩意儿居然取不下来!!!怎么可能!泯泯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那人的手指看,怎么看那双手的手指都比她的粗啊,怎么会摘不下来!难道她是隐藏属性的胖吗?

孤光的手比她的大很多,因此也粗一些。

这人也不过分了吧!泯泯无法,只得暂时放弃了摘下戒指的想法。只能等回以后找块胰子搓一搓了。

孤光摸了摸她的头,哈哈笑了几声,“戴好了,千万别弄丢了。”最后几个字咬得挺重,泯泯觉得自己若是弄丢了恐怕不是很妙。

“那我还你就是了。”泯泯伸着被套上戒指的那只食指道。

孤光没有说话,看着她微笑,一只手在泯泯头顶重重摸了一把,人如同残影一般,在阳光下缓缓发散。泯泯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在街道另一头,一个群青的身影翩然而去。

发顶残余着一丝温度。

“真是个怪人。”泯泯回过头来嘟囔道,在蜜饯店门口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走进去,闻着空气里的甜蜜香气,脸上又浮现出一些笑容来,大声冲门口说道,“老板!这个,这个这个,都来一点儿!”

拎着一大袋纸包好的蜜饯,泯泯溜回酒楼里,吭哧吭哧爬上梯子。

那个老板实在是太热情了,她只是想买一点来尝尝味道,结果老板每个都称了这么多!

“师父?”泯泯把东西放在桌上,却看见桌子上摆满了菜,不过师父坐在一边,筷子都没有摸一下。

疑惑地眨了眨眼,师父难道是在等她?

凤栖寒看着桌上一大包挨着一大包的零嘴,额角开始跳着疼。

“秋秋,过来。”泯泯放下蜜饯,乖乖过去坐了。桌上的菜汤里泛上一点油星子,显然已经放得久了。泯泯有点内疚,师父点了这么一桌子菜,肯定特别饿,结构还要等自己一起吃,现在恐怕都饿坏了吧。

泯泯赶紧站起来拿了小碗给凤栖寒盛了一碗饭,献宝似的笑眯眯端给了他,“饿不饿,先吃饭吧。”

“这是什么?”凤栖寒眼睛眯了眯,接过饭碗直接搁在桌子上,将那只小手拿起来,一双狭长的凤眼直直看向了她,泯泯这才反应过来,她手上还戴着那枚戒指。

是一枚金色的宽戒,上面雕着山峦和云雾,看不出来什么意思,戴在手上冰冰凉凉,蕴着流光。心脏突然砰砰跳了起来,泯泯嗓子有点干涩,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枚戒指的来历。脑中闪过那个群青的身影,却不知为什么不是很想告诉师父这件事情。

“是在哪买的,成色还不错。你若是喜欢,为师这里也有。”凤栖寒在芥子囊里摸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丢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泯泯盯着瞅,拿来拆开,从中摸了摸,摸出了好几只高阶灵器来,什么形状的都有。

泯泯:……

凤栖寒轻咳一声,又拿出了一只锦袋来。

这次袋子里都是些亮晶晶的小玩意,戒指玉佩啥的都有,甚至还让泯泯从里面拎出来一个珠帘,抖开来一看,居然是一个银帘面。

看到这个东西,泯泯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美女。

哎,要是她不那么吓自己,也许还能去问个名字。看样子她也是个修士,还挺厉害的,要是泯泯的话,凌波步都做不出她离开时那么炫酷的效果。

第一百零二章:微云点缀

凤栖寒笑了笑,“秋秋喜欢这个?”

“啊?”泯泯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抓着那个银帘面,摇了摇头。

凤栖寒道,“这个灵器比较特殊,没什么用处,不过戴上以后能让别人看不清容貌。”

“真的吗?”泯泯不信,这一根根珠帘能遮住什么?

“不信?”凤栖寒捻起帘面,轻轻附在泯泯脸上,端详着笑道,“如此,就看不清秋秋啦。”

美人如花隔云端。

泯泯摸了摸脸上冰凉的珠帘,突然心起一念,还没动作,眼睛先笑弯了,将面帘揭了,趁着凤栖寒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贴在了他脸上。

凤栖寒眨眼,诧异了一下,安静地看着她。

难以形容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泯泯呆呆地看着,明知道师父长成什么样的造孽模样,此时却在稀稀疏疏的面帘的阻隔之下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只能看见一双郎星似的眉目,无端让人回忆起灵栖山清晨的雾气。

看不分明,才更显得容姿出尘,让人一眼窥不尽,恨不得再回头看上一眼。

慌慌张张地把面帘摘下来,泯泯低着头,心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被师父一张脸迷得五迷三道的。看得见也就罢了,看不清还看呆。

凤栖寒:“如何?”

“特别好。”泯泯冷静道。

凤栖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东西当然好,可比那街头巷尾买的小玩意值的多了。

泯泯收了这面帘,只觉得和那个美女姐姐很配,虽然师父戴着也极好看的,但是面帘这种东西当然还是女孩子用才好。若是美女姐姐戴上,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发现自己总在想那个姐姐,泯泯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有些疑惑。

姐姐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但是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又分明让她感觉到她说的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凤栖寒无奈地看着抓着面帘开始走神的小姑娘,道,“秋秋。”

“唔?”泯泯接过递到面前的一碗米饭和筷子,桌上的菜喊了小二进来扯下来换了,又是热腾腾的一桌子,都是她喜欢的那些菜式。

随意用了一点,不管凤栖寒怎么劝,泯泯也不肯再吃了,抱着刚买还热乎的蜜饯,噔噔噔跑上楼进了一间客房。

凤栖寒摇了摇头,也进了客房。

师兄和师弟醉成那个鬼样子,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动身的,至少也要等明天醒了酒才行。

其实泯泯是可以用药给他们俩醒酒的,但是她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玩心太重,恨不得在此处多停留几天,也能免得路上奔波劳苦,最重要的还是无聊。

要的是上房,陈设布置也不过尔尔,泯泯把毛球从空间里抖出来,毛球蔫巴巴地滚在地上,毛都是乱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格外哀怨地瞅着她。泯泯一拍大腿,她都把这家伙忘了,中午还没给它吃东西呢。

“现在饭都撤了,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泯泯给了半包甜糕给它,毛球不是很高兴地“咕咕”叫了几声,低下头勉强吃了。

泯泯听得又好笑又无语,呼噜几下蔫巴巴的毛球哄道,“下次不把你放进去了。”

“呵呵。”

一声轻笑从身后夹着冷冽的寒风吹了进来,低低的尾音似乎勾着三魂七魄软软地绕了一圈,泯泯听得小心脏一酥,随即戒备地回过头去。

要知道这可是二楼,那边儿只有窗户!

一回头,只见一个人——

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弯如新月,一点不染而朱红唇轻轻勾起,未束的青丝散在身后,群青的长衫之中伸出一只手来,搭在窗棂之上,而此人正悠闲地坐在窗子上,浅浅笑着看着她。

“怎么又是你?”忽略了见到此人内心那一闪而过的欣喜,泯泯只觉得难以置信,这人怎么还来?遂瞪眼看过去。

“小妹妹好凶啊。”孤光美目一挑,端得是万种风情,扶着窗棂飘然落地,站在了泯泯这间方圆不过二丈余的小房间里里,四处一扫,蹙眉道,“你不是本地人氏?”

泯泯的纯良属性差点就让她张口交代出自己的来历了,但是仅剩的那点儿警惕之心让她捏紧了小拳头,摇头道,“我干嘛告诉你!”

话音刚落,对方就显出一副难过的表情,嗔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美人伤怀,杀伤力贼大,泯泯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她,免得自己被那人畜无害的表情影响,“我们又不认识,你不能老这样缠着我。”

孤光愣了一下,“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泯泯感觉天都塌了一块,自己的智商在地上被摩擦成了灰,“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孤光,现在你知道了。”孤光闻言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突然逼近,呼吸几乎扑在她的脸上,在她的耳边道。

“孤光?”倒是个好名字,泯泯偷偷看了孤光几眼,只见他低着头笑着瞧自己,坦率得好像自己不是一个刚刚入侵民宅的人。

“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泯泯脑子一空,直接说道。不过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个人来历不明,尚且还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是不该将自己的来历随便说出去的。

孤光摇了摇头,“你叫微云好不好?”

泯泯:“……”她只道这个人霸道得不同一般女子,谁知道居然这么霸道,连名字都要起一个自己满意的。

泯泯:“我不叫微云,我有名字的。”

孤光眼里含笑:“没事,你就是微云。”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泯泯争辩了一会儿发现并不能和这个人讲清楚之后,干脆就随他去,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也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更重要的是,她也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名字。等到明日里师兄师弟醒了,他们离开这个小镇,那也就和此人再无瓜葛了。

“微云。”

“额?”泯泯不习惯这个称呼,别扭地抬头看他。

孤光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云淡风轻,又似乎沉重不堪,仿佛要将几十年的岁月全都放上去,做一个温柔的孤注。

第一百零三章:是个男的

泯泯没注意到,也看不懂,倒是在那修长白皙肤质细腻的脖颈上看到了一个突出的喉结,霎时额角流下了瀑布一样的冷汗,“你是男的?”

“是的呀。”孤光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

是了,他的声音怎么听也该是个男性的才对,只是因为她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以为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是个女子。更不要说,他这个身高比自己高上许多,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更是一马平川。

泯泯眼前发虚,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

“咕咕!”毛球蹲在地上吃完了糕点,一双黑溜溜豆豆眼终于抬了起来,在两个人之间逡巡着。

孤光这才垂下眸子,看了一眼矮墩墩的白色物体,笑了一声,“你养的?和你真像。”

一旁桌子上摆满了一小袋一小袋的蜜饯,硬生生码了一桌子。毛球吃得嘴边的毛毛上都是饼屑,蠢得就像某个表情包:“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

泯泯把毛球抱起来,非常不客气道,“你能不能离开我的房间?

孤光语气中带着难过,一看他的表情,却分明是眉眼弯弯,“微云怎么总是赶我走,不是还收了哥哥的礼物吗?”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泯泯才发现自己被强制性套上的戒指,和他手上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己这一个稍稍宽度小一点,更加精致,不禁有点生气,这是她愿意收的吗?

“我不要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泯泯用劲拔,戒指纹丝不动。

孤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意凝滞了一瞬,唇边只剩下一点微薄的弧度,她能感觉到他似乎是生气了。

“东西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收好就是了。”孤光说罢,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飞跃而下,一点群青的衣摆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窗子边。

泯泯感觉莫名其妙,这人说生气就生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吗?

不过看他负气离开的样子,泯泯心里倒是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胸口闷闷的。赶走他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的吗?

怎么却不高兴呢?

泯泯皱着眉头,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毛球蹭了蹭她的手,“咕咕!”

姐姐怎么了呀?

这么明显吗?毛球这么傻都看出来了?

泯泯烦得不行,把客房里填充着干稻壳的枕头狠狠砸在床上,听见那稀里哗啦乱响的声音更烦了。

孤光。

看见了他就烦,却还有一种隐藏着的东西死死贴在心的最里面,揭不掉,摸不着,让她捉摸不透。难道是喜欢上他了?

泯泯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一可怕的可能性,赶紧在脑海中将它否决掉。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回头看见那扇大开着的窗户,走上前去将它关上,锁死,这才勉强吐出一口气。

摩挲着指腹上的戒指,凉意在指尖蔓延。

傍晚时分,落北安捶打着钝痛的头部,迷迷糊糊转过头来,只感到脑子里有个暗器突然发动了似的,动了一下就剧烈得疼一下,“哎呦”一声痛呼出声,扶着头靠在床头不敢乱动了。

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再看看床尾缩成一团还在睡着的师弟,脑子缓慢转动着,突然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来。

糟糕,跟着师父出来,他们还敢喝醉!

不会是师父把他们送到房间里来的吧?想到这个,落北安低着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要是这样,就算是一会儿被师父责罚那也值当了。

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其实是凤栖寒一挥手喊了两个小厮抬上楼的落北安心情不错,按着胀痛的太阳穴去拨弄柳冥霏,“师弟,师弟!”

柳冥霏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双眼聚焦上的那一瞬间,两眼睁大,赶紧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掉下床去。

“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哦。”落北安后退一点,“你输了师弟,愿赌服输啊。”

柳冥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他们俩一起拼酒的事。他不记得什么时醉了的,摇了摇脑袋,已经想不起来了,于是诚心道,“师兄酒量惊人。”

事实上比柳冥霏更早倒下的落北安老脸一红,面上却端着不显,“那行,咱俩以后驾车换一换,你去给那小鬼驾车。”

“好……”柳冥霏答应得很干脆,反正都是驾车,哪一辆也没什么分别。

二人收拾了一下,打水洗掉了一身酒气,也不知师父和师妹住在那个房间,只好找了一个小二来问。

店小二端着热水,头也没回的说道,“你是说和你们一起的那几位客官?他们正在楼下饭厅子里,你去了就能看见了。”

楼下人并不多,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几个人。师妹穿着一身粉色,粉嫩嫩的尤为可爱。正低着头吃凤栖寒夹到碗里的去骨鱼肉。凤栖寒坐在那里,气场太足,不看容貌都会被那一种气质所吸引。场中几个人无不频频侧目,往中间那张桌子上看去。凤栖寒似乎没有感觉到那些视线似的,只微微侧头,看着小姑娘吃东西。

“师兄你们醒啦?我还以为你们要睡到明天呢!”泯泯抬头刚好看到他们,笑着拍了拍旁边的座位道,“刚好赶上晚饭,一起吃吧。”

落北安没敢直接坐下,悄悄瞅了一眼凤栖寒,嗫嚅了半天,却发现他压根没看自己。

这算什么情况?

莫非是已经气到不肯再看到他了?

落北安想了想,决定坦诚一点,“师父,我错了。”

刚刚get到挑鱼刺要义的凤栖寒正在给泯泯挑鱼刺的手顿了一下,疑惑地侧身看了一眼站得如同被仙长罚面壁一样笔直的两个徒弟,道,“你们做什么?”

完了,已经开始拷问了。落北安头低着,惭愧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怂恿师弟和我一起喝酒。”

柳冥霏愣了一下,看向落北安。落北安只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来,于是又加了一句,“只罚我一个人就行了。”

第一百零四章:喝酒而已

凤栖寒:“我罚你什么?”眼神中带着一丝奇怪,手里却倒了一杯清茶给泯泯簌了口,让她冲掉嘴里的味道,再给她乘了一小碗浓香的鸡汤,一系列动作非常自然,显然已经成了习惯。

落北安石化在原地,莫非连责罚也要他自己想出来?这样不太好吧?责罚的程度说的重了他自己受不了,说轻了师父那边肯定过不去。呆呆地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呆掉的师弟,落北安试探着问道,“要不,面壁思过?”

面壁思过这种责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关键是要看面壁多长时间。而且落北安从小到大面,门派课室到灵栖山山门,就没有他没面过的壁。不仅是过分淘气以及医修之类需要狂背的科目不合格的缘故被仙长痛批,偶尔也会因为练剑不够刻苦,不能够完成凤栖寒的要求而被罚。

总之,面壁他特别有经验,换成别的,例如抄书就很麻烦了。像医修门派的仙长就格外喜欢这一招,据说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在无形中促进弟子的记忆。怒过对于落北安来说,这种方法实在是不够人道,简直丧心病狂。

凤栖寒不轻不重地皱了一下眉头。

落北安心跳一滞,莫非他嫌面壁太过于轻松?

凤栖寒抬起头:“面什么壁?”

落北安吐出一口气,身子却依旧紧绷,“徒儿不该喝酒,还误了事,导致行程被拖累,该罚。”

凤栖寒神色有点复杂,顿了顿才说道,“喝酒而已,师门没有这样陈腐的规矩。”

向来剑客,哪有像儒生一样滴酒不沾,保持着可笑的清醒。

落北安愣了一下。山里的仙长们也是收徒弟的,听门派里别的弟子说起他们的师门,多半是规矩繁多,喝个酒都要偷偷摸摸,施好几个法术来遮掩,要不被他们的师父发现了就会被重罚一顿,也许还会断了当月的灵丹。

然而凤栖寒却从来没有像那些仙长一样,一进门就丢下一本厚厚的规矩。落北安差不多都是被散养长大的,除了偶尔教他剑法,也很难见到师父。师门空荡荡,除了他自己,就是一个行踪不定的师父,啥规矩都没有。但是他还是傻傻的,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听说别的师门不能做什么,他也束手束脚地不去做。像喝酒,这次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泯泯砸吧着嘴,“师父,我也想喝酒。”

凤栖寒:“你不行。”

泯泯瘪瘪嘴,拿小勺子舀汤喝,顺便叹了口气,别的桌上那烫好的果酒真的好香啊,闻着甜滋滋的,像梅子酒。

吃完饭,看落北安两人神色倦倦的,因想到该是醉酒之后的症状,便掏了两枚赤红的丹药给二人。

泯泯抱着毛球,肚子特别撑,瞅着窗外靛青色,水洗过似的明亮的星辰一点点浮现在晚间的天际。

那深蓝的颜色,好像某人的衣裳。

凤栖寒给她披上一件大氅,毛茸茸的兜帽里露出一张水灵灵的小脸来。

随即手被牵住,朝着傍晚的街道走去。

师兄弟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桌上仅剩的还在抱着碗吃的玄武,打算还是回去接着睡觉算了。

玄武“呜呜”叫了几声,见没人理他,狠狠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一边随时准备收拾掉桌子的小二,干脆端起那一盘子菜跑上楼,一边喊,“哥哥等等我呀!”

傍晚的街道上冷清寂静,没有吆喝声。在刚刚显出明亮的星辰,以及并没有完全黯淡下去,依然显出一点深蓝的天空下,显得干净又寂寞。

白日里在路的两边恨不得挤到水泄不通的小贩早已回家去了,也许平日里还会摆一摆夜市,可是这年关将至,谁还肯赚这辛苦钱?都早早收拾了手头没卖完的货,挑着担子归去了。

刚刚吃了饭,身子还是暖暖的,不觉得夜风很冷,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夜幕降临之后,温度简直是直线下降,连青石板都冻得硬邦邦,水渍也要重新凝固成冰了。

凤栖寒不说话,带着她慢慢走着。

他不问她的课业,也不管她的顽皮。总而言之,在他的心里,只要把她好端端地养着就可以了。

有的事情已经太过于熟稔,比如说她被养的越来越叼的口味,以及她喜欢的物件,没有凤栖寒不熟知的。

至于别的东西,是修为境界,亦或是名声和荣誉,凤栖寒也想过,如果她想要,那给她拿到也无妨。

他的小姑娘当然不用受尽辛苦,在无数劫难之中成长。

泯泯心里想着好玩的东西,面上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凤栖寒不受控制地看过去,在楼阁之中暖黄遥远的灯火之中窥见一个粉团似的脸蛋,弯翘的睫毛低低压在眼睑上。

他抬手欲将她的手纳入掌中,却发现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瘫成一坨流体,只露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凤栖寒:“……”

泯泯“呀”了一声,抬起头来,神色有点急切,“我忘记把蜜饯放起来了!!”

凤栖寒:“?”

“哎呀!”抱着怀里的毛球揉搓几下,她遗憾道,“等会回去肯定都被玄武吃光了。”

小姑娘眉头平平的,还是不会皱起的年纪,只嘟着嘴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撒落了银河的碎屑,以及毫无提防的信赖。泯泯眨眨眼直接开始撒娇,“师父,要不我们再去买一点吧。”

凤栖寒沉默了一会,两只手指放在一起,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好了。”

嗯?泯泯愣了一下,“什么呀?”

“我设了一个结界,玄武进不去的。”

泯泯扶额,好吧,想套路她师父真的挺困难的。

身后的路黑黢黢一片,不消片刻,两边楼里的灯火“扑扑”几声,像是被巨大的一张嘴吹灭了。

一切瞬间陷入了黑暗,空气中的冷变得潮湿阴冷,宛若有什么东西在空中流过,黏黏腻腻,散发着腥气。

一种不寻常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开来,泯泯赶紧将毛球揣进大氅里头,两只手拽紧凤栖寒,吓得小心脏彭彭直跳。

一百零五章:夜幕之中

夜色里有什么飞过,翅膀划破平静的天幕,留下一道黏腻漆黑的痕,星星被遮住了,稀薄的恐惧铺天盖地,流沙一般从天的四野落了下来。

一点猩红的烛火晃动着从小路的另一边渐渐行来,颤抖着,仿佛拿着它的那只手过于瘦弱,不堪这一点微薄的重量,极度的压迫下,一点一点地近了。

泯泯眼睛睁大,呼吸都不禁停住了,那靠近的东西哪里是烛火,分明就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除了苍白肿胀已经不能称之为嘴唇的两片蛆虫似的东西,其他地方一律都是黑红色的,两个空荡荡的眼眶里嵌着发光的物体,红色的光芒将整个断头照得隐隐约约地亮,淅沥沥滴落里一地血渍。

而这东西已经到了面前,还在不断前进,四野一片桀桀的怪笑。

泯泯想跑,却发现腿已经抖成了筛糠,不中用了,可是那玩意都快要逼上门来了,她胸中恶心地一片翻涌,手心里渗出冰凉的汗,简直欲哭无泪。

那东西到了近前,速度快得像闪电。

凤栖寒静静站立,朝着小路尽头看了一眼,才淡淡地看着这颗头颅,掌心翻覆之间一道火红的光已经射了出去,将那骷髅击退了几丈远。

骷髅掉落在石板上沉闷的声音如弹珠落地发出声音的慢速版,让人忍不住去想腐烂的脸肉在地面摩擦的不堪入目的场景。

泯泯手抚住胸口,干脆干呕出声。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社会主义光芒之下的人来说,这种场景实在是太限制级了,遭不住遭不住。

凤栖寒目光从骷髅身上移回她的身上,担忧道,“秋秋。”

泯泯一边捂嘴,一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啥事儿,额头上冷汗直冒,但是思维好歹还是清晰的,朝旁边一瞥,刚好看见那个令人窒息的东西居然又过来了。

眼看着小姑娘脸色更白了,手指头颤巍巍指着他身后,凤栖寒皱眉看去,却见那颗头颅屁颠屁颠地又飞了过来,带着半个脑门的伤口,脑浆流了一地,更可怖了。

泯泯怕是怕,但要但凡她有点自保能力,这时候恐怕直接把那玩意打爆了,而不是捂着嘴无比柔弱地靠在一边。

凤栖寒一挥手,那玩意滚在一边,跟小强似的又过来了。他的确没有出死手,但是假如是一个孤魂野鬼,此时都不可能还有命在这里玩拉锯战。

扫视了一眼墨黑的天幕,启明星黯淡无光。

窄窄的路两旁的楼,明明近在咫尺,此时看上去却有一种远在天边的缥缈之感。

轻轻勾起唇角,施法将头颅定在原地,省的它跑来跑去怪累人的,凝神在夜幕中寻到一处隐隐泛着魔气的地方,睁开眼睛看过去,启唇道,“出来。”

泯泯见那头颅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按在地上,任凭它怎么折腾都爬不起来了,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不远处异变的地方。

半空中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股比夜幕还浓烈的黑烟,在凤栖寒灵识中,此处一股极为浓重的魔气突然迸发,就像是一层薄薄的掩藏被尽数揭开,所有隐藏的真实裸露出来。

一个金色的面具亮闪闪,黑色的广袖轻拂,像是撕裂了夜幕,从中从容而出。黄金浮雕的小蛇从面具耳侧一直环绕到额间,在星光之下若有流光,栩栩如生。

“二位。”来人落在地上,规规矩矩鞠躬,嘴角却带着邪笑,面具挡住了一闪而过的凶光。

“啊!”凤栖寒抬手挡住了攻势,浑身红光一振,那人竟被震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捂着胸,曲着一条腿半跪在地上。

凤栖寒捻着指尖,能感觉到沾染到的浓郁魔气,眼神冷了一些,剑“嗤”得一声出鞘,冷冷地指向地面的黑子男子。

“魔族。”不是问句,而且肯定句。

男子唇角一勾,“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把东西给我,也省的受皮肉之苦。”

跪在地上受了重伤都站不起来了,但是嘴一定要臭,不然就丢了份。

“魔族的东西,要到人间来找?”凤栖寒冷笑,剑尖的剑气已逼近三尺,逼得他不得不高高抬起头来,只是戴着面具,看不见五官,只能看见一张菱唇流出艳红的血。

“是你们拿走了。”男子喘息着,剑尖抵在脖颈处柔软的皮肤,剑气已入了三分,血渗出,流进黑衣间看不见了。明明已是劣势,却不开口求饶,反而看着凤栖寒,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我能感觉到你们身上有它的气息,别装了,交出来。”

泯泯眨眨眼,觉得那张面具实在是碍眼得很,而且是在好奇那样一张唇,他的容貌又会是什么样的。见他被师父一把剑控制得动弹不得,贼心大动,一把上前揭开了面具。

男子惊讶地看着她。

泯泯也愣住了。

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着,额前一些长发被粗鲁摘下面具的动作弄得乱了,软软地覆在脸上,发丝之中露出一张月白的莲花腮来,若不是听过他说话,恐怕她都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仙女,怎么这么好看?

“你找死?”男子大怒,却被一把剑逼得将头抬得更高,更方便被泯泯观看。男子不自在得垂下眸子,正是黛眉轻蹙,羽睫翕动,无限风情胜子都。

泯泯叹了口气,你说你长成这样,做什么不好,非要大半夜的带着个骷髅头到处吓人吗。

凤栖寒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泯泯,不就是个男人,非要露出如此露骨的眼神么?

“你说我拿了你什么东西?”凤栖寒道。

男子闻言睫毛颤抖了一下,面上分明是又羞又怒,半天才磕磕绊绊道,“你们拿了难道还不知道?她身上的气味,更浓一些。”动了动鼻尖,男子皱眉道,“似乎……是她身上的。”

泯泯眨眨眼,指着自己,“我?”怎么可能?她拿人家东西干嘛?如果硬要说,那就是今天去蜜饯店铺的时候,拿了一片山楂干尝了尝……

第一百零六章:暗落惊鸿

男子冷笑一声,眸子透着些不屑,“不承认?呵,你们这些修士,表面上光风霁月心思坦荡,其实是心思最猥琐的一类,想要的东西非要拐弯抹角地拿到手,有本事怎么不直截了当地来抢?”

泯泯无语,“你对我们的意见有点大啊,麻烦你公正一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身上有你说的的东西了?”

男子微微低下头看着她,不顾颈间的血已经流成一块血色幕布,冷冷道,“你若是没接触过,身上断然不会沾染如此浓烈的气息。”魔族圣器之一,哪怕只是挨得近些,都能感觉到那霸道至极的威压,这小小的姑娘分明不是剑修,身上无剑,也非灵修,指尖丝毫灵气也没有。

正常灵修指尖都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灵气,以便关键时刻能够最快反应。

那这股威压来自何处呢?更不要提,这力量的熟悉感,分明就是来自于殿下的逐月弓。

泯泯愣了一下,抬起袖子闻了闻,不就是皂角的味儿嘛,偷偷觑了一眼师父,却见他也定定地望着自己。

“她是我的徒弟,还不至于去垂涎别的东西。”凤栖寒皱眉。

“真霸道。”男子讽刺一笑,菱唇掀起,眼睛突然扫到一处,愣是瞪圆了眼睛,喃喃道,“归云戒怎么会在你这里?”

什么啊?泯泯顺着他杀人一般的的目光往下瞧,蓦地看见自己手上的戒指,心里一突,这玩意不会是那个叫孤光的家伙偷来的吧?

那男子摇了摇头,嘴里似乎还在说什么,可是她却听不见声音了,接着连此人黑色的身影也融化了似的散在夜幕里,最后消失的仿佛是那一点红色的菱唇,一切都归于黑暗。

周遭的颜色抖了抖,两侧楼阁的微光又出现了,启明星闪烁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静静悬在遥远的西方。

刺骨的森寒褪去了,迎面刮来的是深冬清冷的晚风。

凤栖寒一点也不意外,剑归回剑鞘。

泯泯却吃了一惊,手抖抖簌簌指着原先男人半跪着的位置,看着一脸淡定的师父。

不是师父下了重手,男人直接魂飞魄散了吧?

她哪里见过魂飞魄散,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就是了,当下觉得有些残忍。那人却是莫名其妙,而且嘴臭,但是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泯泯已经完全忘记那个把她吓到干呕的骷髅头了。

凤栖寒:“那只是幻象。”

泯泯:???

凤栖寒叹,一股白白的雾气云朵似的喷出,“魔族的把戏而已。”

不是啊!

泯泯瞅了瞅手里的黄金面具,毛骨悚然道,“我这下子真的拿了他的东西了……”

他不会下次还这样来找她算账吧!?那个恶心的骷髅再也不想再看见一次了啊!!

凤栖寒看着她,眸光沉沉的。

“秋秋。”

“哎。”泯泯将目光从面具上扯开,抬头。

“把你手上的戒指给我。”

泯泯动作停住了,这玩意搞了半天,也没法子弄下来啊,干脆伸着手直接让他看。

凤栖寒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是什么宝贝,她这么喜欢都不肯摘。

淡淡的金色,让然没法不联想到魔族那繁奢的爱好,当然修士也不是不用金饰,只不过魔族更加热衷。戒指上一圈山和水的浮雕,浅浅的,并没有突出表面很多,看上去很是清雅,却并不显得单调。

之前他只当这是枚普通的小玩意,便没当回事,如今用了灵识细看,其上居然残留着一丝魔气。东西本身并不是邪物,应当是被魔族的人接手过,而且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留下这么稳固的魔气。

想到此,凤栖寒手下用力,审视着细细嫩嫩的小徒弟,道,“可有看上去很不正常的人找过你?”

他的小徒弟这么可爱,还这么好欺负,万一哪个魔族不知死活地做了些不该做的事,那就等死吧。

凤栖寒脑补一个五大三粗肌肉遒劲的壮汉,用最下流的语调引诱泯泯,泯泯站在蜜饯店铺门口左右为难,被欺负了也不肯告诉他,怕给他找麻烦。

泯泯眨眨眼,直接想到孤光,墨色长发,群青长袍,白玉为肌,星子为眸,真的很不正常了这个人,哪有人能长得这么好看的?

“有吧。”泯泯话一出口,凤栖寒就变了脸色,“什么样子?”

“师父你松手啊。”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凤栖寒神色一松,放开了手。

泯泯摸了摸手腕,开始细细回想,眼中泛上一点笑意来,“是个很好看的姐姐。”嘿嘿,之前居然那么吓她,那也不要怪她小小的诋毁一下了。

“莫非是魔族圣女?”魔族美女数量繁多,单凭这一个消息难以确定,凤栖寒抿唇,心道以后再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免得又被什么人盯上。

泯泯还不知道自己的自由已经被限制了,傻呵呵道,“这个东西取不下来呀,怎么办?”

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应该是守护属性的神器,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宝贝。难以想象什么人居然拿着这么一个东西当诱饵,凤栖寒道,“是个好东西,取不下来就戴着吧。”

泯泯点点头,将金色面具丢进置物囊,先收好,要是那人回来的要的话,再给他。

…………

金色和黑色交间的大殿,天花板上一个个花纹繁复的藻井融成一片,让人随意一窥都会被那冷色的花纹刺激地头晕目眩。七根几尺粗的柱子撑起极高的一片殿堂,黑色的烛龙悄悄盘旋在暗金色的柱子上,眼睛眯着,时不时摆动一下巨大的尾巴。

一个黑衣男子从半空中黑色雾气里跌落下来,雾气瞬间散去,几个侍立在柱子之下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惊鸿大人!”浓眉大眼的男子急切道,“怎么……”

话还没说出口,人先呆成了木鸡,“你你……你……”

“你什么你,结巴了?”边上一人不屑道,紧接着,他的目光扫到惊鸿的脸上时,眼睛瞬间变成铜铃。

上架感言

现在是12月31号夜里1:27分,我正在写上架感言。

讲真,坚持一件事挺不容易的,这本书到今天已经要连续更新60天了。也算是积累了一些读者吧,每一个读者,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你们的每一次评论,投资,打赏,都让我受宠若惊,是我前进的动力。我再次再次表达对大家的感谢!!!希望你们能够一直陪着我走下去。

写书一事,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事实是一个梦想的问题,但是大伙儿都知道,人生在世,只要是嘴里没含着金汤勺,那不管做什么总都是会有些艰难的,但是选了一条路去走,就不能半途而废,总也得走到尽头看看,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个样子。

我由衷的希望在这条路上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看到这本书,是我们的缘分,也是我的荣幸,我会给笔下每一个角色一个结局,坑品不用担心,人格保障在这的。终于上架,算是《仙道极宠》陪着跨个年,先预祝诸君年末工作顺利,学业有成不挂科。

最后,记得订阅本书!!支持正版阅读哦,谢谢各位了,鞠躬~挨个啾咪!!!

第一百零八章:待月光来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待月光来黑色雾气挥散,惊鸿刚从幻象中弹出,由于距离太远,幻象分身又受了伤,因此胸口隐隐作痛,没注意到这几人眼里闪烁的光芒。

“竟没有想到,惊鸿大人长得如此……”一人口干舌燥。

“如此俊俏。”另一个人替语塞的那位接上。

惊鸿这才意识到这张自从幼年加入归云堂以后就再也没有照过月光的脸,居然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不禁一阵恼怒,袍袖一挥,黑玉的地面“轰隆隆”出现数个坑洞,几个人行姿敏捷地避开了这阵怒火。

“滚出去!”惊鸿眼中因怒染上一丝红,在烛龙嘴里衔着的烛台下照出了十分的艳色,众人不禁呼吸一滞。

影觞担忧地看着惊鸿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却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得和归云堂其他几人一同闪出了大殿。行至门前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一个金灿灿的烛台划过一道残影,直扑面门,吓得他赶忙用着平生最快的轻功溜了,再不敢回头一下。

仅有的一个烛台被惊鸿盛怒之下砸了,落在地上“叮咚”响,堂中漆黑一片,唯有烛龙微红的巨目闪烁着。烛龙慢腾腾地绕柱而行,半晌衔着一个烛台回来,尾巴轻轻甩动,惊鸿看见它用尾尖缠住一个面具,颤巍巍伸过来。

他面色稍霁,接过面具扣上,冰凉的触感反而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胸口传来的刺痛使面具之后的那张面孔扭曲了一下,惊鸿冷笑,那个人的剑气还真是厉害,剑尖尚未没入一寸,却让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若不是用的幻影,只怕不该这么贸然行事。

将归云堂众人重新召集在堂中,原先的阵法已经处理干净,只剩下一片空旷的黑玉地面。

影觞偷眼觑着中间那个重新又戴上黄金面具的堂主,撇撇嘴,略觉遗憾。

惊鸿双臂抱在身前,淡淡道,“我没见到逐月弓。”

“怎会如此!”众人惊愕,传送阵不会出错,那难道对方实力更强的缘故么?

“如今殿下不知去向,若是让他回来知晓此事,只怕你我都要葬身修罗谷魔兽。”惊鸿皱眉,此时有点棘手。第一次追踪失败了,第二次还是没有找回逐月弓。

众人也神色郁郁,办事不利的下场,堂主和属下只见没有隔阂,都是一个死字。

“此外,我看见了归云戒。”

“是殿下?”

惊鸿摇头,心里也纳闷,“是在一个女子手上。”此物认主,怎会随意被人盗取?恐怕还是殿下的意思。众人心里都门儿清,只是不敢置信,那东西殿下跟宝贝似的揣着二十年,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惊鸿心里更乱,若是殿下亲手送了那女子归云戒,那女子身上怎么会染上逐月弓的气息?逐月弓不是已经被盗走了么……

除非……

一个属下弱弱的说道,“怕不是……那天那个人,就是殿下吧?”

当时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追了八百里路最后还跟丢了。归云堂的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十年如一日苦练的魔修,哪能随便被一个毛贼比下去了?若是说那个人是殿下,还能说得通一点。

众人一阵唏嘘。

惊鸿沉默片刻,手抬起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

“此事,暂且放着。”

影觞抖着一条腿,嘴角微微上扬,面具遮不住一颗深深的酒窝。

若是此事是真的,殿下带着逐月弓飞檐走壁,吓得整个归云堂集体以为逐月弓失窃,还瞎折腾那么久,那真是有意思了,被惊鸿一瞪,影觞赶忙规规矩矩站好,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还别说,以前总觉得惊鸿大人牙尖嘴利,心狠手辣,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了。就连殿下养在宫里那个整天戴着面纱想搞神秘感的魔族圣女,只怕见了这张脸都要含恨而死。

什么都好,就是这张面具看着突然有点碍眼。

惊鸿总觉得众人的眼神飘忽不定的往他的脸上扫,登时怒火中烧,一瞪眼怒斥道,“看什么看!”

影觞低下头,叹道,长得好看的都是暴脾气么。也不知道惊鸿大人这一遭分身出去遭遇了什么,居然连面具都丢了。

…………

永夜不欲睡,虚堂闭还开。

却离灯影去,待得月光来。

窗子虚虚打开着,清冷的风扑面吹来,人家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了,只留着泯泯房间内还留着细细的一根红烛。月光如水,泄了一地,仿佛两只脚都踩在银白色的水波里。

毛球支愣着两只小耳朵朝窗外看着,及其专注。

泯泯徘徊了一会,眼看着月上中天,夜已经过半了。

桌上摆着一个金黄的面具,和手上的戒指正是同一种色泽,她靠在床边,心思乱成一团。若要说那面具男找上门来的原因,她除了孤光以外也想不到别的人了。

事情肯定与她这个小菜鸟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一想到孤光被人追赶,还要半夜堵在巷子里拿骷髅吓,就觉得好残忍。

她也不去想一个能惹上强敌的人又怎么会畏惧敌人,只八被子卷起来抱着滚来滚去。

好困啊……

都这么晚了,他也不来一趟了么?

泯泯是坚决不肯承认她居然此时有点想见到孤光,可是想到有这样一种可能性还是使她有点羞恼,于是干脆起身,“啪”的一声把窗子关上了。

她才不会承认等到这么晚是因为那个讨厌鬼呢!

毛球抖了抖耳朵,看着窗子被大力一拍,又被窗棂弹了回来,反而比之前打开的更大了。

泯泯皱着眉头往床上一倒,拿被子蒙住头。

到底是少年心性,不消片刻,便忘却了先前烦恼的事情,握着被子的手渐渐松了开来,眉头也舒展开,眼皮轻微噏动着,已陷入了黑甜梦想。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红烛燃着短短的烛芯,毛球瞅着窗外,耳朵又动了动。

窗子被风吹得更开,一个人影轻轻落在地上,侧着脸去看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唇角露出一个笑意来,将发丝拨到身后,轻轻坐在床畔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不知看了多久,才站起身来,将帘子放下,吹了所剩无几的烛火,从窗户一跃而出。

毛球歪着头,窗户外面伸出一只手,在月光下如同玉一样洁白,把窗户轻轻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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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晨光熹微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晨光熹微晨光熹微,正是与被子浓情缱绻之时,高高隆起的被子里泻出青丝缕缕,一只玉手不堪其扰地拨开被子外面孜孜不倦乱蹭的毛球。

“咕咚”,毛球一脸蒙圈地掉在地上。

泯泯也被弄清醒了,揭开一点被子满脸迷糊,却觉得屋内好像有哪里不对,这纱帘她昨晚有放下么?看了一眼毛球,她捏住它毛茸茸的脖颈将胡乱扑腾的毛球抱在怀里,打开房门。

店小二送进来洗漱的热汤和巾帕,在镜子前给自己梳了一个髻,凑近镜子。在微黄平整的铜镜之中就映出一个巴掌大的瓜子脸来。

淡眉杏眼,如小峰似的琼鼻仿若乳酪似的,白而细腻,一张樱唇不曾施加脂粉,因此只透着淡淡的桃花色。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只是不曾完全长开,如一朵清雅菡萏,使人见之忘俗。

额间有细碎的绒毛,显得格外可爱。

不像师父,他那一头墨发如瀑,贴在耳侧,总是被梳了一半到脑后,剩下的都倾泻在背后,看着仙风道骨的,事实上泯泯知道,他只是嫌束发麻烦而已,因此能不束就不束。

毛球跳上梳妆台,一脚踩翻了上面为女客准备的胭脂盒,沾得满桌都是红雪,它把自己吓了一跳,踮着脚跳来跳去,染红了雪白的爪子,泯泯一把把它捞起来,拎着去了楼下的饭厅。

“师妹你这是……”落北安回头吃了一惊,目光在她的裙子上扫了一眼,“你这是为民除害去了?”

毛球在怀里扑腾得她心烦意乱,登时低头一看,淡粉色的裙摆上都是红彤彤的爪印,毛球蹬上去以后还要划拉一下,搞得这一身衣服就像是经历了命案现场似的惊悚。

泯泯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一楼吃早饭的人都听见了毛球的惨叫声。

把毛球丢给盯着小笼包流口水的玄武,泯泯赶紧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吃完早膳,落北安唤店小二把马车从后院拉出来,简单地打理了一下,泯泯低着头钻了进去。

毛球可怜巴巴缩成一小团,就因为早上那件事儿,它都没吃到饭,真的是特别凄惨,球生一片灰暗。泯泯看了一眼它不争气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丢给它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毛球眼睛一亮,纵身一跃扑了过去。

凤栖寒进了马车,抱着一个小小的手炉,手炉是黄铜铸成的,外面厚厚的裹着一个用棉布和丝绸绣成的布包,不会烫到手。

泯泯接过手炉,嘟囔着,“师父你冷不冷?”

凤栖寒将帘子放下,回头淡淡道,“不冷。”

泯泯看着他那张淡妃色的唇,眨了眨眼。怎么会不冷,昨夜几点小雨一下,今日居然更加寒冷了,穿了夹袄也还是隐隐地刺骨。她分明记得昨夜窗子没有关紧,也不知夜间怎么雨也没有打进来。

凑上前去眨巴着眼睛看着师父,泯泯嘴边挂着一丝狡黠的笑。

凤栖寒感觉到视线,微微侧头,“怎么了?”

“没怎么!”泯泯见他那双手安静地放在膝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咪咪摸了一下。

凤栖寒一愣,手背上温软的触感就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沉甸甸的暖炉。

“你做什么?”凤栖寒抱着暖炉,表情有点愕然。

泯泯挪了挪,把手也贴在暖炉上,“我们一起用就是了。”

凤栖寒没觉得炉子有多暖和,只觉得身边贴过来一个暖软的身子,后背不禁挺直了,万般不自在,却也舍不得再将暖炉丢回小姑娘怀里。只能看到睫毛轻轻颤了颤,又回归平静。

落北安美滋滋上了凤栖寒的这辆车,将缰绳抖开狠狠再车辕上一嗑,绳子上冻结的冰碴子稀稀拉拉得掉落,但是握在手里还是冰到骨子里。

因为醉酒不省人事,以及年纪尚轻被老奸巨猾的师兄摆了一道,柳冥霏要给坐在后面的小鬼玄武驾车。其实他不明白,这么小一个小孩,也不知师父是从哪里弄来的,出门历练也要随身带着。

平日里没见他有什么规矩,无非就是将师父叫做爹,被无视得多了,就转身投进师妹怀里,一天到晚黏黏糊糊,还特别能吃。师父也从未承认过他门徒的地位,那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恐怕只是师父一时兴起罢了。

前面的马车辘辘远去,柳冥霏一抖缰绳,轻喝一声,灵马迈开蹄子,遥遥跟了上去。

马车前几日新换了绸布,产自江南的软绸像是剑身似的,在阳光之下都会反光,车帘上缀了一排淡水珍珠,正是香车灵马,所到之处无人不侧目。

车是好车,马也是好马,按理说不该有什么问题,但是柳冥霏不久之后终于明白落北安为什么非要让他换一下了。

马车内。

“二哥哥,你饿不饿呀。”柳冥霏听出这是玄武的声音,随口答道,“不饿。”

“那……那你想不想吃东西啊?”玄武拽着马车前帘,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伸出一只手去戳他的后背。

柳冥霏冷不丁被戳一下,差点没把绳儿给吓甩出去,回过头来就看见这小孩趴在马车旁边,半个身子都要掉出去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还在半空中伸着,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咕噜转动着,一看就知道没在心里寻思什么好东西。

“坐好!”柳冥霏一急,声音就有点生硬,万一这家伙掉下去受了伤,那师父还不知道会怎么责罚自己。

玄武愣了一下,可怜巴巴得缩回手,低着头,“好吧。”

柳冥霏松了口气,一会儿功夫都没过,就感觉背后一只小手攀上来,瞪大眼睛朝后面看去,玄武居然颤颤巍巍爬出车厢,小小的脚上鞋都没穿好,踉跄着站在了车辕上。

柳冥霏:!!!

赶紧把人扶着抱在怀里,毕竟这情形也没法把他往车里推。

“你出来做什么?想驾车?”

玄武摇摇头,乖巧坐在他腿上,“我好饿啊,你怎么都不饿呢?”

你早上都吃了桌上一大半东西了,怎么还饿?属饕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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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寻找客栈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寻找客栈“那个!”玄武指着街角花花绿绿的零嘴儿,眼睛都挪不动了,一个劲用手肘戳柳冥霏,“二哥哥我想吃。”

柳冥霏极快地扫了一眼,冷漠道,“不行。”

“哎……”玄武眉头蹙着,很是老成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娘亲好,我要去找娘亲。”玄武站起来,拍了拍袍角朝车下看,大有一种你不给买我就跳下去找娘亲的威胁意味。

柳冥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屁精的小孩子,连忙抓住玄武,态度软了下来,“我给你买,不过现在车不能停,你等一会。”

玄武笑眯眯地应了。

好不容易把他哄进车里老实坐着,但是他的嘴巴还是不老实,时不时就揭开帘子同他搭话。柳冥霏沉默以对还不行,玄武不听到他的回应是不会消停的,不过若是回应,玄武就更高兴了,说得手舞足蹈。

马车骨碌碌驶进荒郊,又驶进一个村落。没有城墙,土坡上东一个茅草屋西一个砖房,耕牛在堆满草料的棚子里安然休憩,见了他们也只是半睁着眼,从鼻子里喷气。

沿着小路,一直走了半里路,才看见一个小镇。小镇陈旧而安静,半轮巨大的夕阳似乎伸手可得,缀在最远处那栋砖石堆砌成的院子上。

一路都是灰色的石板路,弯弯曲曲的联系着许多人家,只是过于安静了,显得少了几分人的生气。

落北安拦下一个孤零零的路人,“大叔,请问这附近是否有客栈?”

男人停下脚步,“什么是客栈?”

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客栈……

“就是……就是住人的地方。可以让我们住一晚上的地方就是了。”落北安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的表述似乎还不是很准确,正打算进一步描述一下,就听那人说道,“这样么,是有的。”

“在哪里?”

“那边就是了。”男人指着落日的方向,落北安遥遥看见了那栋落日攀附着的房屋。比起旁边的屋子看起来都要高一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知为什么,那落日竟红得像血一样,衬着靛蓝色的天际,好像一头趴在小镇上空的凶兽,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男子脸色也过于白皙,不像这种朴素的小镇里能养出来的。

泯泯睡了一觉起来,正倦着,趴着看了一会儿,就听见落北安喝停了灵马,从灵马尥蹄子的声音中传来一句,“师父,要在这里歇下么?”

凤栖寒微微颔首,泯泯见状掀了帘子叫道,“师父说就在这里!”

帘子逋一掀开,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灰扑扑的石板路和石头屋子都带着干硬的感觉,一条小路在中间,两旁是对立的屋子,仰头可以看见一线天。

“二哥哥!”

“闭嘴!”柳茗霏烦得很,这一看就荒郊野岭的,哪还有卖吃的的地方?

玄武“哼”了一声,委委屈屈地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这鬼地方哪里是能待的地方,可二哥哥又不那么凶,那他还是闭嘴吧。

玄武微微抬头,不远处的黑气浓烈得仿佛化成实体,四周每个石头房子这都隐约透着诡异的黑气。

有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气息。

那栋房子不过两层,第一层高而广,像寺庙内的厅堂。

马车系在屋外的木桩上,推门而入,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空荡荡的,只有中间靠近里面的位置摆放了一个贡品台,放着一尊像。尺来长的人像旁边点着两盏油灯,照亮了彼此。

泯泯和落北安对视一眼,感觉有点奇怪。

“那人说客栈就是在这里啊,难道说快过年了,不开业了?”落北安将剑从背上取下,随意支在地上。

泯泯眨眨眼睛,这地方可真是够简陋的,连张桌子也没有,墙角处那几乎隐蔽得让人看不见的楼梯非常陡峭,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没人啊……”走了几步,确认是真的无人在此,而不是店家没出来之后,落北安有点犹豫得回头看着凤栖寒道,“师父,要不咱们还是再往前赶一点路吧。”

“也好。”凤栖寒点头。

泯泯跟着他往门口走,回头看见玄武蔫吧吧的跟在柳茗霏身后,不免有点奇怪。

这家伙向来精力旺盛,怎么今天改性了?

不会是灵气不足以维持人形了吧,看那萎靡不振的样子还真有可能,泯泯摸了几颗灵丹,甚至没看它们的种类,一股脑儿塞进玄武手里。

“谢谢娘亲。”玄武眼睛亮了一点,又变得有点无精打采,一口吞了灵丹。

凤栖寒走出大门,泯泯几乎踩着他的脚后跟跟着的,结果刚走到门槛边上,像是碰到了擦得光亮的一层透明玻璃落地窗,吧唧一下子被弹了出去,摔在门里边。

而门外开阔的一片平地上,已经没有了凤栖寒的身影。

卧槽,明明师父就是这么走出去的啊。

“师妹小心一点。”

泯泯被落北安扶起来,拍了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灰土,探出一只手来谨慎地摸了摸。

“啪”得又被弹了出去。

这次摔得更远了。

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疼得要命,这个地面真的是石板,结实得不行的那种!

落北安也懵了,用剑指着空荡荡的大门,剑尖和虚空擦出一朵绚丽的火花,一股大力袭来,剑几乎脱手而去。

“擦”得将剑扎进地面上,泯泯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结界。”落北安低声道。

怎么会这样?师父出去就没有遇到结界啊。泯泯急了,“那怎么办?”

“修为不够……就只能等师父回来。”落北安有点羞愧,身为一个大师兄,在这种时候居然和师妹师弟一样束手无策。

泯泯茫然地点了点头。

堂中的灯火无声熄灭了一盏。

黑暗又侵蚀了一块领地。

…………

凤栖寒走出几步,没感觉到其他人跟上,回头一看,屋内空空如也,不禁愣了愣。

秋秋也许会顽皮一点,但是大徒落北安绝不会做出这么顽劣的事情。

靠近门边,放出灵识一探,凤栖寒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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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都不见了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章:都不见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阴影,再无其他。

灵识放出,碰在一处诡异至极的地方,便再也探不进去,灵识末梢的灵气均被污染变成阵阵雾似的黑。

凤栖寒神情一愣,片刻也没有犹豫,直接踏进了屋子。

…………

泯泯:“我们还要等吗?”过了这么久,师父还没回来捡他们几个。

也顾不得地上黑乎乎的是不是脏东西,她直接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下颌,隐隐有些犯困。

落北安心里突突直跳,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心就更了凉一分。

阴云在天际环绕,而如血的月亮就在门口可以看到的地方,低低挂在漆黑的幕布之上。

他悚然发现,明明他觉得过了几个时辰,可是月亮的位置却没有丝毫变化。

“秋秋,起来了。”落北安轻声道。明明此处村落房屋众多,夜间路上却没有半个行人。

柳冥霏支着剑站起身,朝着屋子里面走去,那边有一盏油灯照耀,却像是比门口更阴暗得多,他拿出火折子和火石,打着了凑近那半截焦黑的灯芯。

“你在做什么?”落北安把没精打采的小师妹扶起来,皱着眉问道,“这里很奇怪,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柳冥霏并未接话,火折子的火苗接触到那盏油灯,却没有丝毫反应。

依旧是熄灭的。

“我们不找找看,怎么知道没法出去?”柳冥霏回头,面容在昏暗中看不清楚。

落北安沉默,他的确有这个想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泯泯揉揉眼睛,走上前看了看,人像也不知是否纯金,不是她见过的寺庙里的佛像,而是一个长发的男人。面容雕刻得格外阴毒狠辣,但是细看之下却发现其实五官都是舒展而干净的,却不知怎么会透露出那股阴狠之感来。

烛火照出桌案之上一小片,几根红色的线条露出来,泯泯端着唯一还亮着的烛火照了照。

整张书案之上,竟然画着一张繁复绮丽的图案,一条条血红色勾勒出细细的纹路。

另一个油灯也放置在花纹中间,泯泯想起了什么,拿起油灯朝着桌案上那道蜡痕上照去,在斑驳的蜡痕之间,居然有一个小小的血字。

“死”。

几人都看见了那个字,不禁心下一震,将熄灭的油灯抬起,却发现其下压着一个小小的“伤”字。

伤,死。

“什么意思啊?”泯泯心里毛毛的,抬头看着落北安。

落北安摇摇头,“再看看别的吧。”

说罢,便抬腿朝屋子角落的那个楼梯走去。

泯泯看了一眼他们,接着低下头观察图案,可惜她美术功底不行,符咒这一门课也只有入门满三年才能修,她连最基本的清心咒都没学过,要不然说不定还能看出点什么。

余光里那几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处,泯泯也没当一回事,只等他们观察到什么再来告诉她。盯着桌子上的图案看了半天,她又伸手摸摸那个笑面虎似的人像,“啪嗒”一声,人像朝后倒在了案上。

泯泯吓了一跳,赶紧把它扶起来,却在手接触到人想的时候,摸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那是人像底部,她拎着油灯照了照,赫然是一个“生”字!

她愣了一下,正要喊师兄他们来看,一回头,黑黢黢的屋子里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泯泯瞪着眼睛,开始哆嗦。

桌上没有扶起的人像,用鼻孔瞪着她。

她有点想哭,这是什么恐怖旅馆不成,怎么怪事儿这么多?师父不见了。这下子师兄他们也不见了。

泯泯僵硬地在供桌旁边站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朝楼梯那边摸索着走过去。

楼梯几乎一级有一尺多高,通向黑洞洞的地方。

大门是走不出去的了,一楼只通往这一个地方。现在的选择,要么呆在一楼,要么上去,再没有别的路。

也许师兄他们只是在二楼呢?泯泯想到这里,心情松快了一点,小心地提着裙子上了台阶。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往上走了几步,脚下突然变得无比滑腻,像踩到了雨后的烂泥一个不慎,泯泯险些滑到,连忙伸手想抓住台阶的边缘,却只摸到满手的黏腻。

太黑的缘故,她也看不清那恶心的东西是什么。手深深嵌入一团软黏的东西里面,背后贴在像粘土一样滑腻的壁上。

泯泯头皮发麻,她走上来的分明就是台阶,后面什么都没有才对。

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喘息片刻,泯泯继续往上爬。

甬道之中,除了细细的喘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不知道这样爬了多久,久到她又是分不清空中传来的声音是她自己发出的,还是某些地方发出的。

手再一次狠狠扎在软腻之中,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身上有多么狼狈,委屈感铺天盖地,却不敢在此时显露出分毫。因为这时候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眼泪有什么用呢?

手往上攀爬着,在此狠狠插进去,她惨叫出声。

十指连心,而她却撞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

一线光线微弱地投射进来,她累到接近虚脱。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光口,借着光低头打量着自己。

黑色的泥浆裹满了全身,两边像水井一般接近笔直,只有一点倾斜的弧度,像个斜着插进去的管道。管道里都是泥浆,软软黏黏的,都是这种不知名的东西。

好在它没有不能忍受的气味,要不然泯泯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虽然这种恶心的触感早就让她意识到了一点,此时乍然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让她一阵反胃。

抬头估测了一下有光射进来的口子,大约只有十米左右了,泯泯咬咬牙,攀了上去。

抖了抖沾着恶心液体的头发,泯泯费劲地将身子拔出那个出口。

射进的光是月光。泯泯从洞口掉了出来,滚下一截土坡。

撞到了几个石子,她都没有很疼的感觉了,身子实在是太累了,困得脑子一片混沌。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面前一双靴子缓缓走来,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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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荷塘月色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一章:荷塘月色“又是一个冥渊里爬出来的小怪物。”冷笑。

目光顺着靴子上的银色暗纹往上,在极其吃力的仰头过程中,泯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长发,白面。无数闪烁的银光。

还有低低的,温软却渗着冷意的声音。

“啧,体力这么差,怎么在冥渊里活下来的。”男子见面前的泥浆怪头部软软垂下,似乎没有了生息,摇了摇头。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几朵艳丽的莲花舒展着血红的花瓣。

手指动了动,玉床之上的女子胸口轻轻起伏着,蓦然睁开一双带着迷茫的杏眼。

泯泯手酸得很,稍微动了动,隐约摸到了边缘。这是什么地方?

挣扎着爬了起来,就见一片荷叶上坐了个人。

荷叶高高伸出水面,那人就这么稳稳地坐在叶片上,两腿交叠,下面那只腿搭在较矮的一片小荷叶上,身上满是银饰,银片缀满了衣裳,在月光下反射着白芒。

手腕上戴了好几个银手镯,两只手都有,见她醒了,撑着下颌的手松开,银镯丁零零一阵清响。

“好弱,这么久才醒。”

不开口还是个人模狗样的美男子,这嘴巴一张开就让泯泯原本暗暗作痛的头壳突突得疼起来。

“我还在想,你再不醒,就直接吃了你呢。”男子在荷叶上站立住,一步步踏着水波,朝着水面中央的玉床走来。

距离够近的时候,泯泯才看清他眼下的一颗泪痣。头发都披散着,用一条绣满银扣的巾帕裹了一圈,长而干瘦的指尖抚摸上那张苍白秀美的脸,准确无误地寻找到那颗泪痣,轻轻抚了抚。

“这是哪里?”泯泯抬着头,任凭月光倾斜了自己一身,身上纱裙亮晶晶的,闪着银白色的光芒。她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下了,圆润的肩头裸露,只用了一层极薄的白纱笼着。

两只手白白嫩嫩,一点痛感都没有。

“你猜这是哪里?”男子一笑,泪痣跟着动,竟从瘦而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妩媚,他轻轻凑到泯泯身边,“反正是你想来的地方。”

她想回师父身边,这里是什么地方!

泯泯躲了躲,没躲过那股湿热的气息,身上还虚弱着,只能干瞪眼,试图用目光震慑住对方。

那人笑了,“小怪物修出人形还挺可爱的,这样吧,当我的魔使,我就不追究你逃匿之责,如何?”

她逃匿什么了?

“我不!”

…………

南梦阁。

温床软帐,金丝银缕,雕栏画栋,九曲回廊。

那个男人就把泯泯安排在了这里——的旁边的仆人小院落里。

泯泯除了知道这人叫北药之外,其他的都一无所知,当然就连这个消息都还是院子里的人透露的。

回忆一下之前的事情。

那个楼梯通向一个山洞,从山洞里掉出来之后……就断片了,也不知道这人把自己带了多远,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师父在哪里呢?那鬼地方应该困不住师父的吧?

想到这里,泯泯稍稍安心一点,希望师兄他们能够好运吧……

“泯泯?”一红目少女端着箩筐走近,疑惑地看着她,“老远就看见你在这里发呆了,你这一筐还没剪完呢?喏,这里还有一筐。”

说罢,想了想又说道,“你我同级,我也不好骂你,但是你要清楚规矩,分内的事情都做不完的话是要被拖去修罗谷的。”

泯泯呆呆的点了点头,瞅着箩筐里红红绿绿的草药,这些她都要收拾干净,留下可供入药的部位,并且分类放好交给管事的。

“我们就是魔使吗?”泯泯突然问道。

那女子愣了一下,轻蔑的笑了,“你在做梦吧?”

说罢走得干脆利落。

泯泯手拿着剪刀开始迷惑,不是说要她当魔使吗?那她现在有是什么身份?

拿着剪刀漫不经心地剪着,虽然看上去动作慢,但是仔细看却很有节奏感,每一次剪下,控制得都格外精准,没有多剪一分,也没有留下一点废料。一箩筐很快就收拾完了。

泯泯多半靠的还是医修的那些经验,事实上这些灵株他多半不认识,就连认识的那几种也都是百闻难得一见的魔族灵草,按市价都很贵的。

很奇怪,阔气得让人咋舌。

也不知道天天处理这么多灵株做什么,难不成他是开药铺的?

“吃饭吧。”地上“啪”地丢了一个馒头,馒头滚了一圈,迅速沾满了灰尘。

管事提着一个小篮子,眼神轻蔑地瞧着她。

泯泯也不在意,拾起馒头,慢慢地剥掉外面一层脏污的皮,一点点撕下放进嘴里咀嚼着。

她不敢吃得太快,吃得快了,还没吃饱就没了。这馒头统共不过她的拳头那么大,她的手只不过是一个及笄少女的大小,这如何能吃得饱?

“哼,矫情!”管事拎着篮子走了。

眼见着每个人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馒头,还是没有掉到地上的那种,泯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

红目少女拿着馒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泯泯想了想,还是捧着半个馒头去找她了,虽然此人脾气不小,不过到底不是很坏,偶尔也帮过她的忙。

“你做什么?”红目少女警惕地往后靠了一点,上下打量着她。

泯泯微笑站着任她看,“我有点事想问你。”

“无可奉告。”女子转过身去就要走。

泯泯连忙一把拉住她,好声劝着,“姐姐,就是一些小问题,不碍事的。”

女子惊异地看着她,看得泯泯都有点发毛了,这才说道,“好吧,你问吧。”

“就是,我想知道,管事的是不是不喜欢我?”

“管事的想怎么做还轮得到你我来评价么?”

泯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并不是要评价他的意思。”

论是谁莫名其妙落到这种地方,被驱使劳役不说,还天天被针对。一顿饭就一个馒头,还不能吃上干净的,那还玩犊子呢?

女子抬眼,红彤彤的瞳仁分外抓眼,像一块红水晶,光彩夺目,只是语气带着一点犹豫,轻轻说道,“他不是针对你,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泯泯吧唧吧唧嚼着馒头,勉强接受了这一说法,“那要搞多久?”

“少说也要一年多。”女子轻叹,“你……以后还是少同我说话了。”

“为什么?”泯泯还没从那个一年多当中缓过神来。

“我身份低贱,和你是不同的。”

“你胡说什么啊,我们都是一样的啊。”泯泯失笑,“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低贱了?”

“我的眼睛你难道看不见吗?”女子柳眉倒竖,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你难道不知道瞳仁越红,出身越为低贱么?像你的瞳仁这么漆黑的,只怕是流着最纯正的血脉,多少人想要都求不来。”

泯泯一愣,连连摆手,“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算了。”女子瞥了她一眼,将几口馒头塞进嘴里,嚼了嚼干涩地吞了下去,就直接去干活了。

泯泯蹲回她的小箩筐前面,心思乱乱的。这里的人与她所知道的都不同,偷偷觑了几眼周围的人,这些在院子里长年工作不曾出去过的奴仆们,眼珠的确没有黑的。有的是深紫,有的是墨绿,有的是深蓝,唯一一个眼珠通红的,告诉她那是出身低贱的标志。

亏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那双红眸好看的很呢。

而那个好久不曾见到过了的花孔雀的眼睛,好像是黑色的。

将箩筐里的灵株分类放好,就听见管事的急匆匆走过来,大声说道,“有谁认得紫菱萱的?方才送进来的人说他弄混了,那可是主子点名要的药,百年难得一见,都看看在不在你们那里!”

泯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筐子,该分的类都分好了,没发现有不一样的异类出现。

“回管事的,小的这边都没有!”

“奴才这里也没看着!”

“怎么可能呢?说了在我们院子里,就在我们院子里,你们都给我好好找,找不到唯你们是问!”管事的双目圆瞪,语气骇人,想必也是被上面的人逼得急了。

“西厢房那里还堆了一些新药材……”红目女子说道。

“那还不快去找!”

“可是……那都是没见过的品种,我们才想着先把这些见惯了的药材收拾好了,再处理那些新货。因此都是不认识的,如何知道哪一个是紫菱萱呢?”

“让你们处理个药材,也能推三阻四的,这些药材见惯了?你难道就知道它们叫什么了么?赶紧去找!”管事的指着西厢房,“要是找错了,也不行!今天日落之前给我!”

红目女子垂了头,放下手里的灵药,随众人一起去了西厢房。

内里药材如山,不分你我得堆叠着,就像菜市场里的垃圾堆,什么种类的都有。一眼看过去,花花绿绿的,别说找仅有一株的紫菱萱了,就算是想要找出两棵一样的,也要睁大眼睛看上半天。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男奴蹲下身子,拨弄了几下,就被各色灵药瞧花了眼,根本不知道怎么找才好。

“谁知道呢?先找吧,不是说只有那一株么,那我们就找出只有一株的那棵。”

“你说的倒是容易,平时让你分类,你一箩筐都要折腾几个时辰,这么一堆,你要弄到明天去?”

泯泯瞅了瞅这成堆的灵药,居然有点儿手痒,作为一个医修,恨不得自己置物囊里的灵药越多越好,只可惜这些都不是她的。

那紫菱萱,倒是在《鸿株杂记》上瞧见过,属于魔族灵药,高阶,尤其珍贵,人间是见不到的,因为魔族的人本来也难得一见。

听见这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甚至有人开始说“紫菱萱既然叫紫菱萱一定是因为它是紫色的”这种歪曲事实的言论,带动了一群不明真相的人在药堆里开始寻找,泯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紫菱萱不是紫色的,是灰色的,叶片很厚,花朵裹在叶片里,在外面看,像一个瘦长的卷心菜。”

“你怎么知道?”轻蔑,不信,男奴扯着嘴角笑,“难不成你见过?说得跟真的似的。”

见过图片算么?泯泯叹了口气,“灰色的灵株很少,找起来应该不难。”

几个人摇了摇头,“你说的倒是轻松,若是耽误了时间,谁担得起责任?”说着又低下头去,专门挑紫色的找。可是紫色的灵药那么多,光是种类都不止一种。目标实在太大,谁知道是哪种呢?只能期望能找到一种只有一株的紫色灵株了。

泯泯被投去几个不算友好的眼神,然后就被晾在一边。

红目少女看了她一眼,也加入了翻找的行列。

泯泯动了动手指,一团极为精纯但是微弱的白光跃动在指尖,泯泯将白光探出去,钻进药堆之中不见了。

医灵对于灵株上的灵气非常敏感,可以轻易地分辨出灵气最为浓郁的灵株。紫菱萱属于高阶灵药,而且看管事对它的看重,想必也和在这里的这批灵株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挺紫菱萱的灵气一定是最浓郁的。

如果紫菱萱真的在这一堆里面,应该可以感应得到。

泯泯闭着眼,努力分辨着,额前冒出了点点细汗。这种事情她还不是很熟练,而且极为消耗灵力,不一会儿,原本红润的嘴唇就已经变得苍白一片。

找到了。

泯泯皱着眉,努力维持着身影,睁开眼调整已经紊乱了的呼吸,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大部分的药材都堆在屋子中间,边角处的灵药较少,她按照医灵的位置只翻找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一株巴掌大小的灰色灵株。

紫菱萱居然是这样的么,比图片中的还要可爱,小小的叶片环抱着若隐若现的鹅黄色花蕊,有点像多肉的质地。长相憨厚,丝毫没有身为高阶灵株的高冷。

“我找到了。”嗓子里涌出丝丝腥甜,泯泯这才察觉到玩大了,头晕乎乎的,她勉强站立着举起手中的紫菱萱说道。

顶点

第一百一十二章:偷天换日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二章:偷天换日众人抬头瞧过去,只见那是一株毫不起眼的灵株,叶片灰扑扑的,便也没当一回事。

“你别捣乱了,若是不想帮忙,就滚到一边去。”一男奴皱了皱眉,很是不屑。

“那岂不是便宜了她?平日里就觉得她是个偷奸耍滑的,不如让管事的把她调到风月阁去,省的在这里占着地方。”紫色眼眸闪着恶意的光,她早就对这个新来的不爽了,没有签订奴隶契约不说,还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心中有一种名叫嫉妒的焰火越烧越烈。

“算了,别管她了,我们快点找吧,时候已经不早了。”红目女子看了泯泯一眼,赶忙出声道。

泯泯强忍着灵力耗尽带来的一股不适,恶心感不断翻腾着,耗尽了她仅有的耐心,于是快步走出了西厢房,直接去前院找管事的。

“找到了?”管事的看见她手里的灵株,连忙站起身来,看见她的脸以后,眼神中多了几分鄙夷和怀疑,准备接过紫菱萱的手蓦地垂下,兀自坐回雕花木椅上,神情孤傲地说,“你确定吗?若是弄错了可是要命的事。”

泯泯点头,手往前伸了伸。

“放那儿吧。”神情冷漠,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他那双绿眼睛里对她手里紫菱萱的渴望。

泯泯点了点头,将它搁在桌子上就走,她得快点儿回去,看看置物囊里还有没有补充灵力的丹药。

在这种地方,不允许她以脆弱的那一面示人。她现在仅剩的一点儿理智都叫嚣着后悔,但凡知道医灵搜索起灵株也这么耗费灵力,她就不该管这件事儿!

算了算了,就算不管,就他们那个效率估计也是找不到的。她看得出来这个院子里的人地位有多低了,找不到紫菱萱,还不知道要连坐多少人。

泯泯晃了晃脑袋,险些栽倒,勉强扶着墙根走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屋子是背光的,位置处于整个院子最差的地方,又偏又远,还没有光线。屋子里更不可能有别的照明的东西,一推开房门,潮湿和阴暗争先恐后袭来。

她挣扎着扑倒在床前,脚下飘然如踩在棉花上,脑中一根线绷断了,眼前黑了下去。

房门大开着。

…………

“这就是你们找到的紫菱萱?”北药眼角轻轻勾起,手指抚摸着那颗泪痣,要笑不笑的,实际上却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他炼的那份药就快要到关键的时刻,结果手下的人居然说药弄混了,和杂药一起送进了下院。

在南梦阁内等候许久不见送来,他一掀衣摆,直接将化生丸的半成品丢给魔使,自己前来下院瞧个究竟。

也顺便看看……那个小魔物是不是学乖了。

可是现在,那几个低等奴仆手里捧着的紫色灵药是什么东西?在他眼里,这种灵药除了用来做无关痛痒的佐料之外,这低阶灵药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的。

“是……是……”捧着那些灵药的是一个男奴,手抖得像七旬老人,一双眼睛根本不敢抬起来。

在那堆灵药之中,只有这几种紫色的灵药是只有一株的,他也不能确定,于是就全部拿上了,想让管事的来分辨分辨。

谁知这才刚刚到了院前,居然看见北药大人前来。

北药一挥袍袖,男奴腰腹受到一击,狠狠倒在地上。

不屑地冷哼一声,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紫菱萱那股熟悉而迷人的气息……分明近在眼前。

睁开那双墨色的眸子,直直看向几步远的屋子,推门一看,角落里那张不起眼的小桌子上,正是紫菱萱。

“大人,这才是紫菱萱,奴同他们争辩,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一个女奴眨了眨紫色的眸子,轻声说道。

她看见北药大人的目光,一瞬间就明白那东西真的是要找的紫菱萱,心里骚动着的心思再也按压不住。就算赌错了,也不过是受点伤,可如果赌对了,至少能让大人看自己一眼。

红目女子蓦地转身看去,却只见她一脸谄媚目不转睛地盯着北药大人瞧。

“哦?是么?”北药抬手,那株紫菱萱直直朝着他的掌心飞将过来,似乎天生就带着魅惑的眸子看向那人,“既然如此,不如来当我的魔使吧。也算是给你一个奖励。”

众人皆又惊又惧,惊的是她居然一飞冲天,直接从下等院子里连卖身契都拿不回来的人,直接成为了北药大人的魔使!魔使的存在,可谓是除了北药大人分位最高的了,他们这些昔日里一同玩闹的,恐怕都不能与她再说上一句话的。

惧的却是,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那株灰扑扑的灵株分明是那个黑眼睛的小女奴找出来的,她胆敢冒认成自己的功劳。

北药大人除了那一手绝世的炼药手段,最闻名于天下的就是他的心狠手辣了,若是让他知道真相,怕是一个院子里的人都要遭殃。

但是事已至此,众人都低下头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真的么!魅儿真的太高兴了,愿用一生追随大人。”她右手放在胸前,两膝微微弓起,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仪,由于不熟悉,显得特别僵硬。

得到北药的一句提升,她居然胆敢马上提及自己的名字,只可惜终究是低贱的奴,原本也是没有姓氏的。

北药微笑,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突然皱起眉头,“那个小魔物呢?”

小魔物?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红目女子反应过来,说道,“回大人,她……她在我们找紫菱萱的时候就回去了。”偷偷看了一眼北药,她鼓起勇气道,“不过那紫菱萱……”

“嗯?”魅儿紫眸一瞪,红目女子心头一跳,竟不敢再说下去。

北药摇了摇头,“果然是个懒散的性子。罢了,给点苦头吃就行,不必逼迫太狠。”

送走了北药,魅儿将众人挨个瞧了一遍,眼中是睥睨天下的眼色,嘴角牵起一点笑道,“既然北药大人抬举我,如今我也可以抬举你们,只要你们同方才一样不乱说话,我自然也会记得咱们的情谊。”

说罢,直直看向红目女子,笑了一下,转身出了院子。

魔使自然有魔使的去处,而且她那点儿还留在下院的物什,比起以后能够得到的,实在是微乎其微,不足道也。

泯泯睡足了三天,才自动恢复了灵力,悠悠转醒。

好在她可辟谷,这才没直接饿死。

下院那些人掂量不准北药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给点苦头吃,却不要逼迫太狠?那是要给点颜色看还是不要?

管事的愁掉了几根头发,最终还是决定记下她旷工的事,却不喊她,等她从屋子里出来了再公事公办。至于馒头?自己不出来吃,难道还想要他送进去不成?北药大人说的是不要逼迫,又不是把她供起来!

泯泯动了动胳膊,几乎压得没了知觉。她这几天都是趴在床边的姿势。看了看外边,天色还亮着,晕乎乎的感觉仍然还在,也不知道这是晕了多久。

等麻木的感觉褪去一点,龇牙咧嘴颤抖着手拿起腰间的置物囊。

好在置物囊看起来丑的很,才没有被那些人或明或暗地抢走。而她头上原先的发饰,却一个也不剩了,其中还有好些是师父送她的灵器呢。

多亏落师兄那遗憾的审美啊。

泯泯感慨了一下,打开置物囊,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块绯红的玉佩。

凤形,微微发烫,一闪一闪地亮着。

师父……

是师父在唤她。

可是她现在连自己在何处都不知道。周围的封锁如同铜墙铁壁,不要说逃出去,就连想离开这个小小的下院,都比登天还难。

泯泯眼眶发红,鼻子酸酸的,将温热的玉佩纳入掌心,贴在胸口,像一只左右围困,四面楚歌的小兽似的,不得不放下自己不算尖锐的爪子,呜咽出声。

哭了一会儿,这才将玉佩塞回置物囊里藏好,想了想又怕不安全,把它拿了出来,放进空间里。

那个空间她经常都忘记了它的存在,此时用来藏藏东西,倒是好用得很。

有谁能想到这么一颗不起眼的珠子,居然是空间呢?

像小松鼠似的藏好东西,又翻找着置物囊。然后她绝望地发现,里面居然一点儿恢复灵力的丹药都没有!

她明明记得有很多的,难道之前投喂玄武的时候没有注意,全都喂完了?倒是糕点还有一些,放在置物囊里不会坏,便拿了几块出来,不敢像从前似的直接拆一包,吃不完的就喂玄武。

叹着气收好了置物囊,挂在衣服里面,用外衣遮住,它的体型不大,甚至有点瘪瘪的,不会突出来很大一块。

爬到昏黑潮湿的小床上歇息片刻,等到手脚的麻木都退散了,这才慢慢爬起来。吃了点糕点,然后撑着一颗略微沉重的脑袋,走出了房门。

“呦,是谁来了!”嗤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走过来的人,男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和嫉妒,“还走的这么慢,那边几筐子都是你落下的活儿,可没人帮你干!”若是他偷懒没有按时上工,管事的一定会把他打个半死,可是她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安逸地过了三天。

泯泯闻言,抬头一看,走廊下一二三四五……十几个巨大的箩筐摆着,不是吧,她怎么会落下这么多活儿?

“莫听他胡说,你就算不来,难道活还不干了不成?跟管事的也没法交代啊。”红目女子一边理着灵药,一边道。

泯泯这才放心下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有人来分配给她灵药,她也不说话,直接拿了剪刀就修理。

观察着筐子里的灵药,早就不是之前那一批,由此推算她昏迷的时间不短,至少也有一天了。那么,那件事儿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反正她找出了紫菱萱,那些人不可能笨到搞砸这件事情。

男奴不停的觑着泯泯的方向,这几日早就说腻了叫魅儿的女奴的事情,如今看见这一位出了房门,八卦之魂开始蠢蠢欲动。

“哎,你说你,凭什么得到北药大人的垂青?”男奴道。

泯泯低着头,压根不知道他在跟她说话。毕竟他平时就很不待见她,怎么可能主动找她开腔?

“说你呢!黑眼珠子的!”男奴皱了皱眉,嚷嚷道,“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学会像某人一样摆脸色了?”

泯泯听见那一句黑眼珠子,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这算是什么垃圾称呼?抬头看见一脸不虞的男奴,慢慢说道,“你在说什么?”

垂青?垂青她把她垂青到下院当奴仆了?

脑子有病吧?

“装什么?北药大人还特地问起你了,怎么样,特别得意吧?”

泯泯呆了呆,“他问我什么?”

“哦对,那天你溜回去偷懒了,根本没看见北药大人。”男奴噗嗤一笑,“你是不知道,你找的那东西真的就是紫菱萱!可惜啊,某人领了你的功劳,现在已经是魔使大人了。”

她眨眨眼,“魔使?”

“可不是,听说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赏赐了几大箱子了,现在可是北药大人的新宠呢!”男奴说着,眼里都是羡慕,语气也酸的可怕。除了他自己没发现以外,旁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而视。就算嫉妒,也不要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隔墙有耳,他们这些低级的奴隶想要活命,只能少说话。

泯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少了那个紫眸女奴,她就明白是谁了。至于是不是新宠还另当别论,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只给金银珠宝,而不是灵丹灵器,就已经能体现出他的态度了。

不过是玩物而已。

三下五除二地把手里的活做完,领到一只破天荒的干净的馒头。

她轻轻扬起嘴角,就着脏污的手,用袖口裹着馒头吃。

男奴瞅着她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觉得无趣,“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要不是她,这个天大的好事可就是你的了!”

哎,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泯泯瞧了他一眼,“我可没那个命。”

她也不想要做什么魔使。相较于同那个北药来说,还是这一院子的大傻子们比较好相处。

男奴听了,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

顶点

第一百一十三章:炼制丹药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三章:炼制丹药“奴儿,到我这里来。”

魅儿抬起头,满眼欣喜,北药大人对她这么多天都是不冷不热的,今天终于唤她了。她在南风阁外做了那么多天摆设,尽管有着表面的风光,但她私底下却非常不安。

魅儿莲步轻摇,小声道,“大人。”

“这么拘谨做什么?”北药笑,“我去一趟修罗谷,你呢,帮我把这剩下的灵药处理一下,如何?”

北药大人的吩咐,哪里有她说不的余地?魅儿瞅着桌上杂七杂八,看上去都非常珍贵少见的灵药,嗓子蓦地有点干涩。她哪里认识灵药?只不过在下院里做一些处理灵药的杂活,事实上却是一个也识不得的。

可自己一味想要逃离那里,冒领了功劳,北药大人便以为她懂得药理,现下还指派了任务,这可怎么是好。

紫眸几转之下,慌张的心渐渐平定下来,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微笑,乖顺道,“是,大人。”

她是不懂,但那黑眸的小奴一定是懂的了。

…………

泯泯歇息了几天,灵力才勉强恢复完全,这日早早的拾掇完了手里的活儿,还没找借口溜走,院子外边就来了人。

魅儿一身翻新,穿的是轻飘飘绫罗,滑落落绸缎,那肩头腰肢都露了一截在外面,端得是无边妖娆,万千妩媚。只是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劳什子的魔使,说是养在屋子里的宠恐怕也没人觉得有问题。

院子里忙碌的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均是羡慕嫉妒参半,剩下的几个是无感和看不惯的,泯泯就挺无语的,这大冬天的,非要穿成这样子?她看了都觉得寒风凛冽,四肢生寒,本就单薄的粗布衣裳漏风的感觉更明显了。

魅儿腰间还大喇喇佩戴了一个俗气至极的火灵珠,正是八百年前曾经流行过的款式,来达到美丽不冻人的目的。

这不就是造作嘛!

泯泯不想做太多评价,她现在一心只想再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你看见我不行礼,还想跑?”魅儿扬起下巴,手扣在泯泯的肩头。

泯泯回过头来勉强笑了一下,“我不会行礼。”

魅儿眼睛睁大,满脸的傲慢变成了鄙夷,“你怎么可能不会!”一定是故意找借口!

泯泯翻了个白眼,你既然变成魔使了,那就不要天天往这个小院子里面跑了行不行,还大家一个安宁不好吗,你不嫌烦,她还嫌烦呢。

魅儿被这个大不敬的姿态气的七窍生烟,但一想到正事,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愤然道,“算了,奴才不懂事,我不跟你计较。你跟我走一趟,我还有点事情要吩咐你,事成之后自然有赏。”

奴才二字咬得很重,她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众人,带着些得意。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只要讨好我,你们都有机会得到好处。

泯泯垂着眸子,本能的想拒绝,但是逃生的渴望太急切,只有跟着她出了这个下院,也许还能找到一点线索。呆在院子里,一点机会都没有。

魅儿施施然走在前面,轻纱的裙摆几乎飘到泯泯深身上,她四处望望,亭台楼阁,烟柳画桥,若不是深冬时节,只怕美不胜收。走了好久,泯泯愕然发现,现在就是让她再沿着原路走回去都不行了,地方太大,再加上她的路痴属性……

简直悲剧!

泯泯心里哭唧唧,面上还保持着淡定,尽量不让自己打量的目光显露地太明显。终于抵达一处楼阁。

牌匾上的字龙飞凤舞,勉强识别出是“南风阁”三个字。

领着泯泯进了一间屋子,指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灵药,魅儿道,“就是这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泯泯一瞧,好家伙,这应该是一个医修的工作台吧?为何凌乱成这个样子!?啥属性的灵药都有,她咋知道要怎么做?

抬头,迷茫地看着魅儿。

魅儿抱着双臂,也看了看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

泯泯又迷茫地低头瞅了瞅案上,好半天在灵药堆里看见一个小丹炉,里面仍然放着火灵珠,丹药未成。

只是这丹炉也太迷你了,泯泯嘀咕着把药炉摸出来,里面是几颗未成形的大烈丹。

操作不难。但是她没有尝试过这种丹药。大烈丹是魔族的丹种,很常见很普通,就是比较伤身体,可以使人在吃下去的几个时辰里实力翻倍,不过身体也会因此亏损,其程度因人而异,因此灵栖山是不教这种东西的。可是泯泯也看过一点儿杂书,里面有过这样的记载。

要是说这张书案上有什么是需要她做的,应该就是完成这个炼丹炉里的药了。

泯泯回忆了一下大烈丹需要的药材,再根据丹炉内丹药的形态,判断已经炼制到哪一步了。在桌上很轻松地寻到了原料之后,接下来的一切都特别顺利。

魅儿接过几颗红彤彤的丹药,心里那块石头才算彻底放下,想了想,随意丢了根宝石发簪,“拿去吧。”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泯泯低着头小声道。

生怕魅儿不同意,她干脆抬脚就走。反正事情也做完了。

魅儿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个不识抬举的女奴走出南风阁,倒也没拦她。好端端的簪子,不要就不要,装什么清高!收起簪子,低头看着掌心几颗鲜艳的丹药,又扯动嘴角笑了。

泯泯站在南风阁外。

她不记得路。

有一句话叫“拔剑四顾心茫然”,她将后五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外头多得是带着奇形怪状武器的壮汉,泯泯不敢看他们,也不敢在原地停留,只隐约觉得一处花香甚浓,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一处没有侍卫的林子附近,她有一种自由的错觉,这么大的地方可以随便走,没有人会来盘问阻拦,美中不足的是她真的迷路了。虽然比永远呆在下院之中不见天日要好些,但是她也出不去。

而且不知道何时会有人把她抓回去。泯泯暂时不去想那些东西,穿过一片枯萎的树林,便看见一个巨大的池子,两岸苇草枯黄,池中却红莲怒放,还有一张透白的玉床浮在水面中央,被重重叠叠的莲花掩映。

正是当初她刚刚醒来的地方。

顶点

第一百一十四章:落水之后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落水之后一道不明显的波纹在莲叶之下漾开。

泯泯绕着池子走,发现那是一条暗流。应当是别处的活水。

活水一定是通往外面的,也许顺着这个可以出去。她越想越觉得非常可行,毕竟大门也许有有人看守,但是河道总不会有。

不过她好像也不太会游泳啊……

曾经在游泳馆学过,但是由于年纪小,只抓着浮板漂在水上玩,后来她妈觉得小孩子离不开浮板肯定学不会游泳,于是直接从还漂在水上的秋泯泯手里抽走了浮板。

那一瞬间重力占了主导地位,泳池里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液体争先恐后地包围了她,最后还是被附近的教练给捞起来的。

不仅没学会,还留下了八百亩的心理阴影面积。

正徘徊踌躇着,还真让她找到了暗流的流向。

池子里的水涌向另一面的岸边,隐隐能看见一条溪流,应该是顺着那条溪流流出去的。

正盘算着可行性,她甚至还蹲下来试了试水温,考虑就这么游过去侥幸不淹死的情况下又不被冻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在耳侧传来一声,泯泯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死,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那颗泪痣格外清晰。

“啊——”

“噗通——”

瞳孔蓦地放大,由于惯性往后退的身体……因为就在池子边上所以直接落水。

水花四溅,她疑心这他妈是冰水混合物。

北药挑眉,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拉住那只求生欲挺旺盛胡乱摆动的小手。

卧槽这水是真的冷,根本不可能游过去的,冷的她神志不清更别说试图狗刨了。

被拉上岸,冷风一吹遍体生凉,泯泯瑟瑟发抖,想着胎死腹中的逃脱大计禁不住一阵悲凉。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想要去哪?”

“不……不去哪。”泯泯结巴道,冷的。

“我迷路了,你这里太大了。”

这话真假参半,她的确有探查情况意图逃走的意思,但是迷路也是真的。

北药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也不知信没信。

泯泯怂了,“要不,你送我回去?”

北药眼睛都笑眯起来了,这小魔物太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精明,居然敢让他送她回去。指使他的人,当今世界上还没有出现呢。

“都这样了,到我那里去吧。”北药说完,转身就走。

这是要她跟上的意思?泯泯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没有直接跟上他。

北药微微侧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好吧,应该是了。她这才迈着腿小跑着跟上去,湿透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走起路来很难受。

不知走了多久。

“阿秋!”一个喷嚏。

扯了扯衣襟,却发现衣襟湿哒哒的粘在一起,根本扯不动,泯泯无奈了,抬头一看,北药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跟我来。”

原来是到了南梦阁,旁边就是下院了。

但是北药却引着她往那回廊深处,珠帘之间的所在而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南梦阁,果然像他们说说的那样奢华美丽。

把她丢在一间房自里,北药就离开了。

泯泯抱着胳膊转悠了半天,搞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橱柜打开着,里边放着许多衣服。应该可以换吧?

实在是太冷,泯泯自我斗争了半天,还是拿出一套衣服换上了,好在还算合身。房间不算很大,但是雅致得很,分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住的。

推开门,正打算回下院,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两边拥了上来,其中一个把玩着手中的狼牙棒,脸色不善,“小姐。”

“我不能出去吗?”泯泯惊呆了。

“不能。”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

当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乖乖回到房间里,并且体贴的把门关上,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他在搞什么幺蛾子?泯泯叹了口气,真是愁死人了!!

但凡她有点儿金手指,也不至于憋屈成这样啊!

哦金手指是有一个,但是派不上用场。她就算躲进空间里,迷惑了他们,让他们以为她已经逃脱,并且分散注意力。但是她总还得靠自己走出去,光是路痴属性就不允许她这么做。

要不,把守卫通通迷晕?

不行,人太多了,而且不保险。

所以怎么办啊!!!哎。

屋子里没有吃的也没有水,泯泯摸了仅剩不多的糕点吃了一点,爬到床上硬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暮色正侵袭着屋内每一个角落。一个身影逆光而立,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

“醒了?”北药转身,坐在桌前。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套茶具,他自顾自的斟了一杯。

泯泯揉揉眼睛,这床真软。跟长生居里的差不离了,真是好久没有享受过这待遇了,让她现在爬起来还怪舍不得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特别不乐意起床。

不过她的理智还在,勉强爬了起来,又一个鲤鱼打挺栽回床上,层层红绡之中。

北药扑哧一声笑了,“怎么,还赖床?”

泯泯脑子昏昏的,浑身发冷,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得可怕,“没有……我这就起来。”

北药挑眉,“病了?”

走到帐前,一个冰凉的手贴在她的脸颊,半湿的头发可怜巴巴地贴在额边,眼睛半眯着,颊边通红一片。

她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牵扯得嗓子生疼,实在是没力气再接一句了。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恐怕是落水的缘故,她伤了风寒。

迷迷糊糊又陷入了睡眠,脑子里还印着方才看见的暮色,雕窗,和背影。

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有柔软的被褥,清响的珠帘,干净醉人的梅香,还有一个高大的背影。窗外山峦秀美,雾霭沉沉,梧桐叶坠,凤凰清吟。

那背影太过于熟悉,让她情不自禁靠近,却怎么也说不出他的名字。

直到望穿秋水,天光乍破,他堪堪回眸,抿唇一笑,眸子里有清澈的倒影。终于,雾散云收,金红色的羽翼扫过天际。他的身影渐渐消散。

她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千秋万代,心脏疼得无法呼吸,伸出一双纤长的手,试图挽回,却终究不可得。

“师父!”

一声低喊,胸口剧烈得起伏着,蓦地睁开了双眼。

那奇怪的感觉,还在心里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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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寸草不生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五章:寸草不生醒了,原来是梦么?

泯泯怔怔地扭头,还是原来的房间,只是天已经完全黑了,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烛火也没有点,遥看窗外廊间几朵灯火,将空无一人的院子映着。

身子仍旧酸软,不过已经清醒不少,烧退了,嘴里弥漫着一股苦味,左右也睡不着,便轻轻下了榻。

知门口有人守着,她也不去自讨没趣,只站在窗前悄悄看。

窗外正是月照清辉,明月千里,清光如炼。

有诗曰:“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

第二日一早,门吱呀一声开启,便见两个壮汉,腰上别着剑和长鞭的,虎着两张棺材脸,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提着食盒,没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自己洗!”一个“哐”得砸下水盆,气势如雷。

“吃!”另一个“咣当”惯下食盒,言简意赅。

泯泯头皮一紧,连忙站起来,知道的当他俩是来送饭送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大清早的来索人性命。

她被迫寄人篱下,眼力见还是有的,连忙起身接过帕子,也不在乎这位大哥拿帕子的手有没有洗过了,直接浸在水里,面露感激道,“谢谢二位了。”

其实她还想学着电视上的操作让他们二人座下喝杯茶,但是扭头一看,桌上那副茶具只怕还是昨夜北药用的那个,里边只怕没有新鲜茶水。

两位壮汉闻言一愣,耳尖微微发烫,只不过因为皮肤太黑的缘故,泯泯看不出来。

在那二人火热的注视下,她故作镇定地洗完脸,又吃了饭,二人这才将水盆和食盒撤了下去,又将门带上了。

这是要把她软禁起来的节奏?

泯泯呆呆地坐着,摸摸手上这些日子用见到在手指上留下的茧。

除了不能乱跑以外其实也还好,好歹不用再干活了嘛。

自我安慰了一会,心里一个念头却越来越突显出来——

这下惨了,更难逃出去了。

接下来几日,泯泯作为一只笼中雀,吃喝不愁,就是心里有点愁。

她试图到走廊上走走,都被门外常驻的汉子给驳回了。

她真是受不了了,一直呆在房间里真的会抑郁的好吗?她现在呼吸着屋子里的每一口空气,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啊!这该死的北药!!好端端的摆弄什么!

兀自在心里怒骂北药,泯泯在榻上翻滚着,被褥被弄得一团糟,她将脑袋深深埋进被子里,试图逃避事实。

“吱呀——”门被推开。

熟悉的声音!泯泯刷地坐起身来,一定是那两个大哥来了,好歹得让他们同意让她看两眼外面的世界,这房间里的每一寸她都要看吐了。

“啊,怎么是你?”泯泯一见来人,又瘫回床上。屋外的阳光照射在银光闪烁的衣裙之上,手腕上的银镯熠熠生辉,北药唇边依旧是不褪的浅笑,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染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不欢迎我?”北药摸了摸泪痣,转身想要关门。

“别关!”泯泯大叫,“你开一会儿,我又跑不掉!”

“你不满意我拘着你?”

泯泯贪婪的看着门外,觉得那千篇一律的回廊好看,干枯的草木也好看,阳光更是灿烂得不行,哪哪都比这间屋子有意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北药闻言,笑意更深了一点,“为什么要问这个?”

泯泯觉得奇怪,你都限制我人身自由了,还不让我问问为什么吗?兄弟,你这样在二十一世纪,是要被教育的你知不知道!

当然北药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泯泯震惊万分的眼神中喝了一口,悠悠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这样做。”

那个杯子是她才!用!过!的!

算了算了,等会她换一个就是了。

“这是什么茶?不像我这里的。”北药晃了晃茶杯,里头清澈碧绿的一团清水,还有几片花朵儿似的小茶叶,很是可爱。

“那是……我家里的茶叶。”灵栖山特产雾峰茶,谷雨前必须采摘完毕,否则叶片过大过老,都不合适,这种茶很是珍贵,只有各个仙长那里才有一点儿,弟子们想喝一般是比较困难。

离开灵栖山之前,白叶担心她走远了会水土不服,就自作主张把凤栖寒的雾峰茶抓了一把给她装上了,说是不论走到哪里,只要喝了家乡的茶,就不会水土不服。

只是她不知道。灵栖山不是她的家乡。

雾峰,也不是家乡的茶。

只不过如今孤身一人,偶尔想到这一茬,取出茶叶泡开,在水气弥漫之际,还真的能得到一点儿慰藉。

北药点了点头,也么多问什么。

“你可愿同我去一个地方?”

泯泯一听,身子蓦地弹起,看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突然就有点怂,上一次他这么笑眯眯地问她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还是打算把她骗进这间鸟不拉屎的屋子里。这次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于是警惕道,“哪儿啊?”

“好玩的地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浓烈的阴谋的味道……泯泯想了想,“……行,行吧。”

…………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泯泯瞪大双眼。

一片森然的山谷,两边都是极为陡峭的岩壁,往上看不到边际,不知高几千丈,非亭午夜分,难见曦月。

谷底寸草不生。

若是说岩壁之上没有生机,那只能说岩石上生态环境太过于恶劣,只是山谷内土地湿润,怎么看也不该是这副光景——

红土裸露,岩石斜着突出地面,如狗牙,如鹰爪。犹记来时还是白天,此时身处谷底,竟是一片昏暗,视力可及的范围特别小。黑暗之中隐隐有响动,像是窸窸窣窣的轻响,又像是极其缓慢的叹息。

她毛骨悚然,“你们家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地方?”真不该相信他!哎,泯泯流出了属于弱者的泪水,就算她不肯来,这人也一定有办法让她来。

北药的声音不远不近,隔着几步远,伴随着一声轻笑,“是啊。”

泯泯一愣。

行吧,变态一家都是变态,她不该有太高期待的。

“嗤”得一声,什么东西投掷在地上。

下一秒,一串火花冲天而起,红色的土地像是无尽的膏脂,“滋滋”得燃烧着。

火光到处,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倏忽闪避,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就足以让她变了脸色。

“那些是什么?”泯泯尽量压抑着声音的颤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她却不敢乱动了。看见北药就在不远处,连忙紧紧缀在他的身后。

“你猜猜看?”北药像是对这里熟悉得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语气间皆是轻松的意味。

但是泯泯不可能因为他表现出的这份随意而不害怕了,刚刚的那些东西虽然没看清,但是那巨大的獠牙她绝对不会看错,而且能够行动如此迅速的物种,不会是阿猫阿狗之类没有危险的东西。

“过来。”

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北药就不再对她开口,而是伸出一只手,冲着黑暗处唤了一声。

瘦弱的手,跳跃的火焰,泪痣泛着鬼魅,银镯叮当作响。

黑暗之中渐渐发出低吼声,一声声近了,一匹乌黑的巨狼踏着血一样的土地逼近,眼眸里闪烁着绿光,惨白的獠牙咧出吻部,喉咙里涌着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你做什么?!”泯泯避无可避,只能看着那匹狼一点一点靠近,身后还带着一群。她不敢离他太远,可是北药偏要去招惹凶兽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北药轻轻问道。

泯泯细细看去,她没见过这种兽类,分不清是灵兽还是魔兽,便摇了摇头。

北药笑了一下,泪痣一动,显出无限风情,“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么?”

“哪里可爱?”泯泯无语。

巨狼低低嘶吼,粗重的气息几乎要扑到她的面前。好在它只是走到他们跟前,并没有直接攻击,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觉得它有哪里是可爱的。

目光下移,却看见这头狼脚下有一只小小的狼,也是乌黑毛发,碧绿眼光,小小一只,却凶得很,皱着小鼻子,也学着“呜呜”叫唤。

泯泯冷不丁被萌了一下,指着它问道,“它是这只大狼的孩子吗?”

小狼跳跃起来,狠狠咬合。

泯泯赶紧收回手,这才免去少一只手指头的厄运。

“你不要乱指,他们最受不得被人指出来。”北药轻笑,听着像是冷笑。

“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不要误会了。”

“那这只小狼为什么要跟着大狼呢?跟着自己的母亲不是更好?”泯泯朝别处看,还有鬣狗似的物种,也有全身赤裸的巨兽,都成群结队,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团不熄灭的火。

北药瞧着她脸色煞白的可怜样,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她,将这群野兽遣散了,又将她带回了南梦阁。

在她的强了要求之下,她的禁足范围稍稍扩大了一点,可以在南梦阁内走动,只要不出去就行。房门外还是随时沾着那两个壮汉,无论她晃悠到哪里,都紧紧跟在她身后。

不过怎么说都比锁在一间不见光的小屋子里变好太多了,泯泯见好就收,活的无欲无求,不过私底下还是时时关注着守卫的动向。深知就算出了南梦阁,也只不过是从一间小屋子走道大屋子里似的,想出去很难,但是,人活着梦想总是要有的。

院子里光秃秃的,在走廊上还好,雕梁画栋的看着挺花哨,但是走到院中,却是满目萧条。一般人家里养花种树,总会种上四时景,保证一年四季都有可以观赏的花朵,可是南梦阁这个冬天只能看到光裸的树枝。

“无趣。”泯泯嘟囔着,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的俩哥们,无语道,“你们不累吗?门口还有侍卫在那儿呢,你们看我这样子,可能逃得出去吗?”

俩人不说话。

事实上,这两个人除了给她送饭之类的时候会命令似的说上一句“吃饭”,其他时候几乎没听过他们说话。

哦,还有她之前想出门的时候,那句斩钉截铁的拒绝。

嘴跟借来的一样,好像多说一句话别人会跟他收钱似的。

不远处,一个身影走进门来,一步步袅娜多姿莲步轻移,正走过院中那一片秃头树木,突然抬起头来看见了泯泯,紫色的眸子霎时间睁大,“你这个贱人!”

泯泯还在发呆,那巴掌都招呼到家门口来了才发现,已是躲闪不及,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来,铁圈似的箍住了那只手,低沉的声音响起,“魔使,请自重。”

泯泯几乎要热泪盈眶了,这钢铁直男居然还知道在这种时候帮她一把,那她还是不要计较他闷葫芦似的性格好了。

魅儿穿的还是那一身夏天穿都要冻死个人的衣服,扭着腰肢,身上又多了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香粉味,好闻倒还好闻,就是太过于浓郁,让人有点受不住,泯泯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却看见两边的大哥也皱着眉头,齐刷刷退远了一步。

“北药大人的住处,你怎么敢随便进来?是不是存着腌臜心思,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魅儿气得不轻,这几日北药明显不怎么召见她了,她寻思许久,耐不住性子,便想来到此处寻他。她怎么说也是魔使的身份,来往每个院子都是没有禁忌的,因此守卫也不会拦她。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南风阁看到这张脸!

她没有别人那样深厚的法力,也不会北药大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药技,唯一具备的只有这一身年轻皮囊。魔使向来都是贴身侍卫,她以为北药大人的意思是给她这个职位,好掩人耳目地让她在身边榻前伺候,谁知这么些日子,从来就没有用过她。

那她还有什么底气呢?纵使赏赐仍在,封号也在,终究是不踏实。

若是泯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可笑。毕竟北药大人如果真的想要一个女奴,还需要如此大作周章么?

泯泯拢着身上一见白色的大氅,将寒风全都挡在外面,轻声道,“我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让我住在这我就住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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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喝下毒药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六章:喝下毒药她故意做出一副坦然的姿态,捏着衣襟的手轻轻抬起,拢了拢头发,朝对方笑了笑。

看她生气的样子还蛮好玩的,跟宫斗情节似的。

“你!你们两个,把她叉出去,扔到修罗谷去!”魅儿大怒,见泯泯身后二人岿然不动,不禁愕然,“我可是魔使,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

两位壮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了尊口,“属下只听北药大人一人号令。”

“北药大人……”魅儿抬头,将她定定地看了一眼,一挥轻纱织成的袍袖,朝着阁内去了。

只是那个背影要多慌乱,就有多慌乱。

泯泯瞧着,嘿嘿笑了两声,笑嘻嘻朝两人道谢,“刚才可多谢你们了。”

谁知两人一板一眼道,“北药大人的意思,要谢就谢大人。”

行吧,想套近乎都难,她撇撇嘴,道,“我要去花园里荡秋千。”

见二人只是尽职尽责地跟着,并没有出言阻止她的意思,泯泯心里欢呼雀跃,一路小跑着朝着两岸凄凉的白玉拱桥去了。

踏在桥上,只见一川寒水,笼着轻纱似的,烟云缭绕,静止不动。

过了桥,花园里仅有几株依旧带着一点儿染着黄色的绿,其余的多半已经枯萎了,留下光秃秃的枝条。

泯泯心生一想,微微笑着,捻住一根枝条。

下一瞬间,萎黄的灌木变成了一团新绿,一颗颗嫩绿色的花苞绽开,鹅黄的花朵攒在一起。

只可惜她的灵力匮乏,不能让所有树木回春,要不这时候赏玩起来还有点意思。

“你有修为。”

她转过身去,盯住那一张面瘫脸,“怎么,你们要加派人手了?”

拍了拍手上沾到的脏,她满满开口道,“其实也不必,我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你们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会的,只有这个。”

指了指那一团冬日里无端绽放的小树。

见二位大哥兀自不语,她便自己同自己说话,“其实冬天也挺好看的,只是它不能看到,真的很遗憾呢。”

“呵呵,没想到你还有善心。”

转身,北药就在身后。

“你来啦。”泯泯眯着眼睛笑。

北药目光扫到那株小树,唇角勾了勾,“可是冬天苦寒,你让它枯木逢春,难道它就能生存下去了么?只怕更多折磨,命不久矣。”说罢冷笑,“其实此地冬日冗长,本不该有这些多余的东西。”

她皱了皱眉,睁大眼睛,“话不能这么说,冬天怎么就不能开花了?大不了我这个冬天罩着它就是了。”

她知道北药说的有理,万物都有固定的生息,蓦然打乱,的确只能带来一时的美丽,接下来很有可能会被冻伤,严重的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不过被人这么严肃地批评,她并不感到高兴。

“那它还真是幸运。”北药微微侧头,看向无边寂寥的桥畔,一行烟柳化作枯枝,招摇在灰色的天际。

“哼。”泯泯给那棵小树留了个医灵的印记,至少能保护它三日内都是健康无虞的。

往后大不了隔几日就来一次。

远远地看见秋千架子,枯藤缠绕,干巴巴不曾坠落的叶子有点扎手,泯泯小心地坐上去,握住枯藤缠绕的秋千绳,腿轻轻一蹬,秋千“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

“你不服气?”北药突然道。

泯泯的确不高兴,出来玩的兴致都没了一大半,眼睛低低瞅着枯叶飘满的地面嘟囔道,“没有。”

一阵长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以前……”北药开口,声音有些沉闷。

这是要说故事的节奏?泯泯悄悄看他一眼,又飞快的转过头去。

那一眼,只看到瘦削的侧脸,笔挺的鼻子,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

北药似乎无所觉,继续说道,“有一个村庄,迎来了寒冬,人全都冻死了。而带来寒冬的人,对其中一个人说,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是你要一直忍受濒临死亡的酷寒。那人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了。可是自此以后,他受尽折磨,忍不了决定还是死了一了百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只能在无尽的寒冷中继续苟活着。你觉得,让他活下去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北药微微笑着,眼底却没有多少暖意。

“信息量不够,这让我怎么判断?”泯泯道。

“嗯?”

秋千早就在他说起这则故事的时候停下了,泯泯用脚尖蹭着地面,“你说那人带来了寒冬,又赋予他活下去的特权,可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他活下去啊。”她顿了顿,“如果说是因为单纯的想玩死他,那我没话说,肯定是坏人啦,但是一般人不会这么无聊吧?所以我觉得肯定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北药仍旧微笑着听她说话,并无插嘴的意思。于是她只好自顾自瞎猜,“那个人还活着对吧?他不会在寒冷中死去,那么一定会在寒冷中学会很多。比如说制作篝火,缝制衣物,囤积口粮,他会越变越好的不是么?不管原本那人出自于什么目的,最终结果不会差吧?”

北药眸光闪了闪。

泯泯歪头看他,“不是吗?你现在过的不差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北药笑了。

“一般人说的故事都是自己呗。”她也笑。

“这样啊。”北药靠在秋千边,用一只手抚上脸颊,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地响。

一个小侍女从桥另一边匆匆而来。

“大人,魔使她找您有事,正在庭前候着呢。”

“知道了。”北药摆了摆手,那小侍女胆战心惊地退下了。

泯泯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居然还在原地,不免奇怪道,“你不去见她吗?”

“她有什么好见的。”

北药站起身,“你同我去一趟药阁。”

药阁里那张熟悉的杂乱桌子前,泯泯伸出手摸了一把金光灿灿的小药炉,这种药炉很少有见到这么迷你的。否则学院里的女医修们肯定要倾家荡产想办法得到一个,比起笨重的大药鼎,眼前的小药炉恐怕更得她们的欢心。

“喜欢?”

泯泯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你喊我来做什么?帮你收拾桌子吗?”

桌子这次堆着的药材更多了,都是珍稀少见的类型,被当做垃圾一样随处乱放,若不是知道北药很有可能是一个懂得药理的人,她也许会觉得这是在暴殄天物。

好吧,现在也觉得有点浪费。

这些灵株怎么能这样乱放!?这药阁的主人真的有好好珍惜它们吗!!?泯泯作为一个医修简直是看不下去,干脆不看,扭头去看屋角的玉漏。

这种玉漏多半是医修用,因为过于精细,一看就是用来掐着火候的,除了要炼药的人,谁会这么变态地观察时间?

北药把药炉搬出来,长袖一挥,灵株们哗啦啦掉了一地,他看也不看,好像掉下去的不是高阶灵药,不是上万块灵石。

灵株掉下去挪出一块空地,将药炉稳稳地放在上面,随后取出一只匣子,堪堪朝她看过来,语气带着一丝紧张,“让它长出叶片来,哪怕一片都行。”

匣子里躺着一株树枝,准确的来说是枯枝。

“我试试啊。”泯泯伸手摸向匣子,结果北药却收回了手。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不过却让匣子从她的手中溜走一段距离。他愣了一下,随即道,“抱歉。”

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她镇定地收回手,直直看着北药道,“你要不再想想,想清楚再说?”

“不用了。”

他将手里的匣子放在桌面上,细瘦的一截胳膊露出袖口,筋与骨在苍白的皮肤下交错,不显得突兀,倒是挺好看的。接着示意泯泯去拿。

医灵在指尖跳跃着,白光乍现,本以为枯枝至少能够绿叶丛生,开花结果的,结果只看见枯枝的顶端颤巍巍冒出一朵极小的嫩叶来。

像极了筋疲力尽的人最后的努力。

北药倒吸一口气,双手捧过匣子,神态如同捧着的是他心爱的宝贝。

她不知道那么一截枯枝宝贝在哪里,总之事后北药对她的管制又放松了不少,像是难得的赏赐。

现在她可以随意晃悠,不必仅仅局限在南梦阁里面。

只不过那两位时常出场的哥们依旧如影相随,不过问题不大,习惯了也就还好。

时间过得挺快的,闲来无事,白日里发发呆,发发愁的,一天就过去了,月亮依旧明亮,还是算着日子,该是快要过年了。

这个寂寞的地方没有一点儿喜庆的意思,只怕是根本不过这种节日。想到此处,她心里更添了几分愁绪,这是跑到多远的地方来了……

玄武不知道在哪里,会不会自己找灵株补充灵气,毛球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哎……”她坐在走廊里,无聊得很。偶尔有几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穿着侍女的衣裙匆匆走过,她恨不得去拉一个过来聊天。只不过她们都很忙的样子,根本不理会她。

“话说,你们北药大人又没有姬妾呀?我去找她们喝喝茶总可以的吧?”

两个哥们手放在腰间,有点无措,想了想道,“没……没有。”

“真没看出来,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个老婆?”泯泯惊了,那他岂不也是单身狗?

“慎言。”

泯泯是谁,她偏不,甚至还撑着一边脸蛋,饶有兴致地探讨起来北药的私人话题,“他为什么没有老婆呀?我看他长得还挺端正的。而且还会医,不至于有治不好的隐疾吧?”

两个哥们越听脸色越黑,其中一个道,“北药大人身上带毒,如何同别人亲近,还请姑娘莫要逞口舌之快。”

另一个人虎目圆瞪,怒道,“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泯泯倒是挺来劲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说话的那个自知失言,任凭泯泯怎么勾搭也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夜间用了晚膳,时候还早,只不过天色却是黑得尽了,点点灯火稀疏而暗淡。

她偶随意在院子里走走,突然闻到一股子药味,从主阁传了过来。

这里边的药材靠闻她也能认出七七八八,大概猜测的出是一剂毒药。

主阁还能住着谁,当然是北药那家伙,这么晚了还要熬毒药,是要毒死谁呢?

总不至于是她吧?这么想可能性还挺大。

夜风凉飕飕的,她愣是把自己吓出了一身汗。

贴着窗子偷偷往里边儿瞧,只见北药背对着门口,拿了一把扇子,颇具耐心地看着炉子上的药。清瘦的腰肢不盈一握,每每看到,让她在羡慕的同时,还非常疑惑一个男人怎么能够瘦成这副鬼样子。

北药将扇子收好,用火钳夹起药钵,漆黑的药汁倾倒出一条黑色的线,落在白色的瓷碗里。

碗被端起来,放在一个托盘里,他端起托盘,直起身子,朝着门口走来。

泯泯看得太入神,一时间左右张望,只见走廊处一目了然无所遮蔽,两尊大神站在身后一声不吭,一点要帮着自己躲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偷看他们不管,但是被发现了他们一样不管。

心脏砰砰直跳,这是要毒死自己,结果她还上赶着送上门来了?

窗纸小洞里,北药端着托盘在一张桌子前停下了,托盘放在桌子上,他拿起一只勺子,舀起药汁轻轻吹了吹,然后……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泯泯这边心跳尚未平复,就被那边北药的操作惊呆了。

这他妈是毒药哎,喝下去他焉有命在?虽然这家伙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但是并没有亏待自己……正想要推门进去提醒他,又想到,若是他死了,岂不是可以有机会逃出去了吗?

手停在半空中,仅一瞬间,就被身后的男人抓住了。

尽职尽责的某位大哥:“请姑娘不要打扰大人。”

泯泯正好在内心争斗完毕,小声道,“可是他现在有危险,不进去就来不及了!你怎么这么迂腐啊!?”她一定笃定北药给邹熬药,接过弄错了药材。

这种情况很可能出现的啊,反正在她的心目中,药阁那张杂乱无章的桌子就已经表现了他的马虎、随便、粗心。这种人抓药出个错那可能性简直比她物理不及格还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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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忘川河边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七章:忘川河边北药似有所觉偏过头来,微微一笑,“小魔物?”

卧槽这人喝毒药喝得这么开心!居然还有脸笑出声!?她都没眼看下去,心想反正也被发现了,干脆一把推开门,“你喝的那什么啊,有毒你知不知道!”

北药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这么冲的味道谁闻不出来啊!”泯泯道,“你赶紧催吐,我试试看你还有没有救了。”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根本不可能让他有事。哪怕救了他以后,自己很可能直接倒地不起,耗尽灵力。

倒不是她圣母,而是作为一个医修,她能做的只有救人,至于惩恶扬善,自然有侠客去做。

近距离辨别药汤,她心里蓦然一凉。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药方她是知道的。

一双杏眼睁大,夺走了那碗浓黑的药。

“你想做什么?都让你不要再喝了!”泯泯嘴唇有点颤抖,“你这是喝了几次了,啊?”

“每个月都会喝一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间断过。”北药眉眼弯弯,任她拿着自己那碗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着急。

她定定地看他一眼,又低头去闻那碗药,心里那点侥幸却沉到谷底。将药碗放下,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剧毒,你喝了这么久……我救不了你。”

她没说的是,这种药叫“傀奴”。

药方刁钻至极,用尽了各种珍稀的补药毒药,佐以药浴,能让一个人在短短几年之内,变成一个“药人”。药人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从内而外的痛苦,堪比锥心之痛,只是最残忍的却是,熬过这段时间之后,就是药人的死期了。

制作药人的人浪费这么多珍贵的药物,怎么会无所求?药人周身皆是毒,心脏却是上佳的补药,堪称术士们一直追求的长生丹,吃了能够久活不死。便总有天赋不够,或是修炼太慢的修士四处高价寻求药人的心脏,以求延年益寿。

北药眼睫颤了颤,好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劈手夺回药碗,仰头尽数喝下,药汁从嘴角流下一线,流进苍白的领间。

片刻,将碗放下,侧着半张脸,眼中有着及其陌生的神色,“出去。”

泯泯怔怔地看着,手僵在半空中。这人第一次露出棱角,却不令她害怕,只是感到陌生。空气都是安静的,身后两个哥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进这间屋子,她和北药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别……别再喝了,虽然很难,但我可以想想办法,也许……”

“我让你出去!”青筋毕露,苍白的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骇人神色,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沾着深渊里的死水,又好像永远没有日出的黎明。

泯泯眨了眨酸涩的眼,乖顺地走了出去。

屋门再度关上,一个侍女在角落处无声显现,担忧的唤了一声,“大人。”

原先坐着的北药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从椅子上滑落,头无力地搁在椅面上,黑色的血从嘴中喷涌而出。

甩开一边欲上前扶他的侍女,他突然弯起嘴角,眉目弯弯的,只是不巧染了肮脏的血液,若不然,还应当像是泯泯初次看见他的那样干净而随性,应该是好看的。

可他笑了没一会,血大口涌出,打湿了衣襟和面容,低头看了看,他笑道,“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红色的血。”

侍女手足无措,跪在一边低低泣道,“大人何故舍不得一个人间女子?这次如果不能成功,想要再找到这么合适的药人可就难了。”

北药弯弯嘴角,目中却是坦然和庆幸,“你没听见,她自己能闻出这是毒药么?”

“那又如何……只要婢子扣住她,将毒药灌下去,她难道还能逃脱么?”

北药摆了摆手,将嘴角血迹擦去,“不,这样的深渊,何必再拖别人下水。本来,这药也是该我吃的。”

侍女泫然道,“可这终究是毒药,就算是以毒压制毒,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况且你只有……婢子、婢子失言,婢子该打!”

北药轻轻抓住侍女不断往脸颊处用力掌掴的手,一不小心沾上一点血迹,那双细嫩的手瞬间冒起一阵黑烟,侍女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只是那只手却不动,依旧在北药手里腐化着。侍女面上痛苦又愉悦,高高仰起头。

“哎……”北药触电似的收回手,轻叹。他身上带剧毒,别人碰都碰不得,然而这毒,最先伤害的永远都是自己。今日的药,原先就是为她准备的,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居然心软了。

“你也回去吧。”平淡而冷静道。

“可是……”侍女还欲再说什么。

见男子终究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向里间,侍女咬着下唇,终于是离开了。

…………

“这人好心不是驴肝肺呀!”泯泯刚走出门,委屈得掉了几颗金豆豆。她容易吗她,被这个人拘着一点自由都没有,她还偏要管他的闲事!也不知道什么人意图谋害他,这人心可真大,都说了有毒有毒,还偏偏不信!真不知道给他下毒的人是何方神圣,能得到如此的信任!

她瞎猜了一堆有的没的狗血大剧,最后把眼泪收了收,绕过一个亭子。

一堆枯枝摇动,从里面钻出来两个穿着光鲜的幼童,一男一女,宛如玉女金童。

那两人将泯泯上下打量一番,上前拽了拽她的衣摆,抬着头说道,“姐姐,你跟我来。”

泯泯:???

那女童转过身,小小的两根羊角辫随着动作一动一动,煞是可爱,短手短脚的跑了好几步,回过头来招呼泯泯,“姐姐快些。”

那男童朝着她身后两个影子似的大哥做了一个手势,他们俱愣住,随后点了点头,消失在原地。

泯泯的手被小女孩紧紧握着,她都能感觉到那小小的掌心中湿漉漉的汗珠,小女孩一个踉跄,泯泯一着急,直接将她抱起来,道,“小心点呀,你要带我去哪里?”

男童撇撇嘴,用眼神表示对女童那点小把戏的不屑,女童嘻嘻一笑,将泯泯的脖子搂紧了,趴在她耳边奶声奶气道,“姐姐,我们去莲池那边好不好呀?”

泯泯被这小奶音萌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想到莲池离此地还有一些距离,但是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去一趟也无妨,只是见这两个孩子年纪太小,不免有些担心,便道,“好啊,不过你们的父母知道你们出来玩了吗?”

肩头传来“吃吃”的笑声,那名男童也勾了勾嘴角。

泯泯一头雾水,小女孩看着小小一只,事实上还挺重,她走着走着险些抱不动。

好在莲池就在眼前,小女孩欢呼一声,从她的身上跳了下去。

夜里的莲池一片朦胧,莲花朵朵,艳红如灯,在水面上一点点火红,一直绵延到不知多远的彼岸。

泯泯在这里观察了一下,没见到人,想必小孩子的家人也不在这里。那边却听见女孩子细细嫩嫩的嗓音道,“姐姐我想要那朵花!”

她顺着小小的手看过去,一朵盛放的火色莲花莹莹绽放着微光,花瓣处一点点荧光不住的升向空中,绕着水面打转。只不过距离稍微有那么点儿远了,离水面有二尺余。

女童几乎贴在她的身侧,嘟囔着道,“好不好嘛姐姐~”

这是谁家的小孩子,竟然深更半夜来水边玩,家长心挺大啊……泯泯一边想着,一边往水边靠近了一点儿。

就这么伸手去够可能有点困难,正想着去哪儿找一根棍子来试试的时候,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她手舞足蹈着“噗通”一声栽在水里。

那力气只怕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还是在健身房里数一数二的那种。

水从口鼻漫了进来,她身子无端放松了,仰着脸看向水面,无数朦胧而火红的光,像是巨大的星辰,来自于高高的天上。

莲花在水底竟是没有根茎的。

身后像是万丈深渊。手脚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一点一点的坠落,细微的水泡从水底升起,融进水面的花朵之中。

水面之上。

男童出声道,“你每次都要弄出一副弱智的样子么?”声音低沉,根本不是一个孩童能有的。

女童眨眨眼,一伸手,离岸边最近的那多红莲自己飘了起来,飞进她的手心,一声御姐音轻轻从她那勾起的唇角溢出,“为什么不?我就喜欢这样。”

“行了,别动莲池里的东西,否则被大人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女童眨了眨眼,“知道了哥哥,既然任务完成了,我们先去回禀大人吧。”

忘川之畔。

汹涌的江水冲刷着两岸,白色的浪花挟裹着一个身影冲向沙洲之上。

泯泯闷哼一声,费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躺在一条河中间的沙洲上。江水泛着白浪,一边是无尽的枯林,一边是无边的荒野。

她居然没死在那个池子里吗?这又是哪里?

不远处一个枯木桩上坐着一个老人,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他和枯木是一体的,一身破烂的衣服几乎不能蔽体,大部分裸露在外的身体干巴巴又黄又瘦。

她爬起来,觉得身子没什么不适,也没有呛水,只是头有点昏。观察四周,她确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片地方绝对不属于北药,她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欣喜,却先被这里奇怪的地貌弄蒙了。

“老伯,这是什么地方啊?”走近木桩,泯泯问道。

木桩上那人慢慢转过头来,指了指身下的木桩,咧开黄牙一笑,“忘川嘛,小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可不行嘞!”

泯泯额头滑下n道黑线,您挡得结结实实,她哪里能看得到!

转了一圈,在老头胯下的木桩上看到的字居然是“忘川河”!

卧槽,她还以为听错了呢!这是已经死了的意思?不是吧,原来她已经在池子里淹死了,连个水鬼都没有做成,直接来阴间急着投胎吗?

“我去!”饶是定力再好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该爆粗口了,更何况她定力本来就不行,她简直无语问苍天,这才穿越没多久吧?咋就领盒饭了?就算是死了,不是应该跟着剧情来吗?比如让她穿越回原本的世界?

“小姑娘神神叨叨做什么呢?”老伯嫌她烦,“别走来走去的,我看了眼睛疼。”

泯泯热泪盈眶,“老伯,你啥时候死的啊?”可要给她这个新鬼带带路啊,她啥都不明白呢!

老伯瞪大眼睛,“呸呸呸,看你个小丫头长得挺好看的,咋的说话这么欠呢?谁死了啊,老子命还长着呢!”

“你没死,那你必定是……引渡人了?”泯泯绝望了,还以为碰上一个一样的鬼,结果不是!可是能在忘川河畔的人,还会是什么人呢?

那老伯来劲了,嘿嘿一笑,“对呀,老子的船就在那呢!”指着拴在沙洲边的一条小破船,老伯很得意,问道,“怎么样?小丫头要去哪儿不?去人间一块上品灵石,去魔域一块下品灵石。”

泯泯:“你说什么?”

老伯又重复了一遍,敲着手里的竹竿叫道,“耳背咋的!”

所以她是死了没有?忘川河不该是通向阴间的吗?咋还……人间,魔域的?

“老伯,这河为啥叫忘川啊?”泯泯问道。

“哎呀,随便起的吧,老祖宗的事,谁管他!要不要走,快点的一句话!一看你就不是魔域的丫头,咱们魔域可没有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女娃子!”

泯泯一拍脑袋,嘴角扬起,“走走走,去人间!”

伸手,“先给灵石。一块上品的啊!”

泯泯一边掏钱给他,一边嘟囔着,“怎么去人间就那么贵?”

老伯笑得跟一头老乌鸦似的,哇哇哇几声,将船从木桩子上边解下来,“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人间的修士人傻钱多嘛!再说了,这种违法的事情,不多收点灵石,怎么对得起我的辛劳?”

魔域同人间近些年来的关系不合,泯泯是知道的,所以并不追问,把灵石给了老伯,那条满是破洞的小船就下了水。

效率很快,还是值得表扬的,可以考虑给五星好评。就是硬件设施有点糟糕。

在船上找了个勉强落脚的地方坐下,船只如同一片枯叶,飘进无边的浪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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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有惊无险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八章:有惊无险一路有惊无险,小破船顺着一片巨浪笔直冲向彼岸。老伯用竹篙撑地,将船稳稳停在岸上。泯泯抬头望了望,一片荒芜,大抵是靠近与魔域的边界,人烟皆绝,荒凉的很。

潮汐起落无限。

跳下船只,将身上仅剩的一点家当细细数了数,暗自可惜没有好好学习御剑,否则但凡带上西风,就没有这么多事了。然而面前这极地风光纵横千里,只怕要她徒步好好领略一番才行。

运起仙家修士跨越不那么陡峭之地最普遍使用的凌波步,一路上停下来歇息了好几次,肚子是空的,气海是匮乏的。肚子自然没有东西可以填,只能硬生生捱着。灵气一旦耗尽,就只能原地打坐,企图从四野八荒汲取一点点灵气补充一下。

在第三天晨光熹微,终于是看到了一缕人烟。

泯泯扒拉扒拉头上几天没洗的头发,又摸了摸几天没有进食的肚子,站着思考人生。她应该先解决哪一样比较好呢?

“去去去,别站在那里挡眼!”屋外摆着油锅,滋滋翻滚着,不一会儿一根根金黄膨胀的油条就从油下边转着圈儿冒了出来。屋里一张长长的案板前面,一男子正在捏面,拿刀切了,正切着,却发现门口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家伙,直勾勾盯着他家包子屉瞧。

尽管此时时候还早,但是马上就该有人上街来吃早点了,这挡在门口的像个怎么回事!

她直到那个男人拎着擀面杖出来了,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嘴边一串口水。

她啥时候这么狼狈过?好吧还真有,当初在下院里边当女奴的时候一天只能吃两顿白馒头。不行,现在想想馒头都馋得慌。捂住咕咕直叫的肚子,抬眼看着男子,道,“包子怎么卖啊?”

“卖什么卖,快走!”男子擀面杖还没挥起来,就被身后一只手给拦住了。

“别这样,这个孩子看着不大,估计是饿坏了,让她进里间吃点儿吧。”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男子那点儿脾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回过头来轻声道,“我也是看这孩子挡了生意才……”

女子摇摇头,笑道,“没有怪你。”回头对泯泯道,“姑娘进来吧。”

泯泯看见那个女人,长得端正温和,穿得朴素,肚子却凸出,走路的时候用手托着后腰,带着温暖的笑容,引着她进了里面,掀开一块儿布帘,露出一间小小的居室来。

正中间摆着一张正方形的八仙桌,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已经发黑,桌上也有蛀坏烫坏的痕迹,却擦得油光崭亮,像一张写满了冷热辛酸的诗。

旁边有一张床,上面还睡了两个孩子。妇人小心地拿过抹布想要擦桌子,泯泯赶紧接过来擦,道,“姐姐先坐下吧,这点事情我来就是了。”

“这孩子,还反客为主了呢。”妇人轻轻笑着,声音不大,像是怕吵醒了睡眠中的孩子。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妇人转身,却看见男人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盛着新鲜冒热气的包子,金灿灿的油条、饼子,还用碗装了两碗豆浆,放在桌上,随即来扶妇人,嘴里的话都像是磨软了掺过蜜的,“娘子快坐下,先把早饭吃了,外面有我呢。”

妇人摆手推辞,眉眼弯弯的,“不了,你先去,我等你吃。”

泯泯听得心酸牙也酸,实在饿得不行了,操起一块儿包子直接往嘴里塞,也不管是啥馅的了,真的是凄惨透顶。

曾经她妈妈经常说她挑食,饿三天就好了,现在看来恐怕有那么一点道理。

妇人微微笑着看她吃,“饿坏了吧?”

泯泯点头,心想您看我这样子像是不饿吗?狼吞虎咽一阵子,当肚子里边有那么点东西之后她放慢了动作。

妇人见她虽然落魄,一身衣裙分辨不出颜色,还有破损的痕迹,可是坐在桌前即使吃得急,也带着优雅的意思,和这个镇子上的人很是不同,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股浑然的矜贵感,于是来到前厨,唤男人又准备了一小碗肉汤端上桌子。

那肉是清早去街口称来的,新鲜得很,浓香浓香的,肉都剁碎了,还加了一些淮山碎末,洒上葱花,热气腾腾,闻着都香。泯泯见只有这么一碗,便推辞着,想要身怀有孕的妇人喝,但是妇人热情得不像话,只让她尽管喝,暖暖身子。

泯泯吃了饭,喝了汤,总算是找回一点儿当人的感觉。这些日子在荒漠里穿梭,水都没得喝,夜里勉强露宿在外,又怕有野兽,不敢睡死。半夜里气温冷到令人发指,她也就一张置物囊里的小毯子,盖在身上只能图一点心理安慰,该冷还是冷。

舒服得眯了眯眼,看着身上已经不能算是完好的衣裳,想着该去买一套衣服穿了。于是从兜里摸了一块中品灵石,想了想,又换了几块下品灵石出来,放在桌上。

“你这丫头,这是……”

泯泯:“早饭钱,谢谢你们的款待。”她想的简单,总不能吃霸王餐吧?说罢问道,“姐姐,你知道这里哪儿有客栈吗?”她想去住店弄点热水洗洗。

“不用了,你自己收着,客栈的话,这附近还真是没有。”妇人愣了一下,才从灵石上抬眼,这里地处偏僻,根本不通用灵石,而是用最古老的金银作为钱币,因为此地没有修士,都是平凡一生做点活计过日子的,寿命也不过短短几十年。

她原是很远的一个大城中小富即安的家庭,执意嫁给如今的夫婿才私奔至此,想着平淡生活也挺好的,竟是很久都没有再见过中原的人了。

泯泯点了点头,能够理解,毕竟这里看着也不是很发达。

妇人脸色复杂,开口道,“你可是要寻地方洗浴?我们家虽狭小,勉强也可以供你梳洗一番。”

那她正好求之不得,随着妇人到了后院一处棚屋,拿了木盆和热水,木头上放置着妇人的衣裳,用一块简易的幕布遮住了。门都没有,是真的没门,冷风到处吹,泯泯一边舀水,一边冒鸡皮疙瘩。

勉强洗完澡,换了一身妇人的衣裳,宽大了不少,她提着裙摆走出来,一头黑黝黝的湿发垂在脑后,脸上的脏污都洗净了,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莲花腮。

妇人盯着看了许久,更加确定了这是个中原富贵之家的大小姐,一般家庭哪能养得出这么水灵的孩子?

泯泯穿着别人的衣服,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她还要赶着去找师父他们,因此不便久留,擦干头发之后又拿了几块灵石出来交给妇人,不顾挽留,就此告别。

妇人低着头,看着桌上一堆下品灵石,面上稍稍起了一点变化。

…………

小镇上虽然没有客栈,马还是有得卖的,据店家吹嘘还是魔域那边进口的良马,中原是买不到的。泯泯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是需要一匹马,便就买了下来,给钱的时候,那店家一把丢掉了黄澄澄的上品灵石。他本以为来了个大生意,谁知道居然是他妈来消遣他的。

“这是什么东西,也来糊弄我!你是不是没钱?”

泯泯吓了一跳,“这不就是……等等,难道你们这里不通行这种货币吗?”刚才给早点摊子的妇人灵石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实话说了吧,这匹马这个数——”伸出五根粗粝的手指,店家道,“五十两雪花银,你有没有钱,没有就赶紧走。”

货币阻隔是毛病,深受其害的泯泯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略略想了想自己那点家当,于是摸出一点首饰来,金的还是银的都有,镶金嵌玉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便递给店家商量,“这种可以吗?应该挺值钱的。”

店家眼睛乍一看到那几串金灿灿的串珠,眼睛都转不过来了,哪里还有二话,当下解了马就递给她牵着。

“有马车吗?”泯泯又问道。

“没有。”

算了,就算买了马车,总不能再买一个马夫吧,她自己也不会驾车,牵着高大壮硕的马儿,顺着小路走,也没看见官道。

她不急,反正方向对了,迟早是能回去的。

…………

“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一个女子声音软软甜甜,像是能掐出蜜来,掌柜的忍不住都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到一个大大的斗笠,薄纱盖到了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出是一个身形美好的少女。

目光越过女子,就见门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略微低下头来,借着收钱的空当,附在女子身侧小声说道,“你小心一点,有人……”

话音未落,一个人便靠近了道,“老板,两间上房。”

泯泯眨眨眼,将找回的银子收好,抬头再看的时候,掌柜的已是在和别人说话了,连目光都没有赏给她半个。

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泯泯上楼,进了房间,将一个包裹丢在床上,里边是路上看上的衣服鞋子,总不能一直穿着妇人的衣服。尽管撕去了衣摆,但是宽度还是不合身。

当务之急还是先睡一会,骑马太耗费体力,勉强给自己大腿内侧的磨伤上了点药,她就趴在床上睡着了,花花绿绿的一堆衣服鞋子还堆在床上,她也不在意,囫囵和着被子一块儿搂在怀里。

在她没有看见的楼下,几个行踪诡异的人走进了客栈,脚步不停,直接上了她所在的二楼。

掌柜的坐在原地不敢动。

若是他没有看错,这几个人应当就是在这一代边地肆虐多年的银蛇一派。他们的标志就是手腕处的银蛇刺青。

这几个人冬天里还露着右手的手腕,上面赫然就是一条银蛇!

听见门内的呼吸声已经均匀了,门外的人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来,拿出一个细长的竹筒,捅破窗户纸,朝着里面施放烟气。

“不是都睡着了吗?怎么还浪费这个,贵得很呢!”

“你懂什么?”男人淫笑,“有了这个,一准儿让你快活得上天。”

那人低头一看,竹筒上面正是一个朱红色的桃花图案,根本不是迷药,而是春药!于是露出了然的笑来,众人皆是嬉笑一通,半晌之后,等待那迷烟放尽了,这才用一根小巧的银簪子一捅门锁,居然是正大光明的从正门不请而入。

泯泯睡得沉,本来光洁的眉间隐隐蹙起,白嫩的小手也开始胡乱动着,拨开了一只绣花的小靴子,在冰凉的丝绸上蹭。身子燥热不已,动作也是自发的,因为迷药会暂时麻痹感官,而且她睡得沉,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几个男人走到床边,看见露出被子的小脸上已经是一片潮红。

“先找银子。”

终于在床边找到了那个包裹。泯泯的东西大多是放在置物囊里,省的拎来拎去得麻烦,只不过在买衣服的时候,由于东西太多,一时间没有手腾得出来,就把找回来的银钱和衣服一起放在包袱里了。

“怎么就这么点儿?这女的不是很有钱吗!”他们可是一路上都看见了,这女的吃的用的都没省过,买的都是最好的。可是包袱里居然只有几两银子,这谁信?

泯泯的确有钱,她拿了首饰在钱庄换了好几张银票,嫌面值太大,硬是换成了几十斤雪花银带着。本以为会很快到达灵石通用的地方,谁知道走了两天还没走出去。

“快,继续找,我都要憋不住了。”一阵哄笑,于是四处翻找,屋子片刻已经变成一片狼藉。

“说不定藏在这娘们儿身上呢!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男人嘿嘿一笑,掀开她胸前的被子,将一只手对准那雪白的锁骨处摸去。

“嗖——”

破空声传来,那只手转眼前已经血流如注,插着一根孔雀羽的短箭。

“啊!他妈的!”疼痛让他迅速收回手,精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肚子里还没腾起怒火,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浇熄。

只见窗户大开,一个男子逆着光,身材修长,长发披肩,眼底却是捻杀一只蝼蚁一般的轻描淡写,夹杂着无边的怒意,轻轻落在他们的眼前。

“你们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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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救人要紧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九章:救人要紧地上横七竖八,来了多少,就在地上躺着多少。片刻之间只剩出气没了入气。

来人发编成小股,黑暗中只看见一双明眸,还有手中一把弓。走到床前,便见到如此活色生香的场景,不禁面色微红。

是气的。

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居然连他的人都敢下手!

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泯泯毫无知觉地蹭着一切令她感觉到凉爽的东西,感觉到这双手上带着的寒意之后,立即抛弃了已经被蹭热的被子,暖滑的脸颊不住地在那双手掌之间摩擦,妄图使自己好受那么一点。只是全身皆焚,这么一点凉意只是杯水车薪,而体内的躁动越发明显,她一边朝着他的方向靠去,一边无助地呜咽着。

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自救的,比如说春药这种东西。但凡泯泯这时候还保留了一丁点儿的理智,一定不会任由自己的一双手藤蔓一般缠到眼前这个人的脖子上去。

孤光神色微怔,事实上内里已经外焦里嫩五雷轰顶手足无措。

床边杂七杂八生死不知的一群人被窗外跳入的黑衣人抬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怀里娇软的喘气声,和檀口里呼出的热气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呆滞了半天才微微低头拨开泯泯脸上的碎发,略带粗糙的大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滚烫的肌肤,眼里满是心疼和犹豫,他俯身,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她的颈间。

“呜……”泯泯紧紧蹙眉,嘴里溢出破碎的哭泣,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无力且燥热的,某种渴望支配了她却无力去满足。神智混沌之中无法清晰地感知这一切,只能蹬腿摇头,试图让自己突破这难熬的一关。

“微云……你醒醒。”孤光唤道,汗水从额角渐渐流出,划过白皙清瘦的下颌,一双琥珀眼在烛光下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眸中却是清明一片。他试图让她清醒过来,因为运功逼出毒素需要她在体内运起灵力,否则会对她造成伤害。

面前女子除了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以外,甚至还伸手扒开了他的衣襟!

眼瞅着那双炙热的小手开始胡作非为……孤光深吸一口气,对着火热的樱唇压了下去。

软滑的内里温暖而诱人,舌尖探入,只轻轻一点便退了出来。

怀中女子却不满地嘟囔着,泪水顺着腮边流进乌黑的发里,手脚抓紧他的衣袖,生怕他就此离开了。

孤光叹了口气,只能抱着她起身。口中并无迷药的味道,那只能是……

他蹲下身去,在门边捡起一个枯黄的竹筒,看清上面的五瓣桃花,眉头微微皱起。

这种春药见效极快,药效极强,只要吸入几口,就算是贞洁烈女也会立刻变作勾栏荡妇。好在药效褪得也快,大抵过不了半个时辰她就该恢复正常了。理智告诉他应该把她放在床上,横竖没有大碍,不是锁情香那种非结合不可解的歹毒之药,或者他干脆与之春宵一度被翻红浪,也不亏了什么。

可偏偏他只是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抱着她,靠在床边,一手将挣扎得筋疲力尽的小姑娘箍在怀里,一手缓缓地一下一下拂过她的脸颊脖颈,掌心微微散发着白气。那是至寒的冰灵,勉强让怀里的人安分了一点。

鸳鸯被寒炉香冷,红烛含泪影成双。

长夜漫漫,明月在窗,赤子在野。

…………

“毛球,别闹了!”她还困着呢,怎么又这么早折腾她!泯泯手一挥,准确无误地打在床头。

“艾玛,疼疼疼!”

一秒清醒,眼前那里还有什么毛球啊,只有空荡荡的客栈房间。一低头,床上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昨晚怎么放的还是怎么放,她勉强抬起老腰,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床东西硌的,腰酸背痛,浑身无力。

“看来下次还是不能偷懒啊……”至少要把东西收拾好了。泯泯坐着清醒了一会,麻利的起身,身上衣服压根就没脱,也无需穿戴,只是着衣襟咋开了?

泯泯摸不着头脑,以前没发现装自己睡姿狂野啊。

暂且不管那么多不重要的事情,她将衣服整理好,往头上套了带薄纱的斗笠,很好的掩盖住她没有洗漱梳头的事实,顺滑的长发从薄纱中溜出来,在纤腰处戛然而止,雪白的衣袍吸引着无数的注意力,虽然看不见脸,但是那一身气质如风如雪,飘渺离尘,让人禁不住想要窥探真容。

但是泯泯注定帅不过三秒,她施施然走下了楼梯,冲着掌柜的大声喊了一声,“掌柜的,来桶水!要热一点!”

甜甜软软的声音响彻一楼,某些人的心脏都酥了一瞬间,手里佩剑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泯泯眨眨眼,摸摸有点沉重偏大的斗笠,决定还是要去买一个轻便一点的。

洗完澡,吃了早点,便朝着这附近的街市走去。一路上都在赶路,才想着买一顶带白纱的斗笠来挡挡太阳,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这副身子才十五岁,肌肤娇嫩,太阳一晒就容易发红脱皮,红过了就发黑,一路上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灵株才把皮肤从变黑的道路上拉了回来。

一连走过几个城镇,都是通用金银,有时候她都怀疑别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是询问了一些人以后,才知道这些地方都属于人间之外的地域,不属于魔域,归属于人间却又不融合于人间。

她觉得奇怪,却不解其意,但是知道赶路的方向没错,这才放下心来。

天蓝的像海,云宛如浪花,在空中流转极快。塞北的风究竟是名不虚传,吹沙走石,全是一股霸道之气。

在这里,若是在外面走还要小心一点,免得平地风起,把哪家郎君吹进了怀里,那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泯泯用手扣住斗笠,免得被风缴去了,过了一会儿觉得吃力,于是拿下来放在手里,眼前清晰许多,街市上皆是异域风格的人,五官极为立体,眼睛有各种颜色,也有黑色的,多数人高马大壮实得很。

“烤馕要来一点不?”

泯泯停下脚步凑上去看,却被塞了一大块饼子,那人还乐呵呵的,“丫头尝尝脆不脆,好吃再买哈!”

这么一整个叫她尝?泯泯举着烤馕嚼了一口,觉得一般般,不过当干粮很合适,就买了许多,不敢明面上往置物囊里丢,毕竟这里没人修炼,没见过这些东西,怕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于是只好老老实实拎在手里。

在街上走走逛逛,浑然不觉已经成为街上的焦点的泯泯瞅见一家店铺,嘴角微微扬起,拎着斗笠和一大袋子烤馕就走了进去。

店里有很多成衣,衣服她倒是不缺了,少的就是个称心如意的帽子。其实要不是骑马不方便,她觉得打把伞更合她的意。

“丫头要看什么?来量一下。”老板娘是这里少见的黑眸,笑得格外灿烂,拿了布条做成的尺子就往她身上招呼,摸完肩摸胸口,最后还在臀部比划了一下,“丫头这么好看,穿我们家的衣裳肯定更好看,包管你的心上人看了立马动心。”

泯泯闹了个红脸,结结巴巴道,“有……有斗笠吗?这样的,小一点的。”举起手里的斗笠示意。

“害!早说呀!买斗笠还量啥!”老板娘嗔道,转身就往屋里走,“金月,你前几日做的那个斗笠呢!快拿出来给客人瞧瞧!”

一个袅娜女子走了出来,扶着门框道,“昨日里就给大哥了。”

老板娘一瞪眼,“那不是照着我的尺寸做的么!给他做什么!他那个大脑壳,能戴的上么!”

金月吃吃笑了几声,“大概是拿去讨好萝姑娘了嘛。”

“啊?”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那就算了,算这小子开窍!”

转身对泯泯说道,“不好意思,恐怕要等几天了,我这里有图纸,我给你看看先。”

泯泯拿着那张微黄的麻纸,的确是好看,只是要等几天,她有必要在这里待那么久吗?

正思索着,门被猛地推开,一年轻壮硕的男子两条裸露着的古铜色胳膊上满是血迹,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衣裳破烂不堪,怀里搂着一个女子,裹在厚厚的大得不合身的毛皮衣裳之中。

“哎呀,哥怎么了?”金月在里间眼尖地看到,赶紧跑了出来,扶住男子。

男子说不出话来,只将怀中女子推向金月身上,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是受伤不轻。

然而裹在衣服中的女子看不清面容,软软倒在金月怀中一动不动,毫无生息。

“银蛇那些人欺人太甚!”男子咬牙切齿,眼圈红得滴血,手握成拳狠狠捶打着地面。

“金刀,你在外面惹事了?”老板娘一脸担忧,任由十三岁的小女儿看着店铺,自己带着金刀金月以及昏迷不醒的女子进了里间。

“这怎么伤成这样!”打开包裹着的毛皮衣裳,里面露出一个女子,衣裳尽碎,浑身青紫,嘴角也有伤痕,看着十分凄惨。

作为过来人,她这一眼就知道在这姑娘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这是金刀从小一直爱慕的萝姑娘,她看金刀的表情,叹了口气。

好看的东西总是过于醒目,就是难以保护。

“阿萝,阿萝。”金刀扑到塌边,呼唤着女子,女子面容苍白,双眼紧闭,他内心痛苦,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断回想起那令他疯狂的一幕。

几个男人围在阿萝家的前厅,对她随意施为,而她的身下血流如注,已经失去了意识。

唯有那秀美的眉心,紧紧蹙起。

他放在心尖上十几年的爱人,他从来舍不得迈过雷池一步的人,居然被这一群银蛇派的畜生糟蹋了。

“金刀,你快去医馆把伤看了。”老板娘对金刀道,“萝姑娘我照料着。”

“药馆老先生前几日出远门了,他们那只剩一个学艺不久的弟子,抓药还可以,看病恐怕不行。”金月还算冷静,一边给萝姑娘擦拭一边说道。

金刀稳稳坐在床边,根本没有打算去药馆。只是老板娘担忧得不行,“那怎么办?你这伤!”

金刀肩上一道刀口,深一寸有余,拉开长长的血口,鲜红的血不断滴落,染湿了白色的衣裳。

门口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我会一点医术呀,我帮他看看吧。”

泯泯眨巴眨巴眼睛,她还没走呢,这一家子慌张得把她都忘记了,她听见一句“药馆老先生出门了”,便知道他们面临的窘境。

那金刀的伤她也瞥见一点,严重得很。冬天虽然不容易发炎,但是伤口也好得缓慢,不处理一下,只怕比较麻烦。

“丫头,你真的会?”老板娘擦了擦眼里一点急出来的泪花子,看向门口。

泯泯点头。

边塞人天真淳朴,没有心眼,听她说会医术,当下只有庆幸,根本不会怀疑一个小姑娘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泯泯蹲在地上,先把金刀的伤口用清水清洗,要来家家都有的烈酒消毒,随后上了自制的药膏。伤口其实需要缝针,但是没有消过毒的线,怕感染只好作罢。放在这药膏是灵株所做,灵气充裕,效果也是此地其他药物所不能及的。

“多谢姑娘,还请姑娘帮她看一看。”包扎完伤口,金刀目光投向床上,轻声说道。

泯泯这才看向那个女子。说实话,这种惨事她只有在新闻上听说过,很多时候都觉得和自己离得很远,但是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才觉得远远比听闻的更加残酷。

帮女子伤口处理过之后,泯泯就打算走了,留了几瓶伤药,以便他们换药用。

谁知那老板娘热情得出乎意料,连忙拉着她的手,那语气就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感谢了还不算,还要留她下来吃饭。

她拒绝了,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在治疗他们俩的时候,还偷偷施用了医灵,应该会好的快一点。

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牵走那匹脚程不行,脾气还不小的红色大马,扣上笨重的斗笠,穿过无数人群,微微抬头看向空中。

她偶尔也会等一只顺风耳来的纸鹤。

只不过终究没有等到。

顶点

第一百二十章:心灵手巧

又是几日风尘仆仆披星戴月,泯泯跟那匹马相处的时间比人还多,勉强也算是建立起某种意义上的革命友谊了,因此她给马起了个名字,进一步深化来之不易的情谊。

拍拍马儿的脑袋,泯泯拿起马背上一侧挂着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

她远远眺望着城门,被风剥蚀成淡红,上有真材实料的铜钉数十颗,一排排金光灿灿。城楼上有许多士兵把守,楼下大门两侧站立着许多守卫,均手持长枪,对着来往人员排查。

想要进出城门的人并不多,她骑马立在不远处格外扎眼,守卫眯着眼朝日光的方向看去,大喝,“下马!”

泯泯逆光缓缓催马而至,踏着马镫轻巧跃下。斗笠下一双眼却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们,怎么这些人神情如此诡异?

身后裸露的地面扬起砂砾,击打在斑驳的城门上。

“摘下斗笠。”

她揭下。四野默然无声。

半晌,守卫才伸出一只手来,哑着嗓子道,“凭证。”

她低头看着那双黑乎乎的手掌,头脑发懵,“什么凭证?”

听到这软甜的声音,守卫脸色变了一下,“你不是本地人?”

泯泯揪着缰绳,“不是。”众人神色一变,只是迟迟没有举起长枪,正惊疑不定时,听见面前精灵使的女子又道,“我是中原人。”

众人松了一口气,上下将女子打量着。一个较为年长的出来说道,“若是没有凭证,就不能入城,你还是回去吧。”

泯泯眉头以蹙,看向近在咫尺的城门,片刻才将斗笠扣在头上,骑着马扬长而去。

“你相信那人的话?”一个士兵问道。

“魔族哪有那么黑的眸子?”年长者摇了摇头,目送着那一抹白色远去。

…………

搞什么啊?好不容易可以回去了,就在城门那一边就应该是同行灵石的中原地带,是修士风行处,可是居然要什么凭证!?

她要上哪儿搞凭证去?哎呀,刚才忘记问他们了……这玩意总不至于是签证一类的东西吧?

在一家菜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只听见隔壁桌子偷偷说着话。

倒不是她刻意想听,只是由于境界到达五阶的缘故,五感早已非同一般凡人,那声音自己钻进耳中,拦也拦不住啊。

一光头汉子:“那凭证是拿不到的,中原人到边塞来的,多是人中翘楚,想从他们手里抢来凭证,实在是难于登天,而且动静太大,他们死一个,别的人立马就会发现,一经搜查,到时候我们想要脱身就难了。”

另一长发披肩,遮住面容的长须男子:“哈哈,你不会是打着凭证的道理吧?要我说,我们伪造他娘的几张凭证,料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形容甚是妖媚的女子:“可是我们还未曾见过凭证的模样啊。”

“这倒是。”那光头低了头,无心饮酒,突然将酒杯一摔,怒道,“不如咱们直接趁着半夜迷晕他们杀出去算了,不就是一个城门,过去了凭着我癞头蛇的本事,谁能抓住我?”

“你小声一点。”女子斥道,又道,“如果没有办法,也就你说的这个可行了。”

话音刚落,女子突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便是一个戴了斗笠的人微微侧头,像是在听他们谈话,登时柳眉倒竖,娇斥着,“你是何人,恁的没有礼节!居然在此偷听我们说话!”

光头一听,丢下嘴边一块白切牛肉,拿起桌上的刀就看了过来。

泯泯猛地回过头来,要是她不动也就罢了,这么一扭头,偷听的行径就显露无疑了。

可偏偏娇娇软软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你们不想被偷听,可以去点个包厢慢慢说嘛,非要坐在我旁边,我又不聋。”

“是个女娃娃!”光头一听声音,戒备就放下了十之八九,手中刀也回到桌上,嘴里还不落下,“女娃娃戴着斗笠做什么,长着一张小脸蛋不就该是给爷看的吗!哈哈哈!”

泯泯无语,看一桌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丢了一块分量足够的银子在桌上,抬腿就走,突然停了脚步转身道,“那你长成这样不就该呆在家里么!”免得出来吓人!

那光头愣了一下,也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倒是同桌另外两个皆低头笑了。

走了没几步,便见一个青衣小童站在路边,嘴里低低道,“凭证不用担心,只要银子到位,一切都好说!”

那凭证两字落入耳中,竟如平地惊雷一般,泯泯正不知去哪里弄这东西,便静静站在不远处听着。

对面的男子朝青衣小童伸出两个手指,也轻轻说道,“钱都备好了,就等你的货了。”两人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进行不可描述的交易。

泯泯听见那小童尖细的声音,“我们家主子说了,他那儿还有好些货,今日就能给。”

男子笑着点头,“那好。”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好一阵子似乎已经谈妥,二人朝着方向相反的地方去了。泯泯想了一瞬间,立刻跟上了那个青衣小童。

青衣小童感觉到肩膀上搭上一只手,缓缓转过身去,问道,“你有事?”

泯泯有点紧张,搓搓小手,感觉自己像是不法分子,试探着问道,“你们能弄到凭证?”

青衣小童点头,“对呀,你要吗?”

泯泯大喜过望,“要的要的,多少钱?”

“钱好商量,你先跟我去见一下我们老板。”

她生出几分警觉心来,却又将斗笠下的薄纱捏紧了,就这样去见一个人似乎有点冒险,不过为了拿到凭证早日出城,只能去一趟,小心行事。

进了一间两进的院落,在外面看还是塞北一向的粗犷风格,走进去一看,花草树木房屋格局都是中原之风,让人平生亲近之意。

青衣小童在前面率先走着,进了厅,回头安顿她坐下,便去唤所谓的老板。

泯泯鼻尖轻嗅,杯里的茶并没有毒,清淡回甘,是上好的佳品,院子中装饰得清丽可爱,颇为雅致,想必主人也该是心胸坦荡的人。

几道脚步声匆匆从回廊传来,泯泯坐直了看去,便见一只天青色白底的织花锦缎高靴率先踏了进来,随后是一身银色的袍子,一张温和的脸庞颇为年轻,笑眯眯的悬在雪白狐裘之上,见了她笑意更甚,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教书先生,一举一动都斯斯文文的,长得也斯文。

“姑娘想出城?”

泯泯放下茶杯,见他直接点题,也不绕弯子,便道,“是的,只要能给我凭证,银两不是问题。”说着她直了直腰,心里有些心虚,只怕他狮子大开口,要个她拿不出的天价。她的那点子首饰都当得七七八八,所剩的银子若是不够,恐怕也没得凑了。

男子用手里的折扇点了点桌面,笑道,“这样啊……”

泯泯一双眼睛巴巴得望着他。

男子眉头轻蹙,歉然道,“可真是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想出城的太多了,我能弄到的凭证有限,正好在姑娘来之前出完了……”眼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可怜兮兮的,男子眨眨眼,“不过新的货很快就会补上,你不如等些日子?”

“那要等多久啊?”她的运气怎么会这么背,算了,要等就等几日好了,总好过没有。

男子垂眸思索片刻,收起那柄玉质的折扇道,“不确定,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这么久!泯泯睁大眼睛,簌然起身。

“姑娘别急,我飞鸽传书与他们,也许还是能快个一两天的。”

她欲哭无泪,早知道要等这么久,她也就不早早把客栈退了,这下子回去恐怕还没有空房。

男子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突然说道,“姑娘不如就在我这里下榻住上几日,也省的来回奔波,我手下人愚钝,万一寻不到姑娘,岂不是误了大事?”

泯泯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却只看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琥珀色眸子,禁不住又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房钱我是会结的。”

男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站起身来,吩咐了小童之后,便对她道,“姑娘先休息吧,我不叨扰了。”

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人文质彬彬彬彬有礼,不会是坏人的对吧。

小童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就是这里啦。”说罢还指着走廊尽头一间屋子道,“那边就是老板的屋子哦。”

泯泯一愣,小孩已经笑嘻嘻的跑了。

有点莫名其妙的。

暮色将至,一轮红日西沉。

几点寒星微微显出白色来,将靛蓝色的天装点得繁华璀璨。

泯泯在厨房里摸索着,这个巨大的锅子是嵌在锅台上的,压根端不起来,灶下面还需要烧火才能做饭,真的是非常不方便。

“姐姐,我这里才不方便呢!”小童嘟囔着,探着半颗黑乎乎的煤灰脑袋抱怨,“你切个菜,有啥呀!”

泯泯一边努力将手里的土豆切成丝,一边道,“你到底会不会烧火?”

“会呀会呀。”小童嗖得钻回去,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发现泯泯没有在看他之后,这才从小手中燃出一朵小火花来,黑乎乎的锅洞里的柴火遇到这一点明火,居然蹭得一下烧了起来。

泯泯眼看着上一秒灶下还安静如鸡,下一秒这口锅就已经开始冒烟了,心里一急,险些一刀怼在手上,赶紧倒了一勺油,将切好的土豆丝扔下去翻炒,用最快的速度剁出一些红色的椒丝,瞅准时机放进锅里。

锅里一时间香气四溢,土豆的香气和油香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洒了适量的盐搅拌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一盘子红亮亮黄澄澄的红椒土豆丝就出锅了。

小童趴在锅边上,哈喇子几乎拖到地上去,泯泯看不下去,就拿了一个小碗给他装了一点,看他吃得眼巴巴看着盘子里的,不免无奈提醒道,“一会还有别的好吃的,现在吃了,一会儿该吃不下了。”

小童可怜巴巴丢了碗,坐回灶下。

泯泯从水盆里拖出一只肥大的鸡来,是去过毛掏干净内脏的嫩鸡。她在塞北这片土地上就没吃到过鸡这种生物,也不知这一只是怎么来的,她拎着鸡想了想,决定做一道蒸鸡。

因为这只鸡如此肥美,炒了只怕有损鲜味。

她绝不承认是她自己有点想吃……

拿出一只小碗,放入盐、酱、葱花、茴香粉和椒末,兑入少量清水搅拌成糊状,倒在鸡身上涂抹,连内部也不放过。腌制的时间里,她已经着手做了几道菜,这才把鸡放入锅中蒸,一炷香以后取出,撕碎,去骨。

取来调料,泯泯问道,“阿逐喜欢吃什么口味?”

阿逐抬起一张黑气的小脸,认真道,“老板喜欢吃辣。”

问你,又不是问他,你回答他喜欢的做什么?她无语地拿过装辣椒的小碗,斟酌着再调了一次味,将二次调味的鸡放在盘子里摆好,放回锅中再次蒸煮。

夜幕笼罩之际,泯泯终于完成了她的伪厨娘使命,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了饭桌。

单明端详着那道看上去调味就很辣的鸡,手里不住得拍打着扇子。泯泯认命的昨晚厨娘做侍女,挨个盛了饭,这才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入座。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一点怀疑他的用意的话。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怀疑了。

“吃啊。”单明拿起玉著,话音未落,阿逐就已经开动了。

“呜……好好吃。”阿逐脸吃成了一对包子,还在锲而不舍地往里塞东西。

单明神色有点意外,夹起一道土豆丝尝了尝,不由得由衷赞叹道,“想不到姑娘还有这手艺,真是心灵手巧啊。”

泯泯呵呵一笑,咬着筷子又松了口,“谬赞了。”要不是设备不足,哪怕再给她一个烤箱,她都能让他吃得舌头都吞下去。只不过这里的灶台有点难用,不太熟练有点妨碍发挥。

“哎呀,干嘛啦!”阿逐不满得抬起半张脸,剩下半张脸还埋在碗里。

单明咬牙切齿道,“你莫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把碗里的吃完了再夹菜!”好小子,一个没看住,鸡肉都快要被他一个人给吃完了。

泯泯慢慢吃着,只是觉得奇怪。单明看上去年轻得很,也没有对象,阿逐不可能是他的儿子,可是似乎也不是主仆关系,那么阿逐是他的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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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摘下面具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一章:摘下面具用过晚膳,回房歇着,踏入门前,似有所感回头看去,只见廊灯沉沉,单明站在门前,也回头看她。

“晚安。”她脸上浮现一点笑意,眼睛眯起,像只餍足的猫咪。

单明的眼睛睁大,这个词他不曾听过,可在舌尖上滚过又无比柔软,和大漠的夜晚不一样,倒无比贴合眼前女子柔美的面容,一时心波微动,便也学着说道,“嗯,晚安。”

泯泯点点头,推门而入。

薄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她坐在灯下,掐着手指一点一点的算。假如十天能拿到凭证,那算上最快的路程,该是多少天赶回金寻。如果凭证再拖个几日,或者火球的脚程慢一点,该是慢几天。

火球就是那批憨憨的红色马儿,因为起名的时候突然想起毛球那家伙,于是火球火球地呼喊起来,火球不答应也不反对,憨憨地一个劲赶路,不拉缰绳是不知道停下的。

她算着日期,仿佛归期就近在眼前似的,隐隐从眉梢都透着些喜气。只是不知道师父是否会为了寻她去别处,那可能就又错过了。

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她从指间生出一只傻里傻气的小纸鹤来。只是纸鹤四处张望片刻,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在她的指尖化成了光点消失不见。

不知是不是还停留在塞北的缘故,纸鹤的法术无法使用,更不可能送信给师父。

尽管知道纸鹤送不出去,她还是一点一点地用法术将想说的话写在纸鹤上,让它在房间里兜上一圈,在看着它由于寻不到接受者而消散。

夜来风叶已鸣廊。

爬上榻,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努力将冰冷的被子捂热。若是还在长生居,白叶定会取了暖炉提前放在榻上,待她就寝之时,被衾皆暖融融的。

窗外一只青雁飞过,孤独地鸣叫着,这是冬日唯一的信徒。

…………

清晨。

廊边青石路像是没醒似的,一派幽静冷寒。

泯泯端着一大早蒸熟的糕点和甜粥慢慢走着,手里屉子太烫,轻轻蹙着眉头吸气,只盼着走快点,到了饭厅就可以放下了。

“我来吧。”单明从院子外边回来,一路踏醒了青石路,泯泯这才觉得院子里有了一点人气。

单手接过她手里的蒸笼,泯泯手里就只剩下一个提着的朱红饭匣子,单明看了一眼,摇动另一只手里的玉扇笑道,“那是什么?”

泯泯抿着唇笑,踏过一个门槛,将手里的饭匣子轻轻搁在板凳上。揭开饭匣,里头端端正正摆了三碗粥。

米粒已是熬得稀烂,全都化在了米汁里,红艳艳的枣儿是塞北的特产,个头大而且甜度高,用刀改了口子丢进粥里一起熬,一股甜丝丝热腾腾的味道随着淡白色的烟雾弥漫。

泯泯过去将大门打开了,正对着外边晴朗的天,阿逐鼻子跟狗一样,闻着味儿一路跑了过来,也不知之前是在哪里玩着。

进了大门脚步就停下了,阿逐两眼亮晶晶的小狗似的趴在桌边看,蒸笼已经被单明打开了,露出里面第一层的水明饺儿和蒸裹粽,下层的屉子拉了半开,全是白花花的面馒头。

泯泯拎不清他们二人的口味,只想着小孩子爱吃甜的多,便做了许多甜糕,白面馒头是万金油,应该没什么人特别讨厌的。

“姑娘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单明收起扇子,笑着摇了摇头。

泯泯也是无奈之举,昨日里吃了一顿单明做的饭以后,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那个饭菜看着还挺正常的,可那味道一言难尽,她都不愿意回想,仿佛那齁咸的味道还在舌根处挥之不去。因此昨晚她坚持下厨,免得几顿黑暗料理一吃,还没等到凭证离开此地就身先士卒了。

于是她给阿逐端了甜粥,又用小碟子给装了几只甜糕,抬眼看一边吃得挺欢的单明道,“你饭不会做,服侍的人也没有,阿逐跟着你日子过得挺惨。”

单明愣了一下,回头看阿逐,又微微一笑,“那日后就麻烦姑娘了。”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语气若春风化雨,端得是让人听不出一点儿亵渎的意味。

泯泯干脆翻了个白眼,端着粥喝得那叫一个专心。

别以为她傻听不出来,把她当免费劳力嘛。做做饭还行,反正她也不讨厌,但是洗衣服之类的想都不要想,天寒地冻的水泼出去都能结成冰渣子,这双手根本受不了。

“明晚有一个迎春会,你要不要去看看?”单明垂着眸子,将碗里的红枣挑出来放在一边。

泯泯眨了眨眼,“什么会?”迎春?可现在似乎还是冬天吧。

单明抬眼一笑,“塞北的春节,与中原的除夕只差一天。”

她了然点头,“好玩的话就去。”

阿逐叫道,“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姐姐咱们一起去吧!”

中原的年味正儿八经,鞭炮鸣响,屋内一张八仙桌一摆,多的少的荤的素的菜一上,家家户户都是团团圆圆的。而塞北的迎春会也在这时候,可是却并非家庭式的节日,这也是泯泯参加了以后才知道的。

单明傍晚回来的时候戴了两个面具,一个给了泯泯。她将那月宫仙子的面具往往上比了比,接着就笑开了。

“这面具好大。”泯泯张开五指放在脸上,又放在面具上,笑嘻嘻地看着单明。

单明怔怔地看着那张玉似的巴掌大的小脸,巧笑倩兮眉目流转,而一边白盘似的月宫仙的面具竟然比对得像个呆仙了,接下那个月宫面具,单明歉意道,“是我买得大了。”

月宫仙的面具是女孩子最为喜爱的一款,比起其他的猛兽妖魔式样的要好看的多。事实上它本身并没多好看,就是粉白的一张面皮,上面勾画了细长的眉眼,整个圆乎乎的。

泯泯倒也喜欢它,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见单明手里也拿着一个看上去颇为凶神恶煞的一张面具,上有铜角下有獠牙,便奇道,“你也有?”

单明颔首,“今晚的迎春会要用上的,到时候不能直接露脸,否则就无趣了。”

阿逐没拿到面具,端坐着没动,只是一双小眼睛飘来飘去,盯着看,眼巴巴的。

泯泯试戴了一下,实在是太大,又是实打实的黄铜芯子,太重,往头上一扣,不伦不类的不说,还容易滑脱下来,便丢给阿逐玩去了。

阿逐喜滋滋的抱在怀里对着面具比鬼脸,玩得不亦可乎。

单明道,“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泯泯赶紧拉住他,“只是不能露脸是不是,那我带我那个斗笠就是了,也一样的。”劳烦他多跑一趟就太不好意思了。

单明闻言,觉得不太可行,不过既然她不愿意,便任她去了。

当最后一丝日光全都被吸入地底,天完全黑下来,一轮金色的圆月遥遥升起,悬在冷寒的高空。

空旷的沙地上用石块摆出了一条长长的路,路两边的石子间间或有火光跳跃,许多带了各种各样面具的人脚步轻盈地走在路上,一路上欢声笑语。

只有泯泯一人带着斗笠,结结实实挡住了半张脸,剩下削尖的下颌和一张红润的朱唇在薄纱之间若隐若现。

走过见到她的女子们几度回首,心道明年若是不幸还要参加迎春会的话,一定要照着那副样子做一个斗笠用。

阿逐也被带出来,在四处撒着欢,脑袋上用两只小手固定着一个大面具,比他的头还大上一大圈的,嘴里叫着在人群里穿梭。

泯泯有点怕他跑丢了,用眼睛觑了一眼正牌家长,可单明却根本不担心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屋子里不能用来养鹰。

“好像不是很好玩啊。”泯泯瞅了瞅,除了阁几步就有的篝火,还有四处走动的人,连个卖零嘴的小贩都没有。

“不急,一会儿才开始。”单明拉着她走到最大的那团篝火附近,挑了一个稍微高一些的位置坐下。

底下的人渐渐不再乱动,许多戴着面具的身姿丰腴的姑娘穿着五色裙,围着篝火跳舞。衣裙上的小小银饰抖动起来,格外俏皮好看。

泯泯一看见那银饰,便记起北药那人身上的银饰,和这些姑娘为了美丽在裙摆和腰线处缀上的一圈不同,他身上的银饰好像不要钱,从肩背到脚踝都有,排列出一种奇妙的花纹,看着挺有异域风情。

篝火暖洋洋的,单明端给她一个碗,她小口抿了一下,甜得眼睛都眯起来,“牛奶呀?”

“我放了一点糖,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有点多,甜了,不过她喜欢。泯泯嘿嘿一笑,看到阿逐跟着舞女一起混着扭动着,有点搞笑。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一种窥探的感觉,往旁边一瞧,只见一人取下面具,露出半张脸来,那狭长的眸子下,赫然是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在极为苍白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泯泯手里的瓷碗险些摔了,单明觉出异状,也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

那人已经走远了。却是一身素衣,没有夸张的银饰,让她恍然间以为刚才莫不是只是她的错觉?

或者说只是因为她刚好想起北药,才会错以为自己看到他了。也是,北药那么花哨一个人,怎么可能穿着这么素净的衣服。

这么想着,她心里才安定一点,对一脸打量的单明说道,“刚才有个人摘下面具,我看错了。”

单明一听,挑了挑眉,“这么早就有人摘面具了?对着谁摘的?”

泯泯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指着自己。他好像是朝着她这边看的吧。

单明的脸色嗖得一下子变了,那点子看热闹的促狭凝固在脸上,慢慢的艰难地说道,“那你没做什么吧?”

泯泯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才算明白,这里的习俗就是独身的年轻男女参加迎春会,意在寻找中意的对象,可以说是公费的脱单会了。遇到自己心仪的人时,面具才可以脱下来,如果对方也有意,就可以也摘下自己的面具来表白心意。

可是她也没有面具可以摘或者不摘的,她只戴了斗笠啊!

“那不戴面具会怎么样?”

单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只是带她出来玩一趟,根本就没想参与进去。

“那只要有人向你求爱,就默认为你是答应的。”

泯泯:“……”其实……斗笠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面具对吧。

“应该没事吧,那人都走了。也许是我看错了。”她将凉透了的牛奶搁在地上,抬眼去看篝火附近的表演。

跳完舞的姑娘们走到人群中都会变得格外受欢迎,奶酒用大盅装着,从第一个人那里开始传,一人喝一口,传到最后,几乎每个人都喝了一口。泯泯坐在一边看着,也不参与,单明也坐着打量他们,没有要玩的意思。

她是嫌不卫生,毕竟作为一个现代社会里长大的人,卫生概念还是比较强烈的,这么传来传去的,里面估计都要几十个人的口水了。泯泯微微一笑,眼角微微翘起,“你怎么不去玩一玩,说不定还能带个媳妇回家,以后不就有人替你料理家务了么?”

单明瞥了她一眼,“家务不是有你了么。”

泯泯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此人居然厚颜无耻这种话都敢说,只是话说出口竟变成了,“我很贵的。”

单明眉眼间带上一点笑意,“多贵?我有的是钱。”

泯泯一滞,也懒得跟他掰扯,“过几日凭证到了我就走了,谁稀罕你的钱?”

小姑娘不乐意了,神色都带着娇嗔倦懒,隔着薄纱看不见面容,可他偏偏能想见那朱红的唇微微嘟起,一定是娇痴可爱。

篝火越烧越旺,仿佛不会熄灭。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到天际微明,它们就会被灭掉。

单明轻轻笑了一下,拾起怀中的玉扇在掌心拍打着,目光在泯泯捧着新换的热奶的手指上定着。

那里有一枚金色的宽戒。

上面有山,有水。

若有人认得出,一定会大惊失色。那山是魔域的断剑峰,那水是魔域的七情河。

那戒指,是魔域新王的贴身之物。

顶点

第一百二十二章:你要毁约?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你要毁约?一个姑娘带着半截的镂花面具,笑嘻嘻过来,手在泯泯的背上拍了一下,“那边有人喊你过去嘞。”

谁啊?泯泯往回一看,处处都是明晃晃的火焰,舞姿,笑脸,偏偏看不见有谁找她。

那姑娘只道,“你去就是了。”

泯泯知道迎春会上若是有人相约而不见的话是很失礼的,不好扫兴,只好慢慢站起来。

身后单明道,“无妨,去看一看,有事情喊我。”

她的心稍定一点,将斗笠扶正,朝着那姑娘指着的地方走过去。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阵哄笑之声,随后掌声雷鸣,她顺着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传话的姑娘摘了面具,露出红唇俏鼻之上一双美目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单明,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道,“我很喜欢你。”

单明只微微在唇边勾起一点客气的弧度,甚至没站起身,面上的面具戴的稳稳的,“那你错爱了。”

红玉美目中闪过一丝惊诧和羞恼,她的身份高贵,一连几年在迎春会上拒绝了多少向她摘下面具的青年才俊,今年偏巧对此人的气度产生了一点兴趣,纡尊来请。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玉捏紧镂花面具,指节发白。

周围的人谁人不知晓这位大小姐心高气傲惯了,这会子见她被拒绝,只怕要笑倒在这里。尤其是,她还毫不客气地拒绝过那么多人……恐怕都在看她的好戏呢!

越想越觉得羞恼,红玉将手中面具狠狠往地上一掷,扭头就冲朝着黑冷的大漠跑去。

音乐停滞了一会,才渐渐恢复原来的热闹。

毕竟甭管谁走了,这个传统的节日总还是要继续的。

泯泯看热闹看得替单明这个单身狗着急,只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突然手腕被握住,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被她认做是北药的那人。

“你看热闹看得,都不记得我了?”声音一出,泯泯就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你!”

她没听错,果然是他么!

北药将面具摘下,摸了摸泪痣,笑道,“是我。”

这人穿一身素净的衣裳,看上去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一时间叫她不敢认,打量了一会才说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我猜你应该是魔域的人吧?”

“我来这里看看,顺便感受一下传说中的迎春会。”北药侧着头,面色柔和,“倒是你,怎么在这里?”

泯泯眨了眨眼,“你还敢提这一茬?”

“怎么?”

“我在你们家的莲池前面被人推下去,醒来就已经在忘川河了。”泯泯这些日子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两个孩子出现的也太巧了,谁家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乱拉一个人就让人家带着玩的啊?也就是她傻乎乎的,一点戒心都没有,恐怕早就有人在莲池附近埋伏着等她去了。而这一切她想不出来还能有谁做得出来。在那里她又没树敌……

啊!还有魅儿。

泯泯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北药眉头皱起,“你是被推下去的?”

她点头,眼里都是控诉,“是你对不对!我差点都以为我要淹死了!”

北药摇了摇头,他明明是让人将她带离就可,可没说一定要走莲池底下的那条暗道。不过这个风格,他已经能想到是谁做的了,不免有些无奈。

“还有啊,我可不要再跟你回去了。”泯泯隔着一层薄纱仰着头,眸子隔着一层也还是亮得晃眼。

北药轻轻将薄纱拨开了,如愿以偿地看见那张白玉似的小脸,眉目清淡,像画中人。

“我不是来捉你的,你怕什么。”他觉得好笑,就真的笑开了。

泯泯心有戚戚,“那最好。”

一边单明一直注意着这边,见状坐也是坐不住了,蹭的站起身来,走路气势好像地主去收欠了几年的租子,面具后面的一双眸子都快喷出火来。

“滚!”妈的这是哪里来的人,这么不矜持摘了自己的面具他也就忍了,可是他怎么有胆去摘她的面纱?这跟强抢民女有区别吗?单明站在北药身边,身高愣是比他高出一截,气势上就已=已经完成了秒杀。

泯泯眨了眨眼,单明一直都是温和有礼文质彬彬的模样,突然这么不客气,是怎么回事?

北药捏着薄纱,眸子里笑意盈盈的,似乎不把走过来的人放在眼里。像往常一样轻飘飘投过去一个眼神,蓦地,眼神变得有几分惊讶,又用笑意掩盖了过去,而捏着薄纱的手却是无声地松了。

“原来你已经有人陪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北药将面具带上,却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缺乏血色的薄唇,冲她笑了笑。

接着就走进篝火与人群之中,火光朦胧,她看不清了。

“看什么?有那么好看么?”单明语气很冲,心情也格外不爽,恨不得把眼前不省事的小姑娘头掰正,让她只看着自己。

“你怎么啦?”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他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看着她不设防的样子,却又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样相信他,连面纱都让他揭?要是他赖上你了呢?”真是非常不让人省心。

泯泯心里闪过一副老虎撒娇的场景,不禁心头一震。不过单明不知道他们认识,估计此时心中还在胡乱猜疑。她倒不在意这个,笑着道,“没事啦,你就在这附近,难道他还能拐跑我不成?”

这话说得中听,单明心里乐着,表面上偏要冷哼一声才说道,“我们回去吧,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行呗,她热闹反正看够了,对此没有异议。

此时篝火附近多得是成功牵手的男女嘉宾,这时候是可以摘面具的,俊男美女高鼻深眼的格外养眼。

“刚刚的妹子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哪个?”单明回忆了一下,无果,眼神颇为迷茫地看着泯泯。

“就是那个在你面前掀开面具的那位呀!好像很漂亮,你怎么不把握机会啊!”

像这么瞎的妹子太珍贵了好吗?麻烦好好珍惜,至少相处一下再决定吧,就这么绝情地拒绝了是要闹哪样?想单身一辈子吗?至少也应该考虑一下以后,家里的内务以及孩子谁带的问题了吧?

单明这才回忆起来,十分冷淡地表示,“没感觉。”

二人并着肩走了一段路,泯泯突然想起来,阿逐那孩子呢?连忙回头看去,却有不见,人那么多,吵吵嚷嚷的,阿逐个头又小,根本找不到。

她回头就看到单明一副淡然的模样,像是全然不知阿逐丢了。

“阿逐呢?”她伸手拉住单明,紧紧蹙着眉头。

单明往后瞧了一眼,没看见,便不再管他,“走吧,他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你再看看,别是已经丢了,你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她不知道单明和阿逐是什么关系,只是本能的着急。大漠晚上更是寒冷,要是丢在外面不认识路,冻死了怎么办?

单明见她担心,装模作样的巡视了一圈,终于在一团篝火处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笑道,“不是在那里吗?”

泯泯这才松一口气。

这是不该操的心全让她操尽了。

单明偏偏又凑过来,用玉扇将戴了面具的脸遮去一半,“要是你不见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泯泯闻言一怔,只见两只亮得惊人的眸子,从面具之中将她柔柔的看着,一时间竟分不清对面的是谁,只觉得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又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会丢?”

“生气了?”

泯泯也不知道自己生哪门子的气,大概是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吧?之前以为对方是个正常人,算她眼瞎……

“你什么时候把凭证给我?我搬出去住,约个日子送过来就行了,我也不在你那里叨扰。”

“哎哎哎,别呀,你别生气,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倒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单明收起扇子,摘去面具,一张俊秀的面容完完全全露出来,惹得一边说笑的人都侧目去看。

泯泯端详着他面上的神情一会,确定了这张脸上没有调戏打趣的意思,才慢慢说道,“我一个女子独身在外,禁不住你这样三番五次的胡说。”

单明懂她的意思,知道防着些是好的,只是不明白,“这话我可只说过一次,哪里说了三番五次了?”

好像还有一个人也这样口无遮拦的,脑海里闪过一身群青衣袍和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来,泯泯这才想起,混话还是那个人说的多一些,怎么就叫她全都算在这个人身上了。当下也有点不好意思,“好吧。”

“再说了,我情不自禁地说,怎么能叫胡说?”单明微微一笑,眼角就弯弯的,“你想去中原,过几日我亲自带你去,如何?”

“不必了。”泯泯连忙跟此人撇清关系,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真的这么做,她一个人走还挺自在,再多一个人多没意思,而且这人跟她也不熟悉。

“那凭证我也不给你了。”单明摇了摇扇子,笑得一派温和,却险些把泯泯听懵了。

“你说啥,我定金都给你了,你要毁约?”

单明言简意赅:“有何不可?”

泯泯倒吸一口凉气,“这生意总不会只有你一家,我找旁人去。”跨过石子路,她一边跑一边想,直接把东西拿了,去客栈算了。

单明远远的在后面大声道,“真的没有别家了,你只能求我!”

她脚步一顿,跑的更快了。

…………

月色入廊。

单明持了玉扇靠在廊边,旁边是意犹未尽硬被拽回来的阿逐。

阿逐抓了抓脸,“要不还是我去找姐姐吧?”

单明不做声,只管闷声瞧着玉扇,半晌觑了阿逐一眼,“我叫你把全城的客栈空房都包下来,你没漏了哪家吧?”

阿逐连连摇头,“没有,连爱留客的那几家都说了,一律不放人住的。”

“那她怎么还不回来?”单明心里焦急,只觉得走廊上的凳子长了钉,让人坐不住,站起来又坐下,看得一旁的阿逐眼皮直跳。

“主子这么计较,为什么不自己去抓回来?”

单明摇了摇头,“我现在这幅样子,她不认得,逼急了只怕再不回来。”

阿逐无奈,“那何苦变作这幅样子,要我说还是原来的好看。”

单明瞧了他一眼,赞同道,“是吧,我也觉得。”

阿逐:“……”

“只不过原先也不是很熟……”单明没好意思说事实上小姑娘还不怎么喜欢他,“不过送她的礼物倒是收了。”

还是施法让她摘不下来,被迫收的。

阿逐很给面子,“那她肯定也喜欢主子啊,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单明很是悲苦地摇摇头,正打算再说,院门就被打开了。

泯泯冷静拽着胡乱收拾好的包袱,再度站在院子门前。院子里灯火通明,廊前两人登时全都看了过来。

她跑遍了附近好几家客栈,都说近日来客人多,没有空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迎春会的缘故,两人看对眼了就直接相约客栈……

并不,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那点废料甩出去。

没办法,只能再回来。总不能意气用事露宿街头。

单明脸色一喜,笑眯眯几步下了台阶,扇子虚点着她的头,笑道,“大晚上出去跑什么,怪冷的。”

泯泯懒得多说,径直拎着包袱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的是特别丢脸,她得快点回去,懒得跟此人掰扯。

阿逐远远的看,“回来了吧,想必舍不得主子。”

也是不容易,主子单身二十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对方还不太好搞定。

说着又生了点埋怨,“话说为什么叫我变作这么小的样子,平时尽卖蠢,做事也不方便。去客栈的时候,没有不笑我的。”

单明抱着双臂,看着泯泯走过的回廊,声音四平八稳理所当然,“你长大的样子太好看了。”

“再好看,也好看不过主子啊……”

“不行。你就这样挺好。就是她太顾着你了,真把你当小孩看。”

阿逐摇了摇头,主子连这点飞醋都吃,真是没救了。

顶点

第第一百二十三章:久别重逢

仙道极宠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三章:久别重逢泯泯将包裹丢在桌上,愣愣地坐在桌前。

在街头找客栈的时候,一种无力感和无奈仿佛水草似的,深深地将她纠缠起来。到头来还是要回这个院子,当初何必说那些话。要是弄僵了,想要进城恐怕就难了。

门被推开,单明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

她之瞅了一眼,没看见盖着搪瓷青花盖子的粥碗里是个什么卖相,先看见的就是那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单明住的地方在塞北这一片不属于闹市,院中布置也都清幽,宛如中原的习性,其中物资花费想必十分巨大。虽然院里没有奴仆服侍,她也能从细节之中看出,单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此时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食指和关节处都有割伤和擦伤,红痕特别明显。

那不离手的玉扇正十分狼狈地插在腰带中,他浑然不觉得,只认真地将盖子掀开,舀起一勺吹了吹。

心莫名颤了一下。

泯泯坐直身子,“你来做什么?”

其实这是明知故问,但是她就是不喜欢这样,有的好意太难回报,她不想轻易接受。

单明掀起眼帘,一勺子粥递到她的嘴边。

她别过脸去,鼻尖却闻到了一股清香。是白粥,最简单的样式。不知做了多少遍才成功的一碗粥。

单明蹙着眉,自己先凑近了闻了闻,才道,“我让阿逐尝过的,他说很好吃。”

“你别这样。”泯泯觉得还是说清楚的好,“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自己吃吧。”单明微微笑着,浑然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多少要吃一点。我以为你不喜欢人多,才没有请厨娘,若是你不愿意做饭,我明日就喊人来,你看好不好?”

泯泯睁大眼睛,站了起来,“你……你算计我?你根本就没有凭证是不是?”顿时间心乱如麻,她只觉得那一点儿进城的希望全都被掐灭在此时了。而眼前这个人的面孔瞬间在烛火之中映出一副格外陌生的模样,果然她还是太相信别人了,连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单明抬眼,手里的粥碗放在桌上,窗外不知何处的野猫一跃而过,发出尖锐的叫声。

泯泯径直往后退着,只听见一声极低的叹息,随后单明低低地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是她没见过的邪气,就像是一个演员一秒入了戏。

或者是出了戏,可是谁知道呢。

她哪里分得清哪一个是真的。

只能本能的远离。

单明在沉默中开了口,“没有凭证,我也能带你出去。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拿来。”他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因为这就是他的所有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期待,“什么都可以,你不要怕。我从来没有骗你的意思。”

泯泯咧着嘴笑,眼底却是安安静静的一团漆黑,她道,“我只要进城。”

那城墙高几丈,夜夜有人放哨,纵云梯动静不小,就算是勉强悄无声息,也瞒不过上面的守卫。

单明神色缓和了一点,“可以。”

“今晚可以走吗?”

“三日之后。”他想不到她竟然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一时慌了神,直接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后悔,只是三日,怎么够?

泯泯倒是没有说什么。

“行。时候晚了,你也先回去吧。”

单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踏进飒飒风吹的回廊。

泯泯低着头,拨弄着自己已经有些时日没剪的指甲,圆圆润润的,长出一截。她其实并没有指望单明真的能带她出城去,一来二去的,她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

当初在街上看见的那一幕,什么买凭证的场景,只怕都是他叫人做出来的样子。

说出今晚就走,她也明知道他不会同意,一定会尽量拖延时间。

而她,就需要这么一段时间,来考虑如何脱身。

不仅仅是想办法混进城,还要瞒过单明此人。

时间等闲易过,转眼已经过去一天。

表面上还和从前一样,可是连阿逐都发现其中氛围变得更加僵硬了。

饭桌上死气沉沉,泯泯尽量只吃自己面前的菜式,为的就是避开单明特意乱扎的筷子。

“抱歉。”单明将筷子从那叠白菜中拿出来,笑着道歉。

菜有那么多,而他偏要在她夹菜的时候,把筷子伸过来,这太刻意了。

泯泯看着自己被碰到了的筷子,突然就食欲全无。

“我吃饱了。”

碗里的饭却没动几口。

阿逐抬起头来,“主子,她走了。”

“我看见了。”嘴角的笑意维持不住,眉头渐渐蹙起,“怎么她总是会讨厌我呢?”

孤光那个身份,被厌恶了。单明这个身份,还是一样的下场

阿逐哪里懂人类这些爱恨情仇的,他的胃口还好得很,夹了几块糖醋排骨在碗里慢慢吃着。

…………

房门关紧,烛火凄迷。

泯泯将身上的存货全都抖落出来,只想到两种可行的办法。

一,就是用左边这包药粉。

分量不是很多了,但是如果不弄出太大动静的话,只迷昏一部分守卫,就没有问题。

二,是右边的致幻药粉。

只有在一个城门无人通行的时候才可以用,因为这药粉只能用在一个守卫身上,如果人多的话,不仅旁边的路人会发现蹊跷,别的守卫也会发现。只有在人少,只留一个守卫的时候可以一试。

泯泯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检查完毕,再仔细收起来。走廊上一点风吹草动都把她吓得够呛,险些手一抖自己把药粉吸进肚子里去。

好在并没有人来,她特意穿了宽袖的衣裳,袖子里塞了好些东西,却也看不出来。

据她的观察,单明晚上睡得挺早的,只要等今晚夜深,她就偷偷溜出去。只要顺利,明天这时候她就该进了城住在客栈里了。

如果不顺利……

泯泯深吸一口气,不行,今晚一事,没有失败!

树影摇动,在地面如水的月光之中投出藻荇交错的影。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门缝里半露出来。

这个门打开居然那么大声音!

“嘎吱”一声跟惨叫似的,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简直让她吓到浑身僵硬,迟迟不敢动弹。

见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她这才慢慢挪出身子,门却是不敢再推了。

对面单明的房间一点响动也没有,想必是睡着了吧。

她特意等到子时,就是为了等他睡死过去。

她心稍稍安定下来,偷偷顺着小路跑到后院在黑暗中借着一点月光把火球的绳子解开。想要牵它走,但是她自己过那道城墙都困难,只怕是管不了这匹马了。

绳子已经解开了,你是愿意继续在这里吃免费草料还是溜出去寻求自由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了啊。

泯泯拍拍火球憨憨的大脑袋,心里默念着。

用凌波步飞奔了一路,城门近在眼前。一个行人也没有,四野空旷。只有城门下的几把篝火是亮的。守卫在大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泯泯心里一紧,想要上前的脚步顿了顿。

此时无人,不如等他一会,说不定这人一会儿就会离开一个呢?

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案,那就是直接攀上城墙,将城墙上的守卫迷晕。只是看着那几团篝火,她默默将这一方案在脑海里抹除了。

且不说她的轻功有没有好到在不惊动城墙下守卫的情况下飞身上去,就这么明晃晃的火光,她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发现。

还是想当然了啊……她还以为不会这么麻烦。

在原地等了许久,那门口的守卫站得稳如泰山。

真的是非常敬业。

她恨不得给他们俩一人发一个敬业的流动红旗,来表彰他们的恪尽职守。

事实上她都要急疯了,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着城门,只怕单明会发现然后追上来。

那她恐怕就走不成了。

“秋秋。”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她都能感觉到喷在后颈处的热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心里一慌,扶着树干的手一松,险些整个人跌在地上。

不会是单明那家伙追来了吧?在心里拼命思考对策,脑子却咋的几乎转不动,她干巴巴地转过头来,心想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还能把她怎么样?

结果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父?”

“是我。”

凤栖寒搂住二话没说直接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徒弟,心里多日来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还留着一个豁口,等待着眼前的人来填。

“我带你回家。”他拍着她的后背,远远看着城门的篝火,风吹过,便左右摇摆着闪烁。

泯泯紧紧抿着唇,松开紧紧箍住凤栖寒腰部的手。

守卫的士兵昏昏欲睡,隐约间看见什么一晃而过。

“哎哎,你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另一个揉揉眼睛,蹬着站麻的双腿。

“我好像看见鸟飞过去了,你看见了吗?”

“什么鸟啊,大晚上的,冷的很,谁在外面乱飞呢?”

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他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也许是回家的鸟吧?”

另一个噗嗤笑了,“你他娘的婆婆妈妈,管那么多,只要不是人过去了,管他是鸟还是鸡呢。”

夜色无边,倦鸟归巢。

客栈内还是灯火通明的。除了一个面无表情灌酒的人,就是落北安,柳茗霏二人。

旁边的凳子都收起来架在桌子上了,只有他们坐在看上去已经打烊了的一楼。

落北安蹭得站起来,走上前去,一只毛茸茸的家伙从他怀里跳到地上,扑通一声扎在来人的怀里。

泯泯胳膊一沉,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从白毛里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都回去睡吧。”凤栖寒对两个徒弟道,自己领着泯泯上了楼,走进一间屋子。

落北安目光顺着楼梯跟了上去,直到二人进屋。

柳茗霏打了个哈欠,“师姐回来了,这下子总算回归正轨了。”

没回来的时候,他都没再听见师父说一句话。冷硬得只怕比茅坑里的石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落北安也成日里担心,又不被师父允许乱走,只能在客栈里等着消息。

落北安点了点头,“走吧。”二人攀着楼梯一步步走。

柳茗霏笑了笑,“明儿不用再拜观音菩萨了?”

落北安神情一肃,“明儿还愿去。”

房间里,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泯泯冷静地将毛球放在角落的小窝里。

随后拉开凳子坐下,将手放在桌上,把袖子往外拉一拉,确定能盖到眼睛的位置。

然后——

开始痛哭流涕。

简直要把这些日子压抑住的不安和害怕全部都哭出来。

真他妈的太难过了,怎么算她也只不过是未成年人,这次是真的把自己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揸一见到师父的时候,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突然消失,委屈的情绪接踵而至,几乎让她没忍住泪洒当场。只不过来没有真正出城,因此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乱了阵脚。

凤栖寒刚关上门,还没回头,就听见她的啜泣声。

她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却不大,小小声,只有抽气的时候有一点小猫似的声响,听得他心都揉碎了似的。

他坐在桌边,手足无措,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哭,手悬在空中许久,才落在那纤瘦的脊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不跟她说别哭。

因为他懂这种委屈。在发现她不见了,却又久寻不得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感觉。

泯泯感觉到背上炽热的手掌,猛的起身,一下子扑到凤栖寒的怀里去,揪着那几日没换了的,风尘仆仆的紫色衣袍擦眼泪。

凤栖寒脊背一下子挺直,却听见她一边哭一边说道,“师父,你抱抱我嘛。”

声音软的像蜜糖,又染上了哭腔,特别可怜。

伸手将软软的一只小姑娘扶着腰抱在腿上,按进怀里,颈边都是湿漉漉的泪水,保不齐还有鼻涕。

但他此时都不在意,抱着她,心里无比安定。

泯泯哭了半天,总算是哭累了,抽噎着停下来。抬起头来,委委屈屈地问道。

“师父,你几天没换衣服了?都有味儿了!”

凤栖寒:“……”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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