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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钱程》


第六卷 第二十六章 并肩作战

二十六章

金一早就得知了达摩南下嵩山,建立禅宗僧团的总本山少林寺的消息,而从长庚星君的口中,他也知道,达摩中土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中土建立金刚界曼荼罗。但直到从宇文手中接过一大卷文书,翻阅之后,金一才知道,达摩究竟干出了多大的名堂。

少室山是嵩山中的一座山,此处原本就是达摩渡江北来以后的驻锡之所,其弟子慧可受传衣钵也在此处,遂建立伽蓝于此,名为少林寺。不过,自达摩面壁九年成道西归之后,慧可也离开少林寺北上城传扬禅宗佛法,少林寺少了重量级的住持人物,再加上洛阳处于周齐两军交战的最中心处,历次大战都是在此进行,大统九年的邙山大战更是将北魏一百五十年衣冠所钟的洛阳城付之一炬。

人口耗减了,寺院当然也就成了无本之木,少林寺的香火比起河北各州,尤其是城的诸佛寺是大大不及,尤其在少林寺左近的嵩山之中,还有净土宗的总本山大觉寺在,更是压得少林寺气势全无。

然而这一次,净土宗的诸多高僧远赴关中,却在长安宇文护之乱一役中全军覆没,净土宗为之元气大伤。其后释远等人还俗的消息和宇文佛诏令一道传来,大觉寺上下一片混乱,有的人追随释远等的足迹入关,成为其部曲,也有的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前途如何。

就在中土佛门乱局之中,菩提达摩以佛祖如来传人的身份飘然归来,而且是在城盂兰盆会那样的**事中现身,一下子就成为了中土佛门万千沙门的主心骨。不仅是北齐境内的佛门释子归心,就连大周境内许多不服灭佛诏令的僧人,也潜渡关山,去北齐投奔达摩。

“达摩身在城,招揽四方众弟子昙林、王道副却已经前往少林寺,主持重建之事,据细作禀报,此次少林寺重建规模甚大,而且除了前山的丛林之外山有偌大一片区域,都被严密封锁,外人难以进入。”宇文面说,一面指着卷宗后所附的一张地图,道:“想必处就是达摩选定,建立那什么曼荼罗的地方,也就是你此行的要目的。”

金一点了点续往下读:“……达摩于十月初四离开城南下,随身僧侣共计……”读到这里,他猛地吸了口凉气,那几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十万人!”

三十万三千?哪怕对方都是束待毙的羔羊,一刀刀砍下去,每人也要砍上一百刀,何况佛门在中土潜力庞大,盘根错节数百年,僧团中的战力若是少一些不可能在中土的乱世中生存壮大了。而且,这三十万跟随着达摩南下的僧众有可能肩负着要协助他建立其真正的金刚界曼荼罗的任务,则无论对佛法的信仰坚贞是佛法的修为,必定都是中土沙门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仗如何打法?哪怕是大周全军都压上去怕也有所不足吧!

“怎么,怕了?”宇文他色,便问道。

金一摇了摇头:“怕是没什怕。身后并无退路。管他敌人有多少。只有奋力向前这一条路!**山那一战我们面临地局势那般险恶。到最后还是过来了。只不过。这次干系重大。我现在还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够对付这许多敌人。”

文也叹了口气。道:“地确是干系重大。哪怕达摩地所为并不是如你所说。以打开西天之路为目标。他这么多人往洛阳南面一蹲。先就把我军东出南下地路全都堵死了。我们趁着汾北战胜地余威。申公李穆地兵马已经攻下了宜阳。好容易打开了东去洛阳地道路。怎可就这样被达摩挡住?”

他将手中地“权柄”重重一顿。权柄上黑色地光芒陡然游移了一下。“嗡”地一声。整个偏殿都随之晃了晃!

“此次出兵。你我之军是互为表里。倘若北齐出兵。你就为我牵制住达摩。让他不能蹑我之后。好让我得以专心对付北齐;假若北齐兵不出。我便在拿下河桥南城以后。拣选精兵南下。与你合攻少林寺。阿一。你是第一次独当一面。我对你寄予厚望。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我也晓你手中地兵力是欠了一些。不过此行以机密为主。敌人又不同常人。我也没什么合适地兵力可以调拨给你。



听他说到兵力。金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忙道:“大家。我想调一支兵来与我共同作战。便是蜀公尉迟迥地黄龙兵。日前他们从我领地中过。大家还曾痛饮一场。相处甚为融洽。我见他麾下颇有几员大将

助我一臂之力。”

宇文眼睛倏地一亮:“有理!这几日忙昏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尉迟迥确是合适的人选!阿一,你有所不知,尉迟迥与我是表亲,他母亲便是我嫡亲的姑姑,名副其实的勋戚,镇守蜀郡二十多年以来,蜀地虽然是天师道的源地所在,更有青城、峨嵋这样的道家洞天福地,但道门却始终不敢造次,都被他镇的服服帖帖,佛门更是连脚都不敢踏入剑阁一步!此其必有对付这种敌人的大将和良策也。”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当即唤高颍执笔,写了一道手谕,命人去请尉迟迥前来商议。

时候不大,两个人走进来,除了尉迟迥之外,便是神秘莫测的白袍杨剑。几人见面,也是一阵惊喜,昨夜还喝得酩酊大醉,早上刚刚分手,哪知现在又聚在一处,按照尉迟迥的话说,这不叫有缘叫什么?

待听说敌情如此,杨剑率先起身道:“请大家放心,在蜀中时,我黄龙兵本就是专门对付那些妖僧怪道,在我三尖两刃刀之下,不知斩杀过多少此类祸乱百姓的妖人。今次我军出巴蜀者也只三千,末将敢称以一当百,区区三十万僧众何足道哉!”

这家伙,口能吞!金一感慨之余,却又欢喜,诚如他所说,不管敌人多少,也只有向前这一条路好走,一个信心满满的战友,肯定比畏缩不前的懦夫来得好多了吧?

尉迟迥身为蜀国公,剑阁南的官员可以承制封拜罢黜,等于就是蜀王一样,大周国中比他更有权势的人一只手也数不全,自然不可能统帅着区区三千兵和金一协同作战,到时谁指挥谁?原本他这次来到长安,是为了协调大军出征的粮秣供应事项,蜀中道路艰难,大军行动不易,因此并没有打算加入到出征的行列中,身边也只有这三千兵。

于是定下,就杨剑统帅三千黄龙兵,与金一并肩作战,他们这六千兵将随同宇文中军一起行动,到过了宜阳进入阳周边的谷地之后,才单独向嵩山山麓进军。

出征之际诸事纷繁,自然没有闲的功夫,军议粗定之后,尉迟迥随即与杨剑辞别去准备行装了。这边金一看看没事,也要告辞,高颍从旁提醒宇文:“大家,苏尚书催了几次,这两天再不办的话……”

金一一怔,忽然想起来:己和苏威的约定,一问果然,就在他专心操练兵马的这三个月中,苏威在率领度支部上下配合完成灭佛和出兵的有关财计工作之余,居然也将开放长安坊市的事给弄的七七八八,现在就等着金一来敲定仙药买卖细节,以及如何在坊市交易过程中挥钱神作用的事了。

宇文笑道:“是我一直拦,说你初次领兵,对面又是大敌,这三个月的练兵对你至关重要,不让苏威去找你,把他可急得要命。如无意外,过了正月咱们就会出兵,你们最好在这一个多月里把事情都料理完。”

一应了,便离了偏殿,往度支尚书过来。走了一程,金一已经觉异样,原先度支尚书也是个紧要的部门,管着大周朝廷的财务,往来办事的吏僚甚多,但和现在这么一比,原先的繁忙景象简直就像是冷宫一般——度支尚书门外等候的队伍都排了三个转弯了!

幸好把门的军士还认得金一,也得了苏威的嘱咐,连忙放他进去,免不了受到那些正在排队的人一番抱怨,不过这军士能在这里把门,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口气极壮地顶回去,一场口角在所难免。

金一就不管这些了,径自到了内里。一踏进苏威的书房,金一顿时一惊,苏威独自一人坐在当中,身边竟纵横摆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边都站着三四名书吏,将有待处理的文书来回递送。

这些书吏个个都是眼大腿快的机灵之人,往来传递文书都是一阵小跑,目不斜视,唯恐弄错了一份。

让金一吃惊的是,这么十几个人打下手,意味着工作量极为惊人,但苏威却没有让那些桌子上的文书有一点堆积起来。

他快的,简直就像是有三个脑袋,六条手臂,在同时对付着三面三张桌子上流水一般来去的文书。

“不对!”金一随即现,并不是“像”而已……苏威真的是在用三个脑袋六条手臂同时工作!七十二变第六重境界,化身变中的至高精髓,三头六臂,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法力的人身上?第二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 罗刹法像

二十七章

见到金一进来,苏威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状态,当中的一个头是满脸欣喜,旁边两个头却继续埋头苦干,六只手臂更是舞得好似风车一般,一刻也不停。

然后,更加诡异的是,苏威当中的一个头居然开始说话,在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两个头也跟着在动嘴巴,口型和中间的头居然一模一样,就是不出任何声音来。

“金仪同,你总算来了,我等得你好苦啊!来来来,这边宽坐,待我忙完了这一阵,就来与你商议。

”苏威一面说,一面伸出他六只手臂中的一条,请金一到旁边坐下,奇怪的是,他伸手的同时,另外五只手臂中的两支也随着动了动,只是随即又放了下去。

“琪琪,你听说过样的法术么?”金一看着越好奇,苏威这显然不是真正的三头六臂法身,他虽然自己没有练成,但是听老孙讲过一些,也曾亲眼见到老孙用这法身和西天诸佛交战,真正的三头六臂法身,是不会出现好像这样联动的现象,每个头和手臂都可以自由 “>运动。

牛琪琪微微一笑,黑纱上出的双眼流露出一丝缅怀的神情来:“这应当是从西天流传到中土来的法宝罢……在西天反抗佛门的诸外道中,有一族名叫罗刹的,男的极丑而女人则极美,一族皆勇猛善战法术高强,其中有能者,便可以显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以对敌。佛门中许多菩萨都喜欢捕捉罗刹族人为护法神王,活的死的都行……”

金一奇道:“死的怎么护法?”

牛琪琪下巴朝着正忙成一团的苏扬了扬:“就是这样护法。佛门有一种法术,可以将临死前的罗刹法力凝聚成为法像,带在身上,到用的时候只须依法捻动法诀,便可以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不过,这法术也有个缺陷,若是本身不懂得这门法术真正奥秘的人,往往就会像苏尚书这般,头和手臂之间不能完全分离,相互会有些影响只能给些低层次的护法神用用罢了。”

苏威头不抬,眼不动,耳朵却管用面继续用六只手臂奋笔疾书,一面道:“这位姑娘好眼力!我这正是东晋高僧支娄~迦所流传下来的一件护身法宝,原先是藏在秦州的一座丛林之中,此次灭佛时,住持将此宝献上给我取我允诺不抄他自己私藏的二百万钱金宝,我见此宝好用也就答允了。”

二百万钱!金一又是一震。可知道这时代地钱有多么值钱凉州时他奋战打败高长恭。领到地奖赏才只有区区五千钱而已。一个寺院地住持居然会有二百万钱地私藏!这一下。他总算对宇文决意灭佛之举有了一个全新地认识。照这么计算地话大周这次可真是了一笔横财啊!

“身为僧人。竟聚敛了这许多钱财若是寺院地公产。倒还罢了……如此僧人。纵使西天道路仍在。又如何能登极乐?”金一连连摇头。对佛门地鄙夷又添了一层。

哪知牛琪琪却立即笑起来:“主人。你这可就外行了。佛门是不管僧人贪墨不贪墨地。苦修寂灭固然可以往生极乐。捐资千万也一样能够成佛转世。这叫做大开方便之门。你想啊。那如来佛祖。派阿难迦叶二尊者到富户家里去说一回经文。收来三斗三升紫金。还会嫌少。贪财贪得光明正大。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僧人当然是有样学样啦。”

金一听得目瞪口呆。他对于佛门地精义原本就所知不多。接触最多地僧人要么是慧可这样纯粹地僧人。为了心中地大义连命都可以不要。连往生地机会都可以放弃地;要么是像释远这样。还俗做官眼睛也不眨一下。脚跟转得比风车还要快。两者相比较。他倒还是觉得慧可更像个僧人。谁知按照牛琪琪地说法。佛门竟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地僧人一起包容。当真是佛法广大无边么……

“有什么好惊讶地。主人。佛门不拒财货。你应该高兴才对。要不然。就凭你地法力。拿什么去和达摩拼斗?”顾着金一地脸面。牛琪琪这几句话是贴着他耳边说地:“你可别小看了达摩。前次他是刚刚回到中土。法身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又不想和咱们拼命。才会露出了空子。即便如此。咱们也算是拼了命了。他可伤到一根毫毛么?你这次去少林寺。假如还是小看达摩。别说那三十万僧人。就是他一个人。就能让你吃个大亏了!”

“我知道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自出山从来就不曾小看过任何对手。每一次战斗。都是将我所有地力气全都使出来地……”金一轻轻点了点头。却觉得牛琪琪说话时靠得极近。耳朵孔里痒痒地。刚要动动脖子。牛琪琪倏地直起身。又站到他身后去了。

“这丫头,怎么好像在戏我一样……”金一心中怪怪的,想

牛琪琪是什么表情,却不知怎地,这头硬是转为什么呢?连他自己也明白。

苏威这一忙,就一直忙到了晚上戌时中,总算是忙完了,十几个书吏全都累得东倒西歪,苏威却还是精神奕奕。他六手合十,手指做拈花状,口中念了声:“~缚日罗三曼多!”从他身上忽地跳出一个影子来,亦是三头六臂,手持六种法器,面目绝美无双,望之令人心醉,然而双目中却分明喷射着怒火。

然而这影子的存在只是一念间事,随即就消失了,桌上多出一个三寸高的小小法像来,一个轮状的图形当中,是一个三头六臂的神女形象,她脚下踏着两团烈火,身姿曼妙起舞,面目依旧是刚才的影子神女模样,不过现在失去了眼中的神火,只剩下那天魔妙姿。

苏威拿起那小小法像到金一身边,向前一递。金一一怔:“给我作甚?”

“你用处比我大。”苏威道:“我听大家说起过,你在战斗时曾经有过类似的形象出现,虽然也只是一闪间,不过那是你尚未得其精髓的缘故罢。既然你身有此术,若是用上这件法宝,想必更能挥威力毕竟,你是上战阵,力量强得一分是多了一分生还的希望。

我这里,哪怕忙过来,多添些人手就是了。”

他话虽然这般说,金一却明,现在度支尚书忙成这样苏威都到了这种程度,又哪里是区区添些人手就能缓解的?他这个尚书可不是别的人手所能替代的啊!

待要不接,苏威却只是将手伸到他面前把那枚法像塞到了他的怀中,又道:“法诀与手印,适才你也见到了放都是如此,只须将法像随身带着就行。”

说罢一拍手笑道:“好吧!这可说到正事了。长安的坊市,我已经命人修建完毕着朱雀大街往南,就在这条街的两旁,分作东西二市,每日开市闭市都有固定的时辰。凡是进出这坊市的钱,都须存放在专门的仓库之中,惟有获准在此坊市中经营市易的商贾才能取用。金仪同,现在是万事俱备,差的就是你这仙药的一把火,有你这一把火,我准保能将这长安坊市办得红红火火,也包你的钱神法力日进千里。”

金一这哪还有不高兴的理?光是金主兴奋的叫好声,就已经快要令他这习惯性无视的人也受不了了。他正要答应,却见苏威的神情忽然有异,说话也来了个转折:“不过呢……”

“不过什么?”金立刻紧张起来,金一也觉得奇怪:“苏尚书,彼此都是为了大周,你有话尽管直说。”

苏威舒了口气,好似里压力甚大,壮着胆子才能说出来:“不过呢,为了让这坊市的仙药大会办得更加兴旺,我想请来药王孙思邈,以他的仙方和妙手,将你药圃中所产的草药合成仙丹,其中最好的一方药,唤作千金丹,据孙药王说,只要是身体尚温,魂魄未曾被无常使者拘走之人,用了这丹药,便可立时起死回生哩!”

孙思邈么……金一这才明白,苏威大概是知道自己曾经和孙思邈闹得不大愉快的事,怕自己不答应,故此才这般为难。他随即笑了起来:“苏尚书,你这可小觑我了,莫说我与孙药王只是些小小,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即便真的有,就冲着你一心为国,又这般顾及到我这点私心,我又怎能死抱着一点私憾,而有损大局?你放心,合药之事,大可全部交由孙药王主持,所需的草药,只管在我的药圃中采取便是。”

苏威大喜,那么大的一位度支尚书,腰里别着整个大周朝的钱袋子,一听到金一一口答应,整个人都蹦了起来,捉着金一的手连连摇晃,感激不迭。

至于细务,金一早就交给公孙盘老丈和苏威会商,并不须他操心,俩人又说了些事,见天色已晚,约定了明日再到度支库中收取钱力,金一才向苏威告辞。

出得度支尚书,牛琪琪忽然道:“主人,你可是冲着苏尚书送了你一件宝贝,才答允此事的么?果然是钱神哩,见到钱财就眼开啦!”

金一一笑,从怀中取出那座法像来,放在手中细细地看:“此宝固然贵重,但我又怎会为之动摇?孙药王对我实有恩,我之所以与之绝不往来,正是因为这种恩义非我情愿得来,恐怕会以我不愿意的方式来报答……不过,现在这种方式,我却并不拒绝。”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走了之后,苏威又从桌子底下翻出了七八个同样的罗刹法像来,口中喃喃道:“幸好这些沙门的家底子还真厚……唔,明天用这座罗刹女的法像罢!”

第二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入宝山而空回

二十八章

金一手中握着那座法像,越看越觉得新鲜,竟然有这样的法术,能够将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一尊法像,并且还能保持其原来的法力!回想刚才的情景,当苏威解开法术,将这法像从身上抽离之时,跳出来的那个影子,看上去是那么的鲜活灵动,尽管只是个影子,但双眼有神,面上表情生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死物吧?

“莫非是拘使生魂的法术?”金一眉头一皱,正想问问熟知佛门法术的牛琪琪,哪知刚一转过头去,却见牛琪琪双眼正望着他手中的法像,眼中竟似乎有些水光闪烁。

金一这可吃了一惊,自从结识牛琪琪以来,不管是为敌作对还是并肩作战,他所见到的牛琪琪一直是坚强勇敢,甚至近乎刚强的个性,无愧于大力牛氏的门风。可是,今天看着这枚法像,牛琪琪竟会现出这样难得的神情来?

“琪琪,你怎么了?这法像,和你有什么渊源么?”金一奇道。

牛琪琪竟似有出神,被他这么一说,才觉自己失控了,忙转过头去,伸手擦干了眼泪,再转过来时,眼眶中已经没了泪水。但尽管如此,湿润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亮,竟是出奇的柔和。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那法像上的曲线,神色间带着几分怅惘:“我娘,就是罗刹族中的女子,她嫁给我爹爹的时候,正值罗刹族生死存亡之际,而那次的危机,乃是因为佛门大举进攻罗刹族,为的就是要将所有的罗刹族人,全都变成这样的法像……”

原来,是想亲人了么……看着牛琪琪的眼睛,金一的心里仿佛有一处极为柔软的地方,被那眼神给重重击了一下。

他默然片刻,忽地将手向前一伸牛琪琪的面前:“琪琪,这件法宝你收着吧,我倘若用来作战,恐怕你会睹物伤情。”

琪琪一怔,眼睛中的湿润之意忽地又浓了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朦胧了。她缓缓伸出手来,手指在那罗刹女的脸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却还是推开了。

她低下头。过了一会再起头来正视金一地时候。眼睛中又已经恢复了往日地清澈和坚定:“主人只是一枚罗刹法像而已。并非罗刹族人。就算是活生生地罗刹族人。若她知道自己将要走上与佛门交战地战场。也会义无反顾地舍弃自己地生命。主人。你要做地。不是顾惜我这点私情。而是要让这位罗刹女留在世间唯一地印记挥出最大地作用!”

你。真地不愧是牛氏地后人……即便早已知道。在西方地战事已经惨烈到何种程度。金一此刻也还是被牛琪琪地坚强所震撼。难以想象。在那诸族联合对抗佛门强势地西方战场上。到底演出了多少像这样视死如归地场面?

他地手指微微用力。紧握住那座罗刹女法像。不知怎地。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刚才还带着悲愤慷慨意味地这尊罗刹女。脸上居然现出一种完全放松了地笑容……

再看牛琪琪时。见到地已经只是她长飘拂、黑衣飞扬地背影了。

金一在城中并无住所。原先他是千牛备身。可以住在千牛卫地军营中。现在已经是堂堂地一方仪同自然不能再混在军营里。好在他虽然是根基浅薄。部下中却有许多神通广大之人。有僧人出身地将官。原先挂单地兰若就在城中。虽然现在已经改做了民用过管事地还是原来地那些僧人。听说当今地钱神要来借宿赶着前后逢迎。将金一同行地一百多人都安排地妥妥当当。

时候已晚一也多说。只命众人早些休息罢了派了两名将官去自己地领地接公孙盘老丈前来。正待转身进房。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当转过头去看时。只见到一个女子地背影从角房门口消失。

在金一的队伍中,女子只有两人,牛琪琪他是看惯了的,这女子显然只能是冯小怜。一想到她的身世,金一不由得一皱眉头:“这可是我疏漏了,此次出征,极有可能又要与高长恭兄弟交锋,那可是她的嫡亲兄长呢……若不带她,又要如何安置?能降得住她的人可不多啊……”

一时没理清头绪,金一也只得回房去歇息了。

到了第二天,那两人已经将公孙盘老人接到,这两个都是道门中人,神行法用得烂熟,来回一百多里路走得轻松无比,老人虽然体质较弱,到达时却还是颇有精神。

这一次将冯小怜也带上了,到了度支尚书省门外,金一吩咐牛琪琪陪着她在门房暂坐,暗里已经怀了监视之意。冯小怜看着他的眼神

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为她所~怕也有着相同的烦恼吧?

暂且将这事抛在脑后,金一领着公孙盘老丈直入书房,却见苏威居然和昨天一样,又是三头六臂在那里办公。金一不由自主地摸摸怀里,昨天那枚法像分明尚在啊?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苏威送他的时候豪爽无比,这东西他原来不止一个!想想也是,按照牛琪琪的说法,佛门中许多人都会用此物做护身的法宝,佛家东传也有几百年之久了,流入中土的这类法宝想必也不少。这一次大周朝将佛门来了个大抄家,苏威落袋几件实属寻常。

被他撞见了,苏威的脸也不红心也不加,照旧六条手臂风车般奋笔疾书,只是冲他点了点头,请他稍坐。这一坐,又坐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苏威仍旧是精神奕奕也不知吃了什么药,那些伺候他的书吏又是累得东倒西歪,一个个爬去休息了。

这几个月来,公孙盘老人已经和苏威见了几次面,彼此也不陌生,当即厮见了,苏威便领着金一主从来到钱库之中。刚一打开大门,只见金光闪耀满室生辉,这座仓库比金一以往任何一次来的时候装得都要满,而且除了铜钱之外,又添了许多杂样的东西,什么金块银锭,珍珠翡翠,珊瑚玛瑙,还有许多金一根本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这些都还罢了,最显眼的是一排排的大小佛像,最里面一排最大的还算整齐,清一色都有四五丈高下,越往外那些小的佛像,便如砖头瓦~一样乱堆乱放。幸好这三人没有一个是笃信佛教的,不然的话,见到这场面还不得心痛至死?

“苏尚书,这些,都此次灭佛除道得来的?”饶是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当亲眼见到这样多的财物时,金一还是被镇住了,粗粗一看,光是这里所堆放的铜钱,就比他在这仓库中历次所见铜钱的总数还要多!

苏威兴高采烈,指着这仓里的钱财,就像是一位将军在检阅他为之自豪的师旅一般:“不错,大家这一次当真是英明神武,将境内的佛道两门一扫而空,除了安抚那些归顺朝廷的山门之外,更得了这许多钱财宝物。单单是从那些寺庙伽蓝中收缴上来的佛像,计其铜也有几百万斤之多,喏,最里面那一排,每一尊都有几万斤重,最大的那一座五方佛合铸,连原先的住持都说不清用了多少铜,少说十万斤是有的。”

金一愕然:“会要我将这佛像也化了吧?”金主自然是连声叫好,虽说他现在今非昔比,早已不是会将钱给弄成飞灰的废物财神了,不过能够有这许多铜让他糟蹋一下的话,还是颇为赏心乐事的。

苏威的回答却令金主大为失望:“最是不要。你知道,此前大家已经下令铸行五行大布,行用民间,不过到几个月前,能够用来换出去的五行大布钱已经不足,就是因为没有铜来铸钱了。这一次灭佛,所有佛像尽数收缴,都是要用来铸钱的。”

像既然不能动,金一在那些金银珠宝上检视了一遍,结果也是令人大为失望,确切地说是令金主这个“神”大为失望,其中所含的钱力微乎其微,甚至还不及几枚汉五铢钱上的钱力丰厚。

这中间的道理,金一也想得通,这些东西虽然值钱,但就是因为太值钱了,一百年都难得转手一回,便与死钱没什么两样。而佛门中的那些僧人和百姓,也很少与外界沟通市易,这些东西在寺院中一藏,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年,哪有参与到市易买卖当中去的机会?

即便是收缴上来的铜钱,也在着同样的问题,于是金一在这片宝山中逛了一圈,收获的钱力也只比上次从那一堆废钱中所得的多了一些而已。

这样的结局,自然令金主大为失望,失望之余就把更大的希望寄托在了即将开办的坊市上头,一想到会有无数的“生鲜”铜钱从自己的手中流过,钱神就无比激动,催着金一快些与苏威敲定其事,宝光一圈一圈地,将金一的灵台都给涨满了。

苏威也正要与金一商议此事:“金仪同,今日我已经将孙药王也请来了,目下正在东院中歇息。他拟了几个药方,将须用的药材品类与份量都开列了出来,请你过目一下。”说着递过一卷帛书来。

金一一手接过帛书,正待翻开看时,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我何不将冯小怜交给孙思邈?第二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二十九章 心事如海

二十九章

与孙思邈的再会,已是长安之别以后的第二次。前次在汾北龙门时,孙思邈将许旌阳引荐给周天王宇文时,金一并未与其交谈,而孙思邈也是一到即走,没有多逗留。

原本按照苏威的设想,俩人本不须相见,但金一既然起意将冯小怜托付给孙思邈照管,也就不得不当面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固不可假手他人,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再会。

当初既然是金一与孙思邈决裂,再会时当然只有金一先放低姿态。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孙思邈已经满面喜悦地将他扶住,欣然道:“数月不见,你竟是一日千里,令我惊喜异常,而今不须我的引导支持,你也已经成为大周的柱石之臣,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当初我有意影响你的决定,竟成了多余之举,也难怪你要抗拒了。”

没料到孙思邈如此随和,金一心中不由得惭愧,垂道:“孙药王,你对我两次救命之恩,诸多关爱,我自是铭记在心,不过那时我初出山来,还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又不知你用心良苦,所以才……”

“不怪你,不怪你!”思邈捻须点头道:“少年心性,原本如此,人生的志向,固不须长辈指点才能定下,是该由你们自己看清这世间,看清自身,才能坚定。别人强加给你的,终究是无用。”

说了一会,金一的心里这瘩才算是渐渐解开了。说来也奇怪,虽然相隔仅只数月,但他一旦自行选择了这条道路,回过头来,对于孙思邈有意劝导他的行为,也不像原先那么反感了。看来,果真如孙思邈所言,这种决定,还是只有自己所下的才最有效吧?

芥蒂既去人之间便谈笑甚欢,说起广为人知的“孙思邈点评药圃”一事,金一这才知道,原来是孙思邈从汾北军前回转长安时,途经渭水河滨。他对于药材的敏感,自非常人所及,那时金一的那片药圃还只是几丈方圆,所生的草药也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品种都有,只是仗着地里的元气充足,只须不是石头总能长出仙草来。

孙思邈行医多年,一看就知道这片;圃绝非寻常,许多洞天福地中也没有这样的灵气。那冯阿三却是在凉州就认得孙思邈的,正愁这片地上长出来的东西稀奇古怪,不知道如何处置,赶紧请他指点迷津,孙思邈顺水推舟就将这些草药的稀罕之处一一告知。

止如此,孙思邈到了长安之后,每次用药行医,或与人闲谈,抓住一切机会大肆宣讲,说城外渭水河滨的沙地中仙气如何充盈,所产的药材倘若能合入方剂中,药效当会骤增数倍,自己的几单仙方也能挥真正的功效了。

孙思邈地评点自然令无法质疑传十十传百。顿时成了全城皆知地秘密。金一地药圃就此在他远在外方地情况下声名鹊起。如果没有宇文暗中庇护。只怕没等他回来。这片领地就已经被别人并吞了。

金一这才了然。原来又是孙邈有心为之先做了铺垫。他就奇怪。这片药圃深处在方圆数十里地沙地当中。怎么会一下子那么多人知道?不过。这种局面也为他和苏威筹划开放坊市创造了绝佳地条件。

“难道说邈会将这件事也计算在内么?还是只是巧合而已……”金一心里又有些狐。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是对他有利无害。因此也不深究而拿起适才苏威交给他地那一卷帛书。指着上面地几个药方道:

“孙药王几个方子我看了一遍。幸而其后注明了药效功用。我这医盲也能看得懂了。只不过。这其中除了一味千金丹可称仙药之外。其余不过是普通地验方而已。似此如何能吸引到人来买?”

孙思邈与苏威对望一眼。都笑了起来。

孙思邈道:“金小哥。这是我多年行医才悟出来地道理。仙方仙丹。我不是不会合。不过平素行医时。应用最多地反而都是那些普通地验方。哪怕是那些王公富豪之人。得地病也多半只是些轻症而已。真正需要用到仙药地。万中无一!”

苏威接口道:“我却是另一条路走上来的,知道若要广为行用,必须得让最多的人都用得上才行,虽然看起来每一笔都是蝇头小利,然而聚沙成塔,其利实较那种一年也不见得卖得出一方的仙药强似十倍。我将此意与孙药王一说,正是殊途同归不谋而合,于是就定下了这几味药方。至于那千金丹,并不针对什么奇难怪症,专为吊命之用,大富大贵之家都可买上几丸以备紧急,也是想要广为人所用的。”

经他们这么一解释,金一才算明白,原来只是定下这行销的药方,其中就有这么多的名堂在内。他

看公孙盘,见他也是连连点头,自己既然不懂,也高人的见解了。

也幸好金一的药圃中,都是世间常见的药草,只是功效比凡品好上了百倍也不止,就成了仙药。仙药用良方,所合出来的治疗普通病症的成药,其药效自然比平常好上了不知多少。病患的心情,是只要能治好病,再大的代价也愿意尝试,为此每年被庸医错药坑害的人不知多少,所谓庸医杀人猛于虎也!如今既有这样的好事,能够获得包治病症的良药,更有药王孙思邈的金字招牌作保,谁不知道孙思邈是行善行医,非那等见钱眼开之辈可比的,他的保证哪能有错?

坊市开办之期,就定在腊月十八日,这日子选择起来又是许多讲究,金一也不管那么多,都由苏威和公孙盘这两个号称熟知市易事务的高人操办。

他坐到孙思邈的身边,轻轻将冯小怜的事和药王说了一回,又道:“孙处士,这女子身世可怜,苦无所依,我故而不忍用辣手对付她,又怕放任不管会生出什么事来,只好将她带在身边。如今出征在即,又是要与北齐军交战,其间多有不便。我想,也只有交托给孙处士你照看,才能放心。”

孙思邈听罢,却笑了起来,笑得令金一颇有些心虚,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孙思邈笑了一,方道:“你这小子,怎不懂得以己度人的道理?当初你初出山来,不知天高地厚,我用心引导你,你就满心的不愿意,要等你自己见识广了,才知道对与错。这狐女的处境,不正是和你刚出山时有些相似?也是不明世事,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你想要照顾于她,原是好意,却怎么不想想,她愿意不愿意接受?”

金一一怔,脸腾地就红了,知说什么好,孙思邈又道:“她一路跟着你到此,应该是心中愿意信你,却未必会信我这陌生人,以我之见,还是你去和她好好谈谈,听听她心里究竟如何想法,再做打算。”

金一颇为恼:“孙处士,实不相瞒,我就是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天下之大,我大周和北齐又是敌国,为何她定要跟着我到关西来?总不会是来做细作的吧!”

孙思邈摇了摇头,笑而不答,却道:“我正在唐国公的府上设馆行医,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到那里寻我便是。馆中病患极多,我不可在此久留,这便告辞了。”说着竟尔团团一拱,跟着飘然便去。

一无法可想,又见苏威和公孙盘老人说得不亦乐乎,连孙思邈走了也只是拱手而已,起身的功夫都没有,更加不会来管他这件事,看来还是只有靠自己了……

向苏威在这度支尚书中借了一处僻静的房舍,金一命人唤了牛琪琪与冯小怜进来。

一看这架势,冯小怜便有些白了,不等金一开口,双眼瞬间就变得水汪汪的,两边眼角也微微向下垂,一脸的楚楚可怜相,倒真不枉了她叫“小怜”这名字:“主人,你是要赶我走么?”

金一大为头痛,心中叹道:“这事怎么就摊到我头上!”看看牛琪琪,牛琪琪把脸一扭,意思明白无比:这事你自己处理吧,莫要来烦我!

从一开始,牛琪琪就看冯小怜不顺眼,金一至今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无从问起,不过显然是不能假手他人了。心里斟酌了好半天,方道:“冯姑娘,你也知道了,我又将出征与北齐交战,此次多半要与你的兄长高长恭决战沙场,拼个你死我活……事实上,前次汾北之战,我军便曾经擒住了兰陵王,只是被他侥幸逃了而已……”

按理说,身处在两个敌国之间的冯小怜,其处境和心情都该极为尴尬才是,孰料冯小怜的反应却大大出乎金一的意料之外,居然显得甚是轻松:“主人,以我家兄长之能,恐怕未必那么容易就会被你打败;或,你若能将他擒住,对他倒是件好事呢!”

“好事?”金一这可有点蒙了,什么道理,妹妹会支持别人打败自己的哥哥?

“嗯!”冯小怜用力点了点头:“我的哥哥啊,满心都是要尽忠他的父母之邦大齐,假如你能擒住他,他不但保住了性命,又从此不用再为了大齐那个坏国家拼命了,对他难道不是件好事么?最好是你擒住了他,然后将大齐给灭了,再把他偷偷放了,这样我的哥哥也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

“停,停!”金一的头痛得更加厉害,这一下他才算明白孙思邈的话是多么有道理,这冯小怜果然是不通世事,尤其不懂男人的心事啊!第二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章 小怜初入世

三十章

一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他甘愿将自己的生命舍弃,去换取一件东西的话,那么这件东西对于他来说,就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以生命为代价,燃烧起自己所有的一切,这样的人,从古到今,有一个共同的称呼:

战士!

而高长恭,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战士!他姓高,是北齐的皇室,在他的心中所装的,是北齐,是高氏一族的未来,是那些信任他而甘愿和他一同赴死的战士,却唯独没有他自己。像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受被敌人擒住,然后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之邦灭亡?

冯小怜,实在是太天真了……

但,金一却不知该如何让她看清这个事实;或说,他不忍心让冯小怜看清楚,她最敬爱的兄长高长恭,将永远都不会背弃那个她自己不以为然的北齐,这个事实。

就在他深为苦恼,不晓得拿这个貌似精明却完全不搭线的狐女怎么办时,牛琪琪却忽然冷笑起来:“原以为你是个狐狸精,谁知道你根本就懂男人哩!这么看来,你离一个合格的狐狸精标准还差得远呐!”

冯小怜对着琪琪,不知怎地就会有些怕,不会和对着金一的时候那样轻松自在。她怯生生地看了看牛琪琪,可怜巴巴地道:“牛姐姐,我本来就不是狐狸精么。至于男人,我认识的男人都不过一只手这么多得上话的除了兰陵兄长和安德兄弟,就是主人了。我哪里会懂得男人呢……”

牛琪琪一步,就跨到了小怜的面前,一伸手,就把冯小怜整个从地上给拎了起来。金一大惊,还以为她会将冯小怜给怎样,牛琪琪将手一挥,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头也不转,紧紧盯着冯小怜的眼睛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着!我和那些男人不同会看着你的可怜样就晕菜,将原本不该自己背负的东西给硬拉到自己的背上!假如你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到别人的手中,也得先问问别人愿意不愿意,不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冯所会的只是些障眼法和粗浅的妖术,根本连高氏的蛟气也不曾有里是纵横千年之久的牛琪琪的对手?被她这一抓,犹如力士之玩婴儿本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假如牛琪琪真的想要她的命,恐怕连一根小指头的力气也不须用上。

幸而。牛琪琪也只是想要对她。还有金一说出这两句话而已。并无加害她地意思。说完之后便将冯小怜轻轻一推。自己转身又回到原位上下头不再说话了。

金一自然听地明白。牛琪琪意思明是说。好像这样毫无关系又莫名其妙地人理她干什么?这道理。金一并不是不明白。

可是。以冯小怜地身世和心智。如果他就这样放任不管地话。在这个举目无亲地世界上。等待她地会是什么?说得更明白一些。假如他现在将冯小怜赶出去置之不理。日后见到她横死路边地话。金一心里知道。他一定做不到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而不在心中留下任何地歉疚地!

这是人地天性么?纵使世间有无数地不幸。我也无力匡救。只愿出自我手地能少一些!

金一心里叹了口气。已经拿定了主意。便道:“冯姑娘。大军出征在即。我不可能带着你一道出征。也不可能依着你地意思来生擒兰陵王。你地那位兄长。并不是我能够任意驾驭地对象。这样吧。你在关中举目无亲。我想在我出征之时。送你到鼎鼎大名地药王孙思邈身边。请他照顾你一些。”

冯小怜瞪大了眼睛。正要说话。金一一抬手。止住她地还没出口地话语:“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是要待在我地家中。等我回来吧?你听我说。跟在孙药王身边。你可以见识到这世间地人情百态。早一日看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才能早一点找到自己地方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语气加重了一些:“找到自己的方向,才不用总是彷徨无依,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身后。你兄长将你赶出来,他的用心良苦,不是想看到你这样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金一所见到的一幕,是令他毕生都难以忘记的:在冯小怜的眼中所闪现出的光芒,是那样的彷徨和无助!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上的改变,就单单是那一双眼睛,眼神,几乎就让金一在瞬间改变了心意,说出违心的话来!

是被狐媚之术迷惑了么?金一并不以为如此,倘若是的话,牛琪琪也不会毫无反应了。大概,是因为在这一刻,一直存在于

眼中的那种纯净到丝毫不沾染凡尘的眼神,就这样所取代了吧!

倘若能用自己的双手,将她的眼睛蒙住,让这种不被凡尘沾染的纯净眼神尽可能地保存久一些,那样会不会更好?金一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论如何,到最后冯小怜还是接受了金一的意见,选择到孙思邈的身边去,跟随他学长安行医济世。这也让金一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以孙思邈的深不可测,自可护得她周全;以孙思邈的通达世情,自可让冯小怜更容易找到在这世间的方向。毕竟,即便是自己,在一度强行挣脱了孙思邈的影响之后,现在不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在前进吗?

次日,金一将冯小怜送到孙思邈寄住行医的唐国公府上,孙思邈并无多话,以一种既淡定又不失亲切的态度,让冯小怜先在医馆中帮着打些下手。看到冯小怜还可安顿下来,金一也就放心去忙他的事了。

出兵前的准备繁琐无比,要操练兵马,与杨剑的黄龙兵合练,还有准备充足的物品。除了和大多数军队相同的粮食和兵器之外,金一的兵将还需要准备更多的东西,好比道士画符用的符纸朱砂,摆设坛场用的旗幡木剑,以及瓦盆蒲团,香炉火烛,僧人用的种墨,钹等各种法器,以至于乌鸡黑狗,甚至还有几袋妇人的天葵,总之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据说神仙有一法术,能将须弥藏于芥子,多少东西也能轻松带走。

可惜的是,金一的这些手虽然参禅学道,却没有一个能成正果的,自然不懂得这样神奇的法术。幸亏他们自身都不是光杆司令,多少都有些部曲,从中选些壮丁出来,用车辆将这些东西装载起来,再用道术加持在车仗上,至少长途运输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了。

大周长安大将,并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事,其后诸将整顿兵马,遵照宇文所出的指示,按照规定的路线和时间,一队队一列列地向着同州以西进。北到河东的炽关,南到南阳,大周军的调动集结有条不紊,而周军主力集结地同州和潼关之间,更是连营百里,旌旗蔽日。

幸好,宇文亲政之,惩于大冢宰府在王权之外别具一格,事实上形成了专权之弊,一早已经着手将大权都收归自己的手中。其亲组的内史台,可以说是全国的长史,以高颍为核心,辅之以郑译、刘等宇文手提拔起来的文吏干才,将此次全国兵力的调动集结诸事操持的井井有条。

这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对手北齐的耳目,事实上两国交兵三十年之久,彼此间的渗透策反和情报打探从来就没有停顿过,宇文本也没有指望这样动员倾国兵力的举动,能够收到奇兵之效。他所盼望的,也只是在这其中金一这一支数千兵力的真实实力和意图,能够瞒过北齐主力的注意而已。

腊月十八,乃是定下的长安坊市开之日,在一片大军出征的紧张气氛之中,这件事格外地引人注目,只因所有人都从不同的渠道得知,在这次坊市开市的时候,将会公开出售一批仙药!

是,药材是渭水河滨的那片药圃中所产的仙草,合药之人是当世闻名的药王孙思邈,所用的药方更是他从十洲仙岛学来的仙家丹方,这样合出来的药,不是仙药是什么?据说,这一次的盛况空前,甚至引动了已经入驻通法观中、以天师许旌阳为的诸多有道之士的关注,业已确定将会出席此次的坊市大会。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坊市当日,金一还是被那场面给惊到了一下,即便是在号称繁华无比的城街头,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如许多的人潮!他尚且如此,一直为关中的商事不够兴旺而烦恼的苏威更是兴奋无比,搞得金一都快弄不清楚,苏威如此卖力地操办这件事,究竟是为了帮助他的钱神进境呢,还是为了让大周的朝廷多收些商税?

当天的结果,是那一批仙药总共卖出了极高的价格,据苏威所说,那几乎是相当于大周一年的岁入的金钱!在这其中,即将奔赴战场的各路总管们大洒铜钱,着实令人侧目。这,自然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大战增添几分胜算,减少一些损失吧。

此前一晚,金一已将金主的神体放在坊市中所立的钱神庙中,于是这一整天,金主便得以尽情享受潮水般涌入的钱力,那叮当作响的铜钱碰撞声,简直就要让他即刻升神了!

第三十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一章 小寇师君

三十一章

此地,是玉楼观现名通法观中,许旌阳的丹房。当中正对着丹炉的位置,坐着许旌阳,右手边坐着金一,其下是辛道士、刘道士等一班儿原先的天师道道人,现在则是在金一的军中,成为其一百零八星将的一员。

右手边紧挨着许旌阳的位置,则是一位面若婴儿般润泽的道士,然而其须却已经全白如银,名副其实地鹤童颜,其下亦全是道人,只是这些道士看对面辛刘等道人的眼光,却显得并不那么友好,带着几分鄙夷。

这道人,便是现今署理天师道师君的寇赞之,寇谦之的嫡子。只是,他这一次率众前来关中,为的却并非要救出其父寇谦之,而是向关中的大周低头。以天师道署理师君的身份,向已经在三个月内铲除了境内佛道势力的大周低头!

这无异于,源于汉代的汉中之地、雄长北方一百五十年之久的天师道,曾经因为北魏的崛起一统中土北方而扬光大的天师道,如今已经自己终结了其存在!

“逆子!”“废物!”“败类!”似的话语,金一曾经听到寇谦之说过,但今日,当寇赞之当真来到了他的面前时,他却一反常态地沉默,对于寇赞之的种种言语、哭泣、倾诉,一概当作没有听见,完全不加理睬。

黔驴技穷之余,寇赞之只放弃了劝说其父的努力,向许旌阳苦笑道:“我生长天师道中百余年见其种种利弊,自知道门终不可取代官府,治理凡间百姓。

只是道门尊已久,谁也不能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这样下去的话,终有一天,道门的繁荣势将毁于劫难。此次大周灭佛除道,能令大小欢悦,上下影从,既然关中道侣可以捐弃荣华归编户天师道又何尝不能?”

“无量天尊!”许旌阳叹息:“诚如道兄所言,我在南方立净明道前后二百余年,亦深知此理,我道门之本,乃在于百姓于凡人,如今却反了过来变成道门抰术自重,竭天下百姓以奉道门。所谓倒行逆施,莫此为甚!”

他个一唱一和,周围的道士们神态不一,寇赞之的手下道人颇有不以为然,却不敢出声;而金一这边的众道士已经在这几个月的从军操练生涯中找到了新的希望,即将到来的洛阳大战否可以让他们在这世间打开一条全新的道路?

一边是暮气沉沉。一边是充满希望旌阳暗自点头。对金一地期许又多了几分。他忽然扬声丹炉中喝道:“寇师君!今日我这两边。便是道门地两种面目。新生如右手边。势将重新找到道门在人间立足地根本。将这数百年来已经渐渐变成民贼地道门重新振兴!寇道兄。你还不猛醒。要执迷到几时!”

“你们别得意得太早了!西天路关闭。佛门到中土地道路断绝。能够庇护凡间地力量。只剩下道门了!江南地陈国陈氏。城地北齐高氏。关中地大周宇文氏。全都是妖族之后;宇文氏多次引以为援。践踏中土地突厥人。更是不折不扣地妖胡!难道说。让这些人一统中土。便是黎民之福?白日做梦!”寇谦之终于出声。但内容却极其震撼。

北齐高氏。其血脉中是有着蛟龙地血统。金一与之几度交手。确信无疑;大周宇文氏。开国太祖宇文泰有黑T<之称。家传地黑光是否属于妖术难以定论。但其非常人亦可断定;至于突厥。正是如假包换地狼兵!江南。那不是号称晋室东渡以后。保持中土正统地地方吗?陈氏居然也是妖族之后!

三百多年地与世隔绝。金一完全不知道这中间。在神州究竟生了什么。如此地变化。和他所知道地大汉相比。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啊!

“哈哈哈!”许旌阳却忽然笑了起来:“寇师君。你当真是老君地忠实门生。素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呐。居然这般坚持于华夷大防!不过。贫道有一事不明。一百五十年前从代北入主中原地拓拔一族。不知是哪路上古华族之后呢?而你天师道世家地琅琊孙氏。庐陵卢氏。相继在东南起兵作乱。所反地却正是继承了中土华族正统地晋室。所率领地却是三吴妖贼。这又作何论?”

他地声音越大了起来。两旁那些道士们地头却一个个低了下去。且许旌阳地声音越大。道士们地头就越低!“再往前说。桓灵之际汉室衰微。然而中土却尚无妖族侵略之患。是谁大起三十六方兵。煽惑百姓为乱。终于倾覆了大汉天下。使得妖族得以窥伺我中土神州地锦竹江山!”

许旌阳越说越怒,须皆张,身后竟有一柄光芒万丈的大剑

形,剑气所及,在坚逾金石的丹炉地面和墙壁上割出痕,直如切割豆腐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寇师君!诛心之言,虽凡人亦惧天诛,你何以敢如此?别以为道门有老君护持于你,天庭又早已颓靡不振,须知老君、天庭,都只是这天地间的一介生灵而已!”

金一早先的猜想,此时终于从许旌阳口中得到了证明:果然,天庭、道门、佛门,都不是真正的天;地府阎罗,也不是真正的地啊!

许旌阳言辞,也如那利剑一般的直指本心,寇谦之好似词穷理屈,再也不出声了。过了半晌,许旌阳怒气渐息,那柄剑也随之消失,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辈修道,原本就是步步有魔,或外魔入侵,或心魔作樂;到了年深日久,孰为魔,孰为道?能守得这一颗道心如初,灵台方寸不乱,又是何等之难啊……寇师君,你得老君真传,却为何至今难得天师业位?难道还不开悟吗?”

寇赞之浑身一震,眼中却放出光来,看那样子,已是对许旌阳的话极之心服,若非碍着自己的老子还在这里顽抗,只怕要大声叫好了。

寇谦之却如同了秤砣铁了心,再也不一言。许旌阳见说之不动,也只得作罢,摇了摇头,向寇赞之道:“小寇师君,寇师君如今身受神火之苦,在这丹炉中修炼对他是有益无害,并非我起心加害于他。他身可无恙,请你只管放心,至于小寇师君要举天师道响应大周之事,来日自可与大周大家细商。宇文大家雄才大略,乃是三百年来中土少有的英主,又遭际非常,将来成就恐怕不亚于千古一帝秦始皇。小寇师君,你选了这条路,只须矢志不渝,终当成功。”

这几句话中隐含激励与戒,寇赞之听得汗流浃背,忙俯身拜谢许天师。直起身来,他又向金一道:“金钱神,如今达摩亲率僧团南下,在少林寺建立伽蓝无数,其势当对我中土不利。想那佛门本是西方之教,怎么能抚育中土之民?关中大军如欲征伐,我愿举道门护法之军为大军前驱,与金钱神共灭此敌。”

金一正要答,忽然心中传来卢真人的话语:“小辈,别上当!”

“怎么说?”金一一怔,却知人是千年的老鬼,虽然和金主不一样,不大对他的作为指手画脚,但言多有中,却令他更为信任一些。他一直没说话,到现在却忽然提出警告,想必是有所觉察。

卢人冷笑道:“这寇赞之为人如何,我是不大知道,不过正如他所言,道门积弊虽久,但却鲜有人能甘心抛弃现在所享有的荣华,找寻真正的大道!孙思邈,许旌阳,多年来都是实实在在,用自己的双手帮助世人,其行足以验证其言,不过这位小寇师君么,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呐!”

金一心念电转,到了嘴边的话却变个样儿:“小寇师君言重了,此番东征大计,都是由大家和一众朝廷大将掌握,我只是大家马前的一名小卒而已,知道什么?假如大家真的命我与小寇师君协力同心消灭达摩,倒是我心中所愿了。”

这话一出口,许旌阳的眼光闪电般向金一一扫,随即敛定,除了金一自己以外,场中这许多道士竟无一人能够觉。

也知怎地,金一便觉得,在许旌阳看自己的这一眼中,包含着赞赏与意外,似乎是对他的应对颇为惊喜。

难道说,许旌阳对于这位小寇师君也深怀戒心么?然则为何在此会之前,他并无向自己提出警示,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寇赞之却也是有些愕然,俄尔才点头道:“久闻大周军纪严明,果然不假,金钱神如今已是朝廷大将,却也能严守军法,令我对大周之兴,又多了几分信心呐!然则今日便要告辞,只望来日宇文大家能推诚待我,则大周王师东出之日,我天师道上下,自当举兵响应,同襄盛举。”

一番客套,天师道众道士告辞而去,许旌阳领着金一送到玉楼观外方别。

刚一分别,尚未出终南山,寇赞之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旁边一个道人刚说了一句“师君,这些关中狗子……”,尚未如何,便被寇赞之狠狠瞪了一眼,当即住口不言。

寇赞之探手入袖,从中取出一枚灵符来,也不见他如何掐诀施法,那灵符上一道青色的火苗忽然烧了起来,将灵符化成一道青烟,袅袅直上三十三天外。

离恨天,兜率宫!第三十一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天星下界

三十二章

此处,并无经书中常说的四时不败之花,万年常青之草,仙鹤麋鹿舞其中,狼虫虎豹绝踪迹。那是属于容纳被西王母选中之人所居住的四民之天的景象,并不适合至清至静的太上老君。

兜率宫前的丹墀玉阶上,站着一个道人。他披散长,赤着两只脚,腰间的剑鞘空着,手中却没有宝剑,只有一面旗幡,在他的脚下,匍匐着一头黑虎,正在那里打盹。叫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脸颊上,居然有几条极细极长的伤痕!身处三十三天上的人,怎么会受伤?

倏忽,一道青烟从下面飘上来,似缓实急,等到了这道人的面前时,便又凝结起来,成了一道灵符,在虚空中飘啊飘的。那道人面色阴沉,伸手出去在那灵符上点了一下,那灵符登时化作一面镜子,其中人影幢幢,声音可闻,竟然便是方才在许旌阳的丹房中,众人说话的情景!

那道人一言不地看完,最后一个画面定在那里,恰好呈现出许旌阳拱手向镜子的方向道别的场面。在这镜子中所演出的过程,所有人都在其中,唯独没有寇赞之的影子,道人由此观之,倒像是代替寇赞之,又经历了一次丹房之会一般。

他久久地凝视中的许旌阳,一只手不觉下移,握在剑鞘上,仿佛抚着剑柄一般。然而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却只是虚空而已!

“张道陵!你的清虚道心去里了?竟会怅惘若此!”半空传来一声清叱张道陵悚然一惊,迅即稽为礼。

空中道银色的光芒闪过,在张道陵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看样子年仅七八岁的童子,穿着青色的道袍,生着中土凡人的面目,也不见得如何出奇唯独双瞳和头却都是银色的。

“见过银仙!”张道陵知道这童子的身份,更在他这个所谓的天师之上,不敢怠慢,忙即见礼。

那童子大大咧咧地,也如何在意,挥了挥手,道:“张道陵,前次你败于许旌阳之手,还可说是误中了那什么宇文氏的番天印,不过倘若因此而道心失守能致虚守静的话,似这般怎能再与许旌阳交手?”

张道陵不敢违拗。何从其中更听出了些自己想要听到地东西。忙即点头答应了。也并不做出什么欣然受教地踊跃状。来到这里以后。他已经深深体会到这三十三天地“离恨”二字。与太上老君地“太上忘情”之间地联系。举凡人间地爱恶悲喜。在这里都属于多余。

银童子见他如点头赞许。却从怀中取了三件东西出来。一柄宝剑。上面铭着七星;一块砖头。通体金黄。好似是纯金打造;另有一枚小指头大地红色丸药。竟似是活地一般。在那童子地手中滴溜溜来回乱转。

张道陵地道心瞬即失守!这几件宝贝。都是他曾经听说地。却从未见过道说今天。竟会赐给自己么?

好在他从前也受过几次教训。不敢将自己地心绪形诸于外中狂念了三百遍清心咒。这才敢抬起头来看那童子也不敢将眼光投向他手中地那三件宝物了。

银童子却冷笑起来:“张道陵。你这般作态为我瞧不出么?许旌阳是你地晚生后辈。更是道门地叛逆而却能击败你。对你地道心打击之大。实非这几日地清修就能挽回地。本来。依我大哥地意思。是要你在兜率宫中多清修几日。等到心境完全平复了才好下界。”

张道陵微微一惊。实则他自己也清楚。自从败于许旌阳之手逃回天上。也不知怎地。就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许旌阳最后伤他地那一剑。一睁眼就会再度出现在眼前一样。剑光更是一直亮到他地道心方寸之中!而不为人知地是。在那柄光芒万丈地巨剑背后。更有一团黑影。如骨之蛆。几番挥之不去。无论张道陵如何守心。却终究找不回原先那点尘不染地道心。

可是,如果按照银童子话,让他在这兜率宫中清修的话,他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要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等到他重拾道心的话,人间早已是沧海变了桑田了!事实上他也知道,用时间来让天上的人放弃对世间人与事的关切,原本就是保持道心的一种方法。

可现在,他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怨念来,既然老君要对人间有所图谋,为何又要这般,将天上与人间隔开?包括这些道童,也是逍遥自在,只辛苦了他这样由凡间而登上仙界的凡人!

他正在彷徨,银童子却将那七星剑和金砖递到了他的面前:“喏,拿去吧!”

张道陵一怔,不解其意,却听银童子道:“那是我大哥的意思,我么,却以为现在是用人之际,至少要再信你一次,旁的人恐怕还不如你呢!

头懒牛……”他转过头去,朝着兜率宫的西南角狠,随即引来那一方的一声牛鸣,好似很不服气。

张道陵这才相信,大喜之下伸手去接,然而却接了个空,银童子的手明明就在他眼前,却捞不到,犹如水中捞月一般!

只听银童子慢悠悠地道:“张道陵啊,我如此器重你,给你下界挽回过错的机会,你就不能谢一谢我?”一面说,一面将那三件宝贝分开两手,一手持着剑和金砖,一手将那枚红色的丸药一抛一抛地。

张道陵恍然大悟,恨不得一拳打到那童子的脸上去,此人竟恁地可恶!无奈他也知道,这童子并非凡人成道,甚至也不是天地间的什么生灵,乃是太上老君炼丹所得:在道家的丹术中,最为基本的便是合金银为药,这里的金银,不限于凡间所说的黄金白银,举凡阴阳二气所钟而生的,都可称之为金银,阳为金,阴为银。而这银童子,就是秉承老君自天地开辟以来炼丹而积聚下来的银气而生,只要仍旧在这天地之间,秉承着阴气滋养,这银童子就有无穷的法力,天生的长生不灭之体,张道陵如何能与他相争?

没奈何,就冲着那两件法宝,张道陵也只得低头,稽道:“仙童说得有理,这一枚九转金丹,原不是我这点浅薄道行所能消受,当转赠仙童以助益修行,还请仙童笑纳。”

银童子大喜,迫及待地将那枚红色的九转金丹丢到口中,咕嘟一声咽了下去,叹息道:“唉,自从上次被那猴子盗了金丹去,老君到现在也才炼出一炉来!亏得你精乖,知道孝敬我,唔,有这一枚金丹,足可省却我千年的修行,能够早日凝**身的话,我也可下凡去走一遭也!”

张道陵心中嗤笑,就凭你点城府,连门面功夫也不懂得做,到了凡间一个寻常的骗子都能耍的你团团转了,下凡不是找死么?口中却连声称是,双手接过那两件法宝来,只觉得好似接过了两座山那么重!

他赶依着那两件法宝上的法诀,轻声吟诵,让这两件法宝得以与自己的道心相通,这才不觉得份量沉重了。只听银童子道:“我大哥也忒把细了,只凭这两件法宝,凡间更没有人可做你的敌手,何必还要一枚金?这七星剑,能沟通勾陈上宫的北辰之力,这金砖,金刚不坏也能打伤了,凭你天师的道法,自可挥作用,无须我多加嘱咐了。你这便下凡,好自为之,我去也!”道了声,便化作一道银光,就地不见了。

张道陵解腰间那原本是装三五斩邪雌雄剑的剑匣,将七星剑挂了上去,又将金砖收在法宝囊中,这才化作一缕青烟,往下界去了。

三十三天远在诸天之,除了独立天外的元始天尊所居的玉虚宫,更无一处能比此更高。然而张道陵下界,却还是要依循天界的层次而下,其行踪便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第二十八天中,有一道人装束,一头披肩黑,样貌甚是英挺,背后背着一柄剑,正盘膝坐在那里。在他的身下,有一团黑影翻滚不休,望之深不可测。

忽然间,那团黑中伸出两个头来,一为蛇头,一为龟(苦恼啊,这个词只能这样打),口中皆吐出人言:“佑圣真君,那张道陵又匆匆下界去了,腰间好似悬着兜率宫中的至宝七星剑。”

“七星剑?”那道人,正是北方荡魔真武大帝佑圣真君,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有到中土显露过他的诸多神迹,其声名仅仅限于海外和天界而已。听到七星剑之名,真武大帝已经知道其中的关节,叹道:“老君对中土志在必得,方今西天佛门不能东来,正是他的绝好时机啊……看来,我那一着棋子,也该到了动用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脚下顿时现出七颗星,正合北斗之位,而那七颗星冉冉升起,蛇头与龟也随之上升,一头硕大无朋的怪兽从那团黑影中现出身形来,却是一头灵龟与一条长蛇相缠,而那七颗星,正是刻在龟甲上。

真武大帝从身后拔出荡魔剑,七道剑光分射脚下七星,那七颗星登时如飞般直投下界去了。

这一幕,下界也不是没人觉。长安城中的司天监观星台上,~季才正仰面向天,双手放在一边一个的丰腴妇人怀中,那一对似盲非盲的眼睛直直望着天上。

忽然之间,他蹭地跳了起来,就连双手从妇人的胸前抽出,在寒风中瑟瑟抖也顾不得了,死死盯着天上的几颗星星运转。

半晌,才大叫一声:“快,快给我备车,我要入宫!”

第三十二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三章 三头六臂破虚空

三十三章

“昨夜有八颗天星下界,观其分野,应在河南之地,洛阳、金、河阴,皆为其地分。”天星下界,并非直接落于某地,而是在天空中的某星宿运行。人间的观星,将天上二十八宿与中土的划界相应,于是有了分野之说。

~季才将昨夜观星所得向宇文了,即便是手握“权柄”、威能随着除佛灭道的成功而急剧高涨的大周天王,也为之沉吟皱眉:“~太史,我军恰要东征洛阳,便有如许天星下界,应在洛阳地分,主何吉凶?”

~季才却笑道:“大家,臣漏夜进宫,正为此事,说也奇怪,这八颗天星之中,一主凶,七主吉;不过,这一凶星大而有芒,其声威正盛,而那七颗吉星却分散而孤,彼此难以呼应,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隔开了一样。



“应在何人身上?”这才是宇文最为关心的。

然而他得到的案却颇为叫人失望:“不明。臣历来所见的人物之中,无人能与此天星相应。怪就怪在这里,大凡天星下凡,若是没有现世人物与之相应,那就是投胎转世,不会影响到现今的时局,但这几颗天星却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主与今之时局休戚相关……总不可能是天神径自下凡吧?自从商周革命封神之役后,这种事可从没出现过啊!”

所谓天庭和玉帝对凡间庇护从商周之后才开始的,而其庇护的形式,就是用各种神力影响凡间。所谓神灵,已经脱离了具体的人格与形式,而是某种关系到天地本源的力量的具现,而不是某人意识的存续。若非如此封神不啻于天赐长生的机缘,又为何会被列为劫数?

见他语焉不详,宇文笑了起来:“~太史,既然是吉凶难明,那就未必是坏事,方今我大军箭已在弦,不容不,岂可因为这区区天文而畏畏尾?何况你也说了,七吉而一凶,对我有利!”

~季才想再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告退而去。

宫中地这一场密话。并旁人得知。然而此时地金一。却也如宇文般。迎来了一位不之客。只是与宇文到~季才地心境不同。这位客人地到来着实令他欣喜不已:他竟是长安一别后。数月不见踪影地王善!

月光下地沙地上。王依旧是那种豪爽飞扬地形象下赤着双足。胸前敞开衣襟。肩上扛着一柄黑沉沉地大铁锤。头胡乱用一块布包裹着。全然一副侠客地装束。

金一从他那里到了自己棒法地精髓。本已对他甚为感激。又猜到他和老孙恐怕颇有渊源。见到他忽然到来。怎不欣喜?上前一把抱住王善。这才觉这大汉地魁梧雄壮在他地想象之上。张开双手竟然也只能抱住他地双臂而已。险险都不能触到王善地背后!

王善咧开了嘴似也甚为欢喜。正要说话时然间神情一动。单手一划将金一挡在自己地身后。另一只手已经从肩上摘下大铁锤来单臂往下一挥。

“有敌!”这是金一地第一个反应。比王善已经慢了一线——尽管只是极其细微地一线而已。却已经让他明白。即便是到了现在。王善地实力依旧是在他之上。

“有大敌!”这是金一地第二个反应。因为王善这一出手。就是三五火车锤法地杀招!要知道。即便是全神贯注地寇谦之。凭藉着老君真传地掌中乾坤法术。也被王善一锤而退!

敌踪出现的那一方,忽然传来一声暴喝:“来得好!”虚空中三道光芒闪现,犹如三道电光一般,将空间划开破碎,恰恰迎上王善的大锤。大锤与这三道电光相撞的一瞬间,也不知怎地,金一竟能将其中的细微转折看得清清楚楚,那三道电光看似是同时出,撞上大锤的时刻却有着先后的分别,而这其中的节奏,竟与王善的大锤三隐三现之间,将力量积蓄到巅峰的节奏一模一样!

金一心中大惊,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三道电光的节奏把握得如此之准,已经将三五火车锤法给破了去,而且是完全解析了这三五火车杀法的精髓,并非纯粹以力相抗!假如这种机巧当日已经被寇谦之、侯景这样的敌人所掌握,那么自己的人头,现在还会留在颈项上吗?

来不及细想,金一大声道:“住手!大家都是朋友,手下请留分寸!”从来人的那一声暴喝之中,金一业已听出,对方正是那来自蜀郡、高深莫测的杨剑!

王善一锤无功,气势不减反增,正在跃跃欲试时,却

一叫停,双手仍旧抱着大锤,蓄势待,口中却喝道人在暗中窥伺俺?出来说话!”

哈哈大笑声中,杨剑扛着三尖两刃刀大步从黑暗中走出,一挑大拇指,道:“好本事!金小哥的能为,我已经是极为看重,见他这般敬重于你,忍不住暗中想要试上你一试,谁知才刚露出杀机,却已经被你觉了。适才这一锤更见功力,若非我的心法,好似天生善于对付这等大力的杀法,此时只怕非死即伤矣!”

他啧啧赞叹中,将三尖两刃刀插在沙中,抱拳道:“好汉,如何称呼?吾乃蜀郡杨剑,排行第二,人都唤我做杨二郎。”

王善不答,大铁锤依旧握在手中,浑身的气势却越来越盛,金一站在他的身边,竟觉得空气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好似王善全身上下都在向外扩张一样,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正在将他用力向外推出!

“不好,王善并无罢手之意!”金一心知不妙,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绝对不下于他的猛将,一旦当真拼上了,凭他的力量如何能分开?当此境地,再想藏拙已不可能,金一单手一晃,那铁棒已经赫然在手,而后一掐法诀,喊声:“!缚日罗三曼多!”

此诀一出,正在峙的杨剑与王善一起为之侧目,何时金一也学会了佛门的法诀了?而且还配合着印契!随之而出现的景象,更是令他俩人且惊且喜,只见金一的身后,骤然现出一位天魔妙姿的神女,其姿态美妙绝伦,容貌更是令人如饮醇酒,不觉为之醉。

最叫人意外的,是这神女生三头,肩长六臂!

这神之像一现即隐,而金一的身形却骤然高至三丈,与神女的法相合二为一,他竟然也变成了三头六臂之像,连那神兵化身的铁棒,也随之变成了三根!

用罗刹女法像现出三头六臂法身,金一信心陡增,高声道:“两位,彼此都是好朋友,不可伤了和气!听我一言,罢兵修好把酒言欢如何?”

他本以为,现出这三头臂法身来,足可吸引这俩人的注意力,趁机劝告一下,便可解开这危局。谁知他法身这一现,杨剑和王善的注意力确实被他吸引过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劝告罢手。

王善看着金一眼中亮,到此之后第一次开口,一句话就让金一大吃一惊:“好本事!想不到你竟已将这三五杀法悟到最高境界,能够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金小子,接我全力一锤吧!”

全力一锤!金一;点为之一软,王善说是全力一锤,那就意味着在此之前所见到的他的功力,根本就是他的全力状态啊!正要极力分辨,说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悟到三头六臂,这是一场误会啊误会,可王善出手如电,怎容他有说话的空隙?

只是见到王善的手臂微微一晃,金一心中如电光闪过,浑身上下每一分气力,瞬间便凝聚到了六条手臂上,三根铁棒纵横飞舞,棒影竟尔凝成一根,六根手臂一起用力——这是他次用三头六臂的法身,巨灵变巅峰的巨力,打出三五棒法的至高威力,三棒的威力在出棒的瞬间便已经重叠在一起!

这一刻,他才领悟到,为何王善口中说,三头六臂是这三五火车杀法的至高境界了。若说之前他用尽全力打出的铁棒,能够将威力提高四倍的话,那么现在每出一棒,便是八倍的大力!一棒之出,就连身前的空间也为之破碎,星光都被搅得稀烂,眼睛又如何能追得上铁棒?更不会有倏隐倏现之功,只是一动念间,铁棒就已经出现在了金一要它去到的地方。

锤棒相交!

这一刻,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神兵相交的火光迸射,金一就那么架着铁棒,和王善的大铁锤碰在一起,看情形非但没有使出大力,甚至像是彼此轻轻地碰了一下,就好像他们手里拿得不是开山裂石的神兵,而是琉璃精宝一般。

下一刻,两人飞退!而就在他们锤棒相交的地方,陡然间出现一点光芒。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一道光,而是一点虚空,在那一点,绝没有任何物质,即便是空气,是光,是影,也全都没有,乃是真正的虚空!

呼地一声,狂风大作,卷着沙子和空气中的一切,一起投向那一点虚空之中。这是被击破的空间,对于其漏洞的自弥补;也是那不属于这天地的虚空,对于此间一切的渴望!

第三十三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四章 王善身世

三十四章

如此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驻扎在沙地中的几千兵将,不过谁敢上前直面这样的威力?好比辛道士、刘道士,还有释远和尚等人,虽然已经渐渐安于在金一的部下,但心中仍旧不无芥蒂,总认为金一只是钱神法力了得,其余并无所长,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运气 好、一夜暴富的小子罢了。然而遥遥看到这两人对撼,这些人才算死心塌地的心服,任你是多大的神通,又岂能挡住这样的一棒、一锤?

金一此时更无闲暇去管其余人,眼中只有王善的锤而已。那被两人兵器的威力震破的空洞骤然出现,却又骤然消失,但金一却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因为方才的那一下对撼而变得有些不同,有些东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了!

俩人锤棒相击之后,各自飘然退后,当中留下一片空地,任凭那空间被撕碎而引起的风暴肆虐。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无尽狂风和黄沙从那一点虚空处消失,金一陡然觉有异:他眼中的那一点虚空,居然仍旧凝定在空中不动,却再也没有引任何的风暴!

不!那是杨剑!确切地说,是杨剑额头中央的那两道裂痕,好似眼睛一般。而此刻,原本在金一眼中的那一点虚空,就被杨剑额头中的那两道裂痕围住,仿佛那一只眼睛忽然生出了黑色的瞳仁一般!

三尖两刃刀倒在地上,双手指抵住太阳**,杨剑的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半天才缓过神来,浑身上下一阵虚脱,差点没倒在地上,幸而那三尖两刃刀就插在身后剑伸手去扶住了才没有跌倒。

“是杨剑用法术封住了这空洞么?”金一心中又是一惊,他和王善交锋的余威,能够震动空间,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威力了,而杨剑竟能将这被震裂的空间重新封闭起来又是多大的本事?哪怕这空洞的产生,只是出于他和王善兵器相撞的余威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全力施为所致,但杨剑只凭一人之力就将其重新封闭起来,威能决计不在他俩任何一人之下。而他甚至还没有使用他的三尖两刃刀!

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去计较杨剑的本领高低,王善既然出手试招,一锤不胜只怕后面的招数将更加猛恶。“杨都督,退开我掠阵!”金一叫他掠阵,也是有名堂的杨剑又哪里是个省油的灯?上一次他和金一没有打成,说了是因为怕收不住手在他可是已经出手了,万一打了性,三个人来一场大乱斗,那可就不晓得会打成什么样了。

哪知杨剑的眼睛尚未开,王善却道:“不用担心,没得打了!”

金且惊且喜,心说竟会这么好相与的?待看清楚王善的手中,登时大吃一惊,那柄王善一直不离手的大铁锤,竟然化成了沙粒,被风轻轻一吹,便即随风逝去,在王善的手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震之威。竟至于斯!金一赶:仔细看自己地铁棒。上次在城他与侯景交战时。也曾两度使出全力。结果两次都导致了铁棒上短了一丝。事后检视起来。连那化成铁棒地毫毛也好似短了一点——尽管只是极细微地一点而已。

果细看之下。金一心痛无比地觉。铁棒比原来又细了一丝。倘若要说减损地质量。则比起前两次全力出棒所导致地耗损。多了几倍有余。只是除了他之外。旁人多半也看不出来。他心中不由得又添了一层忧虑:“这次出征。敌人比上次地侯景只有更强。而我使用了三头六臂法身之后。威能比起从前又强了许多。这根铁棒竟以不能承受我地力量了!照这么打下去。出一棒就减损几分。能撑到几时?”

倘若是寻常地兵器。此时金一已经要着手重新打造一柄了。可这铁棒乃是神兵化身。又是老孙地毫毛所变。世间哪里去寻这样一根棒?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过神来。赶紧收起了三头六臂地法身和自己地铁棒。跑到王善跟前。连声道:“王大叔。这可怎么好?坏了你地趁手兵器哩!”

王善搓了搓手。将最后一点灰尘也搓掉。神情也似有些惋惜:“唉。可惜了这柄锤。当初打造起来。也耗了千多斤生铁。虽然嫌轻了些。倒也勉强够用。如今正有大事。却没了兵器。一时间上哪里再去弄一件?”

一千多斤生铁?金一吓了一跳。他自己地兵器是毫毛所化。和他地心意相通。因此不论变成多大。打出去有多重。自己拎在手里也是轻飘飘地占分量。因此他也不晓得兵器地重量如何。王善这柄锤。他本已想到不是凡品。不过若是生铁打造地话。看样子也就是百斤

已,怎料到有千斤之重?

王善这么一说,他心中更加愧疚,尽管此事并非因他而起,但王善对他有传艺之恩,岂能和旁人相比?连连跺脚,忙道:“这怎么好?王大叔,你这兵器是如何打造的,我去请大周国中的高手匠人,照样再为你打造一柄,好歹不能误了你的大事。”至于什么大事,他却没空去问。

王善摇头道:“打造的人么,就是我老师许旌阳,他现在也在长安左近,找他倒不难,不过这东西造起来颇费时日,那些生铁都要放进丹炉里一遭遭炼过,取其精粹方能打造起来,当初造这样一柄,前后足足用了一年的时光,哪怕你现在找了我老师来打造,也是一般。赶不上,赶不上咯!”

听他这么一说,金一歉疚之余,又不禁有些好奇。王善的本领,在他所见过的当世高人之中,能够和他并肩的人都没有几个,素常又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他居然会有什么大事要急着办?金一心中一动,问道:“王大叔,你有什么大事要办?待我为你去办来,不用你出手就是。”

王善搔了搔头,好似又有些迷糊起来:“到底什么大事,我也还不知道。只是昨夜在武当山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醒了,好似听到有几个声音在叫我,那些声音,听上去都极为亲切,我原先必定是听过了,就是现在想不起来了……我老师说过,我是转世之人,有些灵智未失,有些却被蒙蔽了,这几道声音,会不会就和我被蒙蔽了的心智有关?我是定要去找的。”

找……什么?被蒙蔽心智?金一脑袋有点大起来了,这种事玄之又玄,旁人怎么帮得上忙?“那,你要上哪里找?”

“洛阳。”这个地名一说出来,一眨巴了几下眼睛,才算消化完毕,心说你找洛阳,怎么会跑到长安来了?难不成,你找不到路么?他试探性地问道:“王大叔,你知道这里离洛阳多远么?”

王善撇了撇,道:“你道我不识得路么?就算不识得,那几道声音还不时在我心中呼唤,招我前去,我怎会弄不清方向!昨夜我从武当山上直奔北面,想要到洛阳去,谁知半路上走到一座山,山上山下好多沙门,硬说我是来闯山的,又是什么关中的奸细,稀里糊涂就打了起来。”

金一听得不明不白,杨这时才算缓过劲来,竖着耳朵在一边听着,忽然插言道:“恕我无礼,不过那武当山是在襄阳左近,以足下的法力,数百里也只是等闲而已,你去的那座山上,可曾见到一座丛林,名唤少林寺?又可曾见到一名金身高大的僧人,虬髯深目,乃是天竺胡僧,唤作达摩?”

少寺!金一这才恍然,王善忽然到了自己这里,难道竟是与自己将要去少林有关?

王善讶道:“你这后生,本领是一些,料事却也了得。我被那些僧人攻击,起了火,就拿出锤来杀了上去,的确见到一座丛林,匾额上写了三个字,不过他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也有一个金身罗汉样的现身出来,法力好生高强,那里又有一座佛门的大阵,我见一时难以取胜,便走了,来关中寻我师父请教。我师父便叫我来找你,说你小哥也要去那里,叫我随你同去。”

这一说,金一才算明白了,王善所说的地方,确实如杨剑所料,就是少林寺,他是从地理上推断得来的。假若王善要找的东西确实在洛阳附近,那么他会走到少林寺也不足为奇。只不过事有难料,王善若是能和自己一同去往少林寺,本是一员难得的助力,谁知两人见面这一试招,把王善惯使的兵器都给弄没了,两手空空,叫这猛将如何上阵?

虽说有些遗憾,但金一却也算是松了口气,尽管欠了王善的情,却好马上就有机会来偿还了。他便请王善喝酒歇息,说道来日就要启程前往洛阳,只要王善跟着他们一起走,便有机会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了。

王善并无二话,往沙地上一坐,抱起酒坛子就喝。杨剑却踱了过去,坏笑道:“王兄,我本来也想和你较量较量,怎奈你没了兵器。不如这样,咱俩来比比酒量,如何?”

王善斜睨了他一眼,爽快答应,俩人各抱一坛,就在那里拼起酒来。

金一摇头失笑,他可不想再和这俩人纠缠下去了。正要转身回去歇息,忽然面前落下一封书信,听风声正是从王善手中掷出来的。他接过信来一看,居然是写给他的,落款竟是许旌阳。

第三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五章 大军东征

章完

第三十五章

许旌阳这封信中,说的是王善的身世。原来王善之出生,乃是在武当山中,父母不知是谁,当他被人觉时,乃是在一个石窟之中,裹在襁褓中的王善,头顶上恰好有一棵石钟乳,往下滴着石乳,分量既刚刚好能让一个新生的婴儿吃饱,其间的空隙又足以让这婴儿能够大口呼吸,响亮啼哭。

现他的乡人都以为是神灵降凡,不敢擅专,当时武当山仍旧属于南梁的江陵管辖,许旌阳的净明道在这一带香火甚盛,都知道他是活神仙。乡人便将这婴儿送到了许旌阳的门下,许旌阳将之抚养长大。

“我虽名为其师,然而此子武艺神力盖出自天授,并未得我传授。考其来历,既然出自武当山中,又擅火部神将之杀法,恐怕与北方真武大帝有关。此大帝乃是玉帝化身,专一荡魔除妖,其显圣之地便是武当山,坐骑更是一龟一蛇交缠而生的神兽玄武;这几桩,都和王善出身若合符节。那真武大帝麾下有三十六神将,为者乃是王灵官,我故取王灵官之名,为此子取名王善。”

王灵官转世?金猛地一转头,看着正在和杨剑拼酒拼得谈笑风生的王善,眼光变得炽烈无比。这个名字,他曾经听过的,而且是从老孙的口中!

当年在五指山中,每逢老起当年的经历时,极少有系统的叙述,都是想到了就提起一点。

在这些事当,他曾经几度提到,当他横扫天庭无对手,以为自己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却忽然杀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王灵官来,俩人大战了数百回合孙竟尔不能取胜。而也就是这么一耽搁,他未能将天庭彻底扫平,如来佛祖才有机会赶来与他交手。

“不得,这人懂得天界的杀法能让我领会到老孙棒法中的精要所在,原来他当初曾经与老孙殊死交战过!”金一心中既惊且佩,尽管他知道翻了五指山钻出来的老孙,神通比起他大闹天宫的时候更加强大,并不能以他所见到的老孙的神通,来衡量王灵官的本领。但即便如此,以老孙横扫天庭的威风,居然会受阻于王灵官之手,则这位王灵官的实力,至少是在天庭中数一数二的吧?

王虽然背对着金一于他的注视却有所察觉,忽地转头,向金一笑道:“金小哥,你藏的好酒,何不来共饮?”

金一忙笑着推辞。扬了扬手中地信。示自己正有事。王善这才转过头去又开始和杨剑拼起酒来。金一情知是自己看王善地目光过于热切了。才引起他地注意力。当下不敢再看。续读许旌阳地书信:“昨夜天星下凡。其中七颗当应在王善身上清此子地身世来历。或即着落在这七颗天星上。大军东征之日善就随同贵部一道东行。若有机会时金小哥大力照拂。倘能早一日将他地身世揭开于中土地大局或有举足轻重地作用。”

金一深以为。这七颗天星假如真能让王善拾回他降凡以前地身份和神通。记起他下凡地使命地话。这样一个神通广大地天将。无疑是向中土现在混沌不清地时局中投下了一枚分量极重地砝码!

“看样子。是要以王善地指示为我进军地依归了……这样也好。若是达摩与北齐军有意提防我地话。这样地行军路线定会让他们无所适从吧!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下一步要往哪里去哩!”金一心里暗笑。却见那封书信无火自燃。不一会就烧尽了。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只一缕青烟。往终南山地方向飘去了。

自此以后。王善便在金一地家中住了下来。他为人随和。虽然失去了趁手地兵器。也不当一回事。整天就喝酒游玩。尤其中意喝金一用菩提子和几味仙药泡出来地美酒。这些酒地泡制原是出于李大白地创意。他为地本不是饱自己地口福。而是要等到上阵时用来写字。谁知就这样被王善一坛接一坛地灌下去。那肚子真似通海一般。也不见饱胀。李大白当真心痛无比。

金一念着自己受过王善地大恩。又将他地兵器给弄坏了。便由得他去。不许李大白向他罗。李大白无奈之下。只得眼不见心不烦。跑回长安去和公孙盘等人张罗坊市交易去了。

金一也设法到处搜罗能够供王善使用地兵器。哪怕是拿来应应景也好。苏威那装满了从佛门中抄来地宝贝地度支仓库。还有终南山中那深不可测地玉楼观。他几乎是每隔三两天就要跑上一趟。乱七八糟地兵器搜罗回来无数。怎奈王善力气实在太大。不管是多沉重地

到他手上只是一抖,立刻就散了架,并无一件能够眼。

匆匆忙忙,已经出了正月。二月丙辰,宇文诏出师,宇文宪所率的前军在此之前就已经通过宜阳,前出到洛阳谷地之中,其余各部也都按照宇文部署,相继进,丙辰这一天则是宇文征,朝廷的六军精锐出潼关东征之日。

八万大军的声势,浩大得连金一也有些震撼,旁人就更不用说了。而此次出兵的士气尤为高涨,在重视军功的大周朝,倘若有寒士想要出头的话,只须苦练武艺,在前线杀敌就是了,战场就是他们实现人生抱负的最好舞台。

对此次出兵抱有希望的,除了这些兵将之外,更有他们的眷属,渭水桥边送行的人如山如海,大声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有的是黯然哭泣,更多的却是充满希冀。

令金一瞩目的是,在这些送军出征的眷属手中,许多人都捧着一只碗,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娇耳。现在他已经知道,这是妻子送给丈夫、母亲送给儿子的从军娇耳,祈祷他们战胜归来,即便是身登鬼录,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曾经,他的面前有过这样一碗娇耳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香喷喷的娇耳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意味。而今他已经知道了,那一碗娇耳却在何处?

“在想独孤七小姐吧?”金一毫不奇怪,牛琪琪能看穿自己的心意,以她的智慧和对自己的了解,看不出来才奇怪了,况且他也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现在想想也奇怪,尽管没有专门派人去告知,但独孤伽罗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动向。然而自从那一天,金一向独孤伽罗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俩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接触,如果金一不是明知彼此之间的相知,他几乎要以为当天是一次决裂的话别了。

纳闷时,忽然间队伍一阵喧闹,许多人齐声呐喊起来:“王后进献从征娇耳!”

金一怔,向前望去时,只见不远处宇文的坐骑正好到了渭水桥边,而桥头站着一排妇人,为者一身的毛裘,面带笑容,手中捧着一碗娇耳,正是他从凉州北山上救出来的突厥吉藏公主,如今的大周王后阿史那氏。

随即,他的视线就落到了阿史那王后身边,心里突地一跳,那一抹俏丽的身影,不是独孤伽罗是谁?原来,她是跟着王后,前来为金一送行啊!

这一队妇人,然都是宇文身边的大将卫士等人的家眷,因此就连天王的车驾亦要为之停顿,将士们纷纷离开行列,妇人们则提着衣裙冲进铁甲的阵列之中,寻找到自己的家人息子,送上出征前的最后一次相聚。

在这当中,独孤伽罗的出现,无令周围的人都吃惊不小,长安城中谁不知道,现在最为炙手可热的待嫁女儿,就是独孤家的七小姐?可今天她来送行,还端着从征的娇耳,谁是她托付终生的良人?

众目睽睽之下,独孤伽罗落落大方,缓步来到金一的马前,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态,一步一摇曳,在阳光下光芒四射,衬得她一张脸越的明艳照人。

望着她手中端着的那碗从征娇耳,热力好似也渗透到了金一的心里,他赶紧下马,却不知该不该接过这碗娇耳来。

当着这么多人,独孤伽罗这分明是在向他,更是向仍旧心存觊觎的那些人表明自己的心意啊!可他现在,却还无法安心地接受……

独孤伽罗轻轻笑了起来:“怎么,金仪同,嫌弃伽罗的手艺,还是嫌弃伽罗这蒲柳之姿,不堪为贤君子送上这一碗娇耳?请君享用吧!别家妇人送征,是希望听到捷报;而伽罗只是希望,等到君归来之际,会带来照亮伽罗以后人生的光明!”

当此境地,金一更有何话说?他双手接过那碗娇耳,大口吃了下去,热汤的蒸气腾腾冲在他脸上,将他双眼都濡湿了。

“出!”宇文声号令,中军的家眷这才离开,大队人马重整阵列,浩浩荡荡地向着东方进。无论是宇文,金一,独孤伽罗,还是王善,牛琪琪,杨剑,还有其他人们,对于此次出征的结果,都是满怀期待,更是充满信心,那将是改变中土,甚至改变整个天地的一次出征!

可是,哪怕是最为通晓命数的人,也无法预料,这一场战争的结局,对于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出乎意料……第三十五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六章 孰能不死

三十六章

大军前至潼关时,前方已经传来捷报,齐王宇文宪所率领的前军所向皆克,已经抵达了洛阳旧城的遗址。洛阳本是北魏定鼎中原之都,当年陈庆之北伐送元颢入洛之后,回到南朝时曾经感慨:我以为晋室南渡之后,天下风流尽在江左,谁料中都洛阳的衣冠早已不亚于江南了!从此特敬北地士族之人。

而达摩北渡到此时,也曾对着诸多佛寺中的佛像伽蓝久久流连,为之合十终日,称其为得佛之真如不二。足见洛阳的文采繁华,殊不亚于江陵与建业。

然而,在三十年前北魏灭亡的战乱中,洛阳这座名城迭经浩劫,最终在宇文泰与高欢的邙山决战之中毁于兵火,而当时直接操刀焚毁了洛阳城的,正是当时仍为高欢部下大将的侯景。

因此,现今的洛阳旧城,只是一座废墟罢了,北齐在洛阳一带的防守重点,一是扼守洛阳谷地东去道路的金墉城,一是河桥三城当中位于黄河以南的那座大城。当时人以山之南、水之北为阳,因此这座守卫河桥南端的大城就称为河阴城

“越过宜阳,渡过水之后,我军就面临三个方向的敌人。”宇文图上指画着。洛阳是东西交通的枢纽,两国在此拉锯多年,三十年来两代人都在这里洒下了血泪,如今大多数从征的将领都曾经经历过三年前的洛阳败绩,有些人甚至还曾经参与宇文泰与高欢时代的几次洛阳血战,因此对这一带的地理绝不陌生。不用宇文i点,他们也知道此战的关键。

此时河东无警,韦孝宽也:同大军东征,为宇文主。他捋着胡须,手中把着草,沉吟道:“三年前我军未能攻克河阴大城律明月先占此地宇文护又没有派重兵围困此城,遂给了段韶与高长恭从河阴大城潜过北邙山,直捣我军中军的机会,而决战之地是在金墉城下。”

“这一次,金无重兵把守,敌军主力当还是从城出由河桥南渡而来的律明月等军,汾北一役,因为大家身体忽然不豫,我军未能乘胜追击律明月也一同击败,这一次可要好好与他交手一回!”

北齐三大将,如今段韶已没,高长~管其晋阳之兵,要南下到洛阳的话,尚需要时日律明月将是阻挡大周夺取河阴大城的唯一屏障。当下宇文派诸将,何人监视金墉城守军何人切断邙山到金墉的道路,主力如何围攻河阴大城一分派井井有条,众将欣然从命。

忙罢了这一阵宇文看见金一站在帐中一角,心念一转,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阿一,你是要开始单独行动了么?这可还没到洛阳地界呐。”

此帐中诸将都已走空了。金一并无忌讳。便点头道:“正是。王善已有所觉。离洛阳越近。其中一个呼唤着他地声音就越明显。察其方位。大约是在宜阳之南三十里地群山之中。到了宜阳之后。如果他能够确定这方向。我便将率军向南去了。今天来禀报此事。是为了请大家为我遮掩。派人仍旧打上我军与黄龙兵地旗号。穿上相似地衣甲。以吸引敌人地注意力。不让他们猜到我真实地动向。”

关于王地身世来历。金一并没有完全透露给宇文道。只是隐约透露了一些。即便如此。一位天界神将转世临凡。这个事实还是让宇文惊不小。按照兵法来说。大军地部署本不该因为这种毫无预测性可言地事情而转变。但此次出兵。原本就是存了明暗两个目地。金一肩负着剪除嵩山少林寺地任务。宇文决意放手任他施为。

“此事易行。你地部属不是道袍就是衣。黄龙兵更是绿巾黄祅。容易地很。不过。从宜阳向南地群山。就已经属于嵩山山麓了。再往东更是有王屋山在。你不是说。那寇赞之不大靠得住么?你孤军入山。万万小心。比不得你一个人独行。”

金一答应了。心中也有些感激。又道:“大家。你务必小心在意。最近你地权威精进得实在太快。我怕这法宝又将失控。”他是怕有什么万一。当世能够钳制住这件宝贝地人。只有他和李大白两个。都不在宇文身边地话。如何得了。

他也曾数次向宇文出要将李大白留在宇文身边。以防不测。却都被宇文了。这位大周天王以为。当年秦始皇权倾天下。焚书坑儒。既没有钱力也没有字法。他就能驾驭这件异宝几十年之久。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

此时

旧事重提,宇文|是无奈地笑了笑,探手入怀,取西来,摊到金一的眼前:“喏,阿一,你看这是什么?”

呈现在金一眼前的,是一枚小小的印玺,大约只有一寸方圆,两寸高低。然而就从这枚印玺上,金一却能够感觉到极为磅礴的权威之力!

“大家,这,这是你用番天之法所做出的法宝?”

宇文笑着将那印玺收回,点头道:“不错,自从这法宝在长安第一次失控时起,我就一直很好奇,这宝贝并非初次为人所用,前人到底是如何驾驭此宝的?我只是中土一隅之王,治下更是尚有许多人不服,权威已经如此之盛,时时要担忧它造反了,更何况是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直到汾北一战,我无意中将权威凝聚起来使用,却被叫破是什么番天之法,又听了许天师与卢真人的指点,才知道凡用权柄,都会用印玺来分出权力。将此道与我运使‘权柄’的经验一相印证,我才觉到,原来这法子不但是能够将权威的力量运转于外,更是令此宝不至于时时危害己身的关键所在!”

宇文将那印在手心,神情甚为得意:“于是我便找了一枚汉玉,这些日子来随时带在身边,一旦觉得这宝贝有失控的征兆,便用那番天之法,将权威导出,凝聚在这枚汉玉之上。久而久之,这枚玺也已经凝聚了极多的权威之力,而‘权柄’却一直安分守己,再也不生乱子了。阿一,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原来如此……金一也为之一,他一直在为宇文身体担心,亲身经历过大权的力量那种能侵蚀一切的威力,再加上宇文的一只手已经赔在了大权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件法宝会将他整个人也吞进去?

如今见宇文权有术,这才放心,告辞离去了。

只是刚刚迈出帐外,却听见卢真在他脑中嘀咕了一声:“左右也不过是又一个始皇罢了,到头来还不是活不过五十岁?”

金一身子一震,忙以灵问道:“此话怎讲?莫非宇文大家他用的法子不对么?”

卢人好似是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又来不及改口,勉强道:“也不是不对,当初始皇虽然用这法宝,也用传国玺,不过他并未对任何人说起其中的机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从蛛丝马迹中去推断而已。我所说的,是始皇练了这法术之后,就再也不能学习长生之术,那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到了他的肚子里,就好像忽然变成了毒药一样,就连得一些小病,都无法用药石医治。想来是这权威之法夺天地之造化,故有所亏,也是天地之常。宇文么练下去,阳寿只怕不长。”

原来秦皇晚年苦求长生不死药,为此派了徐福东渡寻找仙山,又杀了无数术士,是因为他修炼了大权之后,身体出现了这样的异常么?金一回头望望宇文帐中,有心要回去说及此节,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难道劝宇文,你现在练的东西,可能会损及你的阳寿,最好还是别练了?

他几乎可以想到,宇文会如何回答他:“如果不是这件法宝,我恐怕早就在长安死于宇文护的刀下了,又说什么天年?”

而且,长生不老,又能算什么呢……卢真人活了千年,侯景活得可能比他还要长久,老孙更是早已与天地同寿,寇谦之也是将近二百岁,陈庆之亦已长寿过百,造父这位周穆王时人就更不用说了。可是,漫长的生命带给他们的,却并不是更多的快乐吧,相反,他们每个人都似乎被各种各样的事而苦恼着,无法解脱。

轻轻摇了摇头,金一终究没有再进去,只是悄悄离去了。

七日之后,大军越过了宜阳,此地是三年来两国交锋的焦点所在,到处都是毁弃的营垒,随手抓一把土,里面也会透出淡淡的血腥味,更有可能找到断折的箭杆箭头等物。如果不是宇文宪军从此经过时,将道路整理过了一遍,金一真怀自己一脚下去,会不会从泥土中踩出一只断手来。

而就从这里,金一和杨剑的六千兵马,便与宇文主力大军分道而行,他号令全军换上了普通周军的黑衣黑甲,趁着当天的暮色,悄悄地潜入了嵩山西麓之中。

次日凌晨,在前方,那召唤着王善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第三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七章 蛛网桃花源

三十七章

中岳嵩山,乃是五岳之一,在天庭的诸神之中,此处的山神有着特殊的地位,可不是宇文汾北时一抓就来的那种小神。不过,自从天庭失政之后,此处的山神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座灵山。

后来,净土宗与禅宗先后在此山中创建僧团,建设伽蓝,引来四方善信无数。再加上洛阳之地战乱不断,躲避战乱的百姓多半都向南逃往嵩山中,托庇于佛门之中,遂使得这两宗的香火越来越盛。

金一他们所走的这条路,只是山间的一条小径而已,以他们这一支兵马的能力,只要是猿猴能到的地方,就都能走过去。可是在这样的小路上,居然会现一处坞壁,这就有点叫人匪夷所思了。

“这是晋末永嘉之来,躲避胡马南侵的一处坞壁。”李大白借助释远和尚所施展的佛门天眼通,远远地将这坞壁打量了一番,很肯定地说道。

“永嘉之后,中原乱,有势力有人力的豪门大家纷纷离开中原,向南走的有去江陵、建业,有去辽东,也有往西凉去的。但走掉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安土重迁,不想离开祖辈的土地,于是就在附近寻找山高林密、有水源有耕田的地方,建立坞壁,团结一族聚居在此,以抵御胡马南侵,战乱之祸。这一处坞壁,形制正和数百年前的坞壁相吻合,观其房舍墙壁又甚为老旧,故此当为从那时流传下来的。”

这一支兵马中,李大白的籍知识属于最高,无人能与他相比此他既然这么说,大家也都点头称是。不过令李大白沮丧的是也没人对他称赞几句,只因他们会走到这里来,全因为王善感应到,最近的一处在呼唤着他前去的声音,就是从这坞壁中传出来的。

既然都要想子进去了坞壁究竟建于什么年代,又有什么关系?

依着史万岁的想法,管他是什么壁上前叫开门进去就是,不开门就杀进去,在这里居住的总之不是大周之民,用不着和他们客气。

金一却以为不可次:兵,宇文以灭齐为最高目的,因此出兵之前下令严禁践踏禾苗和任意砍伐树木使用,更不许劫掠百姓。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杀进去,违反了这条军令的话,就算宇文看重他们予惩戒,对于大周的信用也是一大损害。

这时候就用到读人了李大白骑了一匹马。从山间小径上走过去得老远就在那里叫:“莫放箭!我是好人!你们可知道大周么?我乃是大周地军中长史!”

这座坞壁位于群山环绕、茂密森林中。墙壁上都已经长满了树木藤蔓不是金一这一队人当中能人众多。看出此地有人工建筑地痕迹。猛一看还真难以察觉其全貌。李大白也是走到了近处。才觉暗中已经有许多箭枝在对准自己。

“看来此地还有人居住。就不晓得他们和外界是否有联络了。”李大白心中暗忖。事实上。自从永嘉之乱以来。中土北方有许多坞壁就是举族聚居。不问外事。晋时陶渊明写过一篇桃花源记。便是对于此种坞壁地生动描述。

幸好。这一处坞壁看来还不像陶渊明所写地桃花源那么与世隔绝。“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当听说李大白自报家门之后。从坞壁上垂下一个大篮子。篮子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口气生硬地与李大白对答了几句之后。便又很不耐烦地上去了。

李大白跑回来。将对方地言语转述一遍。大致意思是说此地素来绝少与外界沟通。更不会藏有什么他们要找地东西。总之就是不许进入地意思。

史万岁这可得理了:“如何?我就说么。连我们自己都不晓得要找什么东西。怎么能取信于人!况且此种举族自守地坞壁。对外人戒心最强。那大门上生满了藤蔓青苔。我瞧少说有百十年都没有开启过了。更不会因为咱们这些外人而开。还是杀进去吧。”

金一搔了搔头,方道:“也只得如此了……”一看史万岁已经跳了起来,忙伸手拉住:“史将军,你去不得,此地人本是无辜,为了彼此不相知的缘故,就把人全都杀了,实在说不过去。正好借此地,试试我新练阵法的威力。”

说罢,也不管史万岁怏怏不乐,点了一百零八将,沿着那条仅能容一人通行的小径走到坞壁前方。这一次,对方的敌意更加明显,隐藏在草丛中的箭枝全都露了出来,箭头上熠熠生辉,显然都是精铁打造。

长孙晟站在金一身边,讶然道:“这坞壁不简单啊!与外界几乎没

,却能有这样锋锐的铁器,显然是在山中有冶铁锻而在耕作之余,有能力打造兵器,想必其内的人口也不算少,至少当有千户之众。”

正说着,对面那中年人又现出身来,高声道:“大周的兵将们!我曹坞从未向异姓开放,即便是北齐的官吏、净土宗的僧人,也都不能入内。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若再向前,便是有心与我为敌,我当尽力拒敌,誓死不降!”

此地的形势,眼前是高达六丈的坞壁,上面结满了藤蔓青苔,滑不留手,比城墙还要坚固;两边是茂密的森林和山壁,中间仅容一人通行,想要两人并肩都无法做到,的确是绝险之地。怪不得对方敢于对抗北齐的官吏与净土宗的僧兵,此处确实当得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赞誉了。

但金一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被这一言吓退。他左手一挥,天罡地煞金钱阵已经展开,一百零八将前后相连,本该是相连成网的道道金线,这时却被山势逼成了一条直线,就好似是将那些金线拧成了一股绳一样。

“天罡地煞……蜘蛛变!”金一手中掐着道诀,一个拇指头那么大的蜘蛛在他面前赫然出现,左右爬了几下,便背着那坞壁的方向停了下来,翘起了相对肥大的腹部。

那中年人倒也几分眼光,看出金一这一招颇有玄机。要知道战场上所使用的阵法,自然是人越多威力越大,然而人一多就需要更大的地方,这里的地势却决计不容大军展开,因此他们能够守住自己的坞壁,多年不失。

然而金一的兵将在这样窄的地势中却依然能够展开阵法的变化,可见其不同凡响之处,一旦被他完全动了阵法的威力,自己这一边并无什么道法高深之士,怎能抵挡?他当机立断,喝道:“放箭!”

咚咚连响,金并没有听到预期的弓弦振响,而是好像大锤敲击木头一样的声音。长孙)惊呼起来:“强弩!这是蹶张强弩击的声音!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会有这样的武备!”

强弩吗?金一胸有成竹,丝毫没有为对方的实力出乎预料而动容,只是伸出手指,在那小蜘蛛的肚皮上挠了一下。那蜘蛛本已蓄势待,到此时忽地一翘腹部,一股白白的细丝直喷了出来。

这股丝极细,刚刚喷出便分化成无数道更细的丝,肉眼几乎无从分辨,金一却知道,这股丝已经溶入构成天罡地煞阵的诸多金线之中,顺着那条从山道中延伸出去的金线笔直向前。

其去势似慢实快,强弩所出的箭矢还只到中途,金一的阵法变化已然完全动出来,一道道白色的细丝骤然出现在周围,仿若一张极大的网,将金一等人周围全部笼罩住。古语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然而面对着比鲁缡更细更轻了百倍的蜘蛛网,这些刚刚射出的强弩劲矢却仍旧不能穿过,一遇到网线,就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好似飞蛾扑在蜘蛛网上一样,在蜘蛛网的紧缠与震荡中消弭了势子,乖乖地挂在网上。

一张白色的大网,上面挂了数百支矢,箭头上因为各种道术加持而出的各色光芒依旧,却已经不再具备任何威胁。

金一看了看那些箭矢,扬声道:“坞壁中的可是道术世家?”能够在兵器上加持道术的,非真正道门莫办,而那中年人适才曾经说过,不许北齐的官吏与净土宗的僧人入内,却没有提到天师道如何,是以他有此问。

那中年人面色一变,正要再下令放箭,忽然有一把苍老无比的声音出口道:“无量天尊!本坞为卢氏宗族所聚居,也曾修习道术,却并非那寇谦之天师道一路。对面的周将,你既有此术,破我坞壁料也不难,究竟有何求于我家?”

就在金一的眼前,层层绿色的藤蔓忽然蠕动、膨胀起来,渐渐凝聚成为一个老人,手中拄着黎杖,一副长胡子直垂到地上,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一样。

“终于出来管事的了……”金一微笑道:“老丈请了,既然懂得道术,也好说。十日之前,有数颗天星下界,多应在古之周国分野,也就是这洛阳左近。其中一颗,我们追寻到此,相信便是应在你家坞壁之中。

老丈既懂得道术,当亦知观星之术,我所言虚实,想老丈应当知晓吧!”

那老丈沉默片刻,忽然将手中黎杖一横,杖端吐出一截亮闪闪的东西来。

第三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八章 神的得意与囧

三十八章

对方依旧剑拔弩张,但金一却能感觉到,就在那老人将这截东西拿出来的一瞬间,原本的敌忾之气陡然上升,到了可以成为悲伤的地步。所谓哀兵,不外如是。

“搞不好,今天还真要见血了……”这样的变化,显然是因为这件东西对于这处坞壁中聚居的百姓而言,乃是一件珍贵之极的宝物,因此在看到老人有意将其献出之时,所有人的心中都感受到了被迫交出自己宝物的屈辱和愤恨。

这种情绪,通常只有鲜血才能洗清

金一并非长袖善舞的干才,遇到这种情况,要如何与对方交涉,还真是没什么头绪。

只见那老人将中的物件举到齐眉处,深深地看了一眼,方道:“大周来的将军!此物,乃是我崔氏一族世代相传的宝物,上自东汉兴平年间从天而降,不知其来历如何。

不过,正如将军你所说,昨天星闪耀,此宝也忽然大放光明,恐怕便应在这件宝物上了。”

这么说就是……金一心中一喜,还道这老人比较通达,孰料他忽然提高了声音:“不过,将军,你要如何证明,你才是天命应该承受此宝之人?若要恃武强夺,我一族自汉末避居到此,不知多少次与来犯之敌舍命相争,一代代崔氏族人洒尽了鲜血,也没有让任何人骑在我们头上为所欲为!”

随着他这一声面那些操持着弩的崔氏族人士气越激奋,隔着老远,金一也能听到那粗重的呼吸声。显然,现在只要那老人一声令下,或他出现了什么意外,立时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恐怕自己要将此地所有的人全都杀光能完结!

为了一件宝物,需要付出样的代价吗?

金大皱眉头。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李大白地声音:“金钱神。可否容我一试?”

一心中奇怪。李大白素来是称呼他为“金小哥”地叫他做金钱神地话。就只有一种情形。他转过头来。果然看见李大白地眼中双瞳分明闪耀着不同寻常地光芒。

“原来是长庚星君出来说话了……咦。对了。听说此星君在天庭中专一负责对外应酬。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人说死了。老孙似乎也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现在这情形。倒是不妨让他试试。”

他侧身让开道路。却见李大白身后还跟着王善。双眼望着那老丈手中地宝物烁烁放光并没有上前地意思。眼见李大白。不该是李长庚昂阔步走上前去。那老丈居然就毫无反应着他走到面前。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然就那么拉起家常来了。

“这是用了什么法术?了不得。刚才这老儿还是一副视死如归地模样呐!”金一心中惊叹。拉过王善小声问道:“王大叔。这件法宝是不是你要找地东西?”

王善搔了搔头。也小声道:“本来是一直有感应。就在这坞壁当中地。但不知为何。方才这老儿将此宝一取出。那种感应反而变得虚无飘渺起来。要不然地话。你以为我会安分守己待在这里么?”

这叫什么事啊,稀里糊涂找到这里,找到了却更加稀里糊涂,只说是天星降凡,也不晓得是找件东西还是找个人。假若真的就是这老人手上这件宝物,动手硬抢也还罢了,可万一要是杀了个昏天黑地,就算金一能用这蛛网阵将所有抵抗的人全都擒住不伤人命,结果弄错了呢?

想到这里,他就越盼望着李长庚能谈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李大白这次回来的极快,而且一开口就说出了金一盼望已久的话:“妥了!”

“妥了?怎么妥了?”众人齐声问,原来为此状况而闷的还不止金一一个人呢。

这下,郁闷已久的长庚星君总算是又找回了些身为众人焦点的满足感,他挺起胸膛,指了指王善,老气横秋地说道:“按理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这么帮你有违天条,不过事有特殊,也不晓得你是哪路神仙下凡的,转世时居然用了北辰蒙昧之法,将你的神识尽数蒙蔽了,要等到北辰星光在凡间开启之后,才会将你神识解封。我老人家既然遇上了,少不得也要帮一把手。”

这么罗利巴索地大段铺垫,众人都是等得心里火烧火燎,不过现在这解决问题的钥匙看似还真就掌握在这位长庚星君的手中,不听他罗嗦怎行?

好在说起来有些辛酸,这位长庚星也不是刚下界时可以对凡人颐指气使、予取予求的那位星君了,几度在金一、李大白等凡人面前吃瘪,他也被磨掉了些棱角,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罗嗦了一会小小满足一下就算数,将手指着王善,道:“来,王英雄,你上前来,待我将你身上七处被封闭的神脉点通,你再循着自己的感应,让那老丈用

物将你身上的一处神脉打开,这事就算了了,咱们好一站。”

王善赶忙走上前去,李长庚也不客气,伸出手来在他身上就戳,谁知戳了几下全无动静,这下可了,那张脸就像是被李大白的字法给射中了一样难看,两边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杨剑这可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走出来,冲着李长庚瞪圆了眼睛道:“要打开七星神脉,是你这么随手施为就能办到的么?还真以为你有神力在手,举手投足都可以随心所欲吗?那是要设坛作法,拜请勾陈上宫北辰之力,将七星星光引下界来,才能奏效的。”

他是不知道李长庚的真实身份有此言,谁知一语引了李长庚的伤心事,想当初以他的身份和神通,这还不就是一举手的事么?一郁闷,索性撂挑子不干了,李大白眼中双瞳骤然消失,又恢复了他凡人的身份。

被李长庚闹了这么一场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金一他们总算搞清楚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看来王善当初下界的时候,是被人用什么法术封闭了神识,而解开这种封印法术的钥匙,却早已分布在凡间只等时候一到,就可以开封启用。

“那位作法,想是王善在天上的主公方真武荡魔大帝吧……可是他为何要这么麻烦呢?若说是因为王善本身的实力太强,骤然在凡间现身会引佛道关注的话,只是封闭了他的神脉也就是了,不必将启封的办法也弄得这么麻烦吧?照这么看来上的神仙也是顾虑多多,离逍遥自在远|呢!”

金一想到这里,便问明了剑,设坛作法所需各物及仪轨,原来他对于此法也不算陌生,当日在长安禁苑中所见的伯元最后用来与寇谦之比拼的道术,勾陈上宫北极大咒是这道法的滥觞。若用来打开七神脉的话,照着样子设坛作法就是。

唯独有一桩勾陈上宫北极大咒并非等闲可以动用的,当日以王伯元在天道士当中位于顶峰的修为中持着上古异宝玉楼观,又有三百六十五位道士设下天罡北斗阵为他提供法力,要动用这大咒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现在,金一若想摆出这法坛来,着他手下两位数以上的天道士,也为难,但是也只能借用勾陈北辰之力于一时而已。换句话说,在借用北辰之力打开王善身上的神脉之后,就需要即刻用七件法宝钥匙,来解开他身上的封印,从而帮助他唤回神识,重新变成那个有着通天彻地法力的道家护法天神王灵官。

“这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个人,拿着宝物跟着咱们走,等到七宝齐聚法坛设定,用完了之后再放回来吧?”金一皱着眉头道。

此一出,李大白却是眼睛一亮:“这办法不是挺好?至少有的谈,总是给他们一点希望,人不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谁肯拼命?你放心,这事我去谈。”

剑等人不知,自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刚刚就是你去谈的,现在不还是你去?只有金一才明白,心中不由得感叹,李大白啊,不管有没有长庚星在身,都是这么副德行,虽说当初在凉州时,见到金一想要救助冯阿三的孩子时,李大白说了一番“行小善无用”的论调,骨子里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呢!“那位长庚星君之所以会选择附身在李先生的身上,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呐!”

果然除了热心肠之外,李大白的嘴皮子功夫也不逊于李长庚,上前几句话一说,那老丈居然笑了起来,拉着李大白就往坞壁中走。李大白一面跟着他走,一面回头向金一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去去就来。

到此份上,金一也只能相信他了,反正对方处于劣势,也不敢把身为使的李大白怎么样。他当即分派手下的兵将,将四周的山道都把守住了,以防对方半夜溜走;杨剑手下的黄龙兵旗分五色,擅长五行遁术,有木遁和土遁两路人马,将林中和土里都设了禁制,这一来当真是天罗地网,上天入地都难飞了。

大队人马守了一夜,直到次日天明,才见李大白又出来,后面跟着那个中年人,此外别无他人,更没有昨日所见的那些兵甲弩箭了。原来李大白进了坞壁之后,鼓动其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得坞壁中的众人动心,允诺让那中年人崔文携带着族中的宝物随同他们一起行动,待用完了之后自行回归。

与此同时,在金一他们所在位置的西面三百多里地,王屋山老君洞中,寇赞之领着一众手下,也正在聆听张道陵的法旨:“……打探那七处天星的下落,此事必定关系重大!”

第三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三十九章 嵩山七星乱

三十九章

“记得我小时候,这里是叫做玉皇洞的,后来爹爹受道于太上老君,重整天师道,这才将此地改叫老君洞了……清虚小有洞天呐,却哪里说得上清虚二字?”寇赞之望着端坐法坛上,微微合着二目养神的张道陵,心里不由得起了些联想。

王屋山,在道家七十二洞天中排名第一,号为清虚小有洞天,秦汉之前就多有仙人出没其中,而这玉皇洞更是可以直接聆听天庭玉旨的地方,后来才成为天师道的本山所在。如今,师君寇谦之身陷敌手,法坛上却又多了一位来头更大的人物,张道陵以凡人之身成为天师,堪称是道门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小寇师君,你神游物外,可是不解本天师的法旨?”张道陵的声音忽然传来,寇赞之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张天师的面前走神了!他赶紧躬身,一则表示恭敬,二则也不让张道陵看到自己的表情,以免露出破绽:“天师神算,我岂敢质?只是那七颗天星,看似与天师一同下界的,本以为亦是我道门一脉的仙人下界相助,孰料竟是敌人一路,为此心中颇为震惊罢了。”

张道陵见说,心里也有些苦涩,自己一代天师,在凡间时无事不顺,谁知做了天师以后,为兜率宫上天入地地奔波,还在许旌阳的手下吃了一个大亏,到头来不但没个帮手,就连老君给自己的赏赐要分一份给那银童子!这叫什么道理?

心中不忿,口气就生硬起来:“小寇师君,此番两界山大变,佛门的手从汉末以来第一次不能伸到中土,引致各路神仙在中土的格局也为之大变,对于我道门固然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人却也不无觊觎之心哩!只是我道门既为人教道术守护人间千年之久,那是责无旁贷,又岂能坐视外道平吞中土?这七颗天星来历不小,你须得小心为之,先将落在王屋山左近的两枚找到了再说,我将亲自处置此事。”

寇赞之赶紧应承了道这才满意。他知道这王屋山老君洞号称洞天第一,自然不是叫来听听而已,洞中的先天精气充盈大有利于道家修行,即便他如今已经成道为天师,坐在这里还是倍感舒适,于是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寇赞之退了:来即分派人手,依照那夜所见天星降凡的大致位置分头去寻觅,不在话下。

却说金一他们,离了崔家坞壁,队中多了一个崔文,此人看来是崔家坞壁对外的联络人得上有些见识,竟懂得多看少说的道理整天跟着金一等人的左右,问他什么都是含糊其辞人说话他就竖着耳朵在那里听,也不晓得到底听了些什么。

好在此人道术低微一人商议时只须随便用个法术,便不怕泄露了机密。一天之后,让金一他们大大松了口气的是,第二件宝物也在一处山涧中寻获,这一次却是被几头还没成道的妖兽看守着,彼此无法沟通,只能杀之了事。

东到手。那崔文对于李大白地说辞才又多信了几分。皆因这东西和他们族中世代相传地宝物一模一样。都是一根非金非铁地短棒。长约尺许两端有环。看上去竟可以扣在一起。当然崔文是决计不肯现在就试试能不能扣上地。万一真地扣上去拿不下来了。东西还不得落在金一他们手里?

寻到第三处时。事情又变得棘手起来:那是一座佛寺。寺中显然人口众多。香火甚旺。傍晚时地钟声远扬十里。左近山中耕种地百姓都在那里跟着做晚课。随后才肯吃饭。

“此处乃是佛门治下。不知道和少林寺地达摩有什么关联?”在山里走了三四天。算算已经向东行进了百里之多。离那少林寺所在地少室山已经相去不远。金一不敢造次。便令诸军且在林中驻扎。用道家幻术遮掩住行藏。又要去捉几个活口来问问究竟。

他本要自己去。却被杨剑拦住。说他是一军主帅。不比当初小兵苍头地身份。怎可轻易涉险?争了一回。还是杨剑占了上风。领着几名精悍地黄龙兵乘夜摸了进去。

以杨剑地本领。就算是遇到了达摩本人。恐怕也有一拼之力。金一自无不放心之理。可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心中不安。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直到无意中听见那中年汉崔文地小声嘀咕。才恍然大悟。崔文说地是:“那天上星又不是你一个人能看到地。谁都看在眼里。怎知人家没有防备呢?”

假这里真地是和少林寺有关。那么必有能人。岂会看不出这天星所相应地分野?

金一想到这里,立时长身而起

钱贯子分出一百零八道金线,那一百零八员星将顿生唤起麾下士卒,预备迎战。他也派史万岁去告知黄龙兵一同警戒,不过黄龙兵主帅在外,这反应就要慢了一层。

他这边刚刚准备好,就听那寺院中一阵大乱,钟声当当地响起来,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喊声:“有贼啊!捉贼啊!捉到一个贼,就免全家一年的租调啊!”

“果然有防备,杨剑失风了!”金一双拳一紧,正要出动,忽听李大白惊呼起来:“这寺院好生了得,竟有这种手段!”

“什么手段?”金一脚步为之一顿,还以为李大白看出了对手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哪知李大白下一句话竟是:“这寺院理民有方啊,不但用了租调之法来平衡百姓与寺院之间的关系,更懂得在这种时候用来激励百姓的士气,和咱们大周以军功和免除租庸调来激励府兵上阵厮杀立功,有异曲同工之妙!……阿一,你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我?”

“……”金一很想一拳照着他的脸上砸过去,战场上瞬息变幻,容不得一刻的懈怠,我用了这一分宝贵的时间,就是来听你赞叹对手的政策好么?那跟眼下的战况有什么关系!

忍了忍,总算是住了,哪知刚转过头来看战场时,却又大吃一惊,史万岁竟然已经率领所部冲了出去!这可是头号杀神!

金一一跺脚,当即下令:“全包围此地,不要走脱一个人!黄龙兵木金火三旗待命,水土两旗进去接应杨都督!”

这一声令下,千无名军立时像一张大网一样撒了开来,在广及十里方圆的山地中星罗棋布,顷刻间便将各地要点都给占据了。这也多亏了金一的调度,他用金钱阵来指挥一百零八星将,这些星将再调动部下,整个军队的指挥当真是如臂使指,每一兵每一将的行动,几乎都在金一的掌握之中。

而黄龙兵见主帅遇险,早已红了,一听金一的号令,水土两旗顿时就冲了出去。这黄龙兵乃是尉迟迥攻下蜀郡之后所建的,用的是从蜀地得到的道术来练兵,对于五行遁法实有独到之秘。但见那水旗进军时好似波浪,一层层地向前,看似颇缓却去势甚急,而且有一种不可阻挡之势;土旗则多用土遁,地上都看不到人影,只见土里一条条土龙向着寺院方向延伸,倒真是应了“黄龙”这名字。

眼见阵法张设开,金一便冲上前去,却见前方史万岁一马当先,手中的徐夫人剑白色剑气长达十丈,略一挥动就是一片鬼哭神嚎之声,胆量小一些的不必和他动手,就听这声音也要吓到腿软了。

那院周围的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鬼神下凡?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心中的恐惧顿时盖过了对免除租庸调的渴望,有的干脆就趴在地上捂着脑袋,一动都不敢动了。

万岁乃是天生的战将,却不是一味滥杀,这些人趴在地上等死,他也懒得理会,径直率领着部下的几百凉州军,纵马奔驰,一直冲到寺院的墙边。那院墙秉承这时代野外建筑的通行特征,造的又高又厚,简直就是一座小坞堡,墙头更有女墙雉堞,等史万岁到了墙下,头上已经有不少羽箭落下,却都被他身上的鬼气铠甲挡住了。

“给我破!”史万岁双手持剑,那剑上的鬼气骤然暴增,长达数十丈的剑气凌空劈下,那高达四五丈的院墙在这剑气面前,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史万岁一剑劈开了一道大口子!凉州兵纵声欢呼,一起冲上前去,却觉那口子竟又渐渐合上了。

这院墙竟然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饶是史万岁身经百战,剑下斩杀的妖魔和敌人不计其数,却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明明是一道墙壁,怎么会活了呢?又不是佛像,泥雕木塑也有灵性!

“好法术,再吃我一剑!”史万岁一声暴喝,从马上跳起来,跃到与那院墙的墙头平齐之处,又是一剑砍了下去,这一剑的剑光甚至比上一次更甚,但相伴的鬼哭神嚎之声却骤然消失,乃是静悄悄的一剑。

对手却不能对这静悄悄的一剑漠然视之了!只听一声佛号,墙头骤然出现一个金身罗汉,双掌合十向上一迎,一对巨大的金色佛掌凭空出现,将将接住史万岁的剑光。佛掌与剑光相撞,出的竟是好似炽热的钢铁**冷水中的嗤嗤声!

“阿弥陀佛,施主好大的杀气!贫僧王道副,见过施主。”第三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章 骤见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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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王僧副……金一回望李大白,彼此眼中都看出了对方的判断:“是达摩的弟子!”

达摩在中土数十年,直到西归之际,亲传的弟子并不多,一只手就可以数尽,除了已经圆寂了的慧可以外,尚有昙林,道育,僧副等人。此次出兵之前,对于有可能遇到的对手,金一与李大白等人已经做足了功课,这位王僧副的名字就在其中。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金一已经知道,自己正撞上了此行最直接的大敌,达摩的少林僧团!单单是王僧副一人并不可怕,即便他能够接住史万岁的剑光,不过是在院墙上加持的佛法已经不能支持的情形下不得已而出手,论其实力未必是史万岁的对手。

自从自领一军后,金一对于这时代的战争方式又有了新的体悟。单个凡人的力量,即便是修行有术的道士僧人,也还是极为有限的,好比王伯元,只是动用了两次勾陈上宫北极大咒,就越了他自身的极限,最终壮烈战死。

因此,用阵法来调动、团结个人的力量,挥出十倍甚至百倍于他们本身力量叠加的威力,就成了这时代最为通行的战斗法则。换句话说,由一名高手主持、许多凡人加入所形成的阵法,其威力通常都会比这位高手自己的神通更加强大——除非这高手是一名阵法上的白痴。

佛门广集善,对于群战的阵法深有研究,只看那西天诸佛驾临五指山的时候,就是以一个胎藏界大曼荼罗的形式出现,就可见一斑。身为禅宗亲传的第二十九代弟子,要说王僧副不擅长调度阵法能相信?

“寺中难道会是达摩本人吗?既然王道副这样的弟子在外围现身,而杨剑迟迟不出,寺中人的神通必定还在王道副之上!”

想到这,金一毫不犹豫,左钱贯子一振,整个金钱阵立时开始向内收缩,一百零八员星将渐次到位,半空中一只硕大无比、双翼垂天的大鸟骤然出现。玄鸟变!

在先地神话中。殷商之祖便是出于一只玄鸟商周革命之后。华夏尚龙不同。殷商一代中原以鸟为尊。倘若说周以后地人是龙地传人。则殷商之民就可以说是鸟地传人了。

这一只玄鸟凭空出现。翅笼罩地范围广达里许乎要将整座寺院地上空都给遮住了。即便不知其中有什么玄妙地变化。对方又岂能容忍金一随意施展?一声佛号。寺院中又是一员金身罗汉飞起臂振起时。肋下放出千百道金光。每一道在空中凝实之后。便做一条羽毛形状此千百道连成一气。那金身罗汉肋下便生出两只巨大地金光羽翼来。堪堪将玄鸟地双翼给逼住。不让它将整座寺院都给笼住。

“贫僧秦州道~。因躲避关中法难到此。正要领教领教大周金钱神地神通法力!”

听见这人自报家门李大白顿时大皱眉头。在金一身后小声道:“阿一可有点不对劲了。如今西方道绝佛绝足中土。哪里来地这许多金身罗汉?况且这僧人自报家门是关中地释子。因为躲避大家地除佛诏令才东来到此地。他若是有这样地本领。在关中必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金一一想不错。以当日前往五指山阻止牛琪琪盗取老孙道果地慧可与释远等人地实力而言。既然当时选了他们出来承担这样地大任。则中土沙门中当以他们地实力为最高。何以现在随便出来一个和尚。成就都达到了能够现出罗汉金身地地步?释远也就罢了。那慧可承受了达摩地衣钵。没道理反而不及这些人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达摩在这里弄了鬼!

金一冷笑一声,提气喝道:“僧道~!莫以为从达摩那里借了一点法力,就真的修成罗汉金身了,达摩自己尚且未能证得真如,又岂能轻易度得你等凡夫?且看你的佛光,能不能挡住我这玄鸟之变吧!”

他双脚一跺,身形直飞上天,轻飘飘地跃到玄鸟的头顶上,将右手向道~一指:“佛说世间,无人相,无我相,你却妄借他人法力,现罗汉金身,如此执着,怎能说是得了佛法的真谛?当你逃出关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走上了邪魔之路了!”

这句话正说中了道~的心底。原来他出关来遇到达摩之后,便成为其新招募的十八罗汉之一员。这十八罗汉有些是原本就名满天下的高僧大德,如王道副之辈,有的却像他一样,籍籍无名,只是佛

日子的人而已。遭逢达摩之后,也不知怎地,达摩灌顶传法之后,便能现出罗汉金身来,神通法力陡增百倍。

欣喜之余,达摩也曾警告过他们,此术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如今中土佛门遭逢法难,需要他们来舍身护法,当不得真正的高人神通。

如今初次展露实力,道耘却被金一一口叫破了心事,怎由得他不慌张?偏偏他本来的身份地位就不高,骤然身具罗汉金身,心中确实对此有些在意,此时更加急于想要摆脱这种责难,当即大声道:“你等邪魔外道,辣手毁佛,关中佛法为之尽丧,凭什么说我走上了邪魔之路?且看我罗汉金身护法之威!”

只见他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念了什么佛咒,胸前一个“”字图形由暗转亮,整个金身也随之大放光明,那两道光翼骤然间变得炽亮起来,光影渐渐向着金一这一方弥漫开来,压得玄鸟的黑翼不断向后退却,若是从那寺院中向上看时,整个夜空都显得亮如白昼一般。

此种异景顿时引来采声一片,寺院中无数沙门善信合掌赞叹,都称赞道耘法力无边,降魔护道功德无量。道~正在洋洋得意,金一脚下一顿,那玄鸟倏地从遮天蔽日般大,缩到了只有常人大小。

道耘措手不及,面没了和他对抗的压力,光翼的威力顿时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层层光影不受控制地向外一圈圈地弥散开去,越散越薄,终至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淡淡的光晕。

“这,这是为何!”道耘慌了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在与对方的对峙中占了上风,可是却什么成果都没捞到,反而失去了对手的行踪?

金一心中暗,这一招却是他从寇谦之那里偷师来的。当日**山之战,他用尽全力将铁棒砸向寇谦之,把还没有纯熟的三五火车棒法的威力挥到了极限,谁知寇谦之一早已经窥破虚实,略施小计就引得自己的棒势落空,为了抵挡寇谦之随之而来的反击,甚至不得不将手中的铁棒抛弃,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一次城之行了。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了,尽管各家法术中都有一些能够让人的力量短时间剧增的法门,不过如此得来的力量必定不能运用自如,碰到举重若轻的行家就会露出破绽。因此在觉道~的威能不断向上增进时,他便想到了这一手,将自己的玄鸟变骤然收敛,果然道耘非但不能乘胜追击,其禅法反而陷入了失控的局面。

露出了这样大的破绽,金岂有不抓住的道理?玄鸟变的真正威力,这时才动出来,金一的身形在空中骤然消失,那道耘所放出的漫天光晕中却陡地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一只大鸟形状的空洞!

王僧一面与史万岁交战,一面也在关注着道耘和金一交手的进展,当见到道~中计,不顾一切地催自己所受的罗汉金身中的威力,就知道不好。此时一见头顶出现异象,立时双掌一立,将史万岁的剑光避开,冲着头顶大喝道:“道~退,散去罗汉金身!”

他的提醒倒是及时,道却哪里来得及反应?慢说他不是真正修成罗汉正果,就算是真正的罗汉,倘若不用相应的禅法来遏制金一的行动,这玄鸟变动念之间,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当金一再度现出身形来时,却没有站在玄鸟的头顶上,而是正处在玄鸟双翼的笼罩之中,将道耘的光翼威力尽数挡在体外,那位浑身金光闪闪的光翼罗汉,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不设防的婴儿一般。

金一本想上去一棒将他打翻了事,突然听见王道副叫他散去罗汉金身,心中不由得一动:“怪事!面临险境,应该是全力自保才对,为何王道副不顾这道~的性命,却叫他先散了罗汉金身?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罗汉金身比道耘本人更加宝贵!”

这倒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即这些僧人的罗汉金身并非自己修来,而是由达摩不知施展了什么禅法,让他们能够暂时借用罗汉金身的力量。其道理,是不是就和自己身上的那枚罗刹女法像一样?

“既然如此,就让我试试,打碎金身是什么滋味儿吧!”金一棒到中途,忽地转劈为捣,三重棒影叠成一道,毒龙钻地一般直捣在道耘的罗汉金身胸前,那“”字图形上!

第四十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一章 三破金身

四十一章

从城回来之后,金一静夜反思当日之战,他一直没有弄明白的是,何以高长恭会在一夜之间完成那场招来达摩的法事,而他的力量又为何能增长得如此快法?

后来到了苏威的度支尚书库中,见到那满眼都是各式大小的佛像,当中绝大多数的佛像胸前都有一个“”字图形。尽管当日并没有收取到多少钱力,但这一点却引起了金一的注意,回去之后请教部下释远等原先的沙门中人,才知道这符号对于佛门来说意义重大,就如同太极双鱼图形对于道门一样,其中蕴含着大日如来的至高精义在内。

自此以后,他便留上了心,觉凡是与大日如来有关,其法像胸前多半都会有这样一个符号,再想想高长恭和达摩,也是这般,他便暗地猜测,莫非其法力的本源,与其胸前这“”字密不可分?

直到刚才,道~全力催其罗汉金身的威能时,也是胸前的“”字先亮起来,而后罗汉金身才开始挥威力,越证实了金一的猜测,因此擒贼擒王,一棍直捣道耘胸前的“”字符号上。

直接命中!当蕴着四重巨灵大力的铁棒神兵捣中道耘胸口时,金一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从棒身上反弹回来的,是令他熟悉无比的大日如来真火的炽热威能!假若这是道耘自己所能出的,为何不用来对付自己?

在他还没有学会任何道,只是五指山中一个蒙昧的孩童时,就已经见识过了出自佛祖如来之手、最为纯正的大日如来真火,其后与影达摩交手时,又用钱神的神体收了他的一身大日如来法力,金一哪里还不知道如何对付这大日如来真火?

“孔方兄,你的餐来了!”金一手一晃,钱神的神体已经穿在铁棒上,滴溜溜地顺着铁棒棒身向下转去,一面转,一面放出无边的宝光瑞气。那大日如来真火诚如钱神所言,其中也蕴含着最基本的钱力在内,否则怎能将五指山中的那些金铁化成金气,凝聚出钱神的神识来?这真火被金一一棒捣起自性地反扑过来,却不料遇到了钱神这个异数,长鲸吞海一般将所有的大日如来真火尽数化为金气给吞了下去。

刹那之间,道耘身上罗汉金身消,最后一点金光也随着那枚“”字,消失在了金一的棒底顿时法力全失,身不由己地掉了下去,手脚全然不得自主好像一个完全不懂得修行的凡人一样。

王僧副大叫不好,正要回去接时,却听史万岁一声怪笑:“大和尚,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又是一道剑光劈来。

王道与史万岁交手这一会于他地本领已经熟知。料得自己尽抵敌得住。当即又是两掌挥出。架开史万岁地剑光。回身就要往寺中去。孰料史万岁这一剑与之前不同。徐夫人剑上七支形状各异地利刃一起放出光华来且与之前清一色地森白剑气不同。这七道剑气分作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龙一般绕过王道副地双掌。直插他地身后!

眼见寺院中地僧侣惊连声看着他背后地目光大异。王道副情知不好自己犯了轻敌大意地错误。再想回身力已然来不及了。只得运足了身上地罗汉金身。硬抗这七道剑光!

剑气及体。裂肤钻心般痛!那金光闪耀地罗汉金身。竟挡不住任何一道剑光。史万岁地七道剑光回转如意。切入罗汉金身之后迅即连成一体。又结成那白惨惨地剑气。一剑从王道副地罗汉金身后背直通到前心!

王道副“哇”地一张口。大口大口地金色液体直喷出来。好似涌泉一般。其形状在惨烈中又带着几分庄严。他勉力将双掌提起。一手抚着胸前地“”字佛印。另一手向身后。握住史万岁透体而入地剑气。大吼一声。又是一大口金色液体喷在剑气上。只听嗤嗤声响。好似烧红地烙放进冷水中一般。史万岁地剑气竟然就这样被消融了去。王道副这才脱离了他地剑光掌握。踉跄着向寺院中倒了下去。

史万岁却也不去追击。抚剑长笑道:“和尚。你法力当真不错。这样都还能保住性命。算你有一手!只不过。你地临敌经验太也不济。接了我两剑就以为我地实力不过如此。敢把后背露给我。不是找死么?吾乃凉州史万岁。尔等黔驴技穷。便弃甲归降。只要交出了达摩那老秃驴。便饶你们不死!不然地话。尔等来看!”

他双臂一振。身上地鬼气铠甲骤然散开。万千阴魂陡然得到了自由 “>。在空中四下乱飞。无数光点出刺耳地尖啸声。好端端地一处佛门丛林清静地。顿时化作了人间鬼域!

万岁的豪笑声,在这重重鬼哭、森森鬼气的衬托下|阴森可怖:“我这法力,乃是收取了十万阴魂而来,假如将你们这寺院夷为平地,倒有几万阴魂之力。

相好的,可千万莫要投降呐!”他身边的万千阴魂,此时也都一起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金一看他表演,差点连自己要做什么都给忘了,心说史万岁这一手耍的,莫非是将他用来对付妖戎的手段都搬到了对佛门的战场上,这几下虚虚实实,先露了群的杀力,又大张声势,如此劝降,纵使对方是铁了心要赴死的,可是死后不能往生极乐又不能下阿鼻地狱,要被人化为鬼兵阴魂,长久为之,这样的下场谁能忍受?

那寺院中连折了两个罗汉金身,虽然两人看似都还留着一口气,但战力的损折却不是很快就能弥补上的。尤为打击的是,这两名罗汉都是和对手单打独斗,没几下就惨败而回,原本恃之为神佛之威的战力,结果却如此的不堪一击,别说是那些被煽动起来对抗大周军的佛门善信,就连最铁杆的沙门释子,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一时间无人出来应答,金一正要说话,却听寺院中一声长啸,三道刀光直冲上天,杨剑的声音随之传来:“我还道真是罗汉转世,原来是西贝货!在我法眼之下,尔等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金一大喜,他正因为杨剑入寺迟迟没有回音,这才挥兵大进,现在见此声势,显然是杨剑已经打破了敌人的埋伏,转入反攻了。这桩心事一去,他再无半点顾虑,纵声道:“修善寺中的僧众善信听着!我是大周仪同金一,给你们十数的时间,放弃抵抗弃甲归降,任凭我军处置,我担保不会妄杀一人,否则的话,玉石俱焚也说不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尔佛徒又讲究慈悲,切莫执迷不悟!”

声音响彻全场,杨剑也从院中现身,跳上一溜房舍的顶端,横着三尖两刃刀,冷冷俯视寺院中。在他的刀尖上,一滴滴地向下滴着金色的液体,恰如方才王道副被史万岁捅了一剑后,口中所喷出的液体一般。想必,那就是罗汉金身被破以后所流的血吧?

金一摸了摸:己的铁棒,却现并没有类似的液体沾在上头,想来自己的铁棒无锋,也没有弄到这么激烈,但道耘的伤势想来也不会比倒在史万岁和杨剑刀下的王道副等僧人差了,他可是活生生地被自己捣碎了金身呐!

“阿弥陀佛!”一僧高宣佛号,从寺院冉升起,脚下固然是虚空一片,身上也不见金身光芒。金一心中一懔,知道这僧人本身的法力甚是高明,至于不动用罗汉金身,大约是知道用了也没什么效果吧?

那僧人升到空中,与金一齐的高度,微微躬身合十道:“金施主,贫僧乃是这修善寺的主持,法名道侃。此事之起,只因日前星光落于本寺,贫僧请来几位少林寺的师兄参详,说是主有宝将出,而大周军定会前来索宝。听闻关中法难,毁佛驱僧,伽蓝经卷尽数捣毁的惨祸,合寺上下为之惶恐不已,因此才请几位师兄在此护持,不想却为他们招来如此奇祸!阿弥陀佛!”最后这一声佛号,却是出于数百位僧人的齐声念诵,声音中蕴含着无尽沧桑与寂寥之意。

“原来道侃方丈。”金一躬身还礼,道:“关中除佛,乃是盛举,我大周只是令那些托庇佛门治下的百姓回归朝廷法网,对于真正愿意探究佛法至理,则置通法观以处之,并无一力毁佛之意。你看我这军中衣不少,他们原先都是沙门释子,乃是甘愿还俗从征。道侃方丈,我今日到此,也不是为了推行除佛之令,只是要那上应天星的宝物而已,此宝乃是我的友人所有,天命所归,本不属佛门之物,你还是交出来的好。”言下之意,为了贪念而送了性命,你看值不值?

道侃方丈倒也明白事,对方已经占尽了上风,寺中现在只剩下了三名具有罗汉金身的少林僧人,更不是对方的敌手,纵然动合寺僧众与护寺的阵法,也不过是多顽抗一时,等到嵩山少林寺本院的援兵赶到时,这修善寺恐怕早就化为灰烬了。

片刻之后,一件与金一、崔文手中的法宝一模一样的短棒就交到了金一手上,他一看就知道是真货,当即钱贯子一挥,大军呼啦啦后撤,瞬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等到少林寺的主持、达摩另一弟子道育率僧兵赶到时,寺外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周兵。

第四十一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二章 法眼无讹

四十二章

少室山后山。

原本这座山幽静深邃,林木参天,绝少人烟。而现在,随着数十万僧侣善信的迁入,整座少室山都变得沸腾起来,樵采汲洗等人类生活必须的活动,就已经搞得山上山下永无宁日,不但鼠兔狐蚁绝迹,就连大虫豹子也奔走不及,山精树怪更是噤若寒蝉,在这群僧侣中,有的是可以随手将这些没成气候的精怪给“度”了的僧人!

道育手持禅杖,走在山道上,沿途看到他的所有人,不论是剃度的僧侣还是在家的善信,全都停下手中的伙计,朝他躬身行礼。身为达摩亲传弟子,又在达摩西归以后坚持传道于嵩山左近,道育已经积累起了崇高的名望,等到达摩回归,建立少林僧团时,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入主了少林寺的方丈。

然而,当人们看清楚道育的神情,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时,脸上却禁不住的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在道育身后,几名僧侣抬着担架,担架上用衣覆盖着的,竟是少林寺上下众人都仰若天神的三名大和尚!

王道副,道耘,还炫,三人都是得到达摩的青睐,获得传法罗汉金身的高僧大德,当他们现出罗汉金身之时,大多数的法术都根本无法对他们起到作用,刀枪箭矢更是一碰到那金身上放出的光芒便消融殆尽了。和他们三人一道获得罗汉金身法力的,共有十六人,号称少林寺十六罗汉,极大地鼓舞了这些刚刚聚合起来,组成一个新的僧团的众人的信心。

可现在,这三位金身罗汉法力全失,双眼紧闭地躺在担架上,除了胸口还微微起伏之外,竟与死人无,道耘和尚与王僧副口角边甚至还残留着金色的污渍状如同血渍一般!究竟来了什么外魔,能够同时伤到这样三位罗汉的金身?

道育恍若闻,也管僧团众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一行人,径自走过山中,前往后山。转过后山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偌大的山谷中,建立起了一簇簇的浮屠和伽蓝,其形制有些像是北齐国都城中,北塔下的那一群浮屠规模却比北塔还要大了上百倍之多!

这里,才是少室山中最为繁忙的所,无数的僧侣工匠在这里辛勤劳作,刀劈斧凿,将一块块石头雕琢起来,变成伽蓝佛像和浮屠,原本是茂密的森林却渐渐化成了一片塔林。当中最高的一处伽蓝,则是作大日如来坐像,宝象庄严,手结智拳印。

摩,就坐在这座山谷旁的山腰上,他身后是一处浅浅的洞窟,里面除了一块光洁的大石,别无长物,倒是墙壁显得光滑洁净照出人影来似的,好似经过打磨一般。

道育一行沿着山道。一上到这洞窟外。来到达摩地身边。才停下了脚步。

达摩恍若不觉。仍旧出神地着脚下繁忙地景象。嘴角微露喜色。他忽道:“再有三十几日间地五百伽蓝就都将建成。到时候。我便可以用大日如来咒。动这五百伽蓝。在这中土重建起金刚界曼荼罗地坛场来终打通西方之路。”

道育默然。半晌方道:“我师只恐眼下外魔甚强。吾辈无力护道。”

达摩轻轻点头手指着脚下地一群伽蓝。那里正是文殊院中十六罗汉地所在地。道育随着他地手指看过去时微一惊。但见那十六罗汉地伽蓝。原本是早已落成了。现在却有三尊已经破损蒙尘。其中一尊伤得最重。整个上半身都已经崩坏。

那正是道耘所具有地光翼罗汉之伽蓝!

“他们刚一出事。此间地伽蓝便立即崩坏。我已知道情由了。”达摩面露慈悲之色。道:“这十六罗汉。本是我惩于中土外道之强。临时草创起来。用以护法之用。本来凭着他们地力量。足以应付外敌。孰料事有不测。这也是劫数吧……”

道育躬身合十:“请我师指点迷津。”

达摩站起身来,走到三僧的担架前,一一察看,叹道:“佛敌之下手,显然已经窥破我的机关所在,尤其道耘所中的伤势,罗汉金身的根本都被捣碎,完全无法还原,他这一尊罗汉,已经是不成了。所幸,其本身伤势却属于最轻者,用些药物,过个十天半月就可康复。”

他挥了挥手,道耘的担架即刻抬走。达摩又走到王道副身前,见道副的眼睛微微睁开,已经有了意识,忙轻轻按着他的胸前,让他不必起

胸口是王道副中剑之处,史万岁那一剑从后心直~换了平常人早就没命了,也就是王道副仗着百年的清修,以及罗汉金身的护体之力,苦苦支持到现在。

达摩用手按着他的伤处,五指形状怪异,状若拈花,沾着他胸前的金色血液一轮轻点,竟在王道副的伤口上画了一个金色的“”字图形出来。说来也怪,王道副的新伤,被他这么折腾下来,却不觉得痛楚,反而显得颇为受用。

达摩一面按着王道副的胸前,另一只手向山谷中一招,只见那多臂罗汉胸前的“”字图形骤然放出光来,一道金光若有若无,将两个字连接在一处,光影流动之间,隐隐传来禅唱之声。见此异景,正在忙碌的众僧人和工匠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欢喜赞叹不已。

“好了,将他度入多臂罗汉胸前的暗龛之中,用三百斤香油和斋场日夜祭献,十日之后,自可恢复如初。”如此医治方法,对于世俗之人直是闻所未闻,但出自达摩之手,这些僧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更无半点异议。

王道副被抬走,达摩来到被杨剑打伤的那僧人智炫面前,见他伤势也在胸前,乃是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肋下,几乎将整个人都斜斜劈成两段,连肚肠都露了出来!如此重伤,换做是常人,当场就要没命了,但这智炫的状况在三人中却显得最好,只因那一刀斜斜掠过胸前,鬼使神差地刚刚擦过他胸口的“”字,罗汉金身仍旧在挥着作用,才能保住他不死,反而在渐渐转好。

达摩皱起了眉:“怪哉!智炫伤得好生奇怪,罗汉金身未破,什么兵器能将他伤成这样?”却并不忙着动手医治。

道育在一旁答道:“是大周中的一位将军,姓名无从得知,手中兵器乃是一柄三尖两刃刀。我师,道副师弟中剑时,一样金身未散,为何我师却不对此心生迷惑,独独是对于智炫师弟的伤势不解?”

达摩摇头:“不然。伤你道副师弟这柄剑,我在城就曾经见过,那是中土自古流传的秘法所铸造的凶兵,乃是刺客所用。你道副师弟受伤时,可曾见到有七彩的剑光出现?”

道育一惊,忙道:“我师如同亲目,据修寺的道侃师兄所说,确实如此。伤了道副师弟的大周将手中,乃是一柄七刃的大剑,剑光挥舞之间更有鬼气森然,想是什么外道的厉害法门。”

“道?”达摩微微笑了起来:“道育啊,你须知,我佛法东渐到中土,前后不过数百年,而在这片土地上,神州的华夏诸族已经强盛了数千年之久。孰为外道,孰为正途,犹未可言呐!”道育登时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聂政之刺韩累,白虹贯!”达摩轻声吟诵,念得却不是佛经,而是一段中土的古籍。见道育有所不解,达摩叹道:“佛法若要行于中土,则我辈必须深知中土之民,之土,方可令佛法真如光照万民之心,如同行在西方一般。这一段,说得乃是先秦春秋时的一个壮士,名曰聂政,他于重兵围绕之中孤身行刺一国之宰相,彼时人就记载下了这种异景,名曰白虹贯日!你说,那虹可不是七彩的么?此乃古之刺客手段也,不想今日重现人间!”

道育恍然大悟,又是惭愧又钦佩,从此方立志博览中土典籍,誓要找出能够令中土的百姓更易于接受的佛理来。此是后话不提。

达摩叹息了一回,正要着手为智炫医治,忽然一怔,不禁微笑起来:“雕虫小技,却险些瞒过了我的法眼!这位大周的将军,倒还真有些小手段呐。”

他伸指一捻,从智炫的肩头伤口处,竟捻出一只小虫来,口中诵道:“~南无三曼多!”那只小虫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却逃不出达摩的手掌心。

百里之外,金一大军正在山间宿营,准备前往王善所感应到的下一个地点。几名领军将正在商议,杨剑双眉陡然一皱,大皱,那两道形如立目的纹理又再度出现:“好个佛徒,竟能用我之秘法反制于我!”

他双手骈指如剑,正要聚到额前,陡然间大叫一声,眉心竟有股火焰直喷出来,双手竟尔聚不拢!“啊啊!”杨剑口中狂吼起来:“金小哥助我!”第四十二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三章 天一生水

四十三章

从杨剑眉心喷出的那股火焰,对于金一来说再熟悉没有,正是大日如来真火!

他来不及问其详情,只是将手一挥,钱神的神体已经罩在杨剑的额头上,钱眼正对着喷出大日真火的眉心处,只见钱神的神体骤然亮了起来,同时金主的欢呼声在金一的灵台中响起:“大补,大补!这种真火纯净之极,虽然不是我那万物生生而的钱力所能比拟的,也是难得的好法力了,多来一些便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钱眼刚刚套住杨剑眉心处,从中喷出的那股真火便骤然消失,如同其来的蹊跷一般,去的也是不明不白。再看杨剑,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全身上下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已经不能用滴来形容,根本就是一条条小溪往下在流。

“水,水!”杨剑冲到营地旁的水源边,俯下身去只一吸,整条溪流顿时为之断流。可是,这样大的水量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冲进了沙漠中的小河一样,不一会就被吸得干干净净,仍旧是干渴难忍。

金一心中一动,这样子,并不是单纯的干渴,多半是因为方才中了敌人的暗算所致。宿营之际全军都是按照金钱阵的方位排布,金一阵法未解,此时只一动念,就确定并无敌人潜进四周,而那股真火莫名其妙地从杨剑眉心突然冒出来,看样子是另有来由。

“他现在这般干渴,多半是不过大日如来真火的煎熬所致。咦,对了,当初老孙被压在五指山下,也是每日都要承受大日如来真火的煎熬,险险就要支持不住,散了道果。后来每日含一颗菩提子,渐渐地就了许多。我何不取一颗菩提子给他吃了,看看效果如何?”

金一正要出菩提子来旁忽然伸过一只纤纤素手,将他的手给按住了。金一诧然转头,只见牛琪琪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尚不致如此,他必有应付之法。这杨剑高深莫测,趁此机会试探一下他的神通法力也是好的。”

你就不怕试探出人命来么?金一心颇为不安,但也知道牛琪琪的眼光见识比他高出甚多,和杨剑现在又是友军的关系,总不会无怨无仇去加害他,便即忍住了。

见杨剑蹦蹿如飞刻间将那小溪里的水喝干了两里多地,却还嫌不够似的,忽地将身一变,化作一头巨兽,指爪如铁,力大无比,轰隆隆地直钻进土中去了。

金一眼皮不由得一跳:是七十二变地法门!杨剑居然也会!他不由得又看了看牛琪琪说你莫非已经看出了他地底细不比寻常。否则怎么会存心试探他?

牛琪琪地脸上是万年不变黑纱蒙住。只露出一双大大地牛眼。但仅仅是这一双眼睛。不必说话也可以与金一沟通。她眼中现出了笑意。仍旧是摇了摇头。便不再看金一。眼睛只盯着杨剑钻出来地那个洞。

这一场变故突如其来。又正值他们几员主将单独讨论敌情地当口人自然不好接近。因此直到此时。黄龙兵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呼赶来。一听说杨剑已经变成一头巨兽钻进了泥土中。黄龙兵中地土旗登时就要去寻。却被牛琪琪出声止住:

“尔等如果真想要帮助杨都督。倒是水旗还管用些些用遁法借来天一生水。助他化解那大日真火焚身之苦!”

水旗地黄龙兵一听此言。登时忙了起来。呼啦啦地拉开阵势。这一作法一等人顿时觉得身边地水气倏地变得浓重了许多。跟着便凝起了雾气连脚下地山石也似乎有些软起来。“五行遁术。也有这样地妙用!”

说时迟那时快听平地一声雷鸣般地吼声。杨剑刚刚打出地那个洞里喷出一条白龙般地水柱来直地喷上天去。这水柱说来极怪。不论你喷得多高。总要有落下地时候。它却只是喷到十余丈地高处。就再也没了下文。好似在那里有一张大口。将这些水尽数吸了过去似地。

又过了一会,那水柱顶端浮现出一头巨兽来,正是杨剑所变化的那一头。只见那巨兽趴在水柱顶端,就像趴在一张无比舒适的大床上一般,极其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等到身躯完全变直时,那个一身白衣,手持三尖两刃刀的英武将军又再度出现。

“儿郎们,收了法术吧!”杨剑将手一挥,黄龙兵们齐声欢呼,那水柱这才消失。黄龙兵大小将官一起涌上来,围着杨剑问长问短,杨剑不置可否,只是夸奖了他们应变有方,又问是谁想出了用水遁术招来天一生水这么妙的法门?

待见众兵将齐齐指向牛琪琪,杨剑这才一怔。他

众黄龙兵且散去,冲着牛琪琪好生打量了一番,眉睛的纹理又亮了一下。牛琪琪忽地冷笑起来:“刚刚吃了一个大亏,还不知道厉害么?你这法术,也只好欺负欺负不如你的,倘若碰到一个法力与你相若,却又不是和你同源的对手,最好还是少用为妙。”

杨剑又是一怔,忽地笑了起来,将三尖两刃刀一收,冲着牛琪琪抱拳行礼,道:“说得好!杨某生平横行蜀中未遇敌手,倒将天下英雄看得小了,想不到你一介使女,也有这样的见识,杨剑受教了!”

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牛琪琪的身份毕竟是金一的使女,不能与杨剑这般分庭抗礼,金一及时**,问道:“杨都督,适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否对我明言?”

杨剑领着他们找了块干净地面坐下,望着地上那一口兀自在涌出水来的洞——现在或许称为“井”更合适吧——,出了会神,才道:“说来惭愧,我有心打探敌人的实力如何,便在刀伤那金身罗汉时,在刀上下了一个小法术,乃是将我元神一缕分出去,变成一个小虫模样,藏在他的伤口之中。我想他受伤不死,以他的身份,在僧团中必定是顶儿尖儿的人物,敌人定会出力抢救于他,我趁此机会,便可尽探敌人核心处的虚实。”

他苦笑一下,又道:“哪里知道,那达摩当真了得,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变化,随即擒住我的元神分身,并以此为凭藉,以大日如来真火直接炼我的元神。我有一偻元神分身在他手中,当真是上天入地也逃不脱,只能凭着本身的元气苦苦支持,若不是你用那枚金钱罩住了这股大日真火,达摩好似知道你的厉害,当机立断便将法术收了回去,将我的元神分身给放了回来,只怕这当儿我已经要支持不住了。”

金一这才了然,中颇有些好笑,那达摩当然是知道自己这钱眼的厉害了,凭你是什么神魔仙佛,钻进了钱眼还能再出去的,真是万中无一。想当初在长安禁苑,那影达摩已经被自己用钱眼给套住了,若不是这影达摩当机立断,将全身的大日如来法力一起放出,而这大日真火的性质又令钱神动心,不管不顾地收了下来,才给了影达摩以遁走的机会,现在的菩提达摩本尊又哪里有机会能来到中土?

“咦,这么说起来,当初我已;擒住了段韶,结果还是被他逃脱了,也是花了巨量的钱力买命。可他走就走罢,还把我丢出的兵器也给带走了,弄得我要到城费那么大的手脚去找回来。这么说起来,最终导致达摩能够来临中土,原来都是因为孔方兄这两次贪财放纵?”金一心里忽然把这些事都串起来,登时一股火往上撞,从紫府一直烧到灵台上。

他的想法,然全数为金主所知。

钱神此时也好似知道是自己错了,不拿什么“钱神法则”来抵挡,只是缩在灵台一角,元宝一样的身子两耳向内收紧,几乎成了一个大圆球一样。

到他这德行,金一的火却不由得小了,自己暗叹一声:古人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假如没有钱神的话,又怎么会有自己的今天?况且他既然是一方神灵,不以利害为转移,而是严格遵循钱神的法则,本是他神灵的份内事,自己又如何能苛责于他?

索性不管了,依旧还是剑:“那后来便如何?为何你那么渴,要喝许多水?”

杨剑苦笑道:“我元神的分身然是收了回来,但被大日真火煅炼之酷热未消,浑身都像是被烧干了一样,怎么不要喝水?难就难在,寻常的水喝多少也不解渴,心头的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只有越来越盛,仿佛我喝下去的那些不是水,倒是油了。多亏你这使女点醒,我的部下用水遁术招来天一生水,此水乃是水中之水,能滋养万物,我将元神置于其中温养一时,方才抵过了这一劫。”说着又起身向牛琪琪行了一礼,谢过她的恩情。牛琪琪也还了一礼,却道:“杨都督受了这一劫,多半也是有些收获,否则岂不是叫那达摩扳回了一阵?”

杨剑闻言,精神忽地一振,拍手道:“金小哥,你这使女当真是个妙人儿,句句都说到人心里去了!来来,你们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双手凭空一分,就像是拉开一一面镜子在众人面前,呈现在金一他们眼前的,正是那山谷中的万千伽蓝法像。金一只看了几眼,便道:“这是西天诸佛的法像,其正是作金刚界曼荼罗形!”第四十三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四章 计毒莫过绝粮

四十四章

金刚界曼荼罗,正是金一此行所要寻找的目的,不过在此之前,这曼荼罗都只是在金一的想象之中而已,他并不知道,究竟这与胎藏界曼荼罗互为表里,号称是“果之曼荼罗的”佛家坛场,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降临中土。

他死死地盯着镜中的每一座伽蓝、浮屠,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良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道:“好大的气魄!仅仅就这镜中所显现的,包括中央的大日如来在内,伽蓝宝像不下千尊,浮屠亦有此数,而且其间分割的坛场也大多已经造成了。达摩是用了什么法术么?怎么会造得如此快法?”

牛琪琪不以为然:“三十万人的僧团,内中都是些笃信佛法的信众,这些人做起事来个个都恨不得拿命来拼,几个月下来造了这两千座浮屠和伽蓝,也不足为奇。若说达摩用了什么法术,大概就是选出了对佛法最为崇敬的一些人来做这些事吧。”

金一无言颔,在修善寺时,他已经见到了那些信众在僧人的号召下,拿起兵器来抵抗本军的事实,虽然这些信众并无多少法术神通,强极也不过就是丢几道粗浅的道符,念几句经文中的咒语罢了,对于他这支精兵并不能作成多大的伤害。但愚信之徒如此之多,简直不拿性命当回事,还是令他颇为头痛,要对这样的人痛下杀手乎也有些太过残忍了。

修善寺的那些众起来反抗,还有僧人用+免租调的措施激的因素在内,似乎尚有回旋的空间,可达摩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他从城和各地招诱来的,根本就没有在嵩山分得田地以说与僧团之间没有任何的物质牵绊,纯粹凭藉着对于佛法的热忱和狂信来做事,一旦遇上了,想必要比修善寺的那些信众更加悍不畏死吧!

他正有些头痛,杨剑却道:“非也,我不是让你看这什么曼荼罗的规模,金小哥,你可曾仔细看过,那达摩救治王僧副的手法,其中蕴含着什么秘密?如我所料不错秘密多半是和这些和尚忽然之间就具备了罗汉金身的**力有关。”

罗汉身?金一心中一动:“达摩救治王僧副的手法,乃是用手指激其胸前的‘’字图形,使之与已经建好的一座伽蓝相呼应,王僧副的状况随即转好。他后来又让人将王僧副放入伽蓝中的暗龛里将养,可以断定王僧副与这尊伽蓝之间必定大有关联。”

他忽然想了什么,犹不敢确信,转头问道:“琪琪,你还记不记得,在城时我们与达摩交手用了数种法术神通,其间涵盖了几位佛门菩萨尊者的路数?”

牛琪琪眼前一亮:“我明的意思了!达摩东来之时,身受佛门重托,因此西天诸佛将自己的法术神通传授给他。但他一人之力毕竟有限,无法同时运用这许多神通,更挥不出其中应有的威力。是以他将这些神通注入到那些伽蓝佛像之中,一方面运用曼荼罗中的法力滋养佛像,以使得神通精进,再以这些佛像的法力转注到他所选出的僧人身上……”

杨剑接口道:“不错。这是为什么些原本也只是平平地僧侣。会忽然间拥有了罗汉金身。却又不是纯正地罗汉法力地缘故。你再看王僧副受创之重。换做旁人早就没命了摩却能将其救回。不但如此同他地罗汉金身多半也能重现。看样子。若是想要将这些具有了罗汉金身法力地和尚完全击破有像金小哥你那样。打碎其胸前地法印。”他说话间。手指在镜子上一点。原本一直在不停切换地画面。定格在了被金一打伤地道~身上。

地确如杨剑所。达摩救了王僧副。对于道耘却不施任何措施。只是叫人用些寻常地药石诊治。全然放弃了他地罗汉金身。而道~所对应地那一座伽蓝雕像。也是破损最为严重地。明显是因为金一地那一棒将其罗汉金身彻底打碎。伽蓝佛像并未受到金一地直接攻击。却依旧有如此地大破。显然是因为其与道耘身上所显现地金身息息相关之故。

史万岁端着下巴。目光盯着那伽蓝看了好一会。忽道:“你们说。似这样灌注法力。让僧众短时间内便能拥有罗汉金身。达摩能做多少次?换句话说。在我们攻到这曼荼罗之前。会有多少好像这王僧副、道~一般地金身罗汉出现?”

金一矍然一惊。这地确是个大问题!只看那曼荼罗中地景象。达摩好似只弄出了十六罗汉而已。可当初在城交战时。他可是连什么迦叶尊者地神通都会使用地。谁知道他哪天不会弄出个冒牌地迦叶尊者。或者是文殊普贤这样贵为如来佛祖胁侍地菩萨来?冒牌地罗汉好对付。尊者、菩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更让人头皮麻地是。这片曼荼罗

完工地伽蓝就有千尊之多!别说是尊者、菩萨。只要金身罗汉。哪怕不用什么阵法。那也不是说笑地一回事。学过武地人都懂得。即便是比较弱地对手。两面夹击之下。其难度亦不止是成倍地增长!

而在此之外,达摩尚有数十万的僧侣信众可以调遣!再一次,金一分明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但他却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在这里一退的话,这一路走来的辛苦就全部白费了,以后的路更加无法想象……

正在心头一片沉重时,忽听史万岁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别人:“不知道这曼荼罗到底要建多久?嵩山不是什么一向富庶的地方,肯定没有多少粮草,三十万人呢,不得把这座山都啃空了?”

金一眼前一亮,忽然问牛琪琪:“佛门之中,可有能令这许多僧众信徒都能吃饱的法门?我是说,达摩能否以一人之力,喂饱这许多人?”

牛琪琪笑道:“主人,你把佛门也想得忒煞神通广大,倘若真有这样的能耐,那些僧侣何必要衣不过膝,食仅半饱?能够大鱼大肉的僧人,毕竟只是少数,那也是建筑在众多沙门和信众终年辛苦劳作的基础之上的。你莫忘了,能够产出真正的财富的,只有我们所在的凡间,西天灵山不能,三十三天兜率宫不能,天庭和西昆仑都不能!”

金一将手一拍,声道:“这就有办法了!适才那达摩曾说及,这曼荼罗少说也要三十多日才能完工,那就是还需要三十万人三十多日的食粮。而且这些僧众终日忘我劳作,食量必定比常人要大,至少也得和我军中所用的食粮相同份量。咱们这六千人,都有道术在身,自己备办了食粮,尚且费事运输,达摩那三十万多半都是凡人,更是只能凭藉着外面的接济来过活。”

杨剑接口道:“正是!方今隆时节,野无所掠,三十万人无从觅食,惟有每天指望外界的运送接济。而这河南之地,从来都是各方角逐的战场,自打北魏衰微之后,几十年来田地荒芜人烟绝少,不可能有什么余粮可买,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从黄河以北的北齐腹地、还有青州各郡县所运来的粮食。”

“如今家兵进河桥,黄河不可径渡,所剩的粮草运输道路只剩下从金城到嵩山这一条路,凭咱们这支精兵的战力,管他什么人护粮,也能一把火全都烧了!”金一奋然而起,向杨剑道:“我虽然只是初学兵书,也记得一句话,叫做计毒莫过绝粮,咱们断了这三十万人的粮草,看他达摩凭什么去建这大曼荼罗!计其山中应当还有存粮,如此说来,咱们须得兵分两路,一路去山中烧了他的余粮,另一路去金墉道上劫粮。杨都督,你我两军各占一路,你先选如何?”

杨剑笑道:“又何必客气?路上劫粮,乃是伏路把关的勾当,我这黄龙兵雅善遁法,凭你什么地方都好藏身,来去如风,正合做这勾当;你这神兵阵而后战,气象万千,达摩又是你的老对手,适才那大日如来真火也被你信手破去,不是我杨剑妄自菲薄,这差事还是你来做比较合适。唯独要牢记,此行并非决战,先在于烧粮,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形,不可恋战。等到敌人粮绝自乱,任他达摩有天大的神通,也会露出破绽。”

计议已定,杨剑便即告,他要前往金墉道上勘察地形,选定伏击地点,路程较远,已不容耽搁。当下金一要送,杨剑却不肯,军中何来这样虚文客套?只是挥别而已。

六千兵忽然少了一,兵力是减弱了,金一却觉得轻松了许多,想必是因为前路更加明朗的缘故吧?他回过身来,忽然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却是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王善。这大汉,是不甘寂寞了吗?

果然,王善一开,便要向金一告辞:“你们身负重任,不适合陪着我到处乱走,扑这没影子的天星宝物。现今已经寻获了三样,剩下的几件我也有所感应,不如大家在此分道,我只管一人去做便是。



金一本以为有理,恰待要允,冷不防一旁李大白插了一句:“王英雄,你可错了,这天星降凡之事,你当还是你一个人的事么?咱们找了三件,就差不多打了三仗,第三场更是直接撞上了六大罗汉,占到了达摩手中战力的三分之一,这绝不是碰巧了,而是敌人针对我军的行动所做出的布置。你现在一个人上路,担保你找到第四件宝物的时候,也是你身陷敌人重围的时候。”

金一一想不错,如今王善没了趁手的兵器,他最为厉害的三五火车杀法便无从施展,如何能应付强敌?第四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五章 驱虎吞狼

四十五章

金一化成一头飞鹰,高高飞在天上,距离地上最高的山峰顶也有百丈之高。在他的神鹰锐目之下,地上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少室山上下僧众临时搭建的草棚鳞次栉比,此时又是隆冬时节草木凋零,一眼望过去竟没有半点滞涩。

有心观察之下,他很快就找到了存粮的地方,就在少林寺山门外的广场之上,连米仓都没有,就是用些草席盖着,众多百姓每日定期去领粮米,周遭有些僧兵在维持秩序,不容扰乱,却没看见有什么大神通的僧人在那里看管。

他看了一回,将附近的情形都记在心中,惦记着后山达摩正在大力修建的金刚界曼荼罗的虚实,尽管已经从杨剑的元神所幻化出的镜子中看见了一回,到底眼见为实。哪知他飞到后山上空时,却现脚下除了一片浓重的云雾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彼时晴空万里,唯独在这后山的大曼荼罗上空有这样一片云雾,金一情知必定是达摩弄鬼,孤身一人也不敢太过冒险轻进,只得怏怏而回。

他刚一飞走,端在山洞前的达摩便向天上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原本浓的化也化不开的云雾,登时飞快散去,不一会就露出了晴空上的艳阳来。阴影移去,阳光照在这片大曼荼罗上,就好像是大日如来的光辉在庇佑着一众信徒一般,山谷中出阵阵欢呼人干活的劲头顿时又足了许多。

“师父,适才那是……”道育侍立旁,问道。

“是敌用变化之术,又来探我虚实。”达摩微微一笑,道:“前次那人用的法术倒也精妙,错非我法眼无讹乎被他骗过。想来是担心有什么未尽之处,故此又换了方法前来查探,我只用迷雾遮住了视线,凭你什么天眼通也无法透过,他一无所获,只得去了。”

道育赞叹:“我师神通,当真令人赞叹不已。

我师,即今大周兵临洛,据说前锋已经进抵金墉城下,河阴大城也有被围之势。这两处乃是我寺中僧众粮食运来的道路今被断了,只怕要生变乱。”

达摩眉头一皱。问过粮。尚有十日之数。这还是他一开始从城南下时。经过河阴大城时从北齐守军地粮仓中取出来地。凭地乃是北齐新任太尉高长恭地手令。此后北齐方面信守然诺。一直将粮食源源不绝地运送过来。始终保持着少林寺中有十日地存粮。也幸亏北齐所占据地关山以东乃是中土人烟最为稠密。生产最为繁华地地方。才能有这样地实力支撑三十万人移戍地费用。倘若是换成大周。恐怕就有些勉强了。

他皱眉道:“如今军开战。纵使道路仍旧可通。北齐要筹措军粮。势必也不能将粮食如前一般送来资我。道育。你可向本山中地净土宗大觉寺。还有不远处王屋山地天师道商借们地山门都已经建立数百年之久。当会广有积蓄。”

“王屋山天师道?”道育一怔:“我师。大觉寺也还罢了王屋山天师道与我佛门素来不相能。岂会相助于我?况且自此寇谦之师君蒙尘关中之后闻天师道已经向关中大周输款纳降。他不来攻我以相应大周地进兵已算得是克己自守了。”

达摩笑道:“焉有是理?纵然我佛道两门素来不相得。不过眼下大周地诏令是除佛灭道此应当同仇敌忾才是。天师道在中土根基深厚。更在我佛门之上。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向大周输款投诚?我看其中必定有诈。方今强敌压境。正该合力同心以御外侮。我来修一封书信。你派人去送给天师道地署理师君小寇。谅来当有所获。”

道育半信半地答应了。领了达摩地书信便去。如今山中多事。达摩刚刚灌顶培育出地十六罗汉又折了三个。道育只得将其余地十三罗汉全都收回到山中本寺防守。连同刚刚找到地一件天星宝物也带回了少林寺中。这送信之举。要地不是实力。而是胆大心细口才便给。道育便找了一名法号僧衍地沙门。命他送信给寇赞之。又派了两个有本领地僧人护送。

道衍领了达摩手书。便即登程。那嵩山和王屋山相去甚近。下山之后只经过一道小河。便可进入王屋山中。只是自来分别为佛道两门所占据。可说是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道衍自知担子重大。只顾~程赶路。

看看下了山,过了那条河便是王屋山,道衍有心在河边稍事歇息,洗一洗风尘,免得在素来注重仪轨的道家面前丢了佛门的颜面。那两名护送的僧人并无主张,都听他的。

怎知这一洗就洗出祸事来,道衍三僧刚到了河边,水中陡然暴起数十道水柱,一群绿巾黄祅的兵将凭空现身,手中各持刀枪将三

围住。一来众寡不敌,又是猝不及防,道衍三僧几机会都没有,便束手就擒。

那群黄龙兵将道衍身上一搜,便搜出那封达摩的手书来,如获至宝,飞也似地将这三僧和达摩的手书送到十里之外的一处树林之中,交给杨剑。原来杨剑部下都擅长遁法,赶起路来不但快捷,更是无声无息,一夜之间已经绕过嵩山外围,到了嵩山的东面,正在撒开部下兵将,探察附近的道路地形,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

他将这封书信看过一遍,又问了道衍,知道这是达摩写给天师道的借粮文书。那道衍只知道大周兵服色尚黑,北齐兵却是红色,这路人马一身的绿巾黄祅,口音又不是关中,也不是河北,正不知是什么来头,心中就存了侥幸之心,对于杨剑的问话是知无不言。

说罢,又加了说辞,说道山中数十万百姓,如今恐怕要断粮,将军若能放了我过去借粮,便是无量功德,将来必定能脱离轮回苦海,往生极乐云云。

杨剑含笑听了,又问了道衍等三僧几句话,便将达摩的手书还给了他,笑道:“我本是此间土著,并无所属,素来也曾读过些佛经,知道我佛慈悲的道理。既然是有这样的大功德,我自不好留难于你,况且你们几个僧人穷得很,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这便放了你们过去,可有一样,回来时若还从这里过,须得也借我三千石粮食,好让我过冬之用。”

道衍连声答应,里却打定了主意,若能借来粮食,不从这里过是上上大吉,若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说什么也要寺中派来僧兵,最好还有几名金身罗汉,将这些胆大妄为的土著一网打尽!我佛所说的功德,降妖伏魔也是功德,可不只是救人性命而已……

三僧讨还了书信,如蒙大,慌慌张张又再上路,所幸杨剑倒还信守然诺,并未派人来追赶。三僧一直到了王屋山口,遇到巡山的道人,道明了来意,那些道人不敢怠慢,忙接进了山去。

到了时,这三僧才算是略略放宽了心,却又前途未卜,不晓得道门会如何对待他们。

那边有黄兵暗中跟随,见三僧进了王屋山中,才回去禀报。杨剑点了点头,双手又是剑指眉心,一喝之间,眉心处陡然放出光来,在他面前照出一面镜子。

他将手指在镜子上一,那镜子一阵模糊之后,对面忽然现出影像来,竟是金一的面容。

金一也觉得奇怪,怎面前好端端地出现了一面镜子?待见到杨剑在其中向自己举手示意,才知道这又是他的法术。“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法力虽不见得如何惊天动地,但灵动处实非我能及。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他的七十二变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金一心中所想,时自然不容于口,杨剑已经在镜中向他说起自己的所得。当听说少林寺中还有十日的存粮,达摩已经在着手向净土宗和天师道借粮时,金一甚喜,这证明他们所采取的策略并无错失,确实击中了敌人的要害处。

杨剑却笑道:“这达摩也好生有趣,只以为和道门是同仇敌忾,却不想想,他要建立金刚界曼荼罗,是要重新打开西天之路,让佛光再临中土的,此举乃是道门的大忌,只须道门得悉内情,怎会放过他?”

金一点头道:“道理便是这个道理,不过达摩一直用法术遮掩后山,外人无从得见,纵然知道那里在建造许多浮屠伽蓝,也猜不到他的真实意图。道门与佛门绝足不相往来,怕未必能像咱们这样洞悉其所为。”

“他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么?”杨剑大笑起来:“实不相瞒,我已经在那信中动了手脚,将达摩所要干的这件大事一并写在了信中。哪怕那寇赞之觉得蹊跷,对于这样的大事,他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他对此稍加打探或者问询,佛道之间争端立起,那时我们更有可乘之机了。”

这杨剑真是好心计!金一为之赞叹不已,这才能想见他为何能纵横蜀中,以他的本领,心思又是这么缜密灵动,当真要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难。

镜子关闭,金一才回过身来,向身后的王善道:“王大叔,你也感应到了,那佛门已经将一件天星宝物送到了少林寺中,其势已非你一人所能办。咱们昨夜已经寻获了第四件,又是与守宝的妖怪们一场鏖战,这样的动静势必难以瞒过佛道两门。”

王善默然片晌,方道:“金小哥,事已至此,我也只能与你并肩作战。只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如之奈何?”第四十五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六章 灵官宝杵

四十六章

一时之间,金一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兵器适合王善使用的。他的三五火车杀法刚猛无:,力量冠绝天下,即便是金一现在已经能够使出三头六臂状态的三五火车棒法,当日在沙场上对了那一下,也不过是能够和王善分庭抗礼而已,这还是占了好大的兵器上的便宜。

“要能够让他完全挥出威力来,恐怕得要像老孙所用的那种神兵才好,至少也须是几千斤的铜铁,再用道术熔铸凝练之后,方可使用。这当口,可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一件兵器?”

金一正在踌躇,牛琪琪忽然把手一伸:“喏,王英雄,我这件兵器,倒可以暂借你一用。”只见她手中一柄五金刚杵,小巧玲珑,大约只有一尺长短,散着淡淡的光芒。

金一曾记得,见过牛琪琪使用这柄金刚杵,不过用的次数不及她那两柄牛角所化成短剑多而已。五金刚杵,乃是佛门护法金刚所用的兵器,金刚杵种类之中,独为最多,其次则三,五皆有。这柄金刚杵,握柄上绘着八大明王的法像,皆做忿怒畏怖之形,仔细看时,那五之间回荡着圈圈波纹,并非真实所有,而是进入这五之中的空气被金刚杵上的法力所逼,呈现厚薄不均的状态,使得视线也出现了偏差。

李大白也凑过看了几眼,伸着脖子道:“看上去是件佛门中的护法之宝,不过却也太小了些吧。”他一面看看王善,意指这位赳赳大汉气宇轩昂,雄壮如此,拿这件不满一尺的小杵简直就像是拈着一根绣花针一样。

大小倒不是问题一曾;见牛琪琪使用这件法宝,用起来长短如意,宝杵在瞬间可以大到两人合抱的大树那么粗。可问题在于份量吧?

牛琪琪嗤笑:“事有可见,理有可知,这宝贝的长短和份量哪里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此宝既然能入我牛琪琪的法眼,自非寻常临敌之际常用牛氏嫡传的大力神法,此宝若无几分神异禁不起我的一击了。王英雄,我来传你使用此宝的法诀,你试用一下便知。”

王善听了牛琪琪的传,依诀转动那宝杵的握柄,杵上的五顿时振颤起来道光晕在五之间回荡,倏地金光暴涨柄不满尺许的宝杵,霎时间变得有一丈来高,五间的振颤引了周围空气的异动,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开来,震得人心跳都有些加的感觉。

“也是件如意之宝?不对,好似另有玄机。”金一初时还以为这是一件与老孙的如意金箍棒一样:随使用者的心意自由 “>变大变小的法宝,不过细看之下那丈许高的宝杵当中,似乎仍旧能看出原先那柄小杵的形状在。然则这大杵不过是那小杵的影子而已不是如意之宝了。

王善着那柄金刚杵。左看右看颇有些手痒地感觉。金一知道他是想要试招。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王善大手伸过来。一把拉住:“金小哥。只有请你来与我试试这招吧?”

金一倒不是怕他。只是现自己地兵器也已经有些不趁手了。每用一次全力就要损折一分。尽管目前来看还不影响使用。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断了裂了?可看这情形。还真就只有他合适。这试招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关系到使用者与自己兵器之间地默契。临战时是否能挥出最大地威力。当真是马虎不得。

无奈之下。金一只得点头。恰待将自己地兵器取出。却听牛琪琪道:“王英雄。我看你神力惊人。我家世代相传地法门。也是以力取胜。何不让我来与你试一试?”

“有这样地使女多好啊……”金一感激涕零。总算不用再伤害自己那一根小小地毫毛了!牛琪琪家传神力。平时已经不得了。一旦进入了红眼地状态。更是力大无边。正可以做王善地对手。

王善上下打量了牛琪琪几眼。也看出她地不比寻常来。虑着这么试招威力太过惊人。二人便找了个僻静处。便是他们刚刚找到了第四件天星之宝地山洞之中。不一会。众人只觉得地底一阵晃动。好似有什么洪荒怪兽在地下奋力挣扎想要钻出来似地。心中都不禁惊异:王善赳大汉。有这样地力道还罢了。牛琪琪分明是个不失秀气地姑娘。为何竟也如此神力惊人?

隔了好一会。俩人才从那山洞中出来。王善笑容满面。抱着手中已经又还原成一尺长短地小杵。向牛琪琪连声道谢:“承蒙相借宝物。不胜感激。请姑娘放心。这宝物在我手中。定不辱没了它。”

牛琪琪以礼相还,道:“宝物也须得其人,我已经有了自身神魂相

器,这宝物只是我专门用来破除佛门法阵之用,如门释子交战,此宝交于你正是得其所哉。”

见此情形,大家都知道试招是成功了,王善显然对这兵器极之满意,都纷纷上前道贺。

李大白是书生脾性,耳朵尖嘴巴也长,听说牛琪琪这宝杵是专为破除佛门阵法之用,当即问起详细。

“此宝乃是我从佛门护法金刚之一,羯磨金刚处夺来,那是三百年前陷空山无底洞之战,我们利用无底洞的地形,引诱了八大金刚入内,将其分割开来逐个歼灭,一战杀了四大金刚,若不是韦陀赶来接应,管教他八大金刚一个都回不去!”说起往日的辉煌,牛琪琪纵然脸上蒙着黑纱,却也好似在着光一样:“这柄宝杵,就是我手刃了磨金刚之后得来的,听我娘说,此宝善破各种阵法,尤其能破佛门中的诸般护身咒,乃是佛门金刚惩戒破戒比丘之用,我便收了起来。”

说着,她指着那小杵上的五,道:“你们看,这五之间时时有波纹激荡,运转无穷,一旦念动法诀时,这波动便更加明显。据我用此宝在诸多比丘身上试招所得,就是这种波动,好似能抵消、中和佛门护身咒的法力,无论是什么金刚咒,大明咒,波若波罗蜜护身咒,全都是一杵即破。”

金一手下诸将了,面色变化不一,道门出身如辛道士,刘道士等人,一脸的好奇;而释远等昔日的佛门弟子,则都有些尴尬,此宝既然是佛门中惩戒破戒的比丘所用,那不就是针对他们这种人的?不过转念一想,这宝贝不还是落在了外道手中,反过来用在了佛门弟子身上,那不就意味着,佛门对于戒律已经维护不严了吗?这对于他们正是一个好消息才对呐!这么一想,便又欣欣然起来。

既然王善有了兵器,又同加入对佛门的战斗,金一这方力量大增,诸人都是信心满满。七件天星宝物之中,有四件已经到手,第五件是被运到了少林寺中,其余两件据王善的感应,乃是在更远的东方,算起来应该是在王屋山里,目下并非急务,只得权且放下。

金一没有杨那种用元神化身将自己所见的事物显现出来给别人看的法术,只得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将自己早些时候变成神鹰,从空中所观察到的情形向众将讲述了一遍。末了,他转向史万岁和长孙):“两位都督,我军中多为昔日修道参禅之士,唯独你两人最精兵法,如今要去劫粮,该如何措置?”

史万岁自幼生长军中,么士大夫的客套习性,长孙晟虽然是鲜卑世族之后,却也谈不上诗礼传家,俩人对望一眼,也不客气,便你一言我一语,扯了一条部署出来。

“咱们少,对方人多,因此这劫粮说白了,就是去烧粮,搬是搬不走那许多的,三十万人的十日存粮,就是六十万斗,六万石,咱们三千人,每人背二十石?”长孙晟较为活泼,笑道:“这烧粮,也有讲究,对方是佛门**力之人,寻常的火点起来,被他们随手就灭了,若是要等粮食烧的罄尽才退,那就成了孤军陷身在重围之中,殊为不智。因此上,仪同大人,你须得先定下,究竟用什么法子,能尽快将这六万石粮食全都烧了,或者至少烧它个大半,那咱们才能拟定整个劫粮的策略。”

金一想不错,到底是专业的兵法家,自己这军中虽然尽多高人,说白了其实都是些新兵蛋子,亏得有史万岁和长孙晟这两员年轻良将加入,不然还真想不到这么细。

说到这引火之法,神兵和通兵大不相同,提出来的不是大日如来真火,便是道家三昧真火,一个比一个来头响亮,辛道士和释远和尚各说各的好,扯着扯着就跑了题,从大日真火和道家三昧真火的高低,扯到了这两种火的心法高低,再远就是佛道两门的孰高孰低了。自从汉时佛法东渐以来,自命为中土人教的道家与佛门抵~渐多,大有誓不两立之势,尽管现在大家都是一面军旗下作战的战友,但这心里的隔膜仍在,并非一天可以缓解的。

还是金一出来,喝止了这无休止的争论,将议题重新引到烧粮的办法上来。史万岁一句话,便令佛道两门都哑口无言:“现在是烧粮,又不是烧心,你们说那些修炼的法门有什么用?这粮食是给凡人吃的,只须让它没法下肚,也是了。说白了,哪怕用些毒药掺在里面,也比你们费了大气力,从丹田紫府里逼出这火那火来快了不少。”第四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七章 道士鬼心肠

四十七章

与此同时,王屋山老君洞中,寇赞之面前站着道衍等三僧,手中捉着道衍携来的达摩手书,却不忙拆开,淡淡道:“佛道两门,素来不称相得,如今达摩尊者贸然商借如此巨量粮食,不知有什么道理?”

道衍号称善辩,自然不会被这问题难倒,当即舌灿莲花,将天下形势和两家渊源一一剖白,从当初老子出关化胡为佛,说到当今大周除佛灭道,总之佛道是一家,兴旺靠大家,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天你道门吝惜一点粮食,明天就轮到你自家倒霉,害我等于害你自己。

寇赞之也不反驳,静静地听他说罢,一面拆开信来看时,只溜了一眼,忽地放声大笑,笑得道衍莫名其妙,心头惴惴,也不晓得信里出了什么岔子,只是不想在寇赞之面前露了怯,强自镇定罢了。

笑了一时,寇赞之才收声,望着道衍和尚一脸的茫然,又是忍俊不禁,将手中的信笺一扬:“你这释子,被人差遣来了,都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吗?这封信若真是你那达摩尊者亲手所写的,只是枉送了你一条性命罢了!”

道衍大惊,蓦地;到,在路上被那什么土著截住的时候,对方也曾看过自己携带的这封信,不过只是当面看过,看完便还给了自己,这信没有一刻离开过自己的眼睛。——这样也会被动了手脚?

正不知如何应对,寇赞之手中的信向下一掷,喝道:“尔佛门图谋中土,非只一日,如今达摩又在少林寺做得好大事!还敢腆颜来向我借粮?你回去,告诉那达摩尊者,粮便借不成,若他不即日停下大曼荼罗的修建工程,我不日就率护道天兵去和他分说个明白!这中土,是道门的中土,可不是佛门的!”

道衍面如土_,勉强还要再逞舌辩,寇赞之哪里肯听?挥手便教打了出去,数十个道士一起挥起拂尘,三僧抱头鼠窜,只恨自己不懂得天脚通的法门。

赶走了这三僧赞之不敢怠慢,起身往后洞张道陵清修的地方来此事说了一回,道:“也不知是什么人暗中相助我道门,不然的话,少室山后山都被达摩用法术遮掩住了,我们再难知道相隔如此之近,这些僧众居然在图谋这等大事。天师此事我们要坐视不理么?”

张道听罢,半晌,方微微摇头道:“此事多有蹊跷,如你所见,必是有人在暗中插手,我们若是去向佛门兴师问罪中了他们下怀。不过,我受命于兜率宫界来便是要重兴道门,若是让佛门打通了这西天之路又多一重阻碍……唔……”

张道陵说这里。沉吟良久眼如开似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寇赞之垂手站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好在他从生下来到现在。百年岁月都是在其父寇谦之地积威之下度过。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人坐在上面。倒还能适应。

好一。张道陵才又开口:“唔。既然达摩写信来向我借粮。纵然信被人弄了手脚。这下书人却不是假地吧?可知确有其事。如此。我便允可借粮给他。只要他将手下僧众遣来我王屋山下就食便是。不过须得是达摩亲自率领。”

寇赞之先是愕然。继而恍然。赞道:“天师好计!如此一来。达摩和那些动手地工匠都离了少室山。不用咱们逼迫他。这曼荼罗也是建不下去了!只是我适才已经回绝了借粮之事。只得再将来人追回。请他带封书信回去。”

张道陵忽地将眼一瞪。喝道:“糊涂!他来时信中能被人动了手脚。焉知去时就能平安?且由得那来使自己回去。你这里选精于遁法地道人暗中潜渡嵩山之中。将书信送交达摩亲收。一明一暗。可保无碍。”

寇赞之被他这么厉声喝斥。感觉真像是自己地爹爹又回来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唯唯而退。待出了老君洞。张道陵身上那一种天人特有地威严消失不见。寇赞之心上也像是搬开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心境登时又不同。暗骂道:“可恶!说什么天师。也不过就是比我早成道了五百年而已。就这般无礼教训我!这天师道可是我父子一手整顿起来地。当初那北魏皇帝拓跋氏。为了取得我家地支持。连年号都改作了太平真君。那时我寇家和天师道是何等荣耀?”

越想越是不忿。若不是想起自己身在老君洞门外。不知道张道陵地灵觉会不会察觉。简直就要大骂出声了。口虽不言。腹诽难免。想起适才张道陵所说地话。又是一阵暗恨:“重兴道门。重兴道门!却不知重兴之后。这道门还姓不姓寇?我本以为。太上老君是高高在三十三天上。理不得人间事地。道门重兴只有我家

孰料这张道陵来了之后颐指气使,全不把我寇家将来道门若真是重兴,得以一统中土,他张道陵当初可也是天师道的开创之人,万一赖着不走,想要坐享人间的繁华,这可怎么得了?”

寇赞之活了一百多岁,却从未离开过道门之中,一生都活在其父寇谦之的卵翼之下,虽然道法学的还算不错,可说到理事的长才就差得远了。何况现在的局面错综复杂,纵然是雄才大略如宇文,也只能见步行步,寇赞之所作所为又不是出自其本心,叫他怎么理得清头绪?

心事重重,早已大违道家清净无为的要旨,寇赞之虽然幼承严训,此时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当下回到自己清修的洞府中,吩咐小道童清风研墨展纸,准备写给达摩的书信,却又心乱如麻,不晓得从何下手,忍不住掷笔叹息。

小道童清风平素甚得他的喜爱,若是拿帝王家的术语来说,寇赞之现在是以东宫身份权摄国事,这小道童清风就是他的东宫旧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正要得意的时候。现在见自己的主子如此忧愁,自然要奋勇为主分忧,便大着胆子问:“师君何事叹息?”

寇赞之对着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地了一通牢骚,把张道陵骂的狗血喷头,他却不敢骂太上老君,那位神通广大,这里又是老君洞,长年有香火献祭老君,说不定神像都有了灵感妙应,万一传到老君的耳朵里,自己可就什么都完了。

清风听罢,笑道:“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般!师君,小童儿有一计,可解眼前之危,更可令师君稳坐人间道门君长之位,只盼师君成事之后,不要望了小童儿这一点微末的功劳罢。”

寇赞之恰似寒冬腊月得盆炭火取暖,喜得心花怒放,哪里计较这童儿拿乔?笑骂道:“你个猴儿崽子,我达了还能不拉拔你?快说快说,是何妙计!”

清风笑道:“此其实说来容易,道门是要重兴的,只是不能叫他张道陵成事便了。如今佛门要建那什么大曼荼罗,这是当务之急,说什么也要阻止的,按照张道陵的法子,确实大有可能让达摩低头,可这就显不出师君你来,全是他张道陵的功劳了。这么着,不是路上会有人捣鬼么?咱们也派个使者,师君写封书信给他带在身上,假作不识少室山的路径,要那佛门来的和尚使者引路。借粮大事,他自然不敢怠慢,还以为我家回心转意,自会引路。”

“那书信上要写什么?”寇之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信么,只写,如今我天师道有张天师下凡坐镇,以光大道门为己任,决计不容西方之教在中土肆意妄为,勒令达摩捣毁手中在建的大曼荼罗,立即率僧众来我王屋山老君洞皈依道门,从此中土就削了佛门这个字号,可以封那达摩作个外道天师之位。”清风一面说,一面笑道:“那佛门的使者不是说,当年老子出关化胡为佛么?既然佛道本是一家,什么借粮的话也不用提了,仍旧并作一家便是。”

寇赞之连摇头:“我当你有什么妙计,这不是异想天开么?那达摩乃是禅宗嫡传,佛祖如来的第二十八代传人,怎肯皈依我道门之下?就算肯,也不可能听我这一封信就来了。



清风忙道:“师君,这信么,只是个幌子,对着张道陵,师君你确实是写了书信叫他前来就食了吧?那达摩领了书信,若是不肯来,则张道陵此计不行,必然要另生事端,去向佛门兴师问罪,先有下书逼降,后有强兵压境,咱道门定会和佛门打起来的,到那时,这兵将全都是咱们天师道世代相传的护法神兵,师君暗中拣选心腹,觑准了时机给他张道陵扯扯后腿,叫他栽一个大跟头。他在汾北已经败了一次,这次再败的话,人间的道门万万轮不到他为长,到时候,师君不就顺理成章接管大权了?以太上老君的法力,随意给师君赐些法宝仙丹下来,也怕那什么许旌阳、金钱神来犯我道门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只喜得寇赞之抓耳挠腮,喜不自胜。他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想想却又担心起来:“万一漏了馅,那达摩和张道陵不生冲突,对起口风来,就觉是我在弄鬼了,如何是好?”

清风笑道:“这有何难?那张道陵自己也说了,来时信上既然被人弄了鬼,去时何尝不能?只管一推六二五,佛道终究还须做个了断。”

寇赞之仰天大笑,只觉得这一计妙不可言,当即挥笔遵行。第四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八章 毒火焚粮

四十八章

千里传音之术,乃是道门法术之中最为世人常用的一种,虽然说价值不菲,常人若要使用的话,得付出相当代价,不过对于大周天王宇文样的人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了。

是以,当金一在嵩山左近收到讯息,得知宇文信使来到了附近时,便为之诧异不已,是什么样的要务,逼得宇文非得派信使来传书,而不是采用最为便捷的千里传音术?

等接着来人时一看,竟是原先关中楼观派的掌门人,现今位居一州刺史之位的王子元亲自前来,金一更是惊讶,一问情由,原来洛阳旧址已经被大周占据了,如今是齐王宪率军围困金墉城,宇文亲率大军猛攻河阴大城,北齐一方针锋相对,一面由段韶旧部尉相愿率军坚守金城,一面律明月的百保鲜卑精兵也已经经由河桥南下,摆开了要和大周军在河阴大城下决一死战的态势。

“事关军机,如今洛阳南面又是嵩山山麓,达摩的僧团规模庞大,动向不明,大家甚是为此担心,因此冀盼得知你这里的进展如何。他派我前来传讯,是怕佛门在这一带的潜力深厚,万一中途作法将千里传音的内容给拦截了下来,便泄露了机密。”

经王子元这么解说,金一这才明白,便将自己单独率军入山以来的战事约略说了一遍。当听到佛门居然一下子拥有了十六位金身罗汉时,王子元的脸色为之大变,尽管金一再三解说,这十六位金身罗汉并非真正修成了罗汉正果,而是达摩用佛法强行灌注得来的,依旧没能洗去王子元脸上的忧色。

“金小哥,你军中兵力虽寡都是猛将术士,挑几个人出来都能和这种假冒的罗汉单打独斗;大家麾下虽有十余万众,似这样水准的又能找出几个来?还有,你说嵩山山中缺粮,达摩已经在向净土宗和天师道借粮了,倘若借不来,这几十万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我军经由洛阳谷地向东方运来军前的粮草,就是他们最好的劫掠对象了吧?”

王子元越想:是担心不是明知金一这一路肩上担子重大,不容有失几乎就想要建议金一即刻率军向北转移,以阻止达摩手下的僧众出山劫粮了。

金一心知不妥,但他毕年轻识浅,兵法上的见识更是浅薄,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好在一旁有长孙)帮腔将形势约略说明:“王刺史,这却不必担心摩僧团人数虽多,金身罗汉却也只有十六员,况且他手下都是临时由四方集结起来的僧众,并非向来皈依少林禅宗的僧徒,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虽有大将统帅做不出什么惊人之举来。他不出山劫粮便罢,当真要出山的话必定是饥难耐,大群乌合之众一拥而出有队伍纪律。”

王子皱眉道:“我正是担心这一点,大军如今正在与北齐军激战若达摩这一只兵从身后杀出,如何抵挡?唉,说起来,还是大家这次出兵太过匆忙了一些。



长孙晟笑来。他面容英俊。肤色有些黝黑。笑起来脸上阳光灿烂。即便这笑容中带着一些对王子元地嘲讽之意。竟也不那么叫人厌恶:“王刺史多虑了。进退有法、如臂使指。那才叫兵。达摩这一群。纵然有一百六十名罗汉。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他现在缩在山里不动。又有现成地阵法保护。咱们尚且要咬他一块肉下来。倘若他敢率众出山。我只须设个圈套。用些粮食为饵。便可叫他手下那些僧众自乱阵脚。到时候乘乱突击。沙苑之大胜也未必不可得哩!”

这般说来丝丝入扣。旁人金一等听了都要击节叫好。王子元自然也没话说了。待听说众人正在商议要如何烧了达摩地粮食。王子元却有话说:“若要坏了他地粮食。使常人不可食。我倒有个法子在这里。”

金一等精神一振。都要听他解说。王子元适才当了一回兵法上地小白。虽然众人都不来笑他。却也觉得有损体面。这当口便要扳回一城。抖擞精神。道:“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率军南征蛮王孟获。以五月渡水。深入不毛之地。遇到几口毒泉。皆不可饮。饮之则人马皆病。更兼瘴气厉害。多有死者。当时我道门有许多人在军中也中了这毒泉之毒。后来是承当地地有道之士指点可饮之水。可行之路。才无恙通过。得胜班师。不过那一次。我道门中也将这毒泉与瘴气取了一些带回研究。为地是看看究竟为何这般厉害。连修成了天道士也难以抵御其毒。”

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过来。所谓解毒云云。未必是假。不过这解毒和下毒。其实也就是一件事地两面而已。果然王子元续道:“当时天师道地前身五斗米道虽已迁出汉

过蜀地久有道术流传。蜀汉军中得道之士颇为不少。那毒泉与瘴气地毒都提取了出来。从此以后就流传了下来。事实上。这毒与南蛮中各妖族地本领是一脉相承。用这毒地法门。也就和南蛮妖族下毒蛊之术一般无二。”

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来,那瓶子色做漆黑,光泽润净,乃是一个玉瓶。王子元面露得色,将这玉瓶递给金一等人传看,道:“你们看玉瓶,色泽漆黑,实际上,这瓶子本是上好的白玉雕成,只因被里面的毒质浸润了,才变成这般乌黑色。你道这毒可厉害么?”

众人一听,都是吃惊不小,道家多用玉瓶玉匣来盛放丹药,其中有道符防护,能御水火,丹药放在里面内外隔绝经久不坏。

哪知这毒质竟然连这种玉瓶都能浸润了,是何等的霸道!长孙晟最喜用计,一见这毒便是两眼放光,只不敢用手来接,急急问道:“王刺史,这点毒质,能坏多少粮食?”

王子元笑道:“单是用这毒,自然坏不得多少,不过只要用数百道灵符,将每道符上点一点这毒,平时将桃木匣子盛了,带在身上也无事。到用时,只须用三十六雷法中的山泽之雷祭将出去,立时就是两千粮仓般大小的一团毒火,中者立时溃烂而亡,最是厉害不过。若用来烧粮时,只管丢将出去,一道灵符足可坏他数千石粮。”

什么山泽之雷云,金一自然不懂,不过部下中有一千多道士,看辛道士和刘道士等人的神情,会这雷法的人着实不少,用起来自不为难。

有这样的好办法,登时解了眼前的难题,金一迫不及待,便接了王子元这瓶瘴毒过来。那瓶子拿在手里,触手生温,光泽可爱,黑也黑得煞是雅致,谁料到其中竟有这样的猛毒!一想到这么一瓶毒药就能让三十万人没饭吃,金一心中也有些不忍,无奈彼此都是敌对的立场,终究不能调合,也无暇多想,便将这毒质转交辛道士等人。

这一次出兵备齐全,众道士身上的符纸都是带得份量甚足,这当儿便都做起法来,不一会就绘就了数百道灵符。辛道士取过这瓶毒质,另一手拿起一道灵符来,手指轻轻推开瓶塞,闪电般将灵符上的雷火图案压在瓶口上,只见那灵符上一道光芒闪过,雷火图案中就多了一点黑墨。

如此施为一番,这一瓶质足足染了七百多道灵符才算用完。王子元见大功告成,便要回去向宇文复命,金一也不远送,大家挥手告别。

烧粮法子已经有了,下面就要择时施行,要说那少林寺周围住了三十万人,山上山下要插只脚也难,而且这其中大多都是有修行的沙门甚至是护法僧兵,尽管如长孙晟所言都是乌合之众,却也不能当他们是木头桩子,想过就过。

金一正在众人商议,要如何潜进存粮之所,忽然眼前又闪出一道明镜来,中间杨剑现出面目,竟是忍不住的满脸笑意。看得金一莫名其妙,忙问他有什么喜事。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杨剑着大腿在那里大笑:“我之前截住了达摩派去向天师道借粮的使者,你已知晓了,可知道后来进展如何么?过了一天,那几个和尚又出得山来,这一次绕了条小路,若不是我手下的木旗恰好在那里设了几个眼线,几乎就被他们潜渡过去了。出奇的是,这几个和尚居然是由几名道士相伴的。”

“难道说,天师道竟然答允了要借粮给嵩山少林寺?”寇赞之对大周并非真心归顺,这一点金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不到必要时,他也不来和寇赞之联络。但佛道两门素来不相能,这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杨剑一面笑,一面摇头:“你只猜中了一半。我当晚化作一只虫,钻进那道士的囊中,果然见有一封书信,上面画着天师道师君的签押。仗着我的法眼,看出里面的文字,居然是那寇赞之劝达摩归降道门,放弃兴建大曼荼罗的计划,你道这人可笑么?”

金一的眼睛眨巴了好一会,才算是消化了这消息:“杨都督,你这么着急和我传讯,想必不是为了博我一笑吧?”

杨剑一拍大腿,道:“我说和你投缘,果然不错,寇赞之虽然不及他老爹,却也绝非这等草包的,他若是要向我大周表白忠心,这劝降之事就应该大张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天师道是站在我大周一边,和佛门势不两立才对。现在他弄得这么鬼鬼祟祟,多半是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依我看,咱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从中渔利!”第四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四十九章 佛道战纷纷

四十九章

若不是刚在达摩手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原本依着杨剑胆大包天的性子,是要再将元神分身跟着道衍僧与那几个下书的道士,进到少林寺中去,看看达摩会如何应对这封近似于战书的回信的。

“我在那封信中捣了鬼,当下书人到了寇赞之面前时,自然知道出了岔子,道门对此反应激烈不足为奇,不过用这样的方式就很诡异了,看起来倒像是有意激使达摩铤而走险一般。

莫非道门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变故生?此事殊难索解,不过对我们来说,道门与佛门不和正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达摩回旋的余地越小,其行动就越容易控制。”

杨剑三言两语,便将己方的形势分明道出,可谓是做到了兵法中的知己,等到金一将刚刚得悉的前线战况告知,他更是胸有成竹:“齐王大军已经围困了金城,北齐这边恐怕一粒米都拿不出来,只要你能烧了达摩的存粮,他想不动也不行了。如今佛道交恶,我正可从中取利,仗着佛门对我这支兵马所知不多,我索性假扮是道门的护法天兵,在嵩山外围搞出些事端来,令达摩对道门越憎厌,只要他这边一动,道门立时就会得悉。”

“寇赞之送了这一封信给达摩,必定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达摩这边一有调兵遣将的异动,他那里张紧的弓弦登时就会射出箭来,两边大战一起,你那边就乘虚而入,将他军粮一把火给烧了。”

杨剑刚说到这里长孙晟然接口道:“大家那边,最好是将寇赞之已经到过关中,向我大周输诚纳款的事公布于天下,这样达摩必定以为道门是与我军相呼应便我军烧了他的粮食时他尾难顾,想找我军的麻烦,我军却是兵少而精,拖着他在山里转上一年半载都不用碰头。手下这许多人嗷嗷待,达摩惟有找一个大而容易捏的目标来动手出山攻击我大军相比,还是去和道门决一死战好上一些。不过管他去攻打哪一边,总之是不要想回到这山里来了!”

为什么长孙一点也不怕达摩那三十万佛门信众?金一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假如军中无粮,纵然以达摩之能,他也只能找一个最近的对手相比起组织远比他的部下严密的大周军来说,道门与他的情形更为相似而又处在离他更近的地方,自然是攻打道门的可能性大一些。

烧一次粮能烧出这多名堂来,金一真是有些佩服中土的先人究竟是怎样才会想出兵法这一门学问的?居然连佛道这些追求着越生死的高僧道士,也会堕在算中!

杨的元神分身之法,只须有一缕跟在金一的身边,就能相互通信,最是方便不过,两军如今相隔数十里,却也能相互呼应,紧密协作。这也令他们占据了一项敌人所无法比拟的优势,要知道当世通行的法术,多半出自佛道两门,对于这其中用于通信往来的法门,这两家自然会严密封锁,好比达摩便能用法力将整座少室山后山都给严密地封住,让人无从窥探。如千里传音之术,一旦使用的话,登时就会被天师道中人觉到两军之间的联系。

到了次日。杨剑探得那几名书地道士果然已经被达摩给赶了出来。还好佛门果然有些慈悲之心。也没拿这几个道士怎么样。不过金刚怒目。佛也有火。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达摩哪怕自己已经越了生死。他一个人也无法建成整座大曼荼罗这么浩大地工程。何况佛法东渐。最终还不是为了感化黎庶心向佛法?这三十万僧众。正是他属意在中土光大佛门地种子。自然不容放弃。于是已经得道地高僧。却也不得不为这些凡俗之人地吃喝拉撒而愁了。

于当天下午。杨剑部下便得到了预料之中地消息:达摩遣出一部数千僧兵。在嵩山山脚下摆设下法坛。摆出了一副对道门虎视眈眈地态势。

而道门一方地反应极为迅捷。就在一个多时辰后。一支规模几达万人地道门护法天兵便从王屋山中开出。与这部僧兵遥遥相对。剑拔弩张。双方地分界处巧合地就是道衍三僧被擒地那一条小河。

时值隆冬。这一条河本来就水量甚小。如今更是多处都可以徒步涉渡。更加挡不住这些精通道术佛法地僧兵道士。双方只是在等待最终开战地命令而已。

第二天凌晨。僧人们就惊悉噩

一天觉道门地兵力过了他们之后。这些僧人便援。倒不是达摩小气。只派了这几千兵力。一来他还不想贸然与道门生激战。二来寺中存粮有限。要差遣大兵也是有心无力。

孰料第二拨的僧兵走到山口内,却遭到了来历不明的敌人强袭!这一群敌人骁勇善战,个个穿着白衣,打着五色旗号,来去如风,趁着平明时分一下突袭,就斩了百十个僧人的头颅去!这还不算,他们竟然顺手将这一拨僧兵所携带的粮食都给烧了一半。

如今寺中存粮吃紧,外出作战所消耗的粮食又倍于平时,因为有路上运输的耗费,这一批粮食是要供给过万僧兵的作战之用,被这一群敌人夜袭毁掉之后,眼看这前线的僧兵吃完了上顿就没有下顿了!

如此情景,当真是佛也要火。领兵的乃是达摩弟子昙林,他本是参禅有成的高僧,无奈如今身染凡尘,也是身不由己,他自己可以少吃几顿,手下的僧兵却不成;除此之外,佛道两门素来不和睦,如今僧人们更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在战斗和饿死之间,还用得着选择吗?

第二天中午,在吃完了最后一点粮食之后,以昙林为的一万两千余僧兵,其中包括了四名金身罗汉,便跨过那条小河,向对面的道门护法天兵动了强攻。

在杨剑这知兵人眼中,佛道两门都是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摆坛设阵固然头头是道,临机决胜就一塌糊涂,这一战佛门有四大罗汉助阵,原本实力较胜,道门一边却是在经营百余年的本山中作战,得了所谓地利,大家怀着数百年来对对手的刻骨仇恨,一打起来就不可收拾。口中念着佛号和道尊,手中刀枪与血肉齐飞,雷火共佛光一色,衣的释子与黄衫的道士们杀了足足大半天,到了夜半才分出胜负,到底是佛门的四大金身罗汉无人能敌,在战场上纵横往来,杀得众道士心胆俱丧,站脚不定,只得向后退入山中,凭藉着护山的阵法勉强抵御。而佛门经历了这么一场恶战,也要喘一口气,于是暂且收兵。

隐身在侧看见这么一场戏,杨剑的肚皮都差点笑破,当即将此讯用镜现之法传递给金一,附带捎上了自己所看到的部分恶战情景。

眼看战机出,金一当即整顿麾下兵将,金钱阵演出腾蛇变,在山中悄无声息地蜿蜒曲折,向着少室山下悄悄靠近。他自己在前方打探的结果,僧兵之中果然出现了粮食供应短缺的迹象,人心惶惶,不思战守,许多僧人都在那里暗自嘀咕,为何有达摩尊者这样已经证了菩提的高僧坐镇,却还要在这寒冬腊月里受饿忍饥?再联想起西天佛路也会中断,矢志向佛之心也不免为之动摇——按照史万岁的话来说,这就叫狐疑之军,士气低落,不堪一战。

饶是如此,金一还是谨起见,就在少室山下伏了整整一天,好在部下精悍之极,法力最差的如突厥狼兵,那也是能爬冰卧雪、惯于在寒冷的天气中饿着肚子作战的部族,雪地里熬这一天一夜当真是行若无事。

第二天一早,更为火爆的消息传来,佛道两门交战的前线,居然出现了天师张道陵的身影!原来道门初战失利,寇赞之当即请出张天师,说是佛门金身罗汉厉害,天师道中的天道士和仙道士又大多没于关中,缺少高士与其相对垒,只得请张天师出手相助。

自己原本是一番好意,愿意达摩等僧人前来就食,反而被人抢先下了毒手,张道陵身为天师下凡,怎能忍下这口恶气?哪怕他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达摩为何这般大动无明,当此情景也无法从容应对,当即仗七星剑出战。这老君赐剑果然厉害非凡,张道陵御剑飞空,一剑就腰斩了两名金身罗汉,众道士士气大振趁机掩杀,又将佛门弟子杀了个血流成河,那一条小河都被身穿衣的尸给填平了!

到地步,由不得达摩不动,于是在佛道开战的第三天,金一终于盼来了他等待已久的消息:达摩亲率十大罗汉,三万精选的僧兵,开赴佛道两门的前线去了!

少室山下,那一条蛰伏了许久的腾蛇,终于在这寒冬之中,悄悄地昂起了头,展露出其积蓄已久的毒牙!第四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章 雪地腾蛇

五十章

是日,大雪。

原本在金一与手下诸将商议劫粮策略时,曾经有人提过,要用道术招来大雪,迷惑护寺僧众的视线,好趁机接近。但释远与另外两位僧人却力持反对,说佛门中的坛场最讲究感应之道,这般作法招雪,轻易就会被识破了,兵还未出就被人看破了行藏。

因此最终金一还是决定,只用自己的金钱阵来隐蔽行踪,这钱神法力非佛道两门的各种神通所能破解的,必能逃过守寺僧众的知觉。

果然一天之内,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了少室山的脚下。不过,在金一的心中还是有一层隐忧,即便自己这边用金钱阵法掩盖了行踪,不会被佛门在此设下的各种坛场探知,可是人的肉眼却是无法防范的,自己这三千兵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少室山上几十万双眼睛,难保有哪一双不小心看到一点。等到这场雪一下,那就是万事大吉了!

长孙)因为精兵法计谋,几次军议都出尽风头,此时已经常伴在金一的身边,为他随时提点军机。见到这场雪越下越大,他也是喜不自胜,凑到金一耳边道:“仪同,这雪来的正是时候啊!少林寺中僧众多半住的都是草棚茅舍,现在又正乏粮,天一冷更加难过,这当口恐怕都躲在草棚里挤着取暖哩,谁还会出来乱走?”

金一也晓得这场雪对己有利,只不如长孙晟想得这么明白,如今自然是当机立断,命麾下兵将全都换上白袍,趁着大雪,悄悄地向少室山上摸去。

“如今达摩不要索性趁机去把大曼荼罗也给毁了,一了百了呢?”在金一的头脑中,不止一次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思忖再三,他还是放弃了。先,他不相信达摩亲自出动之后,对于重中之重的大曼荼罗会没有留下一点防备。以达摩的神通法力,纵然是在千里之外,也可以顷刻赶回,何况他只是去到几十里外的嵩山与王屋山交界之处。

这另一个理由,却是李白教给他的,如今他们之所以敢以孤军去深入对方的大军之中,巢**之地,是因为佛道两门大起冲突,所谓+蚌相争渔翁得利;而佛道两门之所以大动干戈,虽然有种种巧合与谋略在其中交织说到底,达摩建造大曼荼罗、意图重新打开西天路之举,对于道门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威胁,这种能够改变整个中土神州实力对比的举措怎能被道门容忍?

“如达摩缺粮,又与道门交恶的援军北齐也被我大周阻拦,到不得嵩山,现在唯一能让他支持下去的,就是早日建成大曼荼罗这件事了。倘若大曼荼罗传出警报,达摩一不做二不休,必定会有非常之举是我的话,索性率众先投降了道门夺回少室山站稳脚跟,到那时道两门没了,出除佛灭道之法令的我大周就成了最直接的目标三路敌军合力之下,大家有通天的本事也抵挡不住了。”

一番话说得在。也让金一能够将自己这一只兵马地位置。放到更高地层次去看待。因此权衡利弊。按照原定计划烧粮还是成为了金一地最终决定。

少室山地地形。金一已经先行从中查探过。他将之告知了麾下地诸将。又以金钱阵演出腾蛇变。操纵全军。真如一条白色地大蛇。在雪地中蜿蜒曲折。渐渐盘上山去。途中遇到不少在山间结庐而居地僧众信徒。果然如长孙)所料。外面一个人都看不到。全都躲在草棚里取暖了。

堪堪已经走了一半地路。按照金一手下兵将地本领。这条山道本该是轻飘飘就上去了。但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骤然。前面探路地尖兵史万岁传回警讯。金一立时命全军就地伏低。腾蛇变光芒流转之中。三千人马就像是一条冬眠地大蛇一样。埋在了山上地积雪和泥土之中。

“是樵采地人?”前面山道上走来十几个人。里面有三个衣地僧人。另外全都是寻常百姓地装束。

只是在这大雪寒天之中。这些人身上地衣物也实在太少了些。甚至连穿着鞋地都只有半数——那鞋也只是草鞋而已!仗着那三名僧人懂得些禅法。将药师琉璃光明咒来回念诵。淡淡地佛光围绕着众人。好歹将那刺骨寒风能挡住几分。但对于大雪就完全无能为力。只能一起在风中瑟瑟抖。

可是。冒着这样地逆境。他们在雪中却还是找不到什么东西。食物固然找不到。就连可供取暖地树木枯枝。大雪中也难以寻觅。艰难跋涉上下。每个人地手中也只捧着一点树枝烂草而已

见此情景,金一心里对于达摩的厌恶不由得又增了几分,无他,便是因为看到这些追随他的僧众信徒,在这大雪天之中吃不饱穿不暖,山上山下连可以砍伐来烧火取暖的树木,也早在过去的几个月当中被砍伐一空,少室山上下竟成了童山濯濯。

枉自念着“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但其真实所为却是将那些受到众生供奉的佛像置于百姓和僧徒的疾苦之上,此种行为与那些乱世中草菅人命的强梁有什么区别?让这样的人在中土肆意蛊惑人心的话,这神州的百姓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属于自己的太平盛世啊!

“佛门,必须放弃对于中土百姓的统治!道门也是一样!”从没有一刻,金一像现在这样确信自己应该做的事。为的,就是让像冯阿三、公孙盘那样,将全家老少的性命前程都交托在他手中的百姓,不必过好似眼前这些苦人儿的日子!

那十几个人在山上山下搜寻了一会,也不过是将早就被梳理的干干净净的秃山又搜了一遍。以金一这些人的手段,想要扑灭他们只是举手之劳,瞬间即可解决,但身在少室山中,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

“佛门之中,有几种方法,譬如连心咒,般若心咒,都能将分离两地的人联系在一起,只要其中一方出事,另一边马上就能知道。”深知佛门内情的牛琪琪,便是力主放过这十几个人的一方:“风雪之中外出樵采,必定会有这样的措施,以防他们迷路或是误走险地。如果现在出手的话,极有可能触动此类法咒,打草惊蛇。”

眼看着这十几人忍着瑟瑟寒风,渐渐就要走过这一片山坡,真是该着出事,其中一个人也不知怎地,望见雪地中有一根树枝一样的东西,随手就去抓了起来。孰料一抓不动,那人好奇之下,加力一抓,仍旧不动,还以为是一根被冰雪冻住了的粗枝,便叫人来帮忙。

那树枝正是一名僧人出的兵士手中所持禅杖,那兵士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心里却是阵阵打鼓,紧张万分,当此人拉起自己的禅杖时,本已是一触即,忽然听见他叫起人来,只道是自己的行藏已经被人觉了,那还有什么好等的?立时从雪中一跃而起,一把将那人的脖子攥住。

他这一跃起,方都是大惊。这僧人乃是释远麾下的一名比丘,释远就伏在左近,见此变故顾不上叫苦,也随之一跃而起,手中十余道劲风在漫天大雪中忽地飙出,那十几人每人头上都中了一道,顿时哼也不哼,即刻栽倒在地。却是他用佛门的当头棒喝之法,以手上的禅杖激空气形成一团团的音波,中者除了晕厥数日之外,倒没什么大碍。

释远出身佛门,自然也道牛琪琪所说的那一类法咒,当下不敢怠慢,忙赶上去细细检视,只叫得一声苦,却见那三名僧人每人的心口都绘着梵文的咒语,此时已经在出淡淡的金光。

他手正要去摸那些咒语,牛琪琪已经赶了上来,一把攥住他的手,低喝道:“做什么?”

释远吃过牛琪的大亏,两名化身四大明王的同门都被牛琪琪的牛角给抵死了,后来又见她能和王善较力,心中对她是怕得要死,虽然不明其意,却半点也生不出违拗的心思,陪着笑脸道:“牛姑娘,我是怕这般若心咒传出去,被人觉了我军的动向,坏了仪同的大事,想要将之抹了去。牛姑娘有什么高见?”

牛琪琪哼了一声,将他的手放开,笑道:“这般若心咒一经出,另一边即刻就能知晓了。你现在没伤他们的性命,那边也不会想到是有大军悄悄掩上山来,只当是他们在风雪中遇到了什么险境而已,这就会派人出来搜寻。若是你现在将这咒语给抹去了,般若心咒顿时消灭,这可不是风雪所能办到的,你不就等于是在告诉对方,有敌人上山了么?”

释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赶紧收手,跟着牛琪琪身后一通马屁狂拍。牛琪琪也不理他,转身向金一道:“这些人出来的时间不短,这般若心咒所连的另一方派人到这里也须一些时候,坏就坏在这里一片山坡,没什么险峻的地形,来人一见到这些人躺在地上,就会知道出事了。”

那么,就战吧!金一深吸了一口气,手中铁棒忽地举起,高声喝道:“全军,向少林寺山门全力冲击!”第五十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一章 天地不仁

五十一章

狂风大作,飞雪漫天,就在这常人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的恶劣天气之中,金一麾下三千之众以深渊腾龙之势,从雪地中一跃而起,向着三里山路之上的少林寺山门前的广场冲去!

如此声势,最开始竟然没有引起护寺的僧众一点反应!原来达摩率精兵下山时,正如金一所猜测的那样,在后山布下了重兵把守,更将尚余的五大金身罗汉全都留在那里镇守。他只道这大曼荼罗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却不料从兵法的角度来考虑,自己的周身上下破绽绝不止是这一个!

对于前山,达摩并未做出严密的布置,更多地只是由方丈道育组织僧众在这里看守粮食和资材,以便分给僧众们——粮食短缺,僧众们已经开始吃平时定量的一半,那些派着去后山大曼荼**活的,甚至连一半的口粮也分不到。这样的事,怎能假手他人?也只有让达摩亲传弟子座下的那些少林僧众来做了。

再加上寺中的精兵大多随达摩外出,前山的守卫之松懈可想而知,而金一挥军突起的这一下又是突如其来,势若狂风,有些被其动静惊动了、钻出草棚来察看的僧众望见了,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敌人,只是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而已。

三里之地,以腾变的度转瞬便可掠过。金一心中甚喜,正要吩咐军中的道士准备毒火焚烧存粮,陡然间前军史万岁叫了起来:“有防备!是佛门的法阵!”只见前军爆出道道金色的光影十几名军士在光影中好似被狂风卷起似的,身不由己地飞了出来。

要破佛门法阵,最适合的然还是佛门弟子了,金一当即挥动钱贯子,指挥史万岁的前军向一边,让出道路,由释远所部冲到前面去。

果然这些佛弟子出身的人,对此地设下的防守法阵知根知底,不一会就将法阵的一角破坏了,清理开了道路。

但就是耽搁了这么一山的僧众也已经反应过来管相信不相信,敌军总是已经杀到了少林寺跟前了。更糟糕的是,这大雪中正不知究竟有多少敌人!

“当当”的钟声响起,也似敲在金一的心上一样,他知道钟声不止会引起少林寺内外这数十万众的警戒,更会警醒正在与张天师交手的达摩!假如他赶回来了可就不是等闲可以脱身了。

“史都督。仗剑开路。格杀勿论!”相处至。金一对人号施令甚少。下达这样地命令更是头一次。尤其对象还是史万岁这样地煞神!跟在他身边地牛琪琪中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好似对金一在此时下达这命令甚是满意。

史万岁一听这命令如同虎出柙一般。手中地徐夫人剑大开大阖时而七道彩虹般地剑光四处游荡。收割着拦路僧众地性命而是七道剑气合一。森森白色地剑光长达十余丈。一扫之下便是数十条性命从这世上消失。他杀人还与旁人不同。杀完了要运起身上地煞气。将那些刚刚由自己亲手化成地游魂拘在身边。成为他鬼兵地一部分。

论起群战杀人地效率。史万岁或许比不上某些能够施展大型道法地高人。但这么杀人。却格外让人感觉到生死一线间地可怕之处。只杀了一会。对方死了不少。活着地也都尽皆胆寒。这人眨眼间就杀了数百人。身上却半点血迹都没有。难道是地府出来。专门收割魂魄地幽冥使者不成?

若是被史万岁知道他们心里地念头。定会大大不屑:“幽冥使者见了我也要退避三舍。惹毛了我连他们地魂魄也一起收了去!”这等战将。方才当得起“鬼见愁”这三个字。

好似这些寻常信徒。本领不高地僧众。在史万岁手底当真如草芥一般。怎能当得他地一击?那些人原本就是仓促迎战。却又碰到这样地煞神开道。越战越是心寒。也不知是谁先一声喊。逃了开去。余人有样学样。顿时一哄而散。

史万岁还不过瘾。正要赶杀。却听对面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如此滥杀。岂不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受那无尽地煎熬苦楚么?”随着这一声佛号。一个身高六丈地巨大金身罗汉凭空现身。双掌合十面现慈悲。两道眉毛长长垂下。一直垂到了他地腰际。怕不有两三丈长。

“长眉罗汉?”史万岁面不改色,豪笑道:“和尚不讲佛法,讲起上天有好生之德来,莫非是以为我顽劣心性,不堪教诲么?和尚,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上天有好生之德吧!那就是……”

他将手中的徐夫人剑在怀中一抱,浑身的白色鬼气忽然收紧,薄薄地覆盖在身上,好似穿了

袍,而那柄徐夫人剑的剑光也反常地收敛了下去,变丈不到,白光浓烈得犹如实质一般。

而就在这白光之中,竟有几个字浮现了出来。金一在他身后不远处看见了,也是大为惊奇,那柄剑在他的记忆中,从没见过剑身上有什么文字啊?

只见那几个字色做紫黑色,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人死之后,血迹干涸凝固而成的血之色,字却是上古所用的~文字,叫人瞠目不识。好在,史万岁已经大声将这十个字给念了出来:“……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上天的好生之德:就是这十个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狗”字一出,史万岁将剑在胸前一抱,人随剑走,竟化为一道白光,宛如惊天长虹一般,弯出一条巧夺天工的弧度,直飞那长眉罗汉的心口,剑尖所指,正是那闪闪放着金光的“”字佛印。

一声同样的惊呼,出自两人之口,李大白和那长眉罗汉竟是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白虹贯日!”这一招,且不论威力如何,单单是这征兆,就和传说中春秋四大刺客之一的聂政刺韩相国累时所显现的异象一样,白虹贯日!

那长眉罗汉正达摩亲传弟子之中,除了得传衣钵之外,最得他信任的道育,当日达摩西归之前,说起其弟子,称赞慧可得其髓,道育得其骨,而王僧副仅仅得其皮而已。如今慧可已逝,道育便成为达摩的弟子第一人。

他已经从达摩的口中,还师弟王僧副的伤势之中,知道了史万岁这一剑的厉害之处,见到那白虹惊天而来,情知自己的罗汉金身也不足为恃,当即将双掌一合,口诵佛咒,两道长眉微微震颤间,在他的体外骤然浮现出一层金光,湛然生辉,好似是一口巨大的铜钟罩在他的身上一样。

“金钟罩!”牛琪脱口而出,神色间也有几分凝重:“我只当达摩用佛法强行灌注出了这些金身罗汉,没什么了不起的,看来修善寺一战,对方只是对自己的罗汉金身过于自信,没想到我们这边能破金身的人竟不止一个。如今真个交手,且看胜负如何?”

说话声中,史万岁那一白虹剑光已经正正撞在那铜钟上,嗡地一声,恰似一口铜钟被钢刀劈中,金铁交鸣之声大做,连绵不绝响彻全场。——白虹般的剑光竟不能攻入那铜钟之内!

史岁前路受阻,眼看对手已经近在咫尺,偏生面前那一道金钟罩却无法突破。

他乃是百战猛将,临阵绝不气馁,遇气势反而越盛,长声吟道:“天地不仁!”

四个字一出,那白虹般的剑陡然转头向上延伸,到了十丈许高度,骤然分作四条,随即由慢到快地旋转起来,转眼间就连成了一片光,好似在那金钟之外又罩了一层白色的钟。

“好狠辣!休伤我师兄!”显然,见史万岁的剑光威风凛凛变幻莫测,旁人对于道育的信心也不是那么足,已有僧众向这边伸出援手,又是一位金身罗汉现身!但令金一惊奇的是,这声音却显然是出自一名女子之口。

只见金色的罗汉佛光之中,乃是一名比丘尼,一头白,面上肌肤却甚是娇嫩,神情间甚至有几分扭捏,正合乎佛经中的天人妙相。这比丘尼出手之时,却还不是光明正大,先喝了一声:“贫尼总持,向这位辣手将军讨教!”

金一岂能坐视?正要上前拦阻,身边一道风掠过,牛琪琪已经越众而出,一身的黑色衣裙在白色的雪与红色的血中间显得份外耀眼,而那一身白色的妖气之中,竟也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来!

钱神金主顿时大奇:“咦,这妖女的本领见长,何时也能运用些钱力了?莫非是那一阵子带着我的神体做牛,又跟着本神这一路走来,也参悟了些钱力的奥妙么?”

这当口,金一心中纵然也有此疑惑,总不好将牛琪琪叫回来问个明白。却见她飘然上前,不早不晚,刚刚好在比丘尼总持即将杀到史万岁身前时将她拦下,手中的双短剑挽了一个剑花,口中说话虽然带着笑意,眼中的神情却寒如冰雪:“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咱们女的和女的打过。我这剑下,不多不少,斩过五个罗汉,也伤过两名尊者,总持尼,你会不会是第六名罗汉?”

不知道牛琪琪的身份,刚刚获得了金身罗汉法力的总持尼怎肯置信?她怒喝一声:“狂徒妖女,且看我佛的降魔手段!”双掌一分,左手持铃右手持铛,相互一撞,空气顿时为之凝固!第五十一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二章 元龟毒火

五十二章

敌众我寡,又是突袭,本容不得从容不迫地兵对兵将对将,但这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论是金身罗汉,还是金一这边的几员大将,战力都是远远高过常人,若是任凭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放手施为,平常的兵将或者僧众就要费上极大的气力才能用阵法遏制住他们的挥。

史万岁仗剑决战方丈道育,他是要战决,道育也是寸步不让,俩人一上来几乎没有任何试探,便即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神通,拼得光华灿烂!道育僧化身长眉罗汉,这罗汉本是慈悲为怀,绝少做忿怒降魔状,因此道育最拿手的便是攻防一体的这门金罩。

史万岁手中的徐夫人剑,乃是依照先秦刺客的秘法所制,日前修善寺一战,他凭此剑一招就刺破了王僧副的罗汉金身,险些将那位达摩亲传弟子立斩于剑下,这柄剑的凶威可见一斑。可是面对着道育僧的金钟罩,史万岁犹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剑光一变再变,剑上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十字诀轮番使用,却始终无法突破道育的防守,急得他哇哇大叫:“好和尚,你只管守,我看你能守到几时!”

道育闻言,却是一惊,史万岁言下之意,好似有恃无恐。这说来甚是奇怪,敌人虽然强手甚多,但这里毕竟是少林寺本山,对方悄没声息地摸到了这里来,必定不是大军。既然这样的话,假若战事拖延下去己方在外的达摩精兵赶回来就成了瓮中捉鳖的局面?为何史万岁却说得好像应该着急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少林僧众?

面对着史万岁进攻,道育僧尽管有金钟罩护体,却也丝毫不敢大意,只是百忙之中稍稍关注了一下周围的局面,看了两眼便脸色大变!

此时,少林寺山门前已经成了一锅粥一这边兵精将勇,阵法威力极大,再加上占到了突袭的优势,一上来就大占上风零星赶来抵御他们进攻的僧兵打得七零八落,辛刘二道士已经开始率领着数百名道人大放毒火道绿幽幽的火光过去,便是整整一屯的粮食全都变了颜色。

“烧粮!”毕竟不百战之余的精兵悍将,道育在这方面的反应终究慢了不少,到这时才想到,对手不去攻打后山的大曼荼罗,而是跑到前山来的原因所在们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放在了这里所储藏的那一点粮食上!

正在与他生死相搏岁对于道育的心态变化如同掌上观文,哪里看不出他已经不能再好整以暇?哈哈一笑将剑光都收了回来,抱在胸前旧还是一柄七支利刃的凶剑,单手指着道育笑道:“和尚,要杀过来么?想去救你这点过冬的口粮的话,先过我这一关吧!我倒要看看你的乌龟壳,能不能用来砸人?”

是道育深得达摩佛法的真传,到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急。

方寸不乱。也是被史万岁地一言提醒了:这是全体少林僧众过冬地口粮。也应该全体少林僧众来共同保护。这不是我一个人地战斗!

他十当胸。蓦地双手向前一推。正推在那金钟上。这金钟本是他地法力所化。如今这么一推。一道金光倏地扩散开去。整座金钟罩化作流光。瞬间从整片战场上掠过。也将道育地声音带到了每个角落:“合寺僧众。皆来护粮!”

护粮二字一出。众僧兵和信众们一齐大惊。起初被金一率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僧众们正是晕头转向。即便有两位金身罗汉赶来助阵。却也立刻被史万岁和牛琪琪俩人敌住了。无暇分身来指挥少林僧众。

这便暴露出了长孙晟所说地少林僧众地一大弱点。说到底就是乌合之众。缺乏严密地组织和训练。遇到突情况根本不懂得如何反应。空有大众也无法挥威力。然而道育这一句话喊出来。场中形势顿时为之一变。众僧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地?

这个冬天如此寒冷。粮食本已不足。众人都是节俭度日。几乎每个人都在饿着肚子。如今这比黄金还要珍贵地粮食却被敌人这般活活糟蹋了。一个个都红了眼。反正粮食被烧了也是活不下去。现在还有什么可畏惧地?

佛门中原有各种舍身修炼地法门。譬如莲花咒。舍身咒。将自己地一生性命都舍却了。换来地巨大愿力。便可启动远远过其本身所有法力地神通。而达摩所组织地这个僧团中。又都是仰慕他地声名。自愿跟随而来地。个个都是信仰虔诚之辈。否则也难以在现今恶劣地条件下仍旧死抱成一团。不肯离去了。

也知是哪个人开了头,众僧兵和信众

个都开始动舍身咒文,许多人法力低微,索性就将的精血都奉献出去,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就那么冲向金一手下的兵将们。此种火焰,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那是生命所化的最后挽歌!

夏桀之时,暴政虐民,中土的百姓曾经喊出了这样令暴君魂飞胆丧的话语来:“时日曷丧,与之偕亡!”当百姓没了活路可走时,那从生命的最深处爆出来的力量,便成就了中土神州大地上第一次的改朝换代!

而今,这一种舍却生命燃烧出的火焰,又一次让人感受到了那种没有任何神通可以取代的巨大威力。不论是道门的辟魔九字,还是佛门的金刚种字,所有的护体法咒,在这些用生命燃烧出的火焰面前,全都失去了其原有的威能,只在一瞬间,便有数十名金一手下的兵将被这火焰所吞没,燃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眼见形势突变,金一这边的众兵将也都是不久前才从佛道转为兵将的,不像史万岁和其手下的梁州兵这种百战之余,当觉对手不再是任凭他们蹂躏的羔羊,也有着能够让他们万劫不复的本领时,不由得都慌了手脚。反应一慢,顿时又有数十人丧命。

金一身为全军主帅,此战一直是待在阵中,而不上前厮杀,他当机立断,立即挥动左手的钱贯子,喝道:“一百零八星将,听我号令,转元龟变!”

军中这一百零星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其中像辛道士、释远和尚这些位列天罡星位的,甚至是天道士、大和尚的级别。

他们并不缺少降妖伏魔战斗经验,所缺的是大规模的军旅相互协同的能力。是以在这一波少林僧众的亡命冲击之中,星将们并没有多大的损伤,不过他们都忙着应付那些冲到自己身边的大火球,却浑忘了自己的责任,是统领手下的军士。

待听到金一号令——不止是号令,以金线连接起来的众星将,都在这同一时刻,得到了金一关于阵法变化最精确的方位指示。一百零八星顿时方位变幻,那些正有些慌了手脚的军士,不由自主地便跟随着领兵的星将们游转步法,顷刻之间,腾蛇变已经转成了元龟变。

一道黄光从金一的手出,巨大的元龟登时出现在战场上,将金一手下的众兵士全都笼罩在其中。那些少林僧众所出的火光,一撞到那若真若幻的龟壳上,便好似是梦幻泡影,登即消于无形,再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无险知境,那些适才自乱阵脚的兵将们这才安下心来,一回想方才自己的丑态,竟被这些没什么本领的僧兵和凡人逼到这种境地,损折了许多同伴,又是羞恼,又是尴尬。

身为星将之一,也随阵法流动,却始终在金一的左近,对于军中的细微变化,他要比金一敏锐许多,登时便觉了这些兵将心态中的微妙转变,立即对着金一叫道:“大将!军心可用,进攻!”

金微微一笑,如今元龟变方成,才稳定下了军心,也将对方乱冲乱撞的攻势顿挫于眼前。若是再像刚才那样分散开来去烧粮,岂不是又自乱阵脚?

“就让你们看看,元龟变也不是一味防守而已!”金一将手中钱贯子一挥,喝道:“天伤,天巧,天魁诸星,以毒火雷符,运元龟吼!”

元龟吼,便是这元龟阵的一种变化。这元龟当日曾经为殷商镇国的神兽,自有其神异处,除了龟甲的裂纹可供占卜吉凶之外,在它感受到绝大危险时,更是会从口中放出眼睛无法看见的火焰,触者无光无烟,只会在瞬间焚成灰烬!

而现在,从元龟口中吐出的怒火,却是人人可见,那是在目下,象征着饥与绝望的绿色毒火!元龟一吼间,一道长长百丈的绿色毒火狂喷而出,席卷方圆里许的地面,除了堆放在地上的粮食之外,那些犹在各自为战的僧众和信徒们少了法阵的配合,根本毫无抵御之力,在这一瞬间便似落在了熔炉之中,一寸寸地化为了灰烬,甚至连一点渣滓都剩不下来!

身为少林寺方丈,道育平素一直抚循这些僧众,待之如子如女,忍见他们在敌人的毒火中受到这样的荼毒,直是~眦欲裂,瞠目大吼道:“狂徒敢尔!”佛虽曰慈悲,忿怒时亦要做那降魔狮子吼!

只是他吼声一出,却觉得腰下一凉,史万岁的声音甚至比那伤口处传来的剑创更冷:“和尚,你有空闲去管你的徒子徒孙吗?”第五十二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三章 少林之寒冬

五十三章

为了动寺众反击护粮,道育情急之下将自己护身的金钟罩也散了去。他并非没有兵器,一根木杖横在手中,凭着罗汉金身的法力,竟也可以抵挡住史万岁的剑光,这才有功夫去注意战场中的战况。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料到,在他散去金钟罩的时候,史万岁并没有立刻动全力进攻,而是一直等到现在,当战况急转直下,道育的禅心方寸再度失守时,才动了令他冰凉彻骨的变化!

这一剑,道育甚至中剑之后,也还是不知道,究竟从何处而来,是如何能伤了他!

这一刻,道育脑中所生出的念头,是连他自己也会觉得诧异的:“怪不得僧副师弟中剑之后,会变成那样的惨法,原来这一剑是这样冷的……”那种冷,初时并不觉得有多么厉害,然而只一瞬间,道育便失去了对于身体那一部分的感应,而身体其余尚有知觉的部分,从那中剑的部位所感受到的,却是如同烈火焚烧一样的灼痛!

他开口,每一个吐出,都像是从灵魂的最深处,经历了最痛苦的煎熬,方才能够从口中来到世上:“观~自~在~行~深~般~若~”

史万岁目光一凝,刺入道的罗汉法体中的利剑,竟然也似凝固在了其中,无法收回,也无法搅动!从道育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一种光华放出来,逼得他那无孔不入、无坚不摧的剑光要为之失去了锋芒。两个人然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道育师兄!”眼道育中剑,正在与牛琪琪苦战的比丘尼总持失声尖叫起来,手中的法器铃铛剧震三下,逼得牛琪琪放开剑光,暂避其锋,她和身向着史万岁与道育这一团扑了过来,全不顾身后的大敌牛琪琪如影随形,剑光已经步步逼近她的后心。

金一正在一手指挥大,以元龟吼扫荡广场上的少林僧众,那毒火比起元龟本身的烈火来虽然较为下作,但是用来对付这些几乎说不上有什么法力神通的普通僧众和信徒,却是一等一的好使,所到之处全是一扫而空食,人的身体乃至一切有生命的草木虫蚁,全都在这毒火中被熔化消解,连渣都剩不下。

侥逃生的僧众们见到这样的惨状,已经连拼命的勇气都失去了,全都放声大哭起来,指着金一大骂道:“佛敌!你今日杀生如此之多后生生世世都要堕入阿鼻地狱!”

“阿鼻:狱?那又如何!”金一第一次。有了对这些僧众说话地兴趣是他从一生下来。便在心中积聚着地块垒!“我从降生是在你们人人向往地佛门极乐境地中生存。而我一族数百年地心愿是逃出极乐境地。哪怕是堕入阿鼻地狱!从我逃出来地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地目地地。永远不会是极乐净土!”

广场中地数千僧兵信徒。在元龟地毒火肆虐之下。不消一刻便被扫荡得干干净净。那些粮食更是颗粒无存。眼见此战地目地已经达到。金一正要下令收兵。却觉史万岁与道育这边战得难分难解。已经到了性命在呼吸之间地险境。而那比丘尼总持全然不顾牛琪琪地致命威胁。亦是在赌上了其性命。要拯救道育。

道育地生。便意味着史万岁地亡!金一岂能坐视?他一手挥动钱贯子。号令全军从元龟变转为玄鸟变。预备向山下撤退。一手却挥出铁棒。三五火车杀法地四重大力。即将落到身上没有半点防备地总持尼头顶!

恰在此时。金一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这一声轻叹。却令他地耳鼓也为之震颤不已!“金小哥。让我来吧。你今日已经杀了太多人了……”

从他身旁飞出、在空中倏隐倏现地。乃是王善挥出地金刚杵。这柄佛门地法器用三五火车法挥出。其间地变化连金一也是叹为观止:金刚杵初现。是在王善地手中;一隐。再现时。已经撞在了总持尼手中地铃铛上;二隐。三现。则正中道育身体上被史万岁刺中之处!

这总持尼方才和牛琪琪交手。虽然仅只短短一时。已经现了这妖女居然并不是说什么大话。那两柄剑神出鬼没也就罢了。剑上地力量简直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甚至可以与达摩曾经显露出地金刚巨力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接了几剑。总持尼就知道自己不是牛琪琪地对手。这妖女地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正因为自知不敌,在见到道育也遇险之后,总持尼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经下定了要牺牲自己,来救回道育师兄性命的决心!是以对身

不舍的牛琪琪,根本是毫不提防,罗汉金身的法力:),只是要赶在道育被史万岁伤毙之前及时杀到!

这样亡命的奔窜,连牛琪琪也无法及时追上,然而王善手中的小小金刚杵,在他的三五火车杀法运使之下,却有着跨越空间的力量,丝毫不受俩人之间距离的阻隔,将将好就撞在总持尼的铃铛上!

这一撞,乃是从侧面撞过去,总持尼身不由己,本身巨大的冲势和这一撞的力道合在一起,顿时将她整个人的势子都撞得歪了过去。也就因为这一歪,身后的牛琪琪才一剑走空,否则的话,没等到总持尼杀到史万岁和道育的身边,她的双短剑就已经刺入了总持尼的后心了。

这一撞,已经救了总持尼一条命,却余势未尽——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一着真正的威力,到现在才算显露出来,蕴含着王善巨力的金刚杵重重捣在道育的身上!诚如牛琪琪所言,此宝专破佛门的法咒,就连这受自达摩、源自西天罗汉的金身法力,在苦撑史万岁的凶剑之余,也再经不起这宝杵的一撞,罗汉金身顿时碎裂,绽放出无穷的金光!

史万岁只觉得手上一松,身不由己地向后直跌,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脚跟,待看手中的徐夫人剑时,却见剑上光芒黯淡,好似有一层金色的液体蒙在其上,使得那种漠视人间一切生命的森然白光都无法冒出来。那,便是罗汉血!

“长眉罗汉,果然同凡响!”同样是手刃罗汉金身,捅了王僧副时痛快淋漓,对上这道育便被罗汉血浸润!史万岁能够感觉到,为这柄凶剑开光所吸取的那些冤魂厉鬼,就在这罗汉血的浸润之中,一个接一个地脱离了他的煞气和剑的光芒,从这柄剑上飘然离去了。

“嘿,和尚,你今日度我剑上魂,还不是害了更多的人?也不晓得要用你佛门中多少僧兵的血,才能让我这柄剑再度大放光明啊!”史万岁抬起头来,却见道育金身尽散,面色犹如金纸,正被总持尼搀扶着向少林寺中疾走而去,看样子伤势虽重,性命却大可保住了——论伤势,日前王僧副被史万岁这一剑捅了个透心凉,不还是被达摩救了回来?

他转过身,看巍然屹立在当地的王善,将手一拱,大大咧咧地道:“王英雄,多谢你援手了!只是你对这些佛门之人心存慈悲,他们却未必会一样这么对你啊!这几百年来,佛门的慈悲从来都只是对那些甘心将一切都交给他们支配的人,对于所谓的外道,却是只有降魔怒目这一种脸哩!”

牛琪琪一剑走空,没刺总持尼,又怎会瞧不出王善的巧劲为哪般?也笑道:“你倒是在家犹胜出家,那些出家人可未必会领你的情。今日我军烧了少林寺,你也在我阵中,这笔帐自然也有你的一分。”

王的脸上出奇的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憨厚。他收起宝杵,哈哈笑道:“你们说得都对,都有道理。不过呢,我老师曾经说过,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否则的话,生也如行尸走肉,有什么意义?”

双翅扇,飞在空中的金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轻咳一声,声音却传到了本军每个人的耳朵里:“此战已了,不可恋战,全军退下山去!长孙)率狼兵断后,要令人无法追蹑我军!”

他一转身,麾下的三千兵也如他空中的姿态一般,轻盈无比地转了个身,玄鸟变的无边巨翼犹如托在每个人的脚下,全军似是足不点地一般,就这么飘下山去,长孙晟的狼兵拖在最后,用他们最擅长的、在大漠的风雪中磨炼出来的种种手法,将大军留下的痕迹或掩盖或搅乱,弄得无迹可寻。倘使有人追来,纵然能觉一点蛛丝马迹,却也找不到他们究竟去向何方。

等到达摩闻讯飞赶回来时,与金一的离去前后也只是一刻时光,这还是他忌惮对面张天师的神威,又不敢贸然丢下大批僧兵和弟子单独飞回,煞费了些周折才能脱身。

在他眼前所剩下的,只有一片毒火和杀戮过后的凄凉景象而已。

饶是达摩修行数世,已经堪破生死,面对这场面也惟有浩然长叹:还剩下一个多月,大曼荼罗才能完工,可是这一个多月中,要如何让这些建造大曼荼罗的人们吃饱肚子?

“金钱神,还真是懂得釜底抽薪呐!”第五十三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四章 大战将酣

起迎接1!还好不是2o12。

。。

第五十四章

一口气退出了近百里,几乎回到了崔家坞壁的附近,金一才喝令全军停步,转为元龟变戒备了好半天之后,后卫的长孙晟狼兵传回消息,并没有佛门的追兵在后,金一这才松了口气,解开了阵法的牵系,命全军稍事歇息,检点此战的折损数目。

几员主将则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止。一举烧了少林寺的所有存粮,实现了预定的目标,众人心中不由得都有一丝兴奋,这可是虎口拔牙的事!那达摩的神通,在场的金一、牛琪琪和史万岁都曾经在城领略过一二,当得起深不见底的评价,尤其是他竟能强行造出十六员金身罗汉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从此生开去,莫非仅仅是达摩一人,就能够造出整支佛门大军来么?

“佛门的经义之中,主张大日如来为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此世出于大日如来,亦将终结于大日如来。西天诸佛究其本源,亦皆是出自如来,达摩既然身为如来佛祖的嫡派传人,身居六字大日咒的正宗禅法,他会此种手段,乃是正理。”

座中说到佛门事,牛琪琪自然是不二人选,经她这么一解说,众人更觉心惊,想想少林寺后山的那一千多尊伽蓝佛像,假如都经由达摩之手变成了活生生的菩萨诸佛,纵然每个都只有西天真佛的百分之一的法力,单单是这么多的数目,如何能够抵挡?

不过,牛琪琪也分说明白,摩毕竟未成正果,他当年西归之时,留影于壁,便是一件明证:“不论他留下此影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成道之际尚有缺憾不上已经证得真如。只看他造出的那十六罗汉,除了徒具罗汉金身之外,法力运使之间斧凿之痕迹甚重,便可知他能为有限。若只是达摩孤身一人的话,来面对我们整支大军,那就是孤注一掷,将佛门在中土的命运全都寄托于毫无把握的一战之中,智者不为也。”

史万岁抚自己的徐夫人剑,那柄剑被道育的罗汉血污了之后,至今一直黯淡无光即便是史万岁试图用自己的鬼力注入其中,想要再度重现此剑当日开光的过程,也始终没有大的起色。听了牛琪琪此言,他却抬起头来,肃然道:“牛姑娘,依你的意思,达摩现在粮食被烧与道门交恶,还没有到绝境么?倘若我是达摩,如今建立大曼荼罗已经没了希望,索性孤身上路,抓着咱们决一死战,哪怕是出一口气也好。”

牛琪琪还没回答,李大白却已经嗤道:“史将军,你是百战猛将,豪杰心性人不眨眼的,满怀都是争竞之心;那达摩却是吃斋念佛,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能用自己之心,去度他之腹?”

万岁和他是有交情了。也不当一回事哈笑道:“说得也是。那么你说。达摩会忍下这口气了?”

牛琪琪摇头道:“史都督。还是没明白。达摩虽然以人身行于世上。但事实上此人决不可以人心揣度。简单来说。他只是佛门地一个工具日如来地一介化身而已。我想在他地脑中本身地地位荣辱都位居次要。佛门地成败才是他唯一关心地。譬如此次与道门之争。假如不是关系到大曼荼罗地兴废地话。他是决不会离开少室山地后山半步地。也就是说。此时达摩心中想到地。决不是要如何报这一箭之仇。而是要怎样把被破坏了地金刚界大曼荼罗建造工程延续下去。”

她刚说到这里。长孙晟“啊”地声叫起来:“我知道了!达摩必定会向道门低头。谎称停止建造大曼荼罗之举。以换取道门地和睦;与此同时。他则率领佛门精兵离开嵩山。向北攻袭大家全军之后!”

此言从何而出?金一以下。众人都望着长孙)。听他条分偻析:“达摩若要继续建造大曼荼罗。眼下单凭他自己地力量显然无法成事。必须寻找盟友。环顾中土。最可能支持他地。就是北齐了。可是眼下北齐正在全力抵御我大周地猛攻。并无余裕来支持达摩。因此。此时达摩就会以退为进。权且放下大曼荼罗。以免过度刺激道门。同时将此佛门精兵投入到河桥战场上。以解北齐之困。之后才能够得到北齐之助力。”

金一眉头紧皱。这种可能性。在事先已经被他们预料过。但如今就在眼前要生。带来地压力和之前地感觉就迥然不同了。那可是至少数万佛门精兵。十几位金身罗

一位如来真传地达摩!这样一支精兵从身后袭来。北齐大军。宇文能抵挡得住?

“大家出兵之际,就已经推演过种种变化,达摩与北齐合兵之意,早在大家意料之中,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你将要去往少林寺烧粮之时,先遣了王刺史到此联络了。”长孙)见金一脸色凝重,少不得要为他解怀一二:“况且,如今达摩军中无粮,光是要稳住手下的僧众就够他头痛的,军中无粮军心便乱,达摩虽有西天诸佛寄托的法力,能奈人心何?能填饱人的肚子么?”

见他说得有理,金一才微微舒展眉头,不过从这一刻开始,洛阳战役的规和激烈程度,都注定要攀上一个新的台阶了。别忘记了,除了佛门之外,王屋山还有一支动向不明的道门护法天兵!到了现在,原本并不被金一重视的天师道,也已经成为足以影响大局的力量,谁能想到,不久前刚刚在汾北惨败而去的张道陵,居然又回到了凡间!

在下达了全军稍事休息的命令之后,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要打探达摩僧兵和道门的向,以定行止。而金一第一要做的,就是联络远在王屋山脚下的杨剑。

杨剑的元神分身当真是一等一的神通法门,如今在金一西撤近百里之后,两军相距已近二百里,但金一稍稍点醒之后,那面镜子即刻出现在眼前,映出杨剑的神情竟是大为兴奋,金一也不禁为之一怔,他见到自己会有这么高兴么?

待杨剑说出话,金一才知道他如此兴高采烈的原因,却是亲眼看到了一场难得的好戏:“达摩决战张道陵!乖乖,这种好戏一千年都难得看到一次,却被我赶上了!金小哥,你不晓得,这两位的法力,当真是惊天动地,张道陵手中那一柄剑,稍一挥动就能引动勾陈上宫北辰大帝的法力,其威力比其道家常用的上清辟魔九字强过百倍;达摩却也不逊色,挥洒之间能将佛门中诸尊者菩萨的拿手神通运使如意,我看他和张道陵交手数个回合,居然用出来的神通都没有重样的!好看,端的好看,只可惜金小哥你那边动手太快了些,达摩显然是无心恋战,虚晃一枪便溜走了,意,意呐!”说着连连咂嘴,好似还真的错过了一顿大餐,没有吃过瘾一样。

金一和他结识了这阵子,大致知道些他的脾气,说好听点叫古灵精怪,说难听的就是喜怒无常,说得话都是三分实七分虚,你要拿他每句话都当回事,只有自己被闪空的份。

当下也不的话茬,只将自己突袭少林寺,一举烧掉了少林寺的存粮之事告诉了杨剑,又说及长孙晟关于达摩将移师向北,加入到河桥战场上去的推测。

杨剑见金一对自己的八卦话题不:兴趣,登时也懒了起来,哼哼着从鼻子里出气:“金小哥,那达摩能舍了张道陵回身而去,自然是寺中出了大事,不用说,除了你动手还能是什么事?现在又见到你和我联络,想必是已经成事了,不成的话,你大概就会直接和达摩拼上命,也没功夫来联络我了罢?至于他会移师向北,我们亦早有预料,不过看眼下的情形,达摩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哪怕他能摆平道门那边,就不怕我们抄了他的老窝么?”

一并不以杨剑的态度为困扰,却在暗自点头,杨剑这样的,真可以说是见一叶而知秋,闻一知百的机灵人,和他说话当真省事。“杨都督,我意也是以静制动,先牵制着达摩,再看他有什么动向。

不过如今的局面,也有多半是因你临时起意,勾动了道门与佛门火拼,才有我乘虚而入的机会。故此我有意问你,是否有新的计划?”

杨剑咋舌道:“新的计划?金小,你那边扛着一个达摩,就觉得我这里太过轻松,想叫我去捋张天师的虎须么?这事我可不干,那七星剑神威无比,一看就是从天上带下来的,我这柄强极也只是凡铁而已,经不起他老人家的一个小手指头!不去,不去!”

金一一怔,见他说得倒不像是作伪,那么是另有打算么?

却见杨剑狡黠地眨了眨眼,显得颇为得意:“不过呢,我也不怕,那道门的事,天塌下来有道门里的大个子顶着,砸不到我头上!”

金一登时恍然:“杨都督,你是说,许天师也将出手?”第五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五章 九日天劫

家新年快乐!

第五十五章

少林寺后山,半山的石壁前,达摩以那仿佛是亘古以来就不曾变过的姿势,端坐在大石上,面向着石壁,双眼微闭,好似在入定神游一般。而他身后,道育脸如淡金,在总持尼的搀扶下勉强能够站立,其余尚在的十二位罗汉,包括伤势初愈的王僧副,俱都垂手站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隔了半天,还是身为方丈和目前达摩门下徒的道育勉力开口:“我师,弟子护寺不力,让敌人毒计得逞,累得合寺僧众都无法过了这个冬天,请我师降责……”

达摩的声音悠悠传来,顿令道育的话全都闷在了腹中:“对手厉害,我无力周全,你已经尽力奋战,何来罪责?如今形势如此,你们有什么意见?”

众罗汉一听此,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修持有成的一众高僧,面临现在的艰难局面,却也和寻常人无异,你一言我一语,大多人都是主张即刻设法筹粮,终不成数十万众在这嵩山上活活饿死。只有王僧副力主要全军向道门进攻。

达摩对其余人的言语俱不置可否,只问王僧副:“为何要进攻道门?”

王僧副重初愈,身上的罗汉金身也比其余人淡了少许,精神却是大好了。他见达摩问起,忙道:“我师,论起此次的失利,若不是道门牵扯了我师的精力,使得寺中空虚,无论如何不会让那金钱神的区区几千兵力钻了空子。我师要重建大曼荼罗,打开西天之路,这是道门决计不能容忍的,我与道门无可调合距又是如此之近,惟有决一死战,以绝后患,而后才能稳守本山无懈可击。”

达摩微微一笑:“僧副,你这勇锐精进之见。不过,那道门有张天师坐镇,你觉得为师可以胜他么?”

“决计能胜!”这次,并不只是王僧副,那跟随达摩出战道门的十大罗汉,也都一起附和。事实上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有这样一种不容于口的念头:“假如达摩不能胜张道陵,那也就意味着佛门在中土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身为他们地师。又是如今佛门在中土最高地地位。达摩怎么会听不出他们地不言之意?他悠悠叹了口气。忽地缓缓伸出手来。摸了摸眼前地石壁。仿佛甚为留恋:“这里是我在中土停留时日最久地所在……你们可知道。为何我要将修建大曼荼罗地处所。选在这少室山地后山之中?”

众僧尼都是一怔。谁也不曾过达摩这个问题。只道他是自有深意。却没想到和这石壁有什么关系即便是达摩曾经留影于此。但是在他凭藉着和影子之间地联系。从西天回到中土之时。也已经与那影子合二为一了。又会和这石壁有什么牵绊?

道育毕竟跟随达摩最久看到达摩回到少室山地后山之后。一直都只是坐在这石壁前不动。此时听达摩说起最先隐约猜到了达摩地含义。却还不敢确信探地问道:“我师。莫非是这石壁当中留着我师地禅法奥秘?”

达摩全身不动。却就那么在大石上转了个身。从面向石壁。转为面向众僧。在他地身后。有一圈佛光悄然浮现。

那佛光甚是奇特。注目去看时。就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你若是眼望别处。却分明能感觉到那达摩脑后地光圈地存在。

此种未曾见过地异象。登时惹得众僧耸动。那正是佛经中所说地。惟有成佛证果者才能具有、最为纯正地佛光!达摩之所以一定要回到这石壁前。就是为了这佛光吗?

“自从两界山大变,西天道绝,道门便以为能够将我佛门从中土彻底驱逐出去,是以如此咄咄逼人。”达摩的声音中,若有慈悲叹息,又若有欢喜无限:“不过,我当初留影于此,却是从这石壁中得悉天机,因此预留地步在这里,就凭这佛光,管叫道门天师也要甘拜下风!只叹,我佛之大乘法门要度化世人,为何定须如此相争?”

他若有叹息遗憾,众僧却是掩不住地狂喜,在此之前,尽管达摩尚未落败,但张道陵那七星剑的神威仍旧给众僧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即便是达摩一身当之,那斩断天地一般的神威连身具罗汉金身法力的他们也为之胆寒。如今达摩如此说话,不啻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下达摩遣开众僧,去收拾残局,预备全师下山,独留道育和总持、僧副三亲传弟子。

等到洞中再无旁人,达摩方始叹道:“你们看我适才之举止,还能稳住人心么?”



,僧副较为性急,忙问道:“我师,那佛光竟不是心中犹不敢置信,那种佛光竟然也能做假的?可是转念一想,罗汉金身都可以强行造出,佛光又怎么不能?

达摩苦笑道:“佛光自然是真的,我执意要回到这少室山的后山来重建大曼荼罗,亦是为了这石壁中所留下的法门。

这法门,就是壁观之法,乃是我佛大乘禅法的精要所在,持此精进修行,终有证得大日真果的一日,不独罗汉正果而已,成佛亦非不能!我要重建大曼荼罗,亦不止是以土石重造那一千多尊伽蓝佛像而已,尚要借重这壁观之法,将建造好的大曼荼罗一举开光,才能成事。”

道育心思较为缜密,已经想到了达摩的未尽之意:“我师,莫非你现在尚未取得壁观法门的最上一层,还不能做到将大曼荼罗全数开光?”

达摩点头道:“毕竟是你随我最久,知我心意。我以这壁观的法门,有二入四观之法,之前因佛门中多缺柱石,故而强运其法,将罗汉金身的法力赐予尔等,以为我护法之用,已是大耗我清修之功。并非不能再点化出数十罗汉、甚至是尊者法力来,实是我现在每耗损一分法力,便是将开光大曼荼罗的时日向后又推了一分。中土多事之秋,实在是拖延不起啊!”言下是不胜的唏嘘。

道育三僧闻言,是羞愧难当,道育本已对于少林寺的存粮被烧满腹歉疚,此时又要背起自己的责任来,达摩将手一摆,示意不必再说:“外道之强,我也是颇为意外,怪不得你们。适才僧副所说,不如与道门决一死战,我也有此意,但若要争胜,则必须要一举击败道门天师张道陵……”

说起张道陵的名字,达摩要为之稍稍一顿,他如明镜不染的禅心之中,亦不能摆脱张道陵那重重剑光!顿了顿,方又道:“为了全力准备击败张道陵之战,我必须在此面壁九日,其间须用昔日佛陀在娑罗双树间入灭之法,令此处与世间隔开,九日中经历一小劫数,始能成我壁观之道,到时我凭藉佛光,才能抵挡张道陵的剑气。”

总持尼慨道:“我师,可是要我们在这九日中保住你不受牵扯,与这大曼荼罗无损?弟子们自当尽力而为,守住本寺。”

达摩摇头道:“寺中无粮,人乱,如何能守?我要你们做的,是从外面用我传授你们的须弥芥子法,将这少室山后山尽行封闭,装作弃此而去状,然后率合寺之众北上邙山,趁大周军与北齐交战之际,加入到战场之中。”

没有达摩的情况下,又没有粮食,加到周齐间的大战之中?三人都不通兵法权变之道,对此俱都不明其意。

达摩见状,忍住要在心中慨叹一声:倘使我衣钵传人慧可尚在,必不教我落到这般境地!想起慧可在渭水河畔壮烈献身,就是为了让“权柄”不必重现于世,假如大周不是出了一个上追秦始皇的霸王宇文,中土的局势何至于恶化到这样的境地?可是,这样的牺牲,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只因五指山中走出了一位钱神,在佛祖的手心里走出来的钱神!

已经看破了世间种种悲喜禅心之中,亦不禁要生出一丝迷惑:以佛祖的神通,为何会算不出这个变数的出现?

此念一生,达摩心中顿时大惊,从他得闻佛法的那一天开始,修道,成道,转行中土,西归再东来,中间历经无数坎坷磨难,他的禅心却始终坚定如金刚王宝剑,澄明似菩提树中镜,几曾有过这样不信佛法的念头产生!

双眼微合,半晌方才睁开,眼中又再恢复了清澈见底、圆润若流的眼神。三僧见此,都有些心中惴惴,颇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

达摩双手合十,缓缓道:“我将以眼下残留的法力,为这合寺上下僧众设一普贤大咒,足可支持尔等在这雪天中跋涉三日,倘若坚信向佛,从这大咒中受益更多。此去邙山,三十万僧众就多多拜托你们了。设此咒之后,我所余法力,仅可在此开辟出一小劫数,再无余力,九日之中倘有强力外魔入侵,则我命休矣!切记,九日之中,无论有何事,不可回头,你们在外则我安,你们回寺则我危!切切!”

三僧一起拜倒,神情坚毅,齐声道:“谨奉我师法旨!”他们知道,达摩这一次,已经是将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以后这九天之中!第五十五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六章 为道不易

五十六章

王屋山的老君洞中,又是另一般气象,寇赞之领着天师道上下有头有脸的道士们,向着座上的张天师齐声道贺,语气好似自真心,其实他心里却在暗自咒骂,达摩这厮空有大名,却太也没用,一见到张道陵的七星剑威力惊人,居然掉头就走,害得他连找机会抽后腿的空闲都没有

张道陵本是清净无为,不然也不能在兜率宫那种地方待上几百年,但凡心性有一丝不纯不静,在那讲究太上忘情的所在还不得被逼疯了?可现在,也不知是因为前次汾北之败给许旌阳,令他心中耿耿难平,还是两度重入凡尘,多了些红尘的羁绊,总之听着寇赞之手下众道士的赞誉,居然也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但他毕竟是得道天师,一旦觉自己的心境有变,立即也能反正。当下将拂尘一摆,示意众道士且住,寇赞之这马屁原本就拍得自己心里不舒服,登即住口。

张道陵微微拧着眉头,道:“我这七星剑受自老君传授,乃是兜率宫中的至宝,达摩抵挡不起也不足为奇,但以他的神通法力,怎也不至于败得这般快法。何况我此前修书请他率众来我山下就食,虽然存了为道门打算的念头,也给他留了退步,何以达摩妄动问罪之师,却又虎头蛇尾,一触即溃?此事殊难索解。”

寇赞之见张道起了心,生怕揭出自己捣的那点鬼名堂来,怎敢让他继续往这方面去想?当即道:“天师妙法无双,那达摩先是狂妄自大,后来又自知不敌,也是有的。况且达摩寺中乏粮,原是不应出兵久战,他恐怕是见到天师的神通知不能取胜,还不如早点收兵另想办法。”

张道陵却摇头道:“不然,佛除了达摩之外,尚有十大金身罗汉虽然在我看来,未必是真正的罗汉正果,却也不是寻常道法所能损伤的即便是道门中的天道士,倘若不得一件趁手的法宝,斗他不过。

若是我不在话,这十大罗汉任一个都可斗败你这里所有的道士,彼时我与达摩尚未分出胜负,正是这十大罗汉威的时候,为何要走?必定另有缘故。”

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叠数十道灵符来,有道童上前接过转给寇赞之赞之一看,却是隐身和护身的灵符。张道陵指点道:“你选些聪明机警、耳目便给的道士,带了这灵符护身,前往少室山上打探佛门中究竟出了什么乱子。我今要回洞参详如何破达摩之法,若无甚要紧事,不必来扰我。”说罢不等寇赞之应承,便将拂尘一摆,整个人就那么袅袅升起,飘回老君洞的后洞去了。

寇之敢怒不敢言,不但脸上要装作欢喜依从心里都不敢多想,生怕被张道陵用什么法子给窥探到了灵符一到手,便立即分下去人上少室山去打探。

等到回转自己地洞府。这里原是寇谦修炼地地方卫严密非他处可比。料想张道陵纵然有神通。也监视不到这里。寇赞之这才露出了本来面目。指着后洞地方向大骂:“狗屁张天师。不过是比我早生了几百年。撞着那太上老君要在凡间振兴道门。才有了这般地机缘!倘若是我生于东汉之时。如今怕不得也是个天师了!”

实则这寇赞修道百年。也不是什么草包饭桶。无奈他地父亲实在太过强势。寇谦之雄长北地百余年。甚至对于北魏地国运都有举足轻重地作用。直到太武帝诛杀了其名臣崔浩之后。才渐渐淡出了朝政。有这样一个光芒万丈地父亲。百余年来寇赞之连个出头露面地机会都没有。下面地人当他是下一个寇谦之。上面那个父亲却又是他仰为观止地高山。再清净地道心也会被这双重地压力给压坏了!

等到寇谦之汾北落败。竟尔被大周和许旌阳给活捉了去。寇赞之扬眉吐气。心里对于自己爹爹地命运说得上是且喜且怜。喜地是。寇谦之终于离开了。天师道终于交到了他地手上。头顶上地那一座高山终于不再遮住天空;怜地是。没了父亲地庇护。他才开始觉。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那么仰仗父亲地威名和权势在生存着。纵然辟谷不食以至餐风饮露。却还是免不得要沾染人间烟火!

即便如此。他还是为之轻快了好一阵子。直到张道陵降临在老君洞之这是比寇谦之更大地一座山。大得简直就像是天一样!试想。寇赞之心中对于张道陵怎能不恨?而这一种恨。其根源甚至是远及百年之前。张道陵又如何能够猜度?

他缩在洞里大雷霆。闲杂人等都已经被遣开。惟有那心腹小道童清风在一旁陪着他。等到寇赞之骂得累了够了。坐在蒲团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小道童

上前奉上一杯清茶。让寇赞之顺过了这口气来。才君息怒。这也是无可奈何。天自有命呐!只须那张道陵地天命未尽。师君你一日也难出头。”

寇赞之哼了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依你的计策,是要张道陵在达摩手上吃个大亏才好的,可是谁想到,那达摩空有大名,却是不堪一击,打都没打就跑了,叫我如何有机会去扯张道陵的后腿?倘若因为他斗败了达摩,成就了他的威名和功劳,我这可不是为人作嫁么?”

小道童清风是寇赞之的亲信,在天师道中也有些地位,当然知道此战的前后经过,身为心腹,这也是必做的功课哩。此计是他所建,当然乐望其成,所谓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清风忙笑道:“师君宽心,那达摩肩负西天诸佛的重托,从西天回归中土,自然不是这么一点点气候,只是想来他和张道陵之间胜负难料,不到被逼得无路可走,也不肯当真拼命。”

寇赞之这点小肚肠,也只有这个心腹人可以正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哼哼着道:“你说的轻巧,除了张道陵自己出手,谁能逼他到绝境?若是我有张道陵那法宝和神通,我自己就去找达摩立功去,也不必在这里想着如何抽他张道陵的桥板了。”

“师君请想,那张道陵自己也说,达摩神通不下于他,俩人交战并未落败,为何匆匆赶回?自然是寺中出了大乱子,大到甚至比我道门更能威胁到他的根本重地。”因为之前献计不逞遇到了意外,清风进言时小心翼翼地,又要说动寇赞之,又要防止扯动他心里关于自己献计不售的旧恨来,伺候人是那么容易的么?

“那你的意思是,等少室山的消息传回来才能有头绪?”寇赞之不耐烦地问道,之前他虽然照着张道陵的吩咐安排了人手前去打探消息,心里却是老大的不愿意,这股火一直憋在心里。

清风点头道:“正是,师君,能让达摩连张道陵都能撇下,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件事打听回来,就连张道陵也不能等闲视之。不过,师君若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就得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寇赞又来了兴趣,他听懂了清风的意思,既然张道陵关心这件事,那么就是说,促使达摩放弃与他交战的这个变故,有可以被自己利用来影响张道陵的价值。

然清风道:“务必要在这消息送回来,被张道陵知道之前,将知道这消息的全部人都掌握在咱们自己的手中,只告诉张道陵他应该知道的那些。”

寇之嘿嘿笑道:“这还不容易?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自然都是我的心腹,让他们往东都不敢往西的。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少林寺捅达摩的老虎**?”

少林寺的僧众正处在一片忙乱之中,备着合寺僧众北上河阴,加入到周齐两军交战的战场之中。

虽然有着十名金身罗汉率领,佛门的战力殊不可侮,但合寺上下对于兵法组织的阙失,却令他们行动之间拖泥带水,单单是拟定要做哪些事,派哪些人去做,就让这十几名金身罗汉费了好大的功夫。这还是达摩的普贤大咒,令他们在数日内省却了为全寺僧众的肚皮烦恼的情形之下。东汉中兴的光武帝刘秀曾经感慨过,兵每一出,为之白,众高僧虽然多半没有什么头,也免不得要殚精竭虑,推敲再三,唯恐又像这次一样,一个不小心被人把后路给抄了。

上面举棋不定,下面的僧兵和信众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只是听说要离开少室山,北上河阴,重走他们在秋天时从城南下的老路,便是人心浮动。有人不知所措,想要找达摩问个明白;有人悲叹惊慌,将自己不多的一点家当弃如敝履;只有少数较为冷静的,才会仔细检点自己手中所有,团结所能团结的徒众,预备迎接更为艰难的来日。

在这种情形下,少室山上下全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寇赞之派出的探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刚刚生的那一场劫粮之战的前后经过细节问了个清清楚楚——这清清楚楚当然是仅限于底层僧众所知,其中更多道听途说,不过数十名探子一碰头,去芜存菁之后,倒也理出了一个大概来。

“大周的兵马突袭,烧了少林寺的存粮,逼得他们要北上河桥与大周兵交战?!”拿着这份回报,寇赞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中立时便想起了,在关中终南山下许旌阳的丹房之中,所见到的那位大周的金仪同,金钱神来。第五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七章 天星异变

五十七章

同样的消息,也几乎在同时送到了金一的手

“果然不出所料,少林僧团将北上参与周齐之战……”金一轻轻吁了口气,假如有什么别的选择,他是决不会给宇文这场关系到大周和北齐两国命运的大战横增如此大的一个变数的。但,在金刚界大曼荼罗建设的如火如荼,达摩的少林僧团展现出潜力无限的情况之下,他别无选择,只有将这个正一心一意狂奔在通往西天大道上的僧团先拉回到凡间再说。

先派人将这个消息传送给正在邙山一带与北齐军对峙、争夺河阴大城的宇文,金一便请来军中诸将,一同商议行止。听说少林僧团果然北上,多人都主张要追蹑其后,一面监视少林僧团的行踪,一面寻找最好的战机,以便将这股尽管战力甚强、但却无法应付最激烈战事的力量扼杀在初起之时。

只李大白却别持异议:“我们何不再上少林寺达摩究竟留下了什么?横竖现在僧去寺空,也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何况达摩他们人是走了,少林寺里那一千多尊伽蓝佛像可不能搬走,咱们顺手把他们全都砸了,岂非省事?”

金一心中一动,头去问王善:“王大叔,那第五件天星宝物,是否还在少林寺中?”

见王善点头,示意确实如,金一便道:“如此,就依李先生之建议,咱们先上少林寺能不能将达摩的根基尽数毁了,而后再去追击少林僧团便也可寻找一下那第五件天星宝物。以达摩僧团的规模,还有大多数僧众都是法力低微之辈,此去河阴虽然仅只二百里地,也不是瞬息可至,咱们晚上一点,也尽来得及。



金一身为将,此言一出自无异议将便都分头去行事,准备再度回返少林。

觑个空闲,金一却将牛琪琪引到处张开了金钱阵,将周围封锁住,不让旁人听到他俩的谈话。还没开口,牛琪琪便道:“主人,你是不是要问我,我这妖气中为何会出现钱神法力的事?”

金一点头。牛琪琪能猜到他地心思并不奇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实上。自从在少室山中见到牛琪琪地妖气中呈现异变。这件事就如骨鲠在喉。只是一直紧张军务。找不到空闲而已。

“琪琪。是担心你。擅自修炼钱神法地后果韶已经是最好地例证。你也是亲眼所见……倘若是因为我在五指山中用钱力制服你所引起地后果。那就由我自己来收拾。将你体内地钱力清除干净。免生后患。”当日度支尚书苏威妄练钱神法是金一将他体内地钱力都消除了。

牛琪琪黑纱蒙面。中神色难明:“这事说来也是奇怪。老实说。当日被你用钱神法力制服之后百计想要脱困。却是一筹莫展到后来知道了你所用地竟是钱神之力。我想但凡是神力。皆可用存神之法引为己用。只须我能引动体内钱神地法力。便可成功脱困。是以从凉州开始。我便一直在使用存神法。希图与挂在我身上地钱神之神体产生感应。却茫无头绪。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我不懂得钱神地法则。与寻常地神明不同。倘若我不拿什么钱财宝货来交换地话。是借不来钱神地法力地吧……”

她轻轻笑了笑。又道:“一直没有进展。后来你也将我恢复了自由 “>身。我便放下了这件事。只是等到城之后。钱神领悟到了新地境界。神力大进。我便忽然觉自己地体内。也开始对钱力有了些许感应。看来那阵子我用存神法来沟通钱神地神体。并不是毫无结果。只是当时钱神自己尚且懵懂。不明自身法力地奥秘。又如何能借给旁人使用?”

这样地说法。对于金主显然是极大地侮辱。“你才懵懂”“我再懵懂还不是将你擒住了”诸如此类地激烈反击连珠炮一般地了出来。只可惜金一早就习惯了他地反应。反正没有自己地允许。金主也只能在自己地灵台紫府中活跃一下而已。相比起金主地颜面受损。他倒是更关心牛琪琪地状况。

但牛琪琪却拒绝了他要清除自己体内钱神法力地请求。理由很简单:“段韶之败。是因为他没有能够与正统地钱神沟通。自己妄图成神。才会被钱力所累。譬如王善所用地那柄大锤。放在他手里是威力无匹。若是一个小儿艳羡其神威。也想要去舞动几下。就只会砸了自己地脚而已。”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点了点身边飞舞着的一百零八枚金钱中的一枚,令金一惊奇的是,那枚金钱居然忽地亮了一下,虽然随即又归

,但就在那一瞬间,金一分明感觉到,自己通过那枚经感应到了牛琪琪身体内与自己的呼应!这,分明就是所谓存神法有成的征兆,自己竟可以凭空将钱力传递到牛琪琪的身体中,而且看这样子,甚至可以由牛琪琪自行使用钱力!

“存神之法,自上古以来便行于当世,凡欲与神明交通借力者,皆参此法,历经这么多年的传承研习,其间的利弊早已甚明。”对于自己的修炼,牛琪琪比金一要清醒得多:“单单是存神的修炼,除非是所借用的神力不遵守神明之法则,或者是出了自己的限界,并不会作成什么伤害。我如今已经停了存想钱神的修炼,单单是体内残留的那一些钱力,不足以使出任何钱神的神通,谅来并不会有什么弊处。让我就这么下去,或许能走出一条让钱神之名行于当世的大道呢?”

她轻轻挽了挽头,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笑意:“更何况,我的主人也是钱神的主人,哪怕有什么乱子,主人难道会坐视我不管么?”

金一欲言又止。牛琪琪所说的“让钱神之名行于当世的大道”,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世上的神明,都主宰着一种越凡俗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无一例外,都是通过存神之法,而能够为凡人所使用。上至天上星宿,下到草木山泽,乃至雷神,雨师,山神,河伯,概莫能外。而也正是在这一次次神力为凡人所运用的过程中,这些神明的名字才更加为人所熟知,神威也更加为人所敬畏。好比那位财神元帅赵公明,不也是被众商贾一次次地请用其神力来保护契约交易之公平安全,才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信用吗?

不过,钱神的情形毕竟与这些神明大不相同,那些几乎都是在商周革命的封神之役,确立了其神力行用于凡间的法则,也都是经过天庭册封的正宗天神;而这钱神,一来并无先例,二来竟是属于自己金家的神明,也可以参用通行于世的存神法吗?

对于金一的这念头,金主是大为不屑兼暴跳如雷:“凭什么本神就不能拥有更多的信众,而只能为你金一做事?何况这牛琪琪也是你金家的使女,说来神还不是在保佑你金家!你有什么异议!”

金一心中虽然不安,但正牛琪琪所说,自己就在她的身边,当真出现什么问题的话,也尽可随时伸出援手。终于,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由得她去了。

一天之后,林僧众终于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少室山,踏上北上的道路之后,仅仅相隔了半个时辰,金一已经站在了少林寺的山门前。令他完全不敢相信的是,少林僧众走的干干净净,连一个留下来扫地的人都没有,整座尚处在重建之中的偌大寺院,就好像是鬼域一样没有半点人烟,只有一些比他们胆子更大、在少林僧众的数月扫荡之中幸存下来的老鼠在庭院中跑来跑去,好似在庆贺这片领地又回到了它们的手中。

而依照着王善的感应,第五件天星宝亦很快被寻获,仍旧是一模一样的一个短棒,两端有环。王善将那四件都拿在手中把玩着,忽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两根短棒棒端的环扣在了一起,一根连着一根,一会儿便将四根短棒都连在了一起,成了一条软鞭不像软鞭的东西,说是四节棍还较为贴切。

不过这名字显然不是终结,他抬起来,望着崔文手中那一根,不言之意甚明。

那崔本身并没有什么神通法力,顶多也就是从古流传下来,属于中华高门的一些护身咒语而已。但背负着家传的宝物,跟随金一全军行动的这段期间,他却从来没有受到任何逼迫,金一等人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要违反当日承诺的意思。而王善在他的眼是将自己的绝世神力也丝毫不当回事,只像是个爽朗的侠客一般。

犹豫了一时,崔文将自己视若至宝的那家传至宝、天星宝物中的一件,自行递给了王善:“王壮士,你试试看,会不会有什么异变?”

王善微微诧异,却不作态,只是点了点头,将那一根短棒也接在了手中的四根短棒之后。五根短棒才连到一起,骤然放出光来,那光芒并不耀眼,却让人有些不敢正视,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威严在内。

而下一刻,东方远处的异象,更是让金一等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遥遥不知多远之外,地平线上也腾起了同样的光芒!第五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八章 再上少室山

五十八章

“是王屋山。<”这一次,用不着等待王善对那天星宝物的方位加以感应,金一自己变化之后飞上空中,便已经能够从那腾上天际的宝光中分辨出来,其地正是北方天师道的根本重地,王屋山中。

看样子,天星下凡这样的大事,也瞒不过道门的耳目,和佛门派出了人手寻找天星所相应的人或物一样,道门也已经采取行动,将余下的两件宝物都收拢在了手中。如今这宝光,乃是因为王善手中已经集齐了五件,而其余的两件恐怕也是合为一处,神通感应骤然增强,才会自己放出光芒来,而不仅仅限于之前的灵感妙应。

但,这就让金一有些左右为难,少林僧团已经北上,河桥的大战再添变数,自己应该是挥师北上追蹑其后,相机会同宇文的大军将少林僧团一举击溃。而若要帮助王善将这两件天星宝物也收拢的话,就得转而向东,去找天师道的麻烦。在目前的局面下,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

金一正踌躇间,却见王善又将手中那连接在一起的五根短棒拆下了一根,依旧交还给崔文,一脸的若无其事。崔文接过,却一脸的茫然,纵然以他凡人的见识,也能看的出来,这几件宝物若能够最终汇合在一起,必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而身为这事件中心处的主角王善,却为何又临渊而退?

用这样的目光着王善的,并不止是他一个,而王善回应的,也只是笑而已:“这本是我的事,只因我一人之力无法办到,才会来找你帮忙而已。金小哥,你现在有难处,我也知道我的终究还是我的,不必急于一时。我虽然驽钝,但也看得出来,假若大周能够最终奄有天下,道门也惟有向大周低头吧?”

说来也怪,就在王善取下一截交还给崔文的当口,这短棒上的宝光顿时黯淡下去,终至完全湮灭新又变回了原本那不起眼的几根带环短棒;而远处那熠熠生辉的宝光,也随之消失不见。显然,五根,就是能够让这宝物恢复神异的最低限度。

那崔文见状,听了王善的言语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又将那短棒交到了王善的手中。王善一怔意识地接了过来,还没明白他的意思,那崔文却转过身来,向李大白和金一行了个礼这礼数甚为繁复,显然是有着久远的传承。金李二人连忙还礼时,崔文却已经直起身来,微笑道:“多日同行,不才看得出来,众位都是直道而行光明磊落之辈,如今宝物重光见王英雄才应该是这宝物的天命主人,我崔氏只是代为保管至今而已!若非困守坞壁之中这许多年崔氏已经成了抱残守缺之势,当日就应该爽快交出此宝了多此一举。”

金一等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崔文是主动放弃了当日自己和他们一族的约定,不等到七件天星宝物重聚,就愿意将此宝交给王善处置了。这样的结果,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们正要说些什么,那崔文却又深施一礼,随即转身下山去了,只遥遥丢下一句话来:“事了之后,若此宝功成身退,还望王英雄与诸位拨冗,将它再送回我崔氏的坞壁来,想必到了那时,才是此宝与我崔氏长伴终身的时候!”

之前的接触,崔氏家族守和这崔文的固执,都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然而今日这一转变,却叫人看到了他们的另外一面。隔了半晌,李大白才点头赞叹道:“真不愧是上古华族之后,我先民那豪迈的气概,至今尚有留存其间,只是要到了这样的时候,才会真正显露出来啊!”

五宝齐聚在王善手中。他却也不肯将五宝都连接在一处。只是将其分开藏在身边。一手却已经将那柄小小地金刚杵给拔了出来:“金小哥。咱们这便往后山那大曼荼罗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这位闲云野鹤地王善大。也已经渐渐明白。坚信自己所要做地事了吧……却不知是不是和这五件天星宝物汇聚有关?”金一暗自点头。又转过身去看了看东方。也不晓得道门地张天师等人。在觉自己收集地那两件天星宝物出现异状时。会想到什么?会做什么?

不管怎样。这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地了。金一一声令下。全军从少林寺中穿过。直奔少室山地后山而来。

山行数里。这段路程金一虽然没有走过。却曾经随着杨剑地元神分身一路过来。看也看得熟了。七弯八拐就要来到从杨剑地元神之镜中所看

那壮观地大曼荼罗所在地山谷。

然而眼前地景象出乎金一地意料之外。仍旧是深山茂林。看不到一尊伽蓝佛像。甚至连那本应该出现在这里地山谷也不见了踪影。眼前是一座座连绵不绝地高山。似乎一直连到天地尽头!

金一挥动钱贯子,号令诸军停下脚步,自己却越众而出,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眺望着眼前的连绵群山,金一的嘴边忽然露出冷笑,李大白自见到他出来,便留上了心,此时忙问道:“金小哥,你笑什么?这里有什么玄机吗?”

“我笑,达摩枉自费尽心机,在这里设下了佛门的幻境,即便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他哪里知道,这种景象我从一生下来就看到腻了!”这连绵的群山景象,金一当真是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他从五指山自己的家门口,朝着天边望出去的时候所能见到的吗?

一样是连绵的山,一样是安宁祥和的气氛,假如自己就这么率军走进去的话,金一敢打包票,结果一定是走啊走,走到死也走不出去!达摩啊,还真不愧是如来佛祖的嫡传,连用出来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

“此地,已经被达摩用佛法住了,若要破解的话,却没有什么头绪,一旦我军陷入进去,正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在其中。”金一将自己的判断和诸将略一分说,众人都觉得有理。或许凡人看不出什么,但对于这些修炼有成的佛道们来说,即便不敢确定,也能察觉到眼前的不同寻常之处。

金一正要:号令,忽然眼前又张开明镜一面,杨剑在镜中急急地道:“金小哥,不论你在少室山做什么,都要快!适才天上风云变动,我看一定是张天师望你那里赶去了!”

金一精神一振,连忙将全军收拢,:己张开金钱阵,演出浮云变,一片浓雾平地涌出,将整支大军都笼罩在其即和周围的山色幻境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空一阵微风飒然,平地上已经多了一个道士,手中仗着七星剑,鹤氅黄冠,神情平和中带着一丝威严。虽然不识,但那种独一无二的天人感应,除了在许旌阳身上曾经有所察觉之外,金一从未在余人身上得见。

这道人,一定就是两度下凡、负着重兴道门的重大使命的天师,张道陵!

他越不敢大意,合达摩与十大汉之力,尚且不是张道陵的对手,自己和这位道门天师也算是在汾北之战中间接打过交道,留给张道陵的印象决计算不上愉快,万一被他觉了,必定又是一场恶战。

是以,金一索性将全军对外界的感知都给封住了,只有自己通过钱神上放出的金线,来查探张道陵的行动。以钱神的法力,佛道两门的神通都奈何不得,想来张道陵也不例外。

果然对于金一的暗中窥伺,张天师一无所觉,他落在地上四下一望,眼中流露出些许迷惑来。只见他忽然伸出右手,指尖一点火光闪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圈中登时显露出一个金一所认识的面孔来——便是天师道署理师君寇赞之。

只不过,这面目金一虽然认识,这表情就陌生的很了,寇赞之对着张道陵的千里传音诚惶诚恐,用奴颜婢膝来形容也不为过,大赞张道陵天外之人,来去无影踪的神通,待听说张道陵已经到了少室山上时,更是禁不住地大拍马屁。

张道陵只当没听见,淡然道:“这少室山,我从未来过,此山为达摩占据已非一日,想要找那山神土地来问个详细也不可得。只是我总觉得,这山里有什么事不大寻常,一时看不明白,你能瞧出些什么来?”说着将那火圈凌空一转,寇赞之便随之将张道陵周遭的景物都看在了眼里。

少室山近在咫尺,虽然嵩山之中多为佛门地境,但寇赞之也曾来过多次,怎么会瞧不出来,这里和原先的少室山后山大不一样?他正要说话,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看这样子,必定是达摩临走之前,用法术设下幻境,叫人摸不到他那什么大曼荼罗的边,我若是说破了,张道陵作法破阵,将这大曼荼罗给毁掉了,岂非成了他的大功一件?”

他却哪里知道,就是这一念之私,的确是毁掉了张道陵的大功,而且不止一件,除了还没建成的大曼荼罗之外,这幻境中还有一个暂时失去了所有神通的达摩!第五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五十九章 两柄天剑

乎大展作品不能投月票?怪哉

第五十九章

佛家说,这世界的轮回,是要经过无量的劫数,一小劫数之中,凡人的寿命由长达八万岁开始,每一百年减去一岁,直到末世人的寿命只有十岁为止,是为一小劫。<若以年数来计算,这一小劫便是一千多万年之久。二十小劫为一中劫,四中劫为一大劫,然而若不能涅磐悟彻了生死,即便是像无想天那样寿至八万四千大劫,到头来终须面对生死,惟有去我相,去人相,去法相,方可为菩萨。

达摩所做的法术,并非能够在这少室山中营造出一小劫数来,似那般的神通,已经是能够触及到这天地的本源,亦即佛门所云的真如,那是只有如来佛祖才能达致的领域。他所营造的小劫数,只是佛陀在西方住世度化众生时,应阿难尊之请,留在世间所经历的一个命劫而已,用中土的历法来说,一命劫不过六十年而已,即为一甲子。

即便如此,单凭一人之力便能够将这一片山谷从此世中隔开,成为他自己的境界,达摩这法术说出去也尽可自豪,要知道在这境界之中,他已经等若是主宰一切的无上神明一般!好比卢真人所主持的山周天星斗山河大阵,原本也应该有这样的境界,但是这阵法却从来都不曾显露过真正的威力,即便是先秦术法鼎盛的时期,也未尽其妙。

事实上赞之然能看出这里经过了法术的变化,猜出是达摩用了手段,但似这般神通,杀了他的头也破解不了。而就算他告诉了张道陵若找不出此间时空的分割裂缝所在,以庖丁解牛之细腻,将达摩所营造的境界完完整整地剖开,又如何能破了达摩的法术?即便张道陵手中的七星剑为兜率宫的秘宝,但他身为凡人成道的道门天师,降妖伏魔是为所长到这修为境界上,和正宗的仙人可差了不知多远。

不过,寇赞之这一下以小之心度物却还是无形中帮了达摩一把,原因很简单,若是张道陵明了了达摩的法术奥秘所在,他虽然不能破解可以上天去搬救兵,只须取得一件紫金葫芦、羊脂玉瓶之类的法宝来,那宝贝天也装得下,这区区的小境界更不在话下。

这,不知该不说是道门的天命此?

寇赞之一念之私,便乱以他语说什么是达摩率领少林僧团在这里破坏了灵山胜景,现在眼看待不下去了用佛门的法术将建造到一半的大曼荼罗给搬走了,故此这里景致有异。

张道陵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一个可信可用的人只能倚仗寇赞之和天师道的人,在他想来门重兴是关系到天师道兴衰的千年大计,这些人还不鼎力支持?却全然想不到,这天师道的署理师君心中装着这般的龌+念头。

他在少室山地后山转了一圈。将信将。终究还是没找到头绪。不过。张道陵飞到这里来。主旨却并不是因为佛门之变。而是那七颗与他一同下凡地天星!与西天道路断绝、几乎得不到外援地佛门相比。中土地各路神仙心志不一。才是道门真正地心腹大患。

不过。在王善将那五根短棒分开收持。宝光便不再散出来。张道陵纵然神通广大。却也捉不到其所在。他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金一一见。心跳顿时有些加。那分明是两根天星宝物所连成地。状如双节棍一般。

“七件宝物。竟然在这里汇聚!假如不是王善鬼使神差地将那五件宝物给分拆开来。这当儿恐怕张道陵已经找到了我们地所在了。”金一心里怦怦地跳着。一小半是因为自己有可能被张道陵现而紧张。一大半却是因为眼前地诱惑实在有一点点大。只要在这里打倒了张道陵。将这两件宝物给夺回来。王善立刻就可以收全七件天星宝物!

以此作法设坛。打开了王善身上被封闭地七星神脉之后。恢复了本来面目地王灵官。究竟会有怎样通天彻地地法力神通?这可是能够与当年大闹天宫时地老孙打得不相上下地天庭猛将!

可是。这是张道陵呢……天师啊……七星剑啊……说不定还有别地……

究竟张道陵地神通。已经去到了何种地步?金一茫无半点头绪。倘若冒险失败。被张道陵以一人之力。将自己这三千兵全部歼灭在少室山中。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唉,早知道如此,当达摩和张道陵交手的时候,我若能从旁窥伺一二张道陵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现在也不用这么七上八下地……”想归想,可是当时他正趁着这难逢的好机会在烧达摩的存粮,哪里来的空闲去观摩佛道两门的巨头交战?

正犹豫时,金一心中忽然一惊,只见张道陵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脸色沉

一只手也已经按上了剑柄。“他现我们了!”这一个念头,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想法,因为张道陵的目光仰望天空,神情中竟是有几分痛恨,又有几分兴奋。

但,等到他出声说话时,这一切的情绪全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和这整座山融为了一体,若不是金一的金钱感应异乎寻常,几乎就要以为张道陵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一样!

“许道友,别来无恙!”这一声,如在耳边响起,亲切的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相逢,有着不胜欣悦之喜。也只有知道内情如金一,才能知道,张道陵的这一声问候之中,蕴含着多少恨意!这种恨,会不会沾染到他原本清净的道心?

天上传来的回应,是一声轻叹:“张道友,何必执着如此?”张道友三个字,是从天外飞来,而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许旌阳已经降到了张道陵身前不足十丈之远处,神情中无惊无喜,和张道陵现下的表情却有几分相似之处。

张道陵轻轻笑了起来:“许逊,你曾做旌阳令,任内有大惠于民,故而身后其地百姓怀思,竟将旌阳之改为了德阳。你离开旌阳,是因为见晋室衰颓,已不足以守牧万民,是以弃官不做,自创净明道,以道门来庇护百姓,脱此乱世之疾苦。我说的,可有错?”

许逊颔,也微道:“道兄知之甚详,然则又如何?”

张道陵打了个稽,叹道:“道兄,当日晋室大乱,胡马乱华,你以道门之力来庇护百姓,活人无数,可谓善莫大焉。何期今日西天路绝,那西方金狄之教不能再来中土蛊惑万民,正是我道门重兴,卵翼天下万民的大好时机,你却甘愿放弃了净明道的大好事业,去依附那胡人之后所建的大周?那大周,三十年前可是残破江陵的罪魁祸,你净明道中,想必不止一人在那一场劫难中受害吧!你为何能信任他们?”

许旌阳再次头,却又摇头:“张道兄,你所言都是事实,半点也不错。你若要问我,为何会去信任曾经将我江陵百姓掳劫为奴的大周,我只告诉你,因为如今大周天王宇文手中,握着自千年前秦始皇之后,就再也不曾被任何人据有的异宝‘权柄’!”

“权柄?就是因为这个?”张道陵先是然,继而仰天大笑:“想不到啊,一代道门天师,受到天庭册封之时,一家鸡犬都可以升天的许旌阳,当日力辞天庭天师之位不就,如今却会屈居在权柄的权威之下!天地之间,可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么?”

受到张道陵的讥讽,许却是不怒反笑,而那笑容,却让张道陵的笑声瞬间而止,因为那笑声之中,分明包含着对张道陵的怜悯和无奈之意。那全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笑!

“张道兄,你数百年来都在天上修道,早知这人间究竟是何人之世界了!”许逊微笑依旧,但那笑容却已经渐冷,因为一言之后,就是图穷匕现的时候了!“夏桀无道,失去了华夏江山,殷商鸟族入继大统,一度能令凡人与妖类共存。但殷商不敬天神,不以时献祭牺牲,终于惹恼了天上各路神仙,以至于有商周革命,姬周起自关中,奄有天下,同时也确立了天庭率领诸神统御凡间,以祭祀牺牲来享用这世间物产的法则体系。



“但,诸在天,不必修行;各路神仙从天庭取得凡间的献祭贡品,也无须付出什么,久而久之,所有的神,仙,全都成了高高在上、脱离凡间一切的所谓不食人间烟火,却都忘记了,他们所享用的一切,都来自这凡间的产出。而真正掌握这凡间的人,才是这天地间真正的主宰!”

“直到始皇即位,从凡间帝皇之道中孕育而出的重宝‘权柄’竟然能令天地万神都为之低头,三山五岳也要朝拜,才惊醒了沉睡八百年的天地神仙。自那以后,道门才开始重新介入到凡间,兴汉三杰中的张子房所学,不就是传自道门吗?道门从那时开始至今将近千年,不是一直在谋求将这凡间的秩序,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下吗?”

许逊一面说着,一面双手微错,一柄金色的巨大利剑在他手中渐渐成形,光芒敛而不凝,流转不休;而张道陵嘴角微微冷笑,七星剑也随之缓缓出鞘,竟不须他伸手去拔。

两柄剑在空中相对,许旌阳的话也已经到了尾声:“权柄再现,便是凡人真正主宰这天地的时候到了!张道兄,为我传言太上,上古为仙人之,商周为天庭神明之世,而今后,这凡间就将是凡人的世界了!”

刹那间,金一的所有感觉都被剑光所占据!第五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章 天师深意

六十章

汾北之战,严格来说,金一根本就没有见到张道陵的面,只知道他和许旌阳在云中一战,又分心来收了宇文所放出的小番天印,最终落败而走。至于详细的情形一概不知,就算是有人要问他张道陵生了几只眼睛几只鼻子,他也还是一样说不清楚。

而这一次,张道陵和许旌阳明明就在他眼皮底下说话,然后动手,诡异的是,金一居然还是不知道张道陵究竟长什么样。为了避免张道陵识破自己一军的存在,他用金钱阵的变化将全军上下都掩盖了起来,内外隔绝,只凭着自己放出的数枚金钱,连着道道金线,通过感受空气中的细微变化,来测知张道陵的动向。

这一手,却是师从故北齐太尉段韶的故智。

若是张道陵有心查探,他这金钱阵的法力虽然与佛道两门大异,却也很难瞒过一代天师张道陵的感觉。但张道陵的心思先是放在了达摩留下的幻境之上,随即又被接踵而来的许旌阳所吸引,面对这位道门的后起之秀,曾经给予他惨痛失败的另一位天师,张道陵哪里还有心思来顾及其余?

两剑既出,金一所有感觉之都是锋锐无匹的剑光,而随即,就连剑光也感觉不到了,只因他所放出的那几枚金线,道道金线,都已经被这些剑光割得一丝不剩。

金一心中焦急,自己虽然浮云变遮蔽住了全军的行踪,但在这两大天师的剑光交击之下,自己这阵法变化中可是没有什么抵御之力的,—就算是有抵御的法力张道陵那柄七星剑,再想想许旌阳那柄仿佛是从心魂中放出的宝剑,自己这点阵法的威力又算得了什么?

牙关一咬,金就豁出去了等死也是死,还不如出去拼个死活!他将钱贯子一拎,浮云变登时撤军转为玄鸟变,预备以这别开生面的天罡地煞金钱阵法,来领教领教张天师和他手中的兜率宫宝物七星剑的厉害!

头顶的天空豁然开朗,众兵将都一阵紧张,但等到看清外面的情势都大大松了口气,许多人已经在向金一大声叫好:“将军好本事,竟能骗过张天师的灵觉!”

李大白也是神情惊异,着金一的袖子死活要问:“金小哥,你怎有这样的本事张道陵都找不着你?这可是足足三千人呐!还有,你居然能从暗中窥伺张道陵,而不让他得知等到他走了才现身出来?我与你相知至今,早知你每每出人意表,却想不到是这般了得!”

原来。少室山地后山之上是山。树还是树。天师张道陵却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金一自己也是愣。刚刚还听到旌阳和张道陵大打出手。自己原本是要出来拼命地。可就在这一眨眼之间怎么两大天师都没了踪影地面上。连被剑气割出地细微裂缝都找不到一条金一真有些怀疑。刚才自己通过金线所感觉到地外界地一切竟是幻是真?

见到他神情有异。李大白等人才安静下来到金一将心中地问提出。众人都因为方才被他遮住了感觉。连许旌阳地到来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猜测两大天师地交手究竟生了什么。一时间。众人都有种四下张望地冲动。似乎那张道陵就隐藏在自己视线所不及处。随时都可能冲出来一样。

只有王善。却若有所悟。他仰起头来。耸了耸鼻子。仿佛是在嗅着什么。过了一会才道:“金小哥。你所听见、或者说是探知地。并没有错。我师许真人确实是来过这里。只是他与张道陵交战。势必波及甚广。故而是他将张道陵引开。到了别处交战。以他两人之能。千里之外。九霄云端也是呼吸可至。而更大地可能。是我师已经知道我们潜伏在这里。不欲我等被他俩人地战斗波及吧。”

许旌阳居然知道我们就藏在这里?金一先是不信。继而却不得不信。王善所提出地理由。令他根本无可反驳:为何这地面上。山石间。连被剑气波及割裂地细缝也找不到?那正是因为许旌阳知道他们就藏在下面。故而在交手瞬间接下了张道陵地所有剑气威力。而后便将张道陵引到了别处。

听王善说罢。金一只觉得有种抬起头来都看不到地感觉。道门天师之能。真有这样地神奇!以这样地敌人为对手。倘若自己这边不是有许旌阳出来地话。面对着张道陵。自己和这些兵将。能够抵挡多久?

隔了

他摇了摇脑袋,似乎是将这些颓意给抛在了脑后,的,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吧,一味地去问天有多高,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毕竟自己的双脚还是踏在大地上的啊……

说到这一点,李大白和史万岁等人都主张依照原定计划,循着少林僧团向北而去的方向路径追击而去,寻找机会和宇文大军会合共同作战。在金一说出自己的猜测,即达摩可能是在这里设下了佛门的幻境,以遮掩其尚未建造完成的大曼荼罗时,更加坚定了史万岁等人的这种判断:

“达摩不远千里越过黄河,率领数十万的僧团南下来到少室山,自然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或许那什么大曼荼罗,只有在这里才最合适修建,要不然就是和达摩当年驻锡在此传法有关。不论如何,这大曼荼罗尚未建成,达摩也不会轻易放弃此地,设下幻境来予以保护,恐怕是他目下唯一能想出的办法。既然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头绪来破解这幻境,索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比起死物大曼荼罗来说,活人达摩和少林僧众才更重要吧!”

这一串推论合情合理,金一也无从反驳,但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究竟是哪里漏过了什么?或者,是达摩所设下的幻境和他生长的幻境五指山太过相近,令得他心中恍惚?

身为全军主将,他却不可以任凭自己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倘若主战场已经移到了河桥上下,他这支宇文予厚望的精兵却在这里无所事事,岂不是愧对关中父老?轻叹一声,正要出号令,牛琪琪却忽然插口道:“张道陵被许旌阳引到了别处,王屋山便已空虚,那两件天星宝物正在天师道的手中,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去取了来?”

用一个“取”字,她本就是没有将整个天师道放在眼里了,但凭藉金一这一边的实力,若是王屋山里没有张道陵的话,确实有这样的资格,天师道以寇谦之为,一败于关中,二败于汾北,精华丧失极多,单看如今的署理师君寇赞之,和寇谦之的强势完全不能相比,没有了张道陵给他撑腰,怎能对抗金一这一班如狼似虎的兵将?

而相对的,若是能够取回两件天星宝物,其好处却也是极大的,王善这位天庭猛将完全恢复实力的话,恐怕其神通更在两大天师之上起码,当日老孙大闹天宫的时候,挺身而出与之相对抗的,是前世的王善,而不是张道陵呐。

既然有意去天师道的麻烦,少不得要和正在王屋山麓徘徊的杨剑取得联络。

当杨剑听说此意时,双眉微微一,眉心处那只异样的眼睛又似乎在光一般:“天师道根基甚深,即便是门中精华多丧,也不可以等闲视之。倘若以为凭咱们这些人就能将天师道连根拔起的话,我恐怕要生出什么变故来哩!”

他话说到这里,却又一话锋:“不过,若只是要取得那两件天星宝物的话,事态便较易控制,那寇赞之曾经赴关中向大家输款,显然是个鼠两端之辈,只此一桩便可资利用。”

金一暗甩一把汗,心说杨二你亦好一次将话说完吧,何必先来这么长的铺垫?既然取得了共识,他便率领全军下了少室山,往王屋山的方向而来。只是临走之前,金一终究是不能对这里完全释怀,他以点金手的能力,将一枚金钱上点了金线,掷入到那幻境之中。会有什么现?他是一无所知,就像当初在吃下菩提子的时候,他也不会预料到,做出那个选择会给他往后的生命带来如此大的变化!

玄鸟变展开,全军从山上飘飞而,恰如飞鸟一般的轻捷,近百里的山路只走了一个时辰而已,当他们和杨剑的黄龙兵在王屋山的脚下回师之际,杨剑一见面就是拊掌大笑:“金小哥走得好快!幸而那少林僧众没有你这样的脚程,到现在也才刚刚下了少室山北麓而已,否则的话,咱们追着后面杀去也来不及,哪来的空闲找那寇赞之的晦气!”

他一句话就引入了正题,金一也多话,便问他有何妙策。却见杨剑竖起一根手指,笑道:“这有何难?如今天师道执掌大权的是寇赞之,我只要一封信送进去,不消一时半刻,管教他乖乖地将那两件天星宝物给送出来!”第六十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一章 香火为谁燃起

六十一章

老君洞中,寇赞之正在那里坐立不安这本书

虽然张道陵在的时候,他满脑子想得就是要怎样拖这位天师的后腿,而自己则要在太上老君那里也挂上号,踏上属于自己的天师之路;可是等到张道陵在少室山上失踪的消息传来,寇赞之心里却蓦地一阵慌张,连张道陵都会失踪的话,那样的敌人是他能够应付的吗?

许旌阳之来,之去,其间仅仅在少室山上停留了短短一刻,几句话的功夫,随即就和张道陵交剑而去,除了原先就潜伏在少室山上的金一之外,更无人知道他曾经来过,张道陵来到少室山上,乃是孤身飞来,身边没有天师道的耳目跟随,因此寇赞之根本就不知道张道陵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忽然从少室山上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寇赞之烦心的,他最不快的是,当得知张道陵失踪的消息那一刻,他心里那种失落和空虚的感觉,居然和他当初得知父亲寇谦之在汾北一战失利、生死不知的时候极为相似!觉这一点,连寇赞之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了,难道没了一个爹,就会想要另找一个爹来做依靠吗?

他忍不住在心狠狠地骂:“靠不住的张天师!上次在汾北,也是他关键时刻失利,才连累了我爹爹被大周捉了去,关在许旌阳的丹炉中受苦……咦,许旌阳!难道是他来了?”

在关中的玉楼观中,许逊:寇赞之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如果说他父亲寇谦之是一方巨子,令人高山仰止,那么天师许逊就是无论怎么仰起头来,都看不到顶那样的高!惟有张道陵,其高深莫测处才能够与许旌阳相匹敌。

“倘若真的是旌阳来了,我该怎么办?”一会儿想道陵一败于许逊,二度下凡手中已经有了兜率宫的宝物,显然是受到了太上老君的提点,怎么可能再次败给许旌阳;一会又想,能败第一次就能败第二次,许旌阳也非等闲人,那可是连天庭的征召也不放在眼里的一代天师!就冲这一点,他比起上了天的张道陵无形中又高了一层。再说一次张道陵下凡以后,就一直守在王屋山中,并没有冲到关中去找许旌阳报那一箭之仇,许旌阳若敢来招惹张道陵,恐怕还真是另有所恃哩!

修道之士原本是清净寡思正为如此,一旦胡思乱想起来,那想象力也是天马行空无法遏制赞之独自一人在洞府中来回踱步,想法越来越奇。这本书猛地听见有人在耳边叫了一声:“师君!”他腾地跳了起来,呛啷拔剑回望,等看清楚来人时时火气上撞:“好杀才,为何吓我!”那人正是小道童清风。

清风见寇赞之连剑都出来了,吓得魂飞天外,慌忙跪倒求饶,结结巴巴地说出情由,原来他叫了好几声赞之却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得走到身前稍微用了大一点的声音。

寇赞之见他可怜巴巴里种空虚惊慌地感觉不知怎地便小了许多。猛地一惊:“我沉思静虑地功夫到哪里去了?竟然会呆呆出神。连有人到我身边来都不知道!”毕竟是寇谦之一手教大地家也是天师道地世家。寇赞之地道学底子打得极为坚实。也难得他有这样迷途知返地本事。

当下寇赞之回身坐到蒲团上。将天运转几遍。但觉心火顿消。意马归栏心猿入睡。再睁开眼时又已经是心若明镜照朗月。方问清风:“何事?张天师有什么消息?”

清风见寇赞之这等境界。亦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很是仰望了一会。才爬起来。将手中地一封信交到寇赞之手边:“师君。有关中来人下书。要我道门即刻将那两件天星宝物交给来人带走。”

关中来人?寇赞之眉头一皱。当初他向关中输款。原本是想要打探清楚父亲寇谦之地生死。再看看大周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敢将在中土地位然数百年地佛道两门连根拔起。从世俗之中抹去!倘若大周当真能够扫平天下地话。佛道两门也只得低头。只不过寇赞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当此佛门举步维艰之际。道门地太上老君真地会放弃这样将中土完全掌握在手中地大好机会。而随即。张天师地二度降凡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从那时起。他就没把大周再放在心上了。

不过现在。就在张道陵刚刚离开地当口。关中便来人下书。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寇赞之不由得又狐起来。他拆开来信一看。只见其中寥寥数语。言辞简约之中也有几分客气。除了叫他将那两件天星宝物交出之外。别无其他话语。

大周自从宇文泰草创于关中。君臣都是出身北方军旅地不文之徒。朝廷地典章制度尽皆

威之父苏绰,还有名门之后的卢辩二人之手,其文体,绝少浮华辞藻,可谓一改东汉扬雄以来的侈靡文风,为此没少受到关东士子的嘲笑,寇赞之也曾有所闻。因此对着这份书简,他却不能以其言辞简约就认为其有简慢之意。

不过,这书简最后的一句话,却令他留上了心:“天师许公有爱徒,命定与那天星相应,若不得宝物,恐将毕生懵懂。”这两件天星宝物,居然是和许旌阳的爱徒有关?

寇赞之派人去找那两件宝物时,也曾企图参详其中的奥妙,但却一无头绪,只能原样交给张道陵处置,可是宝物刚刚送到后洞,张道陵还没来得及看,便因为少室山的变故而飞走,这两件宝物到现在还在老君洞的后洞之中。

交,还是不交?寇赞之大为揪心,这两件宝物在他心里,仿佛是一根拔河用的绳子,一头拖着一位天师,哪一方都是他惹不起的!“许旌阳向张道陵一出手,随即就有使来为他的弟子讨要这宝物,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这宝物,才将张道陵引开的,这么说来岂不是志在必得?想那张道陵对此物也是极为重视,一下凡便下令搜寻,可见这两件东西非同小可。”

一时心头火起,这两个天师太也不叫人消停了!先说张道陵,你要我去搜寻这两件宝物,找到了却偏偏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大干系,万一落在了敌人的手中,会有什么后果?还有许旌阳,有本事你就一次把张道陵给打败了,绝了我的念想,我也就死心塌地投靠大周,听说至少也有一州刺史好做,弄不好封个国公也是有的,偏偏打得赢却打不死,和张道陵不分个胜负,害得我不管站在哪边都是战战兢兢!

思来想去,寇赞忽然灵机一动:有了!趁着张道陵不在,我索性向太上老君祷告,将此间的为难处告知他,一来可以知道一些天机,最起码也让太上老君不要那么看重张道陵。说不定他老人家觉我也有些作用,顺手丢下两件兜率宫的宝物来呢?

尽管明知老君是有名的上忘情,不可以常理度之,但寇赞之现在正所谓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就做了。何况受了道童清风的挑唆,他心中早存了一脚踢开张道陵,自己顶起道门天的想法,现在张道陵不在,自己能够在太上老君面前露个脸,这样难得的机会怎能不用?

王屋山乃是家第一洞天,当年寇谦之在这里建设起北方天师道的总山,便是因为他在老君洞中得遇太上老君,蒙他传授了道德五千的法门,承担了振兴道门的重责大任之故。那时候,老君洞还是叫做玉皇洞,洞中塑有玉皇大帝等四御的塑像,只不过自从寇谦之在此遇到了太上老君之后,玉皇洞就改作了老君洞,中央的位子塑起了老君的塑像,一年四季香火不灭。

不过,以寇谦之的胆量,虽然是将玉皇洞改做了老君洞,却还是不敢把那四御的塑像公然撤掉。哪四御?便是昊天金阙玉皇大帝、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还有后土皇地祇。这四位,乃是自商周封神之后所确立的统帅天庭诸神,君临天上地下,堪称是原本天地秩序的代表。即便是自从汉末天庭失政,导致天下大乱,这四位的香火也早已衰微,但寇谦之终究是不敢将四御一脚踢开,这种事还是留给老君自己去做的好。

是以这老君洞中,当中太上老君的神像,两边各坐着四御,其中玉皇大帝毕竟是名义上的天庭之主,叨光坐了个位。

这是急就章的事,寇赞之来及戒沐浴,只是换了身衣服,命道士准备下道场,自己上去舞蹈作法,献祭给太上老君,少不得顺便也送些给那四御。做完了法,他方跪倒在太上老君的神像前,絮絮叨叨地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一回。

这一股信香燃起,飘飘摇摇直上十三天,从兜率宫前广场上的香炉中冒了出来。那银童子恰好出来,望见这股信香,上前一采,已经知道备细,冷笑道:“真武大帝为玉帝化身,如今天庭已经是大势已去,却还不肯安心收手么?不过,那王灵官当真是豁落猛将,倘若被他回复了神通,下界只怕无人能当他一击,此宝决计不能给他,还是命这寇赞之相助张道陵,把许旌阳打败了是正理。”

他正要回复,陡然间那信香从中断绝,竟尔与下界断了消息!银童子吃惊,将手一探,登时大骂起来:“好个真武大帝,竟敢中途截了我道门弟子的信香!”第六十一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二章 七星汇聚

六十二章

寇赞之在下面作法求神,怎知天上那些名副其实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之间弄的是什么名堂?这求神祷告,有时是神像会活过来,降下玉旨神谕,不过更多的时候只是从法坛上得到一些启示而已

现在,寇赞之就很有些迷茫,他不禁要怀自己有没有弄过设坛的仪轨,不然为何老君一点回音都没有?以往他老爹寇谦之向老君祝祷时,他也曾在一旁看过,也帮忙做过法,故此懂得仪轨,但每一次寇谦之都是很快便能从老君处取得神音,从没一次像今天叫人等了这么久的。

过了好半天,寇赞之都有些站不住了,很想要动动手脚活动几下,但这设坛求神是了不得的大事,上界降下的旨意往往也就在一息之间,因此他非但不敢活动活动,甚至连片刻的分神都不敢,生怕错过了信香之中的每一点讯息。

终于,那一炷信香在将要燃尽之时,忽然抖动了一下,香烟在空中拟出莫名复杂的图形来。寇赞之心中大喜,忙抓起一张符纸,接着那一偻香烟,这符纸乃是预先准备好的,一接触到那香烟,便将香烟依照原先的图形,尽皆画在纸上,一道符画完,信香便即燃尽。

这也代表着与界沟通的仪轨宣告结束,寇赞之感激涕零,叩谢神恩,将应有的献祭仪轨统统做完,不敢怠慢了任何一位上神,等到下得坛来时,已经累得手脚都有点软,还好他是修道之士,虽然年过百岁,到底非常人可比,略微将息一会便回过气来。

然而一看那道符,寇赞之些跳了起来:这符上的讯息人看不懂看起来却是一目了然,竟是命他依从对方的请求,将那两件天星宝物交还给许旌阳的弟子!

寇赞之的第个反应就是:莫非我天师道已经被太上老君抛弃,道门的未来托付在了许旌阳的身上?!若非如此么会乐见其弟子得到天星宝物!虽然不知道这两件天星宝物究竟意味着什么,然而七颗天星一齐降凡,这样的声势千年难得一见之相应的那位许旌阳弟子,也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肩上承受着天命是毋庸置的!

好容易定了定神,寇赞之取过一匣子那道符纸原样装好,转过身缓缓走下法坛,出了老君洞。他的脚步,忽然之间变得蹒跚了许多,好似一下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气力。

寇赞之这一走,没过一君洞中老君像前,香炉中的信香又忽然烧了起来袅袅冉冉无风自动,在空中不断演化着各种图形且动得极似颇有些焦急。但此时法事已经结束君祠中空无一人,这信香的无风自动又有谁知?

银子做了半天地法。还是无人来接信香。气得咬牙切齿。脑门上都是三团火。转身飞跑进兜率宫寻人商议去了。

且说寇之。虽然心中不甘不愿。但这道符纸是毋庸置地。他对着张道陵可以心怀鬼胎。却怎样也不敢违拗太上老君。是以回到洞府中。照例了一会脾气。喝了两杯茶定定神。便差人将那两件天星宝物取出。

纵然是要交出宝物。寇赞之也还是要顾着天师道地颜面。不可能就这么让前来下书之人带走。他只是让来人带了一个口讯回去。叫金一亲自前来收宝。不为别地。只为金一是他最为熟识地关中将。擒住了他地父亲地人。寇赞之怎样也要写个服字。

接到这样一封回信。金一等人都是又惊又喜。这惊还在喜之前。寇赞之这样地举动。假若用俗世地话来形容。就叫做传檄而定。一封信过去就乖乖低头了。难道当真如杨剑所言。道门已经怯弱如此?

金一有心要找杨剑问问。究竟为什么寇赞之会如此。但杨剑却始终是语焉不详。只是催着他赶紧去收取宝物。免得夜长梦多。直到李大白私下里拉过金一。说出这杨剑当时建议下书时神情有异。只怕和他背后那神通莫测地无名神仙脱不开干系。金一这才恍然。看来在这简简单单地书信往来背后。也不知有多少天上地下地大人物在那里暗中角力呢!

惦记着要北上去追赶少林僧团。金一也不想耽搁过久。便即与寇赞之约定了。半个时辰之后在王屋山脚下交接。

时辰一到,金一这边是将六千兵马全数排开,沿着王屋山与嵩山交界的那一条小河摆下阵势,这一边是天罡地煞金钱阵,错落有致;那一边的黄龙兵也是摆了一个金龙摆尾阵,一条黄龙直

飞去一般,声势极壮。

寇赞之出得山来,一见到这场面,心中便即大骂,金一这么陈兵相见,哪里是个平等交接的意思,简直就是来逼自己签城下之盟一样。此时心中更加想念张道陵,有这位天师在的话,自己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不由得心中凄楚,这么凭着对方的一封书信就将两件宝物交出,几乎也等于是俯认输了。这和当初他远赴关中时还不一样,现在可是被人逼到了家门口呐,下一次会不会是大周的来人坐到老君洞的法座上,自己在下面拱手侍立?

寇赞之领着道门护法天兵,失魂落魄地来到小河边,也懒得和对方多话了,隔河一拱手,一旁的小道童清风便用一个托盘,上面铺上红布,搁上两件天星宝物,走到小河边上。

对方是一个小道童,金一便针锋相对,派出一个小使女——也就是牛琪琪出来接宝。他自己只顾和寇赞之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答,面子上寇赞之还是对大周表示恭顺的。

牛琪琪刚刚走河边,忽然脚步一顿。这只是微微的一顿,但金一军中的数员主将,金一、杨剑,还有李大白、王善,竟是一齐觉了天空中的异样,在那九霄云上,视线所不及之处,仿佛有一种遥远之极却又宏大之极的威压,正在以灵觉无法测度的度向这边逼近!

而金一的感应,却比其余人都要来得更细、更准一些,只因那种威压,乃是他曾经体验过的——那就是许旌阳与张道陵交剑之际,所散出来的庞大压力!

“是张道陵回了,或许还有许旌阳一起!”金一心中大惊,许旌阳是将张道陵引走,现在俩人就算是一起回来,但是会回到王屋山前,自然是张道陵占了上风,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迟则生变夺宝!”

这个念头,瞬间便出现在牛琪琪脑中,那一刻,金一分明感觉到,是钱力在他俩的灵台之间连接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自己的念头,就像是直接从牛琪琪的脑中冒出来一样。

牛琪琪黑倏地向后直地飘飞起来,那是她正在以极高的度直冲而前的缘故!黑衣黑飘扬之中,牛琪琪脚步甚至不用在小河上点一下,便径直跨过了河面,冲到了道童清风的面前。

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纤纤素手已经伸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缩手,却哪里来得及?牛琪琪一把将那两件宝物抢到了手中,顺手伸指一弹,指风一缕弹出来,清风胸口如被大锤撞击,整个人直直地被砸飞了出去。

奇变突,寇赞之先是一呆,继而才是惊怒,正要喝问对方为何无礼时,他也觉到了那股不比寻常的威压的逼近。这时候,那种威压已经是清晰可见,不仅仅是那存在感,连逼近的趋势和度也是越来越清晰,不似方才那般虚无飘渺。到底是道门一脉,寇赞之随即辨认出来,这威压当中便包含着张道陵所用的七星剑的神威!

这一刻寇赞之的心情,真可以用久旱逢甘霖来形容,正要张口大呼,却觉得身边微风飒然,已经多了一个披仗剑的道人,目光冷冽直指对面,正是张道陵!

而在河对面,许旌阳依旧高冠束,掌中剑光流转,就和方才出场时一般无二。但站在他身后的金一一颗心却沉了下去,只因许旌阳的剑光锋芒毕现,完全不似他之前所见到的那种锋锐内敛不露的情形,其威力显然已经放尽;而张道陵手中的七星剑,却仍旧是七星闪耀如初,一如刚刚出鞘之际的平和。

张道陵好似对河两岸的众人视而不见,剑指对面的许旌阳,冷笑道:“许逊,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抗衡我这兜率宫的异宝七星剑么?念你是我道门一脉,一场道果修来不易,你弃剑归降,助我同襄道门大兴之盛举,将来三清殿上也少不得你的一炷香火,如若仍旧要执迷不悟,便休怪我无情了!”

许逊微微一笑,纵然看上去已经落了下风,眼神中却坚定如昔,不见一丝慌乱和动摇。他正要回答,冷不防身后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却不知是什么宝物现身,宝光灿然,直冲斗牛之间,青天白日之中居然隐约能看出天上七星闪耀!

张道陵这才有功夫看看许逊的身后,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大变:“真武七星?!”

第六十二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三章 金钱落金砖

六十三章

在许逊的背后,王善手中,那七根短棒已经连成了一体,组成一根七节钢鞭,七彩光芒从每一根短棒上出,在整条钢鞭之中流转,令那原本分割各处的七根短棒之间产生了无形的联系,渐渐地好似有了生命一般。<

张道陵身为道门天师,成道时老孙还未大闹天宫,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那钢鞭?真武荡魔大帝降世之时,这七星便相伴相随,那并不是道门中最为崇奉的北斗七星解厄星君,而是从北方玄武七宿中撷取的神力精华,其微明神妙处,即便是成道的仙人也难以尽说。

而现在,这七星的光芒却在人间亮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望着寇赞之的眼光中愤怒之极,实实在在有股烈火喷出:“你这无能之辈,到这里来竟是将宝物送给对头的吗?”

那是道家修炼丹时,从紫府中引出的三昧真火,用以调合阴阳,性命交修,并非是什么伤人的功夫,但这三昧真火从张道陵的眼中喷出,寇赞之却知道其中的厉害,那是这位道门天师在调用内丹的力量,准备出全力一击的征兆!

他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只顾磕头求饶,多余的话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满腹委屈:要不是你老人家忽然失踪,之前又曾经败给过许旌阳一次,害得我心里没着没落的,我又何苦这般委曲求全?再说,你也没告诉我这天星宝物居然和真武大帝有关联呐!

幸好,张道陵三昧真火并没有拿来烧他,只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冲着许旌阳喝道:“想不到你居然能将王灵官也收做了徒弟,真武大帝当真是不遗余力!只可惜啊在七星虽然汇聚了,但他的神脉尚未开启,空有偌力也不能动用,我在这里就结果了你们师徒,让你的凡人中土之梦有真武大帝的图谋,统统都烟消云散!”

形势至此,张道陵已经完全放弃让许旌阳重归道门下的希望他左手食中二指如剑,向手中的七星剑上一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念咒,那剑上的七星光芒骤然升起尽的异彩流光纵横交错,渐渐在他的头顶凝结在一起,隐隐形成一只巨大的怪兽模样。

这怪兽,金一却也曾经过,当日王伯元在长安禁苑与寇谦之交战到最后,舍却了性命动用勾陈上宫北极大咒就曾经演化出这样的一只七有翼的巨大神龙,是为应龙!为了那一道大咒伯元赔上了他自己和数十位楼观派道士的性命,足见此咒的不凡之处现在,张道陵却是呼吸之间便引动了这咒文且这应龙须鳞皆张,七飞扬,就似一头活龙无异,其神异之处显然比王伯元当日所用的更胜一筹。

这样地神兽。张道一招就是七条!顷刻之间。天空全都被巨大地龙身所占据。阳光都被遮住了。神龙地咆哮呼吸响彻耳畔。胆小一些地人已经连站都站不稳。

面对张道陵地起手。许逊地脸色也前所未有地凝重。他一面徐徐运剑。将那柄巨大地光剑在身前把玩不休。说来也怪。原本是长达数丈地巨大光剑。被他这么一玩。却越变越小。到后来变得只有一尺来长。亮度却是令人不敢逼视;另一面。口中却吩咐道:“金小哥。即刻撤军。还有我王善徒儿。走得越远越好。以免我不能控制张天师地剑气。伤及无辜!”

“控制不了我地剑气?”张道陵冷笑道:“许逊。你是想要舍身断后。等你这徒弟打开神脉。恢复了王灵官地本色之后。再来找我算帐吧?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走。贫道要大开杀戒!”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声惊呼。不过这惊呼之中。却充满了戏谑与不屑:“哇。好多个龙头哩!我数了半天。都看不清哪个头和哪道身子是连在一起地!张天师啊。你本事好大。能将这许多龙头都掰个清清楚楚。不过待会打起来。可千万不要还没打到我身上。自己地龙头却缠在了一处啊!”

张道陵这几百年来在兜率宫清修。说地话加起来都没有下界一天中说得多。论到斗口哪里是凡人地对手?他冷冷地望着对面横持铁棒地少年。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又听见有人嗤笑道:“金小哥。这就不用你来替张天师操心了。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快刀斩乱麻么?若是那些龙头不小心打了结。解不开。我便一刀下去。万事皆休!”

说话之人长身玉立。手持三尖两刃刀。双眼间地立纹若隐若现。正是杨剑。

张道陵言辞不为能,本已打算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尝尝自己手中七星剑的厉害,然而见到这青年大将,他也要为之稍稍停顿,

冷笑道:“好,好得很!显圣真君居然也出来趟这来天庭的余孽过了这几百年,果然是蠢蠢欲动了!你们当真想和道门全面开战吗?难道不知道我身后,有多少道门的仙长神魔!”

杨剑三尖两刃刀一摆,一脸的不耐烦:“什么显圣真君?二爷我从没听说过,只是看你这道人口出狂言,叫我们一个都不用走,却不知道今日走不脱的会是谁?”

“哈哈哈哈!”张道陵仰天狂笑,那七条应龙四十九个头,也一起跟着长吟起来,整个天空都是龙吟之声,只怕千里之外也能听得见,看得到:“倘若是显圣二郎真君亲身到此,贫道自当退避三舍,只有你这还没脱凡胎的小辈,岂不是白白来送死?也罢,看在二郎显圣真君和王灵官的化身,还有孙大圣的传人份上,叫你们死个痛快……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左手探出,掌中金光一闪一块金光耀眼,恰好托在掌中,只作三角形状,乃是金砖一角。这件宝物一现,李大白顿时叫出声来:“了不得,快走!七星剑还好挡,这宝贝是佛也要打个跟头,是仙也要打落了三花,你们的道行全都不够它一角碰碰的!”

张道陵目光一闪,李大白想躲也来不及了,被他看了个正着,大笑起来:“我当谁这样好眼力,识得这件宝物,原来长庚星君也下凡来了!咦,你并非转世托生,为何神识尚在,却看不见你的神火?也罢,今日一将你们天庭一脉下界来的尽数收了,再去收拾了达摩,没了你们的支持,那大周天王也是独木难支,这天下终究是我道门的!”

他话音刚落,许阳身后一道宝光飞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喝道:“张道陵,多废话,手底见真”王善偌大的身躯飘若青烟一般,从空中掠过,右手挥动七节钢鞭,左手晃五金刚杵,双臂齐运三五火车杀法,如山巨力横空而至,直取张道陵的头顶。

张道陵右手持剑不动,遥指着许旌阳,左手金光一闪,那金砖倏地凭空消失,王善却大叫一声,怎么飞过去的就怎么飞回来,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再看他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那七节钢鞭都被砸散了,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宝光全失,依然还是七根平平无奇的短棒。

原来那金砖出,正打在王善运力最强之处,那七节钢鞭挨了这一下,竟连三五火车杀法的巨力都被打散了,也幸亏是有这真武荡魔之宝的七星钢鞭代打,否则王善的性命都经不起这金砖的一砸。

那道金光回转张道陵的手中,依是一角金砖,滴溜溜地金晃晃地,看着甚是喜气,但场中所有人都不敢再视若等闲,谁能这般轻易地将王善一击而退?

杨剑与金一对望了一,彼此都看出了心中的无奈,王善的实力与他们只在伯仲之间,如此轻易就被人打了回来,他们若是出手,不用问也是同样的下场!金一脑中飞快转动,究竟要如何对敌?

却听张道陵冷笑:“可惜啊,可笑!不论是显圣二郎真君,真武三十六将之三眼王灵官,还是齐天大圣,任哪一位到此的话,贫道也只有束手等死的份,偏偏今日却是我将他们三位在人间的痕迹一齐抹去!许逊,你先来受死吧!”

眼看张道陵说话间就是金光一起,逊纵然是天师之位,也未必能当这兜率宫秘宝的一击!金一心中大急,正要不管不顾,运起三头六臂的法身上前拼命,金主忽然“咦”地叫起来:“小辈,我知道这宝贝是什么来头了,那是极为纯正和庞大的金气所组成的,你用我的神体去对付他!”

“你说什么?!”金一心中大惊,一小半是为了金主的判断,一大半却是因为他的建议,居然要用他的钱神神体去和对手的法宝硬碰硬?堂堂的钱神,金主金孔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视死如归,不讲价钱了?

金主大为不屑:“呸!本钱神几时会不讲价钱?当初孕育出本神的神识的,就是五指山方圆数百里之内的金气,被如来佛祖的法力凝练之后,凝聚在我的本体之上,和这法宝的来历一般无二。不过,我如今已经有了神识,更加懂得了生生之谓易的钱力神妙,视这法宝就是一盘菜……来了!还不快快出手!”

金一眼角瞥见金光一闪,张道陵又已经出手!他不暇细想,一咬牙,抬手就把金主神体,那枚巨大的金钱给丢了出去,不偏不倚,钱眼正正将那道金光给套在了当中!

第六十三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四章 双龙战应龙

六十四章

中土流传的神话当中,有许多仙人神佛交战的内容,其中法宝的比拼无是其中的一大亮点,种种来源不同、神通各异的法宝,在众位仙家的手中各显奇能,令人着实为之津津乐道

不过,听人说是一回事,轮到自己和人拼法宝了,那感觉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何况金一这一脉,本不是以炼制和运用法宝见长,举起棒子和人斗力,运起七十二变和人斗智,才是他从老孙这里学到的家数。

而且,更令他紧张的是,他扔出去的可不是什么凭空得来的身外之物,那是钱神金主赖以成神的法体!万一法宝斗输了,损坏了金主的神体,这难得的钱神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张道陵也明显愣了一下。他手中的金砖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却是兜率宫的秘宝,大罗金仙也抵挡不住这法宝的一击,乃是他此次下凡来最大的凭仗。这金砖正如金主所料,乃是至正至纯的精金之气所凝聚,最是锋锐刚强,王善方才以力碰力,便被这金砖破了个干干净净,乃是力有不逮的道理。

要将这法宝的力挥到最大,必须有火之精魄相配合,好比天界火部元帅的马元帅,使用其这金砖来才是得心应手,张道陵虽然是道门天师,法力精纯,毕竟是肉身成仙的,先天缺了这点禀赋,无法将这法宝完全驯服,只是凭着老君在这金砖上留下的运使法门,掐诀使用而已。饶是如此,金砖一出,在凡间依旧是无人可敌。

竟然有人敢和自己斗宝?道陵也有些意外,然而随即便看到了更大的意外:对面掷出来的那件宝物,在空中竟然将金砖的宝光牢牢圈住,两件宝物在空中扭成一团,滴溜溜地打转金砖也不向前,那法宝也不后退,非但没有拼个火花四溅,反而纠缠在了一处。

张道陵暗叫声“不好”!这金砖的禀性他是知道的,至锐至强之物,一击之下万物莫能当,他这一击,原本是想要将蓄势待的许旌阳一砖打倒去了这个头号强敌,余下那些未成气候的谪仙或化身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但也正因为这法宝的如此,遇到对方的法宝之后,没有在一开始将其击碎,反而是纠缠不清,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若是汾北之战前的张道陵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人间竟有人法宝,能够制住自己从兜率宫老君门人手中接过的法宝;但经过那一败,高高在上的张天师已经彻底落到了凡间,不管再怎么不合情理,事实就摆在眼前,被对手法宝圈住之后连运了两次法诀,却如同石沉大海金砖没有半点反应!

张道当机立断,将这三十三天上的法宝弃如敝履中七星剑一领,天空中的七头应龙猛地齐齐咆哮一声十九个龙头轰然猛冲下来,直扑对面的大周军阵。

面对如此势。金一反而轻松了起来。张道陵舍金砖不用。改以七星剑地神通应敌。至少说明了。他并不能只凭那件法宝就能包打全场!他蓦地笑了起来。向着杨剑扬声道:“杨都督。这许多龙在此。所谓兵对兵。将对将。咱们何不也来斗一斗龙?”

手中贯子一扬。金钱阵指挥着将士们纵横排布。阵法立变。一条青色地巨龙冲天而起。正是天罡地煞之神龙变!这条巨龙与对面地应龙又自不同。肋下无翅。满身是鳞。五爪飞扬之间却显得颇有几分灵动。乃是一头五爪金龙。

龙为水族之尊。说得正是五爪金龙。好比四海龙王。都是这一品类;宇文龙门抓起来地那一条蛟龙。离这境地还早得很。又逢着宇文黑手神鬼难逃。才会以一方神祗地身份。被宇文弄于鼓掌之间。

杨剑眼前一亮。也将手中地三尖刀一挥。黄龙兵五色分布齐整。轰地一股劲气从地上腾起。也是一条五爪金龙。与金一所招出地那一头不同地是。这一头金龙正如军名。乃是一条黄龙。

杨剑将身一纵。跳到那黄龙地头顶。双脚用力一跺。龙角上两道火焰喷出。正正打在他手中地三尖两刃刀上。那刀顿时变得十来丈长。却不是本身有这样地变化。而是神力使然。刀光暴涨。而且三个刀尖上放出三种不同地刀光来。杨剑将这偌大地刀向前一挥。三条惊天刀光乍然劈出。宛如空中掠过了三条彩带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但那些应龙显然不做此想。当其冲地三个龙头立时大声怒吼起来。各各从口中喷出法术来。或为狂风。或是冰雹敌住杨剑地刀光。

杨剑的眉毛一挑,冷笑道:“我道你是

敌,却原来还是要依循五行生克之法!却不晓得谁胜一筹?”他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向自己的眉心一点,那眉心处的立纹又是一闪,三尖刀上劈出的刀光忽然大变!火红的变成翠绿,金黄的换成了苍白,三道刀光的五行归属竟然在与应龙的法术交击之中临阵大变!

这一下,可叫那三个龙头吃了大亏,一条龙以水克火,却不料对手的火性刀光忽然变成了东方青木,木借水性威力更盛,逆着它喷出的水流直冲上来,一刀将它的头斩得仰天飞起,惨嚎声震天动地;另一头更惨,竟被临时转化出的辛金锐气将整个大头从脖子上劈了下来!尽管这应龙并非实体,而是从勾陈上宫北极大咒的法力中显化出来,斩了一颗头随即就能变出一颗,但其法力威能却是为之大减,一时无法对敌了。

金一这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方才为了斗宝,他将钱神的法体也扔出去了,现在还能再有什么保留?口中默诵法诀,身后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罗刹女法像,只见她栩栩如生,脚下踏着一个金轮,做天魔之舞,浑身上下妙相纷呈,比起初到金一手中时,这罗刹女的法像似乎又多了几分生机。

牛琪琪对这法像似乎总有些与众不同,一见到金一将这法像放出,不由自主地回头待望见这罗刹女法像凭空起舞时,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是不敢置信,又似乎欣喜万分。

金一此时已经乘着脚下的盘龙阵飞了起来,见牛琪琪转身在望自己,还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当即喝道:“琪琪,为我掠阵,将道门的一干人等都赶开去!”

牛琪琪一怔,到边的话也收了回去,只微微点了点头,一转身,双短剑赫然在手,只听平地一声厉啸——那并不是从她口中所出,而是其身形掠过长风所引的尖啸!一眨眼间,牛琪琪已经冲过那条小河,直撞到寇赞之的身前,一双短剑尖锋所指,寇赞之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好妖女!”以张天师的眼高天,见到牛琪琪的来势也要为之动容,平生斩妖除魔无数,几曾见过这般凶悍的?他手中七星剑一摆,便有一头应龙从空中降下,霎时落在了寇赞之的身前,七个大头一齐出力,堪堪将牛琪琪的冲势抵住。

“还不快退!”张陵牙关一咬,战局至此,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本以为可以包打全场金砖法宝,只是打退了一个王善,便被对手的不知什么宝贝给纠缠住,而对方合兵为阵,其威力居然可以和自己的应龙有攻有守?在这些之外,尚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看样子不仅有千年道行,更是妖魔中的名门之后;而在河的对岸,长庚星谪凡的化身,那白衣书生手中提着笔墨,尚未出手!

然而张道陵的心里,这一切都是小菜,最令他在意的是,许旌阳运剑到此,一直都没有出他的攻势来!如此局面下,他哪里还能顾得上寇赞之等天师道的道人?

寇赞之听四个字,正是如蒙大赦,他曾经向北齐的人问起汾北一战的详细经过,被他问到的不是别人,却是段韶的帐下都督尉相愿,如今已经转调到金城中任守将,正和王屋山相去不远。从尉相愿的口中得知,当日将他老爹寇谦之击倒的,正是钱神金一和一名黑衣女子,形容兵器都和眼前这妖女一模一样,哪还不晓得是本家的克星?张道陵叫他走,是正中下怀,叫了声:“天师威武,大显神威!”聊做助威,自己却脚底转向,往王屋山中狂奔。

张道的这一点道门香火情,便成就了自寇赞之以下天师道的大溃退,好在金一这边所有人全神贯注,都在张道陵一人身上,否则的话只须数百精兵衔尾追杀,少不得大有斩获。

张道陵一面运使着七星剑,操纵那七头应龙与金一、杨剑、牛琪琪几人鏖战,一面目光瞪许逊:“许旌阳,此战重心,只在你我身上,我道门的兴衰,也在你我一念之间,何不就由我二人分个高低,我若输了,立即上天去,从此不再理凡间事,你若输了,便也须从此归隐深山,不得再插手尘世,如何?”

他话音刚落,许逊还未回答,李大白却骤然高叫起来:“大言不惭,如今是天地剧变,道门怎敢妄称天地!张道陵,叫你知道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道法一脉!”

呼地一声,一个斗大的“”字当头丢了过来。第六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五章 道中无二

六十五章

道法之中,雷法几乎是任何一派道术都会练习的,按照天界神霄雷府的分类,世上共有三十六种雷法之多,俗话所说的五雷轰顶,也只是其中的一小半而已

张道陵身为道门天师,这三十六种雷法自然是样样精通,信手拈来。也正因为他对雷法精通至此,李大白这个“”字才令他真正大吃了一惊:这竟然是他所不认识的一种雷法!这世上竟然有他不知道的雷法!

所谓雷,将自然界的某种力量凝聚在一起爆出来,挥出各种各样的破坏效果,是其共有的特征。

李大白的这个字虽然在张道陵的认知范围之外,但以张道陵的修为自然一眼看出,其本质还是属于雷法的范畴,只不知道一旦其威力完全挥出来,会作成怎样的破坏效果?

身为道门第一天师,张道陵即便是在天庭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因此他对于道门的兴衰亦是视同己任。这种兴衰,并不仅仅限于信徒多寡,香火旺盛与否,更是道门各个方面的成败,而道法,无是其中绝不可少的一环。

骤然见到一门自己没有过的雷法,张道陵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闪不避,用自己的法力来硬受这一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新雷法!但随即,他的眼神触到李大白的双眼,陡见其中双瞳一闪而没,心中顿时一懔:“今日之战关系重大,对手个个都不是凡类,虽然眼下尚未成气候,却不代表他们对我就完全没有威胁!长庚星君在天庭是有名的老奸巨滑,我岂可掉以轻心?”

一转念间,他招来一头应龙,以其庞大身躯将自己环绕起来正正接住了李大白打过来的“的一声,那头应龙陡然全身大振,中雷之处龙鳞块块碎裂,恰似被天雷击中一样,焦黑脆。

张道陵睁大了法眼,看那中雷的伤处,却见那些龙鳞瞬间结痂,从伤口上剥落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血肉似乎毫无伤,粉粉的肉芽煞是可喜。“这是什么雷法?看上去威力不亚于天雷里面却半点没有伤到?”

张道正在纳闷,李大白却拍手笑起来,一句话差点没把张道陵给气晕了:“看,被我雷到了吧?外焦里嫩哩!”

你把来烤肉地吗?外焦里嫩都出来了!张道陵气得七窍生烟。枉费他还对这别开生面地雷法抱有期待知竟是儿戏之作!他正要含怒出手。骤见李大白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反应过来。就听李大白叫了声:“着!”

张道陵眼前一黑!只觉得皮上火辣辣地痛。一闪即逝。随即就是一阵麻木。

他慌急伸手向脸上一抹。只觉得沙沙地。抹了一手不知什么东西放到眼前一看。心中大叫不好竟是和应龙身上被雷到地地方相同地黑粉末!张道陵心中又惊又怒。惊还在怒之上究竟是什么时候。这雷法竟然打到了自己地脸上?

金一与李大白相处较久时又是居高临下。因此看地分明。李大白地这个“”字。正是他独创地言雷。不过现在这言雷地奥妙。又比从前更胜一筹。当李大白喊出那个着字时。分明有一道绿色地影子闪电般从李大白地口中飞出。沿着前一个“”字地路径。穿过应龙地身体。直飞到张道陵地脸上。但那道绿影究竟是什么?却连他也看不出来。

却听李大白拍手笑道:“张天师。枉空你是道门天师。三十六种雷法样样精熟。想不到今天会被我雷到吧?教你个乖。此法乃是我继承了上古先秦时名家地术法与道门地雷咒所创。大凡天地间地种种事物。皆有其名相。名相之外。物还是物。却不再能为人所知。为人所用。故而先秦时名家以此而兴。变创万物之名。则可以名变物。将物拘于名中。名便是物。又不是物……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没有?”

张道陵怎会懂?道家地天书也没有这样晦涩!李大白这些话妙就妙在。他并不是全然胡诌。名家在先秦时独树一帜。孔子地儒学中也参入了许多名家地学说。这名相与实物之间地关系。便是名家术法地精要所在。但关键在于。李大白自己也是胡练一气。根本不晓得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门道。何况他地目地又怎么可能是教晓张道陵自己地术法奥秘?

见张道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李大白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吧,那么我就换一种说法,告诉你这雷法的精要所在,那就是……你被我骗了。”五个字一说,李大白转身就跑。

张道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中间的过程,充分体现了天庭上时间的流凡间不同,所造

反应上差别甚大。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这一怒当真是七窍生烟,哪怕张道陵从几百年前东汉修道时就在“守庚申斩三尸”的道家法门上下了偌大的功夫,这时候仍旧是禁不住那体内上尸、中尸、下尸这三尸神一起暴跳,几乎连清净道心都要被心火烧焦了:“李长庚鼠辈,安敢欺我!”

却哪里知道,李长庚此时也在李大白的体内数落他:“你要引开他的注意力,让许逊有时间从容运法,达到目的也就是了,何必他气到这样地步……他可不知道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分别,这笔账全都算到我头上了!”

李大白哪里管这许多?自从制服了李长庚的神识,他对于耍弄神仙似乎有些上瘾,此时一面狂奔,一面在身后布下若干个“”和“”字,以防张道陵的追击,脑子里还不忘记调侃李长庚:“怕什么?反正你也和道门势不两立,难道怕张道陵上天去告状,太上老君一怒之下杀到灵霄殿去,封了玉帝的门不成?”

张道陵的剑光早到,两头应龙跟在李大白的身后口爪齐施,杀气腾腾,却冷不防撞上他布下的字,一头瞬间呆呆凝立,任凭张道陵如何驱使也不动,另一头则是满脸沮丧地躺在地上打滚,张大了嘴巴耷拉着眉毛,好似人生失意到了极点一样。

“这又是什么法术?”张道陵这回可真的大吃一惊,能够将他七星剑上化出的应龙一举摆平,这术法已经称得上是神乎其技,而这书生方才好似只是随手画了几个字而已!

他这一愣,李大便跑出了半里地。这半里地在张道陵看来,也就是一脚迈过去的距离而已。但一击不中,此时他却已经失去了再追击李大白的余裕,只因他始终不曾放松警惕的头号大敌,天师许旌阳,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光剑!

交手两次,许旌阳的法术于张道陵已经不再陌生,这位道门的后起之秀(对于张道陵来说的法术建基于剑术之上,而那剑术之中,却隐隐包含着八种法则在内,一经交手,这八种法则攻时如水银泻地,令人浑身上下犹如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仿佛干什么都是错的,只有按照许旌阳所想要的那样出手,才是最正确的事。

术法至此,已;越了言语所能表述的范畴,但张道陵亲身体验之后,却能从其剑术中窥见许旌阳成道的秘密。这位曾经出仕晋朝,牧守一方的秀才,后来以晋室衰微,不足以守牧万民,便辞官东归,创立了净明道以庇护百姓于乱世之中,在他的内心深处所坚信的“道”,和张道陵所信的“道”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仿佛知道张道陵在想么,许旌阳缓缓开口:“道兄,你我之道,本是不同。你的道,是了身达命,独善其身;而我的道,是兼济天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为了令这世间的黎民百姓出离水火之中,我才仗剑行于世间,数百年无一日弃之,今日亦然!道兄,你以脱凡俗、清净无为为志,如今却要为了尘世的道门而挥剑,只从这一点上,你便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手的剑光骤然一分,那柄小小的光剑倏地分作八柄,在许旌阳的头顶缓缓盘旋,每一柄后面都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绳索,一直连到许旌阳的心中。

这是以心剑之法!

而在远处的李大白望见旌阳这一出八剑,更是惊得大叫起来:“这,这是儒家的八道!”虽然没有像他写在宇文“权柄”上那些字一样现出比划来,但这只是名相而已,许旌阳凝聚出的八柄剑,其道心深处竟然与儒家八道完全吻合!

“不错!”许旌阳扬眉,剑起:“我所创的净明道,全名就叫做净明忠孝道!我的八道,便是忠信孝礼义廉耻!”

原来,上一次汾北交手时,他还没有使出真正的功夫来!张道陵面沉似水,面对这样的强敌,强到了不但要打倒自己的人,更要打倒自己毕生守护的道,他在瞬间便将种种杂念全都抛开,视眼中与自己的应龙奋战不休的金一与杨剑等人若虚无,更将那仍旧盘旋在空中不听自己使唤的宝物金砖抛在了脑后。

剑锋所指,只有许逊!“许旌阳,道中无二!究竟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是你的八道救世,天地垂顾,剑底分个真”七星剑上星光大起,那七头应龙狂吼一声,离剑飞出,张道陵脚下踏着罡步,北辰七星的光芒从天而降,正照在他剑上七星之上:

“且看我这一剑,有请七元解厄星君助我!”第六十五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六章 八道化盘古

六十六章

那一刻,金一几乎有一种又回到了五指山,目睹老孙挺身挑战西天诸佛时的感觉!眼前的景象,壮观得叫人呼吸都为之停顿,即便是在大白天的阳光之下,北天中的北斗七星依然熠熠放光,漫天星辉仿佛被七星剑上的北斗七星图形所吸引着,百川归海一样向着张道陵的剑上汇聚而来。 “>,好在他们也没什么自我的意识可言,随着张道陵的剑光挥动,法诀念出,七星的法体随即隐去,溶入漫天星辉,而那七头应龙却又回到了张道陵的身边,五龙将他团团围住,另外两头吼声如雷,直取许旌阳。

这一次,声之煊赫前所未有!那两头应龙振翅激飞,十四颗头各显奇能,一口火便将杨剑黄龙兵的水旗烧去了一小半,天一生水也被这一口火喷的激化为水雾,毫无阻拦之力;这一边金一也试图用盘龙变的巨龙阻拦,却被三颗龙头闪电般围住,上下一合,三张大口将这头虚幻的青龙狠狠咬住,再怎么奋力挣扎也动弹不得。

“见真章了么……”许阳淡淡地笑了起来,七星法力的神奇和强大,身为道门天师的他怎么会不清楚?以往在他的勾陈北极大咒之下授的妖魔不知有多少,倘若能够自由 “>地借用七星之力的话,他自信不会比张道陵所施展出来的变化弱上一分。

但现在,他不但要打败张道陵,更是要证明自己所坚守的道,凡人之道!

“八道齐聚!喝!”口中叱喝,剑光轮转,许旌阳凭空冉冉升起,脚下却渐渐现出一只大手,而这只手的主人,却是一个三头八臂的巨人!

张道陵深吸一口气,连同那巨人的名字也吸进了肚子里:“盘古!”第六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七章 前所未有的力量

六十七章

盘古是谁?许多人都知道,那是开辟天地之

可是盘古是什么?这问题,谁能回答?秉天地之力而行,谓之神;循天地之道而生,谓之仙;大道真如之所钟,谓之佛;非凡人而生有灵性,谓之妖。而此种种,都是在有天地之后才出现,盘古却生于天地之前。盘古究竟是什么?

许旌阳高高站在巨人的手心,双手横举一柄剑,那巨人的其余七支手臂也各持一剑,剑身甚是长大,正与那巨人的身材相应。他开口,声音响彻天地之间,仿佛是从那巨人的口中出一般:“盘古初分混沌,阴阳初判,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阴阳交合化生万物,而这二气交会之所,正是这片大地!这,便是人间大地之重于天庭境界的根源所在!张道兄,且看我从人间悟出的大道,比你的阴阳之道如何!”

那巨人一剑斩下,似乎相去甚远,但张道陵所驾驭的其中一头应龙却骤然仰天惨嚎起来,大半边身子都被这一剑斩做了两截!与之前应龙被损坏之后随即复原不同,如今虽然已经有了七星的神力在其中,但对于许旌阳以盘古之手挥出的利剑,应龙竟然无法承受,那伤口处黑白二气袅袅而出,泾渭分明。

许旌阳的这一,竟将应龙体内所包含的阴阳二气给劈了开来!

所谓阴阳化生万物,则万物中皆有阴阳二气,理所固然。反过来一想,假若这阴阳二气分开,阴气是阴气,阳气是阳气阴不生,孤阳不长,会是怎样一种情形?许旌阳这一剑回答了这个问题,阴阳若是从万物之中抽离物不为物,神明也不例外!

“好法术!”乎意料地,张道陵竟然也大声叫起好来:“调合阴阳,便是大道,世间道士一味服气炼丹为惟有金丹方是正道,想不到你许道兄别开生面,竟然也参悟出了一条开辟阴阳的大道来!”他语中的激赏之意,竟似出于至诚!

许逊微微一笑,又叹道:“倘若换个地方,能与道兄对坐论道其幸也!”两度交手,三番对剑,这两位道门天师虽然是势不两立,心中又岂会没有惺惺相惜之感?

张道陵亦笑,笑得开怀畅快:“不然坐既可以论道,对剑又何尝不可?许道兄,且看我这一剑如何!”他将手中的七星剑向空中一抛星光芒大盛,破军星上的星光尤其强盛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那被许旌阳一剑劈开的应龙形体渐渐化去在星光中却骤然飞出一头猛虎来。

“盘古开辟。清气上升为诸天。”张道陵中叙述。手下不停:“北斗诸星位于北天之上。虽亦受凡间烟火。但毕竟清气为重。道兄若只能分剖阴阳而不能调合之。亦未得大道。今日恐怕还是不能败我这七星神剑吧!”

说话间。那头猛虎跃然而起。双中神光暴射。蓦地张口大吼一声。一团白光从虎口中轰然飞出。直奔那巨人地面门而去。许旌阳将手指一挑。那巨人挥起一剑斩落。剑光从那白光中穿过去。白光却丝毫无损。依旧直奔巨人地面目!

幸而那巨人八臂挥舞。两把剑交叉在面前。一声巨响之后。才将那团白光给挡了下来。

许旌阳笑道:“道兄果然了得。一眼便瞧出我道行未够。只是初窥阴阳二气之堂奥而已。不过。倘若我当真能令阴阳二气离合如意。化育万物。岂非已经得证混元道果?道兄说我今日不能胜。莫非是自以为凭这一柄七星剑。独占了北斗七星地神力。就已经是混元圣人之下地第一人了么?”

张道陵一窒。方道:“诚如道兄所言。不过道兄既然境界不能胜我。若论力道之强弱。终究还是我这七星剑胜了一筹吧?”

他话音刚落。从下面响起一个粗豪地声音来:“要斗力吗?让我来试试吧!”竟是王善!

许逊大惊,还没来得及制止,一道星光从下方冲天而起,王善不知何时又将被张道陵的金砖打散的七根短棒连接了起来,在手中抖的笔直,犹如一条长鞭,直打向张道陵的面门。

这条长鞭假若是由王灵官本人来持着,即便张道陵有七星剑在手,也只有走避不及的份,真武三十六将之,天庭第一护法天神的威力,光耀北天玄武七宿,惟有七元星君齐现真身才能抵敌得住,张道陵怎是对手?

但,现在,他却只是一个神力惊人的凡人而已!张道陵微微一喟,手中剑光轻舞,一头应龙长尾倏地横扫过去,正中王善手中的长鞭,只听“扑”地一声轻响,恰似拍落了一只苍蝇,王善远远地被打飞了出去,摔进了莽莽嵩山之中。

金一双眼圆瞪,一口气憋在心里,只觉得心里烧得像要炸开来一样:“该怎么样才能打败张道陵!”许逊和张道陵的斗剑,虽然招招分明,但其境界已经完全出了金一所能理解的范畴,眼看着龙虎飞舞,

剑,这种种异象令金一完全找不到头绪,就像他现下用盘龙变进攻,却完全斗不过挡在面前的应龙,而看对方的架势行有余力,根本就是在玩他而已!

恰在此时,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虽然细微,但却听得出是来自许旌阳的指点:“金钱神,承你困住金砖,我已感激不尽,现张天师被我逼住,只能以力取胜,绝少变化,倘若你能以大力取之,只须断他一星之力,那七星剑的威力也会骤减大半,我便有取胜的机会!小徒虽然懵懂,却也知这关节,只是他一人之力不足以胜过天星神力而已。”

以力取胜!金一眼前骤然一亮,那是他能够理解的层次!可是,王善被打飞的情状犹在眼前,他的力量也就和王善不相上下而已,又怎么能胜过张道陵指挥的龙虎天君?

“凡人生于世上本就份外渺小,不但不能与那魔怪妖物相比,就算是寻常豺狼虎豹象牛马,气力爪牙也胜过凡人多多。然而演变至今然能成为大地之灵长,其秘诀何在?你集兵成军,其法力能够与天星相抗,其秘诀又何在?集众人之力,可以胜天!”

一句话像在金一的脑中点燃了一盏明灯一样,当日宇文龙门山上,对着滔滔河水所说的那一番话,又字字句句映在他的脑中:“人心齐,泰山移!愚公一念之愚,能令王屋太行二山分道集众人之力,又何尝不能与天星巨力一拼?”

他将钱贯子一,大阵翻翻滚滚地退后,那条青龙凭空消失,他自己也落在了地上。

牛琪琪见状剑推开与自己纠缠不休的应龙,也退回到他的身边:“主人,怎样?”

“来助我一臂之力!”金一说话间出了三头六臂的法身,六条手臂横握三根铁棒百零八颗天星一起出光芒来,始则极微继而越来越盛,道道金光顺着金钱之间的细线流转,也似将光芒送到了每一颗天星之上。若细看时,那一百零八颗星当中有八颗最亮,正是与金一体内修炼巨灵变的八颗相应。

显然,他是要以金钱阵来催动巨灵,使出到目前为止最大力量的一击!

“还不够,还不够!”以他的身道行,还不足以修炼到巨灵变,是仗着金主的法力支持才能做到,因此现在用整座金钱阵来施展出这变化,事实上还是凭着金主的海量钱力在其中支持,若不是金主已经领悟到了生生之谓易的奥妙,又新近从长安坊市中得以尽情采撷俗世的巨量钱币交易中所产生的钱力,单这一下就要断粮崩溃。

饶是如此,金一却还嫌不够,看到王被打飞的样子,自己的力量至少也要达到能将王善那样击飞的程度才行!那,至少也要有自己目前力量的三倍!

他蓦地伸手,从怀中取出十颗提子,一股脑儿全都吞了下去。原本一枚菩提子所包含的元气,足可令牛琪琪、何田田这样的千年妖怪也能恢复如初,他却限于自己身体的局限,只能慢慢地将这元气化到七十二变的修炼之中。但现在,整座庞大的金钱阵疯狂地运转起来,却好似那种植出菩提子的沙地一样,将这十颗菩提子的元气尽皆汲取,涓滴不剩。

霎那间,金钱阵中又有八颗星亮了起来,并不是一齐亮起,而是一个接一个地大放光芒,那是代表着化身变之诸窍**的八颗星!疯狂地催动阵法变化,将钱力与菩提子的元气一起灌注其中的结果,金一终于将自己还没有完全练成的化身变全部打通!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那罗刹女法像的功劳,能令他在还没有到达化身变境界的情况下,灵识就已经走到了那几处窍**之中,预知了那境界的微妙感觉,当法力足够之际,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攀到那一个高度了。

瞬时,金一摇身一变,变得有十丈高下,手中的铁棒亦随之变长变粗,单论体量的话,已可与张道陵所驾驭的龙虎一较高下。

但张道陵却不屑一顾,依旧驱使着龙虎向许旌阳猛攻不休,心中只是冷笑:“似这般的法力,又岂能奈我何?”他一眼就看出,金一如今的力量,堪堪能够与自己的一星之力相抗衡,根本无法撼动自己的优势。

金一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叫了一声:“琪琪,变!”牛琪琪应声一滚,再起来时已经变作了一头白角黑章的小母牛,而且这牛身居然比金一的巨人形体还要大上一圈!

张道陵这才动容,西方的大力牛氏赫赫有名,当日牛魔王也曾到过中土游历!

却见金一向上一跃,已经坐在了牛琪琪的背上,一牛一人瞬间结为一体,倏地从空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一棒打在张道陵和许旌阳战团的中央!第六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八章 身外化身

六十八章

方才王善出手,被廉贞星君一掌打飞时,金一在一旁看的明白,他甚至连三五火车杀法的三隐都没能完成,廉贞星君所化身的应龙,好似知道他会跨越空间出现在那个点上一样,巨大的龙爪就恰好等在那里,正在用三五火车杀法将力量叠加起来的王善,等于是在自己力量还没有到爆之前,就被人给打了出去。

“天界星君,毕竟不凡!”看在眼里,金一知道,这门传自天界神将的三五火车杀法,并不是无懈可击。这一门法术,乃是利用身外化身的道理,将全身的力量从数个不同的化身中抽取出来,叠加在同一个点上瞬间爆,才能使出本身四倍的力量来。但在这凝聚力量的过程中,倘若被对手看破了中途截击,那便无法收到叠加力量的效果。

换句话说,王善被击飞之时,其实只具有他本身的力量而已。

金一却有信心,可以突破这北斗星君的防线!此时此刻,领略到了化身变的全部境界,金一才知道,为何三五火车杀法是从七十二变中演化出来的,那正是修炼化身变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之后,使用力量时最为有效的办法。

此际,应龙的吼彻天地,被七大星君的威风所感,天上的乌云四合,遮天蔽日,奋战中的众人早已不知道时候,究竟是在白天还是已经到了黑夜中。茫茫云海之中,只有北斗七星的光芒异常闪耀,照彻了天空,也照得那七头应龙格外的威风抖擞。

将王灵官的人间化身一飞,张道陵的信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将七星剑的威力挥到如此地步!感受着七大星君化身中所蕴含的威势,他几乎要仰天大笑,纵使许旌阳还在苦苦支撑自己一时收拾他不下,但这天地之间任我纵横,对手毫无反击之力的感觉,令得道心清净的他也要为之陶醉,这正是逍遥二字的真意吗?

“又要上来了?哼,此时我这七大星君之神力,已经分隔阴阳,纯乃天上清气,你若是以为那来自凡间的古怪钱神法力还能制得住我星君神力可就大错特错了!”心中冷笑,张道陵只一动念,一头巨大的应龙七颗龙已经转向了金一。确切地说转向了金一将要在空中出现的方位!

金一如期出现!这一霎那的相遇,若是事先约定,巨门星君所化身的巨大应龙就等在那里,七颗龙中所显化的七种神力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外,更有日月之光,一者炽热,一者冰寒,就在金一出现的那一刻,一齐向着空中的那一点爆出来。

七种神力汇聚在一起一点空间瞬间向内缩了缩!若是灵觉分明的人,便能够察觉到在这七种神力的威力全部爆出来时,金一现身的那空间中的一点所有的东西,包括其人牛,其棍,还有空气,以及目力所不及的一切,甚至是那里所经行的时间,全都在瞬间改变,仿佛是一颗原本饱满的气球,忽然被抽空了里面的气,使得其周围的空气不由自主地向内压缩,那一点空间就这样被压了一下,然后才在周围空间的支持下恢复了原状。

而金一。业已湮灭无迹!

这一刻。在大周众人地心中。时间也好似停止了一样。纵然对手是天上星君地化身。他们也还是存留着一丝希望。金一如今地战功和声名。不正是在一次次近乎不可能地战斗中得来地吗?当他出手之时。所展现出来那前所未有地强绝力量。也给人以绝大地信心。

会就这样悄无声息。被敌人一击抹去?是确确实实地从这世间给抹去了啊!

望着下方那些凡人。在金一被抹去地霎那。其金钱阵法也已经宣告解散。他们脸上地神情。张道陵看得清清楚楚。志得意满之余。张道陵甚至有闲暇来生出一丝怜惜:“可惜了。天地间万物有神灵。钱固有神。但能孕育出神识来。并且能与人相应。殊为难能。这一下被我打散了。不知何时又能再聚?”

此种怜惜。世人称为猫哭耗子假慈悲。张道陵自然也不会有多认真投入。他正要一鼓作气。将仍旧在负隅顽抗地许旌阳一举拿下。忽然间眉头一皱。巨门星君地应龙化身不知怎地。好似有些抗拒他地心意。竟不愿投入到对许旌阳地最后一击之中。仍旧在殛灭金一地当地逡巡不已。

此举。无令张道陵正处于九霄云端、逍遥如意地道心生出一丝不悦来。敌人都在我地脚下颤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应我七星剑而来地北斗巨门星君。怎可自行其是?他一

七星剑,剑上的巨门星图案星光大盛,那巨门星君的一声怒吼,方才转了回来,口中喷出一道奔雷,正正打在许旌阳脚下巨人的一柄剑上。

“这才是了。”张道陵心中大为快意,伸手向七星剑上一抹,那七颗星竟然被他给捻在了掌心中,七道星光凝成的细线,将七头应龙连在他的掌心,就好像一手托着整个天空一般!“许旌阳,就让你看看,何为天之力吧!你的凡人之剑,岂能与天相抗!”

眼前的应龙龙骤然消失,杨剑身上压力顿去,他的眉心却是越拧越紧,眉心处的立纹绞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只眼睛大大地瞪了起来一样,在那两道立纹之中,仿佛真的有一颗眼珠要从皮肤下凸出来一样!

“好个张天师,他是要用适才殛灭金钱神的法子,将七大星君的神力在同一点汇聚,以这样的神力将许旌阳从这天地间抹杀去!”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称呼金一为金小哥的杨剑,此时竟然改用了“金钱神”这个称呼。

他们只知道,金一已经没有了,而许旌阳一旦落败,余下的人一个都逃不出张道陵的手掌心!面对这样的敌人,你就算是死了,他也有大把的手段令你的魂魄在九幽之下受那无尽之苦!除了屈膝投降,芶且偷生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李大白的脸色如他的名字,白的吓人,脑子里那位长庚星君正在一个劲地劝他赶快逃走,趁着许旌阳还能支持些时候,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庭为了这个机会等了快四百年,绝不能在这一战就将所有的筹码都输的精光!

可是李大白的脚下却像扎了根钉子一样,一动不动。逃?往哪里逃?见识到了张道陵手持七星剑的无边威力,天下之大,何处又能逃得过?

他不逃,却不表谁都和他一样。金一的部下乃是四方集结而来,内中多半都是旧日的僧道门徒,指望着脱离佛道两门之后,可以在俗世中挣得自己的功业。可是如今看来,前程最为远大的还是道门,放眼神州大地,谁能匹敌这位上承兜率宫老君之命、手持至宝七星剑的道门天师?

眼见不少人眼光闪烁,脚底浮动,万岁带惯了兵的,知道这时候紧要,只须有一个人带头奔逃,登时就是土崩瓦解的局面。按理说,此时他应该率领自己的亲信部下凉州兵上前挑战,以带动全军,可是这样的对手,无论他怎么奋战,却是连一点边都摸不到!别说他的剑已经被罗汉血玷污,失去了往日的锋芒,就算是这柄凶剑依旧如昨日,对于天星降凡的七大星君,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他们可没有生魂!

“阿一,阿一!你就这么败?!”史万岁蓦地大吼起来,凄厉高亢,宛如一头受伤的猛兽一般。受到他的吼声影响,突厥狼兵也一起跟着狂嚎,一个个身上都冒起了白色的妖气。但在张道陵纵横天地之间的七星剑神威面前,这些嘶吼和妖气却只如同大海之中的一朵小浪花,显得那么的渺小。

金一是全军主将,他若不,就该由军中官阶仅次于他的史万岁来统领全军。此时事已不可为,纵然心中不甘,但这样的敌人确实出了他所能应付的限度,史万岁现在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将这一只兵完完整整地带回去,不要在这里一败而散了。

刚要出号令,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头。一回身,史万岁微微一惊,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刚刚被北斗星君一掌拍飞了的王善!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王善的形容甚是可怖,眼耳口鼻中尽是鲜血溢出,那是受到了剧烈震动之后留下的内伤。但他的神情却甚为镇定,向着史万岁微微摇头,道:“莫急!金小哥不会这么容易败的!他动用的力量已经过了我,还有牛姑娘助他,我都能回来,没理由他会败得这么惨!”

史万岁的心中,立时燃起了一丝希望,王善是亲身体验过北斗星君神力的人,他这么说,那是不是意味着,金一的陡然消失,并非最后的终结?

王善猛地抬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微笑:“好小子,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来了!”

天空,一个浑身金光闪耀的巨大身影骤然出现,正飞在张道陵的头顶上,六臂高擎着三根铁棒,瞬间合成一根,棒身的轮廓都已经看不清楚,正是巅峰的大力引动空间扭曲的征兆!

第六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六十九章 受伤的天师

六十九章

“身外化身?”张道陵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他现在才知道,为何方才指挥着廉贞星君的化身应龙去围攻许旌阳时,竟会遭到抗拒了。原来这天上星君的神识之中,已经识破了对手的化身之法,故此不愿意放弃战斗,而他的道心之中,却没有照见这一节!

而能够用化身之法挡过一劫,金一的修为无已经越了凡间的范畴,到达了天的境界!

此刻金一的心中,也是怦怦直跳,冒险一试竟然能够成功,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适才是用了整整一串金钱一百零八枚,放出一个小小的金钱阵来,将钱力注入其中依照着化身变的地煞星变,果然凝成了身外化身,就凭着这化身,挡过了廉贞星君的一击。

此时,七星全都在围攻许旌阳和他脚下的巨人,剑气纵横战况激烈,张道陵身边全无防护,金一的铁棒一闪,已经到了他的头顶!这是用新领悟到的化身变所拼出来的机会!

“七十二变的传,毕竟不同凡响,我要他以力取胜,他却能连张道陵的道心都骗过了……若不是张道陵先自己失却了道心的清净,又岂会犯下这样大的错?道门天师,终究也不免有尘念凡心呐……”面对着七大星君的围攻,许旌阳毫无惧色,催动着净明八道之剑遮挡招架,封得身前方寸之地风雨不透,一面却还留意着张道陵那边的动静,待见到金一以奇技冲破了张道陵的防护,逼近到他本人身边时,即便以他的道心,也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这一棒,是否能扭转乾坤,给予张道陵第二次在凡间的失败?

只一眼道陵就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也只一眼,他就感觉到了这一棒中的威力!神兵化身的铁棒,此时已经在绽放出金光,那并不是什么法术的光芒,而是纯粹强绝的力量运用,就连这柄绝世神兵的化身也快要承受不住,边缘处甚至都出现了极细的崩散现象,折射着天空中的光线才会出现这样朦胧的光晕!

“就是这样一,将寇谦之给打倒的吧?”这一瞬间,张道陵的心中出现的却是这样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在重棒临头之前,他只来得及做了一件事:他向后一仰!

这一仰,便让过了金一铁棒威力的最强一点!

三五火车杀法或者说化身变的精髓,是先分出化身,然后用空间的重叠让几个化身的力量在同一点上一起爆出来,故此威力惊人。但这一法,却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除非这几个化身都能够有自己的灵识则便只能在固定的一点交汇力,一闪即逝。

而张道陵。就闪过了这一点!

铁棒上地朦胧光晕骤然消。一根朴实无华地铁棒从张道陵原先头颅所在地位置上划过。仍旧直扑张道陵地面门。但那光晕地消失意味着金一用化身变催到极限地绝世大力。已经随着那光晕而去了。

张道陵横剑铁棒。出地是如同龙吟一般地悠然长鸣剑身似乎是不堪对手地重兵器压力而弯成了一轮新月一般。但金一却知道这一棒已经再难寸进。七星剑上地反击力道。随着剑身地弯曲。正在以惊人地程度递增。已经快要强到令他无法再紧握着铁棒了!

“兜率宫秘宝。果然不同凡响。我这兵器毕竟只是神兵化身。砸它不断!”金一心中暗赞一声。却凛然无惧。只是口中低喝了一声:“上!”

从他地身后。一条苗条修长地黑影骤然闪出。双手地短剑剑锋上亦闪动着圈圈光晕。黑纱蒙着地面上。一双红色地眼睛烁烁放光。正是和金一一起跃出地牛琪琪!

一看到这双红色地眼睛。张道陵没有半丝犹豫。右手仍旧持剑抵住金一地铁棒。左掌前推。掌心绽放出一道雷光。掌心雷!

掌心雷的法术,这世上只要是道术稍有所成的道人,都会个一招半式。可是有谁能像张道陵这掌心雷的威力?这一掌之出,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震动了一下,每个人眼中的世界,世界中的每一件事物,每一道线条,每一个光点,都在那瞬间出现了一个虚影!

牛琪琪一剑刺空!就是这一记掌心雷,使得她的剑顿失准心,刺中的是张道陵留下的虚影,就差了那么分毫之距离,没有刺入张道陵的法体之内。

但,这位西天路上的知名妖女,却似乎在笑!剑身止于原处,未能再有寸进,但剑上被牛门的大力所压缩到极致的空气,却在这瞬间尽情释放出来,一道剑光直冲天际,划过千丈长空,经久不散,甚至将漫天的

给划破!

“真的到晚上了啊……”从那乌云的裂缝中露出来的,是漫天星光,今夜无月。

三条人影乍合乍分,金一与牛琪琪落到地上,仰起头来看时,却见那七大星君的化身已经放弃了许旌阳,回到张道陵的身边,四十九个龙盘旋回转,咆哮翻腾,将天师张道陵护在当中,叫人看不清楚他到底伤着没有。

随即,许旌阳便笑了起来:“张道兄,今已失手,此战是否就此罢手?来日方长,道门之重兴若是要凭道兄一人之力,太也单薄了些,还是再去向老君请教一二吧!”

“你刺中了?”听许旌阳的言下之意,方才那一剑已经伤到了张道陵,可是他却看得清楚,牛琪琪分明是剑出无功,单凭剑上的余威,能够伤得了张道陵么?

牛琪琪摇了摇,手指轻抚着手中的短剑:“我没刺中,不过,剑气确实伤到了他。以张道陵的修为,这剑气对他并不能作成什么大的伤害,只须他略一运转周天,便可无事。

但问题就在于,他有这空?”

许旌阳并非言恫吓,那三头八臂的巨人已经反守为攻,剑光纵横围绕在张道陵的身前,那七大星君尽力守护,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却也并没有进攻,显然张道陵这一口气,在许旌阳的步步紧逼之下,一直都没有喘过来。

许旌阳的八道剑光,留出了天空路,显然他给张道陵留下的选择,只有回转天庭这一条路!前次的汾北一战,俩人之间就是因为张道陵的一时分心,被宇文番天印法所伤,因而被许旌阳所乘,最终铩羽而归。这一次,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龙倏地一分,露出张陵的面孔来,原本犹如冠玉一般的脸上,此时却呈现出两坨近乎病态的嫣红。他忽地一张口,喷出一团红色的血雾来——天师之血!

金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睛,忍不住转头问牛琪琪:“琪琪,你看到了没?张道陵吐血了!你不是说,他的伤没什么要紧的?”

牛琪琪的目光锋锐如她手中的剑,尚未开口回答,却听一旁传来杨剑的声音:“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张道陵吐这一口血,就是他真的要开始拼命了,所以才将体内受创的地方逼了出来。金小哥,此战至此,已非人力所能左右,咱们两个的手下,还是即刻撤离吧,那少林僧团一路向北,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金一这才明白,他即刻转头,向史万岁挥了挥手。史万岁毫不犹豫,尽管心头还在为金一方才的惊险一幕而振荡,更知道他是要自己留下来,坚持与张道陵交战,然而此时,全军的担子已经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位天生的战将,却从不会为了自己的战意而放弃全军!

令旗挥舞之中,金一的全军都开始向西,徐徐退入嵩山之中;而杨剑也将黄龙兵交给了麾下的五色旗将领分统,与史万岁一道向西撤退。在当地,只留下了金一,杨剑,牛琪琪,王善四人……不,是五人,李大白居然也留了下来!

看着四人的眼光,李大白满不在乎地指了指自己的头脑:“他叫我走,那我就偏不走了。”

所谓的他,自然是指长庚星君,此时这位或许是近千年来最倒霉的星君,正在李大白的灵台中悲声长叹:“完蛋了,完蛋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可是七星剑,是张天师!道家惜命惜身,这副肉身是陪着他渡世的宝:,如今他竟能甘愿受伤,他是真的要拼命了!本星君下凡来,栽在你手上也就罢了,等你死了总还有归天的一日,可要是死在张道陵的手上,担保你连一块魂魄的碎片都留不下来,本星君也要给你陪葬了!”

李大白便将这番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众人,最后加上了一句:“喏,我只是想看看,天师拼命的时候会是怎样,这机会难得一见呐!”

众人一起莞尔,笑得全然无视生死!天空之中,许旌阳居然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张道兄,此时你的心境,恐怕与道心惟微不大相干了吧?人心惟危,才是你眼下的心绪写照。道兄你,终于也从天上坠落到凡间了,恭喜恭喜!”

张道陵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色平静,语声中却流露出一丝狠意:“是你逼我的!道心不净,我挥不出七星剑的至高威力,但若论狠辣决绝,比之前更胜!许逊,还有那几个鼠辈,你们的生机,就要了断在我这剑下!”第六十九章完

第七十章 剑破天地

第七十章

张道陵一挥剑,七头应龙一起朝天长啸,啸声中却带着无尽的苍凉和愤怒,叫人听了都忍不住要落泪。这是七元解厄星君的元神在悲叹,看到一个三十三天上的天师坠落到凡尘!

张道陵一出剑,七彩的剑光横扫长空,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千丈之外的山石树木也都纷纷倒塌、碎裂,夫差一点的怕是站都要站不住。他一剑,便将许旌阳的道术显化的八臂巨人震退了一里多,脚步所及,大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沟壑,恰好划过王屋山与嵩山之间的那条小河,河水为之断流分道!

目睹如此威势,天地都为之变色,但金一的心中却松快了许多。因为,张道陵的剑法,已经不再是他难以理解的那层次,而是纯粹的以力取胜了!

方才张道陵和许旌阳斗剑时,两人的剑上威力几乎丝毫不显,就像是两个同门师兄弟在那里喂招一样,没有半分烟火气。但金一却知道,那两人争斗的层次,就算是嘴上也说出了一些,却还是他根本无法理解到的,许旌阳的剑,竟能将万物之中无处不在、相生相合的阴阳二气给分开?而张道陵运使七大星君的神力,虽说是随心显化威力,但这“随心”,随得只怕不是他的心意,而是道心。

何为道?简单来说,探究这世界的根源,便是道的目的所在,而这两大天师的斗剑,便是在比谁对这世界的领悟更加深入,谁的理解更接近这世界的本源,也就是道的本质。这便是为何,许旌阳的道法显化成形,会成为巨人盘古的形状,而张道陵显然是因为其所修持的老君一脉道法,其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套没法过许旌阳的境界,是以才改用星君的神力来降伏对手。

而现在,他受伤虽轻,道心却已经失去了平静,再也不能自如地控制着七星剑上七大星君的神力,是以威力所及,开山劈海,看似声势惊人,但却已经落了下乘。

面对这样的下乘之剑,许旌阳是否有机会以境界取胜?

错!此时的张道陵,道心虽然已经不再纯净,但其心中并无杂念,有的只是要将对手全部消灭/抹杀的这一个念头,专一纯然,再无旁骛。而以这一念,他便可以将七星剑上所蕴含的天星神力挥到极致,虽然纵控自如处不及之前,威力却犹有过之!

许旌阳脚下的巨人八手挥舞,剑光纵横,却仍旧只有招架之,而没有还手之力。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张道陵每出一剑,都带着庞然巨力,龙象之力在这星君神力面前,便如同婴儿之于力士,不可同日而语。许旌阳每挡一剑,那巨人的庞大身躯都会为之晃动不已,八条手臂舞得好似风车一般,虽然能够将张道陵的纵横剑气封住,但脚下却是禁不住地步步后退,七十三步之后,已经退到了少室山中。

这样的声势,自然惊动天地,少室山中的狐兔鼠蚁都吓得瑟瑟抖,草木含悲风云变色,似乎都在悲泣:这样的神威,怎能在凡间出现?任凭他肆虐下去的话,只怕这大地、天空,都会被七星剑的剑光撕裂!

“好吧,不管怎么说,总是有迹可寻了。”这么安慰着自己,金一骑上光天马,只是追寻着两大天师交战进退的足迹,就足够他奔波一时的,要知道许旌阳脚下的巨人每退一步,就是一里多地,这七十三步退下来一直退到了少室山上,几乎有近百里的山道!

好在光天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年为周穆王驾车,昆仑瑶池也去过了,凡间的这点路,在它看来也只等闲,两大天师交战的赫赫声威,适足以激起这天马的心中傲性罢了。它奋鬃扬蹄,视那崎岖山道只如康庄坦途,竟是紧紧跟在两大天师的周围,半步不离。

“快躲!”心中一动,那是布在身周的金钱阵所传来的感应,光天马与金一早已心灵相通,更知道此刻的敌人非同凡响,不等金一操控,便即硬生生横跃十丈,堪堪将张道陵挥来的一道剑光闪过,山石上留下一道长达百丈、深不知几许的深沟。

“要怎么打败他!”杨剑从土中探出头来,形容狼狈之极,他用五行遁术,竟然也丝毫没有落后,但张道陵的剑光余威赫赫,将四周的环境大肆破坏,他也不得不随之不断地变幻遁法,其间有几次险些就躲闪不及,故此才弄得这般狼狈。

王善仰起头来,望着天空中七龙围绕,剑光纵横的张天师,大声道:“不能等他耗尽气力,有七星剑在手,他的威力是无穷的!要么,是用无上法术,封住七星剑对北斗七星的感应,隔绝其法力的来源,要么就引进落空,让他对剑上的威能失去控制,趁机把七星剑从张天师的手中夺下来!”

说话间,又是两道剑光纵横而过,三人分头躲避,又是一阵滚翻,而后方才聚在一处。这两道剑光,好似是张道陵听见了他们的说话,以此来显示他不可战胜的神威!

再度重聚,王善攥紧了拳头,道:“杨都督,你的法术变化多端,可去引动张道陵的注意力,叫他分心;金小哥,你与你的使女俱有大力,可分头向张道陵进攻,以乱他的阵脚;只须令他不能一心追击我师,我再相机运用三五火车之法欺近他的身边,定有破绽可寻!”

“就这么办!”王善说得简单,但几人都称得上是身经百战,又都对眼前的战局思忖了良久,故此也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杨剑霍地钻入了土中,消失不见。下一刻,一道黄色的刀光从土中冲天而起,直刺张道陵的下方;张道陵刚刚一剑封住,正要反击,忽然山中的一道溪水似若毒蛇一般扬起了头,将一头应龙的尾鳞活生生扯下了一块!

五行之说,本是对这天地至道的另一种解说之法,五行遁术若能修到极深处,亦足以踏上混元大道,杨剑虽然以凡人之身,但毕竟是承受了某位天神的修为境界,五行遁术的修为早已越了凡间的境界,此际他全力动,整个人都溶入了周围的天地之中,几乎是处处皆有他而处处又无他,一时间只见刀光片片如雪,却不见他本人的所在。张道陵纵然要反击,却不知向何处还击?

金一脚下,玄鸟现身!面对着过常人想象的敌人,金一全身每一处都似乎被火焰燃烧一样,全身的钱力如江河大川般流转,七十二变的任何一种变化都可随时动。驾驭着玄鸟一飞冲天,直上比张道陵更高的高处,而后身影倏地消失,躲闪过张道陵挥出的一剑,再俯冲而下,以间不容之势,连续闪过三头应龙的攻击。

再这样冲下去,等着他的便是五头应龙的合围,天衣无缝!但恰在此时,金一脚下的玄鸟消失,胸前却出现了一头小小的元龟,从元龟背上的裂纹之中,金一仿若看到了下一刻将要生的场景,便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从五头应龙合围之间唯一的生路跳了出去,反手一棒,正和追击而来的一头应龙撞个正着。

以张道陵此时的星君神力,一动便有登山跨海之能,金一这反手一棒,本是仓促而,如何能够抵挡?但就在铁棒和剑光交击的一瞬间,金一却化身腾蛇,软若无骨的身子蕴含着来自上古神兽的无穷韧力,一弯一折间已经将那剑光中的威力消去,随即一弹一射,箭一样又冲向张道陵的身边。

牛琪琪并没有参与到王善等三人的合计之中。事实上,从刚刚张道陵向许旌阳疯狂进攻开始,她便一直紧跟在张道陵的身后,一剑又一剑地向他身上进击,没有丝毫的松懈。每一步的落地,都令大地为之震撼,牛角所化短剑和七星剑神光的每一次交击,都震得她浑身剧颤,那蒙面的黑纱上,已经开始渗出血迹来,显然这十几剑的硬拼下来,已经伤及了牛琪琪的身子。

但她的眼睛,却只有越来越红,已经红到快要滴出血来!而她剑上的力道,也是越来越盛,强到了连张道陵在百忙之中,都忍不住要回顾一下的程度,因为如果照着这样的度展下去,再接上十几剑,牛琪琪的力量就将可以硬接七大星君中的一位了!

“何来这几个鼠辈,竟然个个有来历!”张道陵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焦躁来,战至现在这地步,他已经是屡次被削弱,无坚不摧的金砖法宝不知怎地就被人圈住了不听使唤,清净无为的道心也在许旌阳别具一格的净明八道剑面前生出了破绽,而现在,原本凌驾于诸敌之上的星君大力眼看也已经不足恃了!

但最令他在意的,还是一直没有出手的王善。这位天界神将王灵官的人间化身,手中已经握住了藏有他神脉奥秘的真武七节鞭!他,到底在酝酿着什么?第七十章完

第七十一章 灵官现世

第七十一章

假如给张道陵腾出手来的机会,从容布置应对,不论是杨剑出神入化的五行遁术,还是金一的七十二变,都会被他一步一步逼进死胡同,最终变到穷处,只能在他七星剑的神力之下屈服。即便是越战越强的牛琪琪,也必定有其极限在,当真拼气力的话,除非是那位威震西方道上的大力牛魔王亲临,否则任什么样的牛妖也决计无法与七大星君的神力相抗。

可问题就在于,在他的当面,还有一个天师许旌阳!即便到现在连退了七十三步,但许旌阳的八道剑光丝毫不乱,那八臂巨人威风依旧,招架的动作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闲适!张道陵已经试出,许旌阳所能出的力道还是无法和他七星剑上的星君神力相比,但就是这样,他却还是无法击破许旌阳的防卫,似乎每一次的剑光交击,许旌阳都有办法将他无法接下的大力消减去,除了步步后退之外,竟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这样顽强的大敌,牵扯了张道陵绝大部分的精力和威力,叫他哪里来的余暇去从容对付金一等人的进击?但这样随意挥洒的结果,便是金一几人越战越有精神,看似还是被他一剑挥去就要疲于应付,但张道陵心中明白,这几个“鼠辈”攻到他身边的距离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再这样下去,就不知道是他先攻破许旌阳的防御,还是自己先被人近身了!

“能将我逼到这样的地步,也算你们有本事!”最大的意外,还是那金砖法宝被金一不知道用什么宝贝给圈住了,否则的话,这金砖法宝称得上是无坚不摧,神佛也要避其锋芒,拿来向许旌阳只须一丢,哪里还有他从容招架的份?

到此地步,张道陵不得不随机应变,眼看纯凭七大星君的神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倒许旌阳,他忽地将剑光一收,七头应龙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一齐围拢到张道陵的身边,盘曲环绕交缠一处,四十九颗龙头向着四下狂喷风火雷电,却是紧紧缩成了一团。

那四十九颗龙头一齐喷吐,威力也着实惊人,金一等人一时无法接近,心中都泛起了疑窦:“张道陵这是又要弄什么玄虚?”

此役的主将,非许旌阳莫属,战至如今,他虽然一直对张道陵处于下风,但始终屹立不倒,接住张道陵绝大部分的威力。此际张道陵忽然用出奇招,众人的眼光不由得都望向了他。

许旌阳向下一望,脸色却顿时为之一变,喝道:“徒儿,你在做什么!”

金一顺着他的目光一望,亦是为之大惊,只见王善不知何时跑到了一座山头上,手中持着那七节钢鞭,正要向身上插去!“他这是要做什么?假如是要打开自己的神脉,恢复天界神将的身份的话,按照杨剑所说的,不是要设法坛,拜真武,有种种仪轨,而后才能成事吗?”

许旌阳一闪身,已经从那三头八臂的巨人身上跳了下来,闪到王善的身边,以金一的眼力,竟看不出他这一下是用了什么法术,竟有这样的快法!只见许旌阳劈手夺过王善手中的真武七节鞭,厉声道:“你做什么?似这般不是解开神脉,而是自寻死路!”

“弟子只是要打倒张天师!”王善叫了起来。对着老师许旌阳,他所显出的完全是一副赤子的模样,天然的亲近和敬畏,混杂在一起,在他的眼中显露无遗。“师父,我解不开神脉,你可以,来助我!”

许旌阳手持着那散着光芒的七节钢鞭,手在微微颤抖,语声也在微微颤抖:“天降你下凡,是有更大的事等着你去做,不是只为了张天师,也不是只为了道门!我纵然可以即刻强行打开你的七星神脉,却无法令你与这世间和睦相处,只怕一战之后,你便须回转天庭去了,以后再也不能下凡!”

“你们做梦!”王善还没说话,七龙圈中蓦地传出一声怒喝,四十九颗龙头纷纷飞起,张道陵仗剑而出,人剑合而为一,直取许旌阳师徒所占的山顶。在他的身后,七头应龙重新变回了七大星君的法像,而后化作道道流光,伴随在张道陵的身边,闪电般射向山顶!

这是集合了七星剑上所有的威力,乾坤一掷的猛击!而给予张道陵这个机会的,正是许旌阳师徒不合时宜的临阵分歧!

那一剑的光芒,度,是金一无法形容的,即便是亲眼所见,但他还是无法用言语向别人描述,那一刻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勉强要说的话,只能说:在这一剑,他真正读懂了七星剑究竟有多大的威力。那是可以将天地都给分开的一剑!

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当目睹王善和许旌阳争执时,金一只来得及在心中生出些许不祥,张道陵的剑光已经射出,似乎是在剑光刚刚出现的那一霎那,就已经到了许旌阳师徒的头顶,不管是他,牛琪琪,还是杨剑,全都无力救援——即便可以,面对张道陵这集合了七元解厄星君之神力的一剑,面对兜率宫秘宝的七星剑,他们又能做什么?

就在金一心如火焚、却只能眼睁睁地注视之下,王善倏地抬起手来,手心绽放出金色与白色的光芒!在那光芒中,有一个字若隐若现,却是金一所认得的:“烎!”

是李大白!在自己三人向张道陵全力进攻时,王善一直没有动静,原来他是向李大白求了这个字!有过**山恶战寇谦之、邺城降伏长庚星君的经历,金一立时就懂得了,王善究竟是想做什么。就像他在**山上,因为“烎”字的威力而将老孙第二根救命毫毛的威力全部引出来,一举击败了寇谦之一样,王善是想凭着这个烎字,还有已经连接在一起的天星之宝真武七节鞭,将他体内被封住的神脉一举冲开。

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烎”这个字,威力正如其字形,可以令其施术的对象瞬间爆,在爆出来的那一刻,具有无尽的威能——也就是那一刻而已。而现在,张道陵的全力猛击,正撞上王善的烎!

那一刹那,天地间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空气为之凝固,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感受不到风中的讯息。天空,大地,山峦,连震动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如果说这世界有末日,那么金一相信,眼前的景象,一定就是末日来临之前!那是绝对的死寂,没有任何的生机!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唯一熠熠闪光的,不是两位天师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一位金甲的神人。他身高不知几何,体阔也不知多少,因为整个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你可以说他是顶天立地的巨人,也可以说他是渺小无比的矮子,这世间没有任何与之并肩的人,也就无从比较。

他头顶着紫金冠,束起一头黑,眉心处是一道立目,那是活生生的第三只眼!然而他整个人,却有着九只眼,因为他有三颗头,六只手臂,满身的金甲覆盖的,是完美到令人窒息的雄性躯体。

这位巨人,六只手臂合拢在胸前,好似捧着一件稀世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光团。细看之下才觉,那光团的正中,正是张道陵。

“王~灵~官!”这三个字,张道陵已经无法说出口,只是在他修炼了数百年的道心之中,才莫名地映出了这个名字。那是道家万年以来,最强的护法天神的名字!

那巨人微微一笑,竟似乎听见了张道陵道心深处的声音:“张天师,久违了!下界以来,终有再见天日的机会,只可惜我却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世间,马上就要回转天庭了,好在此行有张天师相伴,倒也不虞寂寞啊!哈哈哈~”

长笑声中,张道陵才懂得挣扎,可是他动起手时才觉,掌中的七星剑早已没了踪影,身上随心所欲的道术也不知哪里去了,处在王灵官手中的这光团中,他就像是在母亲胎里的婴儿一样,没有半点的道术修为!

“老君会记得此事!”咬牙切齿,或许是张道陵有生以来数百年中都没有过的神情,但他此时却只能以此相对,因为能够让他在王灵官面前不觉得渺小的,惟有老君!

但这个令万千道士们顶礼膜拜的名字,在王灵官口中却只被报以一道轻笑:“凡人中有一句话,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老君倘若要寻晦气,也自有真武大帝和玉帝接着,我还逍遥我的日子去!”

他忽地转头,电一样的眼神扫向金一这边,却也同时扫向另外一边,那是杨剑的所在!

“天上地下,能与我之神力相抗的,惟有两位,可惜时日有限,天命不与我,不能以此真身再和两位共话,惜哉!”这是王灵官显出法身之后,第二次说到可惜,而且一说就是两句。金一和杨剑,有这样的魅力让他如此惋惜吗?

“天地大变在即,各路仙佛英雄都将出世,只是天意难测,总令人不能如意!”王灵官似乎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让这天地又淡了一分:“也罢,就用我这即将离开凡间的力量,让你们看见自己的天命吧!”

三头之中,三道立目一起放出难以言喻的光芒来!其中一道,直射入杨剑眉心那如立目一般的纹理之中,另两道则径直射入金一的眼中!第七十一章完

第七十二章 何为七十二变

第七十二章

同样的目光,也曾照进金一的心田之中,那就是经过了三年的跋涉,刚刚见到五指山下的老孙之时,那金色的眼光只一眼,就将金一、还有他全家数百年来的沧桑全都看了个透彻!

而今,王灵官的三头六臂法身,每个头的眉心当中都有一道立目,其中两道的光芒直射到金一的眼中,将他的灵识又带回了遇到老孙之时那难以名状的境界之中。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事,又或许是经过了成住坏空的四大劫数,整个天地都经历了又一次轮回,在那一刻,金一的灵识全然迷失,溶入到了天地万物之中。

天地万物,皆有神明!这世间的每一样东西,都从天地之中来,又归于天地之中,有生者如五类十种,是轮回不休,灵识不昧;而那无生者,如山石,云彩,雷电,江河,却也有着自己的灵识。凡此种种,生灵或者非生灵,时时刻刻都在探讨着自己的来源,自己的去向,自己在这天地之中所处的位置,自己存在或者不存在的理由。而能够将这探索之路,延伸到这天地成就的本源者,生灵则成圣人,非生灵便成神明。

“原来,是这样啊……天庭所册封的神明,不过是用一个已有的灵识,执掌已知的神明之法则而已。没有被天庭册封的,并不代表就不是神明,世间万物,只要能够触及到这天地的本源,有了自己的法则,便已经是神明!”对于金主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令他又可以高兴上好一阵子的领悟,从此他可以不再背着草头神的帽子,可以堂堂正正地将自己也和山神水神雷公电母并列,甚至将自己放在他们的头上了——当然,金孔方一向都是这么认为,从来不把这些普通的神明放在眼里的。

但对于金一,王灵官的这一眼,照见的却是他修行路上一直被迷雾蒙蔽住的那一段。七十二变的精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种生命,能够忽然变成另外一种生命的形式?为什么在不用改变自己形式的情形下,也可以得到另外一种生命的优点?为什么将这些生命的形式组合在一起,就能拥有凡的力量?

七十二变,第七层变化,神兽变!这一变之所以名曰神兽,便是因为将原本属于较低层次的蒙昧生灵,提升到了通神的境界,得以接触到这世界的本源,万物存在的法则。故此,玄鸟可以跨越空间,元龟可以预知祸福,腾蛇可以飞扬天际,大鹏可以一飞九万里!

这样的力量,如果可以像前四变的变化那样,随意为自己所用,那么七十二变究竟可以带给它的主人多么大的神通?那就相当于,一身集合了这许多神明的神力!

金一脑海中,不期然出现的是当日在五指山上,老孙最后所呈现出的姿态,他留下给金一的最后一点启示,便是让金一看看何为七十二变的真正力量!麒麟,凤凰,神龙,其神力全都凝聚在老孙的身上,赋予他得以一身之力,去和整个西天诸佛相抗衡的力量。

金一霍地抬头,双眼中光芒绽放,也不见他如何掐诀念咒,身后一双黑色的羽翼乍然展开,垂天之翼只一举,便将他送到了王灵官的面前。再一转,肩上拱出两颗头,肋下生出四只手臂,三头六臂的法身,竟不须再借用那罗刹女的法像,便可以从容施展!

王灵官眼中露出欣喜之意:“不错,你以凡人之身,修道仅只数年时光,便可以悟透这七十二变的前七层变化,虽有种种机缘在内,亦足证此世凡人当兴。我将回归天庭,你有什么话说?”

这就要走了?金一大感不舍,但王灵官这样的人,不可以常人的道理来揣度,他来,他去,其中都不知有多少自己所不明白的机缘在其中。就连王灵官自己都要慨叹,天意难测,自己又如何能够左右?

他原本,是有许多话要问。譬如,七十二变到了第七层,就已经神乎其技,连等闲的神明也不是对手了,那第八层又是何等的神妙?而这七十二变,乃是依从着地煞之数,尚有天罡之三十六变,又是如何的精微奥妙?

再比如,王灵官此次降凡,一直都是懵懂蒙昧,不知己身的来历,真武大帝既然遣他下凡,当是有所寄托,怎会任由他这样一过数十年?又是为何,他如今终于恢复了神将的天威,却又不得不即刻回转天庭,无法再留在人间?

如此种种,原本都是金一想也想不到的,可是他骤然跃升到了现在这个层次,却又生出了无数的问题。而与从前不同的是,随着他的神通越来越广大,能够为他解惑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即便是许旌阳这样的道门天师,如今也是金一触手可及的高度,会不会很快就被他越?到了那个时候,前面那未知的路,又要靠谁来指点?

王灵官的立目一闪,似乎已经看出了金一心中的迷惘,微笑道:“金小哥,适才我也说了,你修道至今仅只数年的时光,道心原本不固,更多了红尘中的许多羁绊,这对你原本是有害而无益的。但天意如此,夫复何言?不过,你也不必多所担忧,孙大圣早料到有此,故而在你的心田中种下了神兵的灵识,只须依从你的心灵指引,直道而行,走到何处便是何处,又何必迷惘!”

金一恍然,心中不禁涌出了一阵暖意:原来走出五指山这么久,自己也还是一直都在老孙的关注之下!可是,老孙现在到底安危如何?虽然那五指山的境界已经被封闭,其中时间的流动都不可以用世间凡人的感觉来量度,但过去了这么久,他究竟能不能在西天诸佛面前取胜,得到他所想得到的自由 “>?

王灵官亦是一声喟叹:“我所学的,亦是七十二变之法,深知纵使将这法门修习到了极致,终究无法与掌握了这天源的如来佛祖相比。不过,孙大圣能够从五指山下脱困而出,想必修为已经越了他当年大闹天宫之际,也所以能够令如来佛祖之下西天诸佛一齐驾临,亦至今无法打通中土之路。此次降凡,我最大的憾事,便是不能看看孙大圣究竟高明到了何种地步!”

我,也是一样的想他啊……金一将目光投向王灵官的双掌之中,张道陵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盘膝而坐,瞑目内视,对身外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好似一身自成一个天地,外界种种都和他无关似的。

王灵官叹道:“可叹一代天师,竟落到这样地步!原本在天庭,我纵然可以胜他,也不是这般能够将他任意操纵于指掌间,孰料一堕凡尘,便至如此!我当将他和那两件兜率宫宝物一齐带回天上,交还给兜率宫圣人处置。”

“咦,王灵官,你这样坏了老君的大事,难道不怕招来老君的报复么?”金一诧然道。

“莫以凡人之心揣度神意!”声音是杨剑的声音,但这语调却是冰冷而高傲,全然陌生,好似是个完全没有见过的人一样。金一偏过头去看时,见杨剑也已经长到数十丈高的法身,浑身金甲闪烁,眉心处的立目光芒万丈,只一扫之间便有令这天地都承受不住的威势!

王灵官笑道:“杨二郎,你终于肯出来了么?既已降临凡间,愿意以你这三尖两刃刀行于世上,又何必仍旧高高在上?”

杨剑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杨二郎,我是杨剑!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早在四百年前与孙大圣一战之后,便已经离开了这个天地,他的神威遍洒蜀中供奉过他的百姓身上,神识则几度转世,留存在我的身上。我还走我的路,与杨二郎无干!”

王灵官一愕,随即大笑起来:“妙极,妙极!想不到你和那长庚星君的情形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你是有意为之,李长庚却是无奈如此而已!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强行将二郎真君的神识唤出,只恐伤损了这凡人杨剑的元神。”

杨剑一摆手中兵刃,不耐道:“无妨,有我在!我说王善,你既要走了,临走帮我做一件事,那达摩贼秃在这少室山中不知搞了什么名堂,倒令我颇有几分在意,帮我将他掀出来吧!”金一也曾听说过杨二郎的名头,那是从老孙的口中道出,但这时,杨剑竟然向别人开口求助!果然,达摩还是在这山中弄出了什么名堂,而这名堂是连恢复了神识的杨剑都感到棘手的!

“这有何难!”王灵官笑了笑,三道立目中光芒迸射,在少室山的后山中来回一转,顿时皱眉:“不好!达摩这境界,已经证得菩提三昧,却是将他本身的灵识都散去了,以此左右周边大千世界中的真如,才能成这一小劫数!等他重新聚合了灵识,便是佛陀住世涅磐之后的神通!”

“……那即是如何?”乍然获得了乎自己想象的神通,金一正有些恨天低恨地窄,却见王灵官也会觉得为难,那达摩究竟做了什么?

王灵官不答,只是向天上一望,急道:“时候不多,我须得即刻回转天上,能为你们做的也就是这一些了!现今达摩所营造的这一小劫数之中,才到了中途,人寿正与此世相同,约莫四十岁左右,你们进去,将达摩留下的灵识印记找到了,再抹去,便可解开这一劫数!”

他蓦地凝目金一,眼光中若有万千不言之意:“金小哥,这对你来说,却也是一场劫数,只看你能否平安渡过吧!”

金一一惊,还待要追问,只见王灵官的三道立目又再放出光芒来,通天彻地!

第七十二章完

第七十三章 重入佛境,依旧有你

第七十三章

那三道光芒照在少室山上,出现了叫人将眼睛睁到最大、一点也舍不得放过的奇景:少室山上的景物,竟被揭开了一层!

没错,就是揭开,王灵官从立目中所放出的三道目光,仿佛是无形的大手,将铺陈在金一眼前的景物变成了一幅幅图画,一层一层地揭开来,每揭开一层,从那图画之下透露出的光芒就又盛了一分。而那光芒,对于金一来说,却是在变得越来越熟悉!

李大白忽地叫了起来:“阿一,这佛光!是你生长之地,五指山的佛光!”他,还有他灵台中长庚星君的灵识,都曾经到过那传说中的地方五指山,随着王灵官将那一层层的图画揭开,也开始觉得熟悉起来。

连他都觉得如此,金一又怎么会没有现!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莫非,达摩在此作法,已经将被封住的五指山又打开了?

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王灵官一面继续作法,一面道:“不必多虑,达摩来到中土,虽然是为了重开西天之路,但此举绝非易事,必须重建金刚界大曼荼罗才可,凭他一人之力,绝难办到。你之所以会觉得熟悉,大约是因为此地同为佛境,与那五指山的境界有相通之处的缘故吧!”

金一闻言,才略微松了口气,然而牛琪琪的一句话,却令他的双眼陡然通红了起来:“人寿四十?主人,那不是就和你家历代祖先的阳寿相同?”

金家困在五指山中的数百年,每一代都是无疾而终,每一代都是寿不过四十!虽然早知道这和佛境有关,但直到现在,金一才明白,这原来是因为佛家所设下的劫数所致!

“金小哥,你现在可知道,所谓天意,究竟是如何弄人么?”王灵官的叹息声,悠远得好似穿透了这茫茫小劫:“当初你走过最艰难的道路,如今又要重新走一次!而这一次,没有孙大圣为你送行!”

望了望手中的铁棒,又望了望眼前被王善“揭”出的劫数,金一忽然伸手向脑后一摸,不禁微笑起来,在那里,尚有一根硬硬的毫毛!那是老孙留给他最后的纪念,三根救命毫毛的最后一根!

天意,岂非也在这里?

他倏地迈开大步,朝着那茫茫劫数中走了进去,脚下所踏的是被揭开了无数层之后的世界,眼前是当初费尽了几百年十几代人的心血才走出的地方,但他的脚步毫不停留,更没有半丝犹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作弄,要我再回到这样的地方!”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震动着整个天地:“不过,我却明白,这就是我所要经过的路!”

他忽然停了下来,那是王灵官的神目揭起的最后一层图画之处,再往前一步,就将踏入达摩所设下的境界之中!他转过头来,朝着王灵官望了一眼,眼中闪动着神采,令天界神将之极的王善也要为之动容:

“但,这绝不是我的终点!我将再度踏出此地,重见这真的天地!”

说罢,金一再度向前一步,身形倏地淡去,溶入了那茫茫的光之中,溶入了那劫数之中!

王灵官叹道:“天意难料,然而人力可自为之……我事已了,当回转天庭去了,这便别过。”他向着许旌阳深深一弯腰,目光扫过李大白和杨剑二人,似是聊尽天庭故人之情,随即将手一划,天空中仿佛有道帘子,被他这一划就划开了,从中透出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那正是如今的天庭玉阙。王善一步迈进去,随即消失不见,而这天地,也便立即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星光依旧洒在这少室山上,张道陵和许旌阳一场恶战,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杨剑冷哼一声:“临走还多事作甚?”他也迈出一步,竟是向着金一的身形消失的地方。

李大白惊道:“杨二郎,不可!你这么进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到底能不能出来!这凡间将有大事,少不得你!”

杨剑一转身,双眉间的立目眼光如电,扫到李大白眼中的双瞳,不由得一哂:“你听好了,我不是二郎真君,我是杨剑!是蜀中杨剑!来到少室山,我是为了折服达摩,解大周宇文大家的后顾之忧,不是来袖手旁观金一孤军奋战的!”一言既罢,他再不回顾,也一脚踏上了金一消失的道路。

牛琪琪一言不,也跟着走了进去。李大白一跺脚,道:“你们这些凡人,为何就是不肯让神明左右!一个个都是如此!我本是好心,这五指山的境界非比寻常,事态至此多半有天意在内操纵,你杨二郎又不是从这山里走出来的,何必去趟这浑水?”

许旌阳在旁,正负手望天,意似惆怅,听得李大白这般说时,若有所悟:“长庚星君,你的意思是,恐怕只有曾经从那五指山的佛境中走过一遭的人,才能平安渡过这一劫数?”

李长庚叹道:“正是!佛门的劫数,正如道家开辟洞天福地的作法,能令须弥山藏于芥子,大千世界成住坏空都在一念之间,若不是曾经经历过的,一脚踏进去恐怕就迷失了,不知要过几千几万年才能觉迷知返。这杨剑空有二郎真君的神识,却没有他的神力,要想凭一己之力破除这劫数的话,只是一场空话而已!罢罢,天庭局面,少不得他来维持,也只有我这苦命的老儿再去走上一遭了!”

他向许旌阳深深一揖,许旌阳已明其意,也还了一礼,道:“此间的局面,我自当周旋,如今佛道两门的巨子都已不在,料想大周天王不难底定大局。”

李长庚先点头,后摇头:“不止如此,天庭自孙大圣闹了一场,将商周之际封神之后留下的种种不妥之处尽数引,才令仙宫玉阙顿做瓦砾废墟,漫天神明都如星散。要想将这局面挽回,惟有先在这神州大地之上重建天庭的权威。”

“我这次降凡,受了无尽荼毒,想来也是天意如此,正要我走过这样的一条道途。我今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回来,身边无人可以托付,只能嘱咐给你许天师,带过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一句话。”

见他说得郑重,许旌阳也正容道:“星君请说,但得我许逊能出力的,自当不辞辛劳。”

李长庚点头,道:“天庭虽然失政,然而终究无可取代,宇文邕若要混一宇内,只须他肯仍旧遵奉祭祀天庭,玉帝便可赐他天子之位,为神州大地之主!此一节,万万不可错过,否则也只如那苻坚、拓跋焘一流,一生壮志及身而没的下场!”

他长揖到地,随即转身,也没入了那层莫名的光芒之中。随即,那被王善揭开的一层层图画又重新叠在一处,让这少室山上的景致重新变得分明起来,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就在这真山真水之下,藏着一处佛门的境界?

许旌阳微微苦笑,摇头道:“到现在还做着重兴天庭的梦的,也只有你长庚星君了罢……也罢,既然应承了你,自当将这言语带到,只恐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乃是又一个秦始皇,只有天地向他低头,无有遵奉天庭之意罢!”他长叹三声,又大笑三声,身形在当地渐渐消失,正不知向何处去了。

这经历了一场天人之战的山河,重又变得寂静下来,纵或时有鸟鸣间关,又焉知不是这不知真假的图画中之生灵?

而在这图画之下,金一却正在经历着他毕生最大的梦魇!

确切地说,这是他曾经走过的道途,如今又走了一遍。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无尽的长路,这路的两边,有山有水,青翠满眼,但是一步一步走下去,景致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假使你就这么坐在那里,看这眼前的景致,多半也会觉,不管你看上多久,眼前的山水景致也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你就像是在一幅画中一样!

这,不就是他当年曾经走过的那一条没有尽头、没有目标的路吗?那一次,他足足走了三年,直到吃下了菩提子,见到了老孙,和五指山的真面目!

“原来如此!”金一微笑了起来:“走过这一条路,便能找到达摩的真身所在,还有他设下的大曼荼罗了吧?幸好,我还带着菩提子呢!”

他伸手入怀,取出装着菩提子的袋子,正要掏一颗放在口中,忽地身后传来牛琪琪的声音:“主人,也给我一颗吧!”随着这声音,从金一身后,伸来一只纤纤素手,兰花一样的手指向上翘着,颇有几分俏皮。

“你怎么也进来了?”金一倏地转身,正撞上牛琪琪黑纱上透出的眼神,但他却并没有将心中的问话说出来,只因从这双眼神中,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是以,他只是报以一笑,将一粒菩提子放在了牛琪琪的手心处:“你知道吗?当初,我的小母牛是比我更早吃到这菩提子的呢,说不定,先看到五指山的是她,而不是我呐。”

牛琪琪的眼睛忽地朦胧了一下,随即又转清晰,眼中的意,叫人读也读不尽:“天意,还你一头小母牛哩!”一口,吞下菩提子!第七十三章完

第七十四章 先天道果之体验

第七十四章

似乎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独自一人,走在无尽的漫漫长路上,身边只有一头小母牛为伴——虽然,这一头小母牛如今已经变成了人形,不过在牛琪琪的身上,不也流淌着当初与金一相依为命的那一头牛的血吗?

菩提子下肚,眼前的山水却并未处处分明,仍旧是和原先一样迷茫,但金一却似乎察觉到,在自己的前方,那山水之下,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

这里,无论你向那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模一样的风景,没有半点变化,哪怕你转上一个身,踏出一步,就好像仍旧走在之前一直走的方向上。这样的地方,怎能不叫人迷路?

即便是道家的仙人指路法宝,来到这样的环境当中,也会滴溜溜乱转,迷失所有的方向吧?在神州上古的神话之中,凡人一族在大地上初次建立其霸权时,曾经经历了与九黎族的一场恶战,当时九黎的领蚩尤也曾用过类似的法术,令黄帝的大军迷失方向,最后是凭着仙人的协助,传下了所谓“仙人指路”的法宝,又称作指南车,方才走出迷雾,击败了敌人。

可是,在这佛家法力笼罩的境界之中,比那纯粹迷惑感官的迷雾又更胜了一筹,那是将整个世界都加以变化,时时因应着观者的位置来产生出新的景致来,若是说的直截了当一些,那便是移步换景,而换的那个景,却还是你之前所看到的那个景!

走上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眼前的景物还是没有丝毫变化,谁能抵受?纵然是道心清净无为,当此境地,除了清心自守以外,也别无法门可以破解此间的小境界,除非是以绝**力,至高境界,以高于这天地形成的法则的力量,将此间的种种一并破去,才能拨开幻象,见到真如。

放眼中土神州,谁有这样的神通?达摩这一场作法,已经用上了他传承自如来佛祖的真如境界,要想比他更高,至少也要达到佛门菩萨、道门真君一级的人物,才有可能办到。

金一自然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却也不着忙,只管牵着牛琪琪的手,一路这么慢慢悠悠地行去,就像当初在那五指山中,走过漫漫的长路一样。此刻的心境,和当初又是不同,当初那条路是怎么走也走不完,却可以遥遥看到五指山的所在,总有个奔头;而现在,他本身的神通大为提升,已经到了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境界,身边的小母牛,也比当初更加知冷知热,但却根本不知道达摩所设下的大曼荼罗究竟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达摩的真身是否在这境界之中,是否正在窥伺着自己。

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走得轻松自在,完全没有任何担心。

牛琪琪也就任凭他这么牵着,一步一步地跟着走,放心地将引路的责任都交给了他,也不问“你怎么知道就要朝这里走”,也不问“你怎么知道达摩在哪里”。

倘若有人有一双慧眼,能够穿过眼前的种种幻象,直指真如的话,便能够看到,就在金一面前不过里许处,山坡上的石洞之中,菩提达摩就在那里面壁而坐,瞑目不言,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到了距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而且正在向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来。

时间,空间,在这境界之中都有了不一样的内涵,原本只有一里多地,金一运起神通的话,一步就可以跨过;但现在,他却要走上一千步,一万步,也走不过这短短的一里地。原本走到达摩的身前,只需要那么一眨眼的夫,但现在,金一却要走上一年,两年的时光!

可即便如此,和他当初整整三年都没有走出过家门口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吸引他的注意力的,反倒是那菩提子的来历。当初吃下菩提子,看透五指山的佛境时,他是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神妙之处,好似王八吃大麦,活活糟蹋了;而如今,又一次在佛境中吃下菩提子,他一反以往用这仙果来帮助自己提升修为的作法,一无用心,只是将灵识静静地跟随,看着那仙果从自己的口中滑进腹中。

所谓的天地精气,金一从菩提子,到炼妖壶,可谓是与之多次接触,吃下过菩提子,被炼妖壶爆炸时的庞大元气弄得差点送命,甚至他的封地中还有一片被这残留的精气滋养着的仙草药圃。可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天地元气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去。

但在经历了王灵官的传法,领悟到七十二变第七层神兽变的奥秘之后,他却可以隐隐感觉到这天地元气的真正面目。在许旌阳与张道陵的斗剑之中,许旌阳曾经显化出三头八臂的巨人法身,当时张道陵惊为盘古现世,而许旌阳的巨人剑气,也的的确确是将阴阳二气分剖开来,逼得张道陵不得不转而以力量致胜。

如果说,阴阳二气,是化生天地万物的本源的话,那么在这阴阳二气之上,或者说,其真正的本源,便是这天地元气了吧?所谓的盘古开天地,便是将这有天地之前的一团混沌元气,分别成了阴阳二气,两者相互化合,才有了这片天地。

道家所说的,“无,名天地之始”,这无,指的就是天地元气啊!

当初,正是受到了这元气的滋养,金一才得以看破佛境,找到了五指山的所在。而现在,要破解如来的传人达摩,用真如之法所设下的这片境界,金一依然只有依靠菩提子中所包含的天地元气的指引。

“不过,这菩提子,究竟是谁种下的呢?能够穿过如来佛祖所布下的佛境,又能将最纯粹的天地元气包含在这种子之中,此人——如果他是人的话——的法力,至少不在如来佛祖之下!”想起初见老孙时,将这菩提子交到他的面前,老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金一的面前流下了泪水,他口中所念的名字,是“师父”这两个字吧?老孙的师父,又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人物?

菩提子的元气,仿佛自有灵性,当金一的灵识不再像之前那样,引导着它滋养自己的脏腑,充实自己的窍**时,它便自行动作起来,就像当初金一在那片布满了炼妖壶元气的沙地上洒下菩提子种子的时候一样,朝着金一的丹田中直钻了下去。

所谓的丹田,顾名思义,便是修行之人养丹、结丹的所在。这丹,即是所谓的还丹,金丹大道向来都是凡人修仙的不二法门,循序渐进,终可触及世界的最本源处,明了自身。金一所修行的,却是以钱力支持着七十二变法门的修为,正如当初老孙所说,似他这般练法,等于是在没有内丹的情况下,用存神法强行提升自己的神通法力,照理说是根本不成的。谁知就有这样的异数,出了金主这么一位神明,而且是应金家祖辈的意念而生的,与金一几乎可以说是不分彼此,于是生生成就了这么一个怪胎!

是以,在金一的丹田之中,并没有道家的还丹在,只是一片虚无而已。那菩提子的一缕元气到得此间,周旋一匝,便即安顿了下来,自行团成一团,若以灵识轻轻触之,便可觉,仍旧是呈一颗菩提子那般的形状。

只是,再过了片刻,这菩提子竟开始生根,芽,长出了白色的根须,绿色的枝叶,竟然真的将金一的丹田当作了一块田地,在这里生长了起来!只是,这菩提子刚刚出芽来,不知怎地,却就停顿在那里,根须和枝叶微微颤动,似乎在向着周围索取着什么。

金一心中一动,连忙又取出三颗菩提子送入口中,含着两颗,嚼碎了一颗,仍旧是不做任何事,任那菩提子的元气从体内缓缓流过,仍旧是不入经脉,也不入窍**和脏腑,流到丹田处就停了下来。原本已经长出根须枝叶的菩提子,若新芽得承雨露一样的欢喜,将那新到的一股元气吸得涓滴不剩,枝叶又茂盛了几分,根须也伸长了几分。

“等它长大,会出现什么情状?”金一隐隐有些懂了,便又咬碎了一颗。前后相加,共是三颗——当他最初见到菩提子的时候,在那枝条上结出的菩提子,也只有三颗;而之后他种下的菩提枝条,也从没同时结出过三颗菩提子!

第三颗菩提子的元气溶入其中,丹田处那菩提枝条骤然大,根须直抵金一的下九重楼,枝叶上至中田紫府处。就在下九重楼和中田紫府被这菩提子连通的一刹那,金一脑子嗡的一声,似乎被一种绝大的力量操纵了,又像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又像是瞬间经行了几千几万里,更像是经历了百千个世代,看透了人间百态,天地万物的生长破灭一样!

等到他定下神来,灵识重新回到灵台之中,再默视丹田之中,那菩提子的枝条却已经完全消失,仍旧只有一颗菩提子形状的灵果,在那里缓缓转动。之所以说是菩提子形状的灵果,只因这一颗灵果,与包蕴着天地精气的菩提子只有形似,内里全然不同。

金一睁开眼来,望着牛琪琪微微一笑,忽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琪琪,当初你们到五指山,说是要取走老孙的道果。你知道,那道果是什么样的吗?”第七十四章完

第七十五章 又见曼荼罗

第七十五章

牛琪琪一怔,目中随即放出奇光:“你知道了?!你竟有了孙大圣的道果?!”不过,她随即又疑惑起来,上下看了看金一,却怎么也看不出他会有了大圣的修为。

大圣,并不是自称就有的,那必定是明了了自身与天地本源的关联,自己在这天地中存在和消灭的法则,才可成为大圣。若非如此,老孙一人怎能搅动整个天庭,牛琪琪的父亲又怎能让燃灯古佛也退避三舍?

金一笑道:“我自然还没有那修为,只怕要完全领悟到七十二变的所有奥妙之后,方能如此吧。不过,我现在却可叫你看看,那境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灵识,倏地潜入到了丹田那枚形似菩提子的灵果之中。

这一瞬间,金一的灵识便迷失了!天地万物,在他的感觉中都完全变了个模样,种种生灵旋起旋灭,千百世代的记忆,在他的灵台中来了又去,如同大潮般席卷,冲刷一切,几乎要洗掉他本身的意识和记忆!

也幸好,这只是一瞬间,仿佛是不堪承受,又仿佛是牺牲了自己来保全金一本身的存在,那灵果瞬即消失,而那来自外界天地元气中的种种记忆和灵识冲击,也随之消失,在金一的灵台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钱神金主。

再睁开眼时,金一的双眼深如大海得最深处,蓝天的最高处,甚或更在那之上,只因牛琪琪能看透大海和蓝天,却无法看透他的双眼!他忽地抓起牛琪琪的手,另一手向身旁一探,那山山水水的景致似乎成了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随即水面荡起波纹:金一竟从里面拉出了一个人来,正是杨剑!

杨剑见到金一时的表情,正与牛琪琪相同,只差没有将同样的话问出来:“你竟有了大圣的道果?要不然,怎能穿透这片境界,走过这遭劫数?”

“趁我还能做到,一齐走过去吧!”只有金一自己才最清楚,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那菩提子的主人,真不知道是怎样的神圣,竟能在这一颗灵果仙种之中,包含着天源的秘密!不过,如今回想起来,老孙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数百年来受尽了煎熬,何以得到了菩提子的滋养之后,就能掀开五指山,而且神通更上层楼,叫如来佛祖集西天诸佛之力,都不能奈何他?倘若只是用天地元气滋养,如何能够如此!

这一瞬间,趁着他尚且能够留着方才整个天地“进入”他之中的感念,金一就循着那种感念的指引,左手牵着牛琪琪,右手牵着杨剑,向着前方齐齐踏出一步。

这一步,眼前天地顿变,又是一片令金一觉得熟识的场景,出现在眼前,那是无数的伽蓝佛像,一尊尊一排排,栩栩如生,正和他从杨剑的元神之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正是达摩所建造的金刚界大曼荼罗的诸佛法像!这里,就是他们要到的地方;金一那一步,便跨过了整个劫数,这是只有菩萨、真君才能跨出的一步!

能令人瞬间成为菩萨,那菩提子的主人,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金一无暇去想这问题,抬起头来,山坡上隐隐可见一个石洞,那里坐着的就是他所要找的人。达摩,不知何时,也改变了原先面对石壁而坐的姿态,手中持着一串佛珠,站在那石壁前,望着山下的三人,神情一片平静,无悲无喜。

“大和尚!”金一扬声道:“我倒没想到,你还在这里。不过,你见到我们这么走进来,也该知道天命之所在,你所图终究不成,还是做你的和尚去吧!”

“阿弥陀佛!”达摩微微一笑:“金小施主,你之有今日,也少不得我那徒儿慧可的机缘在内,怎敢妄言天命之所在?倘若施主你早来一日,或者你纯粹是凭自身的神通,走过了贫僧所设下的这一遭劫数,那或许是天命确属施主,不过现在么……施主请看!”

他一捻手中的佛珠,身形倏地从山坡上消失,等到他再度出现时,已经端坐在大曼荼罗中央的九瓣莲花座上,左手握着右手的食指,结出智拳印——那正是金刚界大曼荼罗之中,中央大日如来所结的法印!

整座大曼荼罗,就在这一刻活了过来,禅唱声声,自护法比丘的口中,天女散花,是维摩一部在赞颂;龙虎盘旋,是外道诸天的威风凛凛,金刚怒目,是佛门降魔的诸院明王。这座金刚界的大曼荼罗,竟然已经建成!

金一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光却落在了达摩的右手边,那一串佛珠上。此举自然被达摩悉知,他点头赞道:“金小施主,不愧是深知我佛境的奥妙,看得出我如今境界的关键所在。不错,这一串檀珠,乃是我佛如来所赠,其中包含着五方五佛的成身之秘,也是我建成这大曼荼罗的关键。金小施主,你如今还知道天命么?”

“哈哈哈!”金一大笑起来:“达摩,你也做诳语么?这金刚界大曼荼罗倘若当真建成了,你哪里还有夫和我在这里罗嗦,径直打开西天之路,让诸佛诸天的法力与这大曼荼罗的伽蓝宝像融为一体,胎藏界曼荼罗与金刚界曼荼罗护卫表里,这天地的生灭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我这区区微尘都算不上的一介生灵,又算得了什么?如今,你坐着曼荼罗的中台,我也体会到了你所设下劫数的境界,咱们之间的胜负谁属,才是真正决定结果的关键吧!”

“何为因,何为果?”达摩合十,闭目轻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文殊院中的四大明王已经一齐飞身而起,各持着本身的法器,向着金一猛扑过来。

杨剑挺身上前,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挥,惊天的刀光一闪之间,那四大明王便齐齐挥做四段,跌落到尘埃中,重新又变回一堆泥雕木塑。这一刀之威,连杨剑自己也吓到了,他愣了一下,忽然叫了起来:“这达摩好奸猾,他这大曼荼罗根本就是虚有其表!”

金一点头道:“不错,他这大曼荼罗确实尚未建成。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达摩要放弃其在石洞中的修行,转而亲自主持这大曼荼罗,恐怕是想要拖延时间。”

说话之间,大曼荼罗中的外道诸天也纷纷活了过来,朝着金一三人动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大暗黑天,维摩天,护法天龙,金刚夜叉明王,一个接一个地冲上前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三人的联手攻防之前倒下,竟没有人能对他们作成丝毫的威胁。

这些大曼荼罗中的诸天诸佛,竟似只是些空有其表的木石雕像而已!

但实在太多!达摩所建的这金刚界曼荼罗,原本只有一千多尊大小伽蓝而已,可在这顷刻之间,倒在三人面前的诸天诸佛粗略一数已经有上万之多,而且铺天盖地源源不绝,最妙的是居然都没有重样的。

开头那些诸天诸佛,都是一击即溃,但前仆后继杀之不尽,三人纵然是杀的痛快,脚下却难以再进一步。等到后来,那重重叠叠的诸天诸佛来得越来越快,法力也是越来越强,只须有一两个能抵挡上三人的一下攻击,随即就是一大群曼荼罗中的罗汉尊者、诸天神圣跟着猛扑上来,叫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却。

如此下来,他们竟然一步都没能前进,而是逐渐地向后在退却!刀下棒底,虽然倒下了无数的诸天诸佛,但若是把整个大曼荼罗当作是一个整体的敌人,则在这敌人无休止的攻击面前,他们三人却只有步步退却、招招遮拦的份,完全不能威胁到敌人的要害!

三人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虽然是在鏖战之中,又怎会看不出达摩的用心所在?和这掌握着大曼荼罗的敌人交手,形式果然是令人匪夷所思。

牛琪琪双剑纵横,剑光已经挥出百丈之遥,将眼前的诸多敌人一绞而碎,口中大叫道:“达摩是在拖延时间!主人,他这大曼荼罗应该尚未建成,找到那处破绽,切断他和整座大曼荼罗之间的联系,便可瓦解这种攻势,直指其本身所在!”

金一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然而达摩也算到了这一点,这源源不绝犹如狂潮的攻势,尽管完全不能伤及三人本身,却让他们根本无暇去看清整个局势,不但是地面上,就连天上、地下,都充斥着佛门诸天,无孔不入地向着三人动着进攻。

而且这些并不是幻象!剑底,棒下,传来的感觉,都分明在提醒着三人,他们面对的是实实在在的诸天诸佛,尽管法力还属低微,但其各自的神通法门都已具体而微地体现出来,甚至到后来,其法力渐渐增强,有些已经能够对他们构成一些威胁了。

显然,达摩正抓紧这机会,对大曼荼罗进行最后的建设!像这样下去的话,等到这攻势停止的时候,或许他们就要面对真正的西天诸佛了!

可是,金一脑子里,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一面抵挡着对手的疯狂进攻,一面将自己对达摩和这大曼荼罗的所知一切徐徐梳理,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假如说,只凭达摩一人之力,就能够建造起整座金刚界大曼荼罗的话,那么他何须三十万众的少林僧团?又何必为了僧团与道门的交战,而离开这大曼荼罗的根本重地,去和张天师交锋?”

也就是说,达摩现在,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整个大曼荼罗!那么,他设下这劫数,将自己和这整座大曼荼罗封闭在此,又以诸天诸佛自杀式的进攻来牵制住他们三人,达摩自己究竟做什么去了?

第六卷 第七十六章 三位一体破诸天

第七十六章

如果有人想知道,全世界都是敌人,会是什么滋味的话,那么和此时的金一他们易地而处,就会得到一个最直观的答案。

眼中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只有无穷无尽的敌人。手持着各种法器,宣示着各种佛号,有的狰狞畏怖,有的宝相庄严,有的呈现天人相,有的呈现三昧耶形,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这倒是佛门之中诸佛诸天的一次大展示,比起上次金一离开五指山时对天空中那胎藏界大曼荼罗的走马观花,这一次诸天诸佛离他的距离要近得多,也直接得多——直接到时刻都在要他的命!

“这样下去不行!”战局,很明显已经被达摩所操纵,用这样的攻势,完全无法对三人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却足以让他们无暇他顾,达摩正可以放手做他真正要做的事——不管那是什么,都是可以真正让他们三人的努力化为泡影的事!

金一猛地挥起铁棒,三头六臂的法身再度出现,然而这一次,他要做一件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甚至没有想过的事。化身变的威力,有没有极限?如果有,是在哪里?

“琪琪,杨都督,为我护法一时!”此言一出,两人都知道金一是要有什么动作了,战至现在,谁不知道必须要改变眼前的处境?倘若就这么被敌人一直压制下去,恐怕到死都翻不过身来!

牛琪琪的双剑砍瓜切菜,剑.下没有一个仙佛能抵御得住,而她的双眼亦随着剑下粉碎的仙佛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红,听到金一要她护法,口中立时出一声尖啸,身边的空气骤然凝聚,那是牛氏的大力神法动的征兆!

再一次,从她身上涌出了特有的.淡金色妖气,瞬即弥漫到不知多远处,将无数冲上来的仙佛都卷在其中。是时,才是牛琪琪真正的攻势动的时候,她双眼霎时变得血红血红,一双短剑在胸前相交,向下一按。这一按,就像是将原本呈气状迅疾扩散开去的妖气,化为了实质一般,凡是被这妖气裹住了的诸天诸佛,全都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样,瞬间凝固,动弹不得!

杨剑大喝一声:“来得好!”虽然之.前并没有并肩作战的经历,但杨剑对于牛琪琪此举心领神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只见他眉心立目再度打开,一道内分五色的光华从立目中直射上天,随即掌心的三尖两刃刀也离手飞出,在头顶一个盘旋,倏地化为一面硕大无朋、光华艳艳的镜子,那立目当中射出的五色光华被这镜子一反射,顿时化出千万道。

那镜子,就像是当空烈日,放射出的却是五色的光.华!五行,亦是解读这天地中事物的一种法门,而杨剑在承受了王灵官的神光之中,眉心处那形似立目的纹理,已经彻底化为了一颗竖立着的眼睛,一旦睁开,神通无限,其对于五行遁法的运使和理解,又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五色光华所到之处,被牛琪琪的妖气冻住了的诸.天诸佛,纷纷崩解,然而即便是被分解成了碎片,却依旧被冻结在原处,只是呈现出道道裂纹而已。直到,牛琪琪将这庞大的妖气再度释放,无边的暴风席卷而起,好似以她为风眼,以惊人的度向四周扩散开去,卷着无数诸天诸佛被五色光华粉碎之后的碎片,简直犹如那盘古初开天地,阴阳二气分剖化合时的无尽威势!

无穷无尽的诸天诸佛攻势,为之一顿!在三人的.周围,一片巨大的空地就此形成,不仅是那冲上来自杀一样的诸佛形成的潮水,就连三人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周围的大气,也都在这一击之中粉碎、瓦解,被吹卷到了远处,直至牛琪琪的妖气和杨剑的五色光华都不能到达的地方!

留在三人周围.的,是绝对的真空,什么都没有!牛琪琪的淡金妖气,已将这世间万有尽数冻结,而杨剑的五色光华,也将这被冻结的万有尽数化无。惟有如此,方能抵挡住诸天诸佛那弥漫整个天地中的攻势!

瞬间的真空之后,远方,脚下,头顶,诸佛的攻势重新席卷而来,声势看上去比之前的更加强盛。但就在这短短的喘息之机中,金一已经做出了他毕生最强的一击!

他撒手,便洒出了漫天的金钱,每一枚金钱上,都用上了点金手的法术,注入了黄金的钱力,就在这一瞬间,被牛琪琪和杨剑联手击出的真空之中,就被这无数的金钱充塞满;而这些金钱之间,全都有金色的细线相连。这是一片钱的天地!

下一刻,这就成了金一的天地!每一枚金钱,瞬间变成了金一的模样,手中各有一根铁棒舞动着,豪气飞空;而随着金一的三头六臂真身的铁棒猛然挥下,每一个化身手中的铁棒也都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天地之间,只有棒影!

玉宇澄清万里埃!无边的棒影,是比适才牛琪琪和杨剑联手更强的一股暴风,金一的钱力所到之处,没有任何诸天诸佛能够抵挡,甚至无法阻滞一刻,所有的金钱化身仿佛不受任何阻碍,任意穿透了那诸天诸佛的法像,等到其棒上的威力完全绽放出来时,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神佛的法像!

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似乎没有尽头的佛门诸天的攻势,终于戛然而止!

金一的眼光一扫,顿时一亮,正如他之前所想到的,在大曼荼罗中央的九瓣莲花座上,根本就没有达摩的影子,只有一串佛珠在那里徐徐转动。下一瞬间,那佛珠上咔咔一声轻响,竟显出了几道裂纹!

“在那里!”杨剑立目一扬,已经望见了达摩的真身所在,他居然又站到了那山坡上的石洞之前。一则为偶然,二则为必然,当此双方交战的关键时刻,战况简直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达摩居然能离开大曼荼罗中央的莲花座,不去扮演他的大日如来,却回到这山洞的面前,不问可知,这里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大曼荼罗也及不上!

自己所组织起来的攻势被对手强力中止,达摩却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三位施主果然是一日千里,只是短短数日不见,便有这样的进境,实堪嘉赏。不过,贫僧今已神通大成,纵然三人的神通已经到了神境,这道途也只有到此为止了。惜哉,惜哉!”

金一为之一哂,这僧人好不狡猾,刚刚装得什么一样,玩什么大曼荼罗,扮什么大日如来的法身,其实却弄了一场玄虚,用整个大曼荼罗来做自己的障眼法,自己跑到这石洞中来了!

他正要答话,忽然听见身边一阵急促的喘息,转头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惊,只见牛琪琪双眼血红,提着两柄短剑也似有千斤之重,竟然显得疲惫之极。方才的那一击,莫非已经出了牛琪琪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连忙探手怀中,又取出一颗菩提子,喂到牛琪琪的口中,一只手触到她的身子,只觉得牛琪琪全身都在禁不住地剧烈颤抖着,正是即将脱力的征兆。一颗菩肚,牛琪琪的脸色好了一些,却还是双眼血红,说不出话来,望着金一的双眼中似乎蕴含着无尽之意。

金一的心好似被一只大手捏紧了,怎能见得牛琪琪这般的模样?“为何菩提子也不能令她缓解过来?妖精不是只需要这样精纯的天地元气,便是最好的仙丹补药么?”要怎样做,才能让牛琪琪恢复常态,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来了!你们怎样?!”杨剑的大喝传入金一的耳中,不必抬头去看,只凭着周遭布下的金钱阵之中的感应,金一也可以知道,这一次不再是那虚有其表的诸天诸佛来袭,而是达摩亲自上阵,金钱阵的感应随着他的接近,正在一层层地减弱,显然其大日如来法力,已经到了可以将蕴含着点金手钱力的金钱都给化解掉的地步。

敌人之强,乎想象,要知道在此之前,金一每次和佛门的大日如来法力交手,不管对手是影达摩,慧可,又或者是达摩本人,他的钱力从来是无往而不利,大占上风,在长安时甚至曾经将影达摩身上蕴含着的大日如来法力,尽数化成了属于他的钱力。这还是第一次,佛门的大日如来法力化解了他的金钱!

可是,牛琪琪这样,他又如何能抛下她?

杨剑重重一跺脚,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光华大盛,已经独自迎上了达摩的来势,五色光华与大日如来的金光相撞,爆出漫天难以言喻的灿烂光芒,照亮了这片特殊的天地!

“达摩的大日如来法力,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他亲自使出吧……莫非他在那石洞之中出来之后,才得回了运使大日如来法咒的能力?也对,上次在长安时,我已经用钱神的神体,将影达摩身上的大日如来法力尽数收取了,或许正因如此,达摩失去了大曼荼罗中最为重要的大日如来法力,才不得不这样大费周折……对了!”

想起当日自己用钱神的神体收取大日如来法力的情形,金一也不知是触动了心里的哪一根弦,忽然想到牛琪琪的伤势来:如今的她,已经不单纯是妖族之女,她的妖气之中已经混杂了自己的钱力,那正是她妖气转为淡金色的根源所在!要想将她救回,除了包含天地元气的菩提子之外,是否尚需自己的钱神法力?

正想到这里,金一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那正是铜臭味,从牛琪琪的身上散出来!第七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七十七章 你是我的神

第七十七章

只有死钱,才会散出这样的铜臭味来;也只有钱神的法力在体内失去了均衡之后,修炼钱神法的人才会散出这样的铜臭味来。汾北**山一战,段韶被擒之后虽然又得以逃脱,但他是将自己毕生积蓄的钱力全都交给金主当作了买命钱才能脱身,以至于体内的钱力顿时失去了均衡,将他整个人都化成了废铜烂铁,终于殒命。

而现在从牛琪琪身上所出的铜臭味,正清楚不过地说明,适才那一击之中,牛琪琪已经是将自身的法力催迫到了极限,因此钱力全部耗尽,这才到了这样的境地。存神之法,本就有其极限,从神明之处借用的法力倘若过了自身所能运用的极限,固然是不成;而存神之法一经修行,其人便与那神明建立起了无形的联系,本身的体质也会随之改变,故此若是将借用来的神明之力运用到无法自持的境地,同样会造成自己失去控制。长安禁苑一战中,王伯元两度动用勾陈上宫北极大咒,便是因为出了本身的能力去借用神力,才导致了全身崩溃,即便寇谦之没有对他下手,他也是活不长久的了。

与王伯元、段韶不同的是,牛琪琪很幸运,她所修炼的神明,时刻就在她的身边!

金一右手一挥,点金手即时动,黄金色的光芒在手心流动,随即一掌拍在牛琪琪的天灵上。所谓天灵,又称卤门,其下是人身灵识所居的灵台紫府,一道头骨的间隔而已,正是人身灵识与外界天地沟通最为直接的通道。

这是自从五指山上金一濒危偷袭,用钱力放倒了牛琪琪之后,第二次将自身的钱力输入到她的体内。第一次,他是为了自己活命,无所不用其极,只要将牛琪琪打倒便行,而那一击,也是钱神的法力在他眼前初次显露出威力;这第二次,他却是为了要救牛琪琪的性命,数月之中,谁会料到俩人之间的立场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钱神本身是居住在金一的.灵台之中,金一料想,这存神法是以本身灵识与外界的神明沟通,若是出了岔子,灵台之中出问题的可能性就最大。即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当金一的灵识随着点金手的法力,感应到牛琪琪灵台中的情状时,他还是为之一愣。

并不是因为,妖族的灵台和他本.身有什么分别,身为妖精,牛琪琪的灵台紫府几乎和金一自己的毫无二致,依旧是一片似乎只有方寸大、又似乎无边无际的空间,距离和时间,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一切都凭着灵识的感应来决定。

令他愣住的原因是,在牛琪琪.的灵台之中,只有一头黑色的小母牛。这并不奇怪,脱去本身的人形变化,牛琪琪就应该是这个模样的,真正令金一怔住的是,这母牛居然是呈现着和他当初骑着牛琪琪走出五指山时牛琪琪的模样,鼻子上挂着一个铜环。

当初他制服了牛琪琪之后,生怕金虎帮助她脱离.困缚,暴起伤人,想到自释远和慧可以下数十位大和尚被牛琪琪一人用法宝焦火扇折腾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金一怎是她的对手?是以才将钱神的法体变成了一枚铜环,用作牧童降伏所牧之牛的道具,将牛琪琪的变化和法力尽数锁死,才有了他的坐骑小母牛。

可自从长安禁苑一战,两人前嫌尽去之后,金一分.明已经将彼此之间的束缚解开,这钱神的法体也已经从牛琪琪的鼻子上取了下来,为何琪琪的灵识还是这般模样?难道说,这层对她灵识的束缚,从来都没有解开过?

“主人,这是我自作的,与你无干。”灵台之中,无须任.何言语,彼此的灵识直接就可以沟通,金一所想的,即时便被牛琪琪的灵识所知。即便正在忍受着钱力的反噬,她还是没忘记开解金一之惑:“若不是当我被你用钱神之法体禁锢时,强运存神之法与钱神沟通,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灵识了,说起来,还是以后随着我与钱神的朝夕相处,这层加诸我灵识上的束缚,才渐渐松了一些,不然的话,恐怕我到现在连大力神法都用不出来哩。”

是这样的吗?金.一一时无言,怎料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牛琪琪,灵台中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他也能明白,为何牛琪琪不对自己说出这样的状况,换成是自己,又怎能向曾经是敌人、现在是主人的人,如此敞开自己最不堪的记忆?尤其是,她还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将自己置于一种潜在的危险之中!

“琪琪,你等着,我这就为你解开这层钱力的束缚!”对于钱神法力的实际掌控者来说,这自然是举手之劳,但当金一正要以点金手之能力化解加诸牛琪琪灵识上的那层钱力时,金主却忽然跳出来阻止:“不可!小辈,她在被我神体镇压的情形之下,以妖身强运存神之法,试图借用我之神力,才有了这样的结果。换言之,并非我之钱力仍旧束缚着她的灵识,而是她的灵识已经与钱力纠缠在一处分拆不开,方才呈现此种情状。”

“……孔方兄,你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这钱力已经无法从她的灵台之中驱赶出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变得和那段韶一样的下场吗?”金一的灵识,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睛,一定变得和牛琪琪一样的红!

金主见金一如此,哪里还敢装乔,赶忙道:“莫急,莫急!她是练存神之法,又是存想我之神力,倘若我都救不了她,这不是笑话么?那我还称什么钱神!是这般,她的灵识既已如此,体内诸处窍**之中也必定已经充塞了许多钱力,从其妖气运使之际就混杂着钱力便可看出来。此时若是强行将钱力从她的体内与灵台之中驱赶出去,恐怕会伤及本源……简单说来,如果你只是将她体内的钱力尽数取出的话,这位牛氏的妖精大有可能,将从此失去所有的法力,变成一头真正的小母牛!”

“为今之计,依我之见,莫若由得她如此,我只将我的神识在她的灵台紫府之中也建立起来一个化身,索性成就了她的钱神之法,从此以后,不论她如何修炼和使用钱神之法,最多是钱力不足,不堪使用,再也不会出现这样钱力使用过度、令得身体无法负荷的情形出现了。”

让牛琪琪的钱神法从此大成?金一不是初识修行大道的懵懂小子了,他知道此举的意义,也就是说,从此之后,牛琪琪体内的钱力将和她纠缠一生,再也无法从体内分拆开,即便是掌控着钱神法力的自己,如果想要这样做的话,也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而如果现在就从她的体内取出所有的钱力,只不过是废了她的道行,让她重新从一头小母牛,走上修行之路而已!

两者之间,如何取舍?这一刻,金一不觉已经将身处的战局完全抛在了脑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没有丝毫想要借用牛琪琪的本领的想法,所衡量取舍的一切,全都是从牛琪琪自己的安危出!人,惟有对于至亲的人,才会这样,一心一意,只想着她的好,而不考虑到对于自己的利害吧?或许对于金一来说,来到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世界上,相伴相随到现在的牛琪琪,也就等于是他最亲的人了吧!

灵台相接,牛琪琪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意,纵然金一自己并没有觉,牛琪琪的灵识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在那清洁不染点尘的灵台紫府之中,黑底白章、鼻子上挂着一枚铜环的小母牛,眼角倏地滴下了一滴泪来,落在灵台之中,溅起了一朵泪花。

那或许是金一所见过最美的一朵花!

“琪琪,你莫慌,我定会将你救过来的!”还以为牛琪琪在担心她自身的伤势,金一忙要劝解,牛琪琪却只是摇了摇头:“主人,你就按照金主的意思去做吧!大不了,我就一辈子当你的使女,做钱神的使者,也不枉了我叫你这一场主人!”

……那灵台中的泪花,有这样的**力、大神通吗?为何我自己的心底,也是这样酸酸的,暖暖的,是被这泪花感染到了吗?金一岂不知道,牛琪琪这已经等于是将她的千年道行,以后的万载性命,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西方大力牛氏的女儿,背负着无尽荣耀、令西天诸佛也要侧目的牛家的女儿,从此将会成为他掌中之物,执掌着钱神法力的他,对于牛琪琪可以予取予求,要生要死!

“你们可不可以快一点!”杨剑的吼声蓦地传来,最后这“快一点”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金一一惊,到这时才想起,自己一味沉浸在牛琪琪的灵台紫府之中医治她的伤势,竟然浑忘了自己正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强敌,菩提达摩!

“好吧,这或许就是你我之缘,莫非前定!”当此境地,要是再婆婆妈妈的,金一还配做牛琪琪的主人,钱神的主人吗?点金手的光芒一闪间,牛琪琪身上所有的窍**中都被注入了一丝钱力,相互之间连缀起来,所有的金线全都延伸到她的灵台紫府之中,一齐系在她灵体牛身鼻子上的那枚铜环之中。

一霎那间,牛琪琪的灵台紫府中金光大放,紫气氤氲,原本弥漫的铜臭味,霎时转成了金光宝气,整个灵台紫府变得好似宝山金库一般的富丽堂皇。就在这一片金光宝气之中,牛琪琪的灵体从一只黑色的小母牛,摇身一变,变成了黑衣少女的模样。所不同的是,这黑衣少女的脸上并没有蒙上黑纱,露出了整张面孔。

“主人,你怎么了?”这少女摇曳生姿,见金一迟迟没了动静,忍不住开口问道。那神情中,却带着几分羞涩和期待。

金一见问,才回过神来,轻轻地长舒一口气:“琪琪,原来你生得这么好看。”

第七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七十八章 是缘非缘

第七十八章

一直以来,牛琪琪的脸上都是挂着一抹黑纱,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面容全不得见。而这副装束,更像是她人身变化的一部分,证据就是那一抹黑纱,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什么风吹雨淋而有所变化,无论多么激烈的战斗,都不会影响到黑纱的遮面效果一样。

但现在,牛琪琪的灵体却是一个苗条少女,脸上并没有那一抹黑纱,若是从其修行变化的角度来说,这只能说明,在完全接受了金一用钱神法力改造全身窍**之后,一直是以本家牛氏的法门来修炼的牛琪琪,其法身也已经起了变化。

在这张俏丽的脸上,最为醒目的,便是鼻子上依旧挂着一枚小小的铜环。只不过,和牛身时穿在鼻子上的铜环不同,这枚铜环只是挂在一边的鼻翼上,小巧玲珑颤颤微微,显得份外的俏皮可爱。

听到金一的赞叹,牛琪琪笑得好似春花一般,却没忘了提醒金一:“主人,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杨都督独力对付达摩……”

“呼!”金一将手一抬,从牛琪琪的天灵盖上移开,再度显露出三头六臂的法身,铁棒以万钧神力倏地挥出,正挡在杨剑的身前,替他拦下了达摩的一击。

就这么接了一棒,金一便已.觉,现今的达摩与之前全然不同了。在邺城初遇时,达摩出手是阿难尊者的拈花指,收掌是迦叶尊者的须弥山掌,飞空时用的维摩诘尊者的步云神通,几乎以一身而集合了佛门诸多弟子的法诀窍要,唯独不见他施展属于佛门至高无上神通的大日如来法咒。

而现在,他每一动,每一出,全都挟.带着纯正无匹的大日如来真火,光芒万丈,火焰飞腾,当真是名副其实,化作了真正的太阳一般,无边的热力叫人连正面看他一眼都觉得费力。若不是金一的钱神法力当初就是从大日如来法咒中来,先天上彼此相通,这一棒他就险些接不下来!

一棒拦下达摩的一道火焰,金.一已经闪到了杨剑的身前,疾忙问道:“杨都督,辛苦了!与达摩战得如何?”

杨剑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听的再清楚不过,连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死不了,幸亏你来得早!”金一脸为之一红,杨剑这说的分明是反话,怪自己只顾医治牛琪琪的伤势,而放着他和达摩独自死拼到现在。也难怪杨剑会这么轻视牛琪琪,依照大周的军法,朝廷的兵就罢了,诸将的乡兵部曲完全是依附于主将才能存在的,像牛琪琪这样的使女,根本就连独立的人格也没有,那就是金一可以任意主宰其生死的对象,不管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他又哪里知道,这俩人之间的曲折?

不过,杨剑会用这样的口气来对金一说话,也证明.了他以一人之力对抗达摩,是绝对不轻松的一回事,甚至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沉下心来,金一横棒挡在杨剑的身前,低声道:“杨.都督,我来抵挡一时,你且在旁掠阵,看看究竟要如何才能取胜!”从他方才遥遥出棒,就接下了达摩的一**势而面不改色,杨剑便已看出,金一的法术恐怕恰好能克制达摩的大日真火,比自己更加轻松自如,当下也不推辞,就地盘膝坐了下来,摆了个势子,全身五色光华流转不休,居然就在敌前修炼起来。

说来也怪,一见.到金一出手,达摩居然也就停手不攻,极为耐心地等到他和杨剑说完了话,摆开架势了,才施施然地笑道:“金小施主,你这身神力,果然不愧是出自我佛之手,这大日真火乃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力量,对你却毫无半点作用。”

“什么话,那是因为我的钱力才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神力,你那什么大日真火算得了什么!”这是金主在金一的灵台中叫嚣,他似乎最受不了被人轻视。

金一不去理他,只是道:“五指山乃是如来佛祖的右手所化,说我和钱神都是出于佛祖之手,倒也不错。可是佛祖只是为了镇压孙大圣,却将我一家十三代数百口人,关在那佛境中数百年不得脱身,这笔账怎么算法?”

达摩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乃缘法,即中土常说的天意是也,何况在佛境之中,不愁吃穿,死后不堕轮回,正如极乐净土一般,何其快活!佛祖又几曾亏待了你金家?”

“哈哈哈!”金一大笑,笑声中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意:“我虽然不学佛,也知道佛法所讲的缘法,乃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是我来问你,我一家住在那两界山中,与世无争,是何时种下的因,要遭到这样的果?哪怕你说,将我一家关在佛境中,乃是一场福报,那么请问,我金家素不信佛礼佛,佛祖何时变得这么大方,无端端地要送我全家这么一场好事!”

“阿弥陀佛!”达摩又是一声佛号,叹道:“小施主,你岂不知,那梁武帝佞佛无度,却无德,你quan家在五指山中,即是缘法,这德福报,原不因礼佛信佛而定。小施主,贫僧未成大乘正果,也看不清你的前世,自然说不清这因果;只如今,贫僧已经取回了大日如来真咒,纵然你的法力不惧贫僧,却也及不上贫僧无尽的神通,终有力竭的一日。小施主,若你能迷途知返,我佛门广大……”

“呸!”金一冷笑,再也懒得和达摩多费半句话:“达摩!我平生最佩服的人,便是老孙,当日他是如何对待你家如来佛祖的,今日我便叫你看一看!麒麟变!”

他这一声喝,达摩倒没怎样,金主可吓了一跳,他也见过老孙面对西天诸佛时摆开的那架势,那是以一人之力,就能占据半个天地的神通!“小辈,你真的要来?我可告诉你,我没那么多钱力支持你这样搞法!”开玩笑,老孙那是什么阵势?他可是将七十二变融会贯通,又借助了菩提子的灵气越了七十二变,才能和如来佛祖相抗,当时他只是动念之间,便将七十二变之中所包含的神通变化一齐加在自己的身上,护身是麒麟变,飞天是凤凰变,隐化是神龙变,法天象地的巨灵变更是不消说了。

而金一现在,支持着他的神通变化的,归根结底还是钱神的法力,要搞这么大阵仗的话,金主的心里可是想想就虚。

金一气得要跺脚,灵台中对着金主大叫:“你慌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这达摩的大日真火厉害,我先得用法术护住自己的身体,才能从容对敌,要护身的话,最好的便是麒麟变,运用那神兽麒麟的力量,变出一副黄金铠甲护身,又豪气又管用!你少给我坍台,快些!”

金主见他认真了,立时便软了,任着金一的元神指挥,将钱力运到体内的关窍之中。所谓七十二变,分作八层,不是说每一层九种变化,合共七十二变,而是这每一层,都与身体内的九个窍**相应,将还丹结成之中,道力在这九个窍**中走通了,运转起来便可随心变化。好比金一现在已经练到了第七层的神兽变,又名鱼龙变,九处窍**来回运转,有无穷无尽的变化,非只九种神兽的力量而已。

而他现在所使出的,便是瑞兽麒麟的力量!

一身金光闪过,如黄金汁液一般在金一的身上流动,等到凝定下来时,他身上顿时多了一件黄金的铠甲,头上是麒麟盔,两只鹿角斜插,正与麒麟头顶的鹿角形状相同;身上是片片龙鳞连缀成甲,反射的光芒晃得人眼花,眼力差一点的单单是被这甲上所反射的光芒晃到,便会找不到金一的真身所在。

而达摩所放出的大日火焰,遇到这一身铠甲时,也如同光线一样,被全部反射了回来,根本无法伤及金一的自身。这便是麒麟被称为瑞兽的原因所在,只要有他出现的年头,天上的太阳,地上的水土,全都会乖乖驯顺,不能对人间造成任何祸患,这一年必定会风调雨顺;只可惜自从春秋时麒麟被凡人误杀之后,这瑞兽的真身就从此不再出现在这世上了。

这一身铠甲披上,金一顿觉一身清凉,信心陡增,将铁棒一指达摩,喝道:“达摩!你的大日真火,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我这便去将你那什么大曼荼罗都给捣毁了!”身子一转,玄鸟双翼乍然出现在身后,下一刻已经飞到了大曼荼罗的上空。

“阿弥陀佛!”达摩又岂会对自己的根本重地毫无防备?方才他运转整座大曼荼罗,用无尽的诸佛法像来向金一他们三人起攻击,只是为了牵制住他们而已,即便如此,为了要能够让他们三人无法分心分身,达摩也不得不动用这尚未建成的大曼荼罗中的部分法力,否则的话,以他们三人的力,这区区的泥雕木塑怎么能让他们寸步难行,连头都抬不起来?

是以,这大曼荼罗眼下大损法力,几乎已经完全没有自我防护的能力,若被现在的金一一棒扫下去,恐怕半边曼荼罗都会荡然无存!达摩合十胸前,道了声:“唵!嘛哩叭咪吽!”

就从那大曼荼罗中央的九瓣莲花座中,一座金光闪耀的大日如来法像闪现出来,胸前的“卐”字金光大盛!第七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七十九章 真如有多远

第七十九章

这一轮金光,就像是真正的太阳光耀大地,照得整座大曼荼罗中的伽蓝法像全都亮了起来,一座座都从泥雕木塑变成了金身的法像!

在佛门的经典中,将大日如来置于大曼荼罗的中央,成其至高无上的地位,并非说他可以代替所有的佛门诸天诸佛。正如这世间万物的生长,是要靠阳光的照耀,佛门便是将这阳光比喻为构成世界最本源的“真如”,正因为有了大日的存在,诸佛诸天才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神通和光辉。

而现在,大日如来光照整座大曼荼罗,这无数的诸天诸佛,也像是在这一瞬间因为大日如来的力量,而变得活了过来。整座金刚界大曼荼罗,赫然成形!

……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短到了令金一甚至来不及感到震惊的地步,那光芒便又黯淡了下去;而事实上,这座大曼荼罗也并未具有真正的法力,达摩所做的,只是激其所包含的法力,令中央大日如来周围的五方五佛的神通具现于一时。

哪五方五佛?即是:毗卢遮那如来,阿閦如来,宝生如来,阿弥陀如来,不空成就如来,五佛之中,大日如来即毗卢遮那如来居于当中,其余四佛分在四方,合称五佛,像真如之五智,其所居者,便合称为五解脱轮。

金刚界大曼荼罗,又称为智.曼荼罗,精华多在这五方五佛之中,五佛一齐光芒乍现,这整座曼荼罗就从金一的眼前骤然消失!那并非突如其来,好似是徐徐隐去,但却又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其感觉矛盾之极,若要强说,就好像这一千多尊伽蓝宝像所组成的大曼荼罗,根本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样。消失的,不仅仅是大曼荼罗自身,更包括了观者眼中的视像,心中的记忆和期待!

当真是如金刚经所言,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大曼荼罗这一去,是连人相、我相一同消失,化为泡影!眼前无曼荼罗,心中也找不到曼荼罗,金一纵然要下手扫除,却又从何扫起?

他棒举起,却无处可落,隔了一.会,才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达摩。忽然,他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达摩大吃一惊:“达摩和尚,你既然是佛祖的传人,继承了最纯正的大日如来法力,为何你宣佛号时,每次都称颂阿弥陀佛之名?”

佛经中说,佛陀住世两纪之后,便回转了极乐净土,.故此众生渐渐沉迷,不能解脱;要等到末世来临时,阿弥陀佛降世,众生才会迎来最终的解脱和永生极乐。是以对于这世间众生而言,阿弥陀佛才是他们最终的希望所在,是故佛门弟子宣讲佛号是,都是赞颂阿弥陀佛之名。

然而对于达摩来说,这却是别有意义!以达摩的佛.性,被金一这么一问,也要愣上一愣,才叹道:“小施主,真不愧是从我佛如来手中而生,我只是用大日如来的法力催动了一次金刚界五方五佛,便被你瞧出了端倪。不错,贫僧虽然是我佛如来的第二十八代传人,然而阿弥陀佛,却是西方极乐净土之主,凡现世我佛弟子,皆奉阿弥陀佛之名,我此来中土,亦是受命于阿弥陀佛。金小施主,你方才可是看出,我激五方五佛法力时,佛光虽然是从中央的大日如来处出,然而真正挥神通法力,将整座大曼荼罗隐去的,却是阿弥陀佛?”

“不错。”金一笑了起来,他笑,不为别的,只为达摩的.这一手,虽然将整座大曼荼罗隐去,令他无法寻觅,但他却从中看出了达摩的破绽所在!“达摩,对于大日如来法咒,我虽然不是佛门弟子,却也曾经亲炙三年多之久,甚至我从小饮食呼吸的一切,都充斥着最为纯净的这大日如来法力,若说到对这门法咒的熟悉程度,只怕你西天的诸佛中也有许多及不上我!”

“大日如来法咒,.至正至大,至高至强,若是你当真得到了这大日法咒的真如,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从你激大日如来法力,与之相应的并不是大日如来本尊的毗卢遮那大佛,而是阿弥陀佛来看,你这位佛陀的第二十八代传人,却也只是学了个半吊子的大日如来法咒而已!”

金一提起铁棒,指着达摩喝道:“不证真如,不得正果,纵使你将六字咒语念上千百遍,用出的也不会是真正的大日如来法力。若只是将这咒文当作寻常的法术神通,你自身便不得清净,必然有破绽露出来,我又何惧于你!”

达摩默然片晌,居然坦然承认:“小施主法眼无讹,贫僧确实是尚未得成正果,是以当日在这石洞中面壁九年,留影于壁之后才能西归。若是当初便已证果,又何须留影于壁?更不会有后来那影子与小施主的一段因果了!贫僧回到中土,定要回转这石洞中的缘故,便是要在这石洞中重历一遭劫数,方能了却当日面壁九年未竟的修行,证得无上正果。”

“原来如此,我就在想,你一意回到这少室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金一大笑,手中的铁棒徐徐扬起,高举过头:“这西天路,关系到老孙的安危,我断不容你重新打开,要开,就等老孙和你西天诸佛有了个了断,自行开放吧,那才是因缘!达摩,你我之间,惟有一战,接招吧!”

一道金光闪过,金一的身形从空中一闪而没,达摩瞑目合十,身形竟也随之消失。下一瞬间,俩人的身影居然同时出现在空中的同一处,达摩掌中绽放出万丈金光,正正抵住金一的铁棒!两道人影乍分乍合,每一次出现时,都像是事先约好了一样,就在同一处出现,尽管姿势有所不同,但达摩的双掌却始终能够挡住金一的铁棒,令他无从力。

眨眼间,两人便交击了一百零八下!再度凝定时,金一握着铁棒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要知道达摩这样做,正是为了让金一不能挥三五火车杀法的精髓,将化身的力量凝聚到一点爆出来,每每在空间看穿金一运力的轨迹,逼得他现身出来,以本身的真实力道和自己的大日如来法力相拼。

这就好比,一个大力士挥动着手中的铁锤,想要砸到目标上,那目标却每每自行迎上来,叫那大力士铁锤的力道无法积聚到极致才挥出来。如此招招硬拼,即便金一的巨灵变已经修行到了极致,却也有些吃力!

达摩却还是那样子,瞑目合十,双掌间的光芒若有若无,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吃定了金一奈何他不得。尽管不情不愿,但金一还是要承认,只凭自己的手段,胜不得眼下的达摩,这位佛陀的二十八代弟子,大日如来法咒的运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其法力的精纯更是远金一的想象之外。

可就这样,他还自承没有真正得到大日如来法咒的精髓!假如得到了,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证道?是不是,就能够触及到这世界最本源的“真如”?

“原来如此!”到这时,金一才将自己与达摩之间的距离看得清楚。七十二变的第七变鱼龙变,是令他看破这世间生灵存在的道理,领悟到种种生灵构成的法则,才能挥出属于此种生灵特有的神力来,所谓通神,不外如是。而越这境界再往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回事,金一却还是毫无头绪,不过,有达摩这面镜子在,他却隐约可以窥见一斑,假如说,达摩得到了大日如来法咒的真谛,自然可以凌驾于他之上,从而施展出源自“真如”的莫大神通来的话,那么金一如果再进一步,达到七十二变的第八层变化,不是也同样可以触及到那层境界?

这世界的本源,原本就只有一种,别无二致,道家称为无,佛门称为真如,叫什么名字都是一样,因为它本就在所有的名相之先,故此无以名之!大道三千,每一条都可以触及到这真如的存在,每一条都足以使人证道,金一深具信心,自己所走的这条七十二变的道路,也一定是通向这本源的一条大道!

“原来如此!达摩,你我只是半斤八两,休怪我以多欺少了!”金一此时三头六臂,身后也看得分明,杨剑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横着三尖两刃刀,双眼灼灼放光,看着金一与达摩争斗,眉心处的立目更是光芒四射,五色光华化为道道彩虹一般,在他的身边流转。显然俩人之间的这一场战斗,也同样触了他对于自身五行遁术境界的领悟,将世界分为五行,原本就是解读这世界本源的又一种法门而已!

“杨兄,你可有取胜之道了?”金一口中说着,身形再度消失。这一次,达摩没有随着他而动,只是原地瞑目合十,因为金一并非向他进攻,而是转到了他的身后,恰好与杨剑做一个对角,给达摩来了个前后夹攻。

杨剑笑道:“也亏得你有这本事,竟能将达摩的底子给探了出来!你我合力,这和尚是胜不得我们了,不过若要取胜,却也为难,若能再多一人,有你我这样的境界,那就不怕了。”

再多一人?不止是金一,此时连达摩也睁开了双眼一线,望向站在地上,一直没有加入战团中的牛琪琪。只一眼,达摩便一声浩叹!第七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章 三世一念

第八十章

淡淡的金色光芒映照中,牛琪琪身上的妖气勃而出,在她的身边,又再度出现了牛氏大力神法运行时特有的现象,空间所有的一切都被凝固。金一见到这场面已经不止一次,他忽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牛琪琪身边的空间中,所有的一切都被凝固住了,倘若有一只生灵,譬如一只老鼠吧,就藏身在牛琪琪身边的洞**之中,他被凝固了之后,并未失去生机,只是其身体内外的运转一时全部停止了。生命对于他来说,也就在这一刻停止,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在牛琪琪身旁这片凝固的空间之中,连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时间,是和世间万物的运动息息相关的嘛?

这念头在金一的头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并未深思,随即便被牛琪琪身上更大的异象吸引了注意力:那淡淡金色的妖气,凝固了周围的空间之后,便开始一层层地向内压缩!用压缩来形容,或许不大贴切,那就像是一座山中间空了,承受不住外间的压力,一层层地向内塌陷一般。

那层层的妖气,就这么塌陷、压缩了下去,直到最后全部贴在牛琪琪的身上,遮住了她身上的黑衣,代之以一副淡金色的铠甲,罩遍全身。

“麒麟甲?!”金一险些惊呼出声,难道说,在将灵体完全奉献给了钱神,成为钱神的使者之后,牛琪琪居然也学会了七十二变的法门?不过,细看之下,还是有一些不同,金一变出麒麟甲罩在身上,头顶上也是麒麟的鹿角,而牛琪琪么……当然是牛角了。

而达摩之叹,是因为看见了牛琪琪身上妖气中的淡金色光芒,与金一的钱神法力多次交手,他怎么会看不出,这是最为纯正的钱力!原本,大日如来法力至高至正,降魔辟邪是拿手好戏,对付妖怪们的妖气时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在西方的妖佛万年大战中,一直大占上风,除了已经修成大圣一级的妖怪之外,更没有妖能抵敌得住。幸好,即便在佛门中,能够使用真正的大日法力的也为数寥寥,而西方各种族的妖精齐心合力对抗佛门,数量上也是远远过,是以这战事才能绵延至今不决。

可现在,牛琪琪的妖气中居.然又加上了钱力!以牛琪琪对佛门的了解程度,她甫一恢复,便看出了目前战局的关键所在,那就是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力量,用这身甲胄护体之后,凭藉着钱力先天上与大日如来法力的同源性质,达摩便再也不能轻易将她击倒。这便是达摩一声浩叹的原因所在。

穿上一身淡金色的铠甲之后,与.金一的威武豪壮不同,牛琪琪的修长身材裹在这身甲胄里,却显得多了几分妩媚,就连她步云而上,升到达摩身边的姿态,也显得份外轻盈。只不过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就不是那么温柔了,千年积累下来的仇恨,让她乐于见到任何一个佛徒的败亡,尤以达摩这样佛陀嫡传弟子为甚!

“秃驴!”牛琪琪冷笑:“西方被你们.糟蹋完了,就想要来中土蛊惑人心么?今日取下你的级之后,我就用我牛氏的法术给你保存好了,将来回到西天时,丢到阿弥陀佛的脸上,让他知道知道,中土也不稀罕他的什么极乐净土!”

之前金一和达摩之间的酬答,虽然也称得上剑拔.弩张,好歹还留着些体面,牛琪琪这可是字里行间都带着血和恨,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是西方世界佛门和妖族万年大战所积累下来的仇恨!

似乎不用任何的动员和酝酿,牛琪琪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掌中双剑亦已裹上了淡金色的妖气,吞吐不定,相比其原先所用的法术来说,这蕴含着钱神法力的妖气,是不是更能够刺破达摩那大日如来法咒的保护圈?

有了牛琪琪的加入,金一与杨剑的位置也微微.移动,从之前的前后夹击,变作品字形站立,恰好将达摩围在当中。对上任意一个对手,达摩或许可以稍占上风,但三人齐上的话,他的胜机在何处?

达摩又是一声.叹,长长的叹。听见这叹声,金一心中蓦地觉得有些不妥,好似自己又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却又一时难以捉到。

他这疑问,随即就被达摩解开:“三位施主,若是平时斗力,贫僧诚然不是对手,只怕当真要将这副躯壳捐弃了,任由这位女施主一刀两段也说不得。不过,差幸今日有一件事,还算得上是贫僧的生机一线,此地,到底是贫僧所建造的劫数之中!”

“那又如何!”杨剑一刀斩下,三道刀光中五色光华齐聚,到了半途居然化为五色,那惊天长虹般的刀光就从空中隐去,甚至连风声也听不到,只因以这刀光之快之疾,风声哪里追得上?

对于五行遁术的领悟更上层楼之后,杨剑的刀法显然也大非昔比,这一刀下来,几无踪迹可循,完全溶入了周遭的万象大千之中,如何防?如何躲?金一自问,若与达摩易地而处,面对这样的一刀,除了依靠周回无隙的大日如来法力硬抗之外,也别无办法可以化解。

达摩瞑目,合十,长宣佛号,念得却是金一从没听说过的一位佛号:“南无过去未来三世佛!”金一自然不知道,所谓三世佛,并不是一位佛,而是指的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和未来佛的弥勒佛;但他却能够感觉得到,随着达摩道出这三世佛号,周遭的环境随之大变,变得格外的诡奇难测!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难以名状,金一难过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挠抓一样,偏偏就是说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而杨剑那边,也为之变了脸色,冷哼道:“好和尚,有这样的手段,竟能无声无息地化解了我这一刀!”

杨剑这夺天地造化的一刀,居然就在达摩的这一声三世佛号之中被化解了?他究竟是怎么做的!金一沉下心来,将金钱阵的触角向四周散出去,试图探出这空间的变化,虽然不知道达摩究竟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但他能够感觉到,必定是与此间的特殊环境有关。

钱贯子中,忽然传出了卢真人的话:“不用猜了,你忘记了么?在骊山的那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中,我也曾用过同样的手法,只不过这里更小,山河又都是幻象;而达摩的法力胜我多多,用起来不留痕迹,是以你看不出来。——他宣那三世佛号时,这幻境中的时间流动瞬间就变幻不定起来,尤其是在达摩的身边十丈之内,时间的流动好似全都由他操纵了!杨剑那一刀虽然能溶入天地造化之中,无奈此间本就是达摩一手所创,所谓天地,也只是他的天地而已,试问如何能伤得了他?”

金一脸上禁不住变色,倘真如此,达摩如何能胜!卢真人乃是阵法的大家,他在那骊山的周天星斗大阵中,也确实曾经控制过时间的流动,来对付金一和宇文邕等人,当时若不是他自己一时大意,给了金一等人反扑的机会,只怕那一役便已经让宇文邕和金一他们全军覆没,匹马不得出骊山了,哪里还有后来的种种事端?

卢真人知他心意,忙道:“也不必如此担忧,这达摩的法力虽然高过我,但那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乃是始皇集举国之力所建,彼时凡间的高人异士之多,实胜于今日,我不过是监守阵图而已。这里的幻境,哪里能和周天星斗大阵相比?他所能操纵的,也只有身周的时间流动而已,而且恐怕还是以自保居多,当真要是这里的时间都能够自由 “>操纵,拿来对付你们只是小事一桩,何必如此费事?”

你说得倒轻巧,却不知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卢真人的宽慰,在金一心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令他更为焦急,达摩在这里造出这个小劫数来,便是为了利用时间的加流动,来完成他的大曼荼罗。如今大曼荼罗被他隐去,其自身又不能攻取,岂不是只能坐视他成事?!

思忖之间,杨剑又是一刀挥出,这一刀更加云淡风清,更是难以捉摸,然而达摩依旧是站在那里,一声三世佛号宣过,便将这一刀再度化为无形。

这一下,杨剑也变了脸色,眉心处的立目放出五色光华,朝着达摩身上照去。这一照,才照出了金一凭眼睛无法看见的异象,那五色光华到了达摩身边,竟尔变得时断时续,有时拉得极长,有时却又拉得极短,而达摩身边的数丈之中,那五色光华直接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扭曲、掐断、折射,根本无法切进那数丈的空间之中。

达摩,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远在万里之外,根本无法触及!

金一的脑海中,忽然想起老孙曾经和自己说起过,他被如来佛祖害了的始末。当时佛祖举手作势,老孙用筋斗云一飞十万八千里,自以为已经到了天边,谁知却还是在佛祖的手心之中。当时那位如来佛祖所用的法门,是不是就和现今的达摩一样,他操控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第八十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一章 天地谁主

第八十一章

望着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达摩,金一只在想一个问题:究竟要什么样的神通,才能打破达摩对于这里时间的操纵?

“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这整个天地给夺过来。”卢真人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这里全是达摩造出来的,你如果不能将这片小天地打破,就无从捉到他的真身所在。说得透彻些,他和这小天地已经融为一体!”

和整个天地作战吗?金一忽然明白了。就像之前王灵官将他们几个送进来时一样,当时这位天界翘楚的猛将,便是以无上神通,将达摩所一手创下的这片小天地给“揭”了开来,打通了此间与外界的联系,他们才能闯进来。

假如要想将这片天地打破,看样子是需要像王灵官那样的无上神通,至少也要领悟到七十二变的最后一层境界!可是,那却又是多么虚无飘渺的一回事?

正踌躇间,金一忽然觉,不止是达摩的周围数丈,就连四周的景致,虽然还是像之前一样,无论向哪里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但其中却有了些许分别。这种分别,称得上是微乎其微,换了一个人恐怕根本就觉不到,但金一就是现了其间的一丝差别。

那山间的树,林中的鸟,水中.的鱼,乃至天上云层流转,都有了一丝变化。变得更快了!一棵树,从生长到枯死,变得快了一些;林中的鸟,从孵化到老去,快了一些;即便是天上的流云,从晴空中汇聚,到化成雨滴落下,其间的过程也快了一些。

倘若说,他们进入之时,这劫数中.的人寿只得四十岁的话,那么现在此间的人恐怕只有三十岁好活了!达摩,正在他们的灵觉所知之外,悄悄地操纵这劫数的演进,就算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金一也能猜出来,等到这一劫完结,这天地便将会迎来一次新生,那决不是他所期待的新生!

“好吧!”金一赌了!他把手从面上.向下一抹,金黄色的麒麟甲片片瓦解开来,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形状。牛琪琪大惑不解,闪身到了金一的身旁,一面为他遮护着达摩的方向,一面问道:“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休要大意,这达摩正在伺机而动哩!”

“他不是伺机而动,是已经在动了!”金一沉声道:“琪琪,.为我护法!杨都督,请你继续攻击,纵然不能伤到达摩,也叫他无暇旁顾,为我多争取一些时间!”

到这时候,倘若再看不出达摩在玩什么花样,那么.杨剑也枉空这一身本事了。哪怕没有金一对于周遭劫数中环境变化的敏感,他也能够料到达摩停留在那里,让他们的攻击完全起不到效果,不是只做出样子来唬人的。既然达摩没有针对自己三人进攻,便一定会在别处有所动作。

“好!”杨剑断然应承,不过在挥动掌中神刀的同时,.却扔来了一句令金一险些把不住架子的话:“这一次,你可给我快一点,别只顾着和你那使女**了!”

**……这个词,对.于金一可实在太陌生,在五指山中就是他一个人,出山之后连场激战,几番出生入死,即便是和独孤伽罗在一起时,俩人也绝少那种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几时和人**过?刚才和牛琪琪那样,算吗?

身前牛琪琪那淡金色的铠甲上,也似有一层红光一闪而没!

金一微微苦笑,心神重新专注到自己所要做的事上来。他要做的,便是像卢真人所说的那样,将这片天地整个夺过来。天罡地煞金钱阵,原本就是依照着周天山河星斗大阵的阵图所设,只是金一道行不足,才只能有现在的变化和威力,而金一现在,就是要试着让这阵法重新扩张到原先的阵图那样,拥有掌控阵法中天地的威力!

为此,他不得不将自己身上的麒麟变给撤去,甚至连三头六臂的法身也无法维持,举凡巨灵变以上,凭藉着钱力才能施展的变化,他都不能保留分毫,如此才能将金钱阵放回到周天星斗山河大阵本身的阵图之上。

此时的金一,虽然仍旧越凡人,但在达摩这样的对手眼中,根本就是如同婴儿一般!

达摩即时觉了这一点!但他却说不出话,亦做不到什么,只因杨剑此时眉心立目光芒大放,五色光华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更加强盛,卷成了一团光晕,从他身边一圈圈地激出来,无穷无尽地弥漫开,瞬间便将达摩给笼罩在了当中。他所不能触及的,就只有达摩身周十丈方圆的空间而已。

不约而同,杨剑和金一做了同样的事,都在试图用本身的法力,来切断达摩与周遭环境的联系,代之以自己掌控这天地!而他的方法,便是要以本身的神目,来将周遭的天地万物,尽数分解成最本源的五行之气!

“南无过去未来三世佛!”达摩合十低眉,一脸的悲天悯人之相:“施主若能尽复真君神通,自可轻易将此地劫数打破,将贫僧之生死戏于鼓掌之间,惜哉!”杨剑几度用力,那五色光华却只能侵到达摩的身周十丈之中,再也不能寸进,而他亦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触及到达摩所建造的这片小天地的本源所在,更遑论将此间的一切化为五行,任由他自己来控制了!

但他依旧不停手,只顾尽力用自己所蕴藏的五行之气,将达摩紧紧笼罩在当中。金一此时的情形,他也能看得出来,那根本是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在这片达摩一手所建造的天地之中,达摩有无数种法门,甚至只须一动念,便可取走金一的性命。惟有如此,杨剑方能让达摩无暇他顾。

“大和尚!”此时的杨剑,浑身的银甲闪闪光,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威棱四射,眉心处的立目更是放射出充斥天地间的五色光华,若是能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再加上身边多那么一条大狗的话,便活脱脱是那位玉帝的外甥、能够与大闹天宫时的孙大圣并驾齐驱的二郎显圣真君了。而这位二郎显圣真君在凡间的化身,正在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为金一争取一点时间!“大和尚,孙大圣闹了一场天宫,二郎真君与王灵官和他舍死忘生地恶战,最终却是你佛门渔翁得利,占据了两界山的冲要,佛法东渐自此而始;今日,便在我们这几个传人的手中,将此事终结!我杨剑,纵然舍了这条性命,也要你佛门永远留在西方,中土不属于你们!”

五色的光华分合游离,时而分为五色,时而化成一色,在空中显得瑰丽无比,单是看看便叫人沉醉不知归路。但这神光之中,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机,只要达摩露出一丝破绽,五色神光便会将他整个人,连同这片天地,都撕得粉碎!

这一场争斗,美仑美奂,杀机暗藏,争夺得正是这片小天地的主宰权。尽管杨剑的五色光华神妙无方,但这片天地终究是出自达摩之手,杨剑在这里,失去了和外间真正的天地之间的联系,更无法以五行遁术来解离这天地中的一切,他只能用本身所拥有的法力,来极力牵制达摩,令他无法从容操纵身边的万象。

彼此入神坐照,达摩又怎么会看不出杨剑的用意?他更加无法相信,杨剑是这样明知其不可,却还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莽夫;只略一思忖,达摩便微笑起来:“杨施主,你倒真不愧是当年二郎显圣真君的传人,狡猾多智,分明是有意牵制贫僧,却故作这般豪壮言语!只可惜,若此间是施主用五行遁术所创设的小天地,或者是那金钱神的钱阵之中,贫僧亦要一样束手无策,不过,这里,却是贫僧所设的劫数!来来,与贫僧一同过了此劫吧!”

“南无过去未来三世佛!”长宣佛号,经行达摩身边的五色光华猛然扭曲了起来,达摩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大手,一把扯住了那五色光华,长空乱舞,将杨剑所散布下的重重包围绞得纷乱浑沌起来!

“故作豪言壮语吗……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豁出命去的觉悟吧!”杨剑冷笑一声,将身一纵,整个人竟也化作一道五色流光,抱着那柄三件两刃刀,就那么冲进了围绕在达摩身周的五色光华之中。

霎那之间,光晕大盛,耀眼生花,五色流光在达摩的身边纵横来去,乱做一团,而达摩却似被这一团乱麻的光华搅昏了头,一时竟不知从何处理出头绪,才能将这片流光抛开?又安得无上慧剑,挥断这五色迷茫?

“主人,你要快!杨都督他,真的是拼上命了!”牛琪琪看的明白,心中也焦急万分,杨剑这样的作法,当真是将自己的性命撂了下去,倘若达摩能够理清脉络,一把抓住他的真身的话,以他目下的状态,就是任人鱼肉的结果!

金一不回答。现在的他,完全顾不上外间的一切,他全副心思,都沉浸在了自己的小天地之中。

金钱的天地!第八十一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二章 白驹过隙

第八十二章

天罡地煞金钱阵,是金一最近实力提升的关键所在,就凭着这一套阵法,他方能将自己的七十二变法门的神通威力形诸于外,走出了一条不同于老孙的新路。而最近,他更是将这阵法用到了练兵之中,神兵出战嵩山,前后也经历了几场战斗,这支草创蚁聚的军队非但没有一触即溃,反而展现出了可观的战斗力,都是仰仗有这金钱阵法从中维系。

但追究最初,这金钱阵却只不过是他在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之中,看到卢真人运转星斗变化调动大阵,竟能够将整个天地甚至时空的转换都操控在手、顺逆由心时,触动灵机而依葫芦画瓢,弄出的一个小山河星斗阵而已。等到出了骊山周天星斗山河大阵,金一再度想要摆出这座堪称夺天地造化的大阵时,却觉自己力有不逮,只能控制住一百零八枚天罡地煞星位,是以才有了如今的金钱阵。

严格来说,将自己的变化溶入到金钱阵中,使七十二变的法力形诸于外,金一其实也只是挥了属于这金钱阵中地煞星的部分威力而已。前次在邺城,利用天罡星位的变化来对付侯景,金一便不得不求助于卢真人,请他来操控天星。

也就是说,即便只是这不完全的天罡地煞阵,金一也并没有穷尽其奥妙。而他现在,却是要试图重现完全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用这片阵法中的奇妙天地,来打破达摩所设下的小劫世界!

成败之忧,已经完全不在金一的心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面对着几乎立于不败之地的达摩,他除了这样行险一搏,还能有什么选择?“倘若早知道达摩本人就在这里,此间的形势如此恶劣,我是否还会踏入这里?”

这样的念头,也曾在金一的.脑中闪过,但这种“如果……那么……”的想法,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即便明知形势恶劣,难道他就能坐视达摩在这里证果,然后顺利建成金刚界大曼荼罗吗?

原版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阵图,.便在卢真人的神念之中,金一能够摆出这金钱阵,其实一大半也是他在从中掌控。不过,连卢真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金一依照着阵图的变化,摆出的却是这么个半吊子?

“周天星斗山河大阵,最初本是.因为始皇自知命不久长,痛恨天地不与之寿元,故而愿要将天地容于自己的陵寝之中,故此才命我三十二术士与大秦国中的诸多异人合力研究出这阵法。其阵,乃是以水银为百川江海,上则有天星,具天文之相,下则有地理图则,日月则采骊珠为之,中容人鱼之膏,长明不灭。凡此种种创设,皆只是具其形而已,若要这阵图当真运转起来,成一自有之天地,则必须要有一包含无尽元气的法宝如炼妖壶为阵眼,这阵才能活过来。”

并不是卢真人有空在这里讲古,若不从头细细掰.起,怎能查出金一为何无法具现出真正的周天星斗山河阵?事实上,这阵法从来就没有真正完成过,只因炼妖壶还没找到,三十二术士就生了变乱,结果是侯景逃走,卢真人被迫为秦始皇守坟,其余三十位术士一体处死,魂飞魄散。到了秦二世手中,只求将秦始皇下葬,好做他的太平皇帝,又怎么会下夫去完成这座地下的天地?

“你的意思是,倘若我不用钱力为主导,改而用菩提.子的法力来支持,大概就能恢复这阵图的本来面目?”金一苦笑:“可是如今,这阵法和我的钱力,还有七十二变的神通早已融为一体,又怎能改弦易辙?”

金主听见了,更是大为不满:“卢老鬼!现在不是你.们三十二术士吃饱了没事做,在那里穷捣鼓什么大阵,这可是火烧眉毛的当口,说不定下一刻,那达摩就打败了杨剑,冲过来一指头就把我家小辈给点死了!再说了,我的钱力既然可以运转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这些星位本就是天地的精华所在,当初在那骊山大阵中就能以此夺了你对于阵法的掌控权力,为何不能重现周天星斗大阵?”

他这么一说,卢.真人却忽然开了窍:“对啊!就是这么办,这达摩所设下的,只是个劫数,并未重造整座天地,你不看这山山水水,其实都是幻象,根本没有灵气的么?此间可比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中差得远了,在我那大阵中,山川自有其流转气息,江河**自有其循环历程,只要有了炼妖壶,滋生万物生灵都不在话下,假以时日的话,便真个能造出一个新的天地来哩……”

“打住!”听他越扯越远,金一及时掐断,这到底是独自一个人过了上千年的老鬼,对于时间的概念和现世的活人是根本不同,这千钧一的时候,他居然研究起两者之间的得失来了!你要是果真能摆出周天星斗山河大阵,把达摩**于股掌之间,那倒也罢了,这么空口说白话有什么用?

“卢真人,你想到了什么,还不快快道来?没时间再给你浪费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可都是杨剑用性命拼回来的!

倘若卢真人有真身,就站在金一面前的话,他多半也要老脸一红罢?知道自己犯了错,卢真人居然罕见地没有对金一的大小声顶嘴,忙道:“是这般,咱们就用你当日操控了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令我失去对大阵的控制的法子,来对付这达摩。方才我说,这达摩设下的劫数,并非创设一个新的天地,而只是将此处的时间任由他操纵,以此来让他修为精进,能够将整座大曼荼罗完成。”

“你也看到了,达摩所能操控时间流动的范围,仅限于他身周十丈,过这范围便无能为力,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只守不攻,只须将你们丢进时间的乱流之中,任意来回倒上几次,让你们经历几个中劫小劫什么的,哪里还有命在?”

到底是阵法专业研究人员出身,明知道现在不宜罗嗦,卢真人还是非得把这来龙去脉向金一解释明白了,方才将自己的想法道出:“这般说来,咱们只要能够让达摩身边的时间脱离他的掌控,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也好,你们三人合力,至少可以令他无暇再腾出手来操控这时间的流动,或者索性冲进去,和达摩处在同一种时间流动的范围之中,他也就无从视其技。而要做到这一节,便须用到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之中,使时间流转的法门。”

“白驹过隙!”卢真人口中刚道出这四个字,金一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金钱阵的运转,一百零八星的运转骤然加,越来越快,快到了用目不暇接都难以形容其,那一百零八星已经完全化为流光,沿着彼此之间相连的金线,迅即流转不息。

“时间,说起来只是这世间万物映照于观者本身的一种感觉而已!”一面推动着阵法运转,卢真人的语声也渐渐亢奋起来:“先哲有云,夏虫不可语冰,非夏虫之愚也,其生不过一夏,何以知冬日之寒?人之知有四季,亦只因人寿长于一年而已,然而人寿不过数十寒暑,又怎知这天地一劫需要多少时日?在夏虫的眼中,人固可以称为越时日轮回之神也,正如凡人仰望仙佛一般,殊不知在天地的眼中,仙佛亦何尝不是一条夏虫?”

“万世万代,只如白驹过隙,只须令天地万象运转加,起灭于一瞬之间,这时间还不就是在你的掌控之中?!给我快,再快,再快些!”卢真人的声音,已经到了撕裂的程度,但金一却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卢真人过于兴奋所致,还是他自身对于周遭的感觉已经生了变化:

就在这一百零八星流转加,渐渐化为流光的过程之中,他已经觉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渐渐变了样,变得扭曲,变得难以名状,而他自己的思维,竟已渐渐不能赶上身边天星的变化!

“钱力,我需要更多的钱力!”一阵虚弱的感觉传来,金一立即觉了他现在的问题所在,想要催动一百零八星继续这么运转下去的话,必须要更多的钱力!而且每多快一分,所需要的钱力竟是倍数的增长,短短一刻之后,他向金主索取的钱力已经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庞大数量!

“还不够,还不够!”卢真人已经是大吼了,但这吼声对于金一来说却像是无数个劫数之外的那么遥远,几乎细不可闻,只因他的灵识,已经随着那流转无穷的一百零八星,投入了无尽的时间长河之中!

如果就这么下去,要不了一会,不需要任何人来攻击他,金一自己就会完全迷失,永不能回归现世!或许他会化为流光,或许他会成为星辰,也或许他会在无数个劫数之后,重新恢复意识,找回自己……但那时,是何世?

卢真人用尽平生之力,对着金主大吼起来:“金毛神!将你毕生的钱力,全都交给他,你自己也随着他去感受这一百零八星的变化!要不然,你俩都会毁掉的!”第八十二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三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八十三章

假如是在平日,就凭“金毛神”这三个字,金主就要和卢真人好好理论“一下”,不过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卢真人后面所说的话给勾去了:“卢老鬼!你害了我家小辈的话,你也活不成!”

“我不是要害你,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出了骊山大阵之后,就只能放出一百零八星,而不能演化出真正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了!”卢真人吼道:“那就是因为你的钱力不足,境界更是太过低下,根本不足以掌控这阵法真正的精髓所在!现在,你听我的,将你所有的力量,全都交给金小辈,连你的神识也一并交给他,舍此别无出路!”

金主一肚子话要反驳,却偏偏格于形势,无论嘴上说得赢还是输,又对现状有何补益?“哇啊啊啊!”出了或许身为神明之后最不甘的叫声,金主纵身从金一的天灵盖中跃了出来,神识潜入到他自己的神体之中。

整座天罡地煞金钱阵,瞬间变得亮了起来,那是可比旭日朝阳的亮度!这般异象,顿时引起了牛琪琪的注意,即便正在万分紧张地关注着被杨剑五色流光包围的达摩,身为钱神使者,她不用回头也能察觉到金主的异状。

等到她回头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原本她也能看见那一百零八枚天罡地煞星,更可以看到其间相连的金线,然而现在,呈现在牛琪琪眼前的,却是整整一团,硕大无匹的金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见到的是西天路上所有妖精的噩梦、大日如来的光芒!

那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太阳.一样,放射着无尽的光和热!

“主人!”一霎那的失神之后,牛琪琪.随即从中觉了纯正无比的钱力运转,尽管是她从没想到的运转方式,否则的话,她几乎要以为,是达摩不知什么时候,用大日如来法咒将金一变成了这样。可,金一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自己的呼唤,丝毫得不到回应,而自己更感觉不到钱神的存在!

沉浸在一百零八星的流转之.中,金一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身外的一切,连意识都渐渐模糊。当身边的一切都距离自己那么遥远,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消失无踪,人的意识还能有什么用?除了迷失,直至化为天地的一分子,还能有什么下场?

幸好,金主追上了他,在几乎罄尽了所有的钱力之.后,一位钱神的神识,终于成为了这流光长河中唯一能够与金一的意识生感应的存在!

“小辈!快快醒来!”金主大声呼唤,换来的却是金一的.抱怨:“孔方兄,你再来晚一些,我就要自己成神,消失在这世上了!”

“我呸!”口中笑骂,金主却也松了口气。俩人合力,金.一的意识才骤然回归,而与此同时,他却还能关注到那已经浑然一体的一百零八星的运转之中。

“足够快了吗?卢.真人!现在该做什么!”金一无暇回顾自身,当他察觉到那一百零八天星中所蕴含的钱力时,便知道金主到底付出了什么。假如这一次失败,这位刚刚风光了没多久的钱神,便将打回原形,失去所有的神力,甚至连神识也有可能不复存在!

“找到达摩,冲到他的身边十丈之中去,看他还怎么操纵时间!”卢真人的回答,让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用玄奥的法门运转阵法,也不是再度提升自己的神通境界,只是将一百零八星的运转度提升到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程度,然后冲到达摩的身边,就是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卢真人大声说着,声音中充满了兴奋,这一次更加多了信心:“小辈,若是要运转整座周天星斗大阵,化天地万象于己身,再多一百个钱神的法力也不够,神识更是差了不知多少境界。但,只是要让这达摩无法随意操控时间的话,已经足够!你只要,找到达摩的所在,冲到他的身边,将他也拉入如今的金钱阵中,这里的时间,便是由你操纵,而不是达摩!”

找到达摩……达摩不就在眼前吗?可是,对于现在的金一来说,达摩却并不是在眼前了,要想从已经加到极限的时间流动中,找回自己所在的时空,找到达摩真身的存在,是何等的困难?

“老孙,他封闭了五指山之后,就算是在原地,也找不到任何进出五指山的办法。是否,他也是用了同样的法门,让整座五指山,还有那西天诸佛,全都流浪在那不知有多么久远的时空之中,找不到回来这片天地的路?”身当此境,金一却忽然想通了一件自己一直不大明白的东西,为什么达摩能回来,西天之路却还是不能敞开?为什么要打通五指山,必须要建立起金刚界大曼荼罗,与西天诸佛的胎藏界大曼荼罗相呼应?又为什么,当初牛琪琪会认为,佛门如果用金一的铁棒作法,就有可能打通五指山?

那就是因为,在这无尽的时间长河之中,想要找到这片天地的所在,就一定需要一个坐标,彼此之间的感应,必须能够穿透这茫茫长河。就好像,金主的神识和自己的感应,才能够跨越这条长河,将自己拉回来一样!

想到这里,金一顿时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如卢真人所说,找到达摩真身的所在……“琪琪!你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声,并非响自空间的任何一处,甚至也不是从那硕大的金色光球中传出,而是直接从牛琪琪的灵台中响起,从她灵体的鼻子上所悬挂着的那一枚铜环中出!

“我听到了!”乍听这一声呼唤,牛琪琪险些喜极而泣,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安静了些。

“果然是钱神使者,彼此之间的感应方能穿越这已经被扭曲到了极致的时空……”金一大喜,急将自己现在的状况和卢真人的解说向牛琪琪说了一回,随即道:“现在,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了!只有你冲到达摩的身边,只要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接近到他身边的十丈范围,我便能来到你的身边,将达摩拉入到我金钱阵的范围之中,叫他再也不能操纵这处时间的流动,而我却可以!胜负,只此一举可决!”

在现今的金钱阵中,金一就是时间的主宰,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当初卢真人凭藉着周天星斗大阵,想要对付他们是多么的容易,而自己当初能够反败为胜,又是多么的侥幸!

达摩,现在正被全力运使五行遁术的杨剑所困,牛琪琪甚至根本无法插手。想要冲进达摩身边十丈范围之中,就必须要让杨剑停下来,由牛琪琪来应付达摩!金一并没有说及,要想做到这一点,对于牛琪琪来说有多么不容易;而牛琪琪,也没有一个字向金一抱怨,抱怨为何要她担当这样艰巨的任务。

在她心里,只有满心的欢喜和崇敬!是,是崇敬,她的神,已经展现出了只属于神的威能,竟然能够将时间也操纵在指掌之间!身为这位神明的使者,能够为他的威能展现在世间、显露在敌人的身上,而贡献自己的力量,何幸!何幸!

“我的主人啊……”心中默默的祝祷,一字一句,都传到了金一的耳中,尽管,牛琪琪并没有刻意地向金一诉说什么:“我知道,为了能够施展出如此的神通,你已经付出了所有,而令你的威能行于这世间,显化于你的敌人面前,便是我应尽的义务!”

转身,抬头,牛琪琪脸上的黑纱倏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俏媚的面容,鼻子上的一枚小小铜环,闪着瑰奇的光芒!那光芒一闪,牛琪琪全身的铠甲不可思议地再度向内收缩,金光大盛,整个人都化为了一团金色的火焰,直冲向那五色流光之中

“杨都督!”牛琪琪叫了一声。她只来得及叫一声,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杨剑说明,自己要做什么,需要他困住达摩,却放自己过去,这么说出来的话,达摩会不会有所警觉,会不会做出相应的举措;她更加不知道,自己就算对杨剑说出来,以如今杨剑的状态,他能听见多少?能领悟多少?她是钱神的使者,可不是五行的使者!

她惟有和身一跃,跳进那连达摩也一时无法逃脱的五色光华之中!那一声呼唤,只是寄希望于万一,希望已经将身子化作五色神光的杨剑,能够感应到她的到来!

杨剑能感应到吗?牛琪琪不知道,因为一投身到那五色光华之中,她便再也不知道东南西北,进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五色使人目盲!眼睛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那流转的神光,亦只是一道道洪流,让她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找不到达摩的所在。

“好手段!”即便以牛琪琪的眼界和心气,也要暗自佩服,若不是这样的神通法力,又岂能让身处自己所创设的劫数之中的达摩,到现在也无法脱身?换句话说,假如自己能够轻易地找到达摩的所在的话,那么达摩不也是轻易就能够脱身了吗?

瞬间便不知转了多少圈,牛琪琪却还是陷身在那五色神光的乱流之中,不知道如何能够进出。正在焦急之间,她倏地看到前面,原本条分缕析、道道分明的五色流光,忽然卷成了一个漩涡,那并不是如同水面上的漩涡,只有平面的波纹而已,而是好似龙卷一般,一条又细又长的漩涡,直直贯穿整个五色神光,几有通天彻地之气概。

脑中电光一闪,牛琪琪已经明白这是什么了:“这是达摩,在用他的法力搅乱这五色神光,试图脱困而出!他已经快要成了!”

但现在,这道即将令达摩脱困的龙卷,却成了牛琪琪找到达摩真身所在的最好契机!

第八十三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四章 难逃钱眼的达摩

第八十四章

虽然是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契机,但要如何到达那里,再从那龙卷之中,找到达摩真身的所在?牛琪琪一筹莫展,只因身陷这五色流光之中,她根本连想要自由 “>行动都做不到,若不是她身上的妖气铠甲神通非常,混杂着钱力和妖气的双重特性,能够抵御这五色流光的侵蚀的话,恐怕就连随波逐流也成问题。

“西天之中,亦有善用五行法术的妖精和释子,可是大多也只是精擅一门而已,如这杨剑一般,能够将五行之气如此调匀地运使出来,而且并未借助什么了不得的法宝,这等神通便是我也不曾见过。不到中土,当真不知天地之大!看样子,这杨剑似乎是什么二郎显圣真君的传人,当年那真君听说曾与孙大圣鏖战一场不分胜负,果然是一员惊天动地的大圣,但不知与我爹爹比起来如何?”

牛琪琪心中叹赏,却不只是为了杨剑的本领而已,只因这五色光华运转时的情形,正提供了她打破眼前困境的机会。五行之气,在这天地中无处不在,却也可以说是分毫没有,只因若不是对五行遁术修炼有成,足以看透世间万象的纷繁本质,触及到五行根本之气那层次,也不能将世间万象化为这样纯正的五行之气。

简单说来,这五色流光,本就是杨剑用身体所化,是以只要牛琪琪做一件事,就能让杨剑知道她的到来,也知道她要做什么。牛琪琪将双剑拔出,再度运使起牛氏门中的大力神法,剑端卷起的大气,已经变成了五色光华,双剑劈出时,就像是在滔滔的水流中斩出一道裂痕一般。

“你怎么进来了?”几乎就在牛琪琪出剑的那一霎那,这声音便在牛琪琪的耳边响起,推着她不断流转的五色光华之中,蓦地现出了一丝波动。这一道波动,除了在牛琪琪的耳中说话之外,再没有任何迹象。

但就是这一点点波动,牛琪.琪眼中的那一道几乎穿透了五色光流的龙卷,又再向下延伸了一些!到底是牛琪琪这一剑,还是杨剑自己的分心,使得达摩窥见了破绽?

“帮助我,去到达摩的身边!”情知不.容有失,也无暇将金一的状况和自己所要做的向杨剑一一说明,牛琪琪只是喊了这么一句而已。

“如你所愿!”杨剑更不废话,问东.问西,既然都已经将性命豁出去了,为得就是要给金一争取时间,他现在还能不相信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吗?

牛琪琪的眼中,五色光华瞬间大变!原本,这五色光.华是犹如一道长河,向着前方不断地奔流,但身处其中,却看不出到底是向着何方流动,更想不通,朝着一个方向奔流的五色光华,为何会将达摩的上下左右全都包围起来?

但现在,这五色光华的洪流却骤然变了,围绕着那.一道龙卷,也一圈一圈地迅即旋转起来,越转越急,越转越紧,只一刻间整条五色光华便将那一道龙卷完全包裹起来,就好像在那道龙卷上又套上了一个更大的龙卷。更确切地说,整条五色流光从原先包裹着四面八方,变作了好似一个漏斗的模样。

而身不由己随着五色神光不断旋转的牛琪琪,.也便在这“漏斗”构成的顷刻间,沿着那神光的流动来到了这漏斗的最底端。在她的头顶,就是那龙卷的尖端。

“等!等流光停顿.的瞬间!”几乎是在牛琪琪到达龙卷正下方的同时,再度传来了杨剑的声音,而这瞬间,也是五色神光生最大变化前的一瞬间!

下一瞬,牛琪琪几乎要以为,自己见到是那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景象,原本泾渭分明、五色流转的神光,就从她脚下的那一点开始,汇合到了一处!所有的五色光华,就在不断加快的旋转之中,沿着那个巨大的“漏斗”奔流而下,一直来到牛琪琪的脚底,所转的圈越来越小,转得却越来越快,到了牛琪琪脚底的时候,便成为一个点。

一个小到极点,却容纳了所有五色光华,也就是容纳了这整个天地的一点!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牛琪琪只觉得双眼倏地迷茫,再也看不到任何颜色,即便是那令人目迷的五色也早已不存在,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她置身在这白茫茫一片之中,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向哪一个方向前进——或者是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白茫茫的一片之中,骤然出现了一点不同。确切地说,那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白茫茫一片中的一点白色而已。可是不知怎么,牛琪琪就是觉得,那就是不同的一点!几乎是下意识地,牛琪琪就向着那一点冲去。

一动念,她就到了那一点之中,再从那一点中冲出来,她就冲进了一个新的世界——只有十丈方圆高下的世界,在那世界中,只有达摩!

这位如来佛祖的二十八代传人,正仰着头向这边望来,当见到是牛琪琪冲进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错愕,仿佛根本没想到,会是她从这里出现似的。随即,他便做出了牛琪琪预料中的动作:双手合十,念诵三世佛之名!

“达摩!”牛琪琪立即也做了一件,她想了好久的事:她将整件淡金色的铠甲,从身上解了下来。这一解,庞大到无可形容的妖气,就以狂猛到撼动天地之势,向着达摩猛冲过去!

牛家的女儿,西方路上令众多佛子闻之色变的女妖王,在这一瞬间将毕生苦修的妖气全都放了出去,为的只是要让达摩的佛法延迟,延迟那么一瞬间!

三世佛,乃是佛之真如三度降世之具现,过去是燃灯古佛,现在是释迦牟尼佛,未来则是弥勒佛。这三尊佛共于一处,便能够将时光操于手中,乃是真如一以贯之的道理。而牛琪琪与佛门交战千年,也猜到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只要能令达摩的佛心稍稍偏离真如的境界,便能令此法不行。

如来佛祖的第二十八代传人,其佛心会偏离真如境界吗?人间的悲欢喜乐,成败毁辱,乃至是一己的生死,天地的崩坏,都不在真如之中,亦可以说皆在真如之中,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才是真如的境界所在。

牛琪琪要赌的,是达摩并没有真正达致这样的境界!是以,在这庞大的妖气之中,她加入的是自己在西方千年之中,与佛门血战厮杀的一幕幕,因为达摩今生,并没有真正参与到那绵延万年之久,长到令双方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和平的战争!

罗刹一族的神王,被佛门活生生炼成了法像,变成护身的法宝;黄风山的妖精,吃了点灯油便被杀得满门不留;原本肥沃富饶的西方世界,大地都被各族妖精的血光浸饱,只有那极乐境界之中,才被佛光的祥和笼罩,看不到这一切。而牛琪琪就在这一念间,将这极乐境界中看不到的世界,真实无比地呈现到了达摩的灵识面前。

她不知道,这一招到底有没有撼动达摩的佛心;她只知道,就在这瞬间,那妖气一直冲到了达摩身前两丈的近处,随即被卷到了不知何处,那是达摩操纵时间的三世佛法大显神通的结果。

牛琪琪轻轻舒了一口气,她立刻放弃了所有的动作,甚至放弃了防御!因为,在这片空间中,连杨剑挥出的五色神光都奈何不得达摩,方才的那一击,也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除非她能够做到像她父亲牛魔王那样,肉身成圣,单凭着强悍到极致的肉身,便可以对抗天地之威,无惧时光的侵蚀,否则断然伤不到达摩半根毫毛!

“主人,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不自觉地仰向天,牛琪琪虔诚无比地出祈祷:“我的主人,我的神啊!在你的使者面前,展现你的神威吧!”

达摩始则惊诧,继而却叹道:“可叹,可惜啊!西方路上名扬千年的牛氏之女,却落到给一个凡人做奴仆的下场。你……”原本是大慈大悲的语声,陡然大变,竟不能继续下去,只因从牛琪琪的天灵盖中,放出了耀眼到令达摩都不能正视的金色光芒!

达摩现,他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也现,他再也不能操控身边的时间流动,更连赞颂三世佛之名都做不到;他甚至现,自己身边的天地,除了一片好似大日如来的光芒一样耀眼的金光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种景象,似曾相识,在邺城时与自己留在中土的影子融合之际,达摩曾经从影子的记忆中看到相似的一幕:那是在长安禁苑中,影达摩行刺宇文邕不果,力战之后被金一用钱神的神体困住时的记忆。

“金钱神!你别想毁了我!”达摩大喝,尽管这声音根本无法说出来,这一瞬间,从他的双掌之中,也放出了一样灿烂的金光!第八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五章 无影之壁

第八十五章

金一很想笑。达摩所做的,居然是当初的影达摩一样,将自己身上的大日如来法力放出,企图挣脱自己对他的包围。“这和尚,莫非以为,我和你一样,是能够买通的吗?”他甚至有余裕,向着金主调侃了一句。

从达摩手中放出的,是纯正无匹的大日如来法力!这一点,影达摩身上一样用,但达摩本尊和影达摩不同的是,他所放出的大日如来法力,博大纯厚,无穷无尽,仿佛这一刻,他自己就是那当空的旭日,就是大日如来的化身;而不像那影达摩,一之后,能脱身的只剩下了一个元神的残念而已。

只可惜,这样的大日如来法力,却对金一起不到半点作用!已经加到极致的一百零八星,将达摩所放出的大日如来法力悉数收去,除了运转的之外,竟没有任何变化!

察觉到这一点,达摩也停止了放出大日法力。他抬头,低头,左转,右转,所见到的,除了金色的耀眼光芒之外,看不到任何别的异样。甚至于,抬头低头之间,其动作的迅捷程度也有所分别。

这片空间中的时间流动,已经不再操于他的双掌,甚而至于,金一已经开始影响到他自己本身的时间了!

静默了片刻,达摩忽然将双.掌摊开,盘膝坐地,向着上方仰起头,张开嘴巴,一遍又一遍,嘴巴做着同样的动作,尽管这动作,由于空间中时间的流动不一,而显得不那么一样。不过金一还是看了出来:“这和尚,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要给他一点空隙吗?金一摇了摇.头,只要这么一直施法下去,让达摩的身体也渐渐卷到这天地中时间的流动中去,尚未真正证得真如的达摩,绝对经受不起一个劫数的起伏,终将腐朽在这时光的洪流之中。

但随即,他却改变了心意,因为.从达摩的口中,他读出了达摩说不出口的话,究竟是在说什么。达摩是在说:“西天之路,自此将开!”

从虚空中再度现出身来,金一又重现在他消失的.地方,在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杨剑和牛琪琪。此时的这俩人,早已不复往日的精气神,杨剑固然是脸色苍白,浑身大汗淋漓,牛琪琪亦是一身疲惫,就连向金一行礼时,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些许酬酢,能免则免,金一向他们俩人摊开手,掌中.是一个比寻常铜钱大了几倍的金钱,这金钱凭空而立,在原地滴溜溜地打转,而钱眼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光球,乍看之下是在缓缓转动,而事实上,它正在以快到令时间都追赶不上的度急转。

“达摩,就在这钱眼之中!”这一句话,令疲惫不堪的.杨剑和牛琪琪俩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付出了这么多,金一终究是将达摩给制住了!

“主人,为何不将.他抹去,而只是囚禁?”牛琪琪不解地问道。

金一摇头,将这事情的始末说了一回,杨剑登时变色,他变色,是那种极骄傲的人,见到了令自己也要自叹不如的事时的变色:“令时空扭转?金小哥,你竟能做到这地步,岂非已经是圣者的境界?”

“哪里!”金一苦笑道:“若不是有钱神的神识相助,我早就迷失在这时空的乱流之中,不知飘到哪一世去了。即便如此,我亦只能操控这方寸之间,假若不是有琪琪相助,让我找到达摩的本身所在,亦无从捉到他。似这般,怎能称得上令时空扭转?我现在,也不是将他囚禁而已,一旦将他放出来,以他的大日如来法力,自可瞬间逃脱,惟有以这钱眼中的阵法,以时间的流动,令他在一轮轮的劫数中渐渐朽败,方能将达摩从这世间抹去。”

杨剑点头,将三尖两刃刀收了起来,笑道:“既然达摩不能自行脱出,生死也只在你掌握之间,又有何患?等着他去死,有什么难处?”

“西天之路,自此将开……”将达摩的话转述一遍,金一皱眉道:“若只是虚言恫吓,我自然不在意,更不会上他的当,给达摩以可乘之机;但,我却不能冒这个险,是以现身出来,只想看一看,如今达摩已经在我手中,那大曼荼罗是否可以找到?”

三人一同转身,望向那大曼荼罗原本在的地方。

空空如也。

被达摩用法术遮蔽了的大曼荼罗,依旧无影无踪,在当地只留下一片与四周相同的景色。杨剑将手指向眉心一指,那道立目中放出五色光华,在那片地方只一绕,已经皱眉道:“不错,这大曼荼罗已经不在原地,若只是障眼法的话,在我这神目之下,自当无所遁形。金小哥,你担心的是,达摩掩蔽这大曼荼罗时,已经留下了让其自行生长,直至建成真正的金刚界大曼荼罗的法门?”

一望着掌心钱眼处,那小小的金色光球,那里囚禁着大敌达摩,正在步向他的末日,但金一的眼中,却是抹不去的担忧:“纵然能灭了达摩,倘若破不得大曼荼罗,又有何用?”

牛琪琪沉思片刻,方道:“主人,达摩作法令这大曼荼罗隐去,是以大日如来的法力,先激阿弥陀佛的伽蓝宝像,次后方及五方五佛,是不是?这就说明,他并没有用三世佛法,将这大曼荼罗隐藏到另一处时空之中。”

金一点头,继而摇头:“你说得不错,我也是这般想,不过这么一来,达摩最后对我说那一句话,就更难以说通了。倘若他用来掩藏这大曼荼罗的,亦是三世佛法,我倒可以想通,他是想要告诉我,如果想要打开大曼荼罗,就必须用到我这操控时空的钱眼,但那样一来,我便顾不上置他于死地。”

“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净土之主。”牛琪琪说着,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不过,西方佛妖大战万年,他却从没出现在战场上,若不是有妖精进入过极乐净土,亲眼见到他在净土中展露佛法,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存不存在……”

她倏地一惊:“大日如来法力,经由阿弥陀佛而行于五方五佛,再波及整座大曼荼罗,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座大曼荼罗,将会循着阿弥陀佛的指引,向着西方极乐净土生长,直到打通西方之路?”

大曼荼罗的生长?放在从前,金一对于这种话根本就是一头雾水,然而在到达了如今的境界之后,他已经可以理解,纵然是他眼中没有生命可言的木石金土,在这时间的长河、劫数的更替面前亦有其起灭轮回,既然如此,大曼荼罗为何没有自己的生命周期?为何不会生长?只要——只要达摩刚刚,确实已经令这大曼荼罗开始了运转的话!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假如这只是达摩的诡计,为的就是要从这死局中脱身呢?

金一望着手心的金钱,钱眼之中那小小的光球,看上去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耀眼,端在手心里,甚至开始觉得有些烫起来!达摩,他没有用上任何法术,亦没有使出任何神通法力,只凭一句话,就让他进退两难!

金一微微苦笑起来:“李先生的言雷,果然是有些道理在哩,言语的力量,有时候当真胜过了百万雄兵,胜过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呐……”

杨剑抬起头,四下看着,忽然道:“倘若能出得这里,这大曼荼罗只怕也无所遁形了吧?”

这一句话,顿时提醒了金一,而牛琪琪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一节:达摩既然已经被囚禁在钱眼中等死了,为何这劫数还在?为何他们仍旧看不到外面真正的天地?换句话说,若这天地并非操于达摩之手,那么是操于何处,何人?

“山洞!”金一猛地抬头,望向他们刚刚进到这里时,所见到达摩现身的那山坡,山坡上的石洞,浅浅地,可以一眼看到内壁。刚进到这里时,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达摩所吸引,却忘记了这关键之地。

“达摩曾经两度从这里出现,第二次甚至是以整座大曼荼罗的伽蓝幻象为代价,也要回到这里!掌控这天地的关键,一定就在这里,而且这山坡,石洞,亦是这天地中唯一不曾随着我们的视角变化而变化的景致!”

一闪身,金一已经到了那石洞前。这石洞深浅只有丈许,中间放着一块大石,石头上光溜溜地,显然被人坐了很久,除此之外,洞中别无长物。

而在那大石的对面,便是一面光洁的石壁,几乎像一面镜子一样,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这就是那面,达摩对之枯坐九年,最终成道西归,只留下自己的影子,在这石壁上……”

金一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抚着那石壁,触手冰凉,是一种会令人微微失神的冰凉。随即,他便觉了这石壁上有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的影子呢?这面光洁无比的石壁上,竟然没有我的影子!”第八十五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六章 九瓣莲花台

第八十六章

光,在这片佛门法力构成的天地中弥漫着,即便是这世界的主宰者达摩已经被囚禁在了钱眼之中,但这天地中依旧是光华明亮,是为永昼——以大日如来法力所构建的世界,会有阴影的存在吗?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的影子不会映在这石壁上吗?”金一心中疑惑,但除此之外,却又看不出这石壁中有什么异样。可是除了这里,还有什么线索?

金一这边不得要领,牛琪琪也在凝神苦思,只有杨剑走到那石洞中,一**坐在那块大石上,神情轻松之极,好似这件事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拍了拍面的石头,笑道:“达摩这和尚,倒有些意思,这块石头坐到光溜溜地没有半点棱角,更有些暖意,比蒲团还舒服。你们要不要来坐坐?”

“这石头是暖的?”牛琪琪心中一动,抢到杨剑身边,伸手去摸了一下,果然觉得那石头中有些暖意,触手生温,好似一块美玉一般,但这又确实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并非美玉。“难道说,线索就在这块大石之中?”

她忙请杨剑起身,自己伸手一掀,居然掀之不动!牛琪琪不惊反喜,以她的力量,纵然没有使出牛氏大力神法来,随手一掀也有几千斤的力气,居然会掀不动这样一块看上去不过千斤的石头,这可不是有蹊跷么?

她随即又加了些气力,此时.的力道已经有三成了,寻常的石头碰到这样的力道,不要说掀不掀得动,就连能不能仍旧保持原状,不被牛琪琪信手撕裂也成问题。可这块达摩坐过的石头,却硬是一动不动,就好像是生在这大地之中的一样!

金一这下也来了兴趣,抽出铁棒.来在那石头上敲了敲,铮然有声,好似金铁一般。敲上一棒,更是火花四溅,震得金一的虎口也有些麻。这决不是一块寻常的石头!

杨剑抱着下巴,看俩人在这石.头上捣鼓了多时,方道:“依我看,这石头定有古怪,若是此处天地的关键所在,便已经和这天地融为一体,你们用力去掀,用兵刃去敲打,就如同向这片天地挑战一般,如何能胜?”

金一一怔,他们现在面临着几个问题,一是大曼荼.罗被隐藏起来,找不到,二是被困在这片天地之中,出也出不去。事实上,这两个问题是一而二,二而一,只因若能破解达摩所创建这天地的奥妙,便顺理成章地可以找到他所隐藏起来的大曼荼罗,以达摩的法力,最多也只能将大曼荼罗藏在这天地中的某处,躲开他们的知觉而已,绝无可能将大曼荼罗移到别处。若是能的话,他又何必要到这少室山来?径直弄出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再去造曼荼罗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更不会有强敌临门之患。

“对了!”金一猛然醒悟,达摩为何一定要在这少室山.中建造大曼荼罗?若说这里有什么是他带不走,别处也没有的,一定就是这山洞了!而山洞之中,别无长物,问题若不是出在石壁上,就一定是出在这块大石头上!

金一猛地跳出石洞外,将身一晃,长到了十余丈.高,又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一只手仍旧托着钱神的神体,任那钱眼中的光球徐徐旋转,四只手臂已经擎起了铁棒,喝道:“琪琪,杨都督,你们快出来,我要看看,这石洞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石洞的真面目?.杨剑与牛琪琪连忙跃出,跳到金一的身边站定。只见金一双棒齐下,一棒打在那石洞上方的山壁之中,另一棒则直插进山脚去。此时他的威能,已经称得上是世所罕有,这双铁棒上的力道,便是一座山也经受不住!

轰隆隆地声响之中,金一已经将那山洞上下两个方向都敲过了一轮。在他铁棒的威力之下,山石纷纷崩碎,沙尘飞扬,加上这片天地中时时存在的迷蒙光线,整个世界一片朦胧,看也看不清楚。

金一忽地一笑,朗声道:“杨都督,烦你作法,将这碍眼的沙尘都驱走了!”

杨剑此时哪里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将这里无关的山石树木尽数驱除之后,他是要看看,究竟有哪些东西,是真正与这天地结成一体,不可动摇的。金一这是要看看,在石头下面的,到底是什么!

“好!”既然如此,杨剑也不能用什么寻常的法术起风了,他要起的,是能够令岩石都破碎的罡风!眉心处立目光华再现,这一次放出的并不是五色神光,而只是属于风、属于木行的青光。风起于青萍之末!

一点青光,迅即变成了惊天罡风,一道庞然龙卷从那一点青光上卷出,直向着前方席卷而去,所到之处沙石狂飞不必说,就连那些被金一打碎了之后,尚有百十万斤重的大石,也都在这罡风之下搅碎、飞出,迷蒙不清的世界,为之一空!

等到尘埃落定,再看眼前,三人都是一脸的惊喜:山不再是山,洞也不再是洞,眼前摆放着的,乃是一座偌大的九瓣莲花台,其形状就和那大曼荼罗之中,属于中央大日如来的宝座一模一样!

那块大石,便是莲花台上的坐处,那块石壁,便是莲花台上大日如来背后的佛龛!“原来如此!”金一轻轻舒了一口气,这座莲花台虽然是空的,没有人坐在上面,却在自己和杨剑联手打碎了周围的山石之后,能够虚空悬浮!

那座莲花台,高可数十丈,方圆近百丈,即便都只是石头作成的,也将有千万斤重,可是这么大,这么沉的一件东西,居然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好似一根羽毛一样。

“看样子,这天地的真髓,就在这莲花宝座之中了……”金一转过头来,朝着牛琪琪问道:“琪琪,你与佛门多年交战,可知这是什么法咒?”

“九瓣莲花台,自然是大日如来的法座无疑。”牛琪琪皱眉道:“不过,我在西方,只见过两次胎藏界大日如来的法身,其中一次还是在五指山上和主人你一起见到的;金刚界的大曼荼罗,则从未见过。”

金一一怔:“金刚界曼荼罗,与胎藏界曼荼罗,中央同为大日如来,有何不同之处?”

牛琪琪摇头道:“主人,那胎藏界大曼荼罗,号称包罗世间万象,却又叫做因曼荼罗,譬之于世间万物,犹如胎儿在母亲怀中,孕育的乃是佛性至理,即所谓真如是也;而金刚界曼荼罗,则为佛之五智,乃是因胎藏界之万象而生的佛性之体现,是以又叫做果曼荼罗,以胎藏界为因,金刚界为果,胎藏界则无所不包,内蕴之金刚界则至坚至锐……”

金一越听越是头痛,真不知道牛琪琪一个妖精出身,怎么会弄懂这样高深的佛法的,只怕她若是装做僧人的打扮,单单**也可糊弄倒一大片人了。好在,牛琪琪也知道他料子有限,并不多阐述其中的精义,只道:“胎藏界曼荼罗,中台之外有八叶,乃是八位菩萨所住,这九瓣莲花台之中,其实蕴含了中台与八叶的关联在其中,是以胎藏界大日如来,须做九瓣莲花台。金刚界曼荼罗,适才我只是匆匆一瞥,只见到大日如来四周,有那四尊佛,又有四波罗蜜菩萨,与胎藏界大不相同,不过好似也是有九瓣莲花座。”

说了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啊,还是没说清这九瓣莲花座到底意味着什么……金一摇了摇头,嘟囔道:“金刚界,所谓至坚至锐,我将这莲花座旁的山石草木都扫了去,中央的莲花座却是丝毫不动,连我这铁棒、杨都督的罡风都伤不得,我看这倒是金刚界的曼荼罗才对……”

牛琪琪一面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金刚界曼荼罗之精义,一面凝神苦思,忽地听到金一所说的话,猛地触动了自己的思绪,脑中好似打了一道闪电一样,将原本迷茫的思绪骤然点亮:“对了!金刚界曼荼罗,与胎藏界曼荼罗,一者为因,一者为果,但达摩所传承的大乘佛法之中,却认为这两部其实并无分别,故此称为金胎不二!”

她越说越兴奋:“金胎不二,就是说金刚界与胎藏界,互为表里,互为因果,不必强分孰为佛之理,孰为佛之智。而这两部相贯通之处,便是大日如来的法力!因此,若说金刚界曼荼罗,与胎藏界曼荼罗之间,有什么先天上的联系的话,一定就是这大日如来所在的中央莲花台!达摩,一定是在这里,才能将自己的法力运到那大曼荼罗之中。这里一定就是金刚界大曼荼罗运转的关键所在!”

“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这才是金一最关心的。

牛琪琪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金胎不二,大日如来的真如贯穿两部,互为表里;而达摩一作法,却能将金刚界曼荼罗从这天地中隐去无踪……”她倏地抬起头来,大声道:“这莲花台,就是一面镜子,一面连通此世与那大曼荼罗的镜子!打碎它,便可打碎这片天地中大日如来法力的运转,便可找到金刚界大曼荼罗!”第八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七章 金胎不二菩提破

第八十七章

一刻之后,三人面对的,仍旧是那座莲花台,九瓣完整无缺,质地也似乎还是普通的石头,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的佛光华彩,完全不能和金一所放出的金光、杨剑的五色神光还有牛琪琪的冲天剑气相比。

可就是这块飘在空中的大石头,却在三人的合力攻击之下怡然无损,岿然不动!

这片刻之中,三人都已经罄尽了各自最大的力量,金一的铁棒也为之又减损了几分,但他却完全顾不上心痛,心中的焦急犹如烈火一样烧灼着他的心,这么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了局?而在自己所无能为力的地方,金刚界的大曼荼罗是否已经建成?大周军在北齐和少林僧团的前后夹攻之下,又是否安然无恙?

他从囊中抽出手来,手心是三颗碧绿晶莹的菩提子。“最后的三颗,咱们大家分食了吧,待元气恢复之后,便再向这莲花台起全力猛攻!”

牛琪琪与杨剑一言不,各自从金一的手中接过一颗来。杨剑将菩提子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看,惊叹不已:“这是什么异种?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果子,哪怕不吃,就这么拿在手中,也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纯正无匹的天地元气,若是我用五色神光将之分解开来,说不定能再创一个五行的天地哩!金小哥,这是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从五指山中**来一望着手心处滴溜溜转动的菩提子,脑中不由得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这果子时的情景。那是改变了他一生的时刻,或许也是改变了这天地命运轨迹的一刻!可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到底这菩提子是谁种在那佛境之中,为何竟然能瞒过一手创造了五指山境界的如来佛祖?

“等等!”金一灵光一闪:菩提子,在五.指山的佛境中乃是异数,为何在这里不能是?

他忽地一扬手,止住了牛琪琪.和杨剑要将菩提子服下的举动,自己飘然上前,飞到了莲花台上。飞近了看,原先那石洞中光可“鉴”人却偏偏“鉴”不出人影的石壁,已经变成了宝座后方的佛龛,呈半个椭圆形,若是大日如来果真坐在宝座上,佛光从这佛龛中映照出来,必定是无比的光明显赫吧?而那块大石头,却原来是宝座中央莲花心的凸起处而已,其下则是连成一体的莲花座,难怪掀之不动。

金一站在这莲花座上,举目四望,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眼前的石壁上,那片光滑的石壁上,依旧没有他的影子在。宝座,还是石壁,他想过其间的取舍,不过最终,还是认定这石壁最有可能是达摩修行的关键所在。面壁九年的传说,并不是唯一的佐证,金一更曾经亲身体验过,达摩在这石壁上留下的影子,曾经带给他的困扰和艰危!

“留影于壁,而后西归……在邺城,达摩已经将他的影子.收了回去,却还是要回到这里来面壁,以完成其佛法。是否,当初在长安,我用钱神的神体将达摩的影子中所蕴含的大日如来法力都收了去,才使得他虽然能来到这里,但是却无法凭藉当初留下的影子来证果,不得不回到这少室山中来面壁?”

虽然只是猜测,但金一却越想越是圆通,这中间.的前后因果,连起来看看的话,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想到这里,金一.的信心陡然大增,假如真是这样的话,现在自己就站在这里,站在达摩留下影子的地方,以自己这几度令达摩的禅法出现破绽之手,持着令达摩的祖师、如来佛祖的禅法也出现了破绽的菩提子,要再来破了达摩的法!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两根手指,拈着菩提子,轻轻触到那面石壁上,金一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菩提子,其余两个头则环顾四周,所有的感官一起动,唯恐漏过了丝毫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菩提子触到石壁上,也什么都没有生,石壁依然还是那么光滑,菩提子依旧青翠欲滴,金一的手,还是稳稳地放在那里。

“我错了吗……”他心中升起一丝懊恼,猛一转念,回过头去冲着牛琪琪和杨剑叫道:“琪琪,杨都督!和我一样,将菩提子放到这石壁上,放在一起!”

牛琪琪与杨剑不解其意,但见金一说的郑重,也都飞到莲花台上,按照他的话,将手中的菩提子放到了那面石壁上。原来,金一本是期望,那菩提子一触到这石壁,就会像当初他将那菩提枝条插到荒芜的沙地上一样,菩提子会自动潜入到那石壁中,而后打开这当真如同金刚不坏一样坚固锐利的莲花座,也打开这天地的枢纽。

可是,他错了!错就错在,这不是菩提枝,而是菩提子!而且他现在所要重现的,不是渭水河边种下菩提枝时的情形,而是当初在他还没出生时,这菩提子出现在五指山佛境中的那一幕!是以,金一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菩提子一结,便是三颗;三颗菩提子,才是最接近其原形的状态!

满怀着期望,看着俩人将菩提子放到了石壁上,金一也再次将菩提子放了上去。

依旧毫无动静。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异状生。

金一就好像从九霄云端跌落一样,如果这都不行,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豁出性命,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还是不会凭空冒出来,这石壁,这莲花台,还是一样的金刚不坏;达摩的那一句“西天之路,自此重开”,迟早会成为现实的!

他懊丧无比,恨不得狠狠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棒,又恨不得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来狠狠打上一顿,现在哪怕在他面前的是最强大最难以战胜的敌人,一枪一棒地拼个死活,也比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要好!

牛琪琪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钱神的使者,对于自己的神每一点情绪的起伏,每一点喜怒哀乐,都会感同身受,除非她已经被自己的神所抛弃。她正要上前安慰金一几句,忽地惊叫起来:“主人,这菩提子粘上去了!”

金一倏地抬头,只见牛琪琪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两根手指拈着菩提子,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运力的方向已经从原先向着石壁方向用力,转为向后用力。菩提子居然移之不动,牢牢地粘在了石壁上!

金一心中乍然惊喜,试着也向后拉了拉,手中的菩提子竟然也是纹丝不动!他倏地松手,向后飞跃,同时叫着让杨剑与牛琪琪也一起放手退开。

三人一起跃出莲花台的范围之外,却见那三颗菩提子在石壁上排列起来,高低不平,那种形状令金一似曾相识,竟与他记忆中初见到的那三颗菩提子排列的形状一模一样!下一刻,三颗菩提子一起放出光华,碧绿色的光华,并不灿烂夺目,也不像杨剑所出的纯正的五行木气那样咄咄逼人,那就像是生命的本色,朴实无华,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生机,正是这满眼祥和、连阴影都没有的佛法世界之中,最缺乏的东西!

就像一枚种子在岩石上也能生根芽,就算在岩石缝中也能钻出生天,甚至将压在它头顶的巨石顶开一样,那坚不可破、金刚不坏的石壁佛龛,就在这淡淡碧绿的生命光芒之中,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初始时,只是极其微细的裂纹,细到即便是以三人的强眼力,也看不出来。但这精光一片的石壁,没有半分瑕疵,任何纹理在它上面,都会百倍千倍地显得那么醒目!

事实上,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像这样毫无瑕疵的东西,连影子都无法留在上面——除了达摩的影子之外!是以,当这石壁上嵌上了菩提子,又在那菩提子周围出现了丝丝裂纹之后,金一看这片石壁倒觉得顺眼了很多。或许这也是和心绪有关?

因为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石壁上的裂纹,并不会渐渐扩张,那三颗菩提子似乎只是在石壁上找到了自己存身之所,便不再将石壁撑开撑裂,而是安心地在这石壁上停了下来。三点碧绿在洁净无瑕的石壁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为什么,这九瓣莲花台并未随之而破坏?”当见到那丝丝裂纹时,杨剑显得比金一更加兴奋,但现在却尤为失望。面对他的质问,金一却显得泰然自如,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破坏?已经破坏了,你没看到那丝丝裂纹吗?若你期待的是这九瓣莲花台的彻底崩溃,那你就错了。如果这菩提子真的会那样做的话,当初我所见到的,就不会是仍旧被压在五指山下的老孙!”

菩提子,不论你是谁所做出来的,都是我这一生所见到最伟大的生命奇迹……你给予人的,是生命在这天地、这佛法的囚笼中,所拥有最后的一点通向自由 “>的勇气!

“现在,就看我们要怎样让这菩提子带给我们的机会,变成现实了!”金一口中断喝,三根铁棒当空飞舞,三头六臂的法身散着灿烂的金光:“三颗菩提子,便是通向彼岸的三处门户,我们三人,一起出吧!”

杨剑的五色光华,牛琪琪的淡金色剑气,一起化为惊天长虹,直扑向那石壁上的一点碧绿。就在他们触到那菩提子的一瞬间,第三颗菩提子上,出现的是一根闪着金光的铁棒。

第八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八章 菩提谁证?

第八十八章

一棒,一剑,一刀。三件兵刃,同一瞬间砸在石壁上,所触的都是菩提子的那一点碧绿。就在棒端触到菩提子的那一瞬间,金一骤然迷失了自己!

确切地说,是身边的一切,这出自达摩之手的天地万象,都在这一瞬间离他而去。并且,这中间的感觉奇妙难明,分明是一瞬间的事,别说是眨眼了,就连心念一动的时间也不足以形容其快。佛家对于时间,有弹指、刹那、瞬等量度,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名一弹指,二十弹指名一罗预,二十罗预名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然而这翻天覆地的大变,却比一念更要快!

但,这般的快法,却有一种极为反常的现象,即便是心念一动都来不及,金一的灵识中却能够将这天地变化的种种,大到天地山川,小到秋毫之末,全都映照在心中,点滴不漏,假如将这顺序倒过来的话,他就是亲眼见证了这一片佛家天地的诞生全程。

“果然,这里就是达摩借以创设、运转这片天地的关键所在吧……正是因为菩提子将这里穿破,我由此进出,才能清晰地看到这天地由生到灭的全部一切。”心中涌出一丝明悟,不知怎地金一已经悟到,这一片天地的由生转灭,随之而来的就是新天地的诞生,从这中间穿过去,便会进入到真正的天地之可是既然如此,自己所生活的那片“真实的天地”,会不会又是因为谁的法术而生的呢?谁,盘古嘛?

三人各取一颗菩提子,当进入到了那石壁之后,金一便是孤身一人,他所身处的,乃是一片方圆仅仅十丈大小的空间,其大小并非随意设定,而是与达摩能够用三世佛法操控时间的那片空间一模一样的大小。对于这尺寸,金一无比的确定,因为当他借助牛琪琪的灵识,找到达摩真身的所在时,其金钱阵便恰恰好是这般大小,才能将达摩一举罩进去。

但,他并不是真正孤身进到.这里的。随着他一起进到这片小空间中的,是达摩所创设那天地中的一切!金一打破菩提子的瞬间,就好像是在一口大水缸底打破了一个洞,缸里的水就这样朝着这一个洞狂涌而出,直至涓滴不剩。所不同的是,当金一从这“洞”里钻出来时,那些水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奇怪,为何我停在了这里?”当进到.这里之后,金一就那么停了下来,等了片刻,也无寸进,想要前行时,却觉自己在这小小的空间中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来,看似行进甚快,可当他停下来,却还是在原地,周围仍旧是十丈大小的空间。

正诧异间,金一忽然心中一动,.右手抬起时,掌中所托着的是钱神的神体,那钱眼之中困着达摩的金色光球,正在放出淡淡的金光来。“不好了!小辈,这地方有古怪,达摩快要脱出我的控制了!”金主忽地大叫起来。

“脱出?!”金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那金色的.光球之中,连时间都是由自己来操纵的,达摩凭什么能脱出?此念一生,还没等他灵识探入进去,那金色的光球在金一的灵识感应之中骤然变大了起来,一直大到将这片十丈方圆的空间全都填满了,把金一也包裹在了当中。

他和达摩,面面相对!

金一下意识地提起铁棒,护在身前,但此刻他的钱.力几乎全都用在构建这能够连时间也操控的光球上头,除了本身的七十二变前四层变化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法力可言。而他的心中,更是惶惑难明,明明是自己大胜的局面,眼看着打破了达摩所设下的天地,就该大获全胜,剩下的就是找到大曼荼罗的所在,将那些伽蓝宝像轻松捣毁了就是,为何陡然间生此剧变?

相比于金一的如临大敌,达摩却是平静如恒,抬.头看了看金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金小施主,这可有些怪了,为何如今,变成了我在你的世界中,这天地任你操纵,贫僧只是蝼蚁而已,但你却忧心忡忡?”

金一皱起眉头,.现在的达摩,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法术神通,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僧人而已。是成竹在胸,还是看破了一切?“达摩,你弄的什么名堂?这里是什么地方?”

达摩哑然失笑:“金小施主,是你自己来到了此间,贫僧只在你掌握之中,何曾弄过什么名堂?至于此间是什么地方么……金小施主,若说贫僧亦是平生第一次到了这里,你可能信贫僧之言?”

略一沉吟,金一便点头道:“我信,你在我的钱眼之中,我信你做不出任何事,至于你现在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是你用了什么法术神通,突破了我的钱眼,只是那天地乃是你创设,如今随着这石壁之破,一概归于湮灭,你身为这天地之主,若没有什么感应,那才叫怪事。达摩,你说是也不是?”

达摩赞叹道:“阿弥陀佛!金小施主果然是颖悟过人,只片刻惶惑,便即灵台澄明如初。实不相瞒,此地,贫僧当真也是初次来到,不过在毕生修行之中,贫僧亦曾偶尔悟到有这一片天地的存在,如今无以名之,强名为菩提,如何?”

“菩提!”金一心中微震,自己的铁棒触到的,不正是菩提子吗?来到的地方,却就叫做菩提,这中间莫非有什么因果?

达摩环顾一遭,神情中有些欣喜,又十分坦然:“贫僧所修行的,乃是正宗的大日如来法咒,但修行的法门,却是贫僧自悟而来,谓之壁观法门。所谓壁观者,乃于无相之中照见己身,壁立千尺,身则自若。世间传贫僧在这少室山中面壁证道,贫僧确实是面壁悟道,面的却并不是这洞中的石壁,而是心中之壁。”

他顿了顿,方道:“也即是,被小施主打破了,进到此间来的那面石壁。至于为何,贫僧知道此间名为菩提,只因贫僧面壁悟道,所要达致的,便是这菩提啊!菩提,乃是我西天之语,即智,即正觉之意,我佛门释子,所谓正果,要证的便是这菩提,若有人能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人即为佛陀矣。”

菩提子,蕴含着这样的奥秘吗?金一倒有些糊涂了,若说菩提便是佛之正觉的话,难道这菩提子居然是佛祖自己种在那五指山中的?岂非咄咄怪事!

但这菩提子的来历,即便金一自己都不清楚,也晓得关系重大,自然不可能对达摩明言,他现在关心的,只是要离开这里,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便将手中铁棒一横,朗声道:“达摩,如今你得偿所愿,来到菩提之地,倒要恭喜你了。我与你也没什么仇怨,当真要杀了你也有些无谓,倒不如你就留在这里,成就你的心愿,我便仍旧在尘世中执迷去,如何?”

达摩微笑道:“金小施主,你何必匆匆来去?承施主之惠,贫僧自分必死之际,却能够来到菩提之境,若不好好谢一谢施主之惠,岂非大违礼尚往来之道?”

“想打?在这里你可不是我的对手!”金一冷笑一声,灵识在那仍旧高运转着的一百零八星中只一点,天星的流转度稍一变化,达摩所在的方寸之地顿时扭曲伸长,连带着达摩自己也变得又瘦又长,就像是捏面人一样,竟然被金一由着心意搓圆捏扁!

但,金一却也吃了一惊,只因在达摩的身体中,隐隐有一种极为坚韧的力量,抗拒着他那堪比神威的巨力的牵扯,虽然威能不能和自己相比,但想要将其轻易打败,却也不是那么简单。

身子被拉长了,达摩的声音也被拉细了,却依旧从容不迫:“有何意外?适才小施主也说了,贫僧所设下的那一小劫数未克,便被施主破壁而出,所来到的却又是菩提之境地,贫僧若不得些好处,也枉叫做菩提达摩这名字了吧!”

是达摩创设劫数的残余法力,还是他在这里悟到了菩提之境,或者是兼而有之?金一不觉有些头痛起来,这敌人也实在是难缠之极,为何自己忙活到现在,他还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心头一股火起,这里乃是因他的金钱法力而成的境界,顿时生出感应,火焰不知从哪里生出,瞬间化为腾飞烈焰,火势猛烈之极,将达摩围绕在其中,就好比是许旌阳的丹炉中那么煅烧起来。

然而达摩却怡然无损!火焰之中,他甚至连胡子都不卷曲一点,只是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妄动无明,大异菩提之意,岂不闻菩提之境,尘埃不起,万象由心?”

“快些住手!”卢真人也出了警告:“他名字叫做菩提达摩,悟的也是菩提,现在来到菩提境界,已经有些不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你再这么乱下去,若是被他在这里悟彻了菩提境界,反过来将你拿了也不是不可能啊!”

金一悚然而惊,登时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时,双眼中又已经恢复了清明,那火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倒提铁棒,望向达摩,沉声道:“达摩!在你真正成为菩提达摩之前,我必定会将你从这世上抹去!”他脚下,忽然踏出了一步!第八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八十九章 无望之战

第八十九章

菩提,意为正觉,果,智。金刚界曼荼罗,又称作果之曼荼罗,智曼荼罗,之所以叫做金刚界曼荼罗,便是寓意其中所包含的佛性,如金刚不坏的坚固锐利。这佛性,便是菩提!

“换句话说,金小施主,你帮贫僧做到了贫僧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只要贫僧能出了这里,便可以立即建成真正的金刚界大曼荼罗!”达摩面带笑意,眼中却也闪现出了精光。那,是达摩的战意吗?

见到达摩的眼神,金一却反而舒心地笑了起来:“和尚,坐而论道,不是我的所长,现在这气氛,才是我最熟悉的啊……只要打倒你,就可以了,是不是?”说着这句话,他的脚下又向着达摩迈出了一步。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是不管向哪里走,都无法在这菩提空间中移动一步的!

达摩眼中,精光更盛,双眼死死盯着金一的脚下。他的心中,绝非如表面上那么平静和自信,最令他大惑不解的便是,金一的法力,号称是钱神的法力,却为何与佛门有这样深的渊源?大日如来真火不但伤不到他分毫,甚至还会被他收了去,而先打开那石壁,到达这菩提境界的,也是金一,而不是面对着石壁枯坐了九年,毕生苦修“壁观”法门的他达摩!

唯一能令他心中有底的是,在这境地之中,他第一次达成了金刚不坏的境界,那是菩提境界的应有之义!适才金一的心火不能伤他,也令达摩信心更足。

“金小施主,你的棒法,传自齐.天大圣,是也不是?这棒法有惊天动地之神力,适才贫僧是以操纵时空之法,才能令你无所施力,不过在这里,贫僧亦在你的天地之中,主客之势颠倒,若你能施展出这棒法,贫僧只有束手待毙而已。但……”达摩满脸的络腮胡子中,有许多根都向上翘了起来:“金小施主,现今你也使不出这门棒法吧?”

被看穿了吗……诚如达摩所言,金一.现在已经将钱力全都用在维系自己身处的空间上面,假如不是这样,恐怕达摩现在能施展出的神通法术更在他的想象之上!但他付出的代价,便是除了七十二变的前四变之外,再也无法使用任何的神通法术,只因不论是第五变巨灵变之后的神通,还是金钱阵的种种变化,全都是依靠着金主的钱力支持才能为他所用的。

“果然法眼如炬!”金一笑着,笑容.中有一种令达摩也捉摸不透的信心:“不过,你漏掉了一件事,齐天大圣的传人,并不是力量胜过了别人才会战斗,那只是恃强凌弱之徒的行径罢了!今日,打倒你便是我要做的事,不论有多少力量,我都会达成此事!”

将身一矮,他双脚骤然化成虚影,身子箭一般地冲.前,铁棒挥出,直捣达摩的心口。来势之快,以达摩之能,也仅仅能让开心口,而以肩头硬受这一击。轰地一声,俩人乍合倏分,两道人影在空中交错,随即各自分开。

达摩的肩头,一片缁衣的碎片悄然滑落,露出的肌.肤呈古铜色,晶莹闪亮,真如精铜一般,金一这一棒,竟然只是打碎了他的衣衫,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金刚不坏,此乃真正菩提境界!”达摩信心大增,笑.道:“想不到啊,金小施主,你我之间到最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分出胜负,你用法术,能够操控这空间的时间流动,却影响不到已经踏入菩提境地的贫僧;贫僧身具金刚不坏之神通,也无法随心伤及小施主你。你我之间,竟然落到惟有用拳脚兵器来一争长短的地步,世事无常,莫此为甚……南无阿弥陀佛!”

面对着对手的.笑容,金一却也报以微笑:“是吗?我觉得挺好,最起码,当你念诵什么佛的名字时,他们的法力也不能帮你什么了,即便你号称自己身在菩提境中!还有,说到拳脚兵器一争长短,不怕告诉你:”他提起铁棒,再度伏低了身子,当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尾音已经被身体划出的度拉得又尖又长:“我就是干这个的,我是战士!”

豹捷变之下,金一的度变得越来越快,达摩纵然能勉强看清他的来势,却也无力闪躲,只能凭着自己的金刚不坏体硬撑金一的打击。只片刻间,金一的铁棒就在达摩身上敲击了无数下,一件缁衣已经破到了不堪蔽体的程度。

“金小施主,何其执迷!”达摩大喝一声,骤然出拳,拳端绽放出烈日一般的光芒,那是纯正的大日如来真火!但这撼动天地的一击,却落了个空!

“太慢了!”金一身形只一晃,铁棒竟似变成了蛇形,绕着达摩的手臂折过去,一棒正中他的下颌,达摩晃了晃,仰天翻了个跟斗,才算消去了这一棒之力。

“怎么回事,他的棒上力道越来越强了!”虽然仍然没有负伤,但达摩心中却暗暗吃惊,开战到现在只有片刻,金一的铁棒已经在他身上敲击了不知多少次,凭藉身体的感觉,达摩分明感觉出,金一无论是力量,还是度,都是越来越强大。如果这种状况不改变的话,他永远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下场!

“奇怪吗?”金一回到原地,双眼紧盯着达摩,眼中的瞳仁变得深邃无比,那是他正在将神鹰变的眼力运用起来,探察达摩身上的每一点动作。“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对于菩提境界,我比你更早熟知!”他没有说出的是,七十二变的前四变,正是在菩提子的支持下才能练成的,在这个地方,他对于七十二变前四变的领悟,正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所施展出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强!

又是一轮急攻,达摩此时已经无力反击,只是用双手护着头脸,双眼从手臂中的缝隙透出,死死盯着金一那越来越快的动作,心中的焦虑也似对手急风暴雨的攻势一般,变得越来越急:“他对于菩提境界,比我更早熟知?这怎么可能,他可不是佛门释子!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只要我能用大日如来的法力击中他一下,便可扭转局面,他并不是金刚不坏之体!”

达摩自问,即便不论佛法境界,只说拳脚武,他也是人间的极致,少林僧团中传承的武,都是他一手指点而来的。但现在,他却在这方面处于下风,说出去谁能相信?金一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所有的攻击全是一沾即走,令达摩的大日如来法力无从挥,往往都只能捉到他的影子而已。

“这么纠缠下去,几时是个了局?”达摩心中一动,立时出言挑拨:“金小施主,如今中土形势浑沌,你有时间在这里和贫僧一味虚耗么?况且不论你打中贫僧多少次,也伤不得贫僧半根毫毛!”

回应他的,是金一的讥笑:“和尚,你慌什么?况且,你怎知道我伤不得你?刚刚到了大曼荼罗前时,你用那许多佛像的幻影来围攻我们,好似整个天地都在和我们作对一样,自己却忙着些鬼名堂,你忘了么?正如你适才所言,你我今时的立场,正好掉了个个儿,且容我好好戏弄你一番再说!”

言语挑拨不成,达摩却反被金一挑拨得心绪不宁。此前他用大曼荼罗的虚影来围攻金一三人,为的是令他们无暇分神,自己好乘机去石洞中取得最后的大日如来法力,将大曼荼罗给隐藏起来,并设下能够自行完成的法门。如今,金一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什么名堂也没在搞,我只是在赌而已……”望着岿然不动的达摩,金一面上轻松,心中却也是一样的火烧火燎:“我要赌的就是,这劳什子菩提境界,并不是你真正悟通,而是借着我的菩提子才能达致的,你这金刚不坏,绝非永世不灭!”

“孔方兄,你还能令这里的时间再快一些吗?”这已经是金一不知道多少次问金主这个问题了,对于达摩的金刚不坏体,他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那是他手中的铁棒告诉自己的,每一次的撞击,伤得都不是达摩身上的任何一根毫毛,而是他手中这根变成了铁棒的毫毛!再这么打下去,不等达摩落败身亡,他自己就得先失去兵器!

唯一的希望就是如之前所计划的那样,以自己所操纵的时间,让达摩这金刚不坏体在劫数中崩坏毁灭,因为他坚信,达摩绝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证得真正的正果!“佛性起于心中,不可由任何外力而得,除了得证真如的佛之外,纵然是菩萨也不会永生不灭!”

然而金主的回答,却令他忧心如焚:“小辈,你知不知道,要令这时间再度加快,这一百零八星的运转便须更快上许多,假若要加快一分,便须快上十倍!现在的度,我已经是竭尽全力,不然的话,好歹也助你用出巨灵之力了。”

不能再快了吗?金一脑中急运转,想着办法,冷不防达摩的身影在眼中骤然变大,对手竟然趁着自己分神的当口,悍然反击!

“砰”地一声,只一声,金一喉头一甜,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出,幸好他灵台不乱,及时令天星变化波及此间,达摩的致命一击挟带着炽热的大日如来法力,就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却伤不到他分毫——那只是片刻之前金一的身体而已,此时他的真身,与达摩的拳已经不在同一时空之中!

俩人再分,金一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控制。他抬手,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冷笑地望着达摩;而对手,却温和而自信地微笑着:“金小施主,凡人如何能胜过已经证得正果、金刚不坏的佛?倒不如束手就擒吧!”

“你做梦!”金一狠狠地咬紧了牙,反手从怀中取出了钱神的神体来。第八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章 三入钱眼

第九十章

原本困着达摩的小小光球,现在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十丈空间之中,在钱神神体的钱眼中早已空无一物。甚至连原本充斥在神体中的磅礴钱力,也已经全部被注入到那高运转的一百零八星之中,如今钱神的神体上,已经毫无神异可言,除了尺寸较大之外,和寻常的五铢钱并无二致。

算上影达摩的遭遇,达摩已经是两度被困在钱眼之中,对此怎不铭心刻骨?不过,刚刚才因为菩提境界的缘故从钱眼中脱出,达摩对于这枚神钱的状况也是一清二楚,见金一将这神钱又拿了出来,便笑道:“金小施主,你如今还能用这神钱做什么?”

“我知道佛门所称的劫数,有小劫、中劫、大劫,历经成住坏空四大劫,这天地方有一次轮回,到了那时,除非已经证得真如的真佛,就连菩萨也要在那劫火中烧成灰烬。”金一咬着牙,嘴巴里咸咸的,那是上一次与达摩硬拼时留下的伤势,在只能使出七十二变的前四层变化的情形下,他的力量委实及不上达摩——即便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菩提境界中,他的力量正在迅地增强!

达摩面不改色,微笑道:“小施主说得不错,只是贫僧今已来到菩提境界,己身金刚不坏,况且,以施主如今已告枯竭的法力,即便是令这境界经历一小劫数恐亦有所不足,况乎成就那成住坏空四大劫?能有此法力者,也非真佛莫属哩!施主岂非打诳语?”

同样的问题,金主也在问金一,口气却是又急又慌:“我说小辈,你莫非糊涂了,都说了这里的时间不可能再快哪怕一点了,除非你能让我的钱力再多几百倍啊!”

“别吵吵,这不正给你找些法.力来么?”和往常大多数时候相似,金一只用一句话就让金主闭上了嘴。对着达摩,他则是一脸冷笑:“达摩贼秃,你就那么有信心?难道你忘了,两次在我这钱眼中折戟沉沙?”

“哈哈哈!”达摩仰天大笑,却并没有.说话,他给予金一的回答,是一记挟带着大日如来法力的铁拳,直扑金一的心口而来。

“明知打不中你还要打吗?”金一.任凭那一拳从心口穿过,两人再度分开时,他仍旧是毫无伤,又一次凭藉着金钱阵将时空扭转,令达摩这一击完全落空。如此景象,倘若旁边有人在观看的话,必定是心惊胆战,但金一却是怡然无损,时空的障壁在他俩人之间,便是一副最好的铠甲,丝毫不亚于达摩的金刚不坏之体。

达摩收拳,矗立,嘴角露出的却不是出招落空之后.的沮丧,而是更加从容的微笑:“的确是好神通,想不到世人眼中的铜臭,竟能被施主用到这样的地步,几乎可以与我佛门中的禅法相提并论!若只用这等寻常的拳法和咒力,贫僧自问伤不到施主,不过你我这一战,终须有个结果。既是如此,贫僧不揣冒昧,便用施主擅长的一门神通,来为此战画下终点吧!”

我所擅长的一门神通?金一心中一沉,只见达摩的.身上,一道光芒闪过,整个身子都变得亮了起来,再之后,达摩居然变成了两个!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睁大了眼睛再看,却见两个达摩身上又是一道光芒闪过,随即两个变成了四个!

不消片刻,周遭已经密密匝匝全是达摩,每一个.都是一模一样,望着金一合十微笑。金一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达摩所说的,他所擅长的一门神通,到底是指的什么:那就是他对敌时威力最大的三五火车杀法,化身变!

无数个达摩,一.起向着金一躬身道:“可记得方才在贫僧的劫数之中,那大曼荼罗万千伽蓝一齐向施主进击之情?彼时天地之中,尽是贫僧的大日如来之力,以此幻化伽蓝自可无穷无尽。今时,贫僧亦将以此法,用贫僧的大日如来法力,将这菩提境界充满,好令施主颠倒时空也无济于事。”

假如所有的空间,整条时间长河都被达摩的法力充满了,自己还能避过他的攻击吗?诚如达摩所言,自己并没有能力将时间拉长到整个天地大劫的程度,换言之,自己所能操纵时间的本就有限!

仿若是在自言自语,但达摩的身形却在这一字一句中光芒闪动:“长至一小劫数,短至一念,便是施主驾驭此间时空的最大限度了吧?便让贫僧已达菩提境界的大日如来法力,将施主所能去到的每一处时空,尽数充塞满吧!”

下一刻,整个空间中正如达摩所言,全都是达摩,而后便是达摩那散着金色大日如来法力的拳头!金一身形不动,却已经转到了另一时空之中,然而当他刚刚转到彼处时,迎面而来的仍旧是无数个达摩的拳!

金一转,再转,无数次转!可是无论他去到哪里,眼中,背后,头顶,脚底,到处,任何时候,全都是达摩的拳头!如何躲得过?

金一蓦地将钱神的神体往胸前一立,狂喝道:“禁!”禁法,本是道术之中的一种,其种类之多,并不在雷法之下,然而金一现在所用的,却不是哪一门道术中的禁法,事实上他也根本不懂得什么禁法。他现在要禁的,是时间的流动!

一百零八星,就在他的这一声喝中,骤然停顿!原本加诸这一百零八星之上,使其以前所未有的高运转的钱力,随着金一的这一声喝,顿时全都从那一百零八星上飞了出来,整个空间之中,满是金色的钱力。

沐浴这金色的光芒,无数个达摩的身形当真好似真佛一样的金光闪闪。他先是一怔,继而却大笑起来:“施主何苦如此!既然贫僧的大日如来法力能够为你的钱神所收取,这钱力自然也伤不得身具大日如来法力的贫僧,此理甚明!况且时间纵可停顿,施主却仍旧不能令已证菩提的贫僧顿困不动,徒然令施主失去了在时空之中转换的能力而已!”

空间中的无数个达摩,随着他的笑声倏地汇聚成一个,在这片已经被凝固了的时空之中,达摩的动作却似不受任何影响,闪着金光的拳头直捣金一的心口。而金一,好似真的被达摩说中了,乃是作法自毙,时间的停顿只是令他不能再用转换时空之法来化解达摩的攻击,只能凭着本身来硬接!

他接得住吗?金一不接!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他将钱神的神体,移到了自己的胸前,动作看似缓慢,却不早不晚,不快不慢,恰好与达摩的拳头同时到达自己的胸前。达摩那一拳,就不偏不倚地穿到了钱神的神体之中!

“你上当了!”金一大喝一声,原本已经黯淡无光的钱神神体,骤然大放光明,而细看之下便可觉,那光明却是从达摩的拳头上抽出来的!

“你!”达摩终于变了颜色,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当日长安禁苑一战之中,影达摩被金一困在钱眼中时,浑身的大日如来法力源源不断地被吸走时的感觉!

他用力一抽,想要将自己的拳头从钱眼中抽回来,然而这一抽,除了令自己身上的大日如来法力更加汹涌地冲入到那钱神的神体之中,却没有**哪怕一分一毫!

“你以为,我真的困不住你这妄称菩提境界的假佛吗?”金一咬着牙,支持着被庞大的大日如来法力冲激得有些拿捏不住的钱神神体,这达摩当真不愧是佛陀的嫡派传人,身上的法力令他也暗自心惊,假若不是钱神好似在这法力的特性上天生就能够与大日如来法力相容,换了任何一门神通,只怕都接不下达摩这一拳。

为了令达摩分心,他却还要用话语来打击达摩的信心:“我要的,就是这一刻!为何你现在动不得了?为何你现在不能再分出化身来了?达摩贼秃,你的死期到了,这是你第三次被困钱眼之中,亦是最后一次!”

“唵!”达摩大喝,喝的不是什么无意义的惊呼,而是禅宗法咒的第一个开口音。金一立时便知道,他一定是要用那大日如来的六字真言,以扭转乾坤!没有喝出真言,达摩身上的大日如来法力已经令他快要难以承受,当真被他喝出来,将会生什么?

想当年老孙大闹天宫时,被如来佛祖的言语和神通所困,压在了佛祖的右手所化的五指山之下。但老孙的神力无匹,即便是在五指山下被压,亦可奋力钻出;然而就在他即将脱出的关键时候,便是这六字大日咒文,给他加上了最后的一击,致使齐天大圣,被压五指山下数百年!

“岂能容你得逞!”金一的双手,骤然变成了金色,随即竟放开了钱神的神体,双手虚张在空中——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竟将钱神的神体给放了开来!

“嘛!”刚刚喝出六字大日咒的第二个字,达摩骤见金一此举,也为之稍稍迷惑,令他迷惑的是,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奋力挣脱,还是将一切都赌在这六字大日咒之中?

但,就是这一惑,最终要了他的性命!第九十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一章 劫火

第九十一章

金一的手指,确实已经离开了钱神的神体。但就在达摩为之一怔,为之一惑的时候,点金双手上放出了无数条细丝,将金一的手与钱神的神体连接在了一起。

确切地说,那并不是无数条细丝,只不过是达摩并没有在意具体的数目而已,因为见到这情景,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管刚刚是不是金一犯了错,他都已经错过了机会。“哩!”第三个字,大日如来咒文已经念到了一半!

这却是达摩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字!金一的双手中放出的细丝,不多不少,刚刚好是一百零八条,那一百零八条细丝,通过他的点金双手,便与一百零八星连接起来。庞大到无可匹敌的大日如来法力,便沿着这一百零八道细丝,如同长江大河冲进水网地带那样,被分流到了一百零八星上。

已经停顿了下来的一百零八星,随着这大日如来法力的冲入,又变得亮了起来,由缓至快,迅即化作道道流光,再度在空间运转无限,达摩身上的大日如来法力,经由钱神的神体之后,竟再也不听从达摩的心意,而是化成了钱神神力的一部分,溶入了这金钱阵之中!

达摩张着嘴,大日如来法咒的后面三个字却再难以出口,只因他再也凝聚不起哪怕一丝法力!他还想挣扎,但已经恢复了对于时空掌握的金一,又岂能容他再有翻身的机会?这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

“达摩,中土灭佛已成定局,你.安心地去吧!”口中大喝着,金一将双手箕张,一百零八星越转越快,原先已经散布到整个空间中的钱力,又再度被这一百零八星给吸了回去,只眨眼之间,这些金钱化成的星星,已经旋转得比原先金一竭尽全力时更要快上十倍!

达摩身上究竟有多少法力?金一.不知道,但是到目前为止,冲进钱神神体之中的大日如来法力,即便是换成钱力,也已经出至今为止金主所曾经拥有过的钱力百倍也不止了,这位佛陀的嫡传弟子,修为当真是精纯地令人慨叹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时间已.经停顿了,达摩身上的法力传来之势却仍旧源源不绝,金一虽然稳占上风,却也有些疑虑起来,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尽头?会有尽头吗?他正在疑惑,陡然间听见金主道:“小辈,不好了!你再这么转下去,达摩会不会失去所有的法力我不知道,不过这境界必定将要迎来劫数了!”

正如达摩适才所断言的,金一眼下并没有真正领.悟到大圣的境界,只是凭着钱神法力的神奇,强行催动周天星斗的变化来操控时间而已,一个劫数,便是他现在所能控制范围的极限。而现在,这星斗的急剧运转,已经令那时间的尽头,劫数的终结,离他越来越近了!

当世界终结的时候,凡是不能脱劫数的,不论是.人,是神,还是这世间的一切,都将随之终结!所谓末世,便是连天人也将衰败的世代!

难道这一战的结果,竟是金一要和达摩同归于.尽吗?不!

金一猛然醒悟,.这么下去的话,败得很有可能是他,而不是达摩,要知道达摩设下那天地,除了隐藏大曼荼罗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要经历一小劫数,以成其大乘正果。这么看起来的话,达摩极有可能掌握了能够渡过劫数的神通法门。

要将这一百零八星的运转停顿下来吗?金一却又不能够,达摩的大日如来法力,经过这么久之后,其势头就和刚开始时一模一样,感觉不出有丝毫衰微的迹象,当真就如同这门神通的名字一样,好似那天上的骄阳,无时无刻不在散着无尽的光和热,照耀着整个天地。假如金一现在强行将已经运转到极致的一百零八星停下来的话,局面只怕会立时脱出他的掌控,而转入达摩之手!

“没什么大不了的!”身当这生死一念之境,金一的灵台不知怎地,却陡然变得澄明无比,一抹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绿意,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他的灵台之中,绽放出了一棵新芽,碧绿青翠的光,映衬得他的灵台犹如明镜一般的透明照亮!

“倘若达摩当真是已经证得了菩提正果,我败在他手上,也不算什么了!”沉浸在与达摩的争斗之中,金一竟浑然不知自己的灵台中生了什么,只是将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到了双手之间,一百零八道金线将钱神的神体只一拨,那枚硕大的金钱也随着一百零八星的运转而急转动起来,而后,就变成了一百零八星是随着这枚神钱的转动而转!

“一万岁!”这是卢真人算出来的数字,这一小劫数,乃是从凡人寿元十万岁,递减至十岁,而后再增至十万岁,是为一劫;而他们刚刚进入到这劫数之中的世代,便是凡人寿元四十的世代,以此为基准,便算出如今已经是寿元一万岁的世代。

达摩岿然不动,身上的法力磅礴依旧,嘴巴却还是那么张着。他整个人,竟似已经化作了一尊佛像,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与活力,只剩下仿佛可以一直燃烧到这劫数尽头的大日法力,仍旧在推动着金一双手中间的神钱不断飞转,将时间一个世代一个世代地飞跃过去!

成,还是败?金一早已置之度外,他反而开始享受起这样的感觉来,这时间的飞流逝,看上去虽然是已经晋入神的境界,但劫数一来,神不也要经受那一重考验吗?与凡人相比,神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这天地中的一介生灵而已!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三万寿元的世代,但这数字,对于金一来说已经是全无意义,他只是一心一意,等待着自己最终时刻的来临,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终结!——或者是下一个开始也说不定呢?

就在这时,金一的手中骤然觉出一丝异样来:从达摩身上传来的大日如来法力,骤然变得强盛了起来!起初是一丝一缕,转眼就变得庞大无比,以倍数地向上增长,逼得金一不得不将这么强大的法力全都转到那一百零八星之中,时间的流逝也是越来越快,加奔向劫数的终结。

金一不惊反喜,他不怕达摩变,就怕达摩这么一直不变!变,就说明达摩也怕,也担心不能渡过那劫数的来临,是以要变:不然的话,他大可以这么一直持续下去,任凭劫数的降临让两人之中只剩下一个。

“没有信心取胜吗?早说你是假佛了!”金一尚有余暇,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得无比欢畅:“你打诳语骗我,按照你们佛家的说法,死后不是要下拔舌地狱?啊,不对,我竟忘记了,如今西天路早就被老孙给封住了,你佛门弟子死后只能入我中土的地府,而不能再归佛门的轮回哩!达摩,你是不是该谢谢老孙,也谢谢我?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他并不指望达摩回答,只是越笑得欢畅起来。然而这言语,这笑声,却令达摩起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变化:从达摩的脚底,陡然生出一缕火焰来!

这火焰,非青非红,非白非紫,颜色叫人难以形容,火势也并不如何旺盛,然而从达摩脚底燃起的时候,却令达摩那犹如亘古不变的佛像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痛楚之色!

“是劫火吗?”金一屈指一算,不知不觉,竟已来到了这个劫数的尽头!这把劫火,按照佛门的经义,将会在劫数来临之际烧起,从十九重的地底,一直烧到十九重的天上,即便是无想天中居住的天人,也无法逃脱这劫火之难!当然,所谓的西方极乐净土,是脱在这劫火之外的,凡是诚心皈依佛门者,自可往那净土中避难,等候下一个天地重开,劫数再起的世代。可惜的是,佛门弟子中最为虔诚之一的达摩,却眼见得不能避过这劫火的降临了!

此等情景,如此尴尬,怎由得金一不笑?他张口正要狂笑,却骤然不出任何声音来,只因同样的劫火,也已经从他的脚下燃起来!他和达摩的劫数,竟是一同降临!

叫不出,动不得,劫数之来,惟有承受。但这痛苦,却是令金一毕生都无法忘记,仿佛是将他一切的修行,一切的凝定,在瞬间全部烧毁的痛,又似乎是身体脏腑最深处的奇痒,欲挠无处,就连想要激励自己,在这劫火之下坚强承受的念头,也无法从灵台中升起!劫火一临,天地之中,灵台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一种念头,一种感觉,那就是无法形同的痛!

难怪连达摩,这位来自西方,精擅苦行之法的僧人,也会露出痛楚之色!只因在这劫火面前,真如之下的任何境界,都会瞬间化成虚无,没有半点抵御之。

牛琪琪站在少室山的后山上,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山谷,皱紧了眉头,不知道金一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三人一同冲向石壁,点中了菩提子,结果却只有她和杨剑两人回到了原本的天地之中,金一却渺无踪影?而眼前仍旧付诸阙如的大曼荼罗,更令她的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来。

“我的主人,我的神啊!你如何能抛下我?”牛琪琪闭上双眼,将灵识凝聚到灵体鼻子上所嵌的铜环之中。蓦地,一种令人绝望的痛楚,攫住了她整个身心!第九十一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二章 劫火焚达摩

第九十二章

牛琪琪倏地睁开双眼,大大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那种痛楚,即便是在西方战场上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的她,也是难以承受的,而她更清楚地知道,这是从她的神、她的主人那里,不知穿越了多少时空,所带来的感受:亲身经历着的金一,又该是处在怎样的煎熬之中?

“怎么了?你找到金小哥的下落没有?”虽然还不大明白牛琪琪与金一之间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相互感应,但见到牛琪琪这般脸色,杨剑也晓得金一大概是出事了。

牛琪琪紧紧咬着下唇,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惨白。名副其实的感同身受,将金一此刻所受到的劫火之痛传递到她的身上,哪怕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那种末日降临的痛苦和绝望,令她妖精一族强韧之极的心灵也受到了极大的创痛,此际全身都没有了气力,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隔着时空的阻隔,又不是亲身经历,牛琪琪已经是这般,金一的感受可想而知。那从脚底烧起的劫火,除了在他身上蔓延之外,更从他的脚下涌泉向上焚烧,透过体内的经脉和重楼,一直烧向下中丹田,所到之处,荡涤无遗!

金一浑身无力,就连攥紧拳头忍痛的力气都没有!这不仅仅是因为劫火所带来的巨大痛楚,更是因为他七十二变的前四变中,半数以上的窍**都是在下半身,而这劫火所到之处,就连他体内的窍**也都被一扫而空,所有的变化法力全都被烧得无影无踪,失去了这些法力,他几乎就和一个凡人无异,此时还没叫出声来,一半是他纯粹凭藉着意志强撑,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大叫的力气!

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金一却可以想象得到,就在他的面前,达摩的神情也是这般,张着嘴巴,满脸的痛苦不堪,却不出任何声音,更做不出任何动作。想必达摩,也正承受着和自己一样的痛楚吧?

“结束了吗?”当那劫火烧到心田处,.真正尝到了焚心以火的滋味,金一在极度的痛楚之中,忽然觉得一阵放松。有生有记忆以来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真切得就好像金一在这短短的瞬间,重新走了一次自己所走过的路,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晰,甚至比当初亲历的时候还要来得更加清晰。

只不过,这一切的顺序,却和他.所经历的相反,是倒着过去的。看着自己从达摩的身边退开,看着自己放下独孤伽罗所赠的娇耳,看着自己的铁棒从寇谦之的心口缩回来……这一幕一幕,带给金一这个亲历者的,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倘若,这一切真的可以重来,我会不会再走一次同.样的路?我这一生短暂,还没来得及好好经历这大千世界,回来时路,为何我竟没有丝毫的悔意?我真的,不曾做错过任何事情吗?”

时光一幕一幕,从他眼前掠过,他仿佛又随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从前。一切的一切,都渐渐消失,当那劫火烧过心田时,金一的记忆,恰好定在了离开五指山时,回所望见的那一幕上:面对着西天诸佛的浩大声势,老孙孤身一人,一跃而起,将金箍棒直指中央大日如来的头顶!

就在这时,如同响应金一的思绪一般,从已经被.劫火烧毁的心田焦土之中,陡然放出了一缕金光,这光芒竟与老孙手中金箍棒的光芒如出一辙,都是那么的彻亮!

这一道金光,上.冲灵台,下照下九重楼,所到之处就像是阳光普照大地,令金一那已经被劫火烧得不剩多少的身体重现光明。当这金光冲到金一的灵台之中时,金一骤然觉,自己的灵台不知何时,竟生出了一棵绿色的新芽,那光芒充满了生机,将自己的灵台照得绿油油明晃晃的,真好似是琼台玉府一般的亮堂。

“这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孔方兄,你怎么也不知道?”金一大奇,自己只顾着和达摩拼个你死我活,顾不上探究自己身体的变化也就罢了,金主平时就待在他的灵台之中,怎么会毫无所知?

此念一生,他才意识到,自从劫火一起,金主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任何话了。灵台之中,竟然都已经被那绿色的新芽主宰,金主只能蜷缩在一角,无声无息,若不是金一用自己的灵识去触及他,甚至会以为这位孔方兄已经在劫火之中率先离自己而去了。

“我不知道,莫要问我……”金主有气无力,他与金一是同气连枝,俩人的灵识都绑在一起,金一所受到的痛苦,连身为钱神使者的牛琪琪都感同身受,金主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即便他是一位神明,但这劫火一来,若非已经修成大圣境界,都不能幸免,金主也不能例外,那直接烧灼其神识的痛苦,令这位从没吃过什么苦的神明更加不堪忍受,到现在还没有被烧的神魂俱灭,只是因为周遭天地还没有尽数毁灭,仍旧充塞着属于他的钱力罢了。

金一不觉好笑,想自己与金主倒真不枉了这一场,到死都死在一块,也不知被劫火炼了之后,还会不会再入轮回?

正想到这里,那心田处的金光冲上了灵台,不偏不倚,恰好和金一灵台中所生出的那绿色新芽交织在一起。似乎是嫩芽得到了甘露滋润一般,那绿色的新芽骤然生长大,瞬间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奇特的是,这棵大树全身上下,只有一根粗粗的树干,并无枝叶丛生,形制正和金一手中的铁棒相同。奇事还在后头,这棵大树一长起来,下方忽地生出了无数根条,沿着金一的全身经络向下延伸,恰好逆着劫火烧上来的方向,每一道金一的经络之中,都穿过了一条根须。

那些根须无一例外,都是碧绿碧绿的,金一原本是充斥着金色钱力和紫色宝气的身体之中,在被劫火一扫而空之后,又被这些根条上面散出的绿意照亮了起来。

刚刚觉这一点,金一陡然间意识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根须,不管是什么,竟然不受劫火之难!”他的灵识原本是在灵台中安然等死了,可是出于好奇,跟着那些根须向着自己身体下方探去,当与那从下烧上来的劫火相遇时,这些绿色的根须竟然不受任何伤损,穿过那烧尽一切的劫火而怡然无损,只顾向着金一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扫去。

原本已经自分必死,金一到此却生出了一线希望来。不论如今在他身体内,起的是何种令他不解的变化,但这根须毕竟是从他身体内生出来,倘若能够劫后余生的话,那么自己有没有随之生还的希望?

他一心只顾着看着自己体内那些绿色根须的生长,却不知此时在他对面,那已经被劫火烧毁了大半边身子的达摩脸上,露出了惊骇之极的表情。在达摩的眼中,金一此时的相貌已然大变,整个身子不自觉地盘膝而坐,四肢和身躯虽然被劫火烧焦烧毁了,内里却隐隐透出丝丝绿意!这还不算什么,在金一的脑后,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内里放出的光芒隐而不放,圆润温和,毫光围绕着金一的脑袋,就像是一双大手在护卫着他。

除了颜色不同之外,这根本就是佛光罩顶的征兆!而这样的征兆,除了已经证得菩提真如,晋入佛之境界的真佛之外,再无一人能够具有!

“为何?这究竟是为何?”达摩的灵台之中,骤然生出一丝愤怒:“为何我毕生苦行,德无数,到头来仍旧过不得劫数,反倒是这一直与我佛为敌作对的小子,却在这关键时刻证得菩提,能逃过这场劫数!”

一生灵明透彻、妙悟佛理的达摩,却在这临终历劫的最后一刻,踏入执迷!此念,其实早就在达摩的心中,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究竟在五指山的佛境中生了什么,不仅那被佛祖亲手镇压、甚至赔上了他的一只佛掌的猴精逃了出来,而且神通大进之外,更出了这个堪称天地间一大异数的金一,和他的钱神?钱神,按理说只是铜臭之精而已,却为何能与大日如来法力水**融,相会无间?

达摩的禅心之中,早就被这一点执念潜伏,只是他禅定夫深厚,一直不去理会而已。在这最后的关头,当劫火将他的修行烧得七七八八,泛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渣滓来时,这执念便将达摩的灵台彻底搅得粉碎。

一点忿怒既生,那劫火好似与之生了感应一般,登时火焰暴涨,毒蛇一般从下面直卷上来,而达摩灵台中的因为忿怒与执迷所生的无明之火,也似与这劫火并做一股,两下里一会合,顿时泛起五色光华。只是蓬地一下,这位释迦牟尼佛的二十八代弟子,就此在劫火之中化为飞灰,随着那劫火火舌的最后一卷,连一点灰烬都没有余下!第九十二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三章 劫后重生

第九十三章

生死大敌一朝已逝,金一却全然不知道,此刻他所有的感觉和心神,全都被自己身体内所生的奇妙变化所吸引了。那些根须,此时已经不只是在他的经络之中穿行,更是将他身体那些已经被劫火烧毁了的血脉都重新连接了起来,只不过在这些新的血脉当中奔流的,不是红色的鲜血,而是绿色的……不知什么东西,金一只知道,那是他所见过最富有生机的一种东西。

“在哪里见过吗?”金一恍惚觉得,如今正奔流在自己身体内的这种绿意,其实他并不陌生,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想不起来;或许,当初他见到的时候,并不是以这种状态?

顷刻之间,那生机已经将他全身尽数占据,而劫火亦不受任何阻碍地向上延烧,一直烧到了金一的灵台周围。只有到了这里,劫火才仿佛受到了什么阻碍,不能侵入灵台半步。但因这劫火之困,金一的灵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灵台之中,再也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体内究竟生了什么。

“咦吁戏!”一声长叹,就像撂下了千斤重担一样,不知何时已经逃到了金一灵台中的卢真人,真正是如释重负地叹道:“好小子,怪不得你敢和达摩这么拼下去,敢情你已经修成菩提境界了!厉害,了不得,今后这天地还不是任你纵横了!”

“菩提!”金一猛然一惊,卢真人这捕风捉影的一句话,却令他茅塞顿开,这种绿意和生机,不正是他曾经从菩提子身上看到的吗?确切地说,并不是他在自己的领地中种出来的,而是他最初在五指山的佛境之中,当还没有看穿迷津、见到真正五指山的时候,所见到的那最早的三颗菩提子,其上所拥有的那种盎然生机,当真是能够令整个枯燥无比的天地也亮起来!岂非就是这一棵绿色的新芽上所生出来的?

可这新芽又从何而来?为何.不早不晚,偏偏是在这劫火焚身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生了出来?联想到从心田处放出的那道金光,遇到这抹绿芽之后,便长成了这棵如同铁棒一样的巨树,金一心中若有所悟,这,难道又是老孙所带给我的礼物?

他忽地想起,当他离开老孙和五.指山的时候,老孙最后曾经送了三根毫毛给他。出山以来迭经险难,这三根毫毛已经动用了两根,第二根便化为了一根金色的铁棒,竖在他的心田之中。方才出现的那一道金光,莫非就是那根金箍棒么?

一面想,一面下意识地向脑后.一摸,却觉得那根毫毛仍旧在那里,硬硬地,毫无动静。他正有些奇怪,猛地大惊:“我的手!我怎么可以动弹了?”适才劫火之起,他根本全身都无法移动,只能任凭那劫火将他的全身烧尽啊!

此念一生,那徘徊在他灵台之外不得寸进的劫火,.正与适才烧毁达摩全身时一样,似乎得到了感应,陡然间光芒暴涨,火舌一卷之间,已经侵入了灵台之中!

原本是生机盎然、一片绿意的灵台方寸地,顿时火.焰飞腾,金一的灵识忙将有气无力的金主一卷,飞到了那株说是树还不如说是生了根的柱子更为贴切的“树”上,至于卢真人,不用他操心,早就看出了这棵“树”恐怕就是最终的生路,早早就爬了上去。

灵台紫府,乃是他最后的藏身之地,舍此之外,这.世界恐怕都已经被劫火烧尽了吧?抱着金主的神识,金一将自己的灵识牢牢地附在“树”上。而那无情的劫火火舌,却顺着那树的树干,一步一步地烧了上来!

眼看这灵台紫.府也已经被劫火烧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自己所存身的这棵树怡然无损,金一万念俱灰,莫非这棵树的到来,只是迎接属于他的新生,却不是为了拯救自己吗?但为何,他的手指又能动弹?照理说,自己的灵识都已经被困在了这里,他应该无法感应到自己身体的动作啊!

“老孙的毫毛!”当真是灵光一现,金一乍然想起来,自己适才是因为起念去摸老孙的毫毛,才会感觉到自己手的存在,除此之外,抬手收手作,一概阙失。可是灵台既已被封住了,自己的灵识是从何处感应到老孙的毫毛的?

他的灵感,便是这棵形如金箍棒的大树了。若说在他的灵台之中,有什么是与老孙紧密相连的,除了这棵大树之外,还能有什么?

“拼了吧!”金一一横心,灵识沿着那大树攀援而上,等到了灵台顶上的天灵盖时,只是将全副的灵识,都顺着那大树生长的趋向,朝着天灵盖上奋力一跃!

金一的修行,并不是按照道家正统的金丹大道,结丹炼神,用那什么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法子,因此他虽然力量强大,但说到灵台的修行,甚至比大多数道士都要不如,这灵识原本是出不得天灵盖的,那是修到了天道士以上的境界,能够凝聚阳神之后才有的神通。譬如韦孝宽,即曾以此阳神神游千里,与金一见面。况且自己的身体都已经被劫火烧尽了,这劫火乃是焚烧整个世界的,自己身处的天地必定已经毁灭在这劫数之中,出去了又有何用?是以若不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金一也不会想到要向自己的天灵盖中出去。

然而,这一跃,就真的跃出了一片海阔天空!就在金一的灵识撞上天灵盖的一霎那,他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竟然真的从天灵盖中跳了出来,而眼前的世界,绝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被劫火烧过之后的虚空,却是一片崭新的灵台方寸之地,大小形状,就和他刚刚被劫火烧尽的灵台紫府一模一样!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一先将金主的神识放下,而后灵识沿着这片新的灵台紫府转了一圈,仍旧不得要领。直到他向自己冲进来的地方回望了一眼,这一眼,登时令他完全呆住:只见自己冲进这里的地方,居然就是一个四四方方,外面一圈原形的钱眼!

这里,竟然是在钱眼之中!

这当真令金一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在世界毁灭,自己也已经被劫火烧尽一切的情况下,居然会冲进钱眼之中?在他身边,唯一有可能让他的灵识存身的钱眼,便是金主的神体了吧,但这枚神钱,可以在令世界都为之毁灭的劫火之中存留下来么?又为何,他的灵识能够来到这里?

“小辈……”金主的声音,仍旧是那么软弱无力,但金一却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什么叫做渡尽劫波?到了最后,当世界终结的时候,还是金主救了自己啊!

“孔方兄,你怎样?还好么?”若是灵识有泪,此时金一已经泪流满面了吧?

但金主却是死样活气:“好是不会好,我的钱力都没有了,神体也没有了,都被那该死的劫火烧尽了……喂,这里是哪里?”

这问题让金一也是为之一怔,如果是在金主自己的神体之中,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他忽然若有感应,再看灵台之中时,却现不知什么时候,那棵大树又再度出现在灵台之中,一模一样的形状,将灵台再度照得绿油油地生机盎然。而那钱眼,却不知为何消失了!

这一切的变化,究竟是为了什么?金一这下可是彻底糊涂了。或许,只有亲自去问问,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这三根救命毫毛的老孙,才能知道全部的真相吧?

不管怎么说,自己终究是躲过了一场劫数。平素什么“逃过一劫”之类的话,听人说得多了,自己说不定也说过无数次,但真正经历了劫数之后,金一对于这话语中的含义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劫数,当真是不得了的一回事啊!倘若下一次,再有人说他能够凭藉什么法术,什么幸运来渡过劫数,金一除了将他当成骗子轰出去,再没有第二种脸色。

“菩提子,必是我能够安然渡过劫难的关键所在,至于真正的详细情由,只有他日问过老孙才能明白了。”定下神来,金一试着将自己的灵识向这灵台之外探出去,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如何。

这一探,几乎令他有重历劫数之感,他竟然一点都不能将自己的灵识探出这灵台之外,就好像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复存在一样,就好像那烧尽一切的劫火,仍旧盘踞在他的灵台之外,使他的灵识不能延伸出去一样!

金一好不容易,才能重新镇定下来,不论究竟生了什么,总之自己还能保有灵识,便是还有希望。他灵机一动,既然自己的灵识不能探出去,想要与外界联络上,倒还有另一种办法啊。

少室山的后山上,牛琪琪捂着脸,千年都没有流过几滴的泪水,一道接一道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来,流过遮面的黑纱,将她脚下的尘土都打湿了。而杨剑,手持着三尖两刃刀,眉心处的立目紧闭着,亦是一脸的悲愤与无奈之色。

陡地,牛琪琪的头猛然抬起,满是泪水的眼中放出一丝希冀的光芒:这一刻,她终于感应到了曾经一度断绝了的、来自主人的感应!第九十三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四章 请神

第九十四章

当听完了金一转述他的经历时,即便以牛琪琪的经历之广,亦要为之无语半晌。就在这片刻之间,金一竟然已经与达摩一起经历了一个劫数,经历了一次世界的毁灭而生存了下来!那是什么样的经历?

历劫重生,说来轻巧,却是只有悟彻了自己与天地本源的联系之后,达到圣者境界之人方能做到,即便是佛门之中的菩萨,只因不能了悟菩提,开启阿赖耶识,亦只能经历小劫和中劫,而不能逃过那成住坏空四阶段之后的大劫。金一能够历过这一劫,是否说明他已经足以与佛门的菩萨、道门的真君相比?

金一听了,却只有苦笑:“我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的身体到底还存不存在,算什么了悟菩提,和菩萨、真君相提并论?就连我为何能逃出那一劫,亦是糊里糊涂的。”

他如今,是灵识可以凭藉着钱神与其使者之间的联系,和牛琪琪的灵体直接沟通,但却无法感知到灵台之外,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牛琪琪一时也没有头绪,将此事向杨剑说明了,杨剑亦是无计可施,如此诡异的情形,始作俑者又不知道究竟是谁,叫他们从何处下手?

不过,杨剑倒有一个主意:“此事已非人间所能知,牵涉到至高的境界,不如去问过许天师,以他学究天人,了古今天地之变的胸怀,当可胜过我们这里盲人摸象。”

二人当即上路,此时他两人.都是修为大进,牛琪琪是一阵妖风,杨剑则是身化五色神光,一转眼就从少室山上穿过了洛阳谷地,来到了黄河南岸的大周军营之中。在中军账外现出身形来时,韩擒虎所率领的千牛卫正结阵守护,骤见两个人从天而降,将千牛卫的得意阵法视若无睹,正是一阵大惊,待认清了是蜀郡的杨都督和金一的使女,方才放心。

韩擒虎上前接着了,还没顾得上.寒暄,杨剑开口就要找许旌阳。韩擒虎不见金一,已知情况不妙,再看牛琪琪虽然是黑纱蒙面,眼睛里透着一股焦急,晓得必定是金一出了什么事,他也与金一交好,如何不急?当即亲自将二人引到了许旌阳静修之所,而后飞报宇文邕。

这边许旌阳见到二人归来,听.了牛琪琪转述的种种经历,以他天师身份,无为道心,亦要为之赞叹:“妙哉,妙哉!能历劫者,圣人而已,金钱神有这一场造化,实乃天意,他日就凭此一念,当可晋身圣者境界,甚或得证混元道果,亦不在话下。”

牛琪琪急道:“许天师,他日是他日的话,如今我家主.人连身在何方都不知道,是否还有身躯也还不知,莫非就凭一点灵识,便可证得混元道果?旁人或许可以,他可没有练过什么金丹大道,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天晓得他几时能出得来!还请天师相助参详!”

许旌阳点头道:“话也不错,金钱神既然是钱神,修得.乃是入世之道,当令其回归现世。若说对于劫数之经历,我的领悟还不及那长庚星君,何不请他也来参详参详?”

长庚星君?杨剑一愣:“许天师,李书生不是和你在.一道么?”他们三个先进去,李大白是后面才进入到达摩的天地之中,虽然只是前脚后脚,但金一和杨剑他们与达摩战得昏天黑地,却始终都不曾见到李大白的面,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到了达摩的境界之中。

许旌阳一怔,晓.得这里也出了岔子,然则李大白的问题,比金一更为严重,金一好歹还能和牛琪琪连上线,李大白则根本是行踪渺渺,而他所进入的达摩之天地,早已在那一场劫数之后灰飞烟灭了!他还能活么?

许旌阳方沉吟不语,帐帘掀处,宇文邕大步走进,身后傍着韦孝宽和庾季才两个,见了许旌阳拱手道:“许天师,恕我来得鲁莽,听说是金一出了什么事?”对着道门天师,又是刚刚创下了将张道陵打得不能翻身的惊人战绩,宇文邕以大周天王之尊,亦要平礼相待。

许旌阳点了点头,便由牛琪琪将她所知的一切都转述一遍给宇文邕等人知道。宇文邕点了点头,便向韦孝宽和庾季才二人道:“韦柱国,庾太史,论起术数推算,本朝无过你二人者,便请各起一课,占卜金一与李大白两位的吉凶,如何?”

二人也不推辞,韦孝宽拈起蓍草,庾季才掐着手指念念有词,各凭本身所学,起了一课。少停,课就,韦孝宽面露喜色,庾季才却是一脸迷惘,宇文邕忙问:“卦象如何?”

韦孝宽拱手道:“卦象之中,颇多难明之处,不过金仪同当可无恙,若要平安归来,只须座中一人作法便可相救。看这卦象,当是阴人之属。”

阴人,俗语之中多称女子,当然妖女也算,座中除了牛琪琪更有谁?韦孝宽这一卦,起得大有道理,现在金一可不就是通过与她的灵体联络,才能和现世生联系么?想必其回归的关键,还是在牛琪琪的身上。

牛琪琪亦喜亦忧,喜的是金一无恙,忧的是连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金一回来?她正要开口,宇文邕却将手一挥,示意她暂且禁言,向庾季才问道:“李大白生死如何?”身为天王,他倒是一视同仁,大有体面。

庾季才拱手道:“大家,这一课中正如韦柱国的那一卦,亦是颇多难明之处,想必是其事多有在此天地之外生,故此我等以此世之中的种种算筹加以推算,多有不明。不过说到李大白的生死,臣最难解的也就是在这里,依着那卦上所显示的,是亦生亦死,不生不死。只算到这里,还没算出他能否归来,臣便已无力再算了。”

紫微斗数,乃是以天星分野,推算凡**福,但李长庚身为上界星君,却被迫栖身在一个凡人的身上,此种情形便已经不是星数中所能知的了。出点已经是复杂无比,庾季才能够算出不知身在何世的李大白亦生亦死,不生不死,已经是颇为了得。

“莫非是回到天庭去了?”宇文邕皱眉道,若是这样的话,倒也符合这卦象。

庾季才却摇头:“不然,依着卦象所言,李大白的生死依旧与长庚星君紧密相连,不分彼此。倘若是到了天上,李大白是**凡胎,岂能过活?臣的揣测,是李大白既然没有和金仪同、杨都督他们一道,多半是另有去处……”

“另有去处?那整个天地都已经应劫而毁了,我们是凭着金小哥的仙果神妙才能破壁而出的,李大白能逃到哪里去?”杨剑不等他说完,便截道。

庾季才一脸臭相,丝毫不因为杨剑适才已经揭出其身份便是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转世而假以辞色:“逃到哪里去?你怎么不想想,你们在那天地之中,可曾找到那金刚界大曼荼罗了么?”

杨剑与牛琪琪都是一怔,怎么没想到这上头?确实,原本他们以为,达摩是将那金刚界大曼荼罗,藏到了莲花座后面的境界之中,想着凭藉菩提子的力量击破石壁之后,便可找到大曼荼罗的所在。哪知穿过石壁,居然就穿出了达摩所创设的天地,回到了现世,而金一在留在了菩提子中,与达摩做了一场生死之战。

李大白,真的和金刚界曼荼罗在一处吗?

“先设法把阿一捞回来!”宇文邕双手一拍,便下了决断,这是眼下最接近的目标了。他转身向着牛琪琪,又问了一遍在达摩的境界中交战的情形,皱眉道:“你说阿一用钱神法力操控时空,到了自己都回不到现世的情形下,是凭着与你的感应才能找到达摩的所在,为何现在他不能照样回来?”

“想是钱力已然耗尽的缘故,而我家主人如今只剩下灵体,亦无从借取法力。”

牛琪琪正答了一句,许旌阳便道:“不然,金主尚在,他是有形之神灵,不比天上星君,既然神识尚存,那么神体应当也在才是。你可曾试过,将自己感应钱神法力的方式逆转,向金钱神那里送些法力过去?”

牛琪琪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上头,要知就连金一自己也不能凭空吸收钱力,必须通过金主的神体才能办到,她一直都是用存神之法来借取钱神的法力,要怎样才能将这神力再送回去?

许旌阳笑道:“你也晓得你用的是存神之法,岂不知道家所修炼的存神之法,根源处乃是凡人与天地神明的融合,绝非单纯遵奉神明而已,既然可以从神明处借用,自然亦可将神力转奉神明,交相利养。天生万物以养人,人亦可转奉天地,此方是至道也!”

“要怎么做?”西天路上诸多妖魔种族,各凭本身禀赋修行,至于佛法更是大异中土之道。这存神法本来就是从中土流传而来,说到道法修行,牛琪琪拍马都赶不上许旌阳,不过她也不关心,她只是要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金一,她的主人归来?

许旌阳大笑起来:“你是钱神使者,要如何请神降临现世,还用问贫道么?莫要因为这神明是从现世出生,就忘记了我等凡人亦可令他降临呐!”

“祭神请神!”帐中诸人几乎是一同叫了起来。这是在这世界上,不知多少次被人用过的方法,小到商家订下契约,请来赵公元帅的一缕神念见证,大到求神祈雨,乃至帝王封禅祭天地,说到底其实都是令神明的力量,降临到这世界上的仪轨而已。

而今,他们就要以一场祭祀钱神的仪式,让金一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第九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五章 神降

第九十五章

祭神,说起来轻巧,可是钱神要如何祭法?

商周革命之后,继承周武王事业的,乃是他的幼弟周公旦,他留给这世界的最大遗产,乃是一套完整的秩序。周礼,不仅规范了凡人统治这世界的秩序,亦规范了凡人与天地神明之间的秩序,在周礼之中,祭祀原本就占据了最大的篇幅,举凡种种凡人所需要祭祀的神明,须用什么仪轨,用何种祭品,何时祭祀,乃至祭祀时需要穿什么衣服,遵守什么次序大小细节,全都在周礼之中规定了出来。

一千多年以来,人间虽然几度兴复,大周也早已在异族的入侵与春秋战国的动乱中化为乌有,但周礼却始终不曾离开凡人的生活,无论是秦汉,还是之后的五胡乱世。

可现在,问题在于,周礼之中并没有如何祭祀钱神的方法!

而更大的问题则在于,如今正逢大战之际!当话题转到这上面时,韦孝宽三言两语,便将眼下的战况向杨剑和牛琪琪二人说了出来。原来宇文邕大起六军,攻打北齐,齐王宇文宪率军东进,将扼守着洛阳谷地通向东方的要道金墉城围困起来,守将尉相愿百般设计,苦于兵力不足,也难以打破宇文宪的封锁,只能守城待援而已。

而北齐主力南下的要道,黄河河桥,则因为宇文邕的重兵压在了河桥南城下,也难以寸进。远道而来的宇文邕,却摆出了一副不愿决战的架势,只是将河桥南城给团团围困,令先后抵达河桥的斛律明月和高长恭所率领的北齐主力难以顺利展开,决战自然也就更加无从说起。

“如今的局势,是我们前有北.齐大军,后有三十万少林僧众,我之所以不肯决战,而是逼得北齐不能展开兵力,也正是担心决战之际那三十万少林僧众从背后杀出,纵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这数目在战到分际之时,亦足以影响胜负。”

宇文邕沉声道:“除此之外,尚有.鼠两端的天师道,传承百年的道门中护法天兵亦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当见到我军战情不利时,必定会落井下石。好在许天师大显神威,金一和杨剑诸将不辱使命,一举将天师道降服,如今张道陵既然已经回归天庭,寇赞之这怯懦之徒必定不敢出战。至于那三十万少林僧众,没了达摩为主,也只是一群丧家之犬而已,一战可破。”

说起来轻巧,可是宇文邕大起.六军,再加上各州总管的应募从兵,大周这一次出兵过了二十万众,而对手北齐有十万余众在黄河北岸,周围更是佛道环伺,宇文邕的日子绝不好过,他的兵力调度,已经几乎到了极限!而现在,距离大军所在的北邙山只有一天行程的三十万少林僧众,便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即便没有了达摩,那僧团中还有十余名金身罗汉呢?

为了应付此战,杨剑也不得不留下来,协助宇文邕.对抗即将到来的大敌,祭祀钱神之事,便交给了许旌阳和牛琪琪,幸好达摩和张道陵都已经被击败,杨剑经历了王灵官的神目开天眼之后,其神通法力亦已触到了神境,至少大周在战力方面是不会吃亏的。

当然,要靠杨剑一人大杀四方,将少林僧团打个落.花流水,亦有所不能。所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并不是一句空话,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杀人并不是杀完了就没事,除了需要付出自己的力气和神通之外,更要承受由于杀孽而带来的怨气心魔。是以如何降服已经走投无路的少林僧团,需要宇文邕举全军之力。

于是,许旌阳与牛琪琪只能孤身上路,从宇文邕.这里得到的,只有一纸诏书,写明了请留守长安的度支尚书苏威全力相助而已。

以这俩人的脚.程,洛阳到长安不过区区数百里路,自然是片刻便到了。苏威接着这两位从空而下的“神人”,也不如何惊异,只是听说他们要做的,竟是要祭祀和请来钱神降临,才瞪圆了眼睛。和金一朝夕相处得久了,竟然浑忘了他的钱神身份,是那么的不同!

不过说到底,钱神还是神,和其他祭神的仪轨相比起来,这中间总有相通之处。苏威的父亲苏绰,乃是一位学究天人的大儒,宇文泰立国之际之所以决议定国号为周,以周礼为号召来团结关中之众,正是出于他的奏议。若说到对于周礼的研究,举国无过苏氏父子。

“总的说来,只要是祭神,大抵不出三件事。”坐在故纸堆乃至竹简堆里,翻阅了所有祭神的仪轨和奇奇怪怪的相关记述之后,苏威一身的疲惫也掩不住一脸的兴奋,对于自幼研习周礼以求完成其父未完的事业的他来说,亲手为一位大周的神明制定祭祀的仪轨?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有成就感的事了!

“三件事,一曰仪轨,一曰神器,一曰祭礼。”苏威耐心地解释道:“仪轨,便是祭神之祭坛设置,献祭之次序,法器之陈设,等等一切程式;神器,便是能令神明感应到此世、包含了神力的物事,若无此神器,神明高高在天上,视凡间的生生灭灭只如烟云,如何能找到现世?祭礼么,便是依照这神明的法则,令神力降临所须献上的祭品。”

“神器不需要了,我能够随时与我家主人的灵识相通,亦可感应到钱神神识的存在,胜过神器十倍。”牛琪琪心急如焚,却还是只能一件件地详细讨论,因为这关系到金一能否回归,经不起任何的错失!

苏威点头道:“不错,这神器是有了。至于仪轨,既然没有定规,我们便自己拟定好了,总之是能令祭品能为神明所享用乐用,便好。因此关键,还是在于祭品上。”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假如金仪同的神体尚在,我便毫不担心,只要是钱力,便能被他所吸收享用。可现在,就算是堆了一座金山在这里,这些钱力又将如何送到他那里去?”

钱力……牛琪琪忽然睁大了眼睛:“现今长安的坊市,是否还依然开放?”

“开着!”提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苏威立时精神大振:“自从前次坊市借助着仙药售之机,引来四方商贾进驻之后,虽然大军开拔,长安周围几乎为之一空,但大军之动,后方少不得馈粮转饷,相关的生意只有更加兴旺,这几天还常有人来问起,何时再举行第二次的仙药售哩!”

牛琪琪长身而起,道:“带我去,看看那长安坊市的官库中如何!”

苏威情知牛琪琪必有道理,便引着许旌阳和牛琪琪一同到了长安坊市。这坊市分为东市西市,隔着长安城中央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相对,门楣上都绘着赵公元帅的图形,那是商贾们普遍遵奉的神明。只不过这赵公元帅的造型和平常略有不同,怀里抱着的宝剑剑柄上变成了一枚铜钱的形状,而且上有钱文,便是五铢钱的钱文——金主的神体上,也是这样的钱文,因此实际上,这里供奉神明的并非赵公元帅,而是金主钱神!

刚一到这里,牛琪琪身上只觉得一阵难以名状的舒爽感,有一种强烈的吸引,来自于那东西二市门楣上所绘制的两枚钱神的形状,那是钱力的呼唤:在这短短的时日之中,这东西二市所积聚起的钱力,竟然又已经变得深厚无比,到了令牛琪琪也觉得惊异的程度!

“生生之谓易,果然是钱神的至道啊!只这些钱力,便远远过了当初主人从那些古旧铜钱上所吸收到的,原来我们之前都不知走了多少弯路,浪费了多少钱力呢……”牛琪琪的对于钱力的感应,通过她的灵体与金一之间的联系,巨细靡遗地传到了不知身在何方的金一那里,金一还没有什么,金主可受不了了,就好像是一个饿得快要死了的人,鼻子中闻到的却是烤得肉香四溢的羊腿味道,怎受得了?

“快些送我回去!那都是我的神力!”尽管有气无力,但金主的语气却足够饥渴,而身为钱神使者,牛琪琪也随即感到了神的意志。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她的手抬了起来,手上散出的是黄金色的光芒:点金手的能力,居然不听牛琪琪的使唤,就这样动了起来!

闹市之中,这样的情景怎能不惊世骇俗?幸好旁边还有个许旌阳,他只是一道符咒打出,便将牛琪琪和自己的身形隐了起来。“牛姑娘,何以如此?”许旌阳一面问,眼中隐隐已经泛起了喜色。

“我只是将对于这里钱力的感应传递给了我家主人,那钱神的神识如饥似渴,随后我便不由自主地运起了这法术。”见许旌阳意似不解,牛琪琪忙解释道:“此法名曰点金手,乃是将钱力运出的法门,若是用在寻常物事上,便可依送出钱力的多寡,点为金铜。”

许旌阳一听,拍手大笑起来:“这还有什么说的?我先前还担心你只是灵识与钱神相通,却不曾学得运使钱力的法门,似此更不足忧了。这点金手,既然是放出钱力的神通,试问钱力从何处来?还不是从那钱神处来!你只须将此法逆转,钱力自然便可以送到钱神之处,那神明自然便可降临现世了。只是,有一桩险处,你可要有所预备。”

“许天师,不必说了。”牛琪琪笑了起来,笑得从容而又坦然:“不论是什么危险,哪怕要我付出我的生命,只要能令主人回来,我也在所不惜!这,不就是我身为神的使者,身为主人的使女,应有的宿命吗?”

话音刚落,她双手金光大放,道道金色的细丝飞起,瞬间便缠到了东西两枚金主的神像之上。而那沛然充裕的钱力,便顺着这道道金丝,百川归海一般向着牛琪琪的身上传过去。随着钱力的汇入,不仅是她的双手,就连牛琪琪的身子,也迅变得金黄透亮起来,仿佛她整个人都要变成金子了。

“这便是贫道所要说的,倘若你驾驭不好这种神力,恐怕金钱神回来之际,也就是你身化为黄金之时啊……”望着牛琪琪,许旌阳那饱历世情的双眼也不禁泛上了一抹怜意。第九十五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六章 长安钱如潮

第九十六章

金色的光芒,沿着牛琪琪的双手,肩头,一点一点地蔓延上去,越过肩头之后,便向上向下继续延伸。她的脖子,身子,一点一滴,一分一寸,虽然缓慢,却是不可阻挡地变成了金色,点金手一样的黄金之色。

这是前所未有的祭神仪式,没有现成的仪轨,也没有真正的神器,只有一位甘愿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一切,来换回她的主人、她的神的使者!

即便是身为道门天师,许旌阳对于牛琪琪所做的决定,她现在的变化,也是束手无策,这是只有修炼了存神法、祈求过钱神的力量的人,才能做出的决定,他根本无力左右!而苏威,虽然也曾经修炼过一阵子钱神法,但却不曾与真正的钱神生过联系,因此金一将钱力从他的身上取走,对他并无大碍,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东西坊市的门楣上,那两枚钱神神体的图样之中,涓滴细流一般的金色钱力,沿着牛琪琪双手所放出的那些金丝,源源不绝地注入到她的身体之中,又顺着她的身体上下蔓延,很快,牛琪琪全身都被这金色的洪流布满,原本是一身黑衣的她,如今已经成了一尊金黄色的雕塑,就像那寺院中的金身佛像一般。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一双眼睛,仍旧黑漆漆地,灵动闪亮!

“许天师,她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不见她将钱神之神力送出,导引金小哥降临现世,却只是一味地让她自己沉浸在钱力之中?”苏威站在一旁,只见东西两市中的商贾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因为隐身符的缘故对他们三人视而不见,一时颇觉得有些奇异。也幸好是许旌阳的隐身符,否则牛琪琪当街作法,这般活生生地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座金色的雕塑,这情景定会引得满街都是围观人众了。

许旌阳叹道:“逆运神力,你道是这.么容易的么?她所修习的存想钱神之法,原本就是并无定规,只是自行揣摩而来,不曾有过什么实践的经历,与那些自古流传下来的诸般存神法大不相同。而现在要逆运此法,更要将这钱神的法力逆转入灵台,再循着她与钱神神识之间的感应,将这钱力送过去,而且要多到足够令钱神跨越那不知多少世代的时空,回到这个天地之中……唉,我是担心,倘若她竭尽全力,仍旧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些钱力淤积在她的身上,当真会令她活活变成一尊金色的雕像啊!”

苏威悚然而惊,只见到牛琪琪.义无反顾地当街施法,他却没想到,万一作法失败,后果竟会这么严重!“那么,她现在就已经失败了么?我们该不该做些夫,好能救她一救?”

许旌阳摇头道:“徒劳!倘若此次作法失败,单单是驱.除这些留存在她身体内的钱神法力,恐怕都要花费终生的时间;何况,看此女眼下的决然,纵使明知自己是九死一生,也决计不会顾惜己身,而放弃了唤回金钱神的希望!斯人如此,我们又能做什么?……不,还是有一件事可以做的。”

“是什么?老神仙只管说,我这便去办来。”听到这里,苏.威亦是大为感动,如此义无反顾,当真是感天动地!对比起现世许多释子道士,对于门中戒律和精义的亵渎无视,牛琪琪这般的忠贞,更显得矫矫不群。

许旌阳点头道:“钱神的法则,贫道所知不多,但等.价交换这一条,不仅是对于钱神,更适用于一切祭神之仪轨。简而言之,想要获得多大的神力,便须付出多少牺牲。要想令钱神降世,势必要巨量的钱力,你,办理大批钱财宝物,送到此间来,以供她使用,庶几不无小助。”

苏威连声答应,.心想这不过是钱神的惯例而已,哪次金一来到度支尚书,不是将此间所藏的宝货上的钱力取之一空?我也早就预备下了哩!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许旌阳摇头道:“非也!此番不比钱神自己施为,而是这位钱神使者逆运法力,大不相同。适才你也听见了,她称此法叫做点金手,钱力所到,可以点石成金,然则逆运起来,当会如何?”

苏威的脸顿时变得白了。点石成金,听上去是很美妙,可是反过来,不就成了点金成石?也就是和当初金主尚未悟到钱力本身的法则时那样,但凡是什么宝物金货到他的手中,登时就会变成瓦砾灰烬一样!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到底要多少钱物,才能填满这个无底洞?

许旌阳见他脸色,已经知道其为难,微笑道:“知道厉害了么?老道教你一个乖,钱神要的是活钱,不是死钱,你拿一堆黄金宝货前来,未必真正管用。你派人去金钱神的领地之中,再取一些仙药过来,又去请了孙药王前来,放出风声去要办第二次的仙药售大会,贫道亦可取些仙家宝物,一同售。如此一来,大半个长安城的金钱,势必将会在短时间内集中到这坊市之中流通,何愁钱力不足?只是这坊市开放之前,你可要不惜代价,让这位牛姑娘不至于因为不能获得钱力而衰竭致死!”

苏威脸色又是一变,这么短的时间,要再办第二次仙药售大会,纵使长安城中的商贾对于这消息已经引颈期盼了许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次的大会可是前后筹备了三个多月啊!

可再转念一想,自己这点难处,和牛琪琪的付出比起来,和金一的回归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这位大周朝最大的守财奴,顷刻间便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有些难以置信的决定:倾大周之国库所有,也要换回金一!

当他踏出许旌阳法术的笼罩范围之外,在东西二市之间的大街上再度显露出身形是,却被周围的情形吓了一大跳:整条大街上竟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站在他身边的人,高矮胖瘦都有,高鼻深目的胡人也在所多多,基本上还都是认识他的人,原来都是东西二市中的商贾,和他打过不少交道。

见苏威忽然凭空出现,众人丝毫不以为奇怪,眼中的光芒却反而更加亮了起来,一拥而上将苏威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地问道:“苏尚书,适才那位老神仙是谁?竟能闹市凭空隐匿身形,大是神异!”这是对于苏威乍显乍隐的最好解释。

“苏尚书,你带这位老神仙来到长安坊市,是不是准备再开仙药大会?咱们大周的仙药,连真正的老神仙也动心了么?”这是按照自己的愿望来设想事实,巧合的是事实居然和他所猜测的相去不远。

这一句话却激起了众商人的无限遐想,不一会他们问出来的问题就远远出了正常的范围,倒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对于第二次仙药大会的期盼一时迸出来的正常反应。被这群商人围在当中,苏威急中生智,心想正好因势利导一下,将手一挥,那些商人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望着苏威的眼神便好似嗷嗷待哺的婴儿见到奶妈一样。

而苏威也没有令他们失望,说出的正是所有人都想听到的一句话:“第二次仙药售大会,即将重开!”轰地一声,在场几百名商贾全都欢呼了起来,跟着这消息一层一层地向外传播出去,到了外圈已经变得千奇百怪,不烦赘述。

然而苏威随即宣布的这第二次仙药大会的时间,却令众商贾大为抓狂,竟然是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却哪里知道,苏威说出一个时辰这时间,已经是心在滴血了,这一个时辰可就要用他国库中的真金白银铜钱来顶的啊!

口头上表示了一下微弱的抗议,商贾的作风却还是令他们迅行动起来,原本在生意场上,就没有什么一定之规,手快有手慢无才是商场的铁律,既然苏威说是一个时辰,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来磨蹭?顷刻之间,围绕在苏威身边的人就换了整整一茬,能话事的全都跑回去筹钱拉下家去了,只留了些腿快耳朵灵的跟班,跟着苏威等候最新的消息,这也是商贾们做事的方法。

令这些跟班大为惊奇的是,苏威接着所做的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去请了药王孙思邈亲临坊市!这可是不一般,孙思邈那是当世人人皆知的活神仙!即便是在上次的大会之中,孙思邈本人也不曾出现,只是拿出了几张仙方,合了几味仙药而已,这一次居然是亲自出马!

若说这件事令已经兴奋起来的众商贾火上浇油的话,那么苏威的第二件事就令他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他居然命人将官库中的大批金银铜钱都搬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大周自己办的仙药大会,自己也要参加竞买?这还了得!

其间的种种猜疑各有不同,但众商贾所做出的决定却是出奇地一致:比钱多么?大周朝也比不上我们!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之中,苏威便见到了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景象,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长安城里藏了这么多钱!

就在苏威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孙思邈领着自己的两个助手,何田田和冯小怜,也跨进了许旌阳的隐身术之中。第九十六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七章 重塑金身

第九十七章

当孙思邈和冯何两女来到时,牛琪琪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尊金色的雕像,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除了那仍旧在源源不绝地向她身上汇聚着的钱力,显示她仍旧没有放弃努力之外,一切都和死物无异。

此时,东西二坊市的门上已经不再有钱力传出,这两市虽然兴旺,毕竟时日尚浅,从其交易之中留下来的钱力终于已经耗竭。如今在牛琪琪的身边,演出的是会令苏威痛心疾的景象,她双手金丝所到之处,一锭锭的黄金,一镒镒的白银,一串串的铜钱,还有大堆的金银铜器,甚至还有几万斤重、纯用精铜制成的佛像,全都在这金丝下变成了堆堆尘土!

而且这度,似乎还在变得越来越快!苏威命人运来的财物,在这小半个时辰之中,竟已被牛琪琪消耗了过半之多。要知道,这可是整个大周国库,在经历了毁佛除道、大了一笔横财之后,所留下的全部积蓄!就这样在牛琪琪的手下,成堆成堆地化为乌有了!

当从许旌阳的口中得知事情经过时,孙思邈也为之惊叹不已,谁曾想到,当初那个五指山中走出来的懵懂少年,居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的境界,做出了这样惊人的事来!和他相比,冯小怜与何田田却是忧形于色,若不是许旌阳阻止她们接近牛琪琪的身边,少不得要上前问长问短一番,金一对于她们俩人,都是具有着特殊意义的人呐!

对于许旌阳的处置,孙思邈并无太多异议,原本要如何祭祀钱神,便没有一定之规,身为钱神使者的牛琪琪既然这般做了,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在用钱力支持牛琪琪的消耗这一点上,孙思邈却颇有微辞:“道兄措置,恐有些不妥,我看以这样的度下去,恐怕等不到仙药大会开放,这位牛姑娘便要支持不住了吧?须得另想法子才好。”

许旌阳却也正在为这事.愁,别看他是道门天师,敛财的本事可非所长,眼看着牛琪琪“烧钱”的度比钱运来的度都快,这可如何是好?他与孙思邈是数百年的交情,最是交好,知道他计谋深远,此次利用五指山被封的机会重兴凡间,许多都是出自他的筹划,更有诸多暗着至今未显,令许旌阳也佩服不已。今见他这般说,登时来了精神:“计将安出?”

他本是满怀期待,哪知孙思邈一.句话就让他变了脸色:“搬运法!”

什么叫搬运法?这是道术之中.甚为人唾弃,却又始终绵延不绝,历代都不乏人修炼热衷的一种法门,经常有人弄一口缸,或者一个盆埋在地下,作一场法事,那缸里盆里就全是金银铜钱了,无知者只道是法术神奇,凭空弄出了钱来,因此热衷。殊不知即便是贵为钱神的金主,他用起点金手来点石成金时,也还是要吃上一半的亏,凭空怎么可能变得出钱来?说白了,这法门就是用道术搬运,将别处的钱搬到自己的家中来,好一点的用灵兽或者是小鬼搜寻地下无主的财物,糟糕一点的就直接从别人的仓库里搬来。这法术说白了,便是用道术来偷窃而已。

许旌阳身为道门天师,怎么可能不知道搬运法的.内幕?他平生对于此等将道术用于邪处之人之行径,向来是深恶痛绝,若不是孙思邈提醒,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上头。然而现状却令他冷不下脸,横不下心来,若不用这方法,有什么能够帮助到金一,帮助到牛琪琪的?

“也罢,看在金钱神对于此世万千凡人有泰山之重.的份上,我便破例做一回贼了。”许旌阳摇头苦笑,正要作法,孙思邈却喊了声慢:“道兄,你又错了,我却不是叫你做这贼,要做,你是做贼头才对。”

“这又做何解?”许旌阳又是不解,堂堂的道门天师,.在孙思邈面前却也时常跟不上他的思路,幸好俩人相交已久,许旌阳也不以为意。

孙思邈道:“这搬.运法古已有之,今世藏钱之家,谁不用几件镇宅守产的灵符法宝?大宗的都被护住了,那些地下没主的想必也都被那些好事之徒搜刮得差不多了,你就算是亲自施法,顶多是将长安城周围千里之内的零散无主钱财都搜刮了来,杯水车薪济得甚事?我要你作法,是要你以天师之能,将那些镇宅守产的灵符神兽,全都抹去了法力,而后再集结关中尚存的道士之力,大伙儿一起用搬运法,将这千里方圆内能搬的钱物全都搬了出来!”

许旌阳当真是啼笑皆非,孙思邈的胆子未免也忒大了一点,居然要他以道门天师的身份,躬率门下弟子一起做贼,而且是监守自盗的那种贼!要知道这些所谓的镇宅守产之物,无一例外都是出自道门弟子的手笔,甚至有些灵符就是他许旌阳自己亲手绘制,那些凡人当作传家之宝,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如今却要他自己动手除去了: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许旌阳还在犹豫,孙思邈却指了指牛琪琪的身边:“喏,这大周国库中的财物,可是所剩不多了,还有将近半个时辰,仙药大会才会开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时也,命也!”许旌阳长叹一声,身形凭空消失,片刻之后又再出现,手中一座小小的玉楼观滴溜直转,他竟已将终南山中的玉楼观取了过来!这玉楼观经他道术开辟,已经改名叫做通法观,观中住着的都是不愿还俗为民为官的道士僧人,此时在每个道人的面前,都有一个道术显化的童儿宣读天师法旨,竟是要他们一起作法,使用搬运之术,尽其所能搜罗钱财!

好在身为道门天师,许旌阳在这些道士心目中的地位无异天神,纵然心中百般不解,这法旨可不是假的,众道士也只得一起作法,施展起平日或许想过,却无论如何不敢私自施行的搬运法来。而搬运法的效果,亦令众道士大为吃惊,通常运用搬运法时,要留下足够的时间给灵兽小鬼们,好让它们去搜寻可以搬运的钱财宝物,送到聚宝盆中来,这期限一般设为三日或者七日,最少的也有一夜夫。

可这一次,众道士才刚刚将搬运法的仪轨做完,那铜盆中便开始一堆一堆地向外冒着金银钱财,简直就像是掘开了一眼眼钱的源泉一样,不要说多少,根本连停都停不下来!而这泉涌而出的金钱,更纷纷排成队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样,整整齐齐地向着空中飞去,不知飞向何方。

众道士满头雾水,自然要议论纷纷,此时许旌阳也顾不得许多。他只是将那玉楼观祭在手中,道诀一拈,洪水一样的金银财宝就从玉楼观中直灌下来,蔚为壮观!钱多不算什么,钱自动飞来也是道术中多有,除了搬运法之外,青蚨法亦可有此奇景,可是这么多的钱以这样的度飞来,简直就像是生怕填不满一个无底洞一样,一座钱的瀑布!谁曾有幸见过?

“为了金钱神,贫道居然也将自己逼成了为钱奔走之徒……”眼见此景,许旌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差幸此举并非无济于事,牛琪琪身边钱财堆积的度,第一次过了被她消耗的度!

骤然间,许旌阳等人眼中的金光暗了一分。只是暗了这一分,已经令他们觉察到了,游目四顾之下,冯小怜第一个觉了,指着牛琪琪的手叫了起来:“看她的左手!”却见牛琪琪的左手,尾指,其上面所放出的根根金丝,不知怎地竟尔中断,重新露出了她白玉一样的手指来!

此事主何吉凶?许旌阳还未说话,却见那一根露出来的手指周围,金光流转堆积,竟尔渐渐形成了一根金色的手指模样。这一根手指之形成,竟改变了牛琪琪身上钱力流动的方向,无数黄金色的钱力从她的手上,身上,向着这根手指中流动,而这根金手指也随之更加分明鲜亮了起来。

许旌阳不惊反喜,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好姑娘,她竟真的做到了,逆运点金手!这,便是神力降临的征兆,若是这金光能够凝聚成一个金身,那便是金钱神回转此世的凭依!”

话音刚落,何田田也惊呼起来:“许天师,这些钱财够不够塑造钱神金身呐?只这一根手指,便几乎令牛姑娘整条手臂都恢复原状了!”确如她所言,只是凝聚出这样的一根手指,牛琪琪原本已经全部变成金色的手臂,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显然那些被她吸取的钱力,已经被用来塑造钱神的金身,以便金一回归降临之用。

孙思邈却点头道:“如此一来,形势甚好,至少我们可以断定,此法确实可以令金一重生于现世,所欠者不过是更多的钱财和钱力而已。道兄,你还犹豫什么?”

“好!”当真是横下一条心,许旌阳左手托着玉楼观,右手连施道诀,竟是亲自施展起了搬运法来!道门天师之能,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寻常人是用小鬼灵兽搬运,许旌阳一出手便是五百名黄巾力士,手中持着用锦帕制成的包裹,所到之处直接就是明抢!要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道术是凡人所倚仗的法术,佛法与妖术邪法也在所多多,许旌阳纵然身为道门天师,也管不到这些地方。可是许天师亲自出手,这些法术又岂能抵挡?一时间黄巾力士们穿梭来回,佛法中有天女散花,如今便是力士洒钱,若说原本从玉楼观中涌出的是钱的瀑布,现在便是钱海倒灌,天空中仿佛开了一口海眼!

苏威重新踏进来时,便被这景象吓了目瞪口呆,还是冯小怜急着问他,才令他回过神来,一句话也令做贼心虚的许旌阳大松了一口气:“许天师,孙药王,仙药大会即刻便将召开!”第九十七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八章 生祭?!

第九十八章

仙药大会,除了需要孙思邈这位现世的活神仙出来亮个相之外,别的事都是苏威一手操办,许旌阳自然是不去管的。原本按着苏威的想法,既然许旌阳也在这里,天师这块招牌可比孙思邈悬壶济世近百年换来的名声还要更加响亮,能出来拢一拢人气是再好不过?

可许旌阳哪里肯?他现在大做搬运法,正在狂扫大周境内所藏的珍宝,不要说是那些官宦富豪家中所藏的钱财,就连许多古墓中陪葬的金银珍宝都被他派出去的五百黄巾力士一扫而空!如此行径换了从前,乃是许旌阳一见到便要加以制止,甚至仗剑惩戒的,现在却是自己干起了刮地皮的勾当,真正是做贼心虚,怎有胆量出去见人?要知道那些商贾之中,说不定就有人家中的珍藏已经被他的黄巾力士给搬了来了!贼骨头遇见苦主,道门天师的脸皮也没有这么厚,能让他从容应对的。

当然天师招牌足够管用,他也不必向苏威解释什么,只是笑而不语,苏威也不敢问他什么具体的理由,而另外一件事,则令苏威的注意力全部转移:牛琪琪的身前,那一丝丝的金光就仿佛是织女手中的丝线一样,细细密密,渐渐“织”成了一只金色的手掌。这就是金一即将回归的金身!

当人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明确的目的,而且大有希望的时候,所迸出的干劲往往会令他自己都觉得惊诧。原本苏威在这一个时辰当中,已经是将自己所有的能量都释放了出来,三头六臂也不足以令他满足,恨不得自己就能化身出来无数个才好。可是现在,他就好像根本没有忙过那一段,浑身都是使不完的气力,一溜烟就冲了出去,誓要令这第二次的仙药大会比上一次的更加兴旺辉煌——最少所涉及的钱财数目,一定要行啊~

许旌阳以天师身份做贼,刮地皮的烈度大大乎想象,那玉楼观中简直就像存着一座钱海一样,潮水一样地向下倾泻着钱财;而当这势头终于有些缓解下来的时候,东西两市的门楣上,新的源头又再度出现。

在这前所未有的钱力洪流.支持下,牛琪琪凝聚金身的度也大大加强,在经历了开头的艰难之后,她运用钱力和点金手亦是越纯熟,又有了几乎是用之不尽的神力支持,眼见得那金身从一根手指,逐渐变成了一整只手掌,而后则是整条手臂,再从肩头向上向下延伸出去。金钱如丝线,就这样织出了一座新的金身,而那密密缝出这金身的,便是牛琪琪的双手!

假若仔细看一下,这金身凭空织.出来的次序,居然就和先前牛琪琪将东西两市的钱力引到自己身上时的次序一模一样,她当时是怎么被金色覆盖的,如今那金身便是如何造出来。而随着金身的凝练成形,每凝成一片,牛琪琪身上所覆盖的金色钱力也便随之消失一片。她的黑衣,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重新显露出来。

直到,一座全部是金色的身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牛琪琪,亦全部恢复旧观!

“成了!”冯小怜第一个欢呼起来,蹦到了那金身的面.前,正要伸手去拉,倏地惊叫了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它并没有活过来啊!”何田田闻声也要上前去看,却见眼前黑影一闪,牛琪琪已经冲到了那金身之前。

只见那座金身,就仿佛是照着金一的模样浇铸出.来的一样,而所用的材料,则是比最为纯正的黄金还更要鲜亮的金子,比这世上所有的金身伽蓝都要来得华丽庄严。而那面目,更是栩栩如生,除了颜色之外,简直就是金一站在那里。

但,那一双眼眸,却是死的,空的,从那里望进去,什.么都望不到!

牛琪琪大急,连.忙再运起点金手,想要将此地尚余的财物和两市中所传来的钱力再度凝聚起来,送到那金身之中。可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前后只是相差了片刻而已,牛琪琪点金手的金光依旧,但却连一分一毫的钱力都已经不能送到这金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犯了什么错吗?!”牛琪琪以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神情,冲着许旌阳叫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怒和惶恐。她怕,怕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使得这唤回金一的祭神仪轨败垂成!那样的话,以后她将如何面对自己?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身为钱神使者的自己,若是金一就此远离了这个尘世,她自己又将有什么遭遇!

许旌阳手中的玉楼观,已经不再向外倾泻钱物,他的眼中也同样充满了迷惑,这毕竟是从没举行过的仪轨,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摹想而已,更充满了钱神使者牛琪琪的灵机一动。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是有什么事没作完?

何田田呆呆地站在金身的面前,望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她只怕一张口,堤防便会整个溃决!而冯小怜,却像是一片在狂风中颤抖的树叶一般,完全没有任何控制自己能力,天晓得,她心里有多少话,想要等到金一出征回来好告诉他——这是开启了她新的人生道路的人,是她当真正来到这个尘世,来到人群中间才懂得了,这就是朋友的意义所在。

——可是,为何要到失去他的时候,才知道他的重要?

而牛琪琪,就像是一头笼中的困兽,双眼已经血红,气息也已越来越粗重,甚至一只手都已经按上了剑柄。可是,这剑若出鞘,要挥向何方,挥向何人?这一切,都是出自她自己的双手啊!

失败,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沉重,那么酸涩难以下咽,更重要的是,她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的神啊,为何你还不降临!到底需要你的使者为你做什么啊!”

金一为何不能降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问金主也没有个准消息。适才牛琪琪按着许旌阳的指点逆运点金手时,的确已经将钱力沿着俩人灵体之间的感应,穿越将俩人隔开的不知多少时空距离,输送到了金一那里。

在那灵台之中,自然无法储存钱力,然而这钱力的到来,却令原本已经死样活气的金主重现生机。那座金身的织成,也正是出自他的手笔,并不需要学习和什么指点,出自钱神身为一位神明的本能,他便将那钱力重新跨越时空传送回去,才有了这座金身。

如今金身已经织就,为何还是不能离开这里,回到那熟悉的地方?

金主虽然没有脑袋也没有手,不能像丈二金刚那样摸不着头脑,但他的神识也会在灵台中蹦来跳去:“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就算是没有了神体,我也可以降临,那许天师不是说了,但凡是神明,都可以经由这样的仪轨降临尘世,只要有足够的祭品,还有能够感应到的神器!”

金一忽然觉得有些累了。经历了一个世界的毁灭而幸存,他已经是极为疲惫,更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一切,而现在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地被困着,更不知道要被困多久!即便是曾经孤身一人走过那漫漫三年之久的无尽长路,他也还是觉得有些累了,难道他的一生,注定要这样孤独而无望地渡过,即便他付出了那么多?

伸手轻轻抚着那棵树,或者说是与菩提子一样颜色的铁棒,金一多么盼望,这一刻老孙能够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在五指山中一样,告诉他为何来到这里,又将如何走出去?“老孙,是你的救命毫毛,才使得我到了现在这地步,莫非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结果吗?”

蓦地,他站了起来,因为从与牛琪琪的感应之中,他得知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将要上演;在那遥远时空的彼岸,牛琪琪当真已经将双短剑拔了出来,剑锋所指,却是她自己的心口和咽喉!

“仪轨不明,神力也已经足够,那么所缺的,必定是祭品!”牛琪琪大声道:“我之所运用的钱力,并未被我家主人所用,而是回转到现世来,凝聚成了这座金身。金身并无生机,如何能令主人降临?只除是以生灵献祭方可,我不死,谁死!”

何田田与冯小怜一起大惊,忙要上前阻止,哪知牛琪琪蛮劲作,她毕竟是大力牛氏的女儿,血脉中就流淌着属于牛的脾气,一旦下定了这样的决心,谁能挽回?大力神法已经动,身边的空气完全凝固,何田田与冯小怜都是妖精出身,道行本已不及牛琪琪深厚,更没有她那种千锤百炼的神通法力,根本连近她的身都做不到。

当时能够阻止她的,惟有许旌阳,然而在何田田与冯小怜的呼唤和哀求之下,许旌阳却是无动于衷,反而若有所思:“此话听来,倒也有理,只是你乃是钱神在今世唯一的羁绊,万一你死了,钱神还是回不来,岂非是你亲手斩断自己生机的同时,也斩断了钱神回归的最后希望?”第九十八章完

第六卷 第九十九章 唯一的钱神

第九十九章

“我顾不得那许多!”牛琪琪双眼红得,当真是有一丝丝的血从里面渗出来,沿着她的眼角,汇成一滴,流下她的面颊,流过她遮面的黑纱!“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假若我死之后,主人仍旧不能回归,那我便是已经去陪伴在他的身边了,正是得其所哉!”

身为修炼有成的妖精,其魂魄坚韧的程度本就远凡人,甚至可以与某些神明比肩,牛琪琪此言倒真不是妄想,只要她的灵识仍旧能保持着与金一的联系,便可魂归钱神之处。而这,亦是这尘世中曾经出现过的诸多神使最向往的归途。

冯小怜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牛姑娘!可如果你死了,能换来钱神的回归,金小哥难道就愿意以这样的代价来换得重生吗?你要三思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牛琪琪置之不理,最后的一句话,却是留给许旌阳:“许天师!将来若你能去到西方,记得为我转告我娘,翠云山芭蕉洞的铁扇公主,孩儿死而无怨,钱神却是能够改变西方妖佛之战的关键所在!”留下了最后的言语,牛琪琪拔剑刺落,血花飞扬!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顿!一抹血花,从牛琪琪的剑尖飞出,直射到那座金身上,那是这位西方牛氏的女儿心头的热血,为她的神而流淌,火热而骄傲!

“不要!不要这么傻,不要!”金一.的心中,就好似有一万把钢刀在轮流削割,痛得简直比劫火烧身时还要彻底,一个对他这样重要、这样痴顽的人,就这样在他的面前,为他而死,而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金一的灵体,霎那间迷糊了起来,.卢真人本也在为了牛琪琪而叹息,见此大惊失色,尖叫起来:“不得了,金小辈要魂飞魄散了!毛神,快些想想办法,他要是就这么完蛋了,恐怕咱们两个一个都活不成,这里可是他的灵台!”

不用他说,金主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秉承着金家历代祖先的祈愿而产生的他,原本就和金家血脉的存续息息相关,假若金一这个金家在世上最后的血脉就此断绝了,他这个神明又将何存?

此念一生,陡然间让他想通了一件事:“我知道了!钱.神,并不只是我一人,令我得以来到此世的金家,还有这金小辈,本也是钱神的一份子,要回归,就须得我俩的神识融为一体,才能应合神使的祈请,回归现世!该死啊,我怎么早没有想到!”

“还愣住干什么,有什么法子就快点用吧!”卢真人恨.不得一巴掌把金主给拍扁了,这当口才想起来,管什么用,之前做什么了!

然而,在这样火急火燎的时候,金主却不慌不忙.地笑了起来:“老鬼,你我斗了这么久的嘴,如今眼见得是斗不成了,你就没有什么言语留给我么?”

卢真人方要大.怒,忽地怔住,他咀嚼出了金主言语中的意味,居然是在向他诀别!“毛神,你是什么意思?现在有危险的是金小辈的灵识,是那牛姑娘的性命,和你有什么关系?”

“枉你修行千年,号称先秦三十二大术士之一,连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金主笑得坦然,声音在这灵台之中回荡着,震得四壁嗡嗡作响,就连竖立在中央的那棵光杆大树也随之震颤了起来:

“要想回归现世,惟有我和小辈的灵识合而为一,以后就再也没有我金孔方,金小辈就是真正的钱神,唯一的钱神了!你还上哪里找我斗嘴去?”

一面说,金主的灵体已经一跳一跳地向着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的金一那里跳过去,元宝一样的身子一拐一拐地,看上去颇为好笑,然而卢真人却已经整个怔住。就在今天,他到底要见证多少生离死别,现在居然又轮到了他自己!

“唉!”眼看就要碰到金一的灵识,金主那元宝身子忽地转了过来,放出一道紫气来,当真就像是一个人叹了一口气一样:“说起来,我和小辈所说过的话,还不及和你说的多,只不过尽是斗嘴而已。我与小辈是生死相依的,和你却是一场冤家对头,如今对头去了,只怕你这老鬼欢喜不尽了吧?”

他的身形,再度向前一蹦,冲进了金一已经快要化为雾气一般的灵体之中,而随即,耀眼无比的金光从两人的灵体相结合处迸出来,比一千个太阳还要明亮!

魂灵无泪,魂灵无血,可为何现在,卢真人却恨不得血泪交流?望着金主的离去,他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欢喜不尽?你这毛神呐……这一千年来,也就是你和我说过的话最多啊!”

就在金主与金一的灵识交汇的那一瞬间,无限金光迸出来,照亮了这整个灵台的空间,也照亮了中央的那棵大树。碧绿色的树干,在这金光的照耀下,竟似变成了纯金之色!

再仔细看时,这竟然并不是什么幻觉,那树上碧绿的颜色,竟被这金光给逼了出来,金光附在这树干上,将那碧绿色向着树干的两头压过去,将翠绿的树干活生生变成了金色!而随着金主与金一融合为一体,无限的金光从两人灵体交汇之处不断地散开来,将那似乎不愿离开本位的翠绿之色,一寸一分地向着树干的两端逼过去,直到只剩下两端短短的一截才有绿色,而那一截绿意,也似乎是因为被压缩变浓了的缘故,显得份外的青翠欲滴。

如此奇景,令心伤金主之去的卢真人也完全看傻了眼,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到底在金一和金主的身上,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金一的灵识与金主的融合一刻不停,那金光也源源不绝,加诸到这树干之上。然而树干上原本的翠绿色,好似是随着被金光压缩到后来,抵抗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强越来越盛,金光纵然已经将那树干占据了大半,却始终无法将那翠绿色从树干上完全驱逐出去。

陡然间,那树干的顶端一道亮光闪过,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一股力量,树干两端几乎已经快要失去位置的绿意陡然间势力大张,居然又将金光给压了回来。这一来,好似触动了什么东西,金主与金一正在交汇中的灵识,随即放出了最为耀眼的金光。

而与之前仿若太阳一样放射金光不同的是,这一次金光只是一闪,便全都向着那树干上扑了过去!在原地,竟然已经是空空如也,见不到任何金一或者是金主留下的痕迹,哪怕是一点灵魂的碎片,或者是一丝金光一丝宝气,也付诸阙如。

“降神了?!”卢真人毕竟是千年老鬼,这念头也不知怎地出现在了他的心中,要知道他们之前就是从这根绿色的树干上来到这片灵台之中,而今异象频现,金主和金一融合之后突然所有的灵光全都扑上了这树干,岂不是又要走脱的征兆?

“带上我啊!”卢真人大叫起来,奋力向前扑去,然而那金光亮得耀眼,快得目不暇接,他一个几乎没有法力的魂灵,又怎能追得上?

可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那已经几乎完全扑上树干的金光,却不知怎地忽然分出了一缕,将他的魂灵一卷一绕,卢真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便失去了魂灵对于一切的感觉。

在现世,却又是另一番奇景。当牛琪琪的心头热血溅上那金身的一瞬间,何田田与冯小怜都被这惨烈无比的景象惊得呆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惟有许旌阳的双目中却是精光大盛,以他的天师修为和眼力,自然能看得出这一抹热血并不仅仅是简单的血而已,在那鲜红的血中,竟有着一抹不起眼的绿色!

那意味着什么?什么法力,法宝,或是神力,是这样的翠绿,只是那么惊鸿一瞥,便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勃的生机,仿佛集中了这世界最美好的一切事物一样!

鲜血溅上金身,那金身就好像是沙漠中的沙子一样,贪婪地将每一滴鲜血都吸了进去,纵然许旌阳再如何凝神观察,也看不到那丝绿意的存在。而牛琪琪,也在这两剑之后,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双短剑当啷落地,身子也随即软倒。

冯小怜虽然多遭牛琪琪的白眼,始终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此时她却是第一个将牛琪琪给扶住,抱着她软软修长的身子,一个劲地痛哭,叫着牛琪琪的名字:“牛姐姐。牛姐姐!一哥走了,你也走了,叫我独个儿怎么活,怎么活呀!”

牛琪琪,身子还能动,却看也不看将她紧紧抱着的冯小怜一眼,一双已经渐渐失去了神采的大眼睛,始终还盯着那饱饮了自己的心头热血,颜色变得更加金光灿烂的金身上,那眼中即将消逝的最后一抹光芒,仍旧充满了希望!

蓦地,那一抹希望的光芒化为了骄阳!在牛琪琪的眼中倒映出的,是从那座金身上放射出来的光芒,平地就好似多了一个活的太阳一般,无尽的光和热从其中散出来,叫人不能对视,甚至油然而生一种膜拜的冲动。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气力,牛琪琪的嘴巴竟然动了一下,她想要说的是:“主人……”她想要叫的,是她的神,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用她的生命换回来的神的回归。但,在她的身体内,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就在牛琪琪眼中最后的一点光芒,随着那骄阳般金光的绽放,而绽放,而要归于沉寂的时刻,她的神,终于带着漫天的金光华彩,紫气宝光,来到了她的身边,握上了她的手。

这座金身,终于动了起来!那无神的双眸,也重新充满了神采,充满了无限感激和痛惜的泪水:“琪琪,你的神回来了!你的神,一定不会抛弃你到那无尽死亡的深渊里去的!”

第九十九章完

第六卷 第一百章 菩提之秘

第一百章

骄阳当空。黄沙遍地。

金一所坐的地方,乃是他自己领地的中央。原先的一座小窝棚,如今已经变成了大大的宅院,而那菩提子生长出来的地方,则用高墙围了起来,十余丈方圆的院子里,除了地上的黄沙之外,别无一人。

摆在他面前沙地上的,是牛琪琪的身子,静静地躺着,身上没有血迹,甚至都看不到伤口,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胸口甚至还会轻轻地起伏,除了双眼不会睁开。

当金一最终回归此世,那由钱力作成的金身便成为了他新的身躯,奇妙的是,原本是金光灿烂到令人不能正视的金身,在他降临之后却金光全失,完全就成了一副血肉之躯。金一曾经多方试用,这具身体居然就和他原先的身躯一模一样,不论是什么变化,都可以应付自如。假若不是牛琪琪现在正躺在这里,双手中的短剑仍沾着血迹,而头脑里也少了金主那绵绵不绝的唠叨,金一几乎要以为,过去的一切从来没有生过……

“不能想,不能颓丧!”一想到牛琪琪和金主,金一的心就像是被片片撕碎一样地痛,如果知道为了他的回归,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他真的宁愿不回归!

他深深地、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才将浮动的心绪重新又平静下来。“既然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我就更加不能辜负他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救回琪琪。”

当他回归之际,见到倒在地.上生机全无的牛琪琪时,那一刻的心情当真是无法形容,他甚至史无前例地那样讨厌自己,憎恨自己的存在,男人生于世上,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物,却要依靠别人的牺牲来成全自己,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何田田稳住了他的情.绪,照着那样展下去的话,按照许旌阳的推测,金一此刻便已经不是这样,而是多半已经成了魔,钱神变成了钱魔!那种极端厌恶自己、进而极端厌恶这个世界的情绪,正是神堕落为魔的关键所在。

何田田用来让他回神的,只有.一句话:“牛姑娘以身祭神,自己却并未消逝,她必定还有得救!她以身献祭,就是向你献祭,你是她的神,自然就能救回她的生命!”正是为了这一点希望,金一才得以回神。

不过,这位钱神恐怕是这世上自封神之役以来最.糊涂的神明,别的神明,不管是大到雷部火部诸神将,还是地上的山神土地,都有天庭订下的神明法则指点,对于自己的地位神力都能清楚分明。可这钱神,却从没得到天庭的承认,甚至也不是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于这世上的神明力量,须知这世上若没有凡人的存在,有了凡人国家的存在,又怎么会有钱之一物的诞生?

哪怕牛琪琪是在向他献祭,理论上来说他自然可.以自由 “>决定是否将牛琪琪所献祭的生命交还给她,但金一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最终,还是许旌阳找到了头绪,当牛琪琪双剑刺入她自己的心口和咽喉,将一腔热血溅到金一的金身上时,他的天师神目所见,在那一腔热血之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抹绿色,仿佛集中了天地间无限生机的一抹绿意!

而经历了从那不知多少时空距离之外回归的.金一,亦从这当中觉了蹊跷所在,最终促使他能回归的,不也是来自金主神识的金光,还有灵台中那根与老孙脱不了关系的“金箍棒”——中间金色两端是绿的,准确地说,应该是绿箍棒?

不管怎么说,那.一抹绿意,必定是与菩提子有关的。到了现在这时候,金一已经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对于那菩提子来历的好奇了。在经过与达摩的交战之后,金一用自己的身体亲身体验到了大日如来法力的厉害之处,达摩甚至还没有真正证得真如的奥妙,却已经足以创设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那出自如来佛祖本身的一只右手、将老孙镇压在下面的五指山,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神通境界,才能压得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可就是凭着这小小的菩提子,老孙居然在经历了长达三百多年的镇压和磨难之后,只用了区区三年,便从五指山下脱了出来!当时看不出什么神妙之处,现在金一已经明白了,不论如何,那都是比他渡过劫火而重生更加难能的一种境界,过了圣者之上的境界!

菩提子,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否就像它的名字那样,包含这天地间最为本源力量的奥秘,传承了来自菩提、也就是佛门所说的真如,道门所说的至道,那样包含着天地构成和运行法则的神秘力量?

经过孙思邈的诊治之后,亦断定了牛琪琪身体中生机并未灭绝,只是精魂不能回返体内,这完全符合生灵祭神之后的状况。金一也曾凭着许旌阳的阴阳符,打开长安城下的阴阳界限,找到当地的无常使者,问过他们可曾拘走过牛琪琪的魂魄。

想当初在凉州时,金一已经可以将阴司使者打得不能还手,当时他甚至连七十二变的第五变巨灵变都还没有练成。如今的金一,早就是今非昔比,那作威作福的阴司使者,只是见到他就已经吓得脚软,哪里敢强项?查遍地府典籍,又问过了当差不当差的所有无常使者,才敢战战兢兢地回答,说不曾收得这样一条魂魄。

阴司中没有,金一也曾试过用自己的灵识与牛琪琪交流,但那隔着遥远时空都不曾断绝的感应,此时也丝毫帮不到他。最终剩下的,还是只有菩提子这一个希望,金一也只得捧着牛琪琪的身体,回到了菩提子生长的地方。

见到牛琪琪这般模样,看家的金虎自然是惊疑愤怒,差点和金一拼起命来,幸而有许旌阳随着弹压,以他道门天师的身份,说出话来也不由得人不信,金虎才勉强安静了下来。不过说到菩提子,金虎也道出了一件怪事,原本是每天正午时分,那菩提灵根都会从那黄沙地里生出来,上面都有结出三颗菩提子,在经过了一时半刻,便缩回到沙地之中。金虎每天看家,重要的使命之一便是要趁着这一时半刻,采集菩提子。

但,就从几天前开始,菩提根上就不再结出任何菩提子了,虽然每天中午还是准时探出沙地中,就是没有菩提子在上面。算一算,那时间恰好和金一他们进入到达摩幻境的时间相同。这中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金一不知道,也没有空闲去探究这样的事。

现在他坐在这里,就在冥思苦想一件事:牛琪琪的血中,怎么会有菩提法力的存在?即便他是拿菩提子当饭吃,吃了三年多,他的血也还是鲜红的,看不到任何的绿色啊!而牛琪琪的身上,又分明没有任何菩提子。不要说牛琪琪,就连他金一的手中,出征前从金虎那里拿来的满满一袋菩提子,也已经在经历了连场恶战之后吃了个精光,当日冲出达摩幻境中的莲花台石壁时,所用的三颗菩提子,恰好就是最后的三颗菩提子呢。

如今他手上所剩下的,便是出征之后直到菩提子不再结出之前,金虎采下的二十多颗菩提子而已。假若菩提灵根真的从现在开始不再结出菩提子,那么这也就是他仅剩的数目了。即便如此宝贵,但若能救回牛琪琪,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问题就在于,要怎么做?

一想到这问题,金一便有些想要疯的冲动,这当的是什么神!令他没有暴走的,乃是想到了真正的钱神,金主,在将其神识与金一的灵识相融合,最终促使金一得以回归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存在的迹象。就连他的神体,也无处可寻,这位堪称天地间一大奇迹的钱神,竟然就此没有了任何痕迹!

背负着这样的牺牲才能生存下来的金一,又有什么理由,任由那颓丧无奈和愤怒等等情绪左右自己?他根本就没有任性的自由 “>啊!

抱着胳膊盘膝而坐,眼睛盯着牛琪琪那仿若熟睡着的身躯,脸颊,金一却只是在怔而已,如今的他,已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出路在何方?忽然,他的眼睛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牛琪琪双手所抱着的短剑上,他隐隐看出了一丝异样。

正午的阳光照在那双短剑上,反射出的光芒恰好射到金一的眼中,看上去就像是剑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在放着光一样。以金一的目力,自然不惧这区区反射出的阳光,但这阳光中,却泛出了一抹绿色的光芒!

这双短剑上,沾着属于它主人的鲜血,若不是这阳光恰好照在短剑上,又恰好反射到了金一的眼中,金一根本就不会这样仔细地去看它。然而就是这样的巧合,却令他骤然想通了那个问题:牛琪琪血中的菩提法力,到底从哪里来?

他弄错了一件事,这菩提法力根本就不在牛琪琪的血中,而是从这剑上来的。要知道,当日三颗菩提子,送他们三个人穿出了达摩的石壁,牛琪琪的双短剑,正是刺中了其中一颗!

第一百章完

第六卷 第一百零一章 无望的佛门

第一百零一章

金一并不知道,凡间对于人的鲜血,本就有称之为碧血的说法。那是鲜血干涸之后,阳光照射在上面所反射出的颜色,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惨绿色。也幸好他不知道,否则的话,就要将这剑上的线索给轻轻放弃了!

将短剑放在眼底细细观看,那剑上的一抹血迹无论怎么看,都是鲜红鲜红,甚至没有血迹干涸之后的迹象。唯一能呈现出那抹绿色的,便是阳光照射在短剑上,而后反射到金一眼中的时候。

金一忽然挥手,头顶突然浮现出一小片乌云,将阳光遮住,取而代之的,是从他手中放出的金色钱力。当他那点金手抚在剑锋上,那一抹血迹竟然立时褪去了鲜血的红,而完全成了菩提子那样的翠绿色!

“终于,找到了线索了……”望着手中的剑锋,金一眼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现了出路的欣喜,更有着一种恍然觉悟。他原先就有些奇怪,同样是从菩提子中穿越石壁,打破达摩的天地,为何杨剑和牛琪琪都成穿出,回到了现世的天地,而仅仅只有他,是来到了那菩提境界之中,与达摩做了一场生死对决?

原来,牛琪琪也并非没有受到菩提境界的眷顾啊,只是,或许是她的法力与这菩提境界相去甚远,也或许是因为金一自小吃着菩提子修炼,他的身体里早就蕴含着与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总之,牛琪琪只是在剑上存留了菩提境界的法力,却并没有像金一一样进入到那菩提境界之中。

“想来,这菩提子多半也是和.大日如来法咒有些莫名的干系吧,否则的话,那菩提子生长在五指山下,佛祖怎么会不知道?或许这菩提子,先天上就与大日如来法力相通也不一定。”一个疑问解开了,却带来了更多的疑问,金一眼下并没有闲暇去弄清楚这一切,他只是想通了,必定是这剑上所附带着的菩提子的力量,当牛琪琪挥剑自尽时,被她的鲜血引动,溅到了那件金身上,才引起了两边菩提法力的呼应,最终使得金一回归现世。

回想起当时自己离开那灵台的.情景,不正是从那根绿色的金箍棒上,放出了新的绿色光芒吗?想必,那就是因为牛琪琪的热血,而引来的剑上的菩提力量吧!也只有这样的力量,直指世界本源真如的菩提之力,才能够使得经历了一个劫数之后的金一,重新回归到现在的世界,因为只有真如菩提,才是越了劫数,越了这世界生生灭灭之上的最终存在!

那么,想要将牛琪琪带回来,岂.非也需要菩提子的力量就可以了?但,不论金一将菩提子放在牛琪琪的身边,或者是撬开她的牙关给她喂下去,或者是用钱力令得菩提子中所蕴含的元气在她仍有生机的体内行开,都丝毫不起作用。

而且,同样是菩提子,甚至是和金一用来穿透那九.瓣莲花台后石壁的三颗菩提子同出一条灵根上,但在现存的菩提子之中,金一却半点都感觉不到,那种仿佛是将这世界上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凝聚在一起的特殊力量。难道说,只有在经过了大日如来法咒的激,或者是沟通过金刚界曼荼罗与胎藏界曼荼罗这表里相应的两个世界之后,菩提子才会出那样的神力吗?

“这样说来,便只有一个办法了!”杨剑!三颗菩提子,将.三个人送出了那个世界,菩提的力量在金一与牛琪琪的身上都挥了作用,杨剑必定也不例外!确切地说,杨剑那柄三尖两刃刀,便是金一最后的希望了!

一手抱起牛琪琪的身子,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和柔软,金一不由得便想起,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抱着牛琪琪啊……可是和以往的记忆相比,这一次他抱着的,却是一个刚刚为自己几乎献出了一切,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琪琪!

金一的心里陡.然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什么叫做阴阳永隔的残酷!“琪琪,我一定会带你回来,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不管要经历多少艰险!只因为,你也是这样对我,才能令我回到这里的!”

玄鸟之翼轻轻垂下,将他和牛琪琪覆盖在其中,等到那双巨翼重新挥起时,当地已经没有了金一和牛琪琪的踪影。

“数日不见,何以进境如此之迅疾?这般腾挪之神通,已经赶上了我了啊……徒儿,你在天上若能见到,是不是也会欣慰莫名?想你降凡一场,壮志未酬便不得不重返天庭,心中不能无憾吧!”感受着天空中掠过的巨大羽翼,和那迅疾远去的感应,许旌阳也不由得出一声喟叹,却又带着一丝欣慰:“不过,此子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凡间的希望,必定就在他的身上了!”

眨眼之间,金一便从长安赶回了洛阳,当他出现在宇文邕的御帐之外时,并未引起预想中的骚动,当地几乎是人去帐空,甚至连守卫的千牛卫也没有几个人。捉着一名昔日的军中同袍问过,金一才知道,宇文邕已经于今日早晨率领五万精兵南下,去迎战近在咫尺的少林僧团大军,精兵猛将尽数从龙,只留下了各州总管军与左三军,由柱国宇文贵统领着,在此牵制河桥南城中的北齐主力。

金一闻听,更不迟疑,玄鸟之翼只一扇动,便将他重新送上了天空。当渐渐适应了现在所拥有的法力,他运用的更加纯熟,也才能充分体会到,当七十二变进入到了第七变的层次,神明一般的力量究竟会带给他什么?

抟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传说中大鹏的神力,那与老孙最得意的筋斗云一去十万八千里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了。而这样的力量,便是属于这七十二变的第七变!即便是一直停留在这个层次上,金一也深信,当他能够充分挖掘和运用这些神兽的凡力量时,也会成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神通广大的人。

但现在,他却没有任何为自己的力量感到欣喜的念头,唯一有的一丝宽慰,也只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力量,能够让他更快地找到自己所要找的人,好更早地救回牛琪琪的精魂!

脚下,已经出现了一片巨大的修罗场,就在洛阳旧城的废墟之上,黑衣黑甲的大周六军张开巨大的包围圈,将无数也穿着黑衣的僧人和信众围在了当中,除了旗号之外,金一从空中望下去,还真的是难以辨别敌我。

蓦地,一道神光从地上直射上来,正正照在了金一的身上,随即战场上便响起了杨剑的一声长笑:“我就说你不会这么离开的!金小哥,别来无恙,好一个玄鸟变呐!”

杨剑!金一心中大喜,玄鸟巨翼一敛,身形从云端直穿下去,临落地时却忽然轻轻向上飘了飘,再双脚落地,竟是点尘不起。他刚刚看见杨剑,却听见脑后风声响动,杨剑面露讶色,口中似乎是要叫声小心,却还没来得及叫出口。

“他是正在与人交战么?这一定是达摩的哪位弟子,冒牌货的金身罗汉吧!”金一大为不耐,如今的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格俯视这些原本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了。甚至不必回头,他手中一晃,一根铁棒又随心意出现在他的手中,当真不愧此宝的如意之名,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出现在他手中的铁棒,并不是由毫毛显化,而是从他的心田中浮现出来,恰似动了一个念头,那念头便化成了现实一样。

这根铁棒,生得便是金身绿箍,正与将他带回到现世的那根棒一模一样!

神兵在手,金一头也不回,只是反手一扫,无边大力随心而,如山的棒影将他身后的空间尽数填满,没有丝毫的缝隙,就是强大到了纯粹的巨大力量,甚至不需要用到化身变来施展出三五火车杀法!

这样的巨力,凡间又有谁能抵挡?金一的手底只感觉到了轻微的抵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状,当他将身子转过来的时候,但见眼前数百丈尽是一片空地,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七八个金身罗汉,还有不知多少佛门弟子,看情形好似原先是摆成了什么阵势,甚至到了要杨剑出手的地步,却在金一这一棒下悉数崩散!

这一棒之威,甚至令大周一方的兵将也停下了手来,这哪里还是属于凡间的力量?金一环顾四周,已经知道宇文邕的用意,他多半是想要营造出一种形势,来折服这些僧众,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无论是谁和谁交战,人力都是极为宝贵的资源,不会轻易滥杀。也正因为如此,侯景在江南的暴行才会令陈庆之那样地耿耿于怀。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结束此役吧!”金一心焦牛琪琪之事,已经没有了别的顾及,甚至不去问宇文邕在做什么,便出了一声长啸,身躯骤然增大到了百余丈高,声音便如天上的雷霆一般洪亮:“尔等师父达摩,与我同历一小劫数,已经被那劫火烧尽残躯,神魂皆灭了!佛门自此再无半点希望,尔等还不快降?”

他的话语在战场上空久久回荡,引来的却是一片静谧。静谧之后,则是一声声刀枪落地,和低低的哭泣声。三十万众,便在这一喝之下瓦解冰消!第一百零一章完

第七卷 第一章 权威谁主

第一章

达摩已逝的讯息,此前已经被大周官兵广为宣扬,然而那些少林僧众又哪里肯信?只当这是大周的惑敌之法,众僧兵在一群金身罗汉的率领之下奋力冲杀,即便这乌合之众进退之间殊欠章法,大周兵在宇文邕的调动纵横穿插,已经渐渐将这群僧兵围住了,可若要说到一举歼灭,却还是力有未逮。

但金一的出现,却令这些虽然暂时落在下风却兀自奋战不已的僧兵们当头一棒!这一棒所展示出的威力,便是对于金一言语的最好佐证,这样的神通,即便是他们所知道的达摩重临,恐怕也是抵挡不住的。他口中说出的话,还能有什么假的?

达摩的几位亲传弟子,此时都已经倒在了地上,金身罗汉的威名,挡不住金一那一棒,甚至是十大罗汉加上千余佛徒所组成的法阵,也是不堪一击!当此情形下,还有谁能负隅顽抗?三十万僧兵,一齐解甲!

宇文邕大喜,立即命部下六军徐徐上前,将已经弃甲的僧兵们和信众分开,有剃度的少林僧兵单独做一处,没有法力修行的信众隔在另一边。如此施为,乃是因为大周的府兵制,从军者与务农的编户其实是分为兵农两籍的。

这些琐事,自有军吏军将一一操心,不烦宇文邕挂怀,他的身形从空中降下,就落在金一的身边。但金一张口的第一句话,却令他错愕莫名:“大家,我身有要事,须得即刻与杨都督离去,倘若一切顺利,当可不日回返军中效力。”

即便是以宇文邕的雅量,听.到金一这样的话,也不由得为之一怔,方今少林僧团已经覆灭,正是挥军北上与北齐主力决战于河桥的大好时机,金一与杨剑这两个军中的头等猛将却要擅自脱离战阵?也亏得是宇文邕的气量,才能沉得住气,面不改色地应道:“阿一,今**又立下了大,我还没有赏你,不过这临阵擅退乃是军中大忌,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军中法度何在?”

金一闻听,才知道自己过于心急.要将牛琪琪救回,把别的事全都抛下了。然而若要详细分说,这中间却又牵涉到许多常人难以索解之事,宇文邕虽然神通法力惊人,但他不是修行之人,在修道境界上的认识其实和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想要三言两语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他交待清楚,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时当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偏偏心里又惦记着牛琪琪的事,更没有闲心去整理自己的思绪,金一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焦虑的情绪。好在,他看上去是孤身一人,但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灵台中乍然响起了卢真人的声音:“小辈,你可莫要将这大周天王视作等闲,他可是能够驾驭了权柄的雄主!我曾侍奉始皇,深知此辈雄主的禀性,不管他多么雍容大度,也绝对不能容忍你挑战他的权威,你这般无视他的存在,小心在他心里留下芥蒂!听我的,我教你一句,你就跟着说一句。”

金一心中一懔,一颗心这才沉静了下来。卢真人的.话,称得上是金石之言,那是在经历了先秦三十二术士被灭的惨剧之后留下的肺腑之论呐,怎可不听?好在俩人在灵台中交流,几乎没有时间先后之分,只是灵识一相交流,便知道了备细。

依着卢真人的吩咐,金一收起手中的兵器,朝着宇.文邕抱拳一拱,乃是军中之礼,朗声道:“嵩山之战,我是与我那使女还有杨都督一同出战,不幸身陷达摩的法术之中,虽然最终战败了达摩,却也被困难出,是我那使女不惜自己性命将我救出。大家,我今要借杨都督,作法将我那使女救回,此时心中焦急,方寸已乱,竟不知自己到底做什么是对的了。请大家明示!”

这几句话,金一根本就不懂得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牛琪琪不知生死是事实,自己心急也是事实,可是找杨剑来利用菩提子的力量将牛琪琪找回,这明明是自己想到的办法,也是目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他不信宇文邕在这件事上会有比这更加卓的见地!请他明示,明示什么?

然而一语既罢,.宇文邕的脸色却登时缓和了下来,微微点头道:“你那使女确是难能可贵,先前你被困在达摩境界中,她与杨都督回返来向许天师求助,我也曾听说其始终,故此见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心甚慰。不想听你言下之意,竟是那使女豁出了性命来救你,这般忠仆也算难能可贵,你若能将她救回,我倒要封她个都督做做。道术上头,我并无见地,你只和杨都督去作法便是,只是我这里事了,便要挥军北上与北齐决战,你二人何时能够归阵?”

何时能归阵?我哪里知道,万一再被菩提的力量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几百年后再回来也说不定呐!金一正要回答,却又被卢真人止住,教了几句话,虽然是一头雾水,还是照着回答:“我来去长安和洛阳,也只是眨眼间事,大家在这里收降少林僧众,想来至少也要个三五天时光,那时我早就回来了。”

宇文邕果然又是大悦,笑道:“这倒是了,我却不知你如今的神通法术,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好,你两个便干事,盼你早日寻回你那使女,再一齐来我军前效力,共建不世之!”

这就算放行了,金一拖着杨剑向宇文邕道了别,两个使动神通,顷刻已经到了云端。杨剑适才一直不说话,这时候才上下打量打量金一,眼神古里古怪,看得金一有些毛。“杨都督,你这是何意?莫非不解我为何要请你相助么?”

杨剑摇头道:“非也!你既然来找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只好奇,见到了大家之后,才知道他的权威之盛,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军中大将自柱国以下,在他面前敢直起腰来说话的都没几个,你竟敢藐视于他,到了军前就想拉我离开?还幸好你脑子转得快,一场话说圆了回来,否则的话,我看你迟早是一场祸事。”

竟有这般严重么?宇文邕的心胸,会是这样狭窄,只为了自己在他面前失了些礼数,就会忌恨自己么?金一适才的言语,全都出自卢真人的教授,自己是懵懵懂懂的,听了杨剑也这般说,才知道自己已经承了卢真人一个情。

“金小辈啊,你是不知道这大权主人的禀性!”卢真人叹着气,声音就像是穿过了千年的时空,回到了那大秦的始皇帝君临天下统御万邦的时代,那个时候,不要说是凡间,就连天地在始皇的威风面前也要低头!

“大权之为物,我虽然不懂其玄机究竟何在,但只要是继承了这法宝的主人,有一桩是共通的,便是决计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的意志之外行事!不论宇文邕本人的心胸如何,只要你犯了这忌讳,就算他自己不在乎,大权也不会不在乎,一定会来收拾你的!当年的始皇便是如此,邯郸城外曾经对不起他的人家,当赵国被灭之后,是他亲自赶到邯郸城外,将几百户人家尽数坑杀了。”

“是大权令他如此?!”金一难以置信,一向是雍容大度,平易近人的宇文邕,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么?倘若当真如此的话,慧可当初宁死也要阻止大权重现人间,就不是没有他的理由了!

卢真人叹道:“到底是始皇自己忌刻,还是大权使然,外人谁能知晓?不过,适才你难道没有觉,就在你向宇文邕说出那第一句话的时候,那大权的法宝中有一种力量在蠢蠢欲动?我想,那就是大权在自己的权威受到你的挑战之后,油然而生的反应吧!总之,如今宇文邕的权威日渐增强,适才三十万少林僧众解甲归降,我看他的权威又要更上层楼了,你还是小心为妙。人,不会永远是你初见时的模样!”

金一摇了摇头,这话题说起来还真的有些沉重,幸好宇文邕方才也没有对他如何,而且有卢真人在一旁提点,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吧?话说回来,卢真人几时也学会了李大白的言雷法术了,居然几句话就能说得宇文邕软化如斯,当真有几分厉害哩!

俩人云中穿行,其行甚,不一会就又回到了关中,落在金一的领地中那菩提灵根生出的地方。牛琪琪仍旧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金一将牛琪琪救出自己的经过与自己的推论向杨剑解说了一回,杨剑点头道:“如此说来,确有道理。万物之生长,自有天意,你初见菩提子是三颗,后来每次结出的又都是三颗,想必这中间有些关联。”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取出,阳光下那刀光映在金一的眼中,果然闪现出了一抹翠绿!第一章完

第七卷 第二章 近在咫尺

第二章

第三颗菩提子的力量已经找到了,可是要怎样来使用这力量?总不能让杨剑拿着三尖两刃刀,朝着牛琪琪的身上再戳几刀吧?

说起来,牛琪琪先前分明是在自己的喉头和心口各刺了一剑,热血飞溅时的情景让金一看得一清二楚,然而现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后,她的身上居然看不出半点伤口,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了。如此情景,更增添了金一的信心。

沉思片刻,将前后种种联系起来细细思量了一回,金一已经有了计较:“杨都督,琪琪之去,乃是在祭祀我这钱神时,用了生祭之法,只因她是我钱神在这世上唯一的使者,彼此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而那一剑之出,热血飞溅之中又激了剑上的菩提之力,才能够将我救回来。我想,倘若我能再度感应到琪琪的存在,然后集我们三般兵器上的菩提法力,便可将她的神魂救回。”

杨剑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她是祭神而亡,你这被祭的神明却没有丝毫感应,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叫什么话?”这却正中了金一最大的心事,究竟牛琪琪是去了哪里?

他也曾就此请教过许旌阳,按理说,祭神的仪轨之中也有着类似的情形,以生灵为祭,若能感动神明的话,降临的神力会是大到无可想象,春秋时干将莫邪举身殉剑,便铸造出了令天地也为之变色的神剑来。而干将莫邪的肉身烧毁了,精魂却附在那剑上,因此那两柄神剑才会叫做干将莫邪。

换句话说,牛琪琪以身祭神,.她的精魂应该是被所祭的神明也就是钱神给收走了才是,为何,金一自己却不知道?难道说,这和金主的神识已经溶入了他自己的灵识之中有关?

“不对!”杨剑陡然皱起了眉头。他皱.眉的时候,眉心处的立目就会微微睁开,一缕缕的光华从眼缝里飘出来,显得极为飘逸:“我问你,金小哥,你钱神的神体哪里去了?”

钱神的神体,那枚硕大的金钱,.原先被金一丢出去圈住了张道陵的金砖,将这件最厉害的法宝给困住了,才营造出了后来众人合力击败张道陵的战绩。当王灵官现出神将真身时,他将要回归天庭,除了将张道陵带回去之外,亦将七星剑和金砖带了回去,说是好歹要向太上老君有个交代。

当时金一便将钱神的神体收回,将金砖交给了王.灵官,俟后进入到达摩的境界之中与他死战,也曾动用过钱神的神体,最后在菩提境界中劫火来临,一切都在劫数中被毁,只剩下他、金主还有卢真人的灵识得以逃脱,想来那钱神的神体自然也就一同被毁了吧?

听了金一的诉说,杨剑神情古怪,立目中神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摇了摇头:“不对!这中间颇多难以索解之处,且不说你那使女的精魂何处去了,也不说你钱神的神体何存,那达摩建造了金刚界的大曼荼罗,不管是收藏在了什么地方,总之不会是和他自己在一处的,他是在菩提境界的劫火中灰飞烟灭了,死前甚至自己已经脱离了禅心,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可那大曼荼罗呢,在哪里?还有,据许天师所言,李大白书生是和我们三个前后脚进到达摩的境界之中,可是咱们分明就从没见过他的出现,难道他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劫数中了?”

金一苦恼地皱着脸,这次与达摩之战,引动了菩.提法力,他甚至用自己的力量试着操控时间的流动,一切都出了他当时的境界之外甚远,这中间种种细微转折,他根本就不清楚,只是前后揣想,极力自圆其说罢了,现在被杨剑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些找不到方向了。“杨都督,莫非我从菩提法力上寻求救回琪琪的门道,也是错了?”

杨剑摇头道:“那.却不错的,能够越劫数之上而生存,才是真正的菩提法力,我纵然不修此道,也明白些其中的道理。那达摩,若不是因为临劫之际自己的禅心出现了瑕疵,引动劫火焚身,还真未必就会这么死了呢!我是说,若要找回你那使女的精魂,就必须解开这种种奥秘,我有种感觉,这种种不可索解之处,大曼荼罗、你钱神的神体、你使女的精魂,还有那李大白书生的下落,这中间恐怕并非件件孤立,而是彼此相依,咱们解开了一个谜团,说不定就解开了其余!”

金一精神为之一振,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至今为止自己所不知道的这些秘密,不管原因为何,总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远在自己的灵识之外存在着,甚至连牛琪琪和自己出自神明法力的感应,也已经中断了。

然则这几件事当中,又有哪一件是最好解决的呢?想来想去,金一忽然想起,自己所见到的钱神神体的最后一面:当他从自己的灵台中,被劫火逼迫向外脱逃时,他是穿过一个钱眼才逃出了自己的灵台,去到了那莫名的境界之中的。

“铁棒!”金一猛地一惊,倏地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历劫重生之后的金箍棒,将铁棒掉了个头,持着其末端,朝着棒头望过去。这一望不要紧,金一竟失声大叫了起来:“这是什么!”那铁棒的棒头,竟而是中空的,与外面圆溜溜的棒身不同的是,中间的那道细孔,居然是方形!从棒端这么看过去,分明就是一个钱眼!

再仔细看时,只见那棒端的钱眼左右分别还写着若干小字,绘着些图样,而这些字眼图样对于金一来说,几乎是再熟悉也没有,那分明就是五铢钱上的钱文!

“这,这不就和钱神的神体一模一样了!为何会在铁棒之中!”想破头,金一也想不明白,金主的神体的形制,居然会和铁棒融为了一体!自己的铁棒,是来自老孙的救命毫毛,在他心田中所显化出来的金箍棒形状,而想当初老孙初见到钱神金主时,嗤笑他是一身铜臭之神,甚是不屑一顾,为何这金箍棒两端竟会出现了钱眼?

“莫非,是与金主的神识与我融合了有关?也不对,说到先后的顺序,我是先从那劫火之中逃了出来,当时金主的神体并不能进入我的灵台之中,应当已经在那劫火之中消融了才是!”到底是不是和金主的神体有关,这件事倒也好办,金一只是将点击手的法术运起,一道金光从那金箍棒棒端的钱眼中照了进去。

奇景顿时出现!那根金箍棒的形制,就和金一灵台中的绿色大树一样,中间是金色,两端是碧绿的,而这一道金光照进棒中,这棒两端的绿色骤然消失,整根铁棒都变得金碧辉煌,通体好似是黄金铸成的一样。

但这,却带给了金一几乎是人生至今最大的惊喜,因为就在这铁棒变成纯金色的一瞬间,他居然再度感应到了牛琪琪的存在,那好似是近在咫尺的地方一样!

“琪琪,琪琪,你在哪里!”金一失声大叫起来,这一分神,点金手的神通骤然为之中断,那根铁棒又再度恢复了本来的形制,而他和牛琪琪之间刚刚恢复的感应,便随之消失。

金一猛然醒悟过来,居然就是在这根铁棒里!牛琪琪的精魂,居然就在这根铁棒里!顾不上去想什么来龙去脉,他双手同时运起点金手的法术,两道金光一齐从两端注入,那金箍棒又再度变得透亮起来。

这一次,金一所注入的钱力大大过以往,而那铁棒也似乎为之响应,就像是被镌刻上了大日如来法咒一样,金色的光芒从上到下闪亮不已,金光照耀直冲天顶,金一手中就好似握着一根通天的金色光柱那样!

“主人!”只这一声呼唤,金一的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只这一声呼唤,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便骤然换了一副颜色;只这一声呼唤,他便浑忘了身外的一切!

“琪琪,你是在这铁棒中吗?”金一心神激荡,差点忘记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幸好灵台中尚有一丝清明,现在也还不是大告成的时候啊!

“铁棒?你说这是铁棒?”牛琪琪的声音中充满了诧异:“主人,这不是你钱神的神体吗?为何你竟感应不到?”

“你说这就是我钱神的神体?!”金一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东西,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藏着,一直就在自己的手中握着,他却无知无识,一点都不知道!“你等着,我这就将你救出来!”

他的手刚离开那铁棒的两端,金光骤然熄灭,他与牛琪琪之间好不容易才恢复的感应又再度为之断绝了。但这一次,金一已经不再彷徨迷惑,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方向!

“或许,这棒身两端的绿色,便是隔绝我和琪琪之间的感应,隔绝了我与神体之间感应的元凶吧……”此时金一已经顾不上去想,到底为何钱神的神体会来到他的灵台之中,又是如何与这菩提法力结合在了一起,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钱神的神体才能躲过那令菩提境界都毁灭了的劫火之难?

总之,既然已经找到了牛琪琪的下落,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将她救出来!

金一手中横握着铁棒,双手各持一端,两手的点金手法力一起动,将那铁棒再度照得彻亮;在他的左手,是杨剑手持着三尖两刃刀,右手边则站着金虎,手中持着的是牛琪琪的一双短剑,等待金一一声号令,俩人便一起用力,将三般兵器分刺铁棒的两端。

在这三般兵器相触的地方,便是那三颗菩提子的法力所凝聚之处!按照金一的预想,这一下,便可以将那三颗菩提子全都贯通起来,从而打开隔绝了牛琪琪与自己感应的障壁,将她救出来。

然而一次,无!再次,无!金虎手中的短剑,从没释放出任何菩提法力来!

“我知道了!金虎,你的境界不足,根本不能引这剑上的菩提法力!”金一骤然醒悟,心中却又急起来:上哪里找这一个人,能激出菩提法力?第二章完

第七卷 第三章 唵嘛哩叭咪吽

第三章

金一也好,杨剑也好,虽然在王灵官的神光之下顿悟了神明的境界,但是距离真正的菩提境界,还相去甚远,那并不是可以循序渐进达到的东西,而是根本属于虚无飘渺的云端。他们之所以能够触及到那境界的边缘,根源处还是因为菩提子本身所蕴含的神秘法力。

在穿透了达摩境界的莲花台石壁的一瞬间,沟通了佛法境界与真实天地的界限,菩提子当中所蕴含的神秘法力被引了出来,附在三人的兵器上,才造就了之后的种种变故。如今金一若要将牛琪琪的精魂救出来,必须要重现当日的情景,将三颗菩提子的力量同时引出来,才能成。

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矛盾?要救出牛琪琪,一定需要牛琪琪的力量吗?

金一几乎要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眼见得就要来到黑暗隧道的终点了,却被这样一个问题给难住了吗?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啊!

“主人,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行得通……”一片黑暗之中,带来了希望之光的竟然是意料之外的人,金虎!虎妖王的法力,在原先的金一看起来或许还有可观之处,但现在他已经敌不过金身罗汉了,金一又怎会将他放在眼里?更何况妖精本是凭藉本身的禀赋修行居多,与凡人的修行之道并非一体,他又怎会对于菩提法力有什么见识?因此金一根本就没有想到,金虎会有所建言。

“是什么办法?快说!”在这个时.候,只要是有一丝希望,金一便会去尝试。

“倘若要将小姐的法力使出来,我.是没有办法,但这菩提法力若是就在这双短剑上,只要能将剑上的威力挥出来,便可引。这我倒是有些办法了,关键处,在于主人你那尊罗刹女的法像之上。”

“说得倒有些道理……罗刹女的法.像?”金一一摸怀里,才想到自己经历了一劫,身体都是重铸的,那罗刹女的法像哪里还在了?不过这东西他只有一个,苏威那里却多得很,反正只要是罗刹女的法像就好了,他便即刻飞到长安城中,寻着苏威又讨了一尊回来,来去也不过眨眼间的夫而已。

将这罗刹女的法像握在手中,金虎徐徐道:“我家小.姐,乃是西方大力牛魔王之女,她的母亲乃是罗刹一族的贵女,人称叫做铁扇公主。因此我家小姐的身上,兼具了罗刹族与牛族的力量。她这一双短剑,乃是从头上双角所化成的,内中亦兼具了这两种力量。牛氏的大力神法虽然是威风八面,但若非现出原形来便不能尽情施展,即便是老主人牛魔王亦不能例外。牛氏门中,也只有我家小姐能够以人身,握双短剑使出这门神法,其关键处,就是她用罗刹一族的法门,运用那双剑上属于牛氏血脉的大力,方能如此,因而在大力之外,又多了几分灵动。”

金一点头,再点头,终于不耐烦了:“阿虎!现在是要救.你家小姐,有这闲夫听你**么?快快道来,要这罗刹女的法像何用?”

金虎脾气原本暴躁,被金一这么一喝差点要.作,心说我不将这其中的门道说清楚了,你能知道该怎么作么?倘若我自己就能施展这法门,更不用在这里和你多话了!无奈想到牛琪琪和金一现在的关系已经如此之深,也不是他能对其大眼小声的对象,只得强自按捺住,方道:“罗刹一族的禀赋,乃是三头六臂的法身,其中与主人你的化身之法,实有相通之处。若是主人你能令这罗刹女的法像,握住这双短剑,再令这法像具有法力,只须有那么一瞬间,也就足够。”

让这法像活过.来么?金一接过那罗刹女的法像,握在手中仔细地看。原本虽然是借助着罗刹女法像之故,触及到了化身变的精微奥妙处,但他却从没这样仔细地看过罗刹女的法像——只要一想到,这原本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却因为具有某种特别的禀赋,就活活地被佛门那些罗汉尊者给变成了法像,金一心中便有一种烧灼的情绪,令他不能正视这法像。

如今,当他凝视着罗刹女的法像,才从当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见过了牛琪琪的灵体,才知道了她的本来面目,和如今握在手中的这罗刹女法像,容貌何其相似!罗刹女一族,据说在西方亦是以貌美而著称的,甚至佛门诸天中以容貌著称、号称三十二相具足的吉祥天,其容貌亦是出自罗刹一族的血脉,也难怪金一当初见到了牛琪琪的真面目之后,会出那样的感叹了。

运用罗刹女法像的法门,金一早已知道,当下便捻动道诀,将法力运使到法像之中,显化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哪知金虎却大叫不妥:“并非如此,主人,你是要令这法像自己具有活力才行!”

将这变化卸去,金一是满腹疑窦,这是怎么说法?这罗刹女已经成了法像,要如何能拥有活力?即便自己如今的法力已经是一日千里今非昔比,但让一个已经被剥夺了生命的生灵回归,这依旧是他力所不逮的事,恐怕只有真正的大圣才能做到吧!

经过金虎的耐心解说——这一次,金一不管再怎么不耐烦,也只能耐心听取了——,他才明白,这罗刹女虽然已经被佛门变成了法像,但是变化三头六臂法身的神通乃是出自于罗刹一族的禀赋,倘若将这罗刹女完全弄死了,禀赋全失,又哪里来的神通?因此这罗刹女的法像,其实一直都还有一线生机!

“活的……”金一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样,他简直难以置信,一直号称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佛门,居然能干出这样残忍的事来,让一个活生生的生灵成为自己尽情奴役的对象!这一刻,他才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为何对于佛门弟子,牛琪琪是那样不加丝毫掩饰地刻骨仇恨,试问面对着将自己母亲一族的族人这样对待的人,谁能保持平静和宽容!

好不容易,他才又平静了下来,只因为这是为了牛琪琪的归来!既然这法像尚有一丝活力,问题就变得简单了,他要做的,不是按照佛门的法诀来引动这法像中的禀赋,而是将佛门加诸这罗刹女身上的咒语解开,让这位罗刹女得以脱离苦海,重入天地轮回之中。

那,也只有一瞬间的时间而已……金一想了想,命金虎和家中的冯阿三等人,取来了香案和供品,全然按照罗刹一族的习俗来布置,将那罗刹女的法像供在香案上,牛琪琪的身体则放在了香案前。

金一拿了一个蒲团,跪在地上,向着那罗刹女的法像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指着牛琪琪的身子,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大声道:“佛门对于罗刹一族所做如此恶行,必当有报,他日若有机缘,我定当为罗刹一族向佛门讨回这公道!如今罗刹同族之女,亦遭佛门之手,精魂不得回归,我只得伏请你的助力,若是前辈愿意相助,便叫这三炷信香化作天轮之状。”天轮,便是罗刹一族的法器形状,但凡是罗刹女法像,必定是在天轮之上做天魔妙舞之状,据说这乃是出自西方诸天中,梵天之法相,只不过那一族早已在不知多少劫数之前消散了。

那罗刹女的法像,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见三炷信香所冒起的香烟,渐渐地盘旋起来,绕到罗刹女的身后,竟然当真形成了天轮之状!那翩然起舞的罗刹女,居然就像是踩在这信香天轮之上一样!

金一大喜,忙向罗刹女的法像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来,请杨剑站到一边预备施法。他已经学会了将罗刹女法像化为三头六臂法身的佛门法咒,要将这咒语解开,令罗刹女的最后一缕生魂得以回复自由 “>,只需要将这法咒反向施展而已。

倘若换了旁人,明知道这办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须知能将罗刹女生生化为法像,至少也是佛门的尊者,常人哪有这样的法力?偏偏金一当真可以算是佛门的一个异数,钱力与大日如来法力看似毫无关联,却是水**融,就连达摩这样秉承了最纯正大日如来法力的佛门弟子,亦对他无可奈何。

当下运起点金手之力,一道金光沿着那天轮边缘注了进去,所到之处一道道诡奇难明的花纹便为之亮了起来,密密分布在那罗刹女的身上,直到最后显现出一道完整的佛门法咒来。其咒,名为无生法忍波罗蜜,实为菩萨道之一种法门。

金一自然不管这些,他一心一意便完全放在了自己手上所做的事。任凭钱力若有意若无意,沿着那天轮和罗刹女身上已有的咒文痕迹行去,当整道法咒全部显露出来时,那钱力所传回的感应,在金一脑中就像是打了一道霹雷闪电一样,将原本浑沌不清的这道法咒照得彻亮,在钱力的运使之下,原来竟是这么简单!

他的口中,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竟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道出了六个对于金一来说堪称是刻骨铭心的字:“唵嘛哩叭咪吽!”

香案上,就随着这一声法咒,骤然出现了一位身高三丈,三头六臂,面貌美妙无伦,舞姿曼妙如天人的罗刹女身!第三章完

第七卷 第四章 情动乡愁

第四章

早在被制成法像时,这罗刹女的生机就已经大半断绝,只留下一缕生魂被拘禁在这法像之中,才能与佛门弟子的法身相结合,施展出那三头六臂的法门出来。

是以,她没有言语,亦不能与金一做任何的沟通,那双美妙绝伦却了无生气的眼睛,看上去令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也会有一种隐痛!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将这样美丽的东西如此摧残?或许,在佛门弟子看来,真的是众生平等,无论美丑吧……

这罗刹女现出身形来,六只手臂在空中一舞,已经握上了放在香案上的牛琪琪那一双短剑。随即,那剑上便绽放出了耀眼的剑光,其中隐隐带着一丝翠绿的菩提法力!

“果然有效!”金一这一喜当真是非同小可,手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幸好方寸还没乱,没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伸手招出自己的金箍棒,双手横持,两端的金光灌入,绿色的双箍再度隐去,这一次牛琪琪甚至惊呼出声:“娘?!是娘吗?!”

“快出来吧!”金一大叫一声,杨剑的三尖两刃刀亦及时劈在了那金箍棒的一端,与那罗刹女所驾驭的双短剑竟是同时抵达,分不出先后。就从那通体透亮的金箍棒中,一道光芒骤然闪出,集飘然与迅疾两者于一身,落在了牛琪琪身体的头顶上,随之天灵盖上一闪,那光芒隐去,牛琪琪的双眼就此睁开!

“你终于醒了吗!?”金一双手.抖,却不敢就此放下手中的铁棒,谁知道现在这场作法到底有没有大告成?他眼巴巴地望着牛琪琪,只希望这一次不会又是一场空,几次三番地奔走寻觅,中间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心中的曲折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是何等的煎熬!琪琪,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吧,告诉我这一次你是真的回来了!

可牛琪琪,却将她的主人,她的神.置之不理,一双大眼睛直盯着那罗刹女的法像,不知不觉中,一双手已经抚上了那罗刹女相的身子,双唇颤抖着,语不成句,口中只叫着:“娘,娘!是你吗?是你吗?”

那罗刹女相,却不能回答她,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金一毕生都难以忘记的微笑!就从这一抹笑容之中,金一便仿佛看透了时空的阻隔,见到了这位罗刹女的一生,她在遭到佛门荼毒的前后,人生的巨大落差,还有此际终于得到了解脱之时,那一种难以名状的欣喜!一切的一切,全都在这一抹微笑之中!

天轮一转,香烟再起,这一次却和之前相反,香烟从.天轮上袅袅升起,每升起一分,天轮便淡去一分,那罗刹女的法像也就淡了一些,只在片刻之间,便从香案上彻底消失,荡然无存。她临去之时最后的一个动作,却是将手中的双短剑反转剑柄,交到了牛琪琪的手中。

望着那空中,原本是罗刹女法相存在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空虚,连袅袅香烟也早已消失不见,牛琪琪整个人就像是呆住了,傻傻地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泪水。

杨剑轻轻摇了摇头,向金一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都不必担心,便将身一晃,离开了这院落。而金虎,虽然对牛琪琪关切莫名,此时却也悄悄地退了出去,将这一片小天地,留给了金一和牛琪琪俩人。

金一站在牛琪.琪的身后,不见她回头;他移了两步,走到牛琪琪的身边,也不见她转过脸来。最后,他干脆走到那香案的对面,正对着牛琪琪的脸,望着这张挂满了泪水的面孔,令他惊讶的是,往昔一直覆盖在牛琪琪脸上的黑纱,此时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和琪琪的灵体一模一样的面孔,甚至连鼻翼上悬挂着的一枚小小铜环,也是分毫不差。却原来,是因为牛琪琪的精魂被金一用菩提法力收了回来,顺便也将她的变化法相给破了,因此才会以其灵体面目出现在这世间吧?

即便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节,金一却还是有些患得患失,到底现在,牛琪琪是否当真已经无恙归来?他忍不住又叫了声,叫得很轻:“琪琪,你真的回来了吗?”

这一声,好似才将牛琪琪唤醒,她就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主人,是你!是,我这可不是回来了吗?可是刚才,为何我却见到了我的母亲?那,那……”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再摸一摸罗刹女,可是只得一片虚空,哪里来的什么罗刹女?

金一见她这般说,一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一个蹦达跳过香案,一把将牛琪琪双肩揽住,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大声笑道:“回来了,我的琪琪终于回来了!”

似乎是直到现在,牛琪琪才真正意识到金一的存在,才意识到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此刻的心情。将双剑收起,牛琪琪犹豫了一下,轻轻地伸出手来,反抱着金一的臂膀。双臂合抱的一刻,她的心才真正平静了下来,轻声应道:“是,我的主人,我的神,你的琪琪回来了!感谢主人,赐予我第二次的生命……”

“你说什么呢?”金一忽地把她从怀里移开,捉着她的肩膀,瞪着她的眼睛道:“和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我现在的生命,不也是你换来的吗?若要这么说,琪琪,你也是我的神,我的女神呐!”

牛琪琪的脸腾地红了,红得就好像她运使大力神法时的双眼一样,几乎有血丝要从里面渗出来一样,只懂得摇头,根本不晓得如何回答。也许,如果是换了别的女人,此时自有无限风情,万种温柔,能令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吧;不过这位牛氏的女儿,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牛族的舌头,天生就来得较为厚实,极少花言巧语的缘故?

过了好一会,俩人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金一才意识到自己和牛琪琪现在的状态,是有些异样的亲密。他急忙将牛琪琪放开,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牛琪琪也和他有同样的尴尬吧?从她口中说出的,亦是一样和这情景完全不着边的话:

“主人,适才我见到的,当真好似是我娘……”

这样丝毫没有关联的话题,倒让金一很快回复了常态:“不,那只是我从苏威那里讨来的一尊罗刹法像而已,你也晓得,此次除佛灭道,他那里搜出了不少这法像。是金虎教我,用这法像中的罗刹女生魂,可以引动你剑上的法力,将那菩提的力量引出来,三颗菩提子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才能将你救出来。”

前因后果这么一说,牛琪琪也是惊叹不已,这一遭劫数过后,虽然天地依旧,但对于金一等几人,当真是犹如重新经历了一次天地的轮回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居然连钱神的神体,也变成了这样的形状!

“要我说啊,这才是最符合我家主人的兵器,将神钱与铁棒融为一体,从此之后,主人大可以在棒法中加入钱神的法力,那才真正是无往而不胜,什么佛道两门的菩萨真君,都抵挡不住我家主人的金钱大棒一挥哩!”

牛琪琪随口道出的这个名字,让金一也忍俊不禁:“金钱大棒?亏你想得出!不过,经过这一次之后,我也觉得,这钱力之中,恐怕还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生生之谓易,甚至还未尽其妙!”大日如来法咒,和道门的神通,都是牵涉到这世界本源的力量,至高无上,然而钱神一介区区神明,甚至都不是什么开天辟地以来就有的,却能侧身其间,与这两门法力相拮抗,这中间怎能等闲视之?至于牛琪琪所说的,金钱大棒一挥,菩萨真君也要退散,那可就两说了,除非金一当真可以将钱神的法力追溯到这天地的本源处,才有可能真正与佛道两门至高的力量相抗吧?可是钱神,真有这么大的来头么?

不期然间,金一却想起了达摩临死之前,引动劫火焚心焚身的那一丝妄念:令他倍感迷惑的,不也正是自己的存在,钱神的存在吗?

五指山……自己出生的地方,却在离开之后才现,那座山里居然藏着那么多、那么深的秘密啊!有生以来第一次,金一兴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重回五指山去,换一种眼光,看看自己原先一心想要走出来的那片天地,会看到什么呢?

他正在沉思,却听不见牛琪琪说话,回过神来才现,她又盯着那香案上,罗刹女消失的地方,在怔怔地出神。“傻丫头,不是都告诉你了,这并不是你的娘啊,何况你**好端端的铁扇公主,怎么会被佛门弟子作成神像?”

金一笑着说着,牛琪琪的脸上却无法报以同样的笑容,只是凄然摇头道:“主人,我知道的,可不知怎地,见到这罗刹女相,我便要想起我娘来……离开西天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怎样了,我弟弟回去,若是说起我被人擒住,五指山又封了,西天诸佛全都降临……她一定会很担心我……”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想家了呢……”金一心里忍不住一酸,牛琪琪还有爹娘可以想念,虽然现在见不到,但能够有一个人这样牵肠挂肚,也知道对方一样会这样惦记自己,岂非便已经是一种幸福?我的爹娘啊,茫茫天地,碧落黄泉,你们如今在哪里轮回转世,还记得曾经有缘为亲吗!

俩人相对无言,正愁绪满肠时,冷不防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喂,我说阿一,你就把我给忘了吗?”

金一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这声音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听到的——这竟是李大白的声音!第四章完

第七卷 第五章 长庚重来话旧事

第五章

“李先生,你在哪里说话?”金一转了一圈,也没现何处有异样。李大白的声音,显然不是从这里的什么地方出,并没有从金一的耳朵里响起,而是直接传入了他的灵台之中,这种神魂交接之状,就和牛琪琪与金一之间沟通的情形有些相似。

牛琪琪之所以能和金一这样沟通,乃是因为她修炼了存神法,存想钱神之力,又接受金一用钱力改造她的全身,已经将一切都绑在了钱神上。李大白又是什么缘故?

“我呸!我就在你这钱眼里坐着,你找不到我么?还不快快将我弄了出去!”李大白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此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金一却听得大奇,将手中的金箍棒举在眼前反复看,这钱眼几时成了须弥藏芥子的神器,能装得下大活人了?

问过了牛琪琪才知道,原来李大白确是在这钱眼中,但是情形还有些特殊,似乎这钱眼中沟通着另一方天地,李大白就是在那天地之中存在着,只要通过这钱眼,便可将他引回来。但牛琪琪随即道出了一个消息,却令金一更为惊愕:“达摩所建造的那座金刚界大曼荼罗,亦是在那天地之中!”

在这里!李大白和金刚界曼荼罗的去向,一直是在金一的心中徘徊着。原本他以为,牛琪琪的去处应该也和这两者不无关联,等到牛琪琪救出之后,俩人顾着激动了,却将这事抛开。——原来真的在一起!

“佛门说这天地,乃是分作两.界,曰胎藏界,曰金刚界。胎藏界具现天地万物万象,真如处处皆在,然而处处皆隐,如同胎儿孕育母体之中,故此名为胎藏界;金刚界则否,其真如不二,佛性之尖锐坚固,恰似金刚不坏一般,故此名为金刚界。两者互为表里,相互映照。”说到佛法神通,牛琪琪比金一自然要精通得多:“当日达摩与我们一战时,将那大曼荼罗不知藏到了何处,当时我便猜想,以达摩的神通,不可能身在这劫数之中,却能开辟出另外一方天地来,瞒过咱们的感应,他多半是将这曼荼罗藏到了与那劫数相应的金刚界之中,亦符合这曼荼罗的精义。只不过我却没想到,主人这法宝钱眼,竟然能沟通这两界而已。”

金一听罢,好似懂了又好似没懂,.不过他也有些习惯了,骤然来到如今的境界,本就有许多未解之事,不在乎多这一样,况且金刚界曼荼罗和胎藏界曼荼罗的关系,与他有什么相干?至于钱眼能够沟通这两界,那也不算多稀奇了,假如钱力当真如他所料,能够与大日如来法力相交融的话,这金刚界与胎藏界本来就是由中央大日如来交汇起来的,更不出奇了。

既然知道了李大白的下落,要.救出他来也只是举手之劳,如今牛琪琪已经回生,金一再请来杨剑助阵,三人合力之下,李大白登即从那金箍棒中跳了出来。当他回头一看,现自己居然是从那铁棒中跳出来,也是吓了一大跳。

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看清了杨剑与金一两个人.的时候。李大白的眼中,骤然出现了双瞳,那是长庚星君在说话的征兆:“你两个,如何竟已到了这样的境界!”以长庚星君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如今的杨剑和金一,是何等的神通!

李大白是金一的朋友,长庚星君却不是,大家最多.只能说是因缘际会走在同一条路上而已。听得李长庚的惊叹,金一却只是淡淡应道:“若非如此,怎胜得了达摩?如今佛门达摩湮灭,少林僧团全军尽没,而道门张天师亦已归天,寇赞之难成气候,眼见这中土的大局已经底定,你这可满意了吧?还不快去天庭求一纸诏书,封我大周宇文大家为这中土之主?”

杨剑是微微冷笑,也不说话,牛琪琪自然更是惟.金一马是瞻。李长庚听了金一这话,却连声叹息起来:“你两个哪里知道厉害?倘若只是凡间的争斗,纵使大家都有些神通,也只是凡人之中的事而已,若是当真有神明介入其间,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虽说佛门现今的手是难以伸到中土来,但道门的大头目可就在咱们的头顶呢!”

金一皱眉道:“你.是说,因为我两个神通大进,那太上老君会派出比张天师更为厉害的人下凡来?可你不是说过,天神要到这凡间来,是有诸多不便,除非是早早转世托生,或者原本就是凡人上天,还没脱去和凡间的联系如张天师者,才能自如往来天地之间?”

李长庚跌足道:“唉唉!你知道什么!道门乃是中土本地的大教,当日三教封神底定了中土三界的秩序,道门在其中出了极大的气力,不然也不会让道士们传承研习那许明沟通之术了。人家出了气力,自然要有好处的,别的好处不说,单单一项,道门可以选择中土的名山大川,海外仙岛,来开辟洞天福地,供仙人居住,这一条你可懂得么?”

仙人?!在凡间?!金一这才知道厉害,道门在凡间的统治地位,上追到商周革命之际,再往前更不知有多少人是从上古之时代就开始修行成仙的了,倘若一股脑儿都放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庞大力量?

他正在怔,杨剑却忽然冷笑道:“道门那些仙人,讲究的是服气养丹,修道长生,一个个都清高无比,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天上那些一开口就要供奉、降下些神力就要祭品的神可不同!你以为,他们会听太上老君的旨意,跑到凡间来打打杀杀么?就算来了,他们根本也没几个懂得杀敌降魔的神通,否则的话,这千百年下来,道门也不会只出两个天师了!”

看来杨剑在境界提升之后,也开启了部分神识,对于天上的事仿佛忆起了不少,驳斥起李长庚来居然头头是道。李长庚一怔,方点头道:“你这一说,倒也不错,不过若道门都是这般清心寡欲之人,也不会有这千年来的风波了。再者说了,如今你两个都已觉悟到了神明的境界,老君若真要对付你们,也未必需要在凡间,他若是将你们请到天上去,那时还由得你们么?想当初孙大圣……”

一提到老孙,金一顿时留上了心,他心里可一直记着,当初就是这李长庚,花言巧语两次将老孙骗上了天的,听到他说起老孙大闹天宫的事,怎不引动心意?

可这李长庚也当真狡猾,一看见金一的面色有异,便当即住口不言,嘿嘿两声就想转换话题。这时候,金一便见到了一副等闲难得一见的画面,眼睛里能够现出双瞳已经非常人所能想象了,可谁能见到这双瞳当真在那里滴溜溜打转,边上还不时冒着火星?

那一双四个瞳仁转了一会,重新定下来,现出一副无奈之色:“好好,你莫闹我,我说还不成?”金一这才知道,原来是李大白在里面不晓得捣了什么鬼,李长庚斗不过他只得就范了,心中登时好笑,饶是你奸似鬼,如今也要低头认罪啊!

“……想当初孙大圣大闹天宫之时,反出天庭在花果山立起反旗,能下界的天庭神将不是他的对手,别的神仙又多受了限制,不能随意下凡,道门更是心存叵测,袖手旁观,是以才被他打得束手无策,只能调原本就在下界为神的灌江口二郎真君前往降伏,才有了那一场天地变色的恶战。后来孙大圣到了天上,王灵官才能和他放手交战,当时若不是如来佛祖横里插了一杠子,真武大帝佑圣真君麾下三十六神将一拥而上的话,我瞧孙大圣也未必能取胜,只不过那时候七大圣并起,四方烽烟不断,如来佛祖这么及时介入,虽然是存了对中土的觊觎之心,倒也是战决,平息了乱事。”

七大圣并起?金一看了一眼牛琪琪,心说这七大圣当中,也有你老爹在内吧?牛琪琪向他望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想得不错。金一心说不得了,单单一个老孙已经是闹得天翻地覆,外带再加上六大圣,旁的几位什么神通不晓得,牛琪琪的老爹能令燃灯古佛也退避三舍,这等狠角色再多几个的话,那是什么局面?也难怪天庭不惜引狼入室了!

李长庚续道:“不过此役过后,大家都觉了这其中的弊端,下界万一出了逆神逆圣,天庭可以降伏的力量当真是屈指可数,这才有了许多神将6续下界转世托生,等待有用之际。不想此事被道祖太上老君从中利用,与那如来佛祖两相默契,竟使得天庭上下分崩离析,玉帝绝足昊天金阙之内,号令不能出南天门半步,这才有了中土如今这乱局!”

许多神将下界托生?原来还不止王灵官一个吗!金一摇了摇头,道:“既然你们都是筹划绵长早有准备,也就不必我多操心了,洛阳军前紧急,我已经答应了大家,须得赶紧回去助阵。琪琪,我们走!”开玩笑,这天上地下扯不清的事,他一个深山里出来的少年,哪里管得了这许多?那些可都是当年和老孙都能过几招的猛人,不对,猛神!

李长庚一个没拉住,金一与牛琪琪已经飞到空中,玄鸟之翼一起一伏,早已鸿飞冥冥去了。杨剑长笑一声:“说得不错,我是杨剑,可不是那什么二郎显圣真君,你若要找他,便去灌江口二郎庙中祈求吧!我去也!”一道五色神光飞起,杨剑也跟着去了。

李长庚连连跺脚,跟着后面大叫道:“我还没说完呐!这些神将,到现在也没几个能联系上的,更不晓得如何才能唤醒,你们还是这擎天之柱,也还是道门要对付的要大敌呐!”

轰地一声,天上不知怎地,晴天居然起了一个霹雳!李长庚吓得一缩头,抬起眼来一看,登时脸色又是一变:“好狠毒!竟派下这样狠人来哩!”第五章完

第七卷 第六章 晴天霹雳

第六章

李长庚虽然是正牌的长庚星君,但是失去了神力之后,顶多也就是比卢真人资格更老一点的老鬼而已,论起法力神通,那是远远及不上如今的金一和杨剑等人了。他二人这一展开神通,瞬息千里,李长庚只有望空兴叹的份,哪里追得上?是以他最后的那一句话,根本就只有一个人听见而已,便是李大白了。

金一并不晓得身后的言行,他惦记着与宇文邕的约定,一俟牛琪琪已经恢复了常态之后,甚至还顾不上和家里交代一声,便急急上路赶回到洛阳军中。

这一来一回,前后也只是用了不到三个时辰而已,到得洛阳军中之际,正如金一先前按照卢真人的教授,对宇文邕所承诺的那样,大军还停留在原处,收编整顿少林僧团,没有向河桥方向的主战场移动一步。

不过,金一到这里却是扑了个空,大军虽然还在,但宇文邕心系河桥那里的战局,已经率领着千牛卫飞马赶了回去,只和金一前后脚离开,如今已经去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金一二话不说,又再匆匆北上,三人一直追到邙山山脚下,才追上了行色匆匆的宇文邕一行。当他们按落云头,落在宇文邕的马前时,宇文邕大为惊喜,不止是因为见到金一这么快就回来,更因为见到牛琪琪就站在他的身后,安然无恙。——此时牛琪琪已经又挂上了一块黑纱,遮住她那属于天魔罗刹女一族的非凡容貌,这黑纱乃是外物,自然不能与她先前化身时相比,不过急切之间,旁人也难以区分,何况宇文邕根本不曾注意过这些细节,他在乎的只是金一身边多了一分战力,而且心无旁骛,更有利于此战了。

行旅之间,也不及细说,宇文.邕吩咐带过马来,金一一看,又惊又喜,那竟是光和绝地两匹天马!当时那两匹马见了金一与牛琪琪,兴奋莫名,挣脱了牵马军士手中的缰绳直冲上来,一头撞进金一和牛琪琪的怀里,恰似孩童见到了父母一样,大头一个劲地直拱。也幸亏是他们两个神力惊人,换了一般人的话,这一撞只怕要尸骨无存,喜剧变悲剧也说不定。

好好亲热了一会,待那两匹马的.情绪稍微安定了,金一才问起由来,原来之前宇文邕率领大军围剿少林僧团的时候,便是与史万岁所率领的神兵一路遥相呼应,协同作战,当时见到金一大神威、一棒扫平了少林僧团的大周诸军之中,也有史万岁和神兵在内,只是隔得远了,只能看着他在空中威而已,不及上前招呼。

金一来去匆匆惊鸿一现,等到.战事结束史万岁赶到中军时,他却已经又走了。身有要务,要看守这些少林僧众,神兵的战力必不可少,史万岁也不能分身,只得将这两匹马托付给宇文邕带着,见到金一时先还给他,等到此间诸事完毕大军再度北上与留守河桥之军会师时,大家再相见,反正军中将士,也无须儿女情长如此,少见一刻都不行。

金一听到这里,倒觉得宇文邕话里有话,似乎是在.说自己急着去救出牛琪琪,将军务都抛开了,乃是犯了这儿女情长的错误。他刚想分辨,想说牛琪琪情况特殊,若不及时去救出来,也不晓得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忽然间灵台中传来卢真人懒洋洋的语声:“我说小辈呐,你怎地就不长记性?宇文邕说这样的话,正说明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你再要逆着他的意旨说话,不是让他更记着你的坏处么?任他说完了,这口气完全顺了,那才好哩!”

金一心中一懔,忙闭起了嘴巴,只是点头相应,就好.像没听出宇文邕的弦外之音一样。果然宇文邕说完了,见金一规规矩矩地,便笑道:“那时史万岁话虽这般说,却是忍不住要问我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何这般来去匆匆,我看他啊,也未必就是英雄气长了。你莫在意,等过几日大家见了面,再好好叙过。”

真有这般灵验,让他说一顿就舒服了?金一本是.半信半疑,但现在却不由得不信卢真人之言,宇文邕之前还隐隐有些责备之意,现在居然开始为他说话了!果然是曾经侍奉过大权之主秦始皇的人物,不同凡响呐!

当下金一上了.马,与牛琪琪并辔而行,宇文邕对杨剑也不能怠慢了,将自己的一匹备用坐骑送了给他骑乘,杨剑谢过了乘上,大家按辔徐行,等到凌晨时分,便回到了河桥南城脚下的军营。

宇文邕大军得胜的消息,此前早已飞传军中,当时那欢呼声已经是震天动地,此时见到天王大驾凯旋归来,即便只是千牛卫区区两千人马,亦引动了几乎全军人马的群相耸动,万岁之声响彻天地,战鼓声敲得十里之外都能听得见。

这样的声势,自然惊动了与大周军连日交战、剑拔弩张的北齐军中。河桥南城的城头上,便忽然出现了两张黄罗伞盖,伞下两人望着这边指指点点。

宇文邕一面挥手接受全军的欢呼,一面点了点那河桥南城的方向,低声向金一道:“阿一,你看见了么?那便是你我的老对手,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了。”

此时金一修成了七十二变的第七层变化,神通运用存于一心,一动念间已经令双眼化为神鹰之目,一眼便越过了这十多里的空间,将城头的情景尽收眼底。诚如宇文邕所言,那可不是高长恭与斛律明月两人么?

但,这却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了!只一眼,金一便看得出来,这俩人的神通法力大大见长,几乎说得上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尤其是高长恭,双颊鬓边居然泛出了龙鳞一样的花纹!要知道汾北一战,高长恭便曾经在影达摩的指点和琉璃精兵的支持下施展出大威天龙的化身变化来,要凭着金一与宇文邕的联手方能将他击败,亦可见他的法术神通,便藏有向这方向展的潜力。

不过,像现在这样的神异,却比当日的大威天龙化身更加神妙,多半是达摩降临之后,用他那特有的传授法力的方式,令高长恭的法力威能大为提升了吧?至于斛律明月,亦是大增威能,单单是站在夜空之下,身上便隐隐泛出一种朦胧的月华,与天上月色交相辉映,竟不知地上是月,还是天上是月?

金一这一望,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两人一起生出感应来,眼光不约而同地向这边望来,六道目光在空中交汇的刹那,竟然在虚空中引出一道电光来!那里是战场的中央,北齐军与大周军在这里对峙多日,彼此交战了无数回合,战场中央早已被两军将士的鲜血浸透了,泥土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黑色来,被这闪电一照,当地竟然不似人间,乃是名副其实的一片修罗场!

宇文邕见状,哈哈一笑,忽地飞上天空,双手一张,无边的黑暗挥散开去,好比张开了一块硕大的黑幕,登时将这道闪电给湮灭了。金一收回目光,心中大为惊讶,宇文邕轻而易举就破去了三人目光交击的感应,这份神通好似比他在长安时又胜过了几分,当真如卢真人所言,随着他手中的权势日益巩固,治下的土地人民越来越多,在国中军中的威望也是越来越高,他的“大权”威能也会水涨船高吗?假如他当真成为了天下之共主,其法力威能将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宇文邕这一出手,顿时全军都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这又可见他如今的军中的威望。他身在半空,志得意满地俯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朗声开口,声传十里清晰可闻:“孤王今次,乃是从与少林三十万僧众交战的战场上归来,赖祖宗神明,将士用命,经一日夜激战,三十万少林僧众业已土崩瓦解,向孤王请降!不消两日,我大周军中便将横增不下二十万精兵了!兰陵王,斛律丞相,这些僧众泰半都是从你邺城中追随达摩南下少室山的,他们有多少力量,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吧!如今我大军雄兵五十万,又是乘胜之师,这区区一道黄河,能挡住我军的脚步么?劝尔顺应天时,归降于我吧!”

此言一出,金一都看得出来,高长恭和斛律明月的神情一起大变,那是自内心的震骇!达摩领军,三十万少林僧众,竟然已经全军覆灭了?且不说达摩是何等人物,就说这三十万少林僧众,那是最为虔诚忠信的佛门释子,其中更有半数以上是僧兵,经过战阵的训练,也懂得许多佛门的法术,大周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这是宇文邕的惑敌之计吗?可是,以一国天王之尊,当着两军数十万众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若说是单纯的惑敌之计,却又不合情理,要知道这是不必等到多久之后,几天内便能见分晓的事实!高长恭与斛律明月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震撼和动摇,当真如此的话,他们必须对此战的前景重新考虑了。

可是,放弃黄河的话,河北和并州更加无险可守!北齐,难道真的要灭亡了吗?

宇文邕的法力,自然能看得清高长恭与斛律明月二敌帅的脸色,他哈哈大笑,正要再说,陡然间大叫一声:“什么人!”双手黑光大放,化为一双巨大的黑手,朝着天上直卷过去。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夜空中一道粗达水桶的巨大闪电当空劈下,正打在宇文邕的头顶!第六章完

第七卷 第七章 列子御风

第七章

迅雷不及掩耳!突如其来一声雷,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就这样轰然砸在了宇文邕的头顶,黄河上下两军数十万之众一起目睹,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谁都说不出任何话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宇文邕的身边,在夜空中亮起了耀眼到极致的雷光。

“救驾!”金一到底是境界大有不同,尽管此事令他也深感意外,但心意甫动之际,身子已经直飙了出去,与他并肩而出的,则是挟带着五色神光的杨剑。

这两人的身法,大周军中不做第三人想,几乎就在那雷光将领的下一瞬间,便到了宇文邕的左右。这样的度,就连金一自己都会觉得有些惊讶,难道是因为领悟到了用钱力操控时间的秘密,自己身上时间的流逝也因此而有所改变吗?为何那雷光在自己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细致,甚至能看得清其中任何的一点转折力情状!

常人的眼中看来,那道雷光粗大无比,势若万钧,光芒更是耀眼夺目不能正视;但金一此时看来,那却像是一柄利剑,旁边环绕着一圈一圈的雷火,看上去虽然是声势惊人,但真正有危险的,并不是剑旁的雷光,而是当中的那柄剑!

“这是来自敌人的攻击!”一见到这柄雷光中的宝剑,金一登时醒悟过来,手中铁棒随心而出,一道金光便向着那雷光中的利剑上砸了过去。这一棒出,金一耳中竟隐隐听到了“咦”的一声,似乎甚是惊异于金一的出手一样。

“在上面!”金一心念电转,那金.箍棒刚刚砸到剑身,随即转砸为挑,顺着剑身直向上抹了过去,将一柄沉重的铁棒使出这样轻盈的势子来,可见如今金一对于力量的运用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倘若是现在他和寇谦之交手的话,即便不动用化身变和玉龙变的力量,单凭着力量的运用,也绝对不会出现被迫放弃兵器的窘境了。

杨剑却比他更快!从一开始,杨剑.就似乎认定了对手的所在,身子全然化成了五色神光,逆着那雷光劈下的方向就直冲了上去。说来好笑,俩人口称救驾,却没有一个人跑去帮着宇文邕来抵敌这威势惊人的一剑,而是双双奔着敌人而去。

这只因为,宇文邕的一双黑手,.已经牢牢接住了这一剑!重宝大权上涌出的黑光,经过宇文邕的双手,在半空中幻化而出的一双黑手,丝毫不畏惧那剑上的雷光,穿过雷火持住剑身,抵住了那剑劈下的势子,而黑光更是延伸到将宇文邕全身都裹住了的地步,雷火穿过他的身体直劈下去,却不能伤到他分毫。

金一的铁棒将将抹上剑柄,那剑却倏地消失无踪,.倘若他不是已经将铁棒上的力道纵控自如,这一下就要难过地吐血了!对手能够这样轻易地将宝剑消失,并非能够在金一的铁棒绞缠之下还能进退自如的缘故,而是这一柄剑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实体,乃是雷法的一部分。

“果然了得!在我这神霄玉清雷火剑之下,能力敌一.剑亦是非同小可的能为,更有两位神将相助,如此神通,怪不得张道友要饮恨中土了!”冷笑声中,夜空中炸开了一团雷火,火光中出现了一个道人的身影,头戴金冠束,身披黄色羽衣,手中仗剑,凭虚而立,单手向下一挥,掌心处一道雷光炸开,将杨剑所化的五色神光硬生生逼开了。

金一哼了一声,更不搭话,手中铁棒倏地伸长,暴.风也似地从下向上直捣了上去。这一招,乃是他从李大白当日用“烎”字法引了金箍棒的威力,一举击倒寇谦之的那一次当中领悟出来的,铁棒延伸吞吐不定,再加上他三五火车杀法所特有的能够跨越时空运力伤人的特性,确是难以抵挡。

那道人又是一.声冷笑,也不见他念出什么道诀,那宝剑上又是一道雷光当头劈下。只一眼,金一便立知这雷光的不凡之处。

雷法本是这世间的道士最常修习的一门道法,只要是道术差有所成的道人,多半都能使出些雷法来,甚至李大白那样学道不成的人,也能弄出闻所未闻的言雷来。但和这道人挥出的雷光相比,那些世间道士的雷法简直就是小孩子玩火而已。

这才叫雷!快得叫人难以反应,强得令人无法抵御,巨大的冲击力和高的热度融为一体,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阻隔,都能一击而破,单单是其中所蕴含的威势,便令人心生畏惧之感!也只有这样的雷法,才能创下天庭神霄玉府的赫赫威名,才能令中土天下的诸多妖魔敬畏天庭之威吧?

那雷光不偏不倚,正撞在金一手中的铁棒棒头上。这一击所引的,是连金一和那道士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奇特变化,如此声威显赫的雷光,居然一击而灭!金一的铁棒,就像是包含着万年寒冰的冰窟窿一样,将雷火给冻灭了!

饶是如此,雷光的余力仍旧震得金一双手直颤,又加了一把力,才稳住了棒身,然而之前那一棒的去势却也已经被止住了。这道人举手之间,两道雷光,便令杨剑和金一两人的攻势分别顿挫!

即便俩人并未真正使出自己的得意神通,金一连钱力都没有动用,这道人的本领从这几下中也可见一斑。“是天上来的人?听他的口气,好似是道门中人呐!”不期然间,金一想起的是刚刚从李长庚那里听到的话,莫非果然如他所料,道门在张天师铩羽而归之后,这么快便调动了新的神仙下凡了?

他正要再组攻势,那道人却挥手喝道:“且住!我有话说!”

杨剑一怔,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便缓了缓。但这句话落到金一的耳中,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有话说?先前怎么不说,上来就是一剑偷袭,现在我们有了准备,你就有话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要说话,先吃我一棒!”

双手点金手的神通动,那两道绿箍骤然消去,整条铁棒通体透亮起来,大晚上的空中竟然像是出现了一轮骄阳,照得天地一片彻亮!金一将身一晃,已经现出了三头六臂的法身,在经历了将罗刹女法像还原、亲手解除其中的禁锢法咒之后,对于这化身变的精微之处,金一又多了几分体会,此时施展出三头六臂的化身之法时,显得无比顺畅自在,只是心意一到,神通便已化就,就像他原本生来就是三头六臂一样。

那道人见状,神情又是一懔,已经不像刚出现时那般轻佻,双手将剑反抱在怀中,恰似抱着一个大大的圆球一样,而那圆球之中,竟渐渐分作了黑白两色,凝聚成阴阳双鱼,摇头摆尾,欢快嬉戏。这一轮变化,看上去是渐次形成,其间并无什么急促之感,但当这阴阳双鱼完全成形的时候,金一的三五火车棒法却才刚刚凝聚威力!

三根金色的铁棒汇聚成一处,威力全都集中到了那道人怀中的阴阳双鱼之上,金光闪耀之中,令双鱼那一白一黑的眼睛也为之黯淡:只一棒,这道人怀中的阴阳双鱼便被击溃击散,仍旧留下了一柄宝剑的原形!

但金一这一棒,却也被他接了下来,己身安然无恙!

到此,金一已经可以确信,这道士必定是来自兜率宫一脉的上仙,这一手阴阳双鱼,和寇谦之那掌中乾坤的法门如出一辙,其举重若轻之处又显然比寇谦之更加高明了不少。

眼见得急切间收拾不下这道士,而他也暂时没有再度进攻的意思,金一这才横着铁棒,喝道:“要说话,你就下来,别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这里是凡间,不是你天上洞府,不下来,我就打到你下来为止!”

那道士闻言先是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有凡人在明知自己是来自天上的情况下,还会这般口出狂言,继而双手都微微颤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但金一这一句话,却令宇文邕大为赞赏,喝道:“阿一,说得好!你这道士,要战便战,要和便和,自以为是这世间的至尊主宰么?想说话,便乖乖地到孤王的身前来说!”

那道人脸色变幻,终于还是将身形落了下来,到了与宇文邕平齐的地步。他正要开口,宇文邕却忽地抬脚,向上踏了一个台阶,这是他独门的法术,虚空中步步高升,就像是脚下有台阶踏脚一般,其实却空无一物,正是大权独有的神通,唤作“步步高升”。

但这一个台阶一上,却令他比那道人凭空高了一线!那道人脸色又是一变,情知是被宇文邕耍了一招,正要作色时,宇文邕却抢先道:“好吧,孤王权且寄下你无礼之过,通报上名来!”

对方已经先开了口,若是自己不回答的话,眼见得又要开打,那道士无可奈何,只得咽下了这口气,冷冷道:“贫道列御寇,道号冲虚真人,本在洞府中清修,顷接兜率宫道祖法旨,得知凡间有帝王宇文氏,大兴法难,灭佛除道,手下亦有雄兵猛将无数,竟将下界护道的张天师道陵也给击败了。贫道不得已,只得离了洞府,下山来向宇文天王讨一个公道。”

列御寇?金一一惊,这个名字,即便是居于深山数百年、孤陋寡闻的他,也曾经听过,在金家所藏的书简中,这位先秦道家一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赫然在列,所谓吸风饮露、御风而行,朝北山而暮南海,都是这位仙人的事迹。经过了近千年的时光,他居然又再度出现在人间,而且是以道门冲虚真人的身份!第七章完

第七卷 第八章 至人心镜

第八章

大周立国之初,上至天王宇文泰,下到列将诸侯,几乎全都是不学的武夫,非此也不能披荆斩棘,立国于关中了。但立国之后,宇文泰却甚为重视文教,他倚重世族之后的苏绰等人,创建诸般制度,因此庙号称为文帝,与北齐开国的神武帝高欢相映成趣。

宇文邕身为他的儿子,留心于中原典籍,对于先秦诸子亦有所知,他倒也曾经听过列子的名头,这已经殊为不易了,若要他还能知道列子有什么学问事迹,那可就太强人所难,要知道他身边的大周子弟,有许多人甚至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成天只知道走马射箭学武艺的。

得知这道士乃是比张道陵和许旌阳资格更老,甚至比骊山大阵中的卢真人还要来得老成的先秦之人,宇文邕话里却又多了几分讥刺之意:“冲虚真人?果然是有道之士,与众不同,常人相见揖让为礼,有道之士却是用雷法相见,宝剑为礼,孤王受教了!但不知真人有何话完之后,是否要战端再开,拼个你死我活?”

列御寇岂能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讥嘲?不过有道之士毕竟是有道之士,他居然面不改色,点头道:“我在山中,便曾听道友们说起秦始皇的大名,知道这大权乃是凡间重宝,虽然与我道门并非一脉,却也别具神通,见到宇文天王将此宝运用自如,忍不住便试了一剑。至于我的来意,实是希望宇文天王能收回除道之命,使得道门得以独立于天地之间,维持此一数百年来的局面,岂非万民之福?倘若宇文天王能遂我此愿,自不须刀兵相见。”

话虽然说得客气,其中的寓意却是再明白不过,要是宇文邕不撤销除佛灭道的成命,自不免要和这列御寇再打上一架,就像他之前人还没现身时,便是一记雷光砸在了宇文邕的头上一样,这根本就不是看谁有道理,而是看谁力气比较大而已。

宇文邕却更加干脆!他二话.不说,只是将手一挥:“阿一,杨剑,给我打!”

金一早在列御寇开口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因宇文邕出除佛灭道的法令,根本就不是心血来潮,若要令他的“大权”之威能进一步提升,就必须要让大周治下的兵民和土地不断增多,国家日益强盛,而道门与佛门的法外存在,乃是他必须要搬除的绊脚石!这列御寇离开凡间已久,根本不知道现世的种种变局,空口说什么和平共存,宇文邕哪里会听?倘若真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的话,这一路上的无数征战杀伐,岂不是成了一场无妄之灾?

宇文邕一个“打”字刚刚出口,金.一的铁棒便已经再度挥了出去。这一次,惩于这列御寇运用道德经法门的神通比寇谦之是更上层楼,单纯地以力降伏显然不能取胜,金一棒到中途,微微一抖,手中所握的铁棒顿时放出了万道金光,一百零八枚金色的铜钱拖着长长的金线呼啸而出,瞬间便将周围的空间都占据了。

自从达摩的境界出来之后,金一还是第一次用出.这已经熟极而流的金钱阵变化,但此刻一用出来,他便知道,自己身上所起的变化,也带给了金钱阵新的力量,甚至不需要加以考虑,金钱阵一经布下,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了变化来:“元龟变!”

一头小元龟在金一的胸前昂然现身,望着对面的.列御寇点了点头,背甲上渐渐生出多条裂纹来。循着这些裂纹的指引,金一手中的铁棒划出一道诡异难明的弧线,斜斜地向着列御寇的胸前飞去。

列御寇眼中精光大盛,既是为了宇文邕毫不妥.协、说打就打的强硬立场,也是为了金一这天外飞来的一棒!也不知怎地,见到这威势完全不能和方才那三五火车棒法相比的一棒,列御寇心中却隐隐有些寒意,他就是知道,如果自己还是像刚才那样,用阴阳双鱼来化解这一棒的话,下场一定不会很好。

“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应物而无伤~”列御寇的口中,忽地曼声长吟了起来,而随着这奇奥的语言,在他的怀中又闪出了一片亮光。元龟变下的金一,对于细微之处的觉察比平时来得更加敏锐,他分明见到,这一片亮光乃是从列御寇的心口出,其本源乃是他的心中!

“这不是列子中的话吗?想不到居然是一样神通啊!”双方兵刃未交,法力未分高下,但金一却已经知道,列御寇这一手,足以抵御自己的任何攻击,因为那能够占卜吉凶的元龟背上的裂纹,已经随着列御寇这一句话、一道光而改变,他手中的铁棒,到了中途竟然再也递不出去!

见对手的兵器凝定在半空不进,列御寇的面上露出一丝讶色,点头道:“竟能看破我的神通,晓得如此攻来必定是劳而无,你果然有些厉害,怪不得张天师亦要铩羽而归了。”说话间,那一片亮光已经化为一面镜子,挡在列御寇的身前,光华熠熠,似乎是无数条银鱼在水面上跳动一样,中间蕴含着无限生机。

“我这一面,唤作至人之镜,乃是我平生悟道所得,与老子所传的道德经法门同源而异出,敢称道门中的一件宝物。”手捧这至人之镜,列御寇从容笑道:“便是老子的七星剑,亦破不得我这至人镜,道门之中,恐怕惟有老子化胡之宝金刚琢,能与我这宝物一较高下吧!金钱神,听说你擅用钱神之力,佛道两门神通均无从抵御,又手使上古神兵化身的如意金箍棒、定海神针铁,无坚不摧,何不来试试能不能破了我这面镜子?”

金一手中握着铁棒,将进不进,手心已经开始沁出汗来!他并不知道这面镜子是否当真如列御寇所说的,有那样神异,但元龟变上的甲纹却分明告诉他,棒出必定无!单单是咀嚼其话语中的寓意,便可知道,这面镜子乃是一件抵御性质的法宝,不将不迎,应而不藏,看来是能够将加诸其上的万物都反射出去,因此能应物而不伤。

倘若这面镜子当真能将世间所有万物万象全都反射出去的话,还有什么能伤得了他?

“吹什么大气,吃我一刀!”轰然而至的,乃是杨剑的三尖两刃刀,他从斜刺里杀上来,一刀带起了五道神光,分具五行之力,显然是见到金一逡巡不前,晓得这道士不是等闲之辈,一出手便是五色神光的境界。

列御寇讶然道:“了不起!这是灌江口二郎真君一脉的五色神光么?此法若是到了高深处,自可翻天覆地,可惜仍旧是这世间万有的范围之内,岂能破了我的至人镜!”话犹未了,杨剑的刀光已经射到那至人镜上,原本这面镜子是放在列御寇的胸前,正对着金一的方向,而杨剑则是从斜刺里杀出来的,但也不知列御寇是如何运作的,当杨剑刀光及身时,那面镜子却已经转到了杨剑这一方。

而金一眼中,却还是一面正正对着自己的至人之镜!这看似是一方平面的镜子,却是周游万方,无处不在一样!

刀光入镜,无声无息!下一刻,从那镜子上,一道五色神光飞射而出,就好似是杨剑自己忽然到了那面镜子之中,自己向外挥出了这么一刀一样,那五色神光是如何击到镜子上的,便如何又飞了回来!

杨剑已经将五行遁法升华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自然不会被这反射回来的五色神光所伤,他不躲不闪,任凭那刀光到了身上,身体与刀光接触的地方蓦地泛出一阵涟漪,似乎是一滴水珠落入了大海一样,便将那被反射回来的刀光化解掉了。

然而这一刀,也分明是被列御寇给破掉了!金一这才明白,为何元龟变的指示叫他不要原式打出那一棒,他手中的并不是杨剑那样可以任意演化的五色神光,而是神兵的化身,若是就这么被反射回来,纵然他能够化解,也决计不能像杨剑这样轻而易举。

列御寇见状,又是点头赞叹:“好!二郎显圣真君一脉,向有独到之秘,这位将军显然已经深得其中三味……”

他正说到这里,宇文邕陡然喝道:“兀那冲虚真人,你来到此间,向我出手,莫非只是缓兵之计么?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缓兵之计?!金一骤然醒悟,这列御寇自现身以来,一会儿要打,一会儿要和,打起来又是软绵绵地叫自己有力使不出,根本就不是认真作战的态度,果然好似宇文邕所说的那样,是有什么图谋!

这一句话,显然是正中了列御寇的要害,他脸色骤变,笑容也不再那么阳光温和,隔了一会方点头道:“不错,宇文天王果然不愧是大权之主,我这一点用心须瞒不过你。不错,此次与贫道一同下山的,还有另一位道友,贫道在此牵制着宇文天王与你手下大将,他便去关中干事。我道门之祸,并非起于天王你之手,而是自家门中出了叛逆,那位道友便是前去清理门户的。”

他们的目标,原来是许旌阳!第八章完

第七卷 第九章 只手遮天

第九章

不得不说,道门将目标瞄准许旌阳,实为毒辣之极的眼光。若不是这位道门天师的指点,金一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谁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谁是这中土数百年乱局的罪魁祸;若没有许旌阳的大力支持,宇文邕在关中除佛灭道之举,先在道门那里就要遇到极大的阻力;更直接的,如果没有许旌阳亲自出手,单单是张道陵两次降凡,便不是他们的力量能够抵挡的;再往前,长安禁苑之战,寇谦之孤身一人深入关中,面对大周上下全无惧色,若不是许旌阳先有所觉,派出自己的徒弟王善来对付寇谦之,单只那一关,金一恐怕就过不去!

这一路走来,许旌阳到底有多大的劳?即便是金一的回归,亦多亏了许旌阳参照祭神的诸多仪轨,给予了最为得当的指点。而今,道门便是要将这位鼎力支持凡人大业的天师给一举抹杀!

而更令金一心焦的是,为了牵制住自己等人,道门已经派出了冲虚真人列御寇这样的强手,而从他言语中可以得知,派去对付许旌阳的,也只是区区一名道士,那道士,又会是怎样的劲敌?许旌阳即便有上古奇宝玉楼观在手,能否抵敌得住?

好似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列御寇笑了起来,笑容中说不出的讥诮与骄傲:“宇文天王,两位神将,你们可是想要知道,那前去清理门户的道友,是何方神圣?要说这一位,可是了不得,在我道门中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成道的时间算起来比我还晚了数十年,但这份成就可了不起,在凡间,人们多称他为南华老仙,不过成道之前,他却是叫做庄周。”

庄周!先秦之际,人间说起道门,多言黄老之术,即是黄帝、老子之术,那是道门对于这凡间世界组织的设想,上追黄帝、老子,其中包含了道门对于这天下的理想制度,如今的道门,治下有百姓有田产,公然独立于朝廷官府之外,所行的就是这一套东西。

然而说到道学,黄帝远不可.知,而老子之下,便称庄子。老子是谁?世人皆知,那是道祖太上老君在人间的化身,其为大周史官不知多少年,可以说是在暗中操纵着西周以来天下大势的人物;而庄子仅在他之下,于战国之际有赫赫声名,足以见其卓不凡。

金一闻名震动,宇文邕的震惊却.更在他之上,但他所震惊的,并不是庄子这个名字,而是南华老仙:“你说什么,南华老仙?!岂非就是东汉末年时,传授了张角兄弟太平道术,搅动天下大乱,最终倾亡大汉的那南华仙人?!”

列御寇点头微笑道:“正是,不想.宇文天王亦熟知典故,我这道友昔年确曾下界,做了这么一点事情,不足以辱宇文天王之请听。”

他的口气再平淡不过,但金一的心中,却为之掀起.了滔天巨*:南华老仙,就是张角兄弟的师傅!汉末以来的天下大事,他一家僻居五指山中并不知道,但从许旌阳的口中他却了解到,道门的所作所为,正是搅动了这中土数百年乱局的罪魁祸,而其端之初,便是以一场黄巾之乱,将中土的大汉王朝一举颠覆;也就是在那一场大乱中,世人第一次知道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话,天庭失政的事实,真正摆到了世人的眼前!

始作俑者,便是张角兄弟的师傅,南华老仙,也就是.这先秦的庄子!

双手微微颤抖着,金一勉力稳住手中的铁棒,往.事已矣!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介道门的神仙而已,那是横亘在他面前的又一个敌人,必须击倒的敌人!

可是,那一面至.人之镜,已经将他与杨剑的攻击都先后弹回来了,单纯的力量,显然无法将这神异的法宝击败了,何处是取胜之道?……关中的许旌阳,安危如何?

“哈哈哈哈!”夜空之中,忽然响起了宇文邕的豪爽大笑,笑得傲,笑得骄!“我之所以除佛灭道,便是以为道门旨意清净无为,何必要强占许多土地子民,成一不洁之地?想不到此举,居然引来了天上神仙降凡!冲虚真人,听闻你乃是至人,不食人间烟火,吸风饮露御风而行的,为何如今却管起了尘世间的事?岂非大大有碍道心修行!”

他一面说话,一面却暗地将手中的“权柄”稍稍催动,那一点权威的震动,并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动静,惟有与其上的钱力深具感应的金一,才能知道他的意思:“去关中,救援许天师!”

金一立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对方既然派出了列御寇来这里,用意却在于牵制而不是决战,那么这里就不是主战场的所在,而许旌阳的得失,则一定关系到真正大局的成败。

列御寇却哪里知道这俩人之间的微妙联系?道门真人,说什么也难以明白,手握大权之主,和金钱之神之间,为何会有那么深的感应?他在意的,却是从宇文邕口中问出的问题,事实上,这也是金一至今为止都不大想得通的问题,为何道门一定要在中土占据统治的地位,取代凡间的朝廷和天子,而不仅仅满足于被世人遵奉崇拜?

“呵呵,宇文天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既然有缘,贫道自然要为天王解说一番,此事乃是关系到……”列御寇来到这里,原本就是摆明了只是牵制住宇文邕等人,而今宇文邕愿意和他说话,正中下怀,当即精神一振,准备开始**。

哪知他刚刚开场,还没进入正题,陡然间眼前一黑,星光月光全都不见,整个世界一片漆黑,黑得好似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一样!这一片漆黑之中,传来的是宇文邕悠远的吟唱:“大权之……只手遮天!”这将世界都遮蔽了的黑,居然只是他的一只黑手而已!

列御寇立时便知道上了当,上了宇文邕一个恶当,牵制对手的人,竟被对手给反牵制住了,宇文邕的言语对答,显然只是为了寻找一线空隙,好为金一等人营造出分身而去的空间!一种难以言喻、陌生之极的情绪,从他久已不生任何涟漪的道心中升起,那是挫败和荒谬的感受吗?

“不好!”这只是一瞬间的感悟,列御寇随过来,心中大叫不好,只因这一种感受从道心中甫一生出,那面光华皎洁如天上明月一般点尘不染的至人心镜,也好似倒映着他的道心一般,瞬间现出了一道似不可见的裂纹。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一旦踏足凡尘,必定会受到凡间诸事的困扰,起了凡心乃是不可避免之事,但来得如此之快,又是在面对着事先没有想到的强敌的时候,至人心镜上的这一丝裂纹,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对手也没有想到,宇文邕极力张开大手,只求将列御寇对于周遭事物的感知蒙蔽于一时,却没有想到真正能伤到这位道门真人的武器,其实是令他的道心生出破绽来的言辞和情事。

黑光一闪,随即消去,宇文邕依旧站在当地,面对着列御寇,而他眼中的那面至人心镜,也照旧是皎洁如初,在这一刻,列御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清心沉欲,令道心重归清净,将至人心镜上刚刚出现的那一丝裂纹给弥缝了而已。

杨剑此时已经移身到了列御寇的身侧,与宇文邕成犄角之势,金一却不知哪里去了。

列御寇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至人心镜四下一照,宇文邕和杨剑都是心中暗惊,只见那镜子中,竟然呈现出了金一的身形,一双玄鸟之翼垂天而下,其上端坐着金一和牛琪琪俩人,正在云中穿行。

“好一招瞒天过海啊!”列御寇笑得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只是被我这至人心镜照过的人,有那么容易便能逃脱吗?倘若如此,我也不会前来担负着酬酢宇文天王的重责大任了!”言罢,他便将手中的拂尘,向着至人心镜上轻轻一拂。

“住手!”杨剑怒喝一声,掌中骤然放出五道神光来,其中每一道都分为五色,而且流转不一,并无定律。五行之力,化合世间万物,倘若杨剑能够真正做到随心所欲驾驭这五色神光的话,便是天地间的又一位圣人了,但现在,他只能做到这样而已,就好像许旌阳现出三头八臂的盘古化身时,可以将剑下所逢的万象万物化为阴阳二气,却不能更进一步,操纵这阴阳二气演化万物。而至于令这阴阳或者五行之气重归浑沌,则更在圣人之上,莫测之境,或许,那也就是佛门所追求的菩提真如?

即便如此,能够任意操控五行之气的往还顺序,可见杨剑对于这五行遁术的领悟正在逐渐纯熟,一如金一在到达了鱼龙变的层次之后,所释放出来的神通也是越来越强一样。列御寇识货的人,怎会看不出这一层?他也不敢怠慢,将手中的拂尘收了回来,在镜子上又是一拂,那镜子原本已经是皎洁光明,此时光芒骤盛,一轮明光迎上杨剑的五道五色神光,竟然将这五道神光一一反弹回来,丝丝不爽!

杨剑挥手之间,将这五道神光悉数收回,对于仍然没有伤及列御寇分毫,他却并不在意,只冷笑道:“冲虚真人,原来你这至人心镜,也还没有到了万物应而不藏的地步啊?这破绽,从何而来?”这一击中,他分明感觉到,列御寇反弹五色神光时,已经运用上了道心的计算,而没有先前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而就在这同一时候,金一也用自己的身体体悟到了这一点!第九章完

第七卷 第十章 大宗师

第十章

玄鸟之翼,乃是瞬间跨越空间的神通法门,金一凭着这一双黑色的羽翼,往来洛阳和长安之间,只是眨眼间事而已。适才趁着宇文邕一手遮天,掩住了列御寇的知觉,他拉上牛琪琪飞纵而出,瞬间便已经飞到了潼关上空。

就在此时,身旁忽然现出一片光亮来,金一心中陡然生出警兆,反手一棒直捣出去,谁知迎上的却是硬到不能再硬的墙壁,分毫不动,就和方才捣在列御寇的至人心镜上的手感一模一样!

“飞出了这么远,居然还是被他追上了吗?抑或,此人的道术已经到了时空不能阻隔,万里只在掌握的境界?”金一暗暗吃惊,急忙洒出金钱阵来,护着周身,牛琪琪亦用上了麒麟变的铠甲护身,随时预备应敌。

而下一刻,那面镜子中便飞出了一柄拂尘,飞到中途时,化作一道霞光,绵绵泊泊无穷无尽,好似是天边的云霞,被一双巧手裁剪下来,缠向了金一的身上。想也知道,万一被这道云霞当真缠上了,会是什么下场。

这可是从至人心镜里放出的云霞,若是这云霞有着与至人心镜一般的威力,能够反射万物,应而不藏的话,只要被它缠上了,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只能乖乖束手就缚吧?金一却不知道,在兜率宫中有一件法宝,便是太上老君用这法门炼制而成的,有个名字叫做捆仙绳,神仙被捆了也是一样难逃!

“琪琪!”金一并不应对,只是叫.了一声,牛琪琪的双短剑在大力神法下,当得起无坚不摧这四个字,正是对付这道云霞的不二利器!

“是!”牛琪琪一声叱咤,双短剑甫一.出鞘,周遭的大气便为之凝固,而剑到中途,更是风声全无,即便是俩人身在高空,罡风密布之中,却也似在密室中藏,而那被凝固的大气之中,也隐隐泛出了金色的光华,正是钱力分布的征兆。

令金一紧张的心绪稍有缓和.的是,牛琪琪这双短剑之出,却做绞剪之形状,恰似一个巧手姑娘,持着剪刀去裁剪花布一样,那花布,便是这仙人见了也难逃的云霞!

双剑与云霞相遇,只听“嗤”的一声,金一精神为之大.振,原本他只是希望牛琪琪能将这云霞阻滞一霎,好让他施展鱼龙变中的变化克敌,谁知这一声传出,显然牛琪琪已经将云霞给划破了!

他反应极快,一听这裂帛之声,登时飞身上前,铁棒.的棒头在牛琪琪手中剑柄上只一捣,两人合力,力道何其之大,天也要撕开一道口子!那道云霞恰似轻纱遇到了力士,被一扯而裂,随着空中那片光亮的镜子一起消失不见了。

按落玄鸟之翼,金一和牛琪琪已经到了自己的.封地之中。他皱起了眉头:“怪了,我原以为这是列御寇从至人心镜中生出的变化,万物难伤,为何你一剑下去便撕开了一个裂口?虽然破之不易,但毕竟是破了,我再加上一把力,才能将其破解了去。那列御寇的至人心镜之中,难道有什么我们不解的破绽?”

牛琪琪先点头,.忽又道:“主人,我们现在是要去援救许天师,还是要回去和列御寇决一死战?”

金一一怔,哑然失笑道:“是我差了!只因方才与杨都督都奈何不得这道人的法宝,心中特以记挂,因此一旦觉了破绽,便甚是欢喜,浑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事了。是了,我既然能击破这心镜云霞,杨都督的神通不在我之下,必定不会惧怕这道人的法术,再有大家在旁策应,胜固难言,败却未必。走,我们去终南山,见识见识南华老仙的厉害!”

玄鸟之翼再起,又落,俩人便已经来到了终南山玉楼观中,只见那玉楼观的高大牌坊仍在,但里外却空无一人,寂静得好似死城一般。这里,可是关中除佛灭道之后,那些大德高僧和道士所居、号称要扬佛道精义融为一炉的通法观!怎会空无一人?

金一与牛琪琪对望一眼,都有些担忧,难道这样赶过来,已经迟了么?玉楼观对于他俩,本是旧游之地,熟门熟路,当下便双双冲了进去,一路上经过许多地方,都看不到哪怕一个人影,好似这里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初在王子元手中时的模样。

直到许旌阳的丹房前,金一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见许旌阳已经现出了三头八臂的盘古化身,脚下踏着丹炉,八柄利剑长空挥舞,似乎在抵敌着敌人的进攻。但金一放眼四周,却见不到任何敌人的影子,那南华老仙,身在何处?

许旌阳一意对敌,直到金一出现在丹房前的广场上时,才觉他的到来,不由得急急道:“金钱神,万万小心,这是南华老仙来袭!”

不消你说,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哪里有南华老仙呐……金一正在诧异,陡地觉得身前的金钱一阵颤抖,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向内压迫着,运行的轨迹竟然稍稍偏离了天罡地煞星的位置。这是自从金钱阵在他手中成形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他惊讶莫名,对面却也传来一声惊咦,好似那敌人对于所遇到的现象也是大惑不解。许旌阳脚下的巨人八剑渐渐变缓,而金一的身前,则有点点光芒汇聚,从虚空之中,凝聚出一个长须散道士的形象来。只见他额头硕大,下巴翘起,样貌称得上丑陋,但一双眼睛深邃似大海,灿灿若晨星,却将这丑陋的相貌衬得颇为清奇了;身上穿着破旧的道袍,衣襟不过膝盖,双袖漏风,手中不持一物,看上去颇为寒酸。倘若这就是那位南华老仙庄周的话,比起冲虚真人列御寇来,单这卖相显然是远远不如了。

但金一又岂是以貌取人之辈?别的不说,只这虚空现身一样,便可看出庄周的不凡之处来,所谓的不萦于物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溶入周遭的世界之中,谁人能够抵挡的了?那就像是要和整个天地对抗一样!

即便如此,我又何惧?从降生下来开始,我便在和困住我的那片天地对抗了!金一横棒昂然而立,钱力源源不绝从点金手中涌出,注入到那一百零八天星之中,天罡地煞星大放光华,将原先因为庄周的影响而歪曲了的轨迹重新纠正,度更是越来越快,势挟万钧!

“对面,可是南华老仙庄周!”全身神通跃跃欲,金一却还是先问了对方的姓名。这并不是什么先礼后兵,而是从宇文邕适才对付列御寇的手法中偷师而来,这些清修避世的高人,神通则神通矣,却未必能够对于这些世间俗务从容应付,往往会露出破绽来。

那道士捋着胡须,好好打量了一番金一,方点头微笑道:“我在山中,听说世间出了一位钱神,法力奇特,独立于佛道两门法术之外,亦不同于妖法,便是我也生出了一丝好奇之心。如钱神者,汉时桑弘羊有之,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虽然是儒门董仲舒力主,桑弘羊亦有大力焉,然而他所用的法术,却和你相去甚远,而最终身受其害,铜臭腐朽而亡,更是不可道也。金钱神,你这钱力,若我看得不错,想必是从这天地万有中,领悟到了其无为之神异,才悟出来的吧?和我道门的精义,乃是不约而同哩!”

什么跟什么啊……原本预备上来就是一场好打的金一,却撞上了一位好讲道的老人,看着他这么侃侃而谈兴味盎然的样子,哪里像是刚刚和许旌阳鏖战正酣的模样?至于他说的话,金一是每个字都明白,连起来就完全不懂,钱力和天地万有、乃至无为之神,有什么关系?庄老道,你别告诉我,就是刚才撞了一下,看了两眼,你就看出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钱力奥秘来了!

要是达摩说,金一的钱力是从大日如来的法力中演化出来的,金一也就捏着鼻子认了,谁叫金主最初诞生时,就是在如来佛祖的法力之下呢?可是这庄周一扯就把钱神扯到了道门无为上头,那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庄老仙,我不管你曾经在人间做过什么事,今**若是要伤害许天师,我便容你不得!若还肯罢兵修好,大家讲谈些道法时,这里乃是我大周宇文大家请许天师与佛道两门大德高士所建立的通法观,正是要探究这天地之奥秘,可请老仙登坛说法,我大周上下自当礼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并不是金一忽然开了窍,成了淹通世事的能人,而是大半出于卢真人的指点,对于这样的世外仙人,要想和他对敌,乱冲乱撞是不成的,言语也是了解对手的一种好办法。

庄周哈哈一笑,这一笑,金一便没来由地心中一虚,只觉得他这一笑,便是山间的一道清风,天上的一抹流云,从这世间经过,却没留下半分痕迹,也将自己的种种用心,一并带走!笑罢,庄周方点头道:“伤害许天师?我有何德能!只是听说两位天师大动干戈,其中恐有些误会之处,是以我想请许天师上天,在道祖老君面前与张天师分说一二。”

“这还不是一样……”金一苦恼的是,这庄周当真是轻飘飘地,抓也抓不着,可想而知他一旦有所反击,必定是自己难以预料的厉害。讲不过,那就只有打打看了,可是看他这样子,明明一个人站在那里,会不会自己一棒挥上去,他就像刚才那样,化为点点流光飞去了,一棒只打着一个空?

正当他踌躇不前的当口,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李大白的声音,只听他吟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圆通真君,别来无恙?李长庚这厢见礼了!”第十章完

第七卷 第十一章 词锋若剑

第十一章

往来洛阳与长安之间,行程上千里,其间尚有跟随宇文邕从洛阳废城前往河桥的路程百十里,但以金一的脚程,前后也只是相隔了两个多时辰而已,此时天光尚未大亮。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半夜之中,李大白这位刚刚才从金箍棒中脱出的书生,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服,收拾得上下整齐,从渭水河滨跑到了这终南山中,出现在了玉楼观的广场上。

而他口中所道出的,显然是出自长庚星君之口,对象则是这位莫测高深的南华老仙庄周——因为金一根本就听不懂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在灵台中有一位先秦成道的卢真人,倒好似对这李长庚的话颇有所知:“老庄并称,对于道门精义多有著述阐。老子所述道德五千言,乃是迫于关尹之请,其实老子未必愿意留这五千言在世间;庄子则不然,其身处战国之际,名显诸侯之间,留下了多篇著作,反复辩难,讲述其所悟的至道,其中最为精华者,有逍遥游、养生主、大宗师等篇。所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便是逍遥游篇中的言语。”

“不过,李长庚以这句话开场,为的并不是要拍庄周的马屁,而是变着法儿提醒你,这位南华老仙的道术究竟是走的什么路数。恐怕在他看来,庄周的法术便是以这一句为其精要之处吧!至于圆通真君,多半是天庭中对于庄周的称谓,只不知天师与真君,哪个更尊贵一些?”

经过卢真人这么一番指点解说,金一才知道,李长庚上来这一句开场白,其中大有道理,非得细细咀嚼才能悟彻哩!“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从这字面上看来,庄周之道,恐怕正和我之前猜想的一样,追求的是与天地合为一体,天人合一吧!天地之正是什么?六气之辨又是什么?当真费解……”

金一心念电转之中,庄周却已经洒然转过身来,单单是这转身的动作,便叫金一看得直了眼:整个转身的动作,简直就不带半分刻意,其间的每一个瞬间,倘若他就那么停下来的话,便可以就这样无比闲适地停着,而他却就是这样转过了身去,直到最后面对着李长庚为止。往与止,两种相互矛盾的趋势在他身上竟然水**融,不分彼此!

金一的心不自禁地沉重了.许多,即便他从未有过畏惧之心,但从见到庄周的那一刻起,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要说有什么破绽,甚至根本就找不出有任何会让人生出与之争竞之心的地方!和他站在敌对的立场,心理上简直就会觉得自己是孤立于整个天地之外,是逆着这天意而行一样!

“我当是谁,原来是长庚星君降凡…….咦?”一声惊咦,庄周显然已经看出了李长庚身上的特异之处,无论是以何种形式转世临凡,只要神识觉醒了,也不会如李长庚这般失去了神火,完全变成凡人一样。一瞥之下,庄周便看出了李长庚的不妥之处,但奇怪的是,以他的道行,竟然也看不出李长庚是哪里出了问题,与神识相伴相生的神火怎会不见了?

但,不等他问出话来,李长庚已.经洒然笑道:“即便是天庭道门诸仙之中,圆通真君亦是出名的不问世事,不管是非,神仙中的神仙中人,何以短短的四百年中,两度降凡,插手凡间之事?”

金一心中登时一亮,李长庚身无半点神力,但是已.经开始寻找庄周身上的破绽了。道门,一个讲究清净无为,大道至简的教门,道祖老君甚至号称是太上忘情,何以会对凡尘恋恋不忘,搞出了这许多风雨?这一个疑问若不能解决,单单是对于庄周本身来说,不免会对他身上和谐无比的气场造成一丝破绽。而这,恰恰是金一所不能寻觅到的。

“凡间本是乐土,凡人本可终日逍遥,何期自封神之.后,短短数百年间,世间纷争频起,生灵涂炭?天庭治事如此,连孙大圣那等天生精灵在这天地间亦没有了立锥之地,乃是自取灭亡,自绝于天地之间,我故顺天意而行,方有下凡传授张角兄弟太平道术之举,实期望我凡间生灵皆得享太平,无奈贼心戕害,坏我天机,这也叫无可如何,譬如天地未分之际,浑沌而已。”

庄周面色自若,看不到任何不自然和心虚的地.方,恰如其一身道流,你简直可以看到阵阵清风从他的身上拂过,而不改变任何流动的趋向!“如今中土再度面临太平之契机,无如天机并非人人皆能知晓,其间觉迷有先有后,自不免纷争,我自当顺应天意,降凡行事。”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对着许旌阳微笑道:“许天师,你既为天师,肩负的乃是道门中斩妖除魔之责,于这天机可非你所知,何必强要逆天行事?凡人之心,永无餍足,若不以至道引领,徒然会引致战国时那般人人相杀、心心相害,邻人或为沟壑的境地之中,又何来太平之日?你一意孤行,相助那大权之主一统中土,岂不思当日秦始皇权倾天下,也只是寿至五十而终,身前身后留下了多少枯骨,到头来霸业安在?”

是看出了李长庚的用意,还是借题挥?从与李长庚的问答,庄周话语一转,却向着许旌阳出了质问,庄子所留下的著作之大胆泼辣雄辩滔滔,与老子的大道无言微言大义恰好成一鲜明对比,于此一语便显露无遗。

脚踏着巨人的手掌,许旌阳依旧从容不迫,看不出适才他与庄周的一场未尽之战究竟谁占了上风,也或许这道门的高人,不论是胜是败,总之是不能失了风度吧?“凡间之乱,到底是人心相害,还是有人从中拨弄?汉末之乱,若没有那所谓太平道之事,究竟会向何处去,犹未可知,然而自从太平道起,迄今滔滔数百年,我只见到了这世间血流成河,无数生灵血染荒野,却从未见到一丝太平!圆通真君,你所求太平,何时可致?若是顺应天意而行,何以张角兄弟起事一载便即横死,裹黄巾从死的百姓便有百万之众!”

庄周长叹一声,恰好有一阵微风吹过,好似这一声叹息,也引动了天地的一声轻叹一般:“天意啊……自封神以来,天地已有定制,不破怎能立?善我生者,所以善我死也,生死何足道哉!若不是我传下太平道术,这世间百姓只知盲从世主,抱残守缺,又何从得知苍天已死,何从坚定向太平之心,何从寻觅向太平之道?许天师,你奔走人间,寻太平之心,与我本无二致,只是你所选的方向,却是逆天而行,谬矣!”

金一已经听得昏了头,这两个都是见识经历比他高过不知多少倍的人,说起千百年来天地的变化、凡间的治乱,就像掌上观文一般,而其各有定见亦是显而易见,不因言语而动摇。但听着这俩人的对话,金一心中不禁隐隐觉得,庄周好似说得才是正理一样。

但,从不经意处,却传出了高亢的反驳之声:“一派胡言!”尾音震颤,那并不是用嘴巴说出来,而是从心里吼出来的一样。这是一直都不曾说话的牛琪琪,骤然出声:

“天生万物,自有其份,至于生死,亦是天意。但,别以为你自己即是天,你的意便是天意!你,也只是这天地间的一介生灵而已,假如你所知便是天意,当你先于这天地而释,天意属谁?”

在与佛门的千年血战中成长,耳濡目染的是万年征战不休的西天往事,牛琪琪对于生死的领悟,显然比起这些追求的便是了生死知天命的道门高人们不差分毫,以至于对着若流云清风一般毫无破绽的庄周,她亦是斗志昂扬,没有丝毫犹豫和彷徨,一如她手中的大力真剑,剑锋所向,生死立判!

庄周讶然,看了牛琪琪一眼,方笑道:“原来是一位妖族大圣的后人,假以时日,恐怕亦不失大圣之神通。只是不明道之所在,故有此言而已,天何尝有意,天意又何得而知?纵然是这世间最为卑微的生灵,譬如不知有秋的夏虫,只须得明至道之所在,便知己身何由生灭于天地间,不然的话,妖又何从而生?”

“况且,这位女妖有所不知,中土天庭自封神以来主宰天地,引用诸般神力,只是庇佑凡人,对于各种生灵则是予取予求,对妖精更是必欲除之而后快。若非如此,又怎会有天庭之乱,凡间又怎会有数百年的战乱?盖苍天不爱众生,不能一视同仁,徒然生乱而不能太平而已,我故开启众生之眼,使知苍天之当死之状而已。”

这家伙真能说啊,道理全被他一个人占了!金一并不是会因为言辞的有没有道理而动摇心志的人,他之所以耐着性子和庄周说话,也只是想要从其言语中窥见更多他的底细而已。但其结果,却是让庄周充分展示了他的雄辩滔滔,谁都不能难倒他分毫,真不知若是达摩还在这里的话,和他斗口胜负何如?

不过,这样斗嘴的结果,金一却对于一个人颇为在意:许旌阳!他的心志,会不会因为这场辩论而有所动摇?第十一章完

第七卷 第十二章 何以证道

第十二章

不论是佛道两门,若要了悟己身,通达至道,则必须要诉诸辩论,有理你就说出来,道理道理,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便是说的对于至道的理解,正是从佛道的辩论中来。后来展到民间,才有了讲道理这个说法。

对于佛道之门人来说,道理却不仅仅是说说而已,那涉及到他们对于天道的领悟,对于自身存在的理解,以至于种种神通法门,说起来都只是末节,是他们在追求与天道合一、找到自己在这天地中的位置的漫漫长路中,所衍生出来的小把戏而已。

说不过庄周,金一和牛琪琪只不过是不以为然而已,但对于许旌阳,却有可能意味着他的道心失去平衡,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进而,便会影响到他的神通法力!

而且,金一更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若是光靠说的,庄周便能说得许旌阳道心失衡的话,若是他当真要动起手来,谁能抵挡?到此时,他不由得更加庆幸宇文邕的当机立断,命他驰援终南山许旌阳这里,否则的话,几可肯定,这位道门天师绝对不会是南华老仙的对手!

好在,即便是光拼说辞,金一这一方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甚或有令微妙圆通真君庄周都想不到的神通出现哩!李长庚在经过了开头的一段之后,再度出声,未语先笑:“圆通真君,你口口声声只说大道,又说天庭所为不合大道,却不知这封神之后由天庭分封神灵宰制天地,是出于谁人之定论?”

这一句,正击中了庄周立论.的要害!金一虽然不知道,但庄周和许旌阳、李长庚都清楚知道,封神之役,事实上是一次对于上古以来中土神州天地的重新梳理,称得上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真正确立了凡人对于这世间的统治地位,便是从封神开始。封神之前,夏商之主乃是众生之共主,治下除了凡人之外,尚有许多别样生灵,对于天庭亦是恭敬而已;但自封神之后,周天子便声明了是代天守牧下民,而对于凡人之外的生灵,天庭也是一改一视同仁的姿态,或剿灭或招安,总之是令其在下界越来越难以立足。

而在商周之际确定了这一体制.的人,传说最初却是出于三位大圣人的共意,那三位大圣人中,便有如今的道祖太上老君在内!为何当初定了天庭之立,后来又主张天庭之死?李长庚这一问,俨然是背负着来自昊天金阙玉皇大帝的悲愤!

庄周一叹,也好似是天地在其.间轻叹:“天庭失政,虽然是因齐天大圣大闹天宫而起,却并非仅止于此,若是祸端只在孙大圣的话,何以孙大圣被佛祖降伏之后,天庭却仍旧分崩离析?长庚星君,玉帝失政,祸及诸神,道祖亦时常悯之,这世间若是一日不得太平,你们诸位天神星君便也一日不得香火供奉。”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是金一也能听得出其中的含.义,竟是**裸地策反李长庚,言下之意天庭是大势已去,你还是早早顺从道门得好,多半还能如当初封神之后一般,安享诸般香火祭品哩。

金一都听出来的东西,李长庚又怎会不懂?他先是.一怔,继而便欢然笑了起来:“圆通真君呐,不是我不识时务,那道祖身居兜率宫之内,高在三十三天上,等闲难得见上一面,见了都不晓得是他老人家的哪一道神念,我怎晓得道祖到底是什么打算?若还真能重封我天地诸神时,便是再造一个天庭罢了,当初玉帝本就是道祖等三位圣人所定的,今日若是再换了他,也还不算什么。”

“你说什么!”牛琪琪的眼睛立时就瞪了起来。别看.她在金一面前是乖乖顺顺,高声说话也没有几次,可是生于大力牛氏的门中,她的脾气能好到哪里去?不会红眼的话,也就使不出那锋锐无匹的大力真剑了。听到李长庚这么公然向敌人示好,她哪里能忍得住?事实上,这么你来我往地长篇大论,牛琪琪早就听得一肚子闷气了,若不是迟迟找不到庄周身上的破绽,她的大力真剑只怕早已刺向了这位南华老仙。

此际再也忍耐.不得,正要作时,金一却忽然丢过来一个眼色,灵台中响起一道阻止的意念:“不可!你仔细看李大白的眼睛。”

李大白?不是李长庚吗?牛琪琪一怔,方凝神去看了李大白的双眼,这才觉到,不知什么时候,他眼中竟已不复双瞳,而是一双坚定的眸子。现在说话的,并不是李长庚,而是李大白自己!

牛琪琪登时心下了然,以李大白的立场来说,天上星君吃什么供奉,甚或吃不着供奉肚皮饿瘪,与他何干?这庄周既然是汉末以来天下动乱的罪魁祸,又摆明了和大周不是一路人,管你有多少道理,便是敌非友,然则他这样应答,必定有其道理在吧?

双瞳为神,单眸为人,金一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庄周更不会一无所知了。但在他的意念之中,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天上星君降凡之后,会被凡人整倒了,只能困居凡人的体内和其共生,因此即便见到了李大白眼中的变化,他也决计没有想到,眼前和他说话的竟然已经不是那位长庚星君在做主。

也可以说,在这一刻,庄周那完美无瑕的“道”,第一次出现了破绽,这破绽便出在李大白身上,这位以凡人之身,降伏了长庚星君神识的书生身上!

但李大白要带给庄周的惊喜,才刚刚开始!他顺着庄周的话头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皱眉道:“只是,道祖所思实在太过高深,又不曾对天上地下众神明宣讲,除了道门之中与他亲近如你圆通真君等人明白其意,余人多半不解。我这里,便有一份中天紫微大帝托我带给道祖的玉函,问的便是道祖之心意,为何当初立了玉帝,如今却又多方作梗,忍看天庭倾危?”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张玉笺来。

那张玉笺一拿出来,金一便觉得周遭的温度悄悄上升,但却不是如同大日如来真火一出,好似空气都被煮沸了一样的热,而是如春风拂面,化人无形,浑身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但见那玉笺美玉无瑕,薄如蝉翼,好似看得透一般,但除了能看出玉笺上似乎是墨绿色的字迹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可对于金一来说,只是透过玉笺看到那墨迹的颜色,便已经足够!墨绿色,那是惟有参杂了菩提子的墨汁才能绘成的颜色,李大白拿出这张玉笺来,其目的显然只有一个,便是要引得庄周近身,用这天地间独一无二闻所未闻的字法,来给微妙圆通真君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的手,已经悄然握紧了铁棒,也在灵台中示意牛琪琪预备。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就算是李大白的字法能够影响到这位圆通真君的神通法力,金一也决计不信,单单凭着李大白之力,便能将庄周击败,要知道他可是被道祖太上老君派下来清理门户,孤身一人就敢来擒拿许旌阳的人!

庄周的眼睛,却忽然向着金一这面瞄了一眼,那一道眼神好似平平无奇,但金一却蓦地觉得,这眼神简直比平生所见过最为犀利的剑气还要厉害,竟然有直接刺入自己心底之势!幸好他的灵台之中,那绿箍金棒仍在,而周身的钱力更是时刻运转不敢稍有松懈,庄周这一眼的力道,便在进入他的双眼,还没到达灵台之途中,被金箍棒上的金光和绿气阻止,随即消去无踪。

“他看出来我想动手了!”金一心中明悟,这一眼来得如此犀利,不同寻常,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名堂,但庄周一定是觉了自己的用意。对手已经有了提防,自己若还是等着李大白的字法来创造时机,岂不是更显得刻意为之,徒然使庄周对李大白也生出戒心?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言辞无状,吃我一棒!圆通真君,且让你看看,这当年搅动天地,闹得天宫翻覆的金箍棒之威吧!”在老孙的回忆中,并没有提到这位圆通真君,而金一直到现在,也不晓得他到底有多少深浅。然而手中的铁棒一举起来,金一的种种顾虑杂念,全都在瞬间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有浑身烧得都快要痛起来、痛得从心底觉得痛快的战意。

一棒甫出,便引动了灵台中的铁棒,那棒并没有使出什么三五火车杀法,只是一道金光,缓而不急,好似要在金一和庄周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梁,而不是要夺人的性命。

面对着缓缓捣来的一棒,庄周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锐利无比的眼神,一霎也不霎地盯着那金箍棒的来势,那是自从金一见到他以来,从没见过的凝重眼神;而这一棒,亦是金一从没使用过的一棒,仿佛有什么无声的声音在提示着他,就应该这样出棒,来对付庄周一样!

牛琪琪慢了一线,也因见到了这一棒。灵台中传来她的惊呼,叫出的是令金一陌生的名字:“不动之法!”第十二章完

第七卷 第十三章 神兵寄魂

第十三章

何谓不动之法?金一一无所知,他甚至就不知道牛琪琪到底说了什么,即便那声音并没有经过空气和耳朵,直接就在他的灵台之中响起。

这一棒出去,就将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到了铁棒上,仿佛随着灵台中那金色铁棒的飞出,连同他自己的灵识都跟着一起飞出,此际涌入他的感知之中的,已经不是来自耳目皮肤,铁棒似乎已经代替了他所有的感官,感受着来自天地的一切。

他就是铁棒,铁棒就是他!

力量,度,角度,一切都已经无关重要,只要他愿意,便可以任意操纵铁棒的去势,铁棒的力量,甚至于只要他愿意,铁棒可以变成弯的,力量可以从反方向爆出来,而完全不必去考虑其中需要用到什么法门什么机巧,要如何运使铁棒才能达致最佳的效果。

就好像,当你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运用自己的身体之后,便再不会去想,走路要先迈哪条腿,同时出哪一只手一样,而只会关注自己要去向何方。那已经完全成为了身体的本能!

铁棒所指,便是庄周!这位在金一的感知当中,显得无比虚无飘渺的南华仙人,此刻当他从铁棒中感知其存在时,庄周已经不是一个长须仙人的模样,而是朦朦胧胧,好似不知是什么雾气,勉强堆积成了一个人形,但其轮廓的边缘处却是模糊不清,似乎时时在向周遭的天地散着雾气,又好似从周遭的天地不断有雾气注入其身体之中。

“我看到了!庄周,果然和我先.前所想的一样,已经脱去了人的体质,人的形态,与天地融为一体,真正是天人合一……”金一的心中,忽然想起了李长庚登场时问候庄周的那几句话: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

倘若金一此时还是处于正常状.态下,当觉对手的境界远远出其想象之外,纵使他依旧斗志昂扬,也难免心生杂念,像这样的敌人,用什么法门才能应付?但灵识与铁棒融合无间之下,他心中完全没有任何刻意的想法,这铁棒所指,便是敌人,便会将他打倒!

金一并不知道,这,才是当年名.震天地,人神共畏的神兵定海神针铁,其真实面貌第一次展现在他的面前!即便是南华真君,道门曾经降临世间的仙人之中地位仅次于太上老君的他,面对着已经开始触及到这上古神兵的本质的金一,也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有丝毫分心,只因为,这件神兵的威力一旦触,不但是身化流云的法门不起作用,就连时空的阻隔也不会成为障碍!

庄周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介于在与不.在、形与不形之间,但他的口中,从登场至今第一次,吐出了有声的文字,那是法咒!如庄周一般的大宗师,已经到了身合至道的地步,他需要形诸文字的法咒,会是什么样的咒文?

那是金一第三次听到这三句话,也是第一次从庄.周的口中吐出这三句话,便是李长庚一上来便点出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

十五个字说出,庄周的身形就在尾音吐出的一.瞬间,与金一神魂寄托的铁棒神兵在空中相遇。没有任何的机巧变化,没有任何的躲闪趋避,这一切花巧,都已经是双方都不屑使用的了,当铁棒一出,当庄周在此,便已注定了这一次相遇,谁都不能逃避……

乍合,倏分,庄周.仍旧是庄周,金一还是金一,手中的铁棒金光依然。看上去,就和金一尚未出招之前一样,俩人还是那么相对而立,甚至连庄周脸上的微笑也依旧,适才的那一次交锋,根本就好似从没出现过一样。

但金一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他的心中,就好似有滔天巨*一般,只因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从铁棒的奇妙感知之中,触及到了庄周的境界,那对于他是近乎不可磨灭的回忆。就在刚才,即便明知是一瞬间事,然而涌入金一的感应中的,却是近乎无量众生对于这大千世界的所有记忆。假若他是用本身的灵觉,而不是将神魂寄托在铁棒之中的话,只是这一下,便足以令他的神识迷失在这无量众生的记忆之中,忘记了自己。

和庄周对敌,当真就像是和整个天地在交锋一样,他竟能在这交手的瞬间,领着金一的灵识游遍整个天地,使他领悟到逍遥游的境界!莫以为庄周这是什么好意,借敌对之机来度有缘之人得道,若不是金一机缘巧合,触了铁棒中的神妙之境,此时他早已不存在于这世上,而是化为这天地间的一份子“逍遥”而去。——金一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兵的化身,天地之中自有其神。”庄周捻须微笑,双眼却是一霎不霎地盯着金一手中的铁棒,适才他之所以没能取胜,主因便是在这铁棒上头:“即便是随着我这逍遥游遨游天地,以至于无穷,却终能回返本身,有此一遭,只怕已经奠定了你日后成神的根基了!可喜可贺!”

金一定了定神,也明白自己已经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不止是这样,若是进了鬼门关,不过是忘记今生的记忆重入轮回而已,庄周要的,却是令组成他这个人的所有一切,重新回到这天地之中,连地府也管不到的偌大轮回之中。

但,身经此境,他的信心却不减反增,这样从没经历过的强劲对手,从没经历过的奇妙境界,他仍旧能够生还,安然无恙,还从中得到了不知什么益处,岂非正预示着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听到庄周的话,金一忽地大笑起来,原本是高高在上、飘忽不定的南华老仙,这一刻在他心目中忽然清晰了起来,原来这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这话语中,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酸气啊!他将铁棒一横,朗声道:“我可不承你的情,我原本便是钱神!”金主,孔方兄!这是我为你,在上界真仙南华老君面前宣下的豪言!

庄周一愕,随即又笑,以他的天生雄辩,岂能无言以对?但,就在他又要开口之际,从他的身后,传来了李大白的怨声:“我说庄真君呐,我这里中天紫微大帝的玉函,你看是不看?若不看,我便收起来了,这凡胎肉身沉重,手伸得久了会酸哩!”

庄周就那么转过身去,金一立时看得身上有些寒;这一转,庄周居然是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形,变成了许多剪影,他的正面仍旧是面对着自己,双眼也和自己相对,但是就在这同时,庄周的身体却转了过去,变成了面向着李大白。

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这样,变成无数个面,同时面向所有的方向吗?

事实上,之前金一也曾见过类似的情形,当那位冲虚真人列御寇手持异宝至人心镜,抵挡他和杨剑的同时进攻时,那面镜子也曾现出这样的异景,同时向着他和杨剑的方向。可是出自一件法宝上,这还罢了,庄周却是用自己的身体做到了这一点!

这,还是人吗?

金一心中忽地一激灵,这个油然而生的念头,就好似将他自己醍醐灌顶一样,眼前的上界真仙南华老仙,在他眼中,心中,就此呈现出了全新的面貌:此时面对着他的南华老仙,看来根本就不是真身,而是他的神识在这世界的投影;与其说这是一位仙人,倒不如说是一点仙灵来得更贴切!

此念方生,他便感觉到从侧面传来一道肯定与鼓励的目光,那是许旌阳的方向,可许旌阳之前为何不向他解说这一点?须知面对着仙灵,与面对仙人本身,对敌的方法完全不一样,若不是金一神兵护身,鬼使神差地使出了牛琪琪口中的劳什子“不动之法”,他现在就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但,这疑问眼下显然没有机会出口,令金一注意的,仍旧是在他面前,同时面向着他和李大白两个几乎全然相反方向的两人的庄周。因为这时候,庄周的手已经伸出去,将将触到李大白手中那张不知用菩提汁写了什么字的玉笺!

在庄周的目光一刻不停的注视之下,金一不敢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即便他其实已经紧张万分,期待着李大白那天地间独树一帜的字法,会在南华老仙的身上生什么奇迹。

他露出什么破绽了吗?就在庄周的手指即将接触到李大白手中玉笺的一瞬间,陡然停止,相去只有分毫,他身上散出的不知名的雾气甚至都已经触到了那玉笺,但庄周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就在金一与李大白的同时注视下,庄周同时向着俩人露出了微笑。

“动手!”李大白陡然大叫了起来,手中的玉笺放出碧绿晶莹的光芒。一看到那光芒中的字样,金一便立时知道,自己要出什么招:那是一个烎字!第十三章完

第七卷 第十四章 若得若失

第十四章

李大白要用的,就是当初金一在逆境之中,一棒击倒寇谦之的那一招,将金箍棒上所有的威能,凭藉这个烎字的神异,在瞬间爆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来。

“好吧,就和你拼一回!”经过了方才的一次碰撞,金一早已明白,不管庄周现在是处于什么状态下,都不是他凭着之前的种种法门所能击败的,即便是用钱力使得金钱阵中的时间加流动,可是看现在的庄周,金一有什么把握能将他拉入到自己的阵法之中?出乎庄周意料之外,才是破敌的希望所在。这便是他对于李大白的法术的期待。

回忆着方才的感觉,金一的铁棒再度递出,似乎甚缓,但却没有经过任何飞行的过程,便已经来到了庄周的身上。一如先前的那一次碰撞,当铁棒触到庄周形体的那一瞬间,金一只觉得自己冲进了一个新的天地,无穷无尽的记忆和体验扑面而来,似乎有无数的生灵在争先恐后地向他诉说对于这天地的记忆和感触,引领着他漫游天地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前次,他凭藉着铁棒的神兵护身,令神魂得以不失,却也无力找到庄周的要害所在,只能全身而退,铁棒无。但这一次,在这天地之中,却骤然爆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流,带着无尽的光芒,在他的前方闪耀,吸引着他和周遭的一切,向着那热流的方向冲过去。

而牛琪琪与许旌阳所见到.的,则是金一的铁棒直捣入庄周的身体之中,随即便是无尽的火热迸出来,直似爆炸一般,而庄周那虚无飘渺的身体,也随着这无尽的火热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焰,流光所及,玉楼观的广场和巨大空间中,瞬间便被这火热充满,就好像一个太阳骤然冲进来,然后爆炸开来,将他无比火烫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放射到每一个角落。

这玉楼观虽然是上古异宝,但其.中浸透了许旌阳的心血,是他一手开辟其中的不毛境界,才有了今天的通法观胜景,怎容毁于这一片火热之中?只见他脚下三头八臂的巨人手中八臂轮转,八柄利剑狂舞,化作一道巨大的龙卷,所到之处那火热无限的气息都被卷了起来,凝成一束,送到不知多远的楼观深处。这上古异宝之中,尚有无穷的境界,就连许旌阳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么广大,他现在只能期望,这楼观足以容纳得下这一团热火的燃烧。

牛琪琪却不管这楼观的损毁.与否,她注目的只是金一的铁棒与庄周的身体结合之处,若是能够插手的话,她早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了。但,此前庄周所展现出来的神通,已经是无法凭藉众寡之数加以欺凌,而金一所使出的全新棒法,则是她仅仅有所知,却还远远没有触及到的境界。在她的所知之中,能够使出这样棒法来的人,庶几已经到了金刚不坏的境地,世间任何法术和力量都无法将其一举毁灭,当日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被擒之后火烧不坏雷劈不化,即便是老君炉的烈火,能熔炼世间一切,却也不能伤他的根本,便是因此。

这样的金一,应该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吧?牛琪琪只.担心,眼下的金一,分明还没有悟到七十二变顶峰的力量,他能够使出这样的棒法,多半还是凭着老孙留给他的力量,面对着南华老仙庄周如此的强敌,这种力量能够支持多久?

牛琪琪焦急的心,甚至比眼中的那一团火焰更加.灼热,以至于她竟没有觉,在剧烈的燃烧之中,那团火焰已经悄悄地改变了形状,有一条似乎是手臂一样的火光,正从其中慢慢地伸出来,伸向李大白的方向!

李大白双拳紧握,也正紧紧地盯着这一团火焰。.正如金一所知的那样,从刚刚便不是李长庚在说话,而是他在糊弄庄周,而这一门诡异的字法,便是他所能想到唯一能帮助到金一的东西。眼前的景象,和他当初与金一合力,用“烎”的字法引火焰,烧去了长庚星君的神火,将其神识困在他自己的灵台中时何其相似,金一的铁棒,触到了李大白所写下的烎字,再度出了难以抵御的光和热,将庄周全身的每一个部分都烧了起来。

“纵使你能够与.天地融合无间,我将你的每一个部分都烧尽了,看你还往哪里逃?”紧张与得意,同时写在李大白的脸上,到现在他还是一介没有什么法力神通的书生,连道术中最简单的雷法都用不出来一道,但是他的字法,却能够威胁到上界真仙!这怎不令他骄傲,骄傲到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这一刻,李大白和牛琪琪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团火焰之中,惟有许旌阳才觉到了危险的降临。他不及出言提醒,只是心意一动,与他神魂牵系的那位巨人,手中的八柄利剑骤然舞了过去,强力的龙卷从地上拂过,顿时将那一团仍旧在剧烈燃烧着的火焰卷到了空中。

似乎是被这一剑刺激到了,原本是好像一条手臂缓缓伸出来的火焰,骤然化为一道长鞭,向着李大白那里直卷过去。直到这时,李大白才觉了异常,这必定是庄周在中招之后,含愤出的反击!

他能有什么办法抵御?这并非是什么凡间的火焰,甚至也不同于天府雷火,三昧真火,而是从金箍棒的神力、菩提子的元气中生出,由李大白的独门字法“烎”字引,由庄周那奇异的形体燃烧而成的火焰!即便是以道祖太上老君的见识,以佛祖如来的妙悟菩提,却也从没想过,世间会有这样的一团火焰!

连上界真仙,道门巨子庄周都被整个烧了起来的火焰,李大白要如何逃过?仓促之间,李大白只是将口一张,一团绿影喷了出来。以他的能力,这团绿影喷出来的度,也就是好像普通人张口吐了一口水那样,在金一、许旌阳这层次的人看来简直就是慢的令人指。

而以一口口水,想要浇熄这样的奇门烈火,更不啻是痴人说梦啊!

可就是慢成这样,弱到如此,这团绿影却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一样,竟将那着地狂卷而来的火焰长鞭吸了过去,就像是张开了一张大口,将那火鞭整条吞了进去,只冒出一缕青烟。

那正是李大白含在口中嚼碎了菩提子所混出的菩提汁,预备用来写字作法的,却不想派上了这用场,将那由于金一神兵之威,自己的烎字法术,而剧烈燃烧起来的庄周身形,给生生“浇熄”了!

这情景,就像是常人口中经常说的一句笑话,面对着难以抵御的强敌,他居然就只是一口口水,就全都灭了!

就连李大白自己,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有些怔,显然这么装、这么露脸的事情,并不是他期待之中,以至于都没有准备好要如何更加抖一点,更加露脸一点,就这么很不装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面前那一缕青烟。

接着,便是一支大手从空挥下,一把将那一缕青烟给捞了起来,抓在手中,捏的死紧,生怕漏掉了一丝一毫。许旌阳,尽管来得晚了,也被李大白的突奇招给惊到了一下,却毕竟是天师道行,还是没忘记自己的敌人是谁,就算是这样的一缕青烟,也决计不能放任它走脱了,那可是从庄周身上所出!

而那一团从李大白口中吐出的菩提汁,亦是余势未衰,沿着那道已经被吞掉的火鞭伸来的方向,慢慢悠悠地又飞了过去,很有些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那熊熊火焰之中。

嗤地一声,长长漫漫,在那熊熊火焰之中,好似投入了一块万年寒冰,就以菩提汁投入进去的一点为核心,一圈圈地黯淡、熄灭了下去,直至最终,整团火焰都全部熄灭,化作一阵青烟。在原地,只留下了金一的一根金箍棒,闪闪光。

“主人,你胜了!”牛琪琪惊喜地叫了起来,正要冲上去,许旌阳却陡然喝道:“不得妄动!此战犹未了!”话一出口,他脚下巨人的八只手臂又再度挥舞起来,七抓八抓,将那整缕青烟都给抓了起来。

然而,就在金一的金箍棒刚一提起来那一霎那,棒下忽然又溜出一缕淡到不能再淡的青烟,度却是快的惊人,不但是眼睛追不上,甚至连光也追不上,就从许旌阳的巨人手臂指缝中溜了过去,好似慌不择路一般,直冲进许旌阳的丹房之中。

直到这一刻,金一才好似大梦初醒,将手中的金箍棒收了回来,脸上尽是茫然神色,好像根本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但随即,他眼中逐渐显露出了神采,因为在原地已经看不到庄周的身影,而己方包括许旌阳在内,则是一个不少,都安然无恙。

“我胜了吗?”金一自己都不敢相信,尽管很有可能,自己所见的庄周并不是真正的微妙圆通真君的仙驾本尊,但是这一道仙灵也绝非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敌人所能比拟的,竟然就这样将其击败了吗?

许旌阳却是满面的严峻:“你胜了,但庄周却未灭,他的残念,就在我的丹房之中……糟糕,丹炉,寇谦之!”第十四章完

第七卷 第十五章 三昧真火难炼神

第十五章

寇谦之汾北一败,阴沟里翻船输在了金一手中,而金一当时才仅仅修到了巨灵变,顶多相当于一个比较强的天道士的,最终能够取胜,凭的不过是钱力与老孙在他身上留下的力量而已。倘若他就那么阵亡了的话,当真可以称得上死不瞑目了,不过寇谦之不愧是太上老君亲传弟子,本身亦是天师道世家后代,将近二百年的道行深厚无比,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活了下来。

许旌阳接手之后,既不想轻易杀了他,却又不能说服他投降大周,索性将他囚禁在自己的丹炉之中,每天一个时辰用丹火煅炼,给他吃些小苦楚,使他不能恢复实力。丹炉之中环境特殊,外界的元气难以进入,寇谦之所学的是正宗的道门神通,既不能煅炼金丹,又不能与外界交接,自然只能半死不活地吊着命,一直无法恢复实力。

但这一缕青烟,居然就飘进了许旌阳的丹房!

三头八臂的巨人渐渐化为虚影,许旌阳脚踏实地,身形一瞬便到了丹房之中,金一和牛琪琪前脚后脚地冲了进来,只有李大白虽然一手独门字法,平常的神通法门可不能和他们相比,脚下还只能如凡人一般龟步爬来——对于他来说,却已经可以称作狂奔了。

丹房之中,万物皆空,照旧是一座丹炉竖立当中,并没有什么异状。但现在,没有异状就是最大的问题,只看适才许旌阳对于那火焰被浇熄了之后所留下的青烟如此重视,便可知道这并不是可以等闲对待的问题。可这丹房之中,却哪里有那青烟的影子?

许旌阳游目四顾,这是他的丹房,其间每一处细枝末节都在他的心底映照出来,相互一比较下便已知道,这丹房中果真没有生任何变化。当他的目光投到丹炉上时,脸色不由得已沉了下去,那丹炉之中,正隐隐泛出火光来。

最不愿生的事,终于还是.生了,那一缕青烟,果真钻进了丹炉之中。来自南华老仙庄周的一缕神念,一旦与寇谦之的残躯相结合,会生什么事?

许旌阳二话不说,纵身跳上主位.的蒲团,单手一掐道诀,向丹炉上一指,一溜火焰从他的手指上飞出,从炉眼中直钻进去。瞬时,那丹炉从上到下掠过一道道火光,每一道火光泛过,那丹炉便亮了一分,等到七轮火光掠过,整个丹炉已经散出无比的高热,炉壁都变得白炽,好似要透明了一般。

金一与牛琪琪对望一眼,许旌.阳这般郑重其事,显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是这丹房是许旌阳一手所建,他们要如何插手?

正踌躇间,那丹炉中忽然传出一声干笑:“许天师,今.日还没到午时,你何以生火煅炼?敢是大事有变,想要早早送贫道上三十三天去了么?”那声音金一熟悉无比,正是他亲手击败的寇谦之。

然而,此时寇谦之的语声,与他之前来到这丹房时.所听到的又大不相同,听不出半点虚弱和惶恐,亦没有那老而弥辣的死硬气,反而显得从容不迫,好似有恃无恐。

许旌阳冷哼道:“寇师君,我念在道门一脉,你一百.多年清修不易,虽然彼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亦不忍轻易取了你的性命。谁知道今日养虎遗患!”丹炉上的白炽光芒映照在他脸上,前所未有地显出决绝神色来,随着指上火焰源源不绝地注入丹炉之中,许旌阳的额头也开始沁出涔涔细汗来。

他竟已下了杀.手,要用煅炼金丹的三昧真火,将寇谦之焚个灰飞烟灭!

所谓三昧真火,世间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一种火焰,而是道家金丹大道之中的一种法门。五脏之中心属火,而金丹大道之中乃是以心火肾水煅炼金丹,到得上乘境界时,则以定心为火,定慧为水,水火交济铅汞调合,方可练成金丹,成就大道。

这丹炉,乃是许旌阳性命交修的鼎炉,并非如其形状所显示出的,金铁之质,故此当许旌阳运起金丹道法时,便会生出感应,三昧真火升腾而起,令丹炉中的一切都被煅炼熔化,直至回到天地中最初的状态,成就不灭金丹——即便是寇谦之的道行,南华老仙的神念,许旌阳也有信心,用三昧真火将其消融。

近在咫尺之间,金一却不觉得那丹炉上散出来的火焰有什么难熬之处,可见这三昧真火,烧的并不是世间的什么东西,因此热力也不会伤及世间有形之物。但对于修道之士如寇谦之者,这却无疑是最难以抵御的刑罚。

炉火纯青,形容的是道家修炼时鼎炉中的火候。火候不到,金丹不成,不过现在,这鼎炉却被用来对天师道师君寇谦之行刑,却不知要到什么火候才算成事?许旌阳定慧双修,澄心静虑,片刻间便已进入到金丹大道的心境之中,道心清净之中一点火光飞起,三昧真火不断地注入到丹炉之中,映出的光芒已是白的隐隐泛出青色。

丹炉之中,陡然又传来寇谦之的笑声:“许天师,好道法!明明已经心生杀念,却还能道心清净,放出这样好三昧火来,果然不愧天师道行,贫道身处此火之中,几欲就此结成还丹,飞升而上,脱却这烦扰世间尘世矣!”

口口声声是在夸耀,但即便是金一也能听得出来,寇谦之说的全然是反话,显然许旌阳这一轮三昧真火,对于他是丝毫不起作用,到现在还是犹有余裕,都有心思说三道四了,自己的生死还在话下么?

许旌阳面色如水,一言不,手指上的三昧真火却渐渐小了下去,从之前的长江大河一样的火焰洪流,变成了细细的一条直线,火焰的颜色却从白色渐渐转青,令得那丹炉也随之变成了青色。

但他的眼神,却若不经意地向金一这一方瞟了一眼。

金一心中一怔:许旌阳向他看这一眼,绝不可能是随意地东张西望,必定意有所指,而且这意图还不能为寇谦之所探知。但问题在于,他也不晓得要如何配合许旌阳作法,他虽然师从老孙修炼道法,不过这七十二变和钱力相结合,练得是不伦不类,连老孙都说不清他会走到什么路上,更不要说精纯的金丹大道了。

他看看牛琪琪,牛琪琪也看看他,身为妖精,修炼时靠的是本身禀赋和血统,她又哪里懂得这样精深的金丹大道?那是上古之时流传下来,专为凡人修炼长生之道、脱却凡胎越轮回的法门,属于上古真人对于凡间人类的一种眷顾,自然不可能适合妖精修炼。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举棋不定,莫非要冲到这丹炉之中去,一棍一剑将寇谦之给了断了?金一更觉得有些荒谬,早知今日的话,当日寇谦之死得只剩下一口气,轻轻一个指头也将他结果了,何必在丹炉中养到今天,反而成了一个隐患?

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寇谦之又再度笑了起来:“许天师,何必如此忙于送客?既是不喜贫道在此,这便告辞!承蒙多日厚待,待贫道元气恢复,自当前来报还!”

此言一出,整座丹炉顿时剧烈地摇晃起来,好似里面有一只洪荒巨兽,正在奋力挣扎,想要从那丹炉中脱出。许旌阳脸色大变,身形原样不动,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从那蒲团上徐徐飘了起来,手指上的三昧真火仍旧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丹炉之中,另一只手向天灵盖上一抹,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大手从他天灵盖中骤然冒了出来,看装束就和他化出盘古巨人形状时,那巨人的手臂一般无二。

这大手一出现,就要抓向丹炉的炉钮,同时许旌阳亦不顾一切地大声叫了出来:“金钱神,助我镇压鼎炉!身与心合,心与意合,意与神合,以性命交济之火,凝住鼎炉在太极之中!”

说得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金一到现在才知道,刚刚许旌阳冲他挤眉弄眼,是要他帮忙稳住鼎炉,免得被寇谦之破炉而出,可是天晓得,他根本就不懂这金丹大道,虽然听到了世间道士蒙昧以求的来自天师许旌阳的丹道之秘,却还是不晓得要如何施为!

尽管如此,他也看出现在的情势,寇谦之大约是从庄周所化的那一缕青烟中得到了益处,居然有破鼎而出之势。他飞身一纵,跳上了那鼎炉之上,正要伸脚去踏那鼎炉的炉钮,倏地头顶一声长笑,一面光芒万丈的镜子穿破丹房屋顶,朝着他的头顶正正印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列御寇的笑声:“金钱神,小心了!”

列御寇!他是如何到了这里!金一深知对手的厉害,纵使不及庄周的道行深厚,但有这面至人心镜法宝在手,列御寇几乎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存在,而这更是他自现身凡间以来,第一次将至人心镜用于主动攻击。

万物皆可应而不伤的至人心镜,金一要如何应敌?他不应,单脚依旧向着鼎炉的炉钮上踏落,只是叫了声:“琪琪!”第十五章完

第七卷 第十六章 欲擒故纵

第十六章

既然攻不破,守不住,金一索性不攻不守,而是选择了相信牛琪琪。而牛琪琪的双剑,亦随着他的呼声越空而至,向着至人心镜上方的冲虚真人列御寇刺去。

而只是下一瞬间,从头顶又闪出五色光芒,杨剑的喝声凌空而下:“胜负未分,列真人何必来去匆匆?!”看样子,这俩人居然是打打走走,前脚后脚地从洛阳来到了关中终南山之中。

顷刻之间,静谧的丹房成了征战沙场,金一脚踏着炉鼎的鼎钮,手中横着铁棒,头顶上架着列御寇的至人心镜;而在列御寇的头顶和心口,则逼着杨剑的三尖两刃刀和牛琪琪的双短剑。

列御寇竟不敢动!很明显,他虽然不知道牛琪琪到底有多大的神通,但是杨剑的能为他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倘若无法用至人心镜来抵御的话,他也没有把握能化解杨剑的五色神光。而若是他敢于将至人心镜的威力周天演化,同时进攻金一、抵挡杨剑和牛琪琪的话,恐怕也未必能收拾得了金一,反而丧失了眼下的有利地位。

他不动,杨剑和牛琪琪也不能动,一动或许就送了金一的性命!事实上,倘若此时金一能自由 “>行动的话,他一个变化便能腾挪开去,列御寇的至人心镜毕竟不是什么天生用来砸人的法宝,而是从他的心法中幻化出来,映照万物于其中又一物不能容于其中的法宝,正是这样的特性,倘若外物不来招惹这面镜子,譬如没有光落在镜子上,镜子又将反射什么?

可难就难在,金一脚下踏着.一只鼎炉,鼎中有一个正要破鼎而出的寇谦之!虽然不知道许旌阳对寇谦之做了些什么,但是寇谦之被镇压在鼎中如此之久,不能脱出,更不趁着许旌阳外出的时机逃脱,而是选在这个时候出逃,必定是从庄周那一缕青烟中得到了好处。一旦被他逃出来,最坏的情形便是,金一他们恐怕要面对一个拥有了能够在凡间行动的真实肉身的南华老仙、微妙圆通真君庄周!

他怎么能动?一时间,几人环环相.扣,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重重结。金一单脚站立在那鼎炉上,脚下运起了巨灵大力,更用上了金钱阵中的元龟变化,将那鼎炉牢牢踏住,任凭脚下传来一道胜过一道的大力,他也岿然不动。

金一的心里,却在急运转,不.说头顶的诡异局面,单单是脚下传来的力道,便已令他暗自心惊,寇谦之此时所出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和汾北交战时相比起来,单纯是力道这方面,足足强了一辈也不止,而一次又一次撞击无果,脚下的力道却是丝毫不见减弱,甚至是越来越强。

“照着这个趋势展下去,我迟早会被掀起来的!”金.一心知肚明,现在的局面,胜负的关键是操纵在许旌阳的手上,只要他有办法收拾了鼎炉中的寇谦之,就算一时半会结果不了寇师君的性命,只须令他无法脱出,自己便能身得自由 “>。而只要自己身得自由 “>,从至人心镜下脱出,合己方三人之力,哪怕是列御寇保身之法宝天下独步,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许天师,取了寇谦之性命,莫要心慈手软了!”金.一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能看出的事实,许旌阳旁观者清,又岂会看不.出来?但他回应金一的,却不是什么豪言壮语,而是一声浩叹:“金钱神,请你抬起脚来,任凭寇师君离去吧。我自问,已经伤不得他了,纵使你舍身镇压,终不能就这样永生永世站在这里……”

金一一怔,却听.头顶的列御寇哈哈一笑:“许天师,果然是了身达命!南华老仙的一缕神念,包含着至道之秘,足以帮助寇师君了悟道德经中的至高境界,此时的他,已经是上古至人之境界,你这丹炉怎么能伤得了他分毫?妙哉,妙哉!”一面笑,列御寇一面竟将手中的至人心镜从金一的头顶移开,周遭一晃,当当几声挡住了杨剑和牛琪琪的兵器,身子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

杨剑大为不忿,他和列御寇从洛阳一直打到关中,自问道术神通和这位冲虚真人相比起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了,但却就是破不了他这面镜子。虽然杨剑自己亦懂得用元神为镜,从列御寇这件法宝之中,他亦隐隐有所领悟,但这急就章的法门,毕竟不能和对方修炼了千万年的性命法宝相比,终究是奈何不得。现在对方又是想走便走,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杨剑眼高于顶,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当即怒喝一声,抽身而上,五色神光狂涌而出,朝着列御寇风卷而去。

面对着含愤出手的杨剑,列御寇亦不能掉以轻心,只得凝神应敌,顾不上关注下面的局势了。而金一此时,却满面愕然,瞪着许旌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任他离去?这可是我抓来的人!在你这里关了这些时候,到头来要我自己放他走?!”

脚下传来寇谦之的大笑,笑声若狂,显然已经将许旌阳的话听在了耳中:“如何?天无绝人之路,纵使贫道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亦终有脱身逍遥的一天!许天师,你却是识时务之人,晓得既然伤不得我,这丹炉迟早会被我冲破,在此顽抗也是无益啊!”

他笑声,说话,尽是向着许旌阳而,却绝口不提金一,根本就当作是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金一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寇谦之对自己轻视,而是从骨子里出的仇恨,使得他连和自己说一句话都不愿意!自己将寇谦之打成这样,险些丧了性命不说,又在丹炉中受了这些日子的苦,他怎肯善罢甘休?等他出来,和自己一定是不死不休之局!

“放就放!放你出来再和你决一死战!”这鼎炉,是许旌阳的鼎炉,自己的力量完全不能到达其中,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既然你许天师说要放,我便放了,就不信寇谦之能像老孙那样,老君的八卦炉里走过一遭之后,不但毫无损,更能练成金刚不坏、火眼金睛,神通倍增!

将身一晃,金一已经变成三头六臂的法身,手中金箍棒亦化为三根,棒上无数条金色丝线涌出来,一百零八枚天罡地煞星在他身边呼啸往来,金光大盛,金钱阵的光芒已经将这丹房和上方属于玉楼观中的朦胧天空尽数照亮。这一刻,金一已经使出了所有的神通,誓要与脱困而出的寇谦之决一死战!

牛琪琪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意?她根本不去看许旌阳一眼,却飞到了金一的头顶上,为他防御来自上方列御寇的攻击,居中在两个战团之间,她随时可以支援任何一方,亦可阻止寇谦之脱困之后与列御寇会合,诚为要地。

金一叫了声好,单脚倏地向上一抬,只见那鼎钮倏地松开,鼎盖仍旧紧紧压在他的脚底,金一整个人就好像被那鼎盖从下向上直顶了起来一样!而在鼎盖之下,一团黑乎乎的身影上散着七彩的毫光,看上去极其不协调,正是经历了多日丹火煅炼的寇谦之!

“小贼纳命来!”短短五个字,已经将寇谦之的心中怨毒表露无遗,他竟是丝毫不停,刚刚从鼎炉中脱出,便即向金一起猛攻。

金一早有准备,一觉脚下传来的力道有异,便即飞身向上,同时巨灵变的大力动,单脚以如山巨力向下猛蹬。这样的大力,势足以分泰山而裂北海,却仅仅能让擎着鼎盖急冲向上的寇谦之少挫一分。

就是这一分空隙,金一身子凌空一个回翔,已经从寇谦之的头顶闪到了他的侧面,三头六臂的法身凝聚起无方大力,重重棒影汇成一条,正砸在寇谦之的身上。这是蓄势已久、力道万钧的一击!

然而这一棒的结果,却令金一瞪大了眼睛,狂猛无匹的力道,竟然只是将寇谦之身上被丹炉中烈火熏黑的部分层层剥落,露出了下面晶莹如玉的肌肤来。寇谦之硬受这一棒,竟然毫无伤!

至人之境界!金一陡然想起适才列御寇的这句话来,难道道家所谓的至人,也就和佛门的金刚一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损坏的吗?不可能的!在那菩提境界之中,即便是号称已经得到真如的达摩,最终不也是在劫火之中化为灰烬了吗?

“砸不坏你,就烧毁了你!三昧真火烧你不得,就试试劫火吧!”牙关一咬,金一手中铁棒一抖,金光狂涌向一百零八星,那天罡地煞星的流转陡然加快,他竟然想要在这里操控时间,用劫数的力量来毁灭寇谦之!

即便是以寇谦之的见识阅历,也想象不到,这金钱阵竟能有那样神奇的力量,可以引传说中的劫数!要知道一劫便是天地的一次生灭,能够引劫数,便意味着作法之人已经达到了圣者的境界,才能随意掌控天地的生灭,金一有何德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这样的造化?

千钧一之际,头顶和周围同时传来轰然巨声,金一凝神细听,才听出是许旌阳的声音:“无须如此!金钱神,你难道忘记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此言一出,列御寇神情大变,顾不上杨剑的猛攻,朝着寇谦之大叫起来:“寇师君快走!此处乃是在上古奇宝玉楼观中,业已被许旌阳祭炼了!”第十六章完

第七卷 第十七章 蛛哥亮

第十七章

玉楼观,乃是当年周天子穆王所建,专为尊处仙人所用,后为关尹所居,成为关中楼观派的大本营,楼观派便是以此得名。

关尹是谁?当年老子骑青牛出关化胡,在函谷关前被关尹所留,不得已传下了道德五千言,那是老子在世间不知几百年以来,唯一留下的只言片字。这是道家通传,对于关尹的说法,仿佛关尹本是凡人,因缘际会得到了老子的道德经传授,才成了仙人一样。

但是仔细咀嚼一下,便会觉其中的玄机,老子出关化胡,这意味着什么?自从商周革命之后,老子便成为大周的史官,在人间游走,孔子问老子易经,归来慨叹老子如神龙见不见尾。可是,为何在春秋之时,他要离开中土神州,前往西土化胡为佛?

这且不论,单单说关尹能够令老子驻留,传下道德经这件事,便非同小可,要知道老子在中土凡间数百年,中间经历不知多少世代,见过了多少贤人,其中还包括了孔子这样的大圣人,他最多也只是云里雾里指点一下。——唯独对关尹,在出关化胡的路上,老子居然为之停留一夜,传下了道德经!

换而言之,关尹才是老子离开中土之前所传下的唯一传人!

而这位关尹子,将道德经在.中土宣讲多年之后,也不知所终,他留在这世间的,也只有这座玉楼观而已。这座玉楼观,多年来一直默默地庇佑着关中楼观派的道士们,即便历经一千多年的战火,关中兴废几多,但楼观派却一直屹立不倒,而且逐渐展壮大起来,这玉楼观是不可没。

现在,玉楼观到了许旌阳的手中,.而他们现在,则正是在这玉楼观中战斗着。换而言之,丹房不算什么,玉楼观才是许旌阳真正的小天地!

列御寇道号冲虚真人,风度亦.是极佳,在庄子传世的著作之中,亦多次以钦羡的口气说起他的道行,但此刻,这位冲虚真人可是一点也不冲不虚了,仗着手中的心镜法宝神妙,极力抵御着杨剑的五色神光,一面还要冲下来掩护寇谦之脱身。即便以他之能,对上杨剑能够自保无虞,要想伤敌却力有不逮,再要接应寇谦之脱身,谈何容易?

金一听到列御寇的话,才恍然大悟,为何方才许旌.阳要他放走寇谦之,原来他早就伏下了后着!想到自己适才对许旌阳的误解,金一几乎要把头埋到地下去,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不信任战友的人?难道就只因为,寇谦之是自己抓来的,多了这一份执着吗!

有了许旌阳这一记大后着在,形势便截然不同,金.一手中金箍棒一振,那一百零八星骤然飞了开去,范围远远放开,瞬间便将广达数里方圆的境地全都纳入了他的笼罩范围之内。之前他是了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寇谦之这样走了,是以不顾一切动了金钱阵的时空之变。然而即便是在菩提境界之中,他也是化用了来自达摩的大日如来法力,才能成实现这逆转时空的变化,要在玉楼观中重现这一场,单单是钱力便大为不足了。

但,若只是要将寇谦之困住,好让许旌阳从容布.置,运用玉楼观这法宝来对付这两个道门的大敌,金一却是绰绰有余,此刻他要施展的,是晋入鱼龙变的境界之后,还从来没有动用过的一种变化——蜘蛛变!

最初动用这变.化时,金一是用来困住当时行动如鬼魅一般的影达摩,孰料对方没有实体只是个影子,蜘蛛丝再坚韧粘稠也是无用。但当领悟了鱼龙变之后,前几个层次的变化全都生出了新的神妙,即便没有事先演示,金一也可猜想一二,这蜘蛛变通神之后,又会生些什么?

金光闪烁,在一百零八星中来回穿梭,渐渐地一道道金线都稳固了下来,呈现出一圈圈地从中央扩散开去的形状,恰似一片蛛网;而在蛛网的中央,则显化出一只红色的小蜘蛛来,细小得只有金一的指甲盖那么大,朱红色的身躯甚是可爱。那蜘蛛现身出来,对着金一拜了三拜,礼数甚是周到。

金一还未解其意,却见那小蜘蛛转过身去,倏地口吐人言:“小小蛛丞相,稳坐中军帐,摆下八阵图,专捉飞来将!”

这小蜘蛛竟然会说话!金一眼睛都要瞪圆了,只见那小蜘蛛四句咒文念罢,所有的蛛网陡然间起了一波微不可见的振动,整座金钱阵在瞬间便连成了一个整体,但却已经脱离了金一所布下的天罡地煞的轨道,成了一种全新的变化。

对于这新的变化,金一也是似曾相识,仔细想来,这不正是他们前往骊山探寻大权之时,在山腰上遇见的那座八阵图么?那座阵法,本是真正的骊山大阵的入口,但其神妙之处,亦已过世间流传的奇门阵法甚多,是以临走之前,当时还是千牛卫都督身份的杨素便将那阵图从骊山阿房宫中带了一份出来,依法调教千牛卫,使得千牛卫的威力大增,此后汾北一战以少胜多,击败了段韶之军,这阵法居不可谓不大。

“原来这小蜘蛛适才对我三拜,是因为它要喧宾夺主,将这大阵据为己有之故……且看它如何作法?”这一下,金一也来了好奇心,索性就将这大阵弃之不顾,冲着寇谦之便冲了过去。

寇谦之原本是对金一恨之入骨,一旦脱身之后便必欲取之而后快,但听到了列御寇的警醒之后,才晓得厉害。这玉楼观的神妙,他久已听说,并且曾经从王伯元的手上见识到了这法宝的一些神异之处,领教了它的威力,不用想也知道,到了许旌阳的手中,这件上古奇宝会挥多大的威能?只是想想,自己竟然是在这玉楼观之中和许旌阳交战,便足够让寇谦之打一个寒战的了,倘若他早知道这里是在玉楼观中,恐怕连对于金一的仇恨也可暂时压下,而以脱身为第一要务了。

是以得到列御寇警醒,寇谦之当机立断更不恋战,舍了金一便向上飞去,先图与列御寇会合,再脱出这玉楼观去。也就是因为他离开了战团,才给了金一以施展蜘蛛变的空闲。可是金一没追上来,却不代表寇谦之就没了敌手,牛琪琪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见此怎能放过?叱咤声中,双剑荡起的劲风将大气割得块块碎裂,已经拦在了寇谦之的头顶上。

“妖女受死!”曾经和牛琪琪在汾北交战,寇谦之自然知道她的本事,何况如今只是惊鸿一瞥,也能看出牛琪琪今非昔比,身上不知多了多少法力。即便寇谦之刚刚与南华老仙庄周的神念融合一处,神通大进,毕竟时间尚短,本身的元气在丹炉之中又损耗太过,牛琪琪也并不是他可以轻易收拾的对手。是以不求破敌,但求开路,寇谦之双掌一合,已经使出了他最为得意的掌中乾坤。

左掌众妙之门,右掌玄牝之门,一主万有,一主万无,有无相生,演化大道,此乃寇谦之从道德经中悟出的法门,当真修炼到高深处,便可成神入圣,不负老子真传之名。原先寇谦之将之称为掌中乾坤,乃是因为他道行不足,只能在双掌之中将这两门合一,成一浑沌太极,而不能随心所欲地放大到双掌之外,甚至将自己的身体也容纳在其中。

而现在,与庄周的一缕神念融合之后,寇谦之双掌一出,左掌一道白光纵横,右掌一团黑气深沉,显得无比灵动夭矫,双掌只是遥遥相对,便已生出莫名感应,白光与黑气交互往来,有江河大海之势。

就在这当口,李大白居然又吟起了古文来!之前他登场时,便道出了庄周所用的法门,足见长庚星君虽然神通法力全失,这份见识依旧是无价之宝,此时他又忽然开口,金一当即凝神细听,却听他念道:“鱼相与处于6,相吁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金一从小失教,只是自己胡乱翻书,他家中又不是那等高门世家,不会什么书都有,这庄子他就只是闻名而已。但李大白念这段话,显然是有所指,不会是仅仅在这里显摆学问,再看到寇谦之双掌的白光黑气交互往来,便好似是阴阳双鱼一般,正和庄周之前用来化解其攻击的双鱼一般无二。

莫非,李大白所念的这几句话,也是来自庄子的著述,亦点出了寇谦之眼下所用的神通之奥妙?这种种变化,说来繁复,其实也只是瞬间之事,金一将阵法交给那小蜘蛛主持,自己手持铁棒,身形电闪而上,当他飞到寇谦之身边时,正逢着他双掌的白光黑气融为一体,一个太极图样赫然呈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当中。

“琪琪快退!”领教过寇谦之这掌中乾坤之妙,如今他又刚刚得到了庄周的指点,神通显然更上层楼,自非力敌,金一一棒隔空挥去,砸向寇谦之那身外太极,另一只手却拉着牛琪琪向边上退了开去。

牛琪琪一挣,没有挣脱,急道:“主人,这老道要跑了!”许旌阳迟迟不见动,杨剑又与列御寇战得难解难分,眼见寇谦之挡住了金一的铁棒,身形倏隐倏现,便要向外面飞去。

金一却冷冷一笑,手指向着下方一招。那稳稳坐在八阵中央的小蜘蛛,倏地伸出一条腿,在身边的一根金丝上弹了一下。

已经腾飞而起的寇谦之,飞到半空,却变得越来越慢,终于完全停顿了下来;但停顿也只是片刻间事,他随即又再向后飞回,竟是怎么飞出去,就怎么飞回来。那势子,仿佛是有一根强力无比的弹筋,从后面将他扯了回来一样!第十七章完

第七卷 第十八章 道心怎似人心深

第十八章

“掌中乾坤演化为身外乾坤,无论什么力量,到此都应该无用才是,为何我竟然会被拉了回来?!”寇谦之惊怒交迸,适才他并不是不知道金一的阵法向他出一道金丝,但金一这阵法的变化,他自问已经领教过了,虽然是别出心裁,却也未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神通。更何况从丹炉中走了一遭,寇谦之又和庄周的一缕神念相融合,自问神通大进,掌中乾坤也有了新的突破,还能把这点小小法门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一念轻敌,让他栽了大跟头!

寇谦之到底是寇谦之,掌中乾坤也不愧是道德经中的精要所在,一旦觉对手的攻击来路,凝神应对之下,那构成乾坤两极的阴阳双鱼若磨盘似的相对一磨,便将小蜘蛛所放出的那一道细到若有若无的金丝给磨断了去。

可是良机已逝,被拉回来的寇谦之身处金一和牛琪琪的包围之中,急切间又如何能冲得出去?即便是有身外乾坤的法门护身,但这两个对手都是非比寻常,兵器上的力道大得近乎不可思议,寇谦之又是刚刚有所突破,对于自己的能为还不是那么有把握,逼得他必须要全神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

——要知道,他掌中近的一次败绩,便是败在金一的棒下,而且是身处十绝灵幡阵的助力之下,被金一的金箍棒以绝大的力量,从正面硬生生地突破,差点把性命都丢了!对于金一的刻骨仇恨,从另一个方面也可证明,这位天师道师君心中对金一的忌惮了。

这么一来二去,在凡人看来或许是目不暇接的攻守往还,但寇谦之却已经是心急如焚,他急得倒不是身处金一和牛琪琪的围攻之下,接了这么几下,心里也渐渐有了底:纵使金一和牛琪琪都是道行大进,却也一时难以击破他这新结出的身外乾坤。倘若给他多点时间,能够多多体会一下这身外乾坤的种种妙用,说不定还能找到击败金一的办法。

寇谦之急的是,许旌阳既然.已经祭炼过了这玉楼观,他等于就是这天地的主宰,在这里多待一刻,就意味着危险更多了一分。时隔如此之久,许旌阳到底在准备什么?

仿佛是听到他心中的担忧,许旌.阳如期登场!确切地说,出现的并不是许旌阳本人,而是他不知用什么神通弄出来的幻影:玉楼观的天空中,骤然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身影,将整个天空都给笼罩住了,许旌阳化作三头八臂的巨人之相,不再是脚踩着巨人的手掌,而是他自己就变成了这样的法相,手中所持的也不再是八柄利剑,而是换成了一尊小小白玉作成的宫阙,在掌心滴溜溜乱转。

金一或者是寇谦之,都一眼认.出,这就是玉楼观的法宝形态!而对于道门的神通更为熟悉的寇谦之,更是看得出来,许旌阳现下所用出的,正是当他动了玉楼观的法宝威能之后,在楼观内部所造成的投影,盖因他在外面所使用的每一种法门,都会在其中形成这样的虚影。

这样的敌人,根本无法击败!不论寇谦之向着天空.中的许旌阳身影做出何等攻击,用上何种法术,都无法伤及其本源,除非寇谦之的力量能够打破玉楼观的界限,到达外面的天地之中。若这是金一或者达摩所创设的小天地,神通如寇谦之者说不定还真能做到,可这是玉楼观!是从上古之时开始,由西周天子中与天上神仙关系最为亲密的周穆王所建立,专门供给仙人居住的玉楼观,是老子的唯一真传关尹子赖以创立楼观派的根本重宝!

他能打破这样的法宝吗?

寇谦之停下了手,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将眼睛都给闭上了,不再去看身边的金一和牛琪琪,也不再去看天上的许旌阳,状似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放弃了逃脱的希望。金一虽然对他深自忌惮,却也不好向这么一个束手待毙之人挥棒,他到底还只是个战士,而不是职业刽子手,寇谦之既然看似放弃了抵抗,他也就凝棒而立,在一旁紧密监视着寇谦之的行动。

他停下来了,那小蜘蛛可没闲着,一道道的金丝.朝着寇谦之身上直裹过去,不消一刻,寇谦之的衣袍边角,都隐隐泛出金色的光芒来,那是因为这一道道金丝实在太细,无数道加起来,也才能稍稍显出颜色来,盖过了他身上道袍原本的颜色。

即便是这样,寇.谦之也还是一动不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不动,可急坏了一个人——列御寇!

仗着手中至人心镜的神妙,杨剑的五色神光纵然是天下独步,却也难以伤到列御寇,好在他的五色神光收由心,纵然是被列御寇的至人心镜一一反弹回来,也伤不到他自己,俩人看似打得热闹,实际上谁也奈何不得谁,都是打着牵制住对手,等待主要战场上分出胜负来的主意。

见到许旌阳的巨大幻影在天空中出现,寇谦之束手待毙,列御寇可着急了,纵然他道心清澈,但是一落凡尘,有所为而来,便有了得失之心;既已有了得失之心,便不得不有所执迷,哪里还能依旧云淡风清,逍遥度日?

“寇师君,用逍遥游之法脱身!”列御寇一面大呼,一面将手中的至人心镜急急晃动。那镜子陡然间光芒连闪,每闪动一下,空中便凭空多出一面镜子来。

当至人心镜抱在列御寇怀中的时候,原有这样的变化,其时金一和杨剑同时夹攻他,却也被这镜子一一反射了回来,分毫不爽,似乎这不该是一面圆镜子,而是一个球镜,不论从周天哪个方向来的进攻,都会被他反射回去。而现在,列御寇却将这镜子幻化成了无数个平面的圆镜。

杨剑的压力陡然倍增!先前列御寇对于他的攻击,只是将其一一反射回来,仗着自己的身体和五色神光能融汇无间,杨剑也不以为惧,可是现在,一道五色神光射过去,却不再简单地反弹回来,这许多镜子之间彼此成了诡异的角度,那五色神光在镜子之间连续折射,每折射一次,便多了一重光影,到得后来,已经是影影相叠,五色神光变成了不知多少重颜色,就连始作俑者的杨剑,也一时难以分辨其中的真伪。

他只得凝神应对,用三尖两刃刀将其一一分剖开来,才能接下,这也是杨剑的五行遁术尚未修到最高深处,徒然能分别五行之气,却不能将其混一,否则的话,不论列御寇的心镜将五色神光折射成多少重,他也能照单全收,甚至于将五色神光在有无之间任意变化,叫列御寇这能抵御万有的心镜也无能为力了。

以光镜乱舞之法将杨剑绊住,列御寇身子一晃,已经闯进了金一的蜘蛛阵中,一把拉住寇谦之的袖子,急道:“寇师君,不可如此,道门任重艰危,上界诸仙难以尽理人间之事,还得靠你大力支持!快快随我离去!”

战到此时,听到列御寇的话,再联想之前的种种战况,金一恍然大悟,原来这冲虚真人和南华老仙来到人家,或许也肩负着铲除道门叛徒许旌阳的任务,但其最大的目的,却是要将寇谦之救出。要知道道门虽然在中土根深蒂固,但那些仙人离开尘世少则数百年,多则千万年,不要说不了解如今凡人的心理,就连要使其道心能够贴近凡尘都很费力了,还唯恐好似张道陵一般,染了凡尘坏了道心,最终阴沟里翻船。

想要让道门的潜力在人间充分挥出来,就必须要有寇谦之这么一个,既能让道门充分信任,又能看清道门在人间的方向的人掌握大局。

“杀许旌阳,救出寇谦之,应该就是此次两位神仙的目的所在吧?果然眼光独到,若是真被他们得手的话,从此中土道门势将不再受我大周的控制,而更会有无数的道门麾下前来人间,和我为敌!”不知怎地,金一此时却想起了佛门来,他之前击败达摩,已经是几乎搭上了自己和牛琪琪的性命,而若不是西天之路被封住,诸佛菩萨都到不得中土,只须少室山上多那么一位两位罗汉或者尊者,再来它万儿八千的佛门护法伽蓝,自己还能击败达摩么?怪不得一觉西天路被老孙封锁了,道门便即大举行动了!

列御寇一到寇谦之的身边,他怀中所抱着的至人心镜登时便反射出道道金光来,那是小蜘蛛缠绕在寇谦之身上的金丝,被至人心镜的法宝一一弹了回来,而寇谦之身上的衣袍也随之褪去了金色,显然蜘蛛加于他身上的缠缚,已经被渐渐解开。

寇谦之睁开眼睛。列御寇一触到他的眼神,一颗道心便似乎化为了汪洋里的一条小舟,晃晃悠悠到不了岸:寇谦之的双眼中,闪动着一种令他心生畏惧的光芒!

寇谦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冲虚真人,我当上请道祖,为你神主加封,保你永世香火不断!”一言既出,他双掌中白光黑气并起,阴阳双鱼跳跃而出,正打在列御寇怀中的至人心镜上!第十八章完

第七卷 第十九章 镜毁道亡

第十九章

金一年纪轻轻,却已经久经战阵,灵台中尚有神异无比的金箍棒化身镇压;牛琪琪更是从小到大都生长在西方的血海厮杀之中,许旌阳则是在中土人间的数百年乱局之中磨炼出了一颗道心。以这三人的见识定力,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可是寇谦之这一掌,却令三人一齐呆了一下: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生死一线间,寇谦之不去和列御寇并肩合力,想着办法从这绝境之中脱身,为何却反而同室操戈?

三人这么一下没反应过来,场中局势已经大变,寇谦之阴阳双掌起处,列御寇的至人心镜随之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来,但与其之前的不同,这光华中夹杂着金光、黑光和白气,更有一种极度燃烧之后的绚烂金光在内。

那光芒,就好似是一种生命被燃烧到极致,即将入灭前的最后绽放。“太白神光!”李大白惊呼起来,金一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列御寇的宝物上,怎么会有和长庚星君名字相同的神光放出?

而此时,列御寇脸上的震惊神色完全不似作伪,直到镜中放出了这太白神光时,这位上界降临的冲虚真人才好似从梦中惊醒一样,冲着寇谦之大吼起来:“寇师君,你竟想陷害于我,我可是道祖派来救你的!”

寇谦之嘴角抿得死紧,神情.冰冷,阴阳双掌的神光源源不绝打在列御寇的心镜上,使得那镜子上暴起的光芒越来越盛,看这样子,若将至人心镜上的光芒比作火焰的话,那么寇谦之的阴阳双掌便是点燃火焰的柴薪、火油。

听到了列御寇的话,金一这才明.白,寇谦之这一掌竟是打定了主意,要从列御寇身上找到脱身之法,而且这方法极有可能,要让冲虚真人列御寇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此念甫生,他正要上前动手,那.至人心镜上的光芒骤然转盛,金光黑气和白光混成一团,火焰化为了暴风,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去,而在暴风面前当其冲的,则是一层极细极薄的金丝织成的蛛网——寇谦之这一掌,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将原先缠绕在他身上的金蛛蛛丝,全都喷到了至人心镜之上。

一时之间,金一也不知道寇谦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从金蛛的身上,他已经分明感受到那蛛网上所承受的压力,泰山之重也不足以形容,原本是坚韧无比的蛛丝,在这火焰暴风面前只支持了短短的一瞬间,便好似脆弱的堤防一样轰然垮塌——并不是被烧毁,而是活生生被难以匹敌的力量给冲毁的!

这感受,让金一明白了一件事,不可力敌!“快退开!”他.大叫一声,那是提醒上方的杨剑的,一手已经拉起了牛琪琪向外急退,一面用金箍棒在身前狂舞,舞得水泄不通,希冀能抵挡得住这难以置信的威力。

天空中那巨大的许旌阳,忽然叹了一声,巨手在.长空之中轻轻一划,那天空就好似穿过一道银河一样,骤然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从至人心镜上喷薄而出的火焰暴风,好似就在等待着这样的宣泄之所,瞬即转而向上。

这一刻在金一.等人面前出现的,是毕生都未必能见到的景象,一条粗达百余丈的火龙,从原先几人鏖战之处冲天而起,向着天空中的银河狂奔而上,夭矫奔腾,势头狂猛之极,简直就有着要将天给撕开一般的气势。想当初上古之时,共工头触不周山,天裂西北之时,是否也是这样的景象?

从那火龙之中,倏地响起了寇谦之的笑声,笑声中既带着得意,又带着恨意:“许天师,金小贼!多承你们厚待,等我回到老君洞中恢复元气之后,必当前来报偿!少陪了!”

话音一落,那条火龙终于露出了尾巴,从地至天的巨长身体只是一扭,长长的尾巴一摆,便消失在了天上的裂缝之中,这喧嚣一时的天地间,终于再度恢复了平静。

小蜘蛛在蛛网被破之时,便已经丧失了法力,回归于乌有,而这火龙的肆虐,更是将蛛网阵搅得七零八落,金一的钱力损失颇多。不过现在,金一可顾不上这些小事,他的目光落在那火龙升起的地方,却惊异地觉,列御寇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姿势分毫不动!

不止如此,他的形貌更是大变,除了五官还是依稀原样之外,脸上多了许多皱纹,身上的道袍支离破碎,头胡子更是全白了,身形也佝偻了下去,从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瞬即变成了鸡皮鹤的老人,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一样。

最为醒目的是,和列御寇几乎是形影不分的那面至人心镜,已经不知去向!

天空中,那道银河徐徐拉上,天色又恢复了正常的天青色,而那银河闭拢之际,有光芒一闪,许旌阳在天空中重新现出身形来,徐徐飞落在地面上。他走上前,细细看了列御寇一眼,摇头叹道:“这一次,寇师君的罪过可大了,竟将从上界下凡来救他的冲虚真人害到这样的地步……”

金一一脑门子的问号,最可气的是,寇谦之就这么走了,许旌阳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许天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寇谦之就不追了?”

“追不上了。”许旌阳苦笑道:“你可知道,他适才做了什么吗?他的掌中乾坤,本于道德经五千言,若是双掌相溶,自可拟现一小世界,那正是阴阳化生万物的真谛,只是寇师君道行不够,还未能如我这般将阴阳两仪参透而已。”

“不过,适才他得了南华老仙的一缕神念,这掌中乾坤之术大有进境,连自己也可以隐身于其中,那即是参悟了己身与阴阳二气的关联奥妙,若不是你用钱神的神蛛变化困住了他,方才他便走了,也不须等到我现身出来,用这法宝玉楼观将他困住。”

到这里金一都是明白的,可后来到底生了什么?却听许旌阳续道:“他见我现出化身,知道我已经作法完毕,这玉楼观的威力随时可以加诸他的身上,即便他用身外乾坤护身,亦不能脱出这上古异宝的范围之外。我原以为,他惟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可以走,孰料他竟将主意打到了冲虚真人的身上,用冲虚真人的万年道行,来为他自己打开了一条生路!”

一旁传来李大白的叹息声,此时杨剑看见几人说话,列御寇一动不动地颓坐当地,也知道战事多半已经告一段落,便飞了下来,落在一旁,听李大白接上了许旌阳的话茬:“适才寇谦之双掌击在列冲虚的法宝上,乃是以乾坤大力,天地万有和万无之道,一齐汇聚到至人心镜之上。你们也知道,这阴阳化生万物,可不是阳光雨露滋养万物生长一样,当初盘古开天辟地时的威势,也就是这般了,他等若是将整个天地的起始和毁灭,都集中到了这面镜子上!”

整个天地的起始和毁灭……金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达摩共同面临的劫数,那时的感受,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只要劫火一起,凭你多大的本事,但凡是不能越这劫数之外的,统统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寇谦之,居然用上了这样的法门?可是他为何不将这样威力的招数用在自己等人的身上,却要去打列御寇的法宝呢?

“冲虚真人这件法宝,也算得上是天界有名的护身法宝了,那是他成道的凭藉,镜中实有一天地在,不过处处皆虚,和我们身处的这天地是反过来的。你照镜子,镜中也有一个你,若是你用拳去打那镜子,镜子便也会用同样的力道反击回来,这便是至人心镜的奥妙所在,若不是冲虚真人尚静尚虚到了极致,空心可容万物,可映照万物,也不能祭炼出这样的法宝来。”

李大白摇头,一声叹息道:“只可惜,这镜子终究还是破了,不管它再怎样能反射世间万物,一旦这世间的东西能够进入其中,立时便会引来镜中天地的总崩溃,由此而生出的变化,足以令许天师祭炼下的这上古异宝玉楼观也抵敌不住。而若是玉楼观崩溃了,此地是终南山,山下便是长安城和无数大周百姓,流火所及,玉石俱焚是在所难免了。”

许旌阳点头,又摇头:“不错,寇师君有道德经的法门护住元神,己身又是处于镜旁,这爆出来的威力虽然巨大,却伤不得他,甚或可以被他的阴阳双掌所驾驭,其间的微妙之处,也和道德经有无相生之道息息相关。他便是看准了,我不能以关中百姓的安危为赌注,来和他拼这一遭,才用出了这样的手段来……”说到这里,许旌阳又摇了摇头,显然他虽然让开了生天,心中却还是不无介怀之处。

金一听了这解说,才知道适才寇谦之到底用出了什么样的毒招,居然是付出了毁灭至人心镜这样法宝的代价,逼得许旌阳放他走脱,想必最后那一下,许旌阳也用上了玉楼观的神妙,将那诡异而霸道的火焰不知引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太白神光,乃是日落时的霎那,在天边呈现的光芒,因其常与本星君同行,故名太白神光。”李大白,不,应该说是李长庚,望着列御寇的眼神中,颇带着几分悲伤:“此光一现,便意味着日落月升,阴阳交替……至人心镜被毁,列冲虚这万年道行也算是毁掉了,倘若不是这玉楼观原本就是尊处上古仙人之境,恐怕他早就灰飞烟灭了吧?”第十九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章 上下难通

第二十章

三十三天,兜率宫中。南华老仙庄周的眼前,是一个水盆,盆中水清澈无比,将下界终南山中的一切都看得分明,除了那玉楼观境界特殊,他的神通也无法窥伺其中。当见到那玉楼观外火光乍现,庄周眼中神色变幻,也不晓得看出了什么。

良久,他方将袖子在水盆上一拂,水面涟漪泛起,下界的景象顿时隐去。庄周起身走到门外,一片云雾从眼前飞过,已经到了兜率宫丹房之外,两名童子正在门前侍立,一身着金衣,一身着银衣,银者正是曾经派了张道陵下界的银童子。

见了庄周前来,这两个童子也要行礼,叫一声真君:“道祖正在炼丹,须得再有一个周天方得行圆满。真君有什么事,我两个为你传达便是。”道家的炼丹,并不是凡人所以为的那样,弄些雄黄铅汞之类的,点起炉子来烧就叫炼丹了,所谓金丹大道,修炼的便是金丹,又名还丹,因此所谓炼丹,其实便是指的用修行。

庄周略一沉吟,便道:“既是如此,你等为我转告老君,寇谦之已经回返老君洞,少停当有消息送上,不劳我多言。”他顿了顿,才又道:“列冲虚身陷玉楼观中,我须得设法再下界走一遭,看看究竟。”

两个童子听了,都是脸色大变,和庄周的神念降世不同,列御寇本就不在天庭常驻,他喜好御风而行,周游四海,故此到中土也是真身前往。是什么变故,竟让他也失陷了?

那银童子较为冲动,急道:“微.妙真君,这可使不得,道祖先前的嘱咐,是一旦寇谦之得以脱出之后,下界事当由他来定,道门中凡是能下界者,都要听他指挥调度。真君你这么下界去……”

庄周洒然一笑:“我答应道祖将寇.谦之救出来,如今也已经做到了,还要去管凡间这些闲事么?道祖有道祖的打算,非尔等所能知,你们只这般禀告道祖便是。唉,若不是列子失陷在下界,我如今便已仍旧逍遥去了……”他笑而后叹,身形随着兜率宫中的云雾一摇一荡,已经不见了。

银童子身为太上老君的亲近.道童,平时仙人见到他都要让三分,几曾被人这般轻视过?脸色变幻,肚中暗骂,却终究不敢明目张胆大骂庄周不识抬举,这位微妙圆通真君虽然是闲云野鹤,身份地位却特殊得很,不是他两个能招惹的。

过了片刻,兜率宫中的香炉升起信香,银童子精神.一振,奔过去将信香引动,圈中现出寇谦之的面孔来,见了银童子时几乎要流下泪来,口称:“侥幸得脱大难,实赖道祖鸿福!”

对着寇谦之,银童子可就高调得多了,不痛骂几声.废物已经算得对他很是客气。问过了下界的局面,银童子道:“前次张天师二度降凡,却栽在了王灵官的手中,那真武大帝甚是赖皮,居然装聋作哑,除了将张天师和两件法宝送了回来,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做过一样。道祖大人大量,只要他们不再下界捣乱,也就不予追究了,只是这两次张道陵下凡无,我天上人对于凡间终究是隔得太远,有力使不出,你执掌道门百年,多历风雨,有何对策?”

寇谦之闷在许旌阳的丹炉里,除了苦苦煎熬之.外,便是筹思一旦自己出去之后,要怎样报仇雪恨,早就想好了满肚子的主意。一听银童子的意思,果然是如列御寇所说的,要将道门重兴的大事交给自己一肩承担,喜欢得什么似的,忙道:“道祖烛照天地,见得一些儿不错,其实张天师的法力威能,再加上法宝厉害,本不至于输给大周和许旌阳,但几次都是吃亏在轻敌,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唤作金一,乃是当年齐天大圣的传人,又有钱神神通在身,道法独树一帜,委实厉害,此子近来似乎进境极快,已经到了神之境界,只怕我也未必是他对手。尚有二郎显圣真君化身,还有西天牛魔王之女,俱是一方神圣……”

银童子截道:“幺.魔小丑,何足挂齿?便是那齐天大圣本人,当年何等威风,却也当不起老君的一琢!你放心,道门这千万年来根基深厚,就凭这几个人翻不了天去,我只问你,要什么援兵,才能让道门在中土神州达到至高无上之境界?”

寇谦之话还没说完,便被银童子打断了,想要再分说几句,又见对方全不细听,心中亦是暗暗着恼。可是上下有别,这兜率宫里人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的,何况报仇事大,寇谦之也只得强忍了这口气。事实上,在寇谦之的心目中,道门真正的大敌并不是方才所说的三人,而应该是宇文邕才对!若不是这位雄主出世,历代君王谁敢下这样一道除佛灭道的法令?便是当年的北魏太武帝灭佛,那也是他寇谦之从后撺掇出来的结果。

说到如何振兴道门,寇谦之自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只是苦于手下人才多半都失陷在历次战役之中了,并无得力的人手可用。这时便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上界真仙自不敢轻动,海外十洲仙岛的仙人多半都是避世之辈,不用凡间供奉,对于道门的兴废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只可请那道门四位护法元帅下凡,方可克敌制胜。”

银童子冷笑道:“你说得倒轻巧,那马赵温关四大元帅,哪一个是好请动的?马元帅便是王灵官化身,这一位不消说了,不来坏事已经算是好的;赵公元帅管得是凡间商事交易,大约和那什么钱神小子脱不得干系……”

寇谦之一听,虽然他对于金一的本事一知半解,却也能看得出,这钱神和赵公元帅的财神多半不是一路货,忙要分说,银童子不容分辩,把眼一瞪:“上界真仙之事,你懂得什么?这两位是请不得的,那关元帅本是三国蜀汉大将关羽关云长为神,如今正在借助二十八宿之力潜修,也请不得,我看只有请温元帅下凡走这一遭,料想以他的神通,下界也是无人能敌吧?”

他越说越高兴:“温元帅常在人间行走,也多享受凡间供奉,我道门的兴旺,他也必定乐于相助。就这么定了,我去请道祖的令,调温元帅下凡去助你破敌,还须什么仙人相助?”

寇谦之暗暗叫苦,心说你派这位还不如不派!温元帅是谁?说他姓温那是客气的,其实应该是瘟元帅才对,这一位一旦降临凡间,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十室九空,瘟疫那是中土神州悬在众生头顶最为锋利的一把宝剑!厉害是厉害了,可是却着实不得人心,若是被凡人知道了,道门为了自己的存亡,竟然请了瘟元帅在凡间行瘟害人,那时人心背离,还有谁肯遵奉道门?这道门要在凡间立足,靠的实在不是什么神将天兵的法力,而是人心向背啊!

可道理虽然如此,银童子却哪里肯听?寇谦之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请银童子再调几位仙人前来相助,汉初的黄石公和留侯张良师徒俩,还有那麻姑、魏华存等几位凡间成道、多有善行之辈,倒不是图他们的法力,而是希望凭着这几位的好名声,能抵回瘟元帅下凡带来的弊处。

这几位的神通法力,哪里放在银童子的眼里?既然是寇谦之请求,他也就捏着鼻子答应了,又将前次张道陵带过下凡的那七星剑和金砖两件宝物送了下去,交给寇谦之使用。那信香也燃到了尽头,俩人之间的联系就此中断。

寇谦之收了法坛,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出来之后的日子也未必是那么美好,这下界的事,一直都只有银童子在理,自己根本见不到老君的面,就连庄周也见不着,偏偏这银童子不懂下界的事,却还喜欢摆架子树权威,自己哪里能和他说得通?

不说寇谦之在那里伤神,关中百姓即将迎来一场大难,只说那玉楼观之中。

围着枯槁如死灰的列御寇,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适才所生的剧变也说了个七七八八,金一有些懂了,有些却还是糊里糊涂。但至少,他已经把现在的状况弄清楚了:寇谦之走了,大概是回到他的老巢王屋山老君洞中去了;来救他的列御寇却被他陷害,如今不但失去了法宝,更失去了道行,曾经令庄周也钦羡无比的御风而行列真人,如今却成了一个活死人!也不晓得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旌阳走上前去,冲着列御寇稽道:“冲虚真人,如今你道行全失,已与凡人无益,若不在这楼观中过活,只怕瞬间就会形神俱灭。所幸这楼观乃是上古异宝,专为尊处仙人之用,其中地域广大,贫道也仅仅开辟了这么一角而已。列真人大可以在其中择地而居,纵然道行已失,只须道心尚在,仍可做逍遥游。譬如庄周曾说,宁为泥中之龟,也可自得其乐。”

列御寇那犹如死人一般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纹理来,看着笑也不像笑,哭也不像哭,不过好歹是比方才那样子多了一点动静。他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出点声音来,却是语不成句,更不去看许旌阳和金一等人的面,是羞于面对么?自己所要救的同道,将自己陷害至此,而敌人却对他和颜悦色,纵使列御寇贵虚尚静,又能若无其事么?

金一摇了摇头,不想再看下去了,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远处传来闷雷阵阵,而且正迅向着这一方靠近过来。他凝神一望,不由得欢喜:“琪琪,你看,是造父来哩!”

第二十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一章 楼观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一章

久违的造父出现在面前,对于周遭众人都是视若不见,唯独见了金一甚是欢喜。彼此叙了几句别来情由,原来造父自从将两匹天马送给了金一之后,依旧在这玉楼观的广大天地中逍遥自在。

谁知许旌阳开辟了通法观之后,原本清静无比的楼观之中不断有大批僧道出入,这些僧道多少都有些道行,来到这片奇妙的天地之中,许多人没事都向四外去探索,玉楼观之中广大无边,沙漠大海高山深谷应有尽有,而且随着人道行不同,更会呈现出不同的局面来,这些修道参禅之人,观之怎不动心?

不过对于造父来说,这些却是不折不扣的不之客,他自困在这楼观之中,本不愿见外人,因此便驾着火焰战车转向玉楼观的深处去。但今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玉楼观的天空也被扯出了一条银河来,那火龙冲天的景象更是惊动了楼观深处,把造父也给引了出来。

此刻他的心情,便好似是一个自己家园被一群外客闯进来的主人,本已悄然退避了,却不料这群外客丝毫不把这里当一回事,弄得污秽破烂不堪,主人平静的日子再也难以持续下去,乃是带着一股火气出来,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在里头。

待听金一讲述了这几日所生的事,听说眼前这犹如枯木的活死人,居然是上界真仙冲虚真人,而且是被另一位道门高人陷害至此,毁了法宝丢了道行,造父这才转了心思,把注意力转到列御寇的身上来。

所谓同病相怜,大抵如此,造.父岂非也和列御寇一样,已经无法再回到外面的天地之中,只有凭着这玉楼观的特殊环境,才能保存己身么?他走到列御寇面前,俯下身去,也不知在列御寇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列御寇忽地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果真?”

这是列御寇自从被寇谦之打了.那一掌之后,第一次开口说出完整的话来。金一也不由得好奇,现在的列御寇,几乎根本就是一个死人,除了身躯已经形同枯木以外,连心也因为寇谦之的背叛而死,试问同为道门高士,却彼此相害如此,纵然是视生死如谈笑事的列御寇,也不由得对自己的存在意义怀疑了起来。自己一向遵循的道,原来就是这般的吗?

到底造父对列御寇说了什么,.能够让他重现生机?金一想问,却又不好说,只见造父冲着列御寇点了点头,并不再说什么,转身便上了那六驾的烈火战车,而列御寇,居然就起身跟着上了那车,对于周遭众人都不再看上一眼,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造父执起缰绳,冲着金一道:“小子,我这便去了,这楼.观深处,别有洞天,正是避世的好去处,将来你在这世上若是待得腻烦了,也好来这里隐居。这位冲虚真人便随我先去了,你们以后权当这天地中本来就没有过这个人罢!”说罢,竟将缰绳一抖,烈火战车上六匹天马四蹄蹬开,飞也似地冲向楼观深处,不一会便从众人的视界中消失了。

造父的出现,消失,前后眼中只有金一和列御寇俩.人,贵为天师的许旌阳、长庚星君化身的李大白,居然在他眼里都像是透明人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别有怀抱之人,自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李大白所关切的,反而是造父所说的,这楼观深处别有洞天。

“许天师,这玉楼观你也祭炼过了,可知道里面有.什么洞天么?”他凑到许旌阳的身边,小声问道。

许旌阳摇头:“说.是祭炼过了,谈何容易?此物乃是上古奇宝,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当真是深不可测,我在此间建起丹房来多方祭炼,到现在也还没有穷尽其中的玄虚,那造父说这深处别有洞天,只怕是真,至少在我开辟通法观前后,便从未觉这玉楼观中还有这么一位奇人。”

两下并未通报姓名,但是许旌阳等人都是何等见识,一听到造父这名字,再看到那神骏的天马和战车,也就猜到了造父的来历,这玉楼观原本就是周穆王时所建的,穆王的御者会在这里隐居,再合理也不过了。

到此,这一战终究算是告一段落了。两位上界真仙,南华老仙庄周是以神念降世,这恐怕是他一贯的形象,譬如前次汉末时他在凡间将太平道术传授给张角兄弟,自己却不出来,多半也是因为他只是一缕神念在凡间而已,如此方称得上是真正幕后黑手的作派;列御寇则是真身来到中土,只因他素常也不是在天上享受,而是四海千山地逍遥,只是这一遭竟会搭上自己近万年的道行,纵使冲虚真人能有知过去未来的神通,事先也没能算到这一层罢?

金一问过了杨剑,得知他追着列御寇到这里来时,北齐军已经开始向着大周军动反击,那是仗着有上界神仙降临相助的缘故。他们终究都是大周的将官,既然这里已经战事平息,许旌阳暂且无恙,算得上是大告成,至于已经开辟了的通法观被烧毁,此间修道参禅之士死伤无算,那也顾不得了,打仗有不死人的么?这笔帐,多半还得算到列御寇和庄周的头上去。

当下告辞了许旌阳,众人启程又再赶赴洛阳战场,算起来这已经是一昼夜之中,这一行人第三次在洛阳与长安之间往还了,也幸亏是高来高去的人物,不然哪里受得了?李大白却没这本事,横竖追不上,他索性任由金一他们先去,自己却留了下来,和许旌阳两个嘀嘀咕咕,不晓得说些什么。

金一本要设法带他同行,见他无意于此,只得罢了,与杨剑、牛琪琪再度赶赴洛阳前敌。这一来一回,等他们到了战场,已经是天光大亮,日上三杆。

战事,呈现出胶着的状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困了多日,北齐军憋着一股子劲,一个个都好似下山猛虎一般,朝着大周军猛冲猛撞。两国交战数十年,谁没有亲朋好友死在交锋的战场上?彼此间的仇恨简直就是罄竹难书,而彼此间的了解却也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北齐军力继承自北魏末年的六镇之兵,那六镇兵身处漠北,与诸妖胡接壤,肩负着戍边的重任,北魏又是尊崇道术的国度,因此军中兼有妖族血统和道术之长,除了百保鲜卑这样精选的胡族强兵之外,更有汉人勇士为戍边之精兵。当年宇文泰与高欢交战时,北齐军中尽是鲜卑族的兵将,惟有渤海高敖曹一人所率的是汉军,然而前后转斗之强悍,殊不逊色于鲜卑军。虽然高敖曹后来因为军中猜忌,孤军深入而取败,但其留下的部曲,还是在北齐军中为中原的汉人挣下了一片天。

随着段韶逝去,其晋阳部属多半都划归兰陵王统辖,此际都是含愤而出,宇文邕的六军精兵又多半在洛阳废城的战场上,刚刚经历了击溃少林僧团的一场大战,还没赶回来,留在这里的都是各州总管所率的从龙之兵。尽管人数不少,内中亦有些敢战之将,但终究是缺少了六军精兵那种如臂使指的灵动,更无法组成坚强的大阵,挥集体的力量。

是以从夜间交战到现在,鏖战了几个时辰之久,大周军始终难以占到上风,有些战场上甚至是北齐军压着大周军在打。亏得宇文邕将千牛卫分开为几队,在战场中来回游走,一旦现何处有崩溃的迹象,便即上前应援,才能保持着战线不乱。即便如此,大周军也已经丢失了最前沿的阵地,被迫转到邙山脚下,依托邙山为阵。

宇文邕亲率着百余亲卫,在邙山脚下竖起大旗,虽然战事不利,却谈笑自若,间或从空中下击一次,黑手一捞便在北齐军的阵中捞出一块大空来,被他黑手捞到的北齐兵将无论多寡,也无论武力高低,全然没有任何抵御的能力,只能乖乖就擒。天王大家这样的表现,无疑是对于大周将士极大的鼓舞,以杂牌军对阵北齐倾国的精兵而能至今不败,宇文邕的领军表现可谓居至伟。

战到此时,稍微懂一些兵法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虽然不是一场预先筹划好的战役,但是已经渐渐展成为了双方的决战。即便大周的六军精锐还没有投入战斗,但若是这里的十余万大周军大败,凭那几万六军精锐,最多也只能保证全军退回到宜阳以西而已,已经攻下的河南诸城不免要全部被北齐再收了回去。

站在河桥南城的城头,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将将整个战局尽收眼底,又怎能不知这个道理?“如今战事的关键处,便在于大周天王宇文邕。只要能将他打败,大周军必定会全线动摇,咱们趁机掩杀,可收全胜。”斛律明月沉声道。

高长恭不答,双眼却死死地盯着战场对面周天王大旗所在处,每当宇文邕的黑手一现,他的眼中杀意便浓烈一分,汾北之战,他化身大威天龙,却被宇文邕一手捏住,此等奇耻大辱,高长恭口虽不言,心中又何时或忘?

可是,纵然他经过达摩传法,神通也已经倍进,但是对上宇文邕这独门法术,又何来必胜把握呢?眼见天光大亮,再不出击的话,等到对手援兵到来,这一战不赢便是输了,高长恭一咬牙,正要亲自出击,忽听有军士来报:“中书侍郎祖大人,奉天子诏书前来劳军。”

第二十一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二章 万人敌

第二十二章

战场劳军,并非没有前例,可是一听到祖珽这名字,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人都皱起了眉头。邺城之乱后,北齐朝中政局大变,高长恭兄弟凭藉着引来达摩的绩,在朝野和军中的声势骤然升高,纵然心中不愿,无愁天子高纬也只能给他们加官进爵,委以重任。

但他们却还不是最大的受益者,祖珽这个在整个事件中都没有什么挥的人物,也不知是不是天子高纬出于平衡朝中势力的考量,竟在和士开死后成为了最大的受益之人,以中书侍郎的职分统管侍中之事,内外朝廷的大权集于一身,成为文官派系中的第一人。如今他所不能插手的,也只有领军将军韩长鸾所率的禁军,和高长恭、斛律明月两将部下的两支大军而已。

现在,这位权倾朝野的中书侍郎,又在大战的节骨眼上来到军前,他想做什么?若说他只是单纯前来劳军的,谁能相信!

有天子的名义,纵然心中不悦,他们也不能拒绝,二将只得传令请上城头来。不一会,祖珽眨巴着一双泛白的眼睛来到城头,装模作样要宣读诏书,斛律明月素来是极厌恶祖珽的,见了他就生气,不耐道:“大战方酣,祖侍郎目不能见物,不知者不怪,只是眼下我二人正要亲自出击,可没夫来听你读天子诏书了。”

也只有斛律明月这样的重臣,才敢对天子的使者如此不假辞色罢?祖珽却好似是受惯了他的气,也不在意,嘻嘻一笑,侧过耳朵来听了听外面的杀声,不一会便皱眉道:“听这声音,好似我军也未必占了上风哩!两位王驾若是亲身出击,有把握能胜得了那大周天王宇文邕的黑光法术么?当年他父亲,周文帝宇文黑獭,可是连咱们神武天子都不能击败的强敌哩!”

“我们胜不得,莫非你有把握.能胜?”斛律明月本是随口一问,哪知祖珽却就坡下驴,笑容可掬地道:“我这厢有一位奇人,说不定倒可以和那大周天王战上一阵。”说着一招手,从他身后走上来一个老人,穿着甚是古怪,一身的僧人装束,却与众不同,乃是白色的僧袍一件。但见他容色平和,年纪少说有四五十,再细看却越看越老,说是一百多岁也能信,相貌甚是清奇,怎么看都是一位饱学的高僧。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袍军神陈.庆之!邺城之乱中,高长恭和斛律明月都忙得不可开交,为的是朝廷中的变乱,都没有见过陈庆之的面,也不晓得他是何许人也,听见祖珽吹嘘说这样一个老和尚就能打败大周天王宇文邕,俩人都有些不信。

“你是哪里的僧人,法号如何称.呼,有什么神通?”高长恭到底是学的佛门神通,见陈庆之是一身僧袍,便有几分亲近之意,言语中也甚是和气。

哪知陈庆之微微一笑,却不答话,抬起头来向外望.了一眼。只这一眼,高长恭和斛律明月心中都是一懔:这老僧的眼神犹如电光一般,凌厉无匹,即便是身经百战、一身煞气的猛将,也未必有这样的眼神!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谓英雄识英雄,同为战场大将,彼此之间自然有.些感应,陈庆之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这么一亮相,高斛律两将便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却听陈庆之指着战场一角,从容道:“彼处,当布以强弩,备下寒冰之矢,一刻之后向左侧前方一齐射,可令敌退避。”

斛律明月一怔,立时就要作,这里几时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干涉他和高长恭的指挥权力?然而眼角一瞥间,他脑中好似被一道闪电划过,陈庆之的只言片字,竟照亮了那片战场此后的展道路,历历都如在斛律明月的眼前呈现一般!

从迷到清,只是.一念之间,有了陈庆之这一句话的指点,斛律明月立时便看出,那正是解开那一角的战团,使北齐军占到上风的关键所在,堪称是神来之笔!他不及细问,当即唤来麾下大将,如此这般吩咐了,那大将立时引了一队强弩手,到达指定的位置。原本在那里根本就没有敌人,己方的兵力也只寥寥,可是当这一队强弩手到位之后,就好似是大周军在配合着北齐军的配置一样,好大一队大周军便刚刚好来到他们的箭矢之下,而且是以侧后方朝着他们的方向。

当寒冰箭矢射出,恰好那一队大周军又多穿着火法加持的铠甲,对于寒冰箭矢没有什么抵御之力,强弩所到之处好似一把大剪刀,将大周军的阵列撕开了几个大口子。北齐军欢声雷动,一齐冲将进去,三两下便将那一队大周军给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韩擒虎亲自出来增援,以一人之力抵挡住寒冰强弩的攒射,掩护着大周军重整队列,只这一下,北齐军便可以稳占上风,并且将战局推向有利的方向。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大家都是带兵的人,陈庆之这么一出手,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将顿时对他大为改观。只不过眼下的战况,北齐军并不是不能取胜,只是没人能敌得过宇文邕的黑手神通。高长恭便拱手道:“禅师深通兵法,本王佩服,只是要如何胜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不知禅师有何高见?”

陈庆之眯起眼睛,远远望了望天空中那黑色的身影。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宇文邕,不经意间,陈庆之却想起了当日自己孤军守黄河,面对尔朱荣的二十万精兵,听说其中也有这位大周天王的生父宇文泰在内。不过,当年的宇文泰,一定没有宇文邕这样的出类拔萃吧,否则的话,自己怎么会没有印象?

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宇文大家神通广大,自成一格,我也胜不得他。”斛律高二将都是一冷,不单只为他说胜不得宇文邕,更因为他居然称呼宇文邕为大家,要知道那可是只有本国的君王才能有的称谓。他两人有心作,却听陈庆之续道:“不过,我虽胜不得宇文大家,要胜这一战,倒也不难。只是有一件事,须得二位王驾允准,便是将这全军的指挥大权,转交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之中,便是二位王驾自己,也须得效那马前卒,听我指挥,任意东西。可使得?”

斛律明月登时变色,他乃是朔州敕勒部的酋长之后,所率领的乃是敕勒部的精兵,那几乎可以说是父子之兵,这兵权即便是北齐天子来了也夺不走,怎能交给一个连姓名都还不晓得的外人?尤其这老僧还是被祖珽请来的!

高长恭抢在斛律明月作之前,向陈庆之道:“禅师,你不通姓名不报来历,这也罢了,只是要胜那大周军并宇文天王,以我等眼下的军力只怕还有些勉强。禅师究竟有何制敌之道,若是能说出来,我们听了有理,自当出力。”他说得客气,却暗藏刀锋,你若是说不出个道道来,那就是无理了,到时候军中无戏言,杀了你还是轻的,祖珽也脱不得干系。

祖珽老于世故,怎会听不出高长恭的言下之意?但他对陈庆之却好似信心十足,一点也不在意,任由陈庆之和他两个对话。陈庆之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好似是寂寥,又好似是无比的高傲:“兵法之妙,本非兵多有益,在于调遣尔……”

这分明是说我两个根本不懂得调遣兵力!这下高长恭也按捺不住了,正要喝令拿人,眼中忽地闪过一片血红的颜色,登时愣住了,隔了一会,才和斛律明月齐声叫了出来:“万人敌!”

只见陈庆之的身上,白色僧袍下若被狂风鼓动,一股犹如血液一般粘稠的红色气雾,从他身上吹卷开来,气雾还没到身前,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气已经扑面而来。那种气味,在场的众将都是再熟悉不过,那是惟有不知多少层的血肉凝结干涸之后,刺鼻的腥气渐渐淡去,才会留下这样无论怎么洗涤,也洗不掉的血气!

万人敌,便是这煞气的名字,那代表着兵家之中最高的境界和成就!这老僧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有这样正统兵家最高境界的煞气!

在北齐众将惊诧的目光之中,核心处的陈庆之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一些道行较弱的北齐将领已经站脚不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相信,这世上原来还有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修罗场,还有以他们的身经百战,也会从深心里出颤抖的杀气!

“战情如飞,稍纵即逝,两位王驾,还要踌躇么?”陈庆之从现身以来,一直都没有提及自己的姓名,但是到这一刻,就连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也明白,姓名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恐怕真的有打败宇文邕的能力!

高长恭探出手,手心握着的是一面令旗;而斛律明月,则交出了一块虎符。

陈庆之接过令旗和虎符,踏上一步,已经站在了城头的最前端,而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不由自主地便向后一退,到了他的身后。那感觉,就好像这人原本就是一直统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元帅!

陈庆之站在城头,身上的煞气翻滚不休,左手忽地伸出,闪电般地在空中横竖划了不知多少道,一块黑白棋盘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便要以这兵家至高的棋艺之法,挑战大周天王的大权!第二十二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元龟演生

第二十三章

当金一来到战场上空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北齐的红色军服好似潮水一样席卷整个沙场,大周军被分割成一条一块,眼见得已经是分崩离析的局面。原本是势均力敌,大周军甚至还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又有宇文邕亲自压阵,为何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当目光扫到战场的中央,战况最为激烈处,金一的目光骤然凝固,他简直不敢相信,那里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黑白棋盘!这棋盘,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对于他是再熟悉也没有了,正是白袍军神陈庆之的独门法术。

而在那棋盘中,有无数身着白色衣甲的兵将,前赴后继地向着中央进攻,那正是陈庆之最为擅长、兵家法术之中不传之秘,撒豆成兵之法。而且那些兵将,乃是陈庆之当年率领着横行中原的白袍精兵,在这位白袍军神的棋艺指挥之下,每一点攻击都会击中敌人的空隙所在,看似无心的闲子,十余个回合之后却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威胁,在这样的兵法之下,谁能抵御?

即便身陷战团中央的宇文邕和其身边的兵将极力抵挡,却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见招拆招地招架。对手是陈庆之这样的军神,战场上最为神通广大的术士,只是一味招架而不能还手,下场是什么?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耗尽所有的气力,最终败亡!

陈庆之是如何来到这战场上,又为何会投向北齐那一方,与大周为敌?金一满腹疑窦,却没有空闲去计较这样的问题,眼前他已经是敌而非友,只有刀兵相见!

他向杨剑和牛琪琪招呼一.声,正要飞身冲下,眼角瞥见战场的南方一阵乱,有两支兵马从战阵之外冲进。这两支兵马衣着特殊,不同于大周军的黑衣和北齐军的红甲,一半身着黄衣锦袄,另一半则是黄色的道袍夹杂着黑色的缁衣。

金一一见之下,立时大喜,那不正.是杨剑麾下的黄龙兵,和自己的三千神兵吗?当先一员大将,手中苍白的剑光看似黯淡,所到之处剑下却无一合之将,引领这一支兵马直冲过混乱的战场,将被分割开来的大周军渐渐汇聚在一处,战局竟然有扭转之势。

“杨都督,你先去率领黄龙兵,稳.住战局,相机**,告诉史将军,神兵暂时由他统帅,军事你两个商量着来!”金一当机立断,冲着杨剑叫道。

杨剑闻弦歌知雅意,知道金一是要前去中央的战.团上支援宇文邕,他望了一眼那战团处黑白色的棋盘,和杀之不尽的白衣兵将,眉心处的神目闪出一丝精光:“敌将绝非等闲之辈,你千万小心。我去也!”他身形一晃,五色神光从战场上空掠过,凝定下来时已经落在了黄龙兵的阵前。

骤然见到主将现身,不单安然无恙,更是神通大进,.黄龙兵士气大振,欢呼声震动四野,而从杨剑口中得知金一和牛琪琪也是安然无恙,史万岁以下众神兵同样是欢欣鼓舞。原本以这两支兵的阵法威力和单兵战力,便已经凌驾于普通兵将之上甚多,这一下士气高涨,在杨剑和史万岁两人的率领之下奋勇冲杀,原本已经接近胜利边缘的北齐军一时难以招架,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战场上的大周军泰半都是各州总管的私兵,.追逐利的心态甚重,战局有利时人人奋勇,不利时则是个个保身,故此当宇文邕被陈庆之困住之后,北齐军趁势掩杀出来,大周军便有些支持不住。此时得了两支强兵加入,竟是所向无敌,这些大周兵将顿时来了精神,跟在后面一通厮杀,将被杨剑和史万岁等人冲散的北齐军给收拾了不少,战果居然比一心冲锋陷阵的杨史二军还来得丰厚许多。

那边高长恭和.斛律明月本已进入了战场,预备一举奠定胜局,孰料骤然杀出这样两路兵来,人数虽然不算多,却是骁勇异常,眼看到手的胜果就要飞走了,怎能坐视?自汉末三分以来,战争原本多有这样的情形,不单单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往往一支少数精兵的奋战,足以打败人数优势大到令人瞠目的对手。三十年前东西争霸,邙山之役的战局几度反复,便是因为两军的素质都是参差不齐,大胜大败如反掌之间。

对于这样的战争经验,两将都是了然于心,当下也是兵分两路,分头迎上,高长恭率军对抗史万岁之军,双方战得难分难解,斛律明月的剑法大进,再配合本军阵法的微妙,居然也能堪堪抵住杨剑的攻势,战场的天平重又变得浑沌不清起来。

而此时,金一已经来到了战场中央,望着脚下那张黑白纵横的棋盘,还有对面的白袍老僧,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为何当初并肩作战,生死交托的亲密战友,再次见面时,却是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还没等他开口,陈庆之已经先笑了起来:“金小哥,别来无恙?若要相救你家天王,便来过了老僧这一关吧!”

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么……金一双臂拂起,手臂的影子在空中分开,就这么变成了六条手臂,而肩上更是生出两颗头颅来,这是他自从学会了化身变的精髓三头六臂以来,最为行云流水的一次变化,几乎看不出任何法术使动的痕迹。而他的神情,亦随着这法相的展开,变得平静如水:

“敌我有份,智深大师,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吧?既然在这里,以这样的立场相见,就别怪我棒下无情了。”

西晋以来,南北纷争数百年,其间南人投北,北人逃南的事例不绝如缕,更有许多到了敌国反而大受重用的。陈庆之百岁高龄,饱历世情,又岂会看不透?见金一这么说,陈庆之只是一笑,笑容中看不出任何叹息和寂寥,反而显得颇为欣悦:“当日一别之后,老僧也曾想过,若是和你一战,结果将会如何?想不到只是这区区数月之后,便可知分晓了。”

见你的大头鬼,谁想和你一战!金一的内心,绝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可是战况紧急,中央处的宇文邕已经被黑光完全笼罩住,连那遮天的黑手都难以看出形象来,眼见得已经是出尽了全力,却还是不能脱出陈庆之的包围。这样的情势下,他哪里还有余暇和陈庆之共话契阔?

但在他的心中,至少有一点疑虑,是怎么也挥不去的。邺城之会,陈庆之的兵家棋艺法术固然有独到之秘,但是用来对付手持玉玺的侯景也有所不足,其实力和当时的自己也只是伯仲之间而已。为何此时相见,居然连宇文邕也会被他困住?

金一微一沉吟,灵台中吩咐牛琪琪先在一旁掠阵,看清楚对手的虚实,自己方提棒上前,金箍棒一振之间,却没有用三五火车棒法,而是布下了金钱阵,一上来便是元龟变。

从邺城之役,金一大概能知道陈庆之这棋艺的奥妙,对手一旦落入他这棋盘之中,看似并没有什么力量去强行控制,却会在他的布置之下一步步陷入被动之中,直到最终力量耗尽也奈何不得他。当日是侯景用传国玉玺的威能,反过来强行打破了陈庆之对于棋盘的控制,才使这位白袍军神几乎遭遇到失利。

最令金一在意的,也就是这里,按理说,宇文邕的大权威能是比传国玉玺更为纯正的权威,却为何不能打破陈庆之的封锁?显然自邺城之役以后,这位军神的实力不知如何,又有了极大的提升。这中间,会不会有达摩的缘故在内?

要对抗陈庆之那几乎堪比天机卜算的棋艺之道,金一惟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元龟变,这自殷商时便被用来占卜天机的神兽,便是他用以对抗陈庆之棋艺神算的法门。

元龟乍现,先是冲着金一点了点头,状似参拜,方才回头看着陈庆之。这小元龟的豆眼中忽地光芒一闪,浑身的龟甲裂纹都开始放出光芒来,好似有什么极亮的物事,沿着它身上龟甲的裂纹不断流动,所到之处连最细微的裂纹都清晰可见,一根根地闪闪光。金一只觉得金箍棒中所蕴含的钱力如潮水一般涌入到元龟的体内,这法术从来不曾见元龟施展过,对于钱力的损耗竟是无比巨大。

再然后,这龟甲上的亮纹布满全身,随即竟从元龟身上剥离了出来,变成了一幅由亮纹组成的元龟轮廓。小元龟昂起头来,冲着陈庆之的方向,挥起小爪子一拍,那元龟轮廓图样骤然放大,向前直包了过去,瞬间便越过了陈庆之的身旁。

而陈庆之却一动也不动,任凭对手施为法术,那金色的裂纹从他身边掠过时,陈庆之居然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就这么看着金色的裂纹将他自己,还有那硕大的黑白棋盘都包容在其中。

“这,这是什么变化!”对于自己身上出现不知名的变化,金一早已习以为常,在探索更高层次力量的过程中,这总是免不了的事。但,这全新的元龟变,对于钱力的要求也实在太恐怖了些吧?短短的一瞬间,他竟然感到手中的金箍棒、钱神的新神体中,所蕴含的钱力已经空了将近一半!

而这元龟的金色裂纹所到之处,更带来了无数的思虑,排山倒海地冲进金一的灵台之中。就好像,这所有的世界万物,都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向他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元龟变吗?第二十三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四章 棋子与大势

什么叫做世界尽在掌握中?此刻的金一,对于这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空中的风,天上的云,地上的花草树木,还有那一个个两军兵将,在他眼中已经全不是原来的形状,那竟然全都变成了一道道元龟甲纹。

他终于知道,为何元龟变的甲纹有那样的神异,竟能预知未来事,那根本就是将现实世界的万物全都纳入其中,抽去其中纷繁芜杂的元素之后,再以元龟之神异加以演化,是以能够在外界的变化生之前,这元龟之中已经将即将生的事模拟了出来。是一小天地,映照出大的天地,而其间的联系,便是这一道道的元龟甲纹!

他看见,杨剑在熟悉了斛律明月的剑法之后,五色神光遮蔽明月,黄龙兵的咆哮将北齐军杀得血流成河;他看见,史万岁那被罗汉血染污了的徐夫人剑,在这尸山血海的战场上逐渐绽放出了原先那令人心悸的苍白剑光,令高长恭身上的佛门金光也有些黯然失色;他看见,大周军由乱而整,最终还是能与北齐军扳成均势。

他所能看见的,就只到这里为止了,一阵空虚疲乏之极的感受,将他的灵识从这元龟甲纹中唤醒过来,那是自身钱力已经告磬的警告,可见在目前的状况下,元龟变的甲纹也只能告诉他这么多事情了。

却为何,这其中根本就没有陈庆之和宇文邕的影子?为何能够演化周天、照见未来的元龟变,却一点也看不透他两个的命运?当金一抬起头来,眼前笼罩天地的元龟甲纹正在变淡,消失,他分明看到,在这疏而不漏、犹如天网一样的甲纹之中,竟有一片空白,那正是陈庆之的棋盘所在之处。而陈庆之本人,却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上了这块棋盘。

“他的棋盘,竟能避过这元龟.甲纹的探测么?或许是我的钱力,也无法侵入其中的缘故吧……”这当口,金一并没有空暇去细想钱力与元龟这演化天地的神通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联,他所关心的,就是要怎样打倒这高深莫测的白袍军神!

须臾,所有的元龟甲纹全都回到.了小元龟的身上,再一根根地黯淡下去,金光最终凝聚成一点,回到了金一的金箍棒之中。而那小元龟,也好似精疲力竭,又冲着金一点了点头,方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心口上。

外间的战事倘若真如元龟所.逆料的,并不用金一操心,他便将全副心力都放到了陈庆之的身上。眼见得为了躲避自己的元龟变,陈庆之已经从棋局外的人,跳到了棋局之内,一旦成了这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他便再不能像神明一样,主宰这块棋盘了。而要击败陈庆之的唯一时机,就是现在。

金一将身一纵,从云端跃下去,正踏在那棋盘上,他.却要牛琪琪仍旧在盘上掠阵,以防不测。一脚踩在这棋盘上,金一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明悟,那是从小元龟的身上所传来的,对于这棋盘的新的体验,好似只有到了这棋盘之中,元龟才能吃透其中的种种变数。

令金一吃惊的是,只是这么一丝感悟,所耗费的钱.力居然就已经接近了适才所用钱力的全部!难道说,在这块棋盘之中,变数之多竟然还胜过了外面的偌大世界吗?

“好神兽!”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陈庆之的赞叹.声,显然他即便身在这棋盘之中,其掌控能力依旧远金一,金一看不到他,他却还是有办法知道金一的状况:“看样子,此战胜负,便在于你我之间,孰为多算了。有趣,有趣!自从当年离开石头城,不再与武帝弈棋之后,老僧还从未有这一刻的心境,居然会对一局棋患得患失起来。”

金一哼了一声,.却不答话,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找到陈庆之,和他决战,二是先寻求和宇文邕会合,再做打算。小元龟的甲纹一闪,图样再变,金一若有所悟,拽开大步向左手方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若是在外界的天地之中,他便可跨过至少一里多地,那是腾蛇变的神通所在。而在这棋盘上,他却只是越过了三个格子,斜斜走了一步而已。当金一停下来时,眼前便是一队白袍神兵,而且全都是背对着他,正在和对面的大周兵将血战不休,根本没有人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只一棒,金一便将这一队白袍精兵一扫而空,化作一团白光,沉入了棋盘之中。对面的大周兵将眼前骤然一空,先是一怔,待见到金一的法身时,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些千牛卫之中,多有金一识得的人,立时便冲了过来,围拢在他身边。

三言两语问过了几名千牛卫士,金一才知道,宇文邕的战况远比他从外间看上去的还要糟糕的多。之前当陈庆之出现在河桥南城的城头上时,宇文邕便注意到了他身上那不同寻常的煞气,只是还没来得及遣人去试探,陈庆之便大大咧咧地孤身一人冲到了宇文邕的前面不远处。

当时谁都没怎么把这孤身一人的白袍老僧放在心上,只有跟随在宇文邕身边的庾季才出了警示,然而宇文邕尚未有所警觉,陈庆之已经使出了撒豆成兵的法术,骤然从地下招出无数白袍精兵来,一下子就将大周军的阵势冲乱了。等到众千牛卫明白过来,奋力冲杀,杀散了白袍精兵之后,却觉自己已经陷在了这片棋盘之中,一直糊里糊涂杀到现在,还是没找到宇文邕的下落。

金一听罢,只命他们紧紧跟随着自己,摆出其在千牛卫最擅长的八阵图中所居的阵位,一面又向着前方迈出一步。这一步,径直跨过了两格,将将从两队白袍精兵之中穿过去,他再度挥起大棒,左右开弓,那两队白袍兵应声而灭,竟是不堪一击。

金一皱起眉头,这样的弱兵,既不是他先前见过能够令侯景也为之动容的真正白袍,也不会是千牛卫的对手。“你们适才,便是被这样的敌人所困么?”

被问的千牛卫连忙分辨:“金小哥,你是有所不知,这白袍兵忽强忽弱,精妙处全在于调度,本身未必有多强的战力,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从中调度,一旦合力形成杀势,则威力奇大,我们开始很吃了些大亏,后来才渐渐摸到些门道,好似就和这棋盘上的位置有关联。只可惜我们看不到这棋盘的全貌,也不晓得彼此间该如何配合,是以到现在也只能困守而已。”

原来真的是在下棋么?“你们如何困守的?”金一听了回答,真有些啼笑皆非,原来这一队千牛卫之中,有几个也是会下棋的,看出这棋盘上征战的奥妙之后,因为不知道该向何处去,居然大家就排成两个圆阵,彼此相连死守原处。这本是棋道之中最为基本的活棋,两眼便活,孰料这一个阵势布出来,对手的攻击就像是完全不起作用,只要他们待在原地,敌人就无法攻进来了一样。

说到后来,那懂得弈棋的军士又道:“只是我们只能困守此地,一动就会乱了阵势,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不能像你金小哥这样,看似是闲庭信步,却一步步都走在要害之上。金小哥,你是如何看得到全局的?”

若不是这元龟变,我连这几步都不懂得走,又哪里能看到全局?当局者迷这句话,此刻的金一体会得再深不过,想必陈庆之一入这棋盘,即便他是布局之人,多了自己这变数之后,再加上身在局中,再过得数合,连他也只能用心推算,而不能从容落子了罢?

“胜负的关键,不是找到陈庆之,也不是找到宇文大家,而是先令这棋局脱离他的轨道!”金一心中掠过一丝明悟,他倏地连走两步,先是一记小尖,斜进一格,将两路白袍兵断开,而后挥动跟随着他的这一队兵,将其中一路包围起来,自己则挥棒将另一路扫平。

几步走下来,这一片的白袍精兵竟被他扫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是残子而已,彼此不能相连,根本毫无威力可言,寻常的千牛卫都能将其轻松歼灭。到这地步,金一才算摸到些门道,原来这棋艺之中,要的便是己方的子力相连,而将对手的子力切开,相连的子力,威能比那些分散开的不知要大多少倍。

他正有些得意,身边那懂得弈棋的军士又叫了起来:“金小哥,不可恋战,只是这么一步步地爬去,子力运用太死了,会被敌人以大势压过的!”

大势?金一猛地一惊,怀中的小元龟又出一道信息来,这一次却是带着极大的警示意味,一晃眼之间,原本是空空如也的四面棋盘,忽然四面八方都出现了白袍精兵的身影,而且彼此之间若断若续,夭矫如龙一般,竟已对他这一路形成了合围之势!

棋盘的一角,陈庆之身处在大队白袍精兵的包围之中,遥遥掷出一颗棋子去,飞到了棋盘上的某处,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金钱神,你能否过得了我这一关?老僧,真的很期待看到你的表现啊!”第二十四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五章 元龟之秘

第二十五章

若不经意间的布局,时机一到却会显示出完全意想不到的威力,这便是兵家棋艺的威力所在吗?这时候金一才知道,为何历代被称为军神的人,如陈庆之、韦孝宽,都是擅长这推演布局之道的人,多算胜,少算不胜,这兵家的胜负高下,原来全都在筹算上。

我的元龟,今日就要看你的了……一路走来,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全都不能抵敌他手中神兵之威,皆是一击而散,跟随着金一的大周残兵也是越来越多,此时已经聚集起来三百多人,内中虽然多有伤者,但士气却甚是高昂。

不过,就在金一不知不觉之间,周遭的形势之地已经全部落入了白袍精兵的手中,而随着这些白袍精兵之间连成一气,有一种令金一感到陌生、却丝毫不敢轻视的力量逐渐滋生,越来越盛,那白袍精兵的军阵就好似是一座高山一样,巍然高耸,散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这,就是那适才懂得弈棋的军士所言的,棋道中的所谓‘势’吗?”金一已经有所领悟,这种力量,和大军列阵之后呈现出来的气势一脉相通,古时大军出征,军中常有观风角的术士,就是看这大军的气势,可知战事吉凶。但若陈庆之这样,将气势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金一虽在军中日久,却是想也想不到。

“若此时我仅只一人,自可凭藉挪移变化,跳出这棋盘之外,脱离了陈庆之的布局,亦可将全局了然于胸……”虽然如此,但金一也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之前跳上这棋盘的时候,也是先看过了棋盘上的局面,循着元龟的指引,来到了现在的地方,按理说也该是解开眼前局面的要害,可为何还是不能脱出包围呢?可见就在他入局之后,整个棋局亦因为他的加入,而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他之前所见的那样。

这,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的.实力太过强大,出原先的局中者甚高,成为了一个太大的变数的缘故罢?跳出棋盘之外,乃是破局之法,可是金一虽然可以这样破局,却有一桩难事,宇文邕现在还在这棋盘之中,他自己先跳出去的话,既不能以力破巧,将这棋盘统统打破;又无法影响这棋盘上的局面,到头来只不过是自己走掉了而已,对大势毫无帮助。

“原来只是自己强大的话,有时候.还是没有用啊……”可以说,直到这一刻,金一才真正意识到,单单是一夫之勇,纵然可以纵横战阵,却还不够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将。此际他所面临的,就是在不能率领自己练成之军,手上只有这区区三百多草聚成军的情形下,解开这由百年来最强大的军神所布下的棋局,进而将他击败!

现学下棋,通过棋道来理解陈.庆之的布局手法的话,道理上说得通,可是金一无论怎样自大,也不敢认为自己就能在这战阵之中,棋局之中,瞬间学到过陈庆之的棋道。他听说过陈庆之的来历,从一介寒士跃为当世最为人信服的军神,陈庆之的一切都是从下棋开始的,他怎能过这样的一位棋道的巨人?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只有元龟变而已。

从金一出山之后,他生命中的一切都如同最湍急.的激流一样迸出来,如今距离他踏出五指山,前后也不过半年时间,曾经懵懂少年已经成为了能够与真神并肩,凡人难以仰望的存在。可是也正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金一每向前一步,内心也伴随着许多困惑,比方说,这元龟变,只是鱼龙变的其中一种变化而已,但是就在刚才,当他全力挥元龟的神通时,才觉原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元龟变!

他用手指在小元龟的背甲上轻轻划着,那小元龟.原本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此时好似在他的手指触摸下觉得颇为舒服,脖子轻轻地伸缩着,身体上有一阵阵极轻微的颤动掠过,而它背上的裂纹,也随着这颤动而轻轻改变着。

金一若有明悟,信手指点,将手下的兵将分出十.多股去,在周围疏疏落落地站开来,彼此之间既不相连,也没有像那些适才苦苦支持的大周兵一样,做两个眼出来求活。然而奇妙的是,就是这样看似一盘散沙的区区百十个兵,各自就位之后,相互之间竟然立时有了一种莫名的联系。若是有人在棋盘上方向下望去,只怕会立刻想起兵书上的长蛇阵来:常山之蛇,击则尾应,击尾则应,击中则尾皆应。

“果然了得,如此.之快便领悟到了兵法中的阵法之妙,能够活用在这棋盘上……”棋盘另一角,陈庆之依旧是稳坐不动,距离金一的方位不知有多远,可奇妙的是,金一那一方不论有什么动作,他这里却立刻就能知道,丝毫没有当局者迷的困惑。

虽然对金一的应变好似身为满意,但陈庆之从容应对,不但没有增兵,反而从包围着金一的那重重大军之中抽出的部分来。包围圈的变化,立时引起了金一的注意,对于敌人应变之快,金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只能影响到身边这一小块,陈庆之何以相隔甚遥,却能对自己这一方指挥若神?

这当儿却没有余暇细究此事,只因周遭的白袍精兵见到他所布下的阵势一时无法轻易突破,便向后稍稍退缩,兵力也看得出有所减少,奇妙的是那大军的气势却不为之稍减,以元龟的推算能力,竟也找不出有什么破绽来。

将手指在元龟的背甲上摩挲着,金一的心神渐渐沉入进去,周遭诡谲难明的棋局好似距离他一点一点地远去,骤然间他灵台之中,闯入了一个全新的灵识。

灵台乃是神识之本,岂容外人闯入?但金一对于这来客却没有丝毫的戒心,只因这正是从那小元龟的体内,向他的灵识所出的信息。那,是这元龟的记忆吗?

这是一处庞大无比的空间,好似是在一座大山的山腹之中似的,上高不下千丈,周广数十里有余。而如此巨大的空间,却丝毫也不觉得空旷,只因这处空间已经几乎被一个生灵完全占据,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空隙。这生灵,若是缩小千万倍,便活脱脱是此时正趴在金一心口的那小元龟!

从那元龟的神识中传来的意识,让金一知悉,此时,乃是殷商之末,而这硕大的元龟,便是殷商历代用来占卜国运的神龟!元龟占卜时,都需要消耗其本身的生命元气,是以越是占卜大事,便需要更大的元龟,这头元龟乃是一族之中最巨大也最长寿者,与殷商相伴六百年始终,除了当年商汤起兵除夏、武丁中兴殷商这两次,用他来占卜之外,便从未使用过。

此刻,在元龟的背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威风凛凛,一身的王者风范,只是眉宇中多了几分骄矜之气,此人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亡国之君,殷商末代纣王;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位红袍老者,形容枯槁,只有双眼炯炯有神,手上的指甲长达三尺,却不卷曲,好似鸟爪一般,相术中所谓的鸠面鸷形,即是如此。这一位,乃是殷商的大祭司。

只见那大祭司用自己长达三尺的指甲,沿着元龟的背甲轻轻划着,双眼半睁半闭,全心体会这龟甲纹路上的秘密,想要看出元龟所演化出的殷商未来的运势。纣王双拳紧握,满面的焦急,但尽管是他这样刚愎自用的帝王,尽管心中焦虑万分,也不敢打断大祭司的占卜,追问其结果如何。

倏地,那元龟昂起头来,一声嘶吼,吼声中竟是说不出的痛楚,同时他背上的裂纹之中,竟一道接一道的裂开,从中渗出的是丝丝鲜血!大祭司和纣王同时大惊,还不及反应过来,那元龟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嚎声震得顶上的山壁也瑟瑟抖,碎石不住地向下掉落,眼见就要完全崩塌。

“是西岐!”大祭司不顾那元龟的惨嚎,指甲仍旧在渗满鲜血的裂纹之中摸索着,陡然叫了起来:“是姬昌,还有不知什么仙人在助他,以八卦之术反制我镇国元龟!……”话犹未了,从他指甲下方的龟甲裂纹中,骤然升起了一道火焰来,就好似是大地裂开地火喷出,元龟的体内,竟然已经全是炽烈的火焰!

金一的灵台中一阵眩晕,元龟所传来的讯息就此中断,那也是这元龟一族,留在世间最后的记忆吧?商周革命,不止是凡间的朝廷交替,天地间的秩序也为之大变,上有天庭,中有天子,下有十殿阎罗,即便是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的几位圣人,也逃不过这一场革命,其除旧布新的烈度,几乎赶得上金一所见过的那一遭劫数!元龟一族,身为殷商的镇国神兽,也随着这一场革命的到来,彻底消失在了记忆之中,从此之后,说到占卜之术,再也没人能够重现元龟之法,只因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头活着的元龟了。

“我懂了……你的占卜,是需要用你的生命作为代价,所以才有你的极限吧!”金一这才明白,适才为何自己的钱力告磬,元龟的演算也随之中止。可是,自己的钱力又不可能凭空生出来,如何才能令元龟若要突破这极限,掌握到全局的变化?第二十五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六章 只在此局中

第二十六章

“庾太史,你还没能找到这阵势的破绽么?”棋盘中央处,宇文邕已经有些焦躁起来,他身陷这棋盘之中,甚至不晓得过了多久,外面是几十万大军的厮杀,自己却被莫名其妙地关在这里,怎由得他不心焦?

他所遇到的,和金一的处境几乎是一模一样,凭着他的大权神威,对付起白袍精兵来是所向披靡,然而冲杀数轮下来,眼前除了棋盘还是棋盘,这黑白色的天地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敌人的兵将更是杀之不绝。出路在何方?

庾季才盘膝坐在地上,十指如同车轮一般飞转,在手掌的各处关节上来回点拿,已经将他生平所学的紫微斗数挥到了极致,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算得这样快法。可是,连神兽元龟都不能算清的这庞大棋盘上的种种变化,他以一个凡人之力,又能奈何?只见他一言不,手指越动越快,脸色也是越来越红,到后来甚至似乎要滴出血来一样。

假如金一看到了,只怕会立时想起那只被活活从体内烧尽的殷商镇国元龟来,庾季才再这样下去,下场多半也逃不过耗尽心血,焚身而亡!

陡地,只见庾季才口一张,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就像是身体内的压力骤然增大,把所有的血都要活生生逼出来一样,而那鲜血之中,竟带着鲜亮的火焰,其情景,正是心火焚身的征兆!

宇文邕虽然不知这名堂,但.也瞧得出庾季才是大大不妥,连忙将右手一引,一股黑光笼罩过去,将从庾季才口中喷出的血全都兜了起来,硬生生从他口中又逼了回去。这一下举重若轻,好似是拈着几百斤的大铁锥在绣花一般的轻松,足见宇文邕如今对于权威的运用,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他不单单是用权威将鲜血托回.庾季才的体内,更以权威渗在这鲜血之中,游走于庾季才的身体各个角落,将已经被心火烧得七零八落的各处脏腑,一一恢复原状,最后从庾季才的手指间透出来,一道道黑光方才回到了那权柄之中。

庾季才睁开眼来,脸上是犹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皮肤底下更透出隐隐的黑色来,真是死人也没有这样可怕的气色,但他居然还没有死,更能够开口说话:“大家……金一,金一……已经到了这棋盘中,和他,会,会合……”好容易撑着将这句话说完,庾季才再也支持不住,仰天摔倒在棋盘上,一动不动了。

宇文邕大吃一惊,仍旧留在他身体内的黑光微一.振动,庾季才浑身一个哆嗦,却又呻吟了起来,虽然极其微弱,好歹还算是留得几分性命在。见他一息尚存,宇文邕这才放下心来,此次大军出征之前,长安城中最为抢手的东西即是仙药,宇文邕身为天王,少不得也要备上一批以防不测,这当口正好用得上。他弹出两粒仙药,落在庾季才的口中,再用黑光将药力在庾季才的体内化开,不过片刻夫,庾季才居然呼吸转匀,沉沉睡去了。这家伙睡起来也不老实,手在那里一动一动的,看起来不像是刻苦钻研斗数掐算,倒好似是在妇人的胸前掏摸一般。

这当儿宇文邕自也不会计较这些,只要人能不死,.一切好说。他收回黑光,命手下的千牛卫好生看护着大周的太史令,自己则左手一挥,将金光灿然的权柄举到了空中,权威激荡之间,那权柄上的三层一共三百二十四枚金钱一齐放出光华来,金光夹杂着黑气,从棋盘上直荡开去。

“大家!”正在前敌与白袍精兵交战的韩擒虎,感到.身后动静有异,回头一看不禁大惊,他可知道,宇文邕这权威对敌时奥妙无穷威力强大,伤起他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全仗着这权柄上的钱力与李大白所写的八道困缚着,才能保他无恙。现在宇文邕竟然将这钱力的绑缚一下子都散了开去,岂非是以身犯险?“大家不可,贵体保重!”

宇文邕嗤了一.声,将手中权柄的金光黑气催动得更加急了:“出不得这里,早晚是个死,有什么分别?阿一,你快点来吧,我知道,不论你在天涯海角,一定能感受到你加诸权柄上的金钱法力的!”

最先现这股钱力的,却不是金一,同在棋盘之中,他也是身陷白袍精兵的包围之中,难知外物,这棋盘,好似连钱力也无法渗透一样,金一就连想要让金钱阵的范围扩大一些,也会觉得无比的费力。

但,在这棋盘之外,还有一个人对钱力的变动敏感无比,正是奉了金一之命,在上方掠阵的牛琪琪!身为钱神使者,甚至曾经用钱力为金一重塑身体,她对于钱力的感应,当世除了金一之外不做第二人想,而宇文邕全力催之下,这股钱力混杂着黑光,从棋盘的笼罩中也透出来,登时落入牛琪琪的感应之中。

她不敢怠慢,忙通过和金一之间的感应,将这消息传递给了金一。从这上方看去,棋盘上变动甚为缓慢,牛琪琪甚至不晓得,哪些棋子是敌人,哪些棋子是本军,纵然她能够通过感应知道金一的存在,却也看不透陈庆之的布局,更找不到宇文邕的所在之处。但现在,金钱法力和权威黑光合力,终于冲破了这棋盘大势的笼罩,将宇文邕的所在告诉了牛琪琪。

她知道了,也就等于金一知道了,这正是金一现在最为盼望得知的消息!两下一加印证,金一惊异地觉,原来宇文邕身处的地方,和自己相去不过十几格而已,假若他用起“大飞”这样的手段,运子一跃三格,不消几步就能和宇文邕会合!更令他惊奇的是,在他和宇文邕之间,根本看不出有布下重兵,或者是较为虚弱,完全就和别的方向一般无二。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吗……当真是好兵法,好棋艺啊!纵然彼此已经身为敌对的立场,金一却还是要自内心地赞一声,陈庆之不愧是当年纵横天下白袍军神,以这样的兵法,除非能够从局外破局,否则谁能胜他?想当初他大败于洛阳,其实也只是因为援兵被敌人击败,而那一战的大势,从一开始就不曾真正控制在他的手中罢了。

既然知道了宇文邕的方位,金一有心布置之下,和方才的乱冲乱撞是不可同日而语。只见他调度兵将,重又连成一气,先是向四周各投数子,搅动了敌人的包围,随即挥动铁棒,引领着部分精锐朝着业已被冲动了的包围圈猛扑过去。

“终于现了吗?那么,现在才是这一局真正开始的时候了……”陈庆之极为欣悦地笑了起来,只是寥寥数子落下,金一的面前顿时豁然开朗,那些挡路的白袍兵都不知到哪里去了,迎面而来的正是宇文邕一行。

他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因为宇文邕的情形,已经开始变得糟糕了起来,大权的黑光不止在他周围缭绕,甚至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左手!从手腕以上,衣甲,血肉,全都开始变成了黑色,正是大权最为霸道的吸蚀血肉之特质。

“大家,稳住!”金一扑上前去,金箍棒随心变化,变短变粗,中间那空的钱眼却越变越大,瞬间就从一根铁棒化成了一枚硕大的铜钱,只是和先前金主仍在时他的神体相比,这铜钱形制上一般无二,颜色却略有分别,在铜钱的外缘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碧绿色,恰似是陈年老钱,多了几分铜臭的模样。

金钱一晃,已经套在了权柄四周,金一将点金手在钱眼之中点划几下,丝丝金钱与原本镶嵌在权柄上的那些金钱全都连通起来,两下钱力立时会师一处,就好像给狂奔的大权威能套上了一个笼头,再加上宇文邕自己的控制,终于将临近暴走边缘的大权给压了下去。

“行啦!幸亏你来得快!”宇文邕笑了一声,好似适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一样的轻松写意:“不过阿一,你的实力当真是一日千里,上次你还有些对付不了我的权威,如今我权威增进不少,你却游刃有余,真不晓得你是如何修炼的哩!”

金一闭口不答,他有如今的实力,能够将钱力如此运用自如,当中其实多亏了金主牺牲自己,成全了他,又哪里是他自己苦苦修炼而来的?当日应金家历代祖先的祈愿而生的这位钱神,终于还是将一切都奉献给了他这个金家唯一的传人,可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见他不语,宇文邕也不在意,晓得他若不是不想在这里说,便多半是自己也说不清楚。和一个神明合体修炼,这种事本来就甚为稀罕,没什么经验可循,进境慢或者快,都不足为奇。他正要问金一如何破局,忽然间棋盘上白气缭绕,大队白袍精兵严阵而出,当中拥着一位白袍老僧,满面笑容。

“正是这厮!”宇文邕身为天王,能在其堂兄宇文护的阴影下苦熬十年,其隐忍养气的夫实非常人所能及,虽然自己在陈庆之的法术下吃亏不小,险些送命,此际见到陈庆之的笑容,他却丝毫也不动气,只冷冷道:“老和尚,如今我援兵已到,你这法术立时便破,还能得意多久?”

“援兵虽到,立时便破却也不见得吧?”陈庆之摇了摇头,向四下比了比:“既然同在一局棋中,何不就各持一子,大家对弈一局,以定输赢?老衲叨光,便选这白子了吧!”

第二十六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七章 势

第二十七章

陈庆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在这两国相争的战场上,数十万大军舍死忘生地厮杀,胜败都牵系到上千万百姓的命运,他居然好整以暇,说什么要下棋!

金一满腹气恼,正想要上去追问根底,宇文邕却洒然一笑,也好似并不是身处在这样关键的战场上,而是坐在禁宫之中,和自己的侍从们从容对弈:“好极!你的兵将都是白袍,用白子本是恰当,孤王的威能乃是家传的黑光,正该持这黑子,敢是上天之意,今日该有这一局么?”说罢竟笑了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就在刚才,为了摆脱陈庆之的束缚,他放开大权上的神通法力,几乎到了要反噬己身的程度,在宇文邕的话中,眼底,对陈庆之没有一丝的怨恨和执着。

凝视着宇文邕的双眼,陈庆之也似乎有些动容,隔了一会,方才点头道:“的确是雄主风范,难怪大周国势如此蒸蒸日上。宇文大家,小心了,这一局中,老衲当尽出平生之力,务要将尔君臣全数留在这棋盘之中,过不了这一关,你便不要想去争夺这天下的霸权了!”

“这正是孤王所要说的!”宇文邕豪笑起来:“若是连这点小小的格局都打不破,我的雄心也就到此为止,不须你取我性命,也不用出去丢人了吧!”

“好,好,好!”陈庆之连叫了三声好,伸手一弹,两点白光从他的指尖飞出,沿着相反的方向,一直飞到了棋盘的对角上落了下来。当时下棋的规矩,是要在棋盘的四颗星位上先以对角布下黑白子各两枚,称为座子。

陈庆之这么下了,便该宇文.邕也落下座子,但这大周天王却做了一件让金一愕然不已的事,他竟将和他左手相连的大权,交到了金一的面前:“阿一,你来下!”

“我?”金一想问的就是这个,说是对.弈,可是宇文邕身边只有这么区区几百兵士,想要结成阵势也是力有不逮,怎够在这棋盘上分布要津,和陈庆之那似乎用之不尽的白袍精兵一争短长?

宇文邕却一副理所当然:“对,你!.你能在这棋盘里找到我,便是你的本事,下这一局棋,你比我更有资格!况且,你的钱力与我大权的威能有相通之处,你就用钱力来操控我这权柄上的黑光,以你的心意落子便是。”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陈庆之,略略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老僧此来,来到这两国决战的战场上,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把我也拉了进来,这种种布局,其实都是为了你哩!要解开这个局,非你不可!”

果真如此吗……金一望着对面,白袍精兵簇拥之中的.陈庆之,面目只是带着纯净的微笑,看不出有任何特异,大概当初在他石头城的宫中和南梁武帝萧衍对弈的时候,也就是这样一种淡然从容的微笑吧?当他挥师北上,以孤军入洛,独挡北朝倾国之兵的时候,面对着大半个中土神州的豪杰英雄,是否也是这样的一种微笑?

金一伸出右手,搭在宇文邕的左手上,点金手的.金光从手指中丝丝出,一缕缕地渗入到大权之中,再从那权柄上三百二十四个钱眼中穿出来,原本是耀眼纯净的金光,出来时已经带着微微的黑光,金光和黑光夹杂在一起,混成一种极为特异的深紫色。这种紫色,似当日钱神领悟了“生生之谓易”的境界之时,宝光之外所缠绕着的紫气到了最浓处一般。

他却并没有就.这样将紫光凝聚成钱,而是再度伸出左手,掌心托着的便是那小小的元龟。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元龟记忆中最后的一幕,殷商的末代帝王纣王和大祭司一同来到镇国元龟的背脊上,赌上这最后元龟的生命,占卜殷商国运时的景象,似乎重现在了自己的身上。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并肩而立,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的,不也是手握着一国重权的天王吗?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占卜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奇异的紫气,丝丝附着在了元龟的背上,从那一道道细微之极的裂纹之中渗了进去,这小小元龟的全身甲壳,也随之变成了这样的深紫色,直到最后,两颗小小而深邃的眼珠也变成了紫色。而随着双眸的变色,紫光的注入,这元龟的身形也渐渐变大,一直变到了两丈方圆,恰好承托在金一和宇文邕的脚下。

“越来越象了……”适才的记忆,几乎和眼前的情景完全重合起来,金一不禁心中诧异,那一千多年前的商周革命,和今日的天地变局到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联系?

这变化,似乎也有些出乎陈庆之的预料之外,他望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金一和宇文邕二人,直到那元龟的变化停止,才笑道:“还好,这神兽的双脚仍旧是着落在老衲这棋盘上,不然的话,若是这神兽竟可载着两位四肢离地,哪怕只是一分一寸,老衲也可径自投子认输,不用下这一局棋了。”

金一自然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元龟的四肢若是离开了这棋盘,那就意味着自己所操纵的力量完全出了棋局的范围,这一局棋不必下已经破了!他心中忽地一动,陈庆之这句话,岂非是在点醒他,只要他能令这元龟的四肢离开棋盘,是否也就意味着胜了这一局?

“为什么,他会将这也告诉我?莫非真如宇文大家所言,陈庆之是别有用意?”金一咀嚼了半晌,才从元龟的双眼之中引出两道紫气,团成一团,便似两颗棋子一般,射到棋盘上的两颗星位。

座子一旦布下,这棋局便正式开始,陈庆之几乎是不假思索,落子如飞,而金一则是苦苦思索,几乎每一步都将元龟的演化之能用到了极致。可是这棋盘之大,变化之多,如今落子寥寥,他怎能全部算尽?无奈之下,金一只得将自己的子力和陈庆之所布的白子远远离开,顾自在那里布下自己的阵势。

其实对于他来说,还有一种耍赖皮的办法,那就是好似侯景与陈庆之交战时那样,模仿陈庆之落子的部位,所谓模仿棋是也。可是看过了侯景的下场,他怎敢再重蹈覆辙?在这棋盘上,他真的想不出要怎样才能击败陈庆之。

下着下着,几十步下来,黑白双方居然彼此都不相逢,没有一颗子是和对方的子力相接的。但金一却已经觉出不对来,就是这样大家下各自的棋,他却觉自己可以落子的地方越来越少,明明陈庆之落子的地方离自己好远,看似根本没有关系,但他却分明感受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那些白子之间散出来,那种暗藏杀机的感觉,令他越来越忌惮。

终于,放眼整个棋盘,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从容落子的地方,除非挥军杀入敌阵,从其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再没有空间可以让他立足。“为何我全不和他子力相交,还用上了元龟的演化占卜之能,每一步殚精竭虑,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是处处被动,有力也使不出?”有一种难过之极的感觉,金一好似被困在了无形的网中,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泄的地方,而身边的压力却越来越大,逼得他非得找个地方泄出来!

他把心一横,就想找个白子最为稀疏的地方杀进去,想着两军相交,凭着我元龟的演化之能,穷尽种种变化,你陈庆之再如何的棋艺如神,也占不到我的上风吧?金一正要落子,宇文邕却忽然开了口,这是从棋局开始以来,他第一次开口:“阿一,你若是这么下法,只有一个输字!”

这一句话,好似是在金一身边无形的网上开了一个口子,把金一心里的憋闷全都引了出来:“大家,我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风?可是不拼,就一定不能赢,在棋盘上,陈庆之就是神!”

“陈庆之!他就是陈庆之?白袍军神陈庆之?!”对弈至此,宇文邕还是头一次听到陈庆之的名字。即使陈庆之离开世人的视线已经垂四十年之久,当时宇文邕甚至还没有出生,也丝毫不妨碍宇文邕对他的仰慕,那毕竟是这中土数百年乱局之中,创造了最大奇迹的一位军神!

连问三句,宇文邕目光异彩连连,声音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兴奋之色:“既然他是陈庆之,你就更不用想在棋盘上击败他,想赢,一定要冲出这棋盘,不是你自己冲出去,而是棋冲出去!”

棋冲出去?这一句话,似乎在金一眼前无边的迷茫之中点起了一盏灯光,可是遥远朦胧之极,他甚至找不到通向彼方的道路。

迟迟不见落子,陈庆之也不见有什么不耐烦,只是笑道:“金钱神,在这棋盘上,你大可徐徐思索,不必着急,可是就这么下去,你自己也该知道,能坚持多久吧?”

诚如他所言,随着时间的点点推移,金一身边那无形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而且到了后来,每多一秒迟延,那压力的增大便是随之倍增,甚至到了连呼吸都要停顿的地步。

终于,金一落子。这一子,便下到了陈庆之的身前,无数白子的包围之中!第二十七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八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二十八章

这一招,违反了至今为止金一所知道的所有下棋的规则,没有和自己的子力相连,冲到了敌人实力最为雄厚的地方,不但出逃的道路极为狭窄,甚至连就地成活也缺少足够的空间。这一招,根本就是在自杀!

但陈庆之的眼中,随着这一子落下,却闪出了异样的光华。只因由他角度看来,原本是暗藏杀机,处处陷阱的白子阵势,随着这一记孤军黑子的落下,却立时变得处处破绽,周遭那些和白子远远相隔的黑子,顿时都变得生动无比,好似白子若是集中兵力,要将这颗黑子吃掉的话,便无法再保持着原先的阵势,必定要被黑子撕开一道缺口。

“飞来之笔,竟有这样的神妙啊……金钱神,老衲对你寄予的希望,总算是没有白费呢!”陈庆之心中浮起的,是由衷的欣慰,亦有着如虹的战意:“不过,只是这样就想击败老衲的话,还早了一百年啊!”

从这一刻开始,原本是波澜不惊的棋局急转直下,双方的血腥厮杀就此展开,白子与黑子绞缠在一起,叫人看得气也喘不过来,棋盘上似乎是遍地死子,但间不容的战斗之中,谁都没有时间给对方的子力加上最后一刀,随着棋局的变化,许多原先的死子又再度起死回生,令棋局的变化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凭藉着元龟强大的演化卜算能力,金一在某些局部的力量爆出来,甚至还能占到陈庆之的上风,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将所有的钱力都投入到元龟之中,竟然会生出这样奇异的变化来,随着元龟背上甲纹的指引,他几乎能看到百步之后的变化,一瞬间便有千步在心中掠过,几乎他所下的每一步,都是只此一手,再找不到更好的选择。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对陈庆之的地位仍旧是处在劣势之中,尽管是极为细微,细微到了好似只要再地加上一把气力,便能够反转过来的地步。可就是这样一点点细微的劣势,无论他如何用尽气力,甚至将大权中的黑光都给逼了出来,陈庆之还是应付自如,纵横捭阖,始终压着他这么一线。

“他就是这棋盘上的神!”脑中再度.响起宇文邕对陈庆之评价,但此时金一对于这句话的体会,已经深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若说兵家的精髓就在于筹算的话,那么金一自信,凭着自己鱼龙变层次下的元龟变化,绝对不会逊色于陈庆之的筹算之法,这一点劣势,根本还是在于之前大家布局时,自己那一点畏缩和不知所措,就是这大势上的优劣,使得他无论怎么用力,也翻不过身来。

蓦地,金一的灵台中有一道神.光闪过,照亮他一直朦胧看见,却始终触摸不到的角落:“陈庆之,他是想要告诉我,在精细无比的筹算之上,还有一种境界,是比算到极致还要高明的吗?如果有,那就是我始终不知道在何方的七十二变最后一变,第八变的层次啊!”

借助了王灵官的神目之力,金一将自己的威能提.升到了七十二变的第七层鱼龙变,得以沟通这世间的神兽之力,在不断地体会着各种神兽的强大威能的同时,他脑中也不时思索着,第七层的变化,已经是龙虎不能望其项背,挟泰山而北海都成为了想做就可以做的事,在这样的神力之上,第八层变化又会是什么样子?换而言之,和曾经在他面前显露过真身的王灵官,和这位通晓了全部七十二般变化的神通,与大闹天宫时的老孙也不相上下的神将翘楚比起来,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差距?

他不知道那有多远,只知道是根本望不到远近的.差距,因为王灵官只是神目一闪,便可以令他和杨剑都晋入了神明的境界,可见他如今的境界,根本是远远凌驾于自己的神境之上,第七层的神明之力,在第八层境界的面前,就好像是婴儿之于力士一般,完全不是对手。

而现在,这一盘棋下到现在,金一心中这一丝明.悟,却好似在他目前的第七层变化,和那远得不知多远的第八层之间,指出了一条曲折蜿蜒的道路。如果,穷尽元龟的演化卜算之神力,仍旧无法通晓这棋盘上的大势的话,那么如果能够看出这种大势的趋向,岂非就已经越了神之境界?

“陈庆之,智深大.师,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一点吗?你是要告诉我,怎样才能越我眼前的层次吗?”事实究竟是否如此,金一无从得知,但是有一件事,他无比肯定,如果这一局他真的输了,就一定会死,这位军神,可不是躲在庙里下棋,胜固欣然败亦喜的老和尚,白袍军神的赫赫威名,是踩在无数敌人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一将成万骨枯!

不经意间,金一的目光离开棋盘,落在了元龟的背上,却看到了令他惊骇莫名的一幕:从元龟背上的甲纹之中,已经开始渗出深红色的流光来,就好似是从它体内渗出的鲜血一般!这是怎么回事?这元龟,本是他用金钱阵施展鱼龙变化而出的幻象,根本没有实体,为何会有鲜血渗出?而且这景象,就和适才他从元龟的记忆之中看到的,殷商末年那镇国元龟的下场一模一样!

“姬昌,还有不知什么仙人人,正在以八卦之术反制我镇国神龟!”这是当那记忆中的元龟甲壳上渗出血时,从大祭司口中道出的话。是否这一刻,陈庆之的棋艺之道所带来的压力,也已经逼得自己的元龟到了极限,已经再也算不下去了呢?

打破棋局,出其上!不仅要出这棋局,更要越目前自己的境界!惟有如此,方是生路!可是,尽管明知如此,这条路要向哪里走才对?金一的眼前,心中,全都是一片黑暗,找不到方向!

蓦地,一只手按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抬起头来,迎上的是宇文邕黑漆漆,见不到底的深邃眼眸,那种黑色,甚至过他全力催动权威时的黑光:“阿一,把我和你的力量,真正凝结在一起吧,让我和你一起来下这一手,这一局!”

言犹在耳,金一便觉得在自己一直操纵着的金钱与权力的力量中,注入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意志。始终任凭自己运用他的力量的宇文邕,这一刻终于加入了进来,向金一展示着真正大权在握者,是如何运用这种权威的:

“韩非子进言秦始皇,言权有术,法,势三层境界,之前我潜心修炼,当权威与日俱增时,便已经越了权术,而达致权法之境界。下令除佛灭道,便是以法治国,不容法外有法之意,而这道诏令的推行,亦令我从中获益匪浅,那许多人民和田产都纳入我的治下,令我这权法之境界,冲上了无比的高度。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这就已经是权柄力量的极致了。”

随着黑光的荡漾,元龟身上所渗出的血液渐渐也转深,深红色的血液变得就好似是干涸之后的紫黑色,宇文邕的语声,也随之渐渐低沉,其中的语意却是字字惊心:“直到上了这棋盘,随着你的棋艺,和那位白袍军神神乎其技的棋道,我才觉,原来我从没体会到的那一种,势的境界,是我从未触摸到,也从没想象过的那种神妙。权势!阿一,你知道吗,那真的是一种虚无飘渺,却无比美妙的境界……而你我的这位对手,白袍军神陈庆之,我深信他在他的兵家之道上,也已经体悟到了这样的境界!万法归一,原是此理!”

真的是这样吗?陈庆之的境界,居然已经到了七十二变第八变的层次?可是为什么当日在手持玉玺的侯景面前,他却显得那样的狼狈呢?在自己没有见到他的这段时间里,这位军神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有这样的提升?

此时此地,纵有满腹的疑窦,金一也只得全部抛开,将所有的心力溶入到元龟的身体之中,和宇文邕同心同意,将钱力和权力合二为一。从骊山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钱力与宇文邕所运用的权力,内中实有许多相通之处,甚至是如胶似漆,以至于他身为钱神的主宰,也无法将钱力与权力彻底分开,在这权柄之中,已经永远留下了钱神的印记。

可当他真正试图与宇文邕合力施为的时候,金一才觉,原来钱力和权力,终究是不一样的两种力量,在水**融的表面下,依旧有着无尽的冲突和融合,平常不显山露水,直到在陈庆之所给予的巨大压力面前,才能显现出来。

如果能够将钱和权的力量真正合二为一,是否就能如宇文邕所说,攀上足以触及那虚无飘渺的“势”的境界,从而看穿陈庆之的布局?

而在他们的对面,军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从对手积蓄的力量之中他能够感觉出来,这一场棋局,终于也来到了他期待已久的终点。陈庆之忽地蹲下身去,双手按在棋盘上,口中喝道:“宇文大家,金钱神,就让你们看看,我今生从未真正施展出的,兵家之道的至高境界吧……不战而屈人之兵!”

只这一声,棋盘上所有的白袍精兵瞬间消失不见!第二十八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九章 玉玺权势

第二十九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兵法当中,确是有这样的说法,但金一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会是兵家之道最高的境界,高到了甚至出自己现在的成就之上。

正彼此纠缠不可开交的黑白两军,白色一方骤然从棋盘上消失,黑子自然是此消彼长,瞬间膨胀起来,几乎将整个棋盘都占据了,只留下陈庆之踏足之处。

形势瞬间逆转,从陈庆之稍占上风,变成了他孤身处于黑子的汪洋大海之中。然而,金一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意,只因他所操纵的黑子,到了陈庆之身外数步的距离,就好似遇到了一种无形却难以抵御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而更令他心惊的是,元龟的背上,所有的甲纹就在陈庆之喝出那一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同时,随之一起消失,这镇国元龟似乎一下子变成了老鳖,背甲光滑一片。这景象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可是金一却半点都笑不出来,因为失去了元龟甲纹的指引,他就再也不能推算出棋盘上的变化。

事实上,此时陈庆之的子力已经从棋盘上完全消失,棋盘上再也不是黑白两军对垒的局面,是以金一本该不再需要元龟的推算演化之能才对。然而恰恰相反,此时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知道,陈庆之即将动的是什么样的攻势。“势”,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半蹲在地上,双掌紧紧贴着.棋盘,陈庆之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怅惘:“倘若当日洛阳之战时,老衲就已经领悟到了这层境界,也不至于将七千江淮子弟尽数葬送在黄河上下……看着吧金钱神,宇文大家,老衲这一次的势!”

看不到他使出任何法术,也听不.到他念出任何咒语,但金一和宇文邕共同踏着的元龟却倏地叫了一声,叫声微弱,却带着极大的恐惧,以至于它居然将小小的头颅缩进了背甲之中,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而金一也就在这瞬间,觉距.离自己最远,而距离陈庆之最近的黑子,开始脱离了他的意志掌控!将眼光投向宇文邕,从他的眼睛中,金一看到了同样的答案,这位大权的主人,也同样无法操控从他的权柄重宝之中放射出去的权力。

如果他们两人是学的什么道术佛法,被道行更高.的人用法术剥夺了道术的操纵能力,也并不出奇,因为在大家使用着同样的力量时,境界较高者自然可以令低者缚手缚脚;然而不论是钱力还是权力,举世之中都是独此一家,除了这里的两个人之外,即便是满天神佛降临,亦不能越他们的神通。

但不管信与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便是在金一.的目力所及范围内,那些黑子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俯下身去,向着陈庆之低下了头,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无论他和宇文邕如何催动,也没有任何反应。而在他所不能看到的地方,那些黑子更是一片接一片地脱离他的掌控,脱离他的感应之外。

不战而屈人之兵,陈庆之居然真的做到了!身边.没有任何兵力,棋盘上也不见他落下任何棋子,可是金一却对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庆之将自己的黑子镇服。而随即,更令他惊愕的事也生了,那些刚刚脱离了他掌控的黑子,在向陈庆之垂臣服之后,竟然都转了过来,向着他和宇文邕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见此光景,金一.的心反而定了下来,至此他已经完全确定,陈庆之在这里出现,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在,并非当真要投入北齐一方,来和大周交战。既然有着这样的神通,倘若陈庆之一上来就玩出这一手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哪里有机会和这位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白袍军神纠缠如此之久,除了跳出棋盘之外,奋力将这棋盘打破,让宇文邕自己去搏运气 之外,再也没有任何道路可以让他走的。

但,金一同时也能确定,费了这么大的夫,陈庆之也不会是来和他开个玩笑就算了,看那样子,倘若他不能通过这场考验,陈庆之对于将自己和宇文邕立毙在这棋盘上,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势,这就是势吗?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也不晓得它是如何令自己的黑子脱离了掌控,可陈庆之就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他就是动了这样神奇到极致的力量,使得大权和金钱的两位主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神通!

并不了解宇文邕的权力境界,金一也无法对他做出什么判断,但是对于自身的实力境界,金一却是心知肚明,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踏入了那原本只属于神的境界,天地万物的力量神而明之,皆可在他的变化之中显现出来,可以与他的灵台沟通,听从他的指挥。而陈庆之的势,却能够使他对于钱神的法力也失去控制,唯一的可能,就是说这一种“势”,就是属于比他眼前更高一层,来到了圣的境界。

要和陈庆之对抗,金一惟有在这临阵之际再度取得突破,领悟到七十二变最高一层的变化,方能取回主动,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完全是束手待毙。可是他就连达到神之境界也是靠着王灵官的力量强行提升,而不是通过自行领悟而来的,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上最高一层,无异于叫一个毕生都只能坐在井底的青蛙,一下子变成那抟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这么难啊!

正踌躇间,耳边传来宇文邕的话,令金一就好似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帮我吧,阿一!惟有你我合力,才能与之对抗……至少,对于权势的运用,我想我还能有一些体会吧!”

术,法,势,这是金一刚刚才从宇文邕的口中听说的,与权力有关的三种境界,而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据宇文邕所言,这三种境界居然在先秦之际就从一个凡人的口中道出!凡人,也可以悟到那属于圣者的境界吗?那么这位韩非子,又该是怎样的一位圣人!而那先秦的时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金一立时下定了决心,向着尚未落入陈庆之的掌控的那些子力出号令,瞬间便将这些子力全都收回。这一来,便在他俩和陈庆之的面前留下了大片的空隙,而对面无穷无尽的黑子,便随之膨胀起来,几乎是前脚跟着后脚,向着金一和宇文邕杀来。

“将你所有的力量,全都交给我,将你的钱力,和我的权力融汇无间!”也就在宇文邕喝出这一声的刹那,金一惊觉宇文邕已将他所有的意志,从元龟之中撤出,同时也从所有的权力之中撤出。这,必定是从宇文邕取得大权以来,第一次将他的意志脱离权柄之外!

失去意志的掌控,强悍桀骜如大权这样的力量会怎样?毫无疑问,权力顿时如同狂放的野马一般涌动翻滚,向着四周不受掌控地扩散开来,其中更夹杂着属于金一的钱力。这一刻,深紫色的光芒显得格外的诡异6离。

假若这一刻,金一利用他对于钱力的感应,来取回对于这股力量的控制的话,尽管并非权力的真正主人,但凭藉着钱力和权力之间天然交融的特性,依旧可以令这股力量重回轨道,听从他的指挥。但,他却选择如宇文邕所言的那样,放任自流,也让自己的钱力,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意志加诸其上。而这,亦是自从钱力有神识掌控以来的头一遭,金主的神识业已与金一融为一体,他一旦放了手,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控制这钱力!

在金一的灵台之中,他的灵识安宁无比,静静地等待着未来。不管会生什么事,不管结局会是怎样,他都会安心接受,哪怕他的生命旅程就在这一刻,在陈庆之那仿佛天意一般无法抗拒的“势”之下终结。

然而,在灵台的一角,卢真人却难以禁止地颤抖着,灵体萎缩到了几乎快要消灭的程度,从他口中讷讷而出的言语,令金一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只是在双方的灵体全力交会的情况下,金一才得以分辨出他所说的:“权,权势……始皇之威,终于重现于世间!”

始皇之威!卢真人,乃是曾经亲身侍奉,甚至用自己的生死命运,体验过当年那秦始皇的威势的人,同行三十二术士之中,只有他和侯景二人在那一役之后幸存下来。若说当世有一个人,能够了解始皇的真正威势的话,那么便非卢真人莫属。

难道说,当自己和宇文邕,将已经都所剩无几的钱力和权力交汇在一处,而后放任自流时,这种力量便可以晋入到那虚无飘渺的“势”的境界?

睁开双眼,呈现在金一面前的景象,令他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恐错过了其中的每一分细枝末节:满盘的黑子,那些本已听从陈庆之的意志,向着自己和宇文邕冲过来的黑子,此时竟然每一个都在颤抖,无法禁制地剧烈颤抖,到后来,连轮廓也变得不那么分明,金一分明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钱力和权力,正在一丝丝地回归到天地之间,溶入那虚无之中。

但,最为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在他和宇文邕的面前,在元龟的头顶上丈许高处,有一枚仅有几寸高的印玺,在空中徐徐转动,散着淡淡的毫光。

自邺城之战后,据传飞向了邙山,却一直没有踪迹可寻的中土神州传国玉玺,竟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了这棋盘之中!第二十九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章 军神逝去

第三十章

当这玉玺在侯景手中时,也光,也飞翔,也有着种种神异之处。可是此刻,金一所见到的传国玉玺,和在侯景手中任何时候都不相同,从这中土的千年奇宝上绽放出的,竟是钱力与权力合流之后,那种华贵莫名的深紫色的光芒。

也不知怎么,金一忽然有了一丝明悟,这样的玉玺,配上这样的紫光宝气,才真正是属于它应该有的形象。在侯景的手中,传国玉玺只是空有躯壳,只是一介死物而已,惟有现在,当它蓦然出现这里,绽放出这紫光宝气时,这件宝物才真正活了过来,金一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到这件宝物在歌唱,在欢呼,在庆祝它千年之后的又一次新生!

盘中,那些紫黑的棋子,没有人号令,也没有人指挥,就这么一排接一排地,向着这枚重获新生的千古异宝,低下了它们的头颅,接着俯下了它们的身体,趴在棋盘上,直至五体投地,完全贴服在棋盘之上。当玉玺微微摇晃着身体,好似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王,接受了臣民的效忠之后,这些棋子便又一排接一排地,轮廓渐渐转淡,丝丝光芒从其中散出来,溶入空气之中,回归天地之间,或许……被玉玺召唤,加入到了这奇宝之内?

金一抬着头,望着这枚玉玺,眼神、心意、灵识,全都被吸引了去,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到,金一完全无法相信,有一件法宝会像这玉玺一样,变得真如活物一般。他能够听到玉玺的呼吸,能够感受到玉玺的心跳,甚至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应,在他和这玉玺之间回荡!

不由自主地,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悬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玉玺。然而就在这瞬间,那种莫名的感应,存在与他和玉玺之间的感应,骤然中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温和、恬淡,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威能,让金一连手也抬不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想要触摸玉玺的念头,也是那样的大逆不道。

“势!这一定就是势的力量!”无.形无状,莫能抗拒,在金一眼下的境界之上,除了所谓的势之外,还能是什么?想不到,依照着宇文邕的话去做,放开了自己对于力量的控制,竟然真的会达到这“势”的境界!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玉玺的来到,才令他俩权钱的合力提升到了势的境界,还是权钱交融之后上升到了势的层次,引动了玉玺的感应前来这里?

须臾之间,满盘的黑子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陈庆之和金一、宇文邕相对而立,其间的距离不过区区十丈而已。在金一和宇文邕的身后,是韩擒虎所率领的那几百名大周卫士,而陈庆之的身后,不知何时,也再度出现了白袍精兵的身形。与之前金一所打散的那些白袍精兵不同的是,这一次站在陈庆之身后的这些白袍精兵,每一个都是那么栩栩如生,每一个的盔甲上都带着不同的伤痕,每一个的眼神中都是坚定而带着丰富到极点的感情。

这,才是真正的白袍精兵吧?而.不是之前,陈庆之用兵家的撒豆成兵法术,祭出来的那些幻影。否则的话,什么样的幻影,会对施术者有着这样深的热爱,以至于这些白袍精兵即便处在玉玺这样无可抵御的大势之下,依旧能坚定地站在陈庆之的身后!

一切,都仿佛沉静了下来,硝烟和杀气都从这棋盘.上隐去。直到陈庆之开口,才打破了这不同寻常的宁静。他微笑着,抚着手掌,眼睛却望着在空中载沉载浮的传国玉玺:“果然,惟有能够领悟到权势者,方能挥这件宝物的真正威能,如侯景者,纵使能窃国为己,也无法真正掌握这件中土的奇宝啊!只可惜,自始皇身没之后,中土帝王虽多,然而能够真正领悟到这权势之奥妙者,寥寥无几,而能降伏权柄之人,更是千载之下惟有宇文大家一人而已!此宝,直到今日,才算遇到了真正的明主啊……”

“好说。”宇文邕淡淡地,看不出一点得意的神色,甚至.于金一也觉察不出,他和那玉玺之间有什么联系,那玉玺所散出的无形大势,和他之间有任何关联。他只是仿佛和自己最为亲信的臣子相处时那样,对着陈庆之拱了拱手,就好像站在他面前说话的,并不是前一刻还试图将他置之于死地的仇敌,而是为了他的大业殚精竭虑,如韦孝宽这样的柱石之臣。

“陈白袍,久闻盛名,只恨我晚生了数十年,无缘见.到你在战场上的风采,犹记得我幼年时,先帝每曾说起当世的兵法大家,历数各朝名将,末了都少不得要提起陈白袍之名,其叹想怀念之处,都会令我好奇万分,是何等卓的人物,能令先帝那样的当世豪杰念念不忘?今日有缘识荆,足慰平生!”

宇文邕这一番.话,听不出有任何敷衍和接纳的成分,似乎完全是自内心的真诚,让陈庆之也不禁笑了起来:“好气度!宇文大家,倘使我晚生八十年,以未有所属之身遭际大家,只怕也要委身以事大家,在你的麾下开创中土的新时代!只可惜,老衲已经是天年将尽,况且忠臣不事二主,我既已追随南梁武帝陛下,纵使陛下早已身没,此生亦不会再为别家主君效命矣!”

“好一个忠臣不事二主,南北相争数十年,不知多少人听了你这一句话,要活生生愧杀!”宇文邕叹息,微笑,竟恨不得能和陈庆之把酒共话平生,追思沧桑百年一般。

而陈庆之,却洒然地转向金一,对于他和宇文邕之间的往来问答,没有现出丝毫的犹豫和牵绊。这是否说明,即便在玉玺的大权面前,陈庆之依旧潇洒自若,没有受到半点控制和压逼?金一心中不禁好奇,好奇到了连心都痒痒的地步,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令这个数月之前还只是和自己伯仲之间的百岁名将,领悟到了这样的境界?

似乎是从金一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疑问,陈庆之笑道:“人寿有时而尽,到尽时方可觉迷!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原先我读书,读到这一句话时,也只是叹息,人之追寻真知的渴望,真可以到这样的地步么?直到自己身临其境,才觉这一句话背后的真相,若要觉至道,多半就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他顿了顿,没等金一说话,便摆了摆手:“老衲时日无多,故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借这一次的布局,将老衲值得留下的东西都托付其主,差幸大事已了,宇文大家和金钱神,不但藉由此一机缘,领悟到了大势的妙境,更因此而引出了传国玉玺的真身,可称是不胜之喜。未来时日多艰,若是凡间的英雄不能振作,这中土数百年的乱世,还不知要持续到何时才是尽头。金钱神,宇文大家,勉之,勉之!”

金一是满肚子的问号,但陈庆之却完全不容他有说话的空隙,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人临终之际,借着那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清明,在交代后事一样:“邺城之役后,我留在城中搜寻侯景的下落,未果,却遇上了降临城中,与那高长恭形影不离的达摩。当日在南梁时,我便与达摩相识,彼此谈佛论道,颇有参详之处,可称为故交,这一次相遇,达摩意在重振中土佛门,对老衲也寄望甚深,殊不知自武帝崇佛,江南百姓全心尊礼三宝,却横遭侯景之祸后,老衲便对佛门失望已极,彼此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从达摩所讲的大乘佛法之中,老衲亦是意与神会,领悟到了兵道中一直不曾领悟的至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说来惭愧,老衲一生征战沙场,人称我是白袍军神,然而却直到放下屠刀数十年之后,从佛法之中才窥见了这境界的一角。说起来,这其中尚有你的一分劳。”他说着,眼睛望向的正是金一。

“我?”金一愕然,待听陈庆之续话,才知究竟,原来这一层境界,亦是源于当日他和陈庆之联手与侯景交战,以全身心的力量,去对抗在侯景操控下的传国玉玺。正是那一次对于身心的激荡,才触动了陈庆之道途上的障壁,使得他看到了那层障壁背后的一点真相。

“或许,这当中还是有着菩提子的劳吧……”不由自主地,金一又联想到了自身,若不是菩提子的神异,他又如何能够从劫火之中脱身?须知惟有领悟到了阿赖耶识,或是达到了圣者的境界,方能渡过一场劫数而平安无事!

大约,虽然他自己还没有自觉,从那一次的渡劫、被困,到重塑金身,回归现世这一场中,他已经触到了那境界的边缘罢?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灵识却没能领悟到那一层次。

就在这时,陈庆之的身形,忽然像之前那些黑子一样,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只是在一眨眼之间,他的轮廓都已经模糊不清!而他身后的那些白袍精兵,仍旧矗立不动,却一个个眼中落下泪来。痛哭,只为了自己的神将要离去!第三十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一章 南华真趾

第三十一章

眼看着陈庆之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代军神即将离开这个世界,金一的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不晓得他这一去,是再入轮回呢,还是灵识也从此消散,天地间再也没有了陈庆之这么一位,在兵家的道路上,走到了至上一层境界的大人物?

随着陈庆之的身体逐渐模糊,他们身处的棋盘也随之朦胧起来,地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棋盘格都扭曲活动起来。正当金一屏息凝气,目送这位真正的军神离去时,灵台中却骤然响起了陈庆之的声音:“金钱神,老衲身后万事皆空,惟有这一群跟随我始终不离的兵将元神不昧,已经难以再到那轮回之中,投胎做人,倘若无所统属,便只能堕入那饿鬼道中,永世沉沦。我看你同行的那位史将军,亦是将种,可请他前来这棋盘中一试,若能凭他自己的能为闯过老衲身后留下的这座杀阵,当可继承老衲的传承,庶几兵家之道,不至于到我便中断。”

金一微微一惊,连忙应承下了,他侧过头来瞥了宇文邕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好似这一段话,陈庆之只是朝他说了一遍,宇文邕根本就不知道一样。

见他答应了这件事,陈庆之好似甚为欣慰,又道:“天地大局,即将全然呈现,中土凡间的众多生灵何去何从,金钱神和宇文大家多多努力,勉之,勉之!”交代了最后这一句话,陈庆之再无半点牵挂,身形终于从这棋盘上完全消失。

而随着他的逝去,所有的白袍精兵也随之向当中凝聚,再然后,整座棋盘都好似一片大包袱般地裹了起来,向着中心陈庆之原先所在的地点包拢过来。那样子,就好似随着陈庆之的离去,这世界缺少了一件最有份量的东西,留下了巨大到无可填补的空白,以至于这棋盘都不能保持原状了。

“看来,也到了我们该走的时.候了!”宇文邕向金一点了点头,金一重展元龟变化,那元龟倏地变大,到了百丈方圆,让韩擒虎所率的那些千牛卫都站了上来,而在元*头顶的那传国玉玺,则就这样飘飘摇摇地向上飞出,所到之处天也开了一线,元龟便从这一线之中昂然飞出,就像在江河之中从容游动一般。

当飞出那一线天,金一从元龟的.背上向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脚下,乃是一片翻滚不休的血红煞气,看上去仿佛是流动的血液,诡异的是周遭并无容器,这一团血液却凝而不散,又无人搅动,却自动翻滚,好似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这,便是我初见这位陈白袍时,.从他身上所见到的煞气。”宇文邕淡淡地道:“不过在陈白袍的身上,这煞气的威能比现在可要强大太多,他只是孤身一人来到我大军之前,煞气一张就有铺天盖地之势,我麾下本是纠合之众,被他的煞气一震之下阵势崩散,我这才被他卷了进去。阿一,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二人又能合力召唤出传国玉玺,这一关当真是难以渡过,军神之名,果然不虚啊!”

说到传国玉玺,二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悬在元*头顶的那传国玉玺,然而这一看之下,都是吃了一惊,只见那玉玺依旧悠然悬空,但其周围环绕的宝光紫气却已看不见了,只是一颗寻常的印玺罢了。

宇文邕眉头一皱,微一沉吟,抬起左手来一看,登时.一叹:“阿一,你瞧!这般境界,果然是可遇而不可求啊!”金一望去,只见宇文邕左手的权柄又再度放出黑光,恢复了原先的形态,看来被他二人合力逼出来,引了传国玉玺之神通的权力,又已经回到了权柄之中。

他再查探自己的金箍棒中,果然那些钱力又都.回归,而当他和宇文邕合力召唤出玉玺的时候,这些钱力本该是与宇文邕的权力合而为一,脱离了他意志的操控才对。正如宇文邕所说的那样,此刻他二人已经无法体会到那虚无飘渺、至高无上的“势”之境界,过往的那一幕,就好似是一场梦一般……或者,现在才是真正的梦境,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金一骤然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悟?在五指山的佛境中成长,回到了真正的世界中之后,他便从未有过这样的迷惘,他始终牢记着,为了离开那些虚幻的景象,来到真实的天地之中,金家历代付出了多少代人的努力,才换来他的今天!金一的心中,时时刻刻都在铭记着,自己的双脚究竟是踏在什么样的大地上!为什么今天,他却会生出这样莫名的迷思来?

正是这一念之迷,他竟然忽略了在那回到他金箍棒的钱力之中,其实是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但这一念之迷,却也提醒了金一,有一件奇异而极为重要的事,正在他的身边生,也可以说,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敌人,正来到他的身边……

梦,什么是梦?醒,何时是醒?若醒时的我,其实是梦里我的化身,而梦里的我,才是真正的自己,倏梦倏醒,谁能分辨?

“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法术,会让我对现实觉迷,而对梦境沉醉!”到底是在五指山的幻境之中,经历了最为严苛的成长,金一只是一瞬间,便觉了身边的异样之处。他将元龟按下地面,让韩擒虎率军护着宇文邕,向后回转大军阵中,重整在北齐军的冲击下已经支离破碎的大周军阵。

金一自己,则等他们离开了元龟之背,将金箍棒一抖,元龟化去,身后却多了一双玄鸟之翼。只一扇,他就飞上半空,循着感应中那源头的方向,穿云破雾,直上云霄。

玄鸟一振,空间都难以成为阻隔,金一飞上云端,极目四望,就在他感应中的那个地方,见到了一个他绝对不想在现在看到的人。这个人,衣襟长不过膝,身上污垢点点,满脸的胡子拉茬,连眉目都看不清楚,分明就是个街头最为潦倒的流浪汉。

可是金一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分明就是南华老仙庄周,而且不同于之前的那一缕神念降在世间的投影,这位庄周多半就是微妙元通真君的本尊到了!

真君,乃是道门之中,地位仅在道祖太上老君之下的封号,道门的真君,其神通法门几可与佛门中的菩萨相比。而微妙元通真君庄周,则无疑在真君之中也是佼佼者,他是否早已晋入了那圣者的境界?

金一来到庄周身前,将金箍棒收在背后,冲着庄周微微点头:“庄仙人,你出神念,召我来此,有何话要说?”

庄周半转过身来,向着金一上下打量了一番,面上微微露出讶色:“我听说金钱神出自五指山,身具七十二变的变化,还有独一无二的钱神法力,却只有十多年光阴,初时还有些不信,能走上七十二变道途之人,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又有道缘,历经百年清修,甚或要转上几世,才能结成金丹成就道果,哪有十几岁就能练成这法门的?即便适才我神念降凡,与你也有往还,那神念不比真身,我只能操控其行动,却未必能经彼之眼而视,由彼之耳而听,是以也不能看透你的神通。如今一见,才知道果然盛名之下,别无虚士,金钱神你果然够资格挡住道门的重兴之路!”

金一冷笑一声:“庄仙人,你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是我要挡住你道门的什么重兴之路。然则若庄仙人召我来此,只是为了要亲手取我性命,恕我大好有用之身,不能在此做困兽之斗了!”

他上来之时,原已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玄鸟变的一根尾羽留在了地面上,只须心念一动,玄鸟之翼便可以将他带回到地上,料想庄周以真君之身份,轻易不能降临凡尘,若是在地上战斗的话,他必定多有忌惮。

然而,正要回到地面上时,庄周的一句话,却令他停了下来,那是一句令他极为意外的问话:“金钱神,我出神念,召唤你来此间,并非是要刀兵相见,我只是想要从你口中,得你一句说话,冲虚真人列御寇,到底出了什么事?”

列御寇,那是毁在寇谦之的掌下,不过当时是在玉楼观之中,这异宝独立于天地之外,若不是寇谦之击毁了列御寇的至人心镜,引了足以烧毁整个楼观境界的火焰,才逼得许旌阳将他放走,连金一也想不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离开楼观之中。纵然庄周身为微妙元通真君,他也无法将自己的神识探入到玉楼观之中,故此才只能向金一要这一个回答。

金一正要回答,庄周将手一抬,在金一身前丈许处,倏地出现一面圆镜,淡淡好似透明的光芒:“金钱神,请你将自己的意念,投诸于这面镜子之中,我便可知晓其事。”

怎么这些人,都喜欢玩个镜子,列御寇更是将镜子当作了自己的根本重宝,杨剑也常用镜子来交通元神,难道说真幻之间的交替,镜子真有这般好用么?金一撇了撇嘴,知道庄周这是怕自己巧言如簧,以谎言来挑唆他,故此才用上了这样的法术,想必这一面镜子,有着可以分别神识真伪的神异吧?

但金一却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欺骗庄周,甚至于,他更加乐于见到庄周得悉此事真相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道门师君,为了求自己脱身,将前来营救自己的真人给当作了垫脚石,这件事只要想一想,就会让金一有一种想要大笑出来的冲动。第三十一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二章 凤凰炼心

第三十二章

金一依言,将自己的意念注入到那面镜子上,却见其中依旧是浑沌一片,看不出有什么形象,只有庄周注目其上,神情淡定,也不晓得看到了些什么。这般用法,确是了得,若是金一有丝毫作伪的念头,他连自己的意念到底在那镜子上会怎样反映出来也不晓得,又怎能做到天衣无缝?

所幸他心中坦然,只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瞬息便过,直到他记忆之中,造父驾着烈焰战车,载着心丧若死的列御寇消失在楼观中茫茫深处,这位冲虚真人的最后时刻,想必也全然呈现在了庄周的眼中。

出乎金一预料的是,庄周看罢,面上依旧是淡定自若,好似这一切根本和他关系不大,只是姑妄听之而已。他收起镜子,冲着金一拱了拱手,道:“适才你也曾说,彼此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亦深以为然,只是天地之大,自有存身之道,亦不必只是道不相同,便要拼个你死我活。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是否相见,相见时又是何种情形,只看天缘罢了。请了!”一声道罢,这微妙元通真君也不见掐诀念咒,如何作法,就那样从金一的面前凭空消失。

倘若是在半个时辰之前,金一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完全摸不到对手的半点踪迹。然而经历了陈庆之那棋盘之役的洗礼,金一的神通已经摸到了圣境的边缘,纵使他完全没有自觉,却也不妨碍他的境界在不知不觉中有所提升。庄周的这一手,几乎是和他之前所收到那召唤他前来的神念如出一辙,将自己的身形当作是梦境,好似是大梦醒来,身体回到了现实之中,这其间的联系淡淡若无,除了他自己之外,又何尝会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的痕迹?若是没有痕迹,那便是绝对的无,便是脱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更加不用说被这世界中的人所探知了。

“记得少时读庄子,有所谓庄周梦蝶,不知是蝶化为庄周,还是庄周化蝶。想不到,这竟是庄子的一路独门法术,潜隐之间,真有神鬼莫测之机。”而这一手,也坐实了金一对于庄周神通的猜测,如果以自己眼下的境界,都完全捉摸不到庄周的行藏,那么这位微妙元通真君必定已经到达了那虚无飘渺的圣者境界。

“奇怪,他既然是道门的真仙,.又有着和七十二变匹敌的神通,当日老孙大闹天宫之际,怎不见他出头?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下界传授什么张角兄弟太平道术,以此搅动天下了吗?”金一摇了摇头,将这无人能解答的疑问抛在一边,将自己的神念集中到留在地面上的玄鸟尾羽之上,眼前一花,便已双脚站定在实地上。

战场的形势,已经开始渐渐平息.下来,虽然在之前的交战之中,凭着陈庆之一己之力缠住了宇文邕的中军,造成大周全军大乱,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将趁势率军猛攻,杀得大周军伤亡惨重;但随着杨剑和史万岁分率本军出击,这两支强兵固然是战力惊人,领兵之将又是威风八面,纵然有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亲率精锐邀击,也难以匹敌。

两将虽然占了上风,但整个战.场中的形势却还是北齐军在压着大周军打,直到宇文邕脱身而出,高长恭和斛律明月见事已不可为,方才彼此交替掩护着,率领大军撤回到河桥南城之中。金一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是黄昏时分,战场上两军彼此分开,各归本阵,除了在地上留下不知多少死伤的兵将之外,彼此的态势却没有半点变化。

宇文邕此时忙着整顿师旅,让败战诸军各归编制,.回到原先的岗位之上,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空来问金一去了哪里。他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神兵之中,见到史万岁时着实是一番亲热,这一别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天,但是其中的种种遭际,想起来就好像是经过了不知多少个世代一样,所谓恍如隔世,又岂能形容?

放开史万岁,金一便看到牛琪琪站在面前,大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一种东西在她的眼睛里翻滚着,直到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才平息了下去。那是担忧和牵挂吗?金一心中感激,朝着牛琪琪笑了笑,正要说话,冷不防旁边冲来一个大头,光天马以它那光都追不上的度冲到了金一的怀中,大头一个劲地直拱,好似是在撒娇,又好似是在埋怨金一,每次一出战,就把它丢在了一边。

光既然在这里,绝地自然也到了牛琪琪的身.边,不过它的脾气较为温和,却不似光这样赖皮,缠的金一大呼受不了。好不容易才从光的脑袋和舌头中挣脱出来,金一忽然想起了陈庆之的最后嘱托,朝那战场当中望去,只见那一团血红的煞气已经变得只有一人高下,翻滚之势也已经缓了不少,看这样子,再过个一天半夜的,这团煞气大概会自己消散掉吧?

“陈白袍留下的.东西!兵家之道至高境界的奥秘!”这两句话,每一句都足以令每一个从军为将者心动,何况史万岁还曾经在邺城亲眼见到过陈庆之?大喜之下,他甚至没有顾得上问问金一,他们在这棋盘之中到底遇到过什么,自己一旦踏足进去会遇到什么危险,就这枚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一脚踏入那血光之中,和他相伴的,只有那柄正散着淡淡苍白光芒的徐夫人剑而已。

金一一把没拉住,不由得跺脚,要知道陈庆之临终曾言,若是史万岁想要继承他所留下的力量,便需要降伏那一千多名生死追随陈庆之的白袍精兵,岂同等闲?原本他是想和史万岁一同再进去,一则自己是识途老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二来到了那血光之中,说不定还能找回自己刚才所触及到的那种“势”的境界。谁知史万岁就这么独自冲进去了!

他正要追上去,又一桩奇事生,那团一人多高的血光,就在史万岁踏进去的一瞬间,倏地收缩成一点,随即向着地下直钻了进去,那劲头可以让金一联想起,当日他在渭水河滨的沙地上种下菩提根时的情景,怎追得及?

金一叹了口气:“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史将军不能凭一己之力降伏陈白袍留下的东西,他大概也没有资格,继承陈白袍的衣钵罢。看他的造化罢!”

史万岁既去,这指挥权自然又交回到金一的手上,好在有长孙晟这样精明强干的将领在军中,诸事都由他向金一禀报,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追在少林僧团的背后跑了一路,直到和宇文邕派来的人联络上,大家共同合力设下埋伏,一举将少林僧团给围住了。再往后的事,金一多半也知道了。

金一听罢,慰问了几句,正要叫他们都去休息,却见长孙晟欲言又止,奇道:“长孙都督,有何话说?不必拘泥。”

长孙晟正要他这一问,便道:“将军,此番恶战连场,中间又遭遇许多非人,军心颇有动荡之处。这里许多都是当初做释子道人的,刻下行径已经等于是山门的叛徒一般,若是道门或者佛门终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他们地位堪忧,我看军心便是因此不稳,须得请将军加以调合镇服。”

原来如此……金一暗赞长孙晟精细,若不是他提醒这一句,自己的眼睛都盯着天上,哪里会注意到身边这些细枝末节?倘若真的军心不稳,到用到兵将时才觉,那可就悔之晚矣。他点了点头,便来到神兵军前,大战之后,这些昔日的道士佛子看上去也多了几分当兵的样,席地而坐的姿势也不那么讲究了,有许多人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张着腿坐在地上。

见金一到来,一百零八员星将都围拢了上来,金一扫视一周,目光从释远、辛道士等人的眼中扫过,果然见到的是充满了狐疑和期盼的眼神。他毕竟阅历尚浅,想要用言语来镇服军心,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忽地灵机一动,将手一弹,一百零八道金线倏地从手指上弹了出去,飞到这些星将的头顶上,和原先别在那里的金钱连接起来。

只一瞬间,这神兵便从一盘散沙,变成了完整的军阵,一切都在金一的掌握之中,那种感觉,就好像金一一个人的感官,一下子分散到了三千人的身上,他们的眼睛,耳朵,就和他自己的眼睛耳朵一样。就连每个人的思绪,也都巨细靡遗,映射在金一自己的灵台之中。

“七十二变,凤凰变!”当日渭水练兵,金一尚未完全领悟到鱼龙变的境界,只能稍稍演化其中几样已经被他练成的变化,譬如元龟变,腾蛇变,这凤凰变却因过于飘渺,而不在其中。须知凤凰本身就已经是神鸟,是百禽之长,世间更无一种鸟得其血脉,也就是说,金一无法从飞禽变中找到凤凰变的线索,自然无从推究其变化。

但如今,这凤凰变一出,却是水到渠成——严格地说,应该是火到渠成,凤凰变一起,一股神异的火焰从金一手中金箍棒上直喷出来,沿着那些金钱,瞬间延烧到所有的神兵身上。

而沐浴在这凤凰火焰之中,所有人却没有感觉到半点痛楚,甚至连所有的私心杂念都被凤凰之火一扫而空!第三十二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三章 大权不二

第三十三章

此变一生,金一自己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原本从众兵将眼中出的,是狐疑而充满了期盼的眼神,但这凤凰火焰一旦焚烧起来,真好似是净世的烈焰一般,将这些眼神中的杂念一扫而空,所有的兵将,全都是以一种全心仰慕,五体投地的态度,望着金一。

那并不是一种畏惧,若是如此,他们应该是俯听命,连头也不敢抬起来;那也不像是赤子对于父母的孺慕思恋,这种感觉之中,隐隐多了一分威严,少了那样的温情。就好像是……金一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传说中百鸟之长凤凰现世时,众鸟都会前来参拜,所谓百鸟朝凤的情景。现在这样子,不正像是这些神兵正在向他朝拜?

此念一生,金一灵台中陡地一闪,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金箍棒中生出,逆着他的钱力流动方向,直向着他的灵台中蹿了过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从来都是他调动力量,从钱眼中,或者是用点金手的神通放出,何时会在运使神通法术时,有什么力量反馈回来?

金一大吃一惊,只道这是什么外魔入侵。虽然他修道的过程甚是奇特,以钱力和菩提子为根基,修炼那七十二变的法门,在那五指山的佛境之中,就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外魔入侵的祸患;到了凡间,虽然是迭遭险阻,幸而老孙早有防备,给他留下了三根救命毫毛和金箍棒的神灵法力在体内,令他道心坚固无比,几乎可以比得上金刚不坏。是以修道之人最为头痛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现象,在他身上根本不成为问题,这方面他的经验少的可怜,差不多就是“只知道有这一回事”的程度而已。

这样的话,叫他怎能分辨,这来历不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第一反应,便是调动自身的法力,前去抵御其入侵,至少要保住最为紧要的灵台不失。可是无论是钱力,还是菩提法力,对于这莫名的力量都是毫无作用,甚至还有些开门揖盗的意思,任凭其长驱直入,瞬间便从金箍棒一直冲到了金一的灵台之中。

直到灵识与之相触,金一才.释然觉,原来这股力量,其实并不陌生,根本就和宇文邕的大权威能如出一辙,同样是有着那种侵蚀睥睨的特性,同样和钱力彼此交融无间,在他的灵台之中转了一圈,好似是一个新来的访客探察一下新环境一样,便即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又退回到金箍棒中潜伏了下来。若是不加意探察,金一几乎看不出,在金箍棒中竟存在着这样的一股力量。

可随即,更大的问题便在他心中.滋生:从没修炼过大权的术法,也不懂得运使权力之道,为何自己的金箍棒中,会有权威的力量存在?金一的灵识与之相触,察觉到这股权威和宇文邕那一种似乎略有不同,多了一丝炽热的霸气,那种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气概,比起宇文邕运使大权权威时的内敛深沉,更显得飞扬跋扈。

倘若将宇文邕的大权威能比.作秦始皇那样的天下雄主,那么金一新生出的这一种霸气便好似是西楚霸王一般。“是凤凰变的威光所及,还是因为适才我将钱力放手,任凭它和大家的权威合为一体,才会生出这样的变化来?”

金一心中疑惑,这霸气之中的炽热感觉,和凤凰火.焰显然是一脉相承,比起金箍棒威时的那种光焰,毁灭性来得更加强盛一些;而其威霸之气概,又与他所知的权威之特性一般无二,身为钱神的主人,又是和宇文邕一同降伏了大权的人,金一敢说自己对于大权的认识,除了宇文邕本人之外,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看来,惟有去和大家商议,才能探究其中的究竟了。”.金一甫一生出此念,那金箍棒中老老实实潜伏着的霸气忽地腾跃起来,就像是火种遇上了火油,一下子烧得轰轰烈烈,名副其实的火气大盛。似乎,这霸气是有着自己的灵性,一听说金一想要去和宇文邕一起探究自己的秘密,竟生出了抗拒的意念来!

金一大惑,他读得懂这霸气的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唉……傻小子,这你还想不通?”卢真人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好似恨铁不成钢一样:“大权,什么叫大权?大权独揽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大权……独揽?”金一.喃喃念着,难道说自己金箍棒上来历不明的这股霸气,天生就和宇文邕的大权不对盘?这怎么可能,这霸气是从他和宇文邕合力之后才生出的,两者之间必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几乎说得上是一母同胞,哪里会有彼我之分!

卢真人有些着急起来,叫道:“你这小子,怎不知道厉害!当年我侍奉始皇,他独掌天下,本族宗亲也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其实一开始也未必是有什么利害冲突,只是他一人掌权,决不容他人分润一丝,从始皇的眼中看出去,举世莫非臣仆,纵然是亲如母子也不例外!以这样的心态对人,别人怎能服他?到最后亦惟有刀兵相见这一条路了。”

“如今那宇文大家执掌权柄,眼见得就是始皇重生,纵然他得到这权柄的时日较晚,心智远比始皇当年初获权柄时来得成熟稳重,但浸yin其中时间久了,也免不了要受大权之染。前几日我嘱咐你,要对他讲究说话,你这么快便忘记了么?”

听卢真人提起当日的事,金一这才晓得严重性,虽然还是不大明白其间的世故,但宇文邕当时的心态变化,却是丝丝都在他的感应之中,这全仗着他和大权之间的感应。

卢真人见他肯听教,才将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子,我告诉你,不但这事你不能告诉宇文大家,便是那权柄,日后你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要去触碰,哪怕是你能感应到其中的什么变化,最好也不要让宇文邕知悉。大权独揽!你记着,将来终有一日,当宇文邕到了始皇那地步时,他是绝对不会容忍,在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你这么一个人,竟然可以也像他那样控制着大权的力量。让他早一天知道,你也拥有类似的威能的话,你和他决裂的日子就会早一天到来,你记着我这句话!”

“……”金一心里沉甸甸地,他知道卢真人话中的份量,大权这样的力量,连仙人都谈之而色变,又和江山权柄息息相关,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如今是乱世方酣,尚且不到那地步,将来若是宇文邕真的像秦始皇一样统一天下,四海宾服,连天地都要对他低头的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自己吗?

“将军,将军!”沉思之中,是长孙晟将他唤醒了,若是牛琪琪的话,自可经由彼此间的感应,懂得他心中的顾虑,更不会这样来打断他的思绪。

金一收拾起心绪,不论日后如何,眼下毕竟还是要同舟共济,譬如说人总是要死的,可总不能活着的时候时刻惦记自己是要死的吧?那么干脆小孩子一降生就弄死了,还来得干净。“长孙都督,如今军心已安,请你将兵马觅地安营休息,严防城中的北齐军乘夜出击。我要在这里,守护史将军归来。”

长孙晟得令,自将这三千神兵去找地方安营,众兵将一路走,一路仍有不少人回头望着金一,好似不舍得离开他身旁一样。大权之力,一至于斯!在这样的崇拜和信服目光围绕下,金一也似乎有些体会到宇文邕那种感觉了,当他权威所及,千人跪伏万众仰望的时候,必定是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志得意满的吧?而在那时候,倘若他觉身边有一个自己这样的人,居然是他所无法镇服的,会是怎样的感觉?

“主人,你很担忧。”从身边传来的是牛琪琪的声音。金一此时正盘膝坐在地上,金箍棒横在膝盖上,一只手肘支着大腿,手撑着下巴,做沉思状。听得牛琪琪说话,金一也不转头,他和牛琪琪之间,本就不需要用眼光和言语来沟通,便可知道对方的心意。

将自己金箍棒中新生的力量展示给牛琪琪看了,牛琪琪也是大为惊讶,立刻明白了金一究竟在担心什么。她想了想,却笑了起来:“主人,你何必担忧?既然这是因为大势的境界而生,那么宇文大家多半也和你一样,受到了钱力的困扰,你和他两个,也不能说是彼此不能相容,应该是谁都离不开谁哩,何至于弄得如此?”

金一精神一振,连卢真人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牛琪琪抿着嘴,指了指西方:“西方极乐净土之主,乃是阿弥陀佛,在他的左右,有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两位。那观世音菩萨,专管世间佛徒万事,他的名字就叫做观世音,当真是神念所及,无远弗届,芸芸众生的祈祷全都能传到他那里;至于那位大势至菩萨,却是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不做的,整天就这么杵在阿弥陀佛的身边,却能和观世音菩萨一般地受人崇敬遵奉,主人,你猜他有什么神通?”

金一立时应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你适才说到大势的境界,才说起这大势至菩萨,想必这位菩萨的神通,便是所谓大势的境界了吧?”第三十三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四章 大势至

第三十四章

佛门所云西方三圣,便是指的阿弥陀佛,以及他身边的两位胁侍,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当阿弥陀佛入灭之后,是观世音菩萨成佛,代替他为西方之主,号为德光明佛;而在观世音菩萨入灭之后,则是大势至菩萨成佛为西方之主,号为善住珍宝山王如来。

大势至菩萨举足行动时,十方世界一起震动,是无量大势,而震动之中,则生出五百亿宝华,庄严好似极乐净土一般。在大势至菩萨的头顶肉髻上,有一智慧宝瓶,宝瓶中有无量智慧光明,能普照十方世界一切众生,使之离却三途苦,得无上之力。

“这其中,许多恐怕都是佛门的吹嘘之词,至少这数万年来,西方虽然是佛门略占上风,但他们却始终也不曾将整个西天都化作佛门的净土。我们,还是一样不服!”现在在金一的面前,好像惟有说起西方时,牛琪琪才会恢复当初那种又骄傲,又自信的形象,尤其是当她说到妖族尽管面临着佛门那许多大神通法力的佛、菩萨、尊者的威压,却始终屹立不摇,而站在最前列,一直与佛门奋战不休的,就是她的父亲和母亲一族时,脸上的那种光彩和骄傲,连金一都会觉得被照亮了起来。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在五指山的西边,那一块土地上,生了什么样可歌可泣的故事?而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景象?只是,和五指山,和老孙相比起来,那毕竟是离他比较远的事了。

停了一会,牛琪琪才续道:“不过,那位大势至菩萨,也确实曾经显露过其威能。那时我并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后来从我母亲的口中,才知道了当时的情形,据说有两位妖族的大圣,趁着观世音菩萨和佛祖离开极乐净土的时机,率领妖族百万之众进攻极乐净土,这两位大圣的神通,并不在我父亲之下,他们两人联手,再加上许多妖族中的精华,连佛门在极乐净土中的留守金刚和诸尊者也抵敌不住,而节节败退。”

“一直到了灵山脚下,当大势.至菩萨出现的时候,战局随之改变,只是大势至菩萨一人,便将妖族百万之众打得溃不成军,那两位妖族大圣仅以身免,一位逃入了海中,另一位则不知去向。当时那位大势至菩萨,甚至没有人能看出他使用的是佛门中的什么神通,也看不出他头上的宝瓶放出了什么智慧宝光。但他就是胜了,以他所操控的大势,令两位妖族大圣也无法抵挡!”

带着一丝恐惧,也带着一丝莫名.的钦羡和激动,当牛琪琪谈起这件事时,目光便凝注在金一的身上:“主人,真想不到,你会有这样的际遇,能够体会到这样的境界!假以时日,恐怕你能够越妖族大圣的神通,成为和佛祖并肩的存在哩!”

“等,等一下……”金一咋舌不已,连连.摇手:“你要知道,这境界不是我先触及的,是在陈庆之的逼迫之下才偶然领悟到,照你这么说起来,岂非陈庆之以一介凡人之身,竟已达到了那位大势至菩萨的境界?太也难以置信了。”

牛琪琪笑了起来:“主人,你这可就执着了,所谓境界,.可不同于神通法力,大势至菩萨成道不知多少时日,历经了无量劫数,名虽为菩萨,其实已经成佛,只是执掌这菩萨之位而已。他的神通法力,烛照大千世界过去未来,哪里是区区一个寿至百年的凡人所能比拟的?但即便如此,若只是境界相通,也并不出奇,所谓愚者千虑也有一得,这一得乃是机缘巧合。你说那陈庆之运使这大势时,必须要在棋盘之上,这便是他的局限之处,怎及那大势至菩萨,能随其心意,以大势压制芸芸众生?”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要说一声可惜:“惜哉!天不假年,.这位陈庆之百岁之龄,就有这样的成就,若是能转世修行,觉悟菩提,越劫数之上,假以时日也有望达到那大势至菩萨的境界哩!”

金一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陈庆之所学,说.起来乃是中原的兵家之道,他也确实是将这大势的境界,用中原兵家的术语,称之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说来,岂非中原兵家懂得这一境界的,并非是仅只陈庆之一人?最起码,当初写下了这个词汇,用来描述这境界的人,也一定是懂得其奥秘的吧?

说到先秦诸子.之学,身边就有一个最好的顾问,卢真人却嗤笑道:“你这傻小子,怎不听那丫头说的?所谓境界,也不是必定力量高强了,便能领悟到,也不是领悟到了,便一定法力高强。我们所生存的这天地,其中蕴含至道,修行历久、灵台清明者固然较为容易照见其中,芸芸众生中也不是没有顿悟之徒,这中间的道理,的确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先秦诸子,多半都是这样的人,从各种各样的途径,窥见了这天地至道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形态,而有所领悟,传承下来就成了百家之说。”

“兵家之祖孙武,以孤军佐弱吴,五战而破强楚,岂同等闲?不要说这个,就是你那友人李大白书生,学了些名家法术和道术的四不像,此世的佛法和道术都拿他没有办法,可见这名家之道又是如何的特立独行了。天地至道,有多少众生,就有多少种形态,佛法大道固然不假,却也不能说就是这两条路可走了。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简单说来,就是知道了,未必能做到,即便领悟到了那样的境界,也不一定能够掌握那样的力量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傻乎乎地乱冲乱撞,这天地至道会不会也打开一扇门呢?

金一笑了一声,怪不得从魏晋以来,谈玄论道之风大盛,这道啊,说起来还真是云山雾罩,扯上几天几夜都扯不完。我,只要走我的路,悟我的道便好了!

正说时,忽然间面前那一团血光一阵弹动。这是从史万岁进去之后,这团血光第一次有了动静,距离最初他进去,已经过了足足三个时辰,天都到了四更多了。

金一身子不动,双手握紧了金箍棒,钱力已经散布了出去,包裹着那团血光,随时准备应变。突见那血光中一闪,一点白光撕开血红色的煞气,直冲了出来,金一心意一动,立时用出了神蛛变化,蛛网张开便将那点白光给困在了其中。

却听嗤的一声轻响,曾经令寇谦之也束手无策的神蛛网,在这点白光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完全不起任何作用,那点白光依旧冲出,斜斜地向上方飞起。那样子,就像是一道白色的惊天长虹,刺破天际一样。

“聂政之刺韩侠累,白虹贯日!”金一顿时想起了这句话来,失声叫道:“史将军!”

白光在空中一转,卷起一个漩涡,将那血光煞气都卷了进去,迅疾缩成一个小点,当血光敛起时,当地便多了一个人,横剑而立,剑刃上散着淡淡的白光,剑锋尖上便是那一个血红色的光点。不是史万岁是谁?

金一惊喜交集,看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什么都不缺,神情更是轻松自若,自知此事已经成了,正要上前向他道贺,史万岁却将手一摆,沉声道:“不要过来!此战未分胜负,我是怕万一出了岔子,这方圆数百里的生灵只怕要遭涂炭,是以现身来叫你助我一臂之力。”

有这么严重?金一所知的史万岁,一直都是个豪侠武勇的将军,虽然其神通法力甚至能够击败达摩所传授的冒牌金身罗汉,但对于道术,史万岁却几乎是无缘之人。可现在,他俨然一副历练成道之士的模样,叫金一看得心里怪怪的。什么方圆数百里生灵涂炭之类的话,从一个神棍口中说出来还差不多,史万岁?……

虽然如此,他还是依言将神蛛变的网子包裹在史万岁身边,又叫牛琪琪在一旁掠阵,自己则站到了史万岁的身边,金箍棒提在手里,眼睛死死盯着那剑锋上的血光。

史万岁说完那句话,便不再理会金一,更不去说他的应变到底合适不合适,这个世界似乎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眼中只剩下了这个血红色的光团而已。蓦地,只听史万岁暴喝一声:“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轰地一声,那缩得只剩拇指肚大小一点的血红光团,骤然暴涨起来,血光所及,将金一一下子就包裹了进去,神蛛变的白丝网虽然能包在血光之外,却难以抑制其膨胀,被这血光直撑到了百丈方圆,几乎到了金一事先所布下的金钱阵最大的范围,才算勉强稳住了。

而在血光之中,金一所面临的,则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修罗场!第三十四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五章 修罗迷心

第三十五章

云里来,雾里去,对敌时神通百变,甚至到了操控时间和虚无飘渺的大势的境界,金一自问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远远出了常人战斗的层次。可是为什么,当见到这血光之中的景象,他却为之心旌摇动,几乎不能自已?

只见眼前一片广大无边的旷野上,无处不在上演着最为惨烈的厮杀。其中虽有些高来高去的神通之士,但绝大多数都是最为普通、半点道术都不会,连最基本的火符雷符都不能使用的凡人,身上衣甲不全,手中刀枪残缺,在金一这样级别的战士眼中,简直就和蝼蚁没有任何分别,金箍棒一扫之下,成千上万这样的凡人都会被碾成肉泥。

然而就是这样蝼蚁一般的战士,却在金一的眼前上演着比他最为残酷的想象还要真实的厮杀!刀枪砍斫着骨头,手指挖着眼眶,牙齿撕咬着皮肉,以至于用手臂扼杀呼吸,用腿脚压断脊椎,活埋,烧杀,烹杀,种种惨象一一上演,所有人的所有行动,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用自己最后的一分气力,剥夺属于另一个人的生命!

生命有多崇高?金一并不了解,但在这里,他却从另一个角度体验到了生命的意义,当一个生命的延续,必须要付出一条乃至多条别人生命的代价时,这生命的重量,会变轻还是变重?本以为自己的道途,已经到达了天际,距离最上的圣者也只有一步之遥的金一,此时却赫然觉,原来自己甚至还不曾了解过身边的这些不起眼的凡人……

“别看太多!”耳边传来粗重的喝斥声,把金一从深思中唤醒,他循声望去,只见在这广大无边的战场当中,史万岁手持着散着白光的徐夫人剑,正傲然挺立,身边不住地有战士前来向他挑战,都一一在他的剑下粉身碎骨了,但史万岁也并不主动出击,就只是这么站着而已。

金一正想要迈步向他走去,.却觉自己脚边的泥土中有两个人正在拼死厮杀,俩人用牙齿咬,用指甲撕,用泥土塞进对方的口鼻之中。生命的渺小和不懈的斗争,就这样活生生地呈现,近在咫尺,令金一几乎有一种失声痛哭的冲动。

他并没有丝毫轻视这些人的意.思,他能够充分体会到,为了生存,他们正在拼尽自己所有的气力,燃烧自己所有的生命。在那衣食无忧、四季如春的五指山佛境之中,他金家上下尚且不懈地努力着,想要去到那真正的天地之中,何况是这些在最为艰苦残酷的环境中挣扎的人们?恍惚之间,这两个在烂泥中打滚,已经都奄奄一息的凡人的身影,和他记忆中所深深印刻着的影子重合了起来,当老孙被压在五指山下,当他面对着满天神佛,那无法想象的威势时,奋起金箍棒刺破天际,那一刻的心境,和这两个在烂泥地里奋力厮杀,争夺那可怜的一点点生存空间的人,有什么分别?有什么分别?

“在这里,身上压着一座山;出去.了,头上还是有一座山!”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金一在凡尘的道途上越走越远,获得的东西越来越多,老孙的这句话,差不多已经被他淡忘了吧……可现在,却再度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怎不泪流满面!

一把剑横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史万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了几分豪气和壮勇,却多了几分平素和他绝缘的疲倦:“阿一,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不杀过来了吧……看到他们的样子,就像看到了我自己,即便我剑下所伤的亡魂不计其数,可是在这里,我还是累了。”

“太多的血,太多的厮杀,太多的死亡……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战斗的终点,究竟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喃喃地,双眼无神地扫过周遭的修罗场,偶尔有敌人冲到他的面前,他也只是轻轻地挥剑,只是以他此时剑上的威力,这些凡人怎能抵挡得住?自然是一剑便即粉身碎骨了。

“战斗的终点?杀完了,能看到么?”金一忽地省起,这.可不是什么真实的世界,而是陈庆之所留下的那一点血光之中。他曾经听说过,陈庆之身上所涌现的这股血光,和史万岁对敌时身上腾起的白光其实是一脉相承,都是兵家的道法境界体现,只是陈庆之这血光来头更大一些,叫做什么万人敌。这,大概是史万岁要接受的一种考验他这么疲倦的样子,半点也不像坚强冷酷的战士,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史万岁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也透出倦意来:“我试过了,试过三次,将这广大旷野之中所有能动的东西全都杀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久。可是,当我精疲力竭地回过头来时,却觉永远都杀不完,永远都有这许多人在相互厮杀……”

“史将军,你要振作,要想从这里出去,掌握到军神陈庆之留下的力量,你就一定要找到这战斗的终点!”金一顿时明白过来,为何史万岁会有这样的心境了。兵家之道,顾名思义就是在战争中领悟到的至道,如果不知道战争的意义,找不到战争的开始和终结,只是懂得杀人的话,怎能称得上领悟兵家之道?

史万岁闻言,眼中略略恢复了一些神采,忽地抓住金一的胳膊,道:“阿一,你能帮我吗?我也知道,这必定就是陈庆之所留下来,给我的考验,可是我从军至此,一直都是厮杀不休,剑下亡魂无数,他们至今都留在我的身边,听从我的指挥。”

“我一直都以为,身为一员战将,只需要强,更强,强得无人可以匹敌,就可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他忽然显得有些烦躁起来,手中的徐夫人剑鼓荡之间,剑气也随之暴涨,十丈方圆内的战士都被他一击而碎。金一此时留上了心,才觉这些战士被击灭之后,很诡异地不会留下任何残躯,尸身只是在原地停留那么一会,便化为无形,有一点淡淡若无的血红光点,从其尸身消失处升起,飞到空中,溶入到头顶那血色的天空之中。

这,便是史万岁无论如何也杀不尽此间敌人的缘故吧?正想着,却听史万岁又道:“可是,我现在才觉,只是强是不够的,看这里的人,在我眼中都好似蝼蚁一般,我可以任意主宰他们的生死,但我自己却也被困在其中无法解脱,连想要停止战斗都做不到!”

这和之前金一的猜测完全不沾边,他原以为在这血光之中,藏有陈庆之对于兵家至高无上的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领悟,那是从一个凡人之身,触及到了天道层次的绝学。想到这一点,尽管有牛琪琪和卢真人的开解,金一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所修炼的是七十二变的法门,又有钱神法力和菩提子的帮助,境界却还不及一介凡夫俗子来得高……

“奇怪,这战斗的意义,或者说终点,和不战而屈人之兵有什么关系?”金一低声自语,史万岁在他身边听得分明,手中剑光忽地一敛,转头望着金一:“阿一,你说什么?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金一愕然,从史万岁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似乎有一点清明之光,回到了他被血色迷茫了的双眼之中。金一心中不由得一动,莫非他有所领悟?忙道:“此处本是陈庆之留下的境界,原本是个巨大的棋盘,当时陈庆之在这棋盘上,使出了兵家至高境界的法门,就是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当时他身边不用一兵一卒,却能令我和宇文大家的神力脱离掌控,反过来被他所用,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真名副其实。”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屈人之兵……”史万岁喃喃念着,渐渐又有些急躁起来:“不战,如何能屈人之兵?我真的不懂,战的意义,不就是打倒敌人,最后留在战场上的,就是胜利者吗?……”他一面这么说着,手中的剑光又悄悄随之暴涨起来,但那白色的剑光之中,却不知不觉已经带上了一丝血红的颜色。和这里的天空一样的血红色!

金一一惊,连忙喝道:“凝神!史将军,切记谨守本心!你连自己的敌人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连剑锋应该向着何方都不知道,现在就全力战斗的话,最终被打倒的只能是你自己,你会自己打败自己的!”

史万岁如梦初醒,他忽地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剑向泥土中一掷,就像是抛开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垃圾,而不是一柄绝世的利剑。而下一刻从他身上,绽放出了苍白的光芒,那便是当日在凉州时,连阴司使者也会畏惧的煞气,属于史万岁自己的煞气!

他向前踏上一步,身上的煞气好似是烈火浇油一般熊熊飞腾起来,冲着满是敌人,却又等于是空无一人的血色旷野,史万岁大声怒吼起来:“我史万岁震慑敌胆,连鬼神也要畏惧,凭的并不是手中剑,而是这一颗无所畏惧的斗心!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不懂那些,想要打败我的话,就来试试能不能让我这颗斗心屈服吧!”第三十五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六章 全力一战

第三十六章

白色的煞气腾起,好似在一锅沸腾的热油中丢进了一滴水一样,顿时引动了难以预料的变化!血色的天空忽然翻滚起来,原本是蒙蒙一片的天际,此时风云涌动,而地上那些彼此惨烈厮杀的士兵,也随着这风云的涌动而大声咆哮起来,一个个从地上站起,仰天大吼,出的声音几乎叫人难以卒听。

可见到此情此景,史万岁却好似高兴了不少,他身上的煞气继续向上攀升,其中更可看出一丝丝的漩涡,漩涡所到之处,那些刚刚凝聚成形的兵士抵敌不住,纷纷被卷进了漩涡之中,血光一闪便被白色的煞气融化了。

好似是觉得受到了挑战,天空中的风云涌动得越急,渐渐地居然也形成了一个漩涡,恰好便在史万岁的头顶成形。那周遭的血气被这天空中的漩涡搅动,也纷纷投入进去,将这漩涡越搅越大,很快便过了白色煞气的范围,铺天盖地地直压了下来。

“这是真正战斗的开始吗?”金一若有所悟,当史万岁抛开手中的宝剑,用自身那震慑敌胆、神鬼皆惊的煞气来向这血色天空挑战的时候,似乎才找到了打破眼前困局的办法。不过,这里乃是陈庆之留下的血光之中,若是承继了陈庆之那号称万人敌、兵家之中最高的煞气,史万岁又怎能是他的敌手?

史万岁身边的漩涡越卷越大,越卷越急,就连金一也有些站脚不定,他更不想在这里碍手碍脚,纵然没有参悟兵家之道,但是他起码懂得一个道理,像史万岁这样的一个战士,若是他向敌人做出了挑战,纵然是明知要败亡的战斗,也绝对不会因为苟且偷生而求取别人的帮助。

金一纵身飞了起来,恰好停.在天地之间的某一点,眼看着天上地下两个巨大的漩涡越搅越大,到后来几乎没有他立足的空间,逼得他使出麒麟铠甲护身,金光闪耀将白光和血气一起逼开,才算安生。

这两团漩涡搅动天地,头顶的血.气显然比史万岁身上出的煞气来得更加宏大一些,真好似有天地之威。然而面临着明显的劣势,史万岁却好似完全无动于衷,甚至是有些兴高采烈的模样,即便是在此败亡,这也是他,一个战士应有的归宿。

“好厉害啊,好厉害!果然不愧是.军神呐,纵然没有那些劳什子的计算布局之道,老家伙的实力还是在我之上,了不起!”史万岁大笑着,毫无顾忌地催着自己的煞气,向那泰山压顶一般压下来的血气叫道:“不过,我也总算有一次机会,不用怕涂炭生灵,得以将我全身的力量统统激出来了,痛快,痛快!”

大笑声中,那血色的漩涡跨过天地之间的界限,轰.然撞击在史万岁的白光之上,那情景让金一不由得想起一个形容来:卷起千堆雪!就好像在一座雪山上,刮起了无边罡风,吹卷着白色的雪花飞舞在空中,血光卷动着史万岁身边的煞气,保持着原有的旋转气势,径直向下压逼了过来。

就这一下,史万岁的眼耳口鼻几乎一齐渗出血来,.甚至连他的皮肤都涨的通红,可见他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然而天生的战士,当真是遇强越强,他怕的不是强敌,怕的是没有敌人,如果人生的终点可以选择,那么战士的最佳选择,必定是在和最强的敌人的战斗中,豁尽全力光荣地战死,而无论胜败!

“来吧!来得更猛烈些吧!”史万岁一张口,就是一口.血沫喷出来,溅湿了他的口角,却丝毫无碍于他的眉宇飞扬起无穷的战意,更令他身上的煞气疯狂地暴涨起来,竟然一时抵住了那血色漩涡下压的巨力!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我知道你还有更强的力量,都给我使出来吧!”

眼看着史万岁大笑狂战,指天划地,金一的眼角不住地跳动,握着金箍棒的双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只有他的灵智在拼命地提醒着他,不要出手,不要出手,这不是你的战斗!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刻下了老孙那勇敢战斗的英姿,或许更早,在那之前,金家历代祖先不屈不挠地想要重获自由 “>的心灵血脉,也在他身上得到了传承吧?

总有一天,我要回到五指山去,和老孙一齐战斗,面对西天神佛!那,才是我应该为之献出一切,燃烧一切的战斗,就像史万岁现在这样,就像老孙在五指山下出来时那样战斗!

无边巨力压下来,迎接的却是压不弯打不烂的白色煞气,史万岁尽管全然出于下风,却是精神倍长,疯狂地催动着身上的煞气,竟然迟迟不见颓丧之色。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对手的强悍,那血光倏地变了策略,漩涡中分出无数道旋臂,从史万岁的白色煞气之中穿了进去,将他的煞气漩涡搅碎搅乱,试图将其纳入自己的轨道之中。

到此这一场战斗的走向,已经出了金一所能感知的范围,原本在这血光之中,他的金钱感应就不是那么灵光,又为了不妨碍到史万岁的战斗而不敢放手施为,以至于完全无法查探到那巨大漩涡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眼见得那血光卷入了白色漩涡之中,向下延伸的度越来越快,但与此同时,史万岁的白色煞气却也在向上方作着突破,金一目不暇接,根本看不清楚那无数道旋臂之中,究竟是血光占了上风,还是白光冲天而起。

猛可里,只听史万岁长笑一声:“要到我身边来吗?不消这般费力,我来也!”这一声喝出,史万岁身边的煞气陡然间炸了开来,形成了一股暴风,将他整个身子激射而出,径直冲向头顶那巨大血色漩涡的中央处,挟带着苍白耀眼的煞气,在无边的血色天空中真好似一颗太阳那么灿烂夺目!

金一的泪水夺眶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喜悦,为史万岁而喜悦,不论胜负如何,他已经实现了一个战士的宿愿,在与生平最强敌人的战斗之中,豁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燃烧尽了自己的生命……“史将军,还没完,还没完啊,你一定要回来,平安回来,这天地之中,还有许多值得你去战斗的敌人,值得你去挑战的对手啊!”

那一团血色的漩涡,随着史万岁这一下冲入,在金一眼中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所有的旋臂,在这一瞬间全部顿住,没有丝毫动作,整个天地都好似停顿了,包括时间在内。下一刻,当时间开始重新流动时,金一几乎不敢相信,那漩涡再度开始转动,但是所有的旋臂,却向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转了过去,而且越转越快,到后来再也分不清一条条旋臂。

“此战,已将见分晓……”金一心中生出这样的明悟,却觉随着这漩涡的收缩,自己身外的压力也随之越来越大,麒麟铠甲虽然尽抵敌得住,却也有些吃力起来。而且这种压力,更是与是俱增,前一刻还是微不足道,下一刻便逼得金一不得不向麒麟铠甲中注入更多的神力,以便支持住了。

不消片时,金一便觉得呼吸也将停顿,那情形几乎使他想起了当与达摩对决到了最后关头,劫火升起烧尽身处的空间,那种濒临灭绝的感觉来。这一片天地,即将破碎!

最后望了一眼那漩涡的中央,似乎仍旧能够看到一点煞气,却又好似是眼花了,待金一重新凝神望去时,就只见到一片血光,再也看不到白色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从金箍棒中引出金光来,玄鸟之翼在身下展开,载着他冲出血光天地,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之中。

再回过头去看时,却见当地仍旧是一点血光漂浮着,凭空无依,猛一看就好似一颗红豆一样,甚是可爱。有谁知道,在这可爱的红豆之中,保存着最为残酷的记忆场面?

“主人,史将军他?”牛琪琪见金一飞出,忙迎了上来问道。金一摇头不语,只是将自己的钱力又加注到周遭的神蛛变之中,情知此战已经到了终点,史万岁待会不论成败,势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一代军神陈庆之在这世上所留下的最后痕迹,绝对会让人印象深刻无比的。

只是如此还嫌不够,金一更将手中的金箍棒又化作了钱神法体的模样,用钱眼将那一点血光给套在了当中。虽然说,一个真正的战士,是不会受到金钱的约束和腐蚀,到底此举能有多大的限制作用,金一心里也没底,比方说高长恭便曾经抵抗过他钱力的控制,何况是陈庆之留下的万人敌煞气?只是聊胜于无罢了,若是那血光当真炸开,将这世间化成了金一见过的那种修罗场,那还了得!

牛琪琪见他神情郑重,也不敢怠慢,将双短剑提在手中凝神戒备,目光只盯着那一点血光,忽然间,她好似觉了什么,叫道:“主人,这血光中有些变化,好似有一道白光正要冲出来一样!”

白光?!金一悚然一惊,抢到近处去看时,只见那血光已经缩到了针尖大小,其中当真有一点白光闪耀,若非他这样的目力,怎能觉?

“是史将军!他正在极力要冲出来!”金一话音刚落,牛琪琪一剑就刺在那血光上!

第三十六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七章 不识瞌睡虫

第三十七章

这一剑突如其来,金一已经是大吃一惊,想不到牛琪琪出手如此果断,而他之前一直忍着没有出手,本是想着这乃是史万岁的一个绝佳机会,更关系到中土兵家之道的传承,不可插手其间。

更想不到的是,牛琪琪这一剑,竟然真的将那血光给刺开了,剑光一闪,史万岁的身子就从那血光被劈开处乍然出现!还没等金一看出个所以然来,史万岁就那么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没有任何生气,简直就像是一副尸一样。

而金一手中,立时加上了泰山一般的重压,压得他简直喘不过气来,但他手中除了自己神魂相连的神兵金箍棒之外,分明没有增加任何的物事!除了,那一点被牛琪琪劈散开,飞溅在钱眼周围的点点血光残迹!

金一大惊,这可是陈庆之所留下的煞气,其中包含着连他也要惊心动魄的修罗沙场,当史万岁全力与之抗衡时,这血光所展现出来的神威,连他的麒麟铠甲都有些不堪重负。而现在,这威力只怕要全部由他来承受了。

他正要凝神对敌,孰料那点点血光溅射到钱眼上,却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金色的钱眼之中,忽然变得亮晃晃地,更像似滚烫滚烫,而那些血光溅射之处,尤为高热,竟在片刻之间,将血迹给蒸去了不少。金一手上的压力,也便随着这血迹的蒸,而迅疾减轻了下来。

但这,却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与之相伴随的,便是那钱眼中所蕴含的钱力急剧减少,少到了令金一心惊肉跳的地步,好似要蒸这些血迹,就必须要付出自己的钱力作为代价。

幸好,就在金一的钱力消耗了十.之**的时候,这钱眼中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迹,也灰飞烟灭了,亮晃晃的金钱也随之黯淡下来,那令金一几乎不能承受的重压,不复存在了。

这就算没事了?金一来不及理.会牛琪琪,赶上去抱着史万岁,一搭他的心脉,察觉还有心跳,这才稍稍安心,却见他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唤了几声也不见醒来,不由得又有些担心,回头冲着牛琪琪道:“你来瞧瞧,这是怎么了?”语声中已经带着些不满,觉得牛琪琪此举略嫌莽撞了。

牛琪琪走上前来,凑上去看了看史万岁,又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顶门,不得要领,皱眉道:“主人,看史将军的情形,人虽在这里,神魂却不在体内,莫非还在什么境界中不得回返?好在这血光已散,免去了殃及池鱼的危机,咱们便将他送回关中,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起来,静等他回神便是。”

见金一还没转过弯来,牛琪琪又细细解释道:“此番.史将军面临的,乃是那位陈军神留下的试炼,能否闯过,端看他自己是否能领悟到那般境界,和身体并无多大关联。我适才以这剑上的菩提法力切入这团血光之中,已察觉到这正是那位陈军神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缕神念,其中已经没有了他自己的灵识,却尚有许多他平生经历和体悟在内,若是史将军能以神识走过其中,体悟到陈庆之的境界,自可安然回返,而陈庆之所留下的这一缕神念,再无留恋之处,也当烟消云散。”

“就这么简单?”金一半信半疑,若说那血光中的修.罗场是陈庆之的记忆,他还可以接受,那的确就像是这世间凡人你死我活的厮杀,正和中土数百年的乱世相吻合。可是适才史万岁出来时所说的,生怕这血光暴散开来,方圆数百里生灵涂炭,难道就被牛琪琪这一剑给化解了不成?

牛琪琪笑道:“想.不到史将军纵横沙场,剑下亡魂无数,却还如此惦记着无辜百姓的性命呐!主人,你毕竟也是从那陈庆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至高境界下走出来的人,如此全神应付,将自己所有的神通都使了出来,难道还怕降伏不了他所留下的最后一缕神念?”

“话虽如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我一个应付不好,这血光中的无边煞气沾染到了凡人身上,恐怕这一片天地立时就要变成修罗场了。”金一仍旧有些耿耿,哪知牛琪琪却若无其事地道:“那又如何?大不了将那些疯乱杀的人全都杀了,一切都回归到天地之中,重新轮回。修罗场云云,便是西天路上阿修罗一族与天人交战时的情景,那种血光煞气,丝毫也不比今日陈庆之所留下的这一缕神念差了,也没见整个西天都因此而堕入修罗道哩!”

……金一摇头无言,果然在血水里泡大的人,和自己的心态就是不同,尽管自己也能战斗,也能杀人,但却始终不能像牛琪琪这样,淡然看待一切。

所幸结果还算差强人意,只是耗费些钱力便能化解这血光之灾的话,金一正是求之不得,反正现在那长安坊市成了新的钱力源泉,想要补充钱力是再简单不过。想到这里,他却忽然想起为了营救自己,许旌阳不得不以天师之尊亲自做贼,大张旗鼓地动用上古奇宝玉楼观和五百黄巾力士,用那搬运之法运了大批钱财来为自己重塑金身之用。自回归之后又是连场激战,许旌阳自己都差点丢了性命,金一哪里顾得上关注他这手尾问题?也不晓得那些平白无故被弄走了所藏财物的人,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事已至此,也只得见步行步了,金一便将史万岁的身子抱了起来,放到光天马的背上,正要牵马向营中行去,却听当啷一声,史万岁的身上掉下一件东西来,正是那柄七歧利刃、刺客门中至凶的徐夫人剑。

金一俯下身去,将这柄剑给拿在手中,触手只觉得剑上隐隐传出一股温凉之意,但细细分辨之下,便觉得这温凉之意中竟是说不出的冰寒刺骨,只是不知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感应与其内核隔开了,若不是他感应人,便完全察觉不出其中的异样。

这柄剑,在那血光中已经被史万岁抛开了,现在却伴着他掉出来,这中间有什么因果?金一摇了摇头,将这剑重又放在了史万岁的怀中,更把他的手掰开,将剑柄放在其中。说来也怪,史万岁的身子本是沉甸甸的,每个关节都没有一丝气力,但手心一触到这柄剑,却极其自然地将剑柄握住,不松也不紧,以至于金一若不是又探了一遍他的呼吸,都差点要以为他已经醒了过来。

这个细节,无疑令金一信心大增,史万岁必定有醒来的一刻,自己将这柄剑放在他的怀中,看来是作对了……

等他回到营中时,已经是天光大亮,这一天一夜对于城里城外,乃至天上天下的许多人来说,都是那么的漫长,而金一麾下的众神兵,更是疾行数百里,参加了两场大战,见识了天上神仙降临凡间的奇景,纵然他们多半都是修道有成之士,此时也都是身心疲惫之极,除了极少数强撑着守卫的兵士之外,大多数都已经以各自的方式进入了休息之中。

找到长孙晟,请他派人守着史万岁,金一才算是放松了下来,这一松,居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刚刚张开,金一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从遇到老孙以来,走上了修道的路途,他可从来没有打过哈欠,有过倦意,即便是睡觉,也是在行气导引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梦境,是有人在企图让自己进入梦境!金一猛地醒过来,不是从睡眠中醒觉,而是让整个灵识都活泼泼地,无数道金色的细丝从金箍棒中探出,将周遭的方圆数丈全部巨细靡遗地反映在他的灵台之中。

“在这里了!”金一低喝一声,点金手骤然幻化出一只金色的手掌来,在空中一捞,立时捞出了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小虫儿。一入手,金一便觉,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虫子,其结构更是奇特之极,完全没有任何生存、进食等等生理需要所需的器官,圆圆小小的身躯上长着许多细细的触须,好似在水中漂浮一样轻轻划动。

这是什么虫子?金一很有些莫名其妙,不仅仅是因为这虫子,更是因为他在看着这虫子时,居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似乎这本该是和他极为亲近的一种东西。可他分明从没见过这种虫子……

当他的灵识扫过这虫子身上,在那些细细的触须之间扫荡时,那种困困的感觉又再度袭来,眼睛都有些沉起来,而当他猛然惊醒,将灵识离开那虫子时,随即又恢复了庆幸,一丝睡意也没有。这虫子,竟然能令他这样的人感到倦意,想要睡觉!

这是什么虫子?从哪里来?谁放的?

就在他警惕的注视之下,这虫子的丝丝触须的摆动就慢慢变得缓慢了下来,慢慢地,再也不动了。而那透明的身子,也随着这触须的摆动停止而变得不再透明,就像是一滴清水变浑浊了一样。

而在那之后,金一再也没有觉任何异样,甚至找不到这虫子的半点来历。他并不知道,适才那一丝的清明,没有随着这虫子的奇异进入梦乡,令他错过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八章 道门之野望

第三十八章

这一整天,在河桥南城之中,北齐军上下也是没有任何举动,似乎经历了那样一场大战之后,他们也同样需要休整,两军便这么静悄悄地隔着十里的距离,枕着各自的兵器甲胄,美美地睡上了一整天。

身为蝼蚁小兵,命运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除了在他人指定的战场上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力搏杀之外,他们并不需要多操心什么,因此可以放心大胆地享受这不知是倒数第几次的安眠。但掌握着他们命运的人,却在为自己和这十几万人,乃至身后黄河北岸千万北齐百姓的命运而担忧着。

此时,高长恭的心境正经历着比大战时更为急剧的变化。是役,他们抓住宇文邕率领六军精锐南下,邀击少林僧团的机会,挥军出击,又凭藉着祖珽所带来的那位无名僧人的神勇,将宇文邕一举困住,几乎取得大战的全胜。只可惜,那无名老僧亏一篑,当金一回到战场上后,局势顿时扭转,最终他们只能带着斩万余,杀伤倍于此数的辉煌战绩,重新回到这座北齐在黄河南岸最重要的堡垒之中。形势,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对手依旧强大,等到那六军回归,还增添了被俘虏的少林僧兵,他们北齐军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两位王驾,可否容我一言?”高长恭和斛律明月坐对愁城,已经是伤透了脑筋,那瞎子祖珽却极为不识时务地赖在中军不走,还要插手俩人之间的军议,更是叫人不能忍受。——事实上,所谓的军议,已经好半天没人说一句话了,面对着实力上的差距,纵然俩将都没有失去斗志,却始终找不到致胜的办法。

正因为心中这般的郁闷,平素对于祖珽又是极为厌恶,斛律明月此时份外不能容忍祖珽的存在,咆哮一声就要作,却被祖珽一句话给顿住了:“寇师君已经回来了。”

不单是斛律明月呆住,高长.恭也站了起来,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寇师君,哪位寇师君?”他还以为,祖珽说的是那位寇赞之,寇谦之的儿子,从大周军那里,他们早已知道了这位署理师君前赴关中向大周请求降伏之事。倘若寇赞之是北齐之人,此时高长恭怕不早已挥军将他全家上下都给拿下了,可道门的然地位,从北魏开国以来便是根深蒂固,朝廷向来只能优礼,却没有羁縻之能力,高长恭纵然心中不忿,又能奈何?

纵然如此,高长恭却还是存着一.线希望,因为现在的他们,实在太需要援兵,而道门以其所处的位置与兵力,正是一支最好的援兵。恰恰在这一线希望之中,从祖珽的口中却说出了他最盼望听到,以至于不敢置信的消息:“还有哪位寇师君?自然是辅佐北魏太武帝开国,执掌北方天师道一百五十年之久的寇谦之寇师君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当日汾.北一战,虽然彼此相隔遥远,但高长恭却看得清楚,在寇谦之摆下十绝灵幡阵的北山之上,金一主仆两个怎么上去,就怎么下来,而寇谦之被抬下来的时候,根本连人形都没有了!已经逝去的人,又如何能回来?

但事实偏偏就出了他最大的想象,门外传来的,.正是寇谦之沉稳的低笑声:“高王爷,何以多时不见,便将本君轻视若此?”那门无风自开,门口处一个道人长身而立,身披鹤氅手持拂尘,腰间悬着一柄古剑,系着一根金灿灿的丝绦,不正是寇谦之?

高长恭啊地一声,赶紧抢上前去,向寇谦之行礼,而.斛律明月纵使如何桀骜不逊,平时对道门也多有不满,此时也要和高长恭一道向寇谦之见礼,只为了他带来的,是北齐军最需要的希望!

分宾主落座,寇谦之也不多话,甚至不说起自己.是如何从当日的劫难之中逃出生天,单刀直入道:“两位王爷,贫道得脱大难,乃是仰仗上界道祖太上老君之鸿福,遣下了仙人相救,并带来了道祖钧旨,要与两位王驾,还有北齐天子一同参详,是以今日来得冒昧了。”

高长恭和斛律.明月又是一惊,只是这一次,都琢磨出寇谦之话语中的寓意来。原先,惩于大周军的来势汹汹,宇文邕权威厉害,他们与道门合力出战汾北,双方乃是一种合作的关系,但也正是这种关系,彼此不相统属,使得双方不能形成真正的合力,而是各自为战,才使得段韶和寇谦之先后在那一战中饮恨。如今寇谦之重回,一上来就抬出了太上老君的字号,还说什么有仙人助阵,这样的高调出场,若是双方再度合作的话,北齐一方显然会比上一次付出更大的代价。

可是,事已至此,大周军已经压到了黄河边,渡过黄河二百里就是北齐国都邺城的所在,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在心里做好了武装,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向寇谦之道贺,贺他当真是鸿福齐天,这样都能得救回来,而后再问端详,太上老君的钧旨,那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寇谦之当年起家,助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一统北方,便是靠着太上老君的金字招牌号令四方,将散沙一盘的道门拧成了一股绳,以此来协助代北拓跋部入主中原。今日再次扛出这面招牌来,更是驾轻就熟:“大周有宇文邕为天王,甫掌权柄便除佛灭道,令天下千万释子道人都没了活路,道祖在上界有知,亦要关切,故此降下钧旨,言说那宇文邕乃是法难之,大周不容再存在于这中土神州,惟有虔诚向道之天子,方能受命于天,守牧下民,安享万年富贵。”

他拂尘一摇,看了看二将的脸色,又飞快地向祖珽脸上看了一眼,续道:“前次我与北齐大军一道出击,只因彼此之间仍有宾主之分,故而不能合力同心,以至于败北。痛定思痛,若要抵御这一场法难,想来我道门惟有全力佐助北齐,如同当日我佐助北魏太武帝一般,方可取胜。以我天师道上承道祖的道法神通,千万信众,加上北齐的骁勇将士,贤明君臣,必可打败大周之兵,重现太平盛世!哈哈哈~”

他一笑,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也都得跟着笑,肚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主意。寇谦之嘴上说的漂亮,其实已经开出了他的条件,双方若要合力,条件就是北齐要像当初的北魏一样,奉道门为国教,将寇谦之置于和北齐天子同样、甚至更为崇高的地位,而北齐全国上下的军民,也得像当初的北魏崇道,还有南朝已经灭亡了的南梁奉佛那样,把道门当作自己的太上皇来遵奉。

这种条件,无疑是苛刻之极,倘若真的能打败大周,一统中原,乃至于南下灭了南陈,全据中土全境,最大的胜利果实自然是被道门摘了去,北齐虽然赢的痛快,可是之后就得一直给道门当牛做马,这滋味可好受么?

但两人心里也明白,寇谦之话之初,就抬出了太上老君的名头来,言下之意就是这条件是硬的,是死的,根本没得商量,要么全盘答应,要么一拍两散!

高长恭心中沉吟,眼光扫动间,忽然看见祖珽坐在一旁,心中一动:寇谦之回来,他先知道了,又是他来通禀,而且这一次莫名其妙地来到前敌劳军,又带来了一个神通广大的无名老僧,这瞎子祖珽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他在私底下,和寇谦之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见他两人都不说话,寇谦之又道:“兹事体大,自然须得由北齐天子定夺,本君也不来催逼两位王驾。只是眼前要务,是令大周退军,先安定北齐之境。这件事上,本君亦得了道祖钧旨,有以相助。”

一说到这里,高长恭和斛律明月顿时来了精神,这正是他俩最头痛的事。只见寇谦之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来,乃是用黄布包着的,打开时却是一个纸人,那纸人头顶镶着一面小小的镜子,身上插着七根针,细看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细细的小字,心口处写得正是宇文邕三个大字。

高长恭一看就知道,这乃是巫蛊之术中的一种,将所要害的人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依法施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取人性命。这法子初时不知从何处而起,据说远自上古时便有此法,每每有人因此而身亡,北齐以外族入主中原之后,也曾经大受其害,后来还是重金从道门求来了防御之法,才保得王族和重臣无恙。

“此乃钉头七箭之法,若是那大周天王不加提防的话,本是厉害,只是他乃是一国之尊,身边多奇人异士,本身亦是神通广大,这巫蛊之法岂能害得了他?莫非师君另有神妙?”高长恭说得客气,言下却是不以为然,斛律明月更是微微冷笑,一言不地瞪着寇谦之。

寇谦之拿着这小人,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笑容却叫人莫名地觉得冷:“钉头七箭之法,中原多有流传,自然也有祈禳消灾之道,原不足为奇。但我这法子,却比寻常的钉头七箭法多了些东西在内,虽不能取了那宇文大家的性命,但也要叫他七七四十九日不起,如此一来,大周军还能在这洛阳立足么?”

第三十八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九章 七箭钉头

第三十九章

钉头七箭书,究其本源,还是存神之法的一种,借用冥冥中的神明之力,穿越空间的障壁直接作用在仇人的灵识之中,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期,打开灵台的天然屏障,直接将灵识杀死,人何能存?

但是这办法,对于平常人可以有效,对付修道有成之士就要大打折扣,你有神明之力隔空杀人,人家也有存神之法借来神力护身,这彼此之间的斗法,常常就不是施术者所能控制的——依照固定的仪轨来借用的神力,只能做到固定的事情,要是能任凭施术者随心驾驭,那就非得神明降临才能办到了。

因此,这钉头七箭书虽然来历极为古老,传说在商周革命之役中还曾引起了一场大风波,然而随着商周革命之后道术在中原传播开来,用这法术伤人的便越来越少,到汉时便已经只能用来害些妇孺小儿。汉时宫廷中也曾有过几次巫蛊咒诅之案,不过并没什么人真正被这钉头七箭书给整死了,反倒常常作为陷害人的借口。

如今这法术出自寇谦之之手,更要用来害大周天王宇文邕,施术者与被害者都是道术中的高手,宇文邕的权术更是神鬼难测,高长恭与斛律明月对望一眼,都有些不知高低。

他两人不晓得如何接口,这中军便出现了一点冷场。寇谦之东西已经拿了出来,自不可凭空而回,但他却丝毫不担心,也不显得尴尬,只因已经有人适时地接上了话茬:“座中皆是修炼有成之士,且与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也有交手,知道他的厉害。寇师君,你坚称这钉头七箭书少说也能令宇文大家七七四十九日不起,到底有什么把握?不是我们不信你的言语,兹事体大,关系到我北齐国运国体,也关系到此役全军战略。”

说话的正是祖珽,这瞎子似.乎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本领,该他出现的时候,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然而一旦不需要他时,就算他坐在你面前,你也很容易就忘记他。好比这时候,他便说出了高长恭和斛律明月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又能令寇谦之甘于接受。

果然寇谦之淡淡一笑,举着手中.的钉头七箭书,道:“说起此法,尚有一桩故事,昔日秦始皇大权独揽,横扫**,天下英豪束手,直到他北逐匈奴,南平百越之地,彼处都是妖族后裔居处,上古流传的种种奇妙法术多有留存,当时就有几位百越大巫用这钉头七箭书来害秦始皇,令始皇也为之心痛多日,不理朝政,是有三十二位大术士一齐作法,请下二十八宿星君神力护持祈禳,才解了这钉头七箭书。如今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修习的乃是秦始皇留下的法术,要做的也是秦始皇一般的事业,身边可没有那三十二大术士相助,而我这道书上,不单有宇文邕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更有道祖亲传的法门,与寻常钉头七箭书不同,乃是借用的二十八宿中东方七宿的神力,谅那宇文邕纵然能保得性命,也要大病一场,道行更是要减退十之**。”

他说着,高斛律二将听着,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时代的道术已经和凡人的生活紧密相关,军中的战术和阵法更是都围绕着各种法术来制定,为将者就算自己不是道术中人,也要涉猎诸般法术,以便收到知己知彼之。假若寇谦之所言属实,这次的钉头七箭书当真是为宇文邕量身订做,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对望一眼,已经下了决心,如今佛门达摩一去,.少林僧团也是全军覆没,佛门可谓是一蹶不振,能够被北齐引为援军的,惟有道门;而道门面临着大周除佛灭道,关中道门已经一扫而空的巨大压力,除了与北齐联合以抵御大周军之外,更无其余选择。是以这一次的联盟,其实是双方都没有什么选择,所争者也就是一些细枝末节而已。若是寇谦之当真一出手便能化解此次大周军大兵压境的危机,便显示出了足够的诚意。

斛律明月先上前一步,高长恭也站到他的身边,而.寇谦之,令二将都极为满意的是,他居然也随之站了起来,走到二将的身前,以他道门师君的地位,若是双方这样联盟的话,本来惟有北齐天子才堪与他并驾齐驱,而现在,寇谦之居然将姿态放得这般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为二将对于联盟的信心又加添了几分。

说起作法的细节,寇谦之自然诸多要求,二将一.一满足,此时便是要倾全国之力,来做这一场法事,他们恐怕也拼了。这钉头七箭书一旦作法开始,就要七七四十九日不下法坛,因此高斛律二将也必须在此便将其间作法时对方会出现的各种情形弄个清楚,当其冲的便是这两日,对方的六军精锐便会抵达,万一来不及组织抵挡,河桥南城失守,说不定连作法到一半的寇谦之也自身难保,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这城中竖起法.坛,大张旗鼓地做起法事来,自然瞒不过对面的大周军耳目,双方对峙多日,彼此侦探和反侦探的法术花样繁多,从没有一日停止过,这么大的动静立时就传到了宇文邕的耳中。

“法事?何种法事?”宇文邕正在召集诸将军议,这一场大战,说起来其实是大周军吃了亏,当金一和杨剑还没有到达战场时,大周军主将被困,诸军在高长恭和斛律明月的倾力猛攻下已经到了土崩瓦解的边缘,单单是全灭在北齐军攻势下的就有九路总管之军,重创不能再起者更是有二十路之多,尚存的军力顶多还有一半,称之为一场大败也不在话下。若不是大周还有六军精锐和新收降的三十万少林僧众精兵在后,这一战到此已经可以不用打下去了。

是以这军议之中的主题,便是存振抚恤,重整阵列。要知大周的国家,便是建立在府兵制之上,国家真正的根基,便是这来自全国各地的总管之军,这里的每一个战士,回去便是手握犁锄的农夫,一个家庭的主心骨,也是国家税赋所出的根源。而每一个战将,回去之后便是当地的官吏,上通下达,层层统辖,支撑起大周这个在废墟一样的关中土地上崛起的新兴国家。

在这里,宇文邕不但是一军的主将,更是大周的天王,他正在履行属于他天王的无法取代的职责,保护着整个国家的元气。是以当得知关于北齐军正在城中立起法坛做法事的消息时,宇文邕只是略问了几句,本以为是度阵亡将士,或者为胜利祈福的法事,也没有当一回事。直到听负责斥候的将领说出,看不出到底是在做什么法事,宇文邕才留上了心。

军议当中,宇文邕也没时间来详查此事,只得将这件事交给最适合处理的人。幸运,当真只能用幸运来形容,尽管并不是军中有所专责的将领,但金一,却被宇文邕点中来彻查此事。或许,是因为宇文邕拔擢金一为将,建立神兵,初衷便是要将这些奇奇怪怪的神怪之事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处理,也或许,是宇文邕深信金一之能,自可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更或许,是下意识地察觉到危险向自己接近,是以才认真对待?

但,亦有不幸之处,宇文邕和金一都是身具神力之人,精力充沛之极,一场大战之后也不需要如何休整,便可再度投入战斗之中。可是他们身边的这些兵将,不论学过什么法术,经历了多么严苛的训练,终究是凡人的血肉之躯,在出关以来多日的激战,尤其是经历了这样一场从悬崖上逃回来的大战,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极为疲惫,亟待休整。况且宇文邕在传令之时,也并未强调此事有多么十万火急,又值深夜时分,因此传令兵竟然先去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的平明时分,才将此事交代给了金一。

就是这两三个时辰之差,便令宇文邕和大周上下,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当金一得到这消息时,天光已经大亮。他先也没当一回事,不过这一封书信中,还绘有军中斥候从邙山上用水镜之法照见的那法坛的模样和布置,从中亦可窥见到底是做何种法事的法坛。

遍历军中术士,都没人能认出这到底是什么法坛,当这图样到了金一手中的时候,却惊动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老鬼。

“这是钉头七箭书!而且是专门针对宇文大家的法坛!”卢真人一眼就看出,这便是当年他们三十二术士同心协力,一场出生入死之余,才能够化解掉的一次针对始皇性命的杀劫。不用问,如此特别的法术,又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翻出来,除了是要宇文邕的命,还能有什么可能?

金一听了卢真人的说话,立时便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时代乃是乱世,王者的资望所系,更多地是为王之人本身的威信和能力,这也是宇文邕新近亲政,两次出兵都要御驾亲征的原因所在。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宇文邕倒下了,对于大周军简直是灭顶的打击。

卢真人既然是当年的亲历者,自然有祈禳之法,可是金一火赶到中军时,却已经晚来了一步,就在这两三个时辰之中,对手的法术已经动,就在一刻之前,在军议的现场,宇文邕一头栽倒!第三十九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章 七星祈福

第四十章

当金一到中军时,帐中已经乱成一团,刚刚还好好的精力过人的宇文邕,就这么在诸将面前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就和中了一箭堕马一般无二,可他身上却看不出有任何伤痕,诸将早已慌成一团。这情形和汾北之战宇文邕大权威能失控时还有所不同,在他之下最具威望的齐王宇文宪,此时正率领本军在东线的金墉城下,而韦孝宽这位隐为军中之胆的名将,亦率领六军精锐尚未赶回来,是以宇文邕一出状况,根本就没人能镇住大局。

而金一的出现,居然成了一味定心丸!虽然年轻资浅,但金一屡立战,神通更是为全军上下所服膺,简直就是真正的神将,诸将心中简直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而凑巧的是,金一也确实带来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钉头七箭书?!竟然是北齐的阴谋暗算!”正在惴惴不安的诸将,一听到这个答案,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一齐请缨杀进河桥南城去,拆了法坛救回大家。不过这样叫嚷着的时候,诸将的音量却是忽大忽小,眼光更是漂移不定,全都盯在金一的身上,看那样子,是打定了主意,口号尽管他们去喊,当真做这件事就必须金一去做了。

什么叫当仁不让?这时候金一就再清楚不过地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即便他要将此次钉头七箭书的特异之处说给诸将知晓,可是居然连一个肯认真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反正不管难还是容易,平常还是特异,总之都是你去搞定,我们是没有能力的”这样的话,就明白地写在诸将的脸上。

好吧,也只有我来扛起这件事了,谁叫当年经历过始皇时那次巫蛊之役的老鬼,就在我的身体中呢?金一肚子里叹了口气,便命人将宇文邕扶到帐中歇息,然后命军中术士依照着卢真人的指点,在宇文邕的寝帐外布下一种名为“六星祈福”的法术。此术,当年诸葛武侯在六出祁山时与司马懿对峙渭南,自以天年将尽,布下此法向上天祈福,希求延寿一纪,可惜被大将魏延踢坏了主灯,一代奇人黯然收场。

这六星祈福的法术,乃是以.求神之仪轨,将主生的南斗六星之法力接引下来,以抵御死气和邪气侵袭,只须保住牵系到祈福之人命中主星的主灯不灭,渡过危机之后,便可否极泰来,外魔不伤。

但,当众术士按照卢真人的指点,.布下六星祈福的法阵时,却生出了一点意外,这阵中用以接引南斗六星之力的七盏星灯,竟然一盏都点不亮!初时众人还以为是灯坏了,换了数盏全是一模一样,甚至是点好的灯,一放到那星位上,便无风自熄。

金一的脸色凝重无比,因为卢.真人已经道出了其中的奥妙:“敌人当真了得!这是预先用了天上星君的法力,隔绝了南斗六星之力到达凡间之路,显然是早知有这祈禳之法,预加防范。”

“那是怎样?”这些术士法门,金一完全不懂,尽管他用.钱力探索,也能知晓这法阵仪轨背后所隐含的意义,但是毕竟无法做到像卢真人这般了如指掌。更令他心焦的是,宇文邕这般沉睡着,他的左手却已经在一丝丝地变黑,那是大权的威能在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之后,隐隐失控的征兆!

卢真人叹了口气:“周天二十八宿,其星君之神力能.够被用来隔绝南斗六星的,惟有东方青龙七宿。然而要做到这地步,却非等闲之事,纵然是当年秦时绝顶的术士,也需要经过数十日的斋戒沐浴,全心存想,将自己的身体化为虚无,以神识沟通天星之力,再配合上法阵演化,才能……”

“我很想听你细说从头,可是如今情势紧急,可否.请真人你长话短说?”金一越听越是抓狂,这说得和现在有哪门子的关系?我该怎么做,告诉我就好!

卢真人老脸一.红,他毕竟是在那骊山法阵中关了上千年禁闭的人,对于时间早已没了概念,一时啰嗦也是寻常。他自己也晓得这毛病,是以被金一打断了也不生气,忙道:“是了,对手从设立法坛到现在,仅仅两三个时辰之间,便已动了这钉头七箭书,更引来东方青龙七宿的星君之力,隔绝了南斗六星祈福法术,这只意味着一件事,对手,早已针对宇文大家布下了这法术,而这对手,一定是直到此战完结之之际,才加入到敌军阵中的人,更是道法通玄的人物。我说了这么多,小子,你能想到是谁么?”

“寇……谦……之!”金一沉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除了刚刚从关中脱身,怀着对大周的刻骨仇恨,又能够直接与上界沟通,获得天仙之助力的寇谦之,还能从哪里冒出这样的人来?

既已料到对手是寇谦之,金一反而不着急杀进城中去了,寇谦之老谋深算,又是两次栽在了大周面前,这三度难,事先必定是计议周详,这钉头七箭书只怕还只是个开始,自己就这么贸贸然杀进去,说不定正中他的埋伏。

当务之急,还是先吊住宇文邕的命再说。好在这钉头七箭书最难防之处,乃是在于你根本不知道这法术到底是借的哪路神明之力伤人,是以无从提防起。如今七星祈福无效,卢真人却已经看出这法术中借用了东方青龙七宿之力,自可对症下药。

当下卢真人指挥着军中术士,撤去六星祈福的阵势,代之以周天星斗阵势。这已经是卢真人的看家本事,纵然没有骊山阵中的那种大手笔,不能以诸般贵重宝物象天地山川之貌,亦可略具周天星斗之形,将东方青龙七宿的星力散入到周天运转之中,于无形间将其星力化去,从而延缓其神力侵入宇文邕体内的过程。

这阵势还有一桩好处,在骊山阵中,这法阵原本就有着抑制重宝“大权”之能,如今宇文邕昏昏沉沉,不能运力,大权的威能颇有失控之危,有这阵势镇压着,也可保得宇文邕不受权力侵蚀之祸患。

待法阵布定,卢真人指点着金一站在阵中,就将金箍棒变作一柄古剑的形状,指天划地,就像他用钱力布下天罡地煞阵势时那样,将钱力注入到周天星斗之中。当地上的周天星斗随着金一的指挥,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直至亮得好似天上繁星一般时,金一分明感觉到,有一种潜藏不露却极为凶险的力量,随着这些星斗的运转,一丝丝地从宇文邕的寝帐中扩散开去,归于无形。

河桥南城之中,法坛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寇谦之,也就在这一刻睁开了双眼,目光越过城墙和十里空间的阻隔,投向大周军在邙山下的阵营。“反应还不错啊,更有高人指点,想不到我这得自道祖亲传的法术,已经注入了东方青龙七宿的星力,连南斗六星的祈福注生之神力也不能祈禳,却还有法门来为宇文邕延寿!”

此时四下无人,寇谦之完全是自言自语,语声中的寒意却足以令人遍体凉,刻骨的仇恨在这句句低语中展露无遗!“可惜啊,纵然如此,也还是无法将我这钉头七箭消去!这七七四十九日,纵使你大周请来天上真神,东方青华大帝,也不能解开我这钉头七箭的法术,道祖印契至高无上!就趁这四十九日之期,温元帅那里想必也能布置完毕了吧?我要你大周上至天王下到庶民,全都死得一个不剩,关中千里沃野都成鬼域,方消我心头之恨!”

寇谦之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七星剑,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拈着道诀在那剑刃上一抹,剑刃上象征着北斗七星的巨门星位顿时亮了起来,一道星光注入到那供奉在香案上的钉头七箭书中,竟而凝聚成形,一根针正插在那写着宇文邕名字的纸人左肩上。

大周军营,宇文邕的寝帐之中,陡然传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吼声中包含着无尽的痛楚,就像是一头濒死的猛兽一样!金一大吃一惊,忙要进去察看,卢真人却断喝一声:“不要动!你这边作法祈禳,对方术士自然立刻知道,当要动这钉头七箭书的威力,此乃术中应有之威力,你须得即刻运转星斗阵法,以紫微帝星之力庇佑宇文大家。须知那北斗七星主死,却都遥遥遵奉紫微帝星,也就是北极大星,也惟有挥紫微帝星之力,才可奏效。”

此时外面的诸将闻声赶来,却被金一布下的阵法拦住,不能前进一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耳听得帐中宇文邕的痛吼连连,有些人已经开始怀疑,金一到底在搞什么,为何他一作法,宇文邕就作痛,比适才只是昏昏沉沉的状况更要坏了许多,还不许旁人去看望?

金一一概置之不理,手中古剑向阵中一划,一抹钱力正从紫微垣中掠过,他随即将古剑向天一指,一道金光直冲上天,晴天白日之中,北极星却骤然闪亮了起来,甚至太阳的光芒也遮不住!

“紫微星力!你还真当你是真命天子吗?那可是要上帝玉册钦封的!”寇谦之冷笑一声,巨门星力作之下,北斗星中的巨门星也随之亮了起来,大有压过紫微星之势!

金一毕竟不是专业的术士出身,面对着寇谦之这样老辣的对手,纵然周天星斗大阵变化无穷,有夺天地造化之力,他却无法挥其中的威力,竟被寇谦之以客犯主,巨门星之力凌驾于北极大星之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从宇文邕的寝帐中,陡然升起一股绝大威压,一件物事闪闪光地冲破帐顶,悬在十丈许的高处盘旋不定。正是传国玉玺,不期而起!第四十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一章 帝星光动

辞旧迎新之际,斩空向大家道一声:虎年大吉,虎虎声威!

第四十一章

在陈庆之的兵家至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压逼之下,金一与宇文邕被迫合力,令钱权两种力量水**融不分彼此,这才帮助宇文邕将权力提升到了第三重境界,先秦时韩非子所言的“术、法、势”三者之中,最高的“权势”的境界。也正是这样的权力境界,召唤出了飞到邙山山麓之后一直杳无踪迹的传国玉玺。

从陈庆之的棋盘中脱身之后,宇文邕虽然持有了玉玺,但是和金一一样,他也无法再度重回到权势的境界之中。但他也不着急,这原本就是修炼道途中常有的事,偶一为之是有可能顿悟,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提升到全新的境界之中,相反若是失去了平常心态,还可能从此再也无法向前更进一步。道术的修行,就是这么的奇妙,勇猛精进与走火入魔之间,本就只有一线之隔,古人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确实是至理名言。

因此宇文邕也不忙着配合这件人间至宝来修炼,只是将它带在身上而已。却不料,在他中了钉头七箭书的暗算,人事不省的当口,传国玉玺却自动动了威能,悬在寝帐顶端时所散出的威压,竟似比对抗陈庆之那兵家大势时还要强盛了几分。

金一乍惊乍喜,惊者这传国玉玺所散出的力量,令他有种无法抵御的错觉;喜的是,传国玉玺上的权力,竟然与他注入紫微星位上的钱力相互呼应起来,原先隐隐不敌巨门星力的紫微帝星,随这传国玉玺的升起,光芒大盛,星位上甚至出了不同于钱力的明黄光彩,且隐然有芒角溢出,赫然光照周天星斗,名副其实地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一颗帝星!

不需要金一的推动,那周天.星斗自地运转起来,围绕着北极帝星,就好似是臣民在向着帝王朝拜一般。随着阵势的运转,各星位上的力量丝丝缕缕,也都向着北极星周围涌了过来,隐隐然对于北斗七星形成了压逼之势。巨门星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大有反过来被北极帝星镇服的迹象。

河桥南城之中,寇谦之亦是大出.意料之外。当传国玉玺在邺城出世,历经一场大战之后飞到邙山山麓,这整个过程中间他都是被关在许旌阳的炼丹炉之中,根本不知炉外生了什么事,更无从知悉此宝已经出世。现在他只知道,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宇文邕的护身力量陡然暴涨,无论他如何催动七星剑的法力,调运巨门星力来加以攻击,不但丝毫伤不得宇文邕,甚至连想要靠近他的灵识都变得极为困难。

“想不到,竟有这样的神通……用阵.法演化周天之星力,遥遥呼应北极帝星,这一招我也曾想到过,只是有了七星剑指挥,北斗七星神力无边,自可应付得来。但这一股突如其来的护身力量,绝不类诸星法力,到底是从何而来?”

眼见得一击无,寇谦之也不着急,这钉头七箭书.的法术一旦作,只要箭书不毁,宇文邕便逃不开自己的锁定,北斗七星的力量会不断地向他进攻。“且容你稍缓一刻,待到庚申日三尸作动,再来伤损你的一魂一魄!”

寇谦之冷笑着,收起了法术,将钉头七箭书仍旧供.奉在香案上,又用七星剑镇压着,才起身走下了法坛。迎面是高长恭和祖珽二人,正等候着他的消息,寇谦之微微点头,道:“此法已然奏效,宇文邕必已昏迷不醒,只是他身边不知有什么宝物护身,好似能沟通北极帝星之神力,令我一击未能,待到庚申日三尸作动,再来作法。”

高长恭吁了口气,忙吩咐人去刺探大周军营,宇文邕究竟如何了。祖珽却忽地冒出一句话来:“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寇谦.之一个激灵,顿时恍然大悟,能够沟通北极紫微帝星之力,又能护持宇文邕的元神,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当年以秦始皇权倾天下之能,在云梦泽遇险时也要舍弃此宝来换取己身周全,可知这宝物定然是可以护住大权之主。玉者君子之器,原有辟邪护主之,况乎这样的绝世奇珍?

可问题在于,这件宝物在西晋时落到了石勒手中,后来冉闵杀胡令下,羯人一族几乎被杀尽,但冉闵面临着其余诸胡的**,不得不向南朝求援,这宝物便成为他求援的信物,被送到了南朝,从此历经东晋、宋、齐、梁四朝,始终安居建康,以此中原许多士大夫都遵奉南朝为天下正统。侯景乱梁之役,始摧破石头城,传国玉玺不知下落,陈霸先建立南陈时,这皇位便做得不那么叫人服气了。

是什么时候,何种机缘,这宝物竟然会到了宇文邕的手中?权柄与传国玉玺合二为一,到了同一个人的手中,怎能允许生这样的事!

即便以寇谦之的老辣,乍闻这个消息,也是为之失色片刻,然而吃惊之余,他却又不由得庆幸,庆幸自己此番下手得快!掌握了权柄和传国玉玺两件法宝,宇文邕迟早又是一个秦始皇,想当年的秦始皇,那可是连紫微帝星都要向他低头的,到时候自己这钉头七箭书又岂能奈何得了他?

“既是如此,我须得精心计划,这一遭定要破了传国玉玺和他之间的联系……只是大周军中有那姓金的小子在,又有个妖女助他,凭我一人之力,还有道祖所传的法宝,自保或许有余,攻敌却嫌不足,只得等待天上援兵下降,再做理会。”

不说寇谦之重定计划,暗藏杀机,却说金一这边,自玉玺一出,宇文邕便不再出吼声,北极星位稳如泰山,光芒四射不可动摇,金一也晓得眼前这一关算是渡过了。看看那玉玺高悬帐顶,笼罩下方,恰似一个罩子一般,自己也不好闯进去,只得按住周天星斗阵势的运行,身子跳出圈外。

刚一落地,诸将一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其端详,待听说是传国玉玺自救主,都是赞叹不已,只是听说这七七四十九日之中,宇文邕势将难起,又是一阵大乱。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四十九日?这还了得!

此时诸将你望我,我望你,许多人眼中已经有了退兵之意,没有宇文邕的统帅,即便是六军精锐回来,大周军在实力上更占上风,这仗也是打不下去了。金一见微知著,已经晓得人心浮动,陡然喝了一声:“咄!”

这一声,声调不高,声音也不大,就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吐了一口气一样,然而每个人的灵台都被这一声震动,嗡嗡不绝,原本在转着的各种念头,就被这一声给喝断了,难以为继!

金一修炼七十二变的法门,原是以灵台为根基,因此以法力将声音运到他人的灵台之旁,原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一声镇住了全场,他按住金箍棒,环视一周,所到之处多人都不敢和他对视,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怯懦都被一眼看穿了一样。

“大家不起,敌军当面,此乃是危急存亡之秋,此时若要退兵,无异于自取灭亡!”金一冷喝道:“纵然要退,也须等到齐王和韦柱国回军会师之后,由他两位会商诸将定夺,务要退得周全。此番大出六军,一无所获,难道你们就甘心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吗?谁敢妄议退军动摇军心,只和我这金箍棒说话!”

金一不懂得权术,也不晓得驾驭属下之道,这几句话说的,严格来说是有些颠三倒四,到最后还是拿出了武力来弹压。不过他一上来先声夺人,又抬出了齐王宇文宪和韦孝宽两人,这是大周军中上下威望最高的两人,诸将素来钦服,本已有些合意了,何况听到金箍棒之名,谁敢和他放对?传说中,这一棒可是扫平了少林三十万僧兵,其中还有十几位金身罗汉的!

实则金一那一棒,也只是将十个冒牌罗汉,外加一千多僧兵打倒了而已,虽然也算得上是神力无穷,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也不算什么。不过对于这些战场厮杀惯了的将领们来说,力量便是最令他们信服的东西,哪怕金一的真实实力比传言的缩小一百倍,那也是军中无人能够仰望的神勇了。

当下诸将纷纷出声拥护,也不用金一分派,先推举了宗室老将宇文贵出来,打理全军事务,仍旧是依着邙山扎营固守,以防北齐军趁势偷袭。

这一日果然不太平,北齐军的部队以数百人至千余人的规模,不断地向着邙山大营起进攻,大多数都是略战便走,每次必要掳几个俘虏去才罢手。这等架势,一看就是来试探其作法的效果如何的了,诸将也不敢将宇文邕中法昏迷的事宣扬出来,只怕乱了军心,惟有谨守营盘不敢出战而已。

幸而金一有化身之法,杨剑的五色神光亦是来去神,两人分率部下,到处设伏,狠狠地杀了几波北齐军,才稳住了大局无伤。直守到第三日的中午,东南两路尘头大起,乃是齐王宇文宪和上柱国韦孝宽一齐回军邙山脚下。第四十一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二章 天王?天子

祝大家虎年大吉,万事如意,合家兴旺,恭喜财!红包拿来!

四十二章

军务政务悉数交给这两人处理,金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商议大事时,他和杨剑也不能置身事外,关系到钉头七箭书的方面,只有他们这样神通广大之人才能应付得来。

最初听说,敌人居然动用了这样的法术时,宇文宪是惊怒交迸,韦孝宽也有些意外,待听金一详细分说了个中内情,得知极有可能是刚刚从关中脱逃的寇谦之在那里捣鬼,二人这才了然。

韦孝宽紧锁双眉,如今庾季才受伤,已经被送回关中休养了,军中善于筹算之人只剩下他一个,这负担无疑是大大加重了。数十万大军在这样辽阔的战场上布阵驰骋,其间涉及到的事务是千丝万缕,是以各级军吏都是由善于筹算的术士担当。昔日三国时诸葛亮,允称天下神算第一人,号称自出山来算无遗策,但最终还是因为蜀汉根基太浅,军中善于筹算之士比东吴和曹魏都要来得少,以至于大事小情全都堆到诸葛亮这里来计算处理,最终将他的元气耗尽,星落五丈原。

而且,即便他有足够的精力计算,涉及到寇谦之乃至天上神仙,其中的变数太多,又多半是人力所不能测的,这亦是韦孝宽所无能为力的。好比列御寇在玉楼观中遭到寇谦之的暗算,这等大事原本逃不过庄周这样仙人的计算,然而奇宝玉楼观却能隔绝天机运转,保全其中的生灵,致使庄周的神识也不能测到其中的变化,不得不纡尊降贵来问金一。凡人之难测天机,道理也与此相同。

无法筹算,便不能料敌制胜,.这是韦孝宽的苦恼之处,他的用兵素来是讲求谋定而后动,就连汾北一战败绩于斛律明月,也是大局计算的其中一部分。但现在这情形,连他也没了用武之地,和宇文宪一道,眼睛都望向金一。

金一摇了摇头:“我也算过了,用我.元龟变化,一样算不出。这中间不知道是什么因素,有许多变数,甚至连有多少变数也算不清,元龟的甲纹上浑沌一片,除了能看出大家当有数十日的灾厄,结局大抵算是呈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出来。”

宇文宪闻言,和韦孝宽对望一.眼,语气已经变得沉重无比:“如此说来,只有退军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此地数十万大军,乃是我大周国力精华,经不起一场豪赌,况且顿兵日久,只守不攻,万一宜阳有失,后援断绝粮草不继,这洛阳盆地只怕将要成为我大周全军的……”军中贵吉言,宇文宪硬生生将后面的话给吞了下去,然而其言下之意,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想来想去,也惟有如此了。虽然存在着以精兵突袭.河桥南城之中,毁掉钉头七箭书的可能,但是对手岂会没有防范?此事又是寇谦之从中主持,得到了三十三天上兜率宫老君的暗助,万一设下陷阱,哪怕是以如今的金一和杨剑之能,也未必能安然脱身,当真到了那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

既然大家都决意退军,重点便放到了细节上来,数.十万大军的进退,又是在敌前撤军,一个不好就是一场惨败收场,这退军比起进军来更要见夫。所幸军务上有韦孝宽主持,还不算什么,真正棘手的是:宇文邕现在根本就不能动!

“三日之后,便是庚申日。”这其中的利害,卢真人早.已向金一分说明白,他亦是胸有成竹,娓娓道来:“庚申之日,人体三尸动,上尸青姑,伐人灵台;中尸白姑伐人五脏,下尸血姑伐人肾命。此三尸者道家大忌,故此要守庚申日,斩三尸修道,三守庚申则三尸伏,七守庚申则三尸长灭。”

宇文宪皱眉道:“.我家传黑光神术,与中原道术大不相同,从未有此守庚申日斩三尸之法,却也不曾有什么祸患。”

金一点头道:“不错,这本是中原道术中所传之法,并非人人皆修。然而事到今天,却成了个心腹大患,以寇谦之的道术行之深,对于三尸之性、之祸都是知之甚详。如今有传国玉玺显示威灵,借助我布下的周天星斗阵势,上引北极帝星之力护住大家的元神,钉头七箭书伤他不得,然而若是到了庚申日,大家体内三尸动之际,内外交征之下,便最是凶险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韦孝宽点头,向宇文宪道:“三尸作祟,以大家目下的道行,自然不足为惧,然而现今他上有钉头七箭书之祸患,本身又不能做主,这三尸动之际无人镇压,再被寇谦之从旁窥伺利用,大有性命之虞,最轻也是阳寿顿减的结果。而若是我军目下退兵,三日之内大家的御驾决计出不得宜阳,到那时野外遇敌,大家又正逢守庚申的紧要关头,咱们尾不能相顾,眼见便是一场大败了。这一招果然了得!”

宇文宪矍然动容,他也是多年带兵为将者,岂能看不出韦孝宽所说的危机来?假如在平野之上无险可守,宇文邕恰逢三尸作祟,要全军围绕着他来守卫,等于是坐困当地,任凭敌人来进攻,当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如此说来,退兵竟然也不能退?

“那么,你们护着大家先走,我率大军从侧后护翼,徐徐退兵,如何?”

金一又是摇头:“不妥,有这钉头七箭书的存在,敌人可以轻易掌握大家真身的行踪,齐王纵然神武,行军之间不可能毫无破绽,况且以敌军兰陵王和斛律明月用兵之能,没有破绽也能找出破绽来,这仍旧是坐以待毙的法子。我看,惟有请关中许天师到来,将大家纳入到玉楼观之中,咱们护着他走,齐王这里管自退兵,方是万全之策。”

“好计!”宇文宪和韦孝宽都是击节一叹,这方法果然妙极,以玉楼观的法宝神异,不但能够让宇文邕连同身边护持着他的周天星斗阵势一起纳入其中,甚至可能将敌人钉头七箭书法术的凶邪之气也一并隔绝也未可知。到那时大周军再无后患,以他们强于敌人的兵力,想要安然退回宜阳以西自是轻松适意。

方略既定,几人便分头行事,金一叫牛琪琪去请许旌阳前来,自己则整日端坐在宇文邕的帐外周天星斗阵势之中,揣摩这阵法中的变化,越想越觉得奥妙无穷。宇文宪和韦孝宽则整顿全军,编成队伍,制定退兵的计划,哪一路先行,哪一路断后,哪一路策应,辎重从什么路线通过,水师沿途如何护送,条条均要分明。

一日之后,许旌阳大驾光临,同行的还有废柴书生李大白,他不会任何道术,是许旌阳用神行法带着他到来。金一和杨剑在当地相迎,宇文宪与韦孝宽也闻讯赶来参见这位天师。

少不得一些礼数寒暄,许旌阳将齐王二人遣走之后,方问起这钉头七箭书之事,听了金一所述,他不由得一叹:“这必是寇谦之所为,其中多半还有兜率宫的意旨在内……唉,道门清净之地,只因争心一起,大惹是非,看看如今都做了什么样的事出来?也不必说寇师君了,便是贫道,在关中亦做了一回大贼,当真是不堪回……”

金一脸上一红,忙道:“罪过,这都是为了救我,许天师不得已而为之。请天师放心,此番所用的财物,都该由我偿还。”想想也是惊人,后来他自己偷偷用钱神的神识算了一遍,那一次许旌阳大用搬运法,至少弄来了价值几十亿钱的财富,对于岁入都才刚刚过亿的大周来说,这笔数字简直就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之外。试想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不翼而飞,民间岂能不大乱?

许旌阳连连摇头,哭笑不得:“嫂溺,叔援之以手,事急自当从权,这不消说。我道门尚有些余财,贫道已经派了弟子前往南方搬运,自当一一交还,是哪个黄巾力士搬来的,便由他交还回去,也不会弄错了。金钱神,你并非经手之人,要还也无从还起,何况我道门之财富,本是取自于民,如今又用之于民,也没什么不妥当的。这些小节,不须理会,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你的神通法力是越强越好,不须计较这些。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大家运回关中,渡过这七七四十九日再说。”

金一见他这般说,一番拳拳之意,心中不由得沉甸甸地,只觉得肩上好似有泰山之重。当下也不婆婆妈妈地,便点头应了,将这阵势指点给许旌阳看了,道:“连日来,在这周天星斗阵势的助力之下,北极紫微帝星的光芒一日强盛一日,虽然那寇谦之几番作法,北斗七星轮流使用,也无法压过帝星之光,那玉玺上的威能更是越强盛了,照这么下去,只须渡过后日的庚申日,大家便可安然无恙,不日便能醒来,神通法力恐怕还会更上层楼。”

他刚说到这里,李大白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何须如此麻烦?只须宇文大家受了上天玉帝册封,为真命天子,那勾陈上宫北极帝星的大力全都可以为他所用,任意所向无往而不利,区区钉头七箭书的法术,就算他寇谦之将二十八宿全都用上了,也莫奈何宇文大家分毫!”第四十二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三章 天星地分

第四十三章

所谓天子,殷商以前中土并无这一称谓,直到商周革命之后,天庭的秩序建立起来,周王乃是受命于天,代天守牧万民,是以才尊为天子,以显示其与上天之间的关系,亦因此将凡人的宗法制度与天庭贯通起来。

中土自汉以后,凡间是乱世数百年,你方唱罢我登场,五胡乱华十六国之后,又是南北朝对峙,为王为帝者不知凡几。这当中,北地许多国主还知道自己并没有上承天意,故而多半不敢自称天子,都是号称天王,如前燕慕容皝,后凉吕光,大夏赫连勃勃,包括曾经一统北方的前秦氐王苻坚,统治疆域之广在这乱世数百年中堪称第一,却也还是只能称作天王。便是如今的大周,自宇文泰以下,到现在也还是只称天王,而不名天子。

南朝的历代帝王则不然,仗着自己继承了晋室衣冠,手中又有传国玉玺,便公然自称起天子来,自命为天下正统。殊不知天庭自汉末失政,对下界已经没有了约束之力,全凭着凡人和天界诸位神明在漫漫千年的享祭供奉之间建立起来的联系,人间才能有神力的存在。

故此严格说起来,在当今的中土乱世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位帝王有资格被称作天子,试问,那上天既已不临下土,不恤万民,又何来的天子?

李长庚这句话,当日曾经请许旌阳传达过,只是后来诸事频繁,洛阳前线打到现在都没停下来,是以许旌阳到现在也没向宇文邕转达过。实则在许旌阳看来,自商周以后的这一套天地秩序早已腐坏不堪,到了无法修复的程度,他根本也懒得为此而努力,正好李大白自己无恙归来,他乐得将此事原封交还。

话说这位长庚星君,倒真不.愧是天庭神祗当中最为足智多谋之人,一见有这机会,便适时地将筹码抛了出来。若是宇文邕安然在此,对于是否得到上天册封,他多半是不以为然,李长庚自己也会觉得底气不足,天庭对于下界早就没有了多少影响力,连他自己,长庚星君如今也没了神力,只能寄居在一个凡人的体内,这所谓的天庭册封又能有多少份量?

不过现今,单单这真命天子能够.得到全部北极帝星之力的眷顾,便足可成为李长庚手中一个极具份量的筹码了。现今金一赖以抵御寇谦之那钉头七箭书的法术,正是布下周天星斗阵势,以传国玉玺为引子,借取上天的北极星力护持宇文邕,之所以要请来许旌阳,正是因为这护持的阵法片刻不能错动,偏偏又面临着退军之举,是以要借助许旌阳手中的奇宝玉楼观。

如今则不然,即便是金一听到.这动议,也不禁有些心动。所谓的真命天护佑,原来并不是一句唬人的空话,他通过周天星斗阵势,已经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北极帝星无边神力,这还仅仅是被他借用的一点而已,倘若宇文邕当真能得到全部北极帝星神力的护持,这钉头七箭书还能伤他么?

“冷静!”金一心中微动,随即凝定下来,暗自提醒自己:“.金一啊金一,你怎可小看这天庭真仙,当年两次哄骗了老孙的长庚星君?他一无神力,连身体也没有,却肩负着在人间重建天庭秩序的重任,除了用计谋哄骗凡间帝王遵奉天庭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焉知这不是他设下的圈套?”

不独是他这么想,杨剑也是冷笑连连:“说的好听!常.言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你那北极帝星之力,一旦全部加持在宇文大家的身上,宇文大家自己都难得做主,全部要听那勾陈上宫北极大帝的意旨,岂非是天庭一举就借体还魂了么?好个如意算盘!”

此时李长庚的眼中,看这位二郎显圣真君的传.人大概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平常说起天上的事就是一问三不知,现在怎么就大胆放言了?更别说二郎显圣真君还是玉帝的外甥,真正的天帝血脉,居然这样地胳膊肘往外拐!

“焉有是理,焉有.是理!”李长庚连忙笑道:“除非北极大帝神识降临,谁能掌控宇文大家的行动?那勾陈上宫北极大帝神游已久,便是昊天金阙玉皇大帝也不知他的下落,怎说得上降临尘世!况且天帝神识,岂同凡响,若要降临也不是这说降便降的,宇文大家和他老人家之间并无机缘,要降临也无从说起啊!呵呵嗬……”

杨剑闭口不答,只是微微冷笑,不过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金一的心倒更近宁定了。他向着李长庚拱了拱手,说道:“长庚星君,你想必也是一番好意,不过这样大事,宇文大家不能主持,谁也不敢擅专,这大周天王要改称大周天子,难道能在天王自己神志不清的情形下决定么?这也太荒唐了些。眼前要务,还是平安退兵,待回到关中,宇文大家转醒之后,再由他亲自定夺吧。”

李长庚见这几人都深具戒心,扫了许旌阳一眼,却见这天师望也不来望他,情知自己这建议是没得回音了,只得作罢,却道:“金钱神,你说得确实有理,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个计策在此,许天师可以在楼观之中,命你的徒子徒孙依样画葫芦,摆下这个周天星斗的阵势,待阵法运转了起来,两个阵法相互联系,星力运转不休,再将宇文大家移到楼观中,可谓万无一失。”

这个办法,倒还使得,许旌阳先推敲了一下,觉得大致不差,还解决了宇文邕移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机,便点头称善。金一在术数方面并非长才,只是仗着身体内有个懂行的老鬼罢了,见许旌阳也说好,自无异议。

当下许旌阳便摊开手掌,放出玉楼观来,那法宝放出毫光万道,在空中渐渐变大,待降到地上时,已经是一座占地亩许方圆的道观模样,里面齐齐走出一行百十个道士来,见了许旌阳稽见礼。

这些多半都是许旌阳所创建净明道中的道士,尚有一些是关中灭道之后投入通法观中清修的,对于许旌阳都是敬若神明,尤其在历经了前次庄周和列御寇侵入通法观,一场神火险些将整个通法观都烧毁了,这些劫后余生的道士们见识了大场面,更是死心塌地地敬服许旌阳。

周天星斗阵势,内中包罗万有,气象森严,绝非等闲人能办到的,自汉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别派的术士们退隐的退隐,被杀的被杀,这门阵法在凡间几乎已经找不到正经的传人了。即便许旌阳是天师之尊,也只是知道这名字而已,也布不来这阵法。

他便将这一百多道士的指挥权交给金一,任他分派便是。这当儿要一个个去教授阵法变化,练习星位变幻,时间仓促不说,更有可能忙中出错。不过说到将生手练成熟练兵,金一倒有一招散手,渭水练兵时手下一群狐疑之众,到底也被他给练了出来,那是用了金钱阵串联其中的缘故。要知世上所有的钱,在钱神看来都是一般,不管你是老钱新钱,哪怕丢到地下任千人践踏,只要是能用出去的钱,就没有任何分别,以这方法部勒阵伍,自然是整齐无比了。

现在金一依样画葫芦,给每个道士了一枚铜钱,经手之际用上了点金手的威能,金线串联其间,稍稍浸入道士的身体内,将手腕处的寸关给制住了。这一手本是金一最初使用钱力的用途,当日牛琪琪也是栽在了这一招上,后来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强,这一手久已不用,现在又给拿了出来,所不同的是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钱力动,众道士顿时觉得自己手腕上有一种外力传来,引得他们身子歪歪斜斜地,就向着某个方位中走去,直到站定了,手腕上的外力才随之消失。不消片刻,这一百多根本不懂得周天星斗阵法的道士们,便已经布下了一个和宇文邕帐外一模一样的阵法。

见布置已定,金一站立在周天星斗阵中,手持着金箍棒,丝丝钱力从身边的星位上出来,经过金箍棒之后再散出去,穿入大开的楼观大门,连接到众道士手中的铜钱上。金一运法半晌,只觉处处流畅,并无滞涩之感,信心越足了,当即依照着卢真人的指点,口中叱喝道:“周天演化,天星地分!”

这所谓的地分,不是指大地分开,而是依照天人感应之说,天上星宿变化,与地上的种种人事原本是息息相关的,于是古人便将中土神州划分出不同的地块来,与天上星宿一一相应,即是所谓的分野,也就是此时金一所说的天星地分。

这一下,他身边周天星斗阵势中的所有星位,一齐放出光芒来,星光随着那道道金线,流到楼观之中,好似有灵性一般,流动到那些道士的身上,团团围绕在他们手中的铜钱旁。

一瞬间,这新的周天星斗阵势立时运转了起来。而金一的心中,也随着这新的阵势和原有阵法之间建立起了联系,而生出了一丝新的明悟。第四十三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四章 三战寇谦之

第四十四章

七十二变化,依循的是地煞之数,而一直以来,金一在施展那天罡地煞金钱阵,来演化自己的七十二变时,也都是只能动用地煞七十二星,那天罡三十六星,从没加入到他的变化之中。也只有在依照着卢真人的指点,演化周天星斗变化时,金一才能用到那一百零八星的全体,但那时候,却又不能用出自己的七十二般变化了。

这两者之间,究竟是不是泾渭分明,毫无相通之处?金一也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但是却没有任何头绪。直到这一刻,当周天星斗的光芒映射在道士们的身上,形成一个全新而彼此又息息相通的阵法时,金一才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天罡星和地煞星之间,是否也有这样一种关联?

不过粗粗一想,他就觉了这其中有一个不可解的难题,天罡三十六星,地煞七十二星,光是数目上就相差了一倍,要如何相互呼应呢?莫非这地煞星之中,还不是所有的都能上感天星?

思维撞上了这一道墙,便难以为继,而现在也不是他可以从容探究道法的时候,金一惟有将这念头权且按下,继续加强这两个阵法间的联系。古人形容钱币,常用泉货一词,说得是钱如流水,周转无穷,将一个个孤立的人群联系在一起,如今在钱神金一的手中,这钱力也当真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流转不息,把两个阵法各星位之间的联系不断增强,直到轰然一声,那楼观中的周天星斗阵势,也开始自动运转起来,一个个铜钱上出的光芒,当真好似那满天星斗一样交相辉映。

“成了!”金一收起法术,才现自己的钱力这一下又消耗了许多,差不多少了三成,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按照卢真人的说法,这周天星斗阵势一旦布下了,便能自动运转,其间流转无穷,不需要他再去花大精神维持,这已经是一桩大好处;而这阵法当真到了高深处,其间甚至有生灵生,使得这阵法中的灵气星光自地增强。也就是说,当真到了那个地步,金一甚至有可能从这阵法中获得自己所需要的力量补益哩!

“……不过,这只是故老相传,说这.阵法有如此神通而已,当日始皇倾全国之力,又调动了三十二位大术士,在陵寝中布下了周天星斗山河大阵,其雄心勃勃,绝不是仅仅要用这阵法来为自己守灵而已,他是想要让这阵法当真化为一个好似中土神州一般的花花世界,自己便可在其中永为帝王,成就他长生不老的心愿!”卢真人说话时,显得有些怅惘,也有些尴尬:

“那结果呢,你也看到了,阵法之神.妙,确是夺天地之造化,可是说到生生不息,那就比你这阵法还有所不及了,就连保住阿房宫的宫室不朽不坏,也是力有未逮。”

“也就是说,要让这阵法能给我.补益力量,还不知能不能成,是吧?”金一一笑而罢,向着许旌阳拱手道:“阵已布下,这便请天师移动大家身体,到楼观之中。”

许旌阳点头微笑,正要作法时,忽然间一阵杀声从.远处传来。这一声不要紧,四面八方忽然一起传出喊杀之声,正不知有多少敌兵杀来。

“北齐军选在这个时候动进攻了?”金一眉头一皱,.杨剑却在他肩上拍了拍,冷笑道:“莫慌,纵使寇谦之亲来,我又何惧?你在这里安心作法,我出去瞧瞧,请牛姑娘在周遭掠阵护法便了。”说罢,将身子一晃,五色神光从原地闪过,已经不见了踪影。

牛琪琪也道了声是,将一双短剑取出,身子隐入.了周围的山石树木之间,不晓得用什么法门,将身形也隐去了,这一来化明为暗,若有敌人想要声东击西悄然逼近,须瞒不过她的知觉。

有这俩人护持,.金一也觉得放心,便仍旧专心在这周天星斗的阵法之上。许旌阳也按照他所站的方位,走到楼观中的星斗大阵当中,手持松文古剑,沉下心来体会这周天星斗的变化,忽地将手在阵中主位上一掀,喝道:“起!”

却见那宇文邕的寝帐四周,方圆五丈的范围内,好似被一只大手从地上捞起来一样,整个地面连同寝帐,还有那上方的传国玉玺,全都被这一下给捞了起来,在周天星斗的光芒辉映之下,轻飘飘地拔地而起。

这一下,足见许旌阳的天师力,他本来并不懂得周天星斗阵法的运转,只是这么看了一回,站在阵中便能运使其法力,这份道行和悟性当真非等闲人能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在这阵法上浸yin了一生时光哩。便是卢真人,素来嘴上不服人的,这时候也不由得脱口叫了一声好!

然而下一刻,他却大叫起不好来,只因那寝帐飞到半路上,将将卡在楼观的大门入口处,却不再前行了!而此时许旌阳脸上亦是惊愕莫名,显然这并不是他有意所为,而是出了什么乱子。

“是北极帝星!”李长庚又跳了出来,指着天上那光天化日之下也熠熠放光的北极帝星,向金一和许旌阳大声叫道:“你们既然引动北极帝星之力,来护持大家,现今又要将他移动到玉楼观之中,可得先送走这帝星神力,否则的话,勾陈大帝怎能容许自己看顾之人离开他的视线?”

金一大悟,原来这玉楼观上古奇宝,连上界的神识都难以透入,北极帝星的神力也不例外,于是宇文邕的寝帐这一飞起,一旦进入到楼观之中,便会脱离了北极帝星神力的护持范围。这神力并无灵智,自然不晓得此举乃是为了救护宇文邕,只当作是对于宇文邕的一种侵犯行为,自然要奋起反抗。

只见宇文邕的寝帐,一半已经进入了楼观大门之中,还有一半尚悬在外面,被满天星光包围着,虽然是一间简简单单的皮帐,看上去却有种玉宇金阙般的奢华耀眼。就在这寝帐的顶端,那小小的传国玉玺,却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天上那闪闪光的北极帝星神力,跨过遥远的时空,倾泻而下,将它数百年来从未展现在凡人面前、只属于真命天子才能拥有的神通法力,尽数显露出来。

传国玉玺,在这神力注入之后,散出来的威势简直是令人不敢正视,就连想要抬起头来看上一眼,这念头都会叫人心中生出莫名的压力来。宇文邕运使权威,令诸将宾服时的场面,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听“扑通”一声,场边已经跪下了一片人来,当先的正是齐王宇文宪。金一身为钱神,权钱之力纠葛如此之深,从来也不受权力的威慑,故而并无异状,见宇文宪趴在地上不起,连忙过去扶起。

宇文宪见是他,脸上才稍稍平缓了些,指着那放射出万丈金光的玉玺道:“这宝贝是怎么了?为何这威势竟然比大家更盛许多?”

“那是勾陈上宫北极大帝的神力作怪,我们正在设法将大家移到楼观之中。”金一匆匆解释了一句,又问道:“齐王,这一片杀声,是怎么回事?”

宇文宪挣扎着,又望了玉玺一眼,好似连眼睛都被那光芒灼伤了一样,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应道:“是北齐军杀出城来了,这一次是全力进攻,已经有人见到了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人的旗号,这两人都已经亲临前敌了。不过,就凭咱们布下的这个阵势,他们无论死多少人也休想冲破,不过我看其目的,乃是在于牵制我军,关键还是在你们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半空中忽然有人大笑道:“大周能如此崛起,果然并非幸致,天王宇文邕之下,宗室中尚有齐王这等名将哩!”

金一陡然抬头,牙关中迸出三个字来:“寇~谦~之~!”这声音,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也没有,不是刚刚从关中逃脱的寇谦之还有谁?他抬起头来,只见空中一圈光影,高高低低站着十几个人,寇谦之手持七星剑,腰上系着一根银色的丝绦,正向这边急降下来。

金一向四外一望,只见牛琪琪的身形在山间倏隐倏现,向他打了一个手势,随即又隐去了,便晓得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暗中伺机出击,当时心下稍安,却不知道杨剑现在在做什么?他捉着宇文宪的肩膀,沉声道:“齐王,请你调我神兵来此,大局便仰仗你与韦柱国掌控,只须你们阵脚不乱,大家这里我一肩承担!”

宇文宪匆匆赶来,要的就是他这句说话,男儿在阵本不须多所礼数,他只是反手握住金一的手腕,重重一握,也似将这千斤重担放在他的手中一样,又勉力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自己兄长的寝帐,方转头去了。

金一和许旌阳交换了一个眼色,又看看李大白,见他眼中的双瞳已然消失,自己所认识的书生李大白又回来了,彼此眼神中,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方转身,横着手中的金箍棒,冉冉升起,沐浴在周天星斗的光芒之中,一直升到了和寇谦之平齐的高度:

“寇师君,手下败将,让你苟活性命已经是天幸了,还敢来送死么?”第四十四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五章 留侯张良

第四十五章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即便是修道有成,距离白日飞升也只差一步的天师道师君寇谦之,也无法逃脱这一条铁律,见到金一在自己的面前飞起,眼中直欲喷出火来,七星剑也似被他的怒火激动,不需要使用道诀,亦火光四溅起来。

“小狗,你得意一时,还能得意一世不成!”彼此的仇怨到了这地步,寇谦之想起汾北**山一战败北之辱,关中百日的丹炉之厄,性命都差点送在这小子手中,怎不痛彻心扉!即便心中清楚,此来并不是要和敌人决战,现在自己一方的力量也还未必能取得金一的性命,可是此时激动心意,惟有狠狠杀上一阵,方能消去心头恨意。

当时七星剑出,七道寒光飞起处,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一起大放光明,丝毫不让北极帝星专美于前,星光降落在地上,顿时凝聚成那北斗七元解厄星君的模样,高高低低站在寇谦之的面前,手中各持兵器,冷目望着金一。

又是这七位星君吗?金一一笑,情知这几位星君并无人类的记忆灵识,神识只系于本身的神力之上,虽然自己不久前才在少室山下和这几位星君激战了一场,但现在也说不上什么别来无恙之类的话。他将手中的金箍棒一横,丝丝金线将周天星斗的阵势连通起来,冲着寇谦之笑道:“寇师君,今**来得倒巧了,我正想看看,以周天星斗之力召唤北极帝星降临,对于你这万年来都只能朝拜拱卫北极帝星的七元解厄星君,到底是孰优孰劣。天上的星宿法力无边,但到底还须遵循其自身的尊卑之分,此乃天定之法则,寇谦之你这七星剑,能越过这条法则么?”

说话间,那围绕在宇文邕身边的周天星斗阵势已经星光灿烂,宛若银河从九天之上降落人间,光芒胜过了天上的一轮红日,环绕在金一的金箍棒周围,更令这件上古神兵的影子显得格外辉煌。

旋即,从金箍棒的顶端,一道.紫气射出,正中宇文邕寝帐顶上、悬挂在楼观大门外不进不退的传国玉玺上。这一下,就好似是向干柴堆里丢了一个大火星一样,传国玉玺上骤然爆出的光芒,令人根本不能正视,而当光芒稍稍敛去,在金一的身前便现出一位尊严无比的王者形象来。

“勾陈上宫天皇大帝!”身为道门师.君,寇谦之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位王者的形象?道家的至高神祗,有所谓的三清四御,四御便是四位天帝,其中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亦是北极紫微帝星的主宰,在四御之中仅次于昊天金阙玉皇大帝,最是一等威严。而且在天庭失去了对天地秩序的掌控之后,这勾陈上宫北极大帝的神力丝毫无损,北极帝星光照北天,更是地位然。

道门的法术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便是借用这位勾陈大帝的北极大咒,比起北斗七元解厄星君来还要高出一筹,当日王伯元身为天道士,比起寇谦之来,不论是法力还是境界,都相去甚远,然而他一旦舍命动用勾陈北极大咒,连寇谦之也不得不凝神对付,全力出手,以至于无法如愿留下他所爱惜的王伯元的性命。足见这勾陈北极大咒的不凡了。

而今,金一并没有使用道门的咒法,却越了咒法.的层面,将勾陈大帝的法相都凝聚了出来!寇谦之心往下微微一沉,此事当真出乎他意料之外,北斗七元解厄星君纵然有神通法力,可是其肩负的要神职便是拱卫北极帝星,如何能和勾陈大帝相抗?

果然,那七位星君的法相都显得有些畏怯,廉贞星.和文曲星连正视勾陈大帝的法相也不敢,武曲星则干脆将手中的宝剑下垂,以示尊崇天帝之意,寇谦之手中七星剑连连挥动之下,迫于道祖太上老君符咒的约束,其余四位星君还能上前作势欲战,却被勾陈大帝神威一慑,兵器都递不进勾陈大帝身边去。

“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怎地有这许多鬼花样!”寇谦.之恨地牙痒痒,却也没有办法,谁料到勾陈大帝的神力竟然会这样在凡间显现!此星又称紫微帝星,承载天命之重,命格稍差一点也无法动用,寇谦之自己都不敢擅用,唯恐对自身伤损过大,只以为凭着七星剑的神力,七元解厄星君一起现身出来,许旌阳也要甘拜下风了,孰料竟会遇到这对手!

他的眼光,不由.得落在了楼观大门外,那高悬帐顶的小小传国玉玺之上,以寇谦之的道法修为,自然能够看出,沟通着金一的阵势和天顶上北极帝星之间的桥梁,就是这件中土神州的镇国之宝。

“是传国玺!”一声惊呼,从他身边一个道人口中出。这道人相貌清秀,三绺长须,面相忠厚之极,眼中光芒温润,隐隐有电光乍现,显得深邃之极。

“留侯,你怎认得这便是传国玉玺?”寇谦之本身并没见过这件宝物,只是凭着前后种种猜测而已,故此听说这道人一口叫出,甚是奇怪。

“留侯?”李大白却也是大吃一惊,冲着上方叫道:“敢问那位道人,可就是兴汉三杰之一,号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留侯,张良张子房?”

那道人点头微笑道:“不错,正是贫道,往昔虚名已过千年,难为人间尚有人记得。”他转向寇谦之,道:“寇师君莫非忘记了,贫道当日在凡间时,曾请了力士在博浪沙以大铁锥伏击始皇,奈何那传国玉玺当真是神明灵动,不等始皇心意催动便自行护主,也是引动了勾陈大帝的神力降临凡间,护佑秦皇,使我一击不中。所谓误中副车云云,只是后人妄传而已。你道我怎能不认得这件宝物?既然这传国玺已经现身,又会借用勾陈大帝的神力护佑宇文天王,可见寇师君先前所言,中土行将再现一位如秦皇一般的暴君,其事不容置疑,贫道自当尽力周旋。”

寇谦之大喜,他这次经由兜率宫的穿针引线,从海外请来了清修仙人十余位,内中他期许最深的便是这留侯张良,但最担心的也正是留侯张良。想这张良,秦末成名,受业于道家名宿黄石公,精通三略,能推演天地人三界兴衰,故此能博得汉高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赞誉,其道法本已通玄;后来汉朝基业奠定,张良又从上古真仙赤松子学道,导引轻身,若不是吕后因为自己争权夺利的需要,强留张良帮她的儿子孝惠帝和赵王如意争夺帝位,张良只怕早就离开人间了。

后来,张良终究是到了十洲仙岛上,清修长生,不再过问世事。这一遭能请动他出山来,不仅是凭了道祖太上老君的钧旨,更是因为人间再现始皇大权之威,而张良对于秦始皇的暴政之祸是深恶痛绝,闻听此讯激动心意,这才离开仙岛,回到神州。哪里知道刚一回来,还没答应寇谦之出手,便亲眼见到了传国玉玺在他面前展现出威能。而这一幕,居然和令他铭心刻骨的博浪沙一幕如此相似!

金一家族与世隔绝,乃是在东汉之末年,因此也曾经从家中长辈那里知道张良的名字,对于他的神通广大,又不恋栈权名富贵,当时也甚是倾慕。可谁晓得造化弄人,现在这位留侯张良,竟然站在了和自己敌对的立场上!

只见张良越众而出,冲着金一略一行礼,金一也作礼相还。张良收了礼数,便道:“大权此物,实为祸端之始。往昔中土之有王者,乃是因下有百姓推举,上则受命于天,不得已而行王事,以济万民之困,何曾有权之为物?是故上古尧舜为帝,一旦成而得其贤人,便绝不恋栈此位,更不传于子孙,而舜、禹之相继为帝,亦只是因为其有大于民,有大德于世,才能为帝。何期大权一出,王者为贼,权之为物,害人害己!当日我相助高祖兴汉之后,曾多方打听此宝下落,直欲将之毁却,以免遗祸人间,却终不能如愿。莫非天意乃叫我今日成此乎?”

张良引经据典说了一堆,金一也只听懂了一半,似乎他对于宇文邕从骊山中所取得的重宝“权柄”大大不以为然,这一点和寇谦之的立场倒是一致。说到这舌辩之术,他是不擅长的,根本连张良说得到底是什么逻辑也听不明白,只得眼望李大白,意思“这场看你的了”!

李大白当仁不让,上前向张良行了个儒生的礼数,张良倒是谦恭,依旧道礼相还。

“上古之事,我等难知,不过这大权重宝,起于轩辕黄帝之时,当无可疑,留侯怎说王者无权?天下生灵不知多少,俗语所说人各有志而已,若周武王平定天下,代殷商为王,亦有伯夷叔齐,不食王粟饿死阳山,此即化外之民也。倘使王者无权,不免人心涣散,政令不行,则王者何以为王?”

张良摇头道:“此言差矣,在德不在权!王者有德,则民相与附之,追随之,更不须以权力相压迫。譬如汉初高祖兴起,也无权柄在手,不是照样受命于天,建业九州?”

李大白却正等着这个机会,击掌道:“说得好!请问留侯,汉高祖登基之前,天下三年亡秦,五年楚汉相争,这中间有多少生灵无辜死去,不能见到大汉的盛世到来?若是当真如留侯所言,汉高祖有王者盛德,为何那西楚霸王项羽不肯推心归仁?又为何韩信有大于汉室,却不得其王位,终于死于钟室妇人之手?”

张良听见说起韩信,不觉默然,这件事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刘邦不论说什么理由,对于韩信始终是有所亏欠,绝对说不上什么盛德,而刘邦一生为人,和尧舜相比也是相去甚远。不过,张良乃是帝王师,一生志愿就是致君尧舜,刘邦倘若真的德追尧舜的话,他倒无事可做了哩。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说得起了兴,旁边金一一只眼睛盯着寇谦之的动静,一只眼睛盯着那传国玉玺,脑子里只在转一个念头: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宇文邕进到楼观当现在这样子,只要有一个敌人突施偷袭,大家可是几乎处于完全无法防范的状况啊!

第四十五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六章 各出奇略

第四十六章

他是这般想法,寇谦之又何尝不是?对于宇文邕的大权之威,他的认识再深刻也不过,从长安禁苑初见时,便敢于接受他的挑战,到汾北一战,黑手之中便能将高长恭**指掌之间,再到现今的河桥邙山之役中,竟有只手遮天的神威,这中间的进步用神来形容都已经有所不及了!若是他在战场旁窥伺时,能看见在陈庆之的棋盘上,宇文邕甚至一度已经触摸到了“权势”的境界的话,寇谦之对于宇文邕的评价势必要更高一层。

即便如此,他对于宇文邕也是得之而后甘心,现今宇文邕被他的钉头七箭书所伤,昏迷不醒,正是大好时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想到这里,寇谦之见张良和李大白那里还在你来我往,滔滔不绝地辩论,再也没闲心听下去,只向身边左手处的道人递了个眼色。那道人与张良的貌相恰好是相映成趣,满脸黧黑,一身麻布,手中提着一件短短的兵刃,五官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氏,倒似是广南俚僚之人,乃是秦汉时从南方百越之地成道的一位异人,号为丹丘生,亦是从海外仙岛归来。

寇谦之以目示意,想要他前去行刺,此人自有一桩异处,行动间电掣星飞,最是迅疾不过。事实上寇谦之也没安什么好心,这勾陈上帝的法力,在座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而今笼罩在宇文邕寝帐外的北极帝星法力,可不是什么道门的法咒引借用来的,而是宇文邕上应天星,经由异宝传国玉玺而得来的紫微帝星法力,倘若不是在这特异的情况下,宇文邕现在就可以身登大宝,成为天下正统的共主了!

自古帝王登基之后,都要有一个封禅的仪式,以此上告天地,获得天命所钟,其标志便是紫微帝星的法力降临,所谓圣天庇佑,其实并没有百神,只这一位勾陈上帝的承认,足可抵过其余任何神明了。

是这样的对手,寻常的行刺.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寇谦之也不在乎这仙人的生死,只希望他能以身相试,探出那勾陈帝星的法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那仙人本就是南蛮出身,也不晓.得中原天朝的掌故,更不懂得这紫微帝星和人间帝王之间的关联,只道是寻常借用神力的法咒护身而已,当即掂起手中的奇形兵刃,跃跃欲试。大约是此人命不该绝,那留侯张良和李大白言辞往来之际,忽然反手向后一摆,正对着寇谦之的方向。

寇谦之一怔,张良的手又是一.摆,比前一次已经急了一分。那南蛮仙人也看见了,低声向寇谦之问道:“留侯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你当我不知道么?”寇谦之心道:“算你命大……只不知留.侯有何计较?”若是别人来这里指挥他,寇谦之只当是放屁,这些仙人都是时隔千年从海外归来,一个个连中原现在的口音都不大懂了,哪里知道什么进退?

但是留侯张良与别人不同,他本就是这人间帝王.师,说到大权和人间的争斗,连寇谦之也不够资格和他比较,何况张良精通三略,那三略乃是集道家和儒家术数之长,能占算天地人三界之事,张良辅佐刘邦,以弱汉而胜强楚,一路走来算无遗策,便是这三略的神妙。他现在出指令,是否已经算到了什么?

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在寇谦之耳边响起,正是.张良说话,那是张良所修炼的一件小小法宝,能传递心意:“我们来得正巧,对方作法之目的不知为何,但是这北极帝星的法力却显然不太受其控制,眼下这状态显是不进难退,与其行险一试,倒不如静观其变,料想以北极帝星的至高无上,必不能容忍有人这般挑战其权威。若是咱们现在去挑惹北极帝星,无异于代人受过。”

倘若金一听到.张良这番话,定是又惊又佩,张良初来乍到,究竟是如何瞧出现在的状况的?更难得的是,他连其后会生的事也都料了出来,金一现在主持着阵法,便已经觉得从那北极帝星上传来的抗力正在逐渐增强,大有将宇文邕的寝帐重新推回原位之势,逼得金一惟有不断输入法力,才能维持现状。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到了金一的法力难以为继的时候,这宇文邕的寝帐终究要脱出其阵法掌握之外,到了那个时候,岂非会露出更大的破绽来?单单是到那时不知强到了何种地步的北极星力的反噬,想想也要叫金一头大无比了,何况还有强敌在侧!

张良这一着以静制动,已经在无形之中将双方的态势给翻转了过来,兵法之中有这一条,便是叫做反客为主之计,原本是远来挑战的寇谦之、张良一行,现在却可以坐观敌人自己生变了,而以金一他们目前的状况,除了躲在暗中还未现身的牛琪琪之外,几乎腾不出任何的力量来主动出击,赶走这群高深莫测的仙人。

“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耗下去,还是叫琪琪相机出击?”金一颇有些举棋不定,可以的话他也想和这些仙人过上几招,起码有个深浅,也好心中有数,偏偏一眼望去,连看得出是中原人氏的都不到一半,更无从揣度其神通法力了。

灵台中传来牛琪琪的心意,好似她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抽冷子给这些仙人来上一下狠的,甚至目标已经锁定了这位和李大白说得越来越起劲,大有要以言辞折服敌人之势的留侯张良。

金一把心一横,想想也只好如此了,正要允许牛琪琪出击,忽然灵台中有道光芒闪动,光分五彩,化出一面小小的镜子来,一道心意直接传进了金一的灵识之中:“拖延时间!我已经见到寇谦之亲率十余位仙人往邙山大营去了,你只消拖延一时半刻,我这里便潜入河桥南城之中去,将那劳什子钉头七箭书给毁了!”

若是张良听见了这句话,定会大叫一声:此乃釜底抽薪之计!盖兵家所传,诸多计谋,皆是筹算布局应变的套路,倘若杨剑此计得逞,宇文邕挟着北极勾陈大帝的无边力量回归清明,只怕他一人的神威便足以将寇谦之一行全数击溃,少不得还要丢下几条不知存在了多久的仙人生命!

这计策虽然行险,却是金一眼下最好的选择,拖延时间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很困难,只看张良和李大白热辨权势的劲头,已经扯到了天人合一上去,再扯个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风险在于,假若杨剑得手慢了,自己先抵不住紫微帝星神力的反噬,那不就全盘崩溃了?

这当儿,金一真的很想将元龟变化出来,算一算到底该如何抉择,前途吉凶何卜?然而全力主持这周天星斗大阵,他已经再无余力布下一个金钱阵,来施展元龟变了。

彷徨之中,他抬起头来,正遇上寇谦之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只是刻骨的仇恨,更多了讥诮的冷笑,那神情再浅显不过,几乎就像是在说着:“贫道等着看你的下场!”

“赌了吧,赌这一铺!”“不能赌,你输不起,这里一输,就等于过往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你将失去一切!”赢就全赢,输就全输,不止会输掉宇文邕的命,大周几十万将士的性命,更会输掉他这一路走来,苦苦奋斗而得的一切!

到底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面对这样的抉择而不乱方寸?金一的视线,近乎无意识地在空中游移,忽然转到了李大白的身上,他的眼睛骤然一亮:我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还有李大白!

“卢真人,你曾说过,李先生的字法和言雷,乃是脱胎于先秦名家的法术,你说那留侯张良可能识得,有所防备么?”现在的金一,早已不是吴下阿蒙,面对这在黑暗中出现的希望,他绝对不希望走错一步。

得到的回答,令他心中顿时宁定:“绝无可能!名家的法术虽然精妙,但这书生乃是误打误撞而得,又是以道法中的雷法为根基学成,即便是我,除了能看出其与名家法术之间有些关联之外,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尽知其由来。此乃这李书生的独门法术,留侯张良离开中原已有千年,他纵然能占算天地人三界,也无从算起。”

“好!就是这么着!”金一断然下定决心,探手入怀,从囊中取了一颗菩提子出来,高高地抛上空中丈许,待其落下时,用口迎上衔住,目光却盯着李大白。

这般做作,不止是李大白看见了,寇谦之和张良等人也都看见了,可是谁能猜中金一到底是什么意思?惟有李大白,对于他来说,菩提子并不只是一颗奇异的仙果,更是他能够以一介凡人之身,施展出连仙人都无法抵御的字法言雷的唯一屏障。

“他是在示意我动手!”李大白顿时明悟,右手缩在袖中,已经握紧了笔管。第四十六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七章 读书人的事

第四十七章

以张良的眼力,面对面地怎么会看不出,李大白的手拢在袖子里,正抓着什么东西?他一面继续和李大白唇枪舌剑地辩论鬼扯,一面手也没闲着,缩在袖子里,用三枚金钱起了一个课,这叫做袖占起课,占卜眼前之事,颇有灵效。

谁知一占之下,却令素来算无遗策的张良张子房也有些糊涂了,卦中显示的乃是主文昌星君之事,和自己对面的这位看上去也确实是个读书人没错,这不等于没占算一样?就算他今日从自己这里能得到什么进益,日后能封侯拜相,那也和现今的局面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是说的正牌文昌星君?”文昌星君也就是文曲星君,七元解厄真君中有这么一号,现在法身也正矗立在张良的身后,寇谦之的面前,被北极帝星的威严遥遥克制着,头也抬不起来。总不成这书生能够借用文昌帝君的法力来暗算自己?若真如此,身后有手持七星剑的寇谦之压阵,自己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兴汉三杰之一,神算无匹的张良张子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文昌星君的卦象,有时也很简单,就是指的文房四宝而已……而李大白现在要动用来向张良出手的,也正是这文房四宝!

两个读书人在袖子里各干各的勾当,表面上看去却是什么异样都没有,照样是口沫横飞你来我往,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的手在袖子里弄鬼。这宽袍大袖,从秦汉传下来,到了魏晋时更加夸张,一个袖子能装个人进去,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穿上去走路都走不动,刚把脚迈开就得摔跤,儒生们从小的训练当中,礼之一道便要练习穿衣服,还有在袖子里搞出各种各样的名堂来,表面上根本不能让人现你到底在做什么,此乃读书人的正统学问,并非小道。

李大白心念电转——嘴上和张.良辩论,手中写字,脑子里还要转念头,这分心多用之法亦是儒家嫡传,否则怎能在朝堂上应付自如——,想道:“以张良的修为,我这么在袖子里写字,就算是不失礼节,他也必定有所防备,待会出招之际,这出其不意的效果多半要大打折扣……”

他也知道,这字法言雷,虽然有其.独特的威力,究竟是旁门,一旦对手有了防备,这字法飞起来慢慢悠悠地,能不能打到人还是个问题,未必每个人都会傻傻地,面对着未知的法术,还会只凭着自己的护身咒去抵挡而不闪躲——就算大多数人都会,这留侯张良也一定是会躲的。

想到这里,李大白索性将手一.伸,从袖子里拔了出来,一手握着笔管,一手抓着一张黄纸,冲着张良晃了晃,道:“留侯,咱们说了这么多,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况今日之事,终不能凭我二人之舌辩胜负而决。你我都是读书之人,心中总有一个是非,辩之不通,心便不直了。这么着,我这里写两个阄,你我各占一个打开了,持着负者那个,便要离开这战团,不许参与今日之事,如何?”

张良见他将手伸出来,果然是拿着笔管和黄纸,这.才恍然大悟,晓得适才自己所占的那卦象之中,文昌星君是从何而来了,原来就是指的这笔纸啊。张良微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咱们说了这许多,竟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得谁,看来此事终究只有听凭天数,这占阄亦是一法,只是终不好让你独个儿写这个阄,你我各写一个,不拘写的是胜还是负,都可,而后交给对方开了来看。如何?”

张良这法子,内中便包含了无限玄机,从来占阄都.须有一个中人,不偏不倚地,好让双方都没得弄鬼,可是现在却上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去?双方各写一个字,又不限定究竟写什么,这中间便有许多计较,一时半会还真难以计算清楚其间的利弊——这只是对寻常人而言,留侯张良能算天地人三界之事,哪里能难得倒他?

李大白故作思索状,好似对这其中的变化有些.算不清楚,心里却是暗自欢喜:“正要你如此!你将心思集中到这占阄胜负上去,便不提防我另出花招,大约你留侯张子房确是学究天人,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笔纸除了能写字,还能做出别的事来吧!”

他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总算下定了决心,断然道:“好,就是这么着!”当即便以右手执笔,在左手的黄纸上奋笔疾书,也不晓得写了个什么字,笔画看上去繁复之极,哪怕写上三五个字也足够了。

张良暗自冷笑:“不过是虚笔之法,有何稀奇?”读书人之间,原有这样的窍门,为了防止对方现自己写的是什么字,往往写的时候加上许多动作,好似在写字,其实笔尖离纸面尚有一线距离,根本写不出字来。这法子和现代网吧当中,有些人为了避免密码被人盗取,敲小键盘时往往偷偷按下数字锁定键,间杂输入几个不相关的数字,一样的道理。

张良对此当然是驾轻就熟,双手一翻,也不知从哪里弄出笔纸来,也在那里写起字来,用的时间比李大白更久,写的笔画比李大白更多,那架势根本就不是在写一个字,根本就是现场写文章了。

在旁边众人古怪之极的目光围注之中,两位书生大概是用了创造非文盲写字最慢记录的度,终于将两个阄儿写好了。两人收起笔管,面带微笑,将黄纸握成团,又相互拱了拱手,而后分别将阄儿向着对方抛去。

李大白接住了阄儿,慢条斯理地打开,其实眼睛在看着黄纸,注意力却已经全部放到了对面的张良身上,全身所有的感官一起动用,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中招。

“负!”展开一看,果然是写了个负字,按照双方的约定,占着这个阄儿的便要离开战场了。李大白心中一动,假若我也是写了个负字呢?那岂非两人双亡?倏地抬起头来,却见张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那个阄儿,根本就没有打开,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道:“李书生,你那阄儿已经打开了,占着什么字儿,可否容我等一观?”

李大白此时的心中,念头当真是转得快捷无比,先是呆了一呆,继而恍然大悟状,将手中的字向天上一抛,飘落下来的过程中,眼尖得早已看到是个负字。他指着张良,喝道:“留侯,我既然占到了这个阄儿,依约便须退出今日之战,然而你敢将手中的阄儿打开么?”

众目睽暌之下,张良只是一笑,竟将那阄儿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笑道:“你负我便胜,还须看什么?莫非李书生你有违所约,竟也写了个负字不成?即便如此,你占着了阄儿打开了,手中持着负字,我却并未打开,无论怎样,也说不上我违背约定吧!哈哈哈!”

“哈哈哈!”见到张良将自己所写的字吞下了腹中,李大白喜不自胜,也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比看似得胜了的张良还要更得意三分:“张子房啊张子房,饶是你神算无匹,也算不到有今日吧?你可知道,即便是上界星君,大罗金仙,也不敢将我写的这个阄儿给吞下肚的!”

他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吓唬人,现场就有一位上界星君,对此言是心有戚戚焉,便是现今坐困在李大白身体内的长庚星君的神识了。不过对于张子房,李长庚也没什么交情,看他倒上和自己一样的霉,还颇有些幸灾乐祸。

张良一愕,心知不妙,却还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见李大白又取出笔来,在空中虚空一挥,一个硕大的“烎”字凭空而现。这一个字,和寻常的字体有所不同,乃是阴文,笔画中空,写起来难度更要大一些。

但李大白写这个字,并不是为了炫耀他的笔法,而是要将被张良吞下肚中的那个字当中所潜伏的威力,用这一个字引出来!他一笔挥下,冲着那字上点了点,喝道:“去!”只见这个阴文的“烎”字,蓦地被金色填满,而那金色,却是从留侯张良成道千年的身体中透出来的!

兴汉三杰之一、神算无匹的张良张子房,此时只能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咯咯作响,四肢百骸全然不能动弹,即便他身体内,正有一股无可抵御的烈焰,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给他带来平生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巨大痛苦,他却任何声音都不出来。

寇谦之脸色大变,这金色的火焰,他亦是似曾相识,当日汾北一战,眼看就要获胜之际,却被那金钱神掌中一道火光打败,当时那火焰,不也是这样的金色?那一败,对于寇师君简直就是刻骨铭心,今生都难以忘记,当他见到这连他的修道之体也无法抵御的火焰,竟从张良的身体内喷出来,脑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留侯,完了!”第四十七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八章 意外,还是意外

第四十七章

以张良的眼力,面对面地怎么会看不出,李大白的手拢在袖子里,正抓着什么东西?他一面继续和李大白唇枪舌剑地辩论鬼扯,一面手也没闲着,缩在袖子里,用三枚金钱起了一个课,这叫做袖占起课,占卜眼前之事,颇有灵效。

谁知一占之下,却令素来算无遗策的张良张子房也有些糊涂了,卦中显示的乃是主文昌星君之事,和自己对面的这位看上去也确实是个读书人没错,这不等于没占算一样?就算他今日从自己这里能得到什么进益,日后能封侯拜相,那也和现今的局面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是说的正牌文昌星君?”文昌星君也就是文曲星君,七元解厄真君中有这么一号,现在法身也正矗立在张良的身后,寇谦之的面前,被北极帝星的威严遥遥克制着,头也抬不起来。总不成这书生能够借用文昌帝君的法力来暗算自己?若真如此,身后有手持七星剑的寇谦之压阵,自己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兴汉三杰之一,神算无匹的张良张子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文昌星君的卦象,有时也很简单,就是指的文房四宝而已……而李大白现在要动用来向张良出手的,也正是这文房四宝!

两个读书人在袖子里各干各的勾当,表面上看去却是什么异样都没有,照样是口沫横飞你来我往,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的手在袖子里弄鬼。这宽袍大袖,从秦汉传下来,到了魏晋时更加夸张,一个袖子能装个人进去,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穿上去走路都走不动,刚把脚迈开就得摔跤,儒生们从小的训练当中,礼之一道便要练习穿衣服,还有在袖子里搞出各种各样的名堂来,表面上根本不能让人现你到底在做什么,此乃读书人的正统学问,并非小道。

李大白心念电转——嘴上和张.良辩论,手中写字,脑子里还要转念头,这分心多用之法亦是儒家嫡传,否则怎能在朝堂上应付自如——,想道:“以张良的修为,我这么在袖子里写字,就算是不失礼节,他也必定有所防备,待会出招之际,这出其不意的效果多半要大打折扣……”

他也知道,这字法言雷,虽然有其.独特的威力,究竟是旁门,一旦对手有了防备,这字法飞起来慢慢悠悠地,能不能打到人还是个问题,未必每个人都会傻傻地,面对着未知的法术,还会只凭着自己的护身咒去抵挡而不闪躲——就算大多数人都会,这留侯张良也一定是会躲的。

想到这里,李大白索性将手一.伸,从袖子里拔了出来,一手握着笔管,一手抓着一张黄纸,冲着张良晃了晃,道:“留侯,咱们说了这么多,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况今日之事,终不能凭我二人之舌辩胜负而决。你我都是读书之人,心中总有一个是非,辩之不通,心便不直了。这么着,我这里写两个阄,你我各占一个打开了,持着负者那个,便要离开这战团,不许参与今日之事,如何?”

张良见他将手伸出来,果然是拿着笔管和黄纸,这.才恍然大悟,晓得适才自己所占的那卦象之中,文昌星君是从何而来了,原来就是指的这笔纸啊。张良微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咱们说了这许多,竟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得谁,看来此事终究只有听凭天数,这占阄亦是一法,只是终不好让你独个儿写这个阄,你我各写一个,不拘写的是胜还是负,都可,而后交给对方开了来看。如何?”

张良这法子,内中便包含了无限玄机,从来占阄都.须有一个中人,不偏不倚地,好让双方都没得弄鬼,可是现在却上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去?双方各写一个字,又不限定究竟写什么,这中间便有许多计较,一时半会还真难以计算清楚其间的利弊——这只是对寻常人而言,留侯张良能算天地人三界之事,哪里能难得倒他?

李大白故作思索状,好似对这其中的变化有些.算不清楚,心里却是暗自欢喜:“正要你如此!你将心思集中到这占阄胜负上去,便不提防我另出花招,大约你留侯张子房确是学究天人,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笔纸除了能写字,还能做出别的事来吧!”

他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总算下定了决心,断然道:“好,就是这么着!”当即便以右手执笔,在左手的黄纸上奋笔疾书,也不晓得写了个什么字,笔画看上去繁复之极,哪怕写上三五个字也足够了。

张良暗自冷笑:“不过是虚笔之法,有何稀奇?”读书人之间,原有这样的窍门,为了防止对方现自己写的是什么字,往往写的时候加上许多动作,好似在写字,其实笔尖离纸面尚有一线距离,根本写不出字来。这法子和现代网吧当中,有些人为了避免密码被人盗取,敲小键盘时往往偷偷按下数字锁定键,间杂输入几个不相关的数字,一样的道理。

张良对此当然是驾轻就熟,双手一翻,也不知从哪里弄出笔纸来,也在那里写起字来,用的时间比李大白更久,写的笔画比李大白更多,那架势根本就不是在写一个字,根本就是现场写文章了。

在旁边众人古怪之极的目光围注之中,两位书生大概是用了创造非文盲写字最慢记录的度,终于将两个阄儿写好了。两人收起笔管,面带微笑,将黄纸握成团,又相互拱了拱手,而后分别将阄儿向着对方抛去。

李大白接住了阄儿,慢条斯理地打开,其实眼睛在看着黄纸,注意力却已经全部放到了对面的张良身上,全身所有的感官一起动用,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中招。

“负!”展开一看,果然是写了个负字,按照双方的约定,占着这个阄儿的便要离开战场了。李大白心中一动,假若我也是写了个负字呢?那岂非两人双亡?倏地抬起头来,却见张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那个阄儿,根本就没有打开,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道:“李书生,你那阄儿已经打开了,占着什么字儿,可否容我等一观?”

李大白此时的心中,念头当真是转得快捷无比,先是呆了一呆,继而恍然大悟状,将手中的字向天上一抛,飘落下来的过程中,眼尖得早已看到是个负字。他指着张良,喝道:“留侯,我既然占到了这个阄儿,依约便须退出今日之战,然而你敢将手中的阄儿打开么?”

众目睽暌之下,张良只是一笑,竟将那阄儿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笑道:“你负我便胜,还须看什么?莫非李书生你有违所约,竟也写了个负字不成?即便如此,你占着了阄儿打开了,手中持着负字,我却并未打开,无论怎样,也说不上我违背约定吧!哈哈哈!”

“哈哈哈!”见到张良将自己所写的字吞下了腹中,李大白喜不自胜,也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比看似得胜了的张良还要更得意三分:“张子房啊张子房,饶是你神算无匹,也算不到有今日吧?你可知道,即便是上界星君,大罗金仙,也不敢将我写的这个阄儿给吞下肚的!”

他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吓唬人,现场就有一位上界星君,对此言是心有戚戚焉,便是现今坐困在李大白身体内的长庚星君的神识了。不过对于张子房,李长庚也没什么交情,看他倒上和自己一样的霉,还颇有些幸灾乐祸。

张良一愕,心知不妙,却还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见李大白又取出笔来,在空中虚空一挥,一个硕大的“烎”字凭空而现。这一个字,和寻常的字体有所不同,乃是阴文,笔画中空,写起来难度更要大一些。

但李大白写这个字,并不是为了炫耀他的笔法,而是要将被张良吞下肚中的那个字当中所潜伏的威力,用这一个字引出来!他一笔挥下,冲着那字上点了点,喝道:“去!”只见这个阴文的“烎”字,蓦地被金色填满,而那金色,却是从留侯张良成道千年的身体中透出来的!

兴汉三杰之一、神算无匹的张良张子房,此时只能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咯咯作响,四肢百骸全然不能动弹,即便他身体内,正有一股无可抵御的烈焰,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给他带来平生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巨大痛苦,他却任何声音都不出来。

寇谦之脸色大变,这金色的火焰,他亦是似曾相识,当日汾北一战,眼看就要获胜之际,却被那金钱神掌中一道火光打败,当时那火焰,不也是这样的金色?那一败,对于寇师君简直就是刻骨铭心,今生都难以忘记,当他见到这连他的修道之体也无法抵御的火焰,竟从张良的身体内喷出来,脑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留侯,完了!”第四十七章完

第七卷 第四十九章 侯景重临

第四十九章

“原来,威力无边、无可抵御的权威,竟有这样一个死**吗?!”这样的突变,令金一也是为之大开眼界。身为钱神,身为和宇文邕一道降伏了权柄,夺取了玉玺,亲身体验这权力至宝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人,这世上最了解权力的威能的人之一,他却从来没有料到,只是这么一笑,竟能让勾陈大帝的无边威能也化为乌有!

笑,笑对天地,笑对君王,就这样抛开一切地笑着,傲着,竟可以让人越那将天也遮住的权威之上!他所不知道的是,在百年之后,当李大白的灵识转世为人时,忆起今日这一幕,曾经为之留下了传诵千古的名句:“天子来呼不下船,自云臣是酒中仙!”

身上的巨力一旦消失,海潮般的钱力骤然失去了压力,顿时回涌到金一的铁棒之中,令已经临近油尽灯枯境地的金一骤然间有些不堪承受,急忙使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威能大张之下,才能将这原本是出自他身上的钱力全盘容纳。而这一瞬间,他也觉到,在经过与勾陈大帝神力的一番抵牾之后,回流自身的钱力之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又浓了一分,似乎夹杂在他钱力之中、属于权力的力量,又增强了一些。

这当儿不及细辩,金一只觉得浑身是劲,不吐不快,好在眼前就有一群敌人,正可让他泄,当即三根金箍棒挥舞,没头没脑地向着寇谦之和他身边那十几位仙人头顶砸了下去。

寇谦之一见大叫不好,他可知道这金箍棒上有何等大力,现今的金一又显然正处于巅峰状态,这几位仙人好歹也是他如今的得力帮手,莫要不知深浅地上去招架,一棒就被他打扁了!当即喝道:“此人厉害,乃是齐天大圣传人,待我来迎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七星剑又从地上捡了起来,此时七元解厄真君对于勾陈大帝的无边法力放声一笑,也没有了半点谦卑之意,这七星剑重新又获得了神力。

寇谦之一句道诀,七元解厄.星君一起逞威,七般兵器纵横交错,正好架住了金一的三根铁棒,并没有什么金铁交鸣之声,只是好似从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了几声闷响,下下都好似敲在众人的心头,那仙人中道行较浅的几位只是听了这响动,便即脸色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寇谦之手上亦是为之一沉,七星.剑险些拿捏不定,心中大惊:“不想多时不见,这小子的法力竟精进如斯,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莫非是哪位真君转世托生,不然何以进境如此之快,十几岁的年纪便有这样的道行!”

好在金一最狠也就是这上来.一棒,后面再两招,威力便减弱了许多,原来那头先一棒,乃是将刚刚和勾陈大帝相抵的力道泄了出来,等于是以勾陈大帝君的神力招,积蓄了这许久,自是神力非常,要七大星君合力才能架得住,这股劲头一过去,金一的锐气便消折了许多。

寇谦之又接了两招,觉得自己也尽抵挡得住,心中.便安定了。他一扫场中局势,见留侯张良身上仍旧是火焰喷喷,已经连五官七窍都在向外喷出火焰,若不及时施救,眼见得要被这古怪之极的火焰给烧尽了,没奈何将手中的捆仙绳向张良身上一丢,银光一闪间,已经把张子房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本是他姑妄一试,孰料还真管用,这一捆,从张良.身上喷出的火焰全都延烧到捆仙绳上来,只烧得这件法宝银光大盛,却是怡然无损,张良身上的火焰却渐渐低落了下去。

寇谦之心中大喜,忙命身边的两位仙人将张良.抬到身后看护,暗想:“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庚申日,那时宇文邕体内三尸作动,我趁此机会作法,本可取他性命,如今他们用了法术护持,又要将宇文邕搬运到楼观至宝之中,到那时我这钉头七箭书还能有什么作为?因此今日只好主动出击,来破他的阵法。现今勾陈大帝的法力既然已经不能压制七元解厄星君,想必也已经不能护住宇文邕的元神……且待我试上一试。”

钉头七箭书之.法,须得在法坛上依照仪轨施行,并不能像寻常法宝一样随身携带,想用就用。不过寇谦之这钉头七箭书,乃是受自兜率宫的传授,与寻常不同,所用的针并不须咒诅,而是径直将北斗星君之神力注入其中,此时他七星剑在手,若只是要将箭书上的神力增强减弱,却可随心而为。

当下将七星剑一横,刚想要用左手捻动道诀,才想起一条左臂已经被那牛妖斩了去,如何捻起道诀?不禁又是火冒三丈,迫不得已默念了两遍净心咒,才把这股无名火给压了下去,尚余的一丝无名火,被他运到肺中,紫府中运转金丹,一口真火喷将出来,夹杂着这股无名火,正喷在那七星剑上破军星的星位上。

这一招厉害无比,破军星又名七杀星,北斗七星中杀气最重,本就是这钉头七箭为凶险的一箭。而今寇谦之挟着断臂之恨,夹杂上了心头无名之火,这一箭格外怨毒,那破军星上动的煞气,几乎连肉眼都能分辨出来,一道黑影越过长空,朝着北方去了。

金一和寇谦之对了两棒,正觉得胸中气血渐已平复,忽见寇谦之向七星剑上喷了一口真火,心叫:“不好!这必是他在作法催动钉头七箭书,以炮制宇文大家!”他也想到了,既然勾陈大帝君的法力被李大白一囧而消,自己固然可以解脱出来,宇文邕却也失去了保护,正是敌人可以乘虚而入的时候。

“杨剑啊杨剑,你还没得手吗?”金一心中有些焦急,眼下除了将宇文邕送进楼观之中暂避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琪琪,进攻,莫要让寇谦之腾出手来!”牛琪琪听见了,当即纵身而上,那令她忌惮的捆仙绳已经用在了张良的身上,正好大展拳脚。然而寇谦之却也不与她正面相争,只命身边的仙人们合力招架,那几个仙人此时已经知道了牛琪琪的厉害,纷纷使出自己压箱底的法宝,其中一人甚至将修道所成的金丹都给喷了出来,与牛琪琪一双短剑战在一处,只见空中宝光飞舞,火星四溅,杀得灿烂异常。这几位仙人都是成道多年,在海外清修避世,只因久疏战阵,一上来大落下风,不过斗了这些时,手法渐渐熟稔起来,牛琪琪连变数招,虽然又伤了一人,却也难以突破。

身边再也没有得力的人可使,金一不由得再度想念起史万岁来,若是多了那一柄杀人剑,这些仙人此时恐怕要死多两三人吧?国乱思良将,诚哉斯言!当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将三头六臂的法身收起,重新指挥起宇文邕寝帐周围的周天星斗阵势来。

果然一动之下,那传国玉玺并无多少抵抗之力,一闪之间,宇文邕的寝帐已经再度动了起来,大半都进入了楼观大门之中,传国玉玺则被留在了门外,仍旧悬在半空。

金一心中一喜,只要将宇文邕送了进去,关闭楼观大门,凭着许旌阳的法力神通,保住玉楼观和宇文邕不失是绰绰有余,那时自己放手施为,正好叫寇谦之看看自己的手段!他正要再加一把力,陡然间场中生出突变,一只大手凭空出现,正从楼观大门上方抓下来,一把将传国玉玺给捞在了手中!

“桀桀桀!”就在金一的愕然仰望中,那只大手的主人现出真身来,乃是一只身高五丈的巨大猿猴,头顶一撮白毛,长手长脚,最醒目的乃是生了四只耳朵。“金小子,别来无恙?陈白袍已经不在了,我也已经修成了四耳法身,又得回了传国宝玺,你还能奈何得了我不?”

“侯景!”意想不到的敌人,竟在这时候出现,金一五内如焚,连骂该死,陈庆之既然离开了邺城来到这里,为何侯景不会出现?要知道这里可是传国玉玺所在的地方!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让他得去了传国玉玺,又会生出什么变数?

他百忙中溜了一眼寇谦之那方,却见寇谦之也是一脸茫然地瞪着侯景,显然对于这妖怪的出现亦是不知所措,两方并非串通一气,这大概是最大的侥幸了吧?

金一将心一横,玉玺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再想办法来消减钉头七箭书的法术,还是先将宇文邕移到寝帐中再说。他正要作法,侯景却陡然一声大叫,捞着传国玉玺的大手忽然松了开来,就像那不是一件宝物,倒是一块烫手山芋一般。

这又是为何?金一闪目一看,只见那囧了很久的勾陈大帝,此时面上囧相全无,一双神目怒火喷出正瞪着侯景,而那传国玉玺,也在此时光芒大放,紫气宝光缭绕之间,甚至腾起了道道火焰来,可不正是烫手山芋一块?

原来,就在这侯景出现的瞬间,李大白从长庚星君处得到了指引,又是一个字丢了出去,解开了勾陈大帝君的囧相,代之以烎火。被囧了一回的勾陈大帝,其法力亦是被压抑了许久,王者的怒火所向,侯景便当其冲。

以外人身份,妄取神器传国玉玺,是为僭主,侯景岂能逃过这来自紫微帝星的愤怒?于无声处,天顶上的紫微帝星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光芒,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柱自天顶倾泻而下!第四十九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章 强敌初现

第五十章

紫微帝星高悬天顶,终年不易,乃是周天星斗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帝星所在,一旦它的天威受到了侵犯,会爆出怎样的怒火?匹夫之怒,血溅五步;王者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帝者之怒,则是天地为之失色,万灵为之失声,四海千山为之振恐!

侯景,纵然是得道四灵之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亦不敢直撄这帝者之怒。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紫微帝星光照之处,神州大地上更无一处可以隐藏身形,侯景到底不愧是成道不知多久的妖灵,瞬间便做出了最佳的选择,他双手抬起,抓住了自己的耳朵!

俗语说猴子好动,喜欢抓耳挠腮,不过侯景若是会在这样的时候做出此等轻佻举动的人——猴子的话,他也根本就活不到现在了。当他的手刚一碰到四只耳朵,金一只觉得眼前一花,当地居然出现了四个侯景,每个都一模一样,毫无二致,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其中三只都只有一只耳朵,惟有一只四耳俱全。

“身外化身!”自己修炼的七十二变法门中便有这样一层化身变,金一对于这样的变化自然是一眼看破,然而他也随即瞧出,侯景这化身变化与他的化身尚有不同之处,他所修炼的七十二变法门中的变化,乃是着眼于力量的分配,靠的是将肉身所出现的时空相重叠,等于是不同时空中的自己,在某个时间点上汇集在一起。

而侯景这化身之法,却不知是如何弄出来的,每个化身竟然都好似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灵魂,面临着天威临头之厄,这四只猴子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动作竟然都不一样,有的癫狂,有的恐惧,有的大笑,有的垂头而泣。

下一刻,紫微帝星的星光倾.泻在四只猴子的头顶,却是无偏无向,威力均分在四只猴子的头顶上,而这四个侯景的化身,便以各自不同的姿势,硬接着来自帝星的震怒。不消片刻,星光散去,重新又恢复了光天化日,连天空中的紫微帝星光芒也似黯淡了些,似乎在将僭主殛灭之后,帝者的怒火也随之消去。

原地,仍有一只猴子站立,神情委.顿双手下垂,爪尖上向下滴着鲜血,看上去受创极重。但这还算好的,另外三个化身都在紫微帝星这一击之中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哪怕是被烧尽之后的灰渣都不剩。

“这猴子,今次可知道厉害了吧……”.金一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侯景当年肆虐江南,残害生灵无数,纵使和他并无多大关系,金一心里对侯景也没什么好感,见到他吃了大苦头,心中正觉得爽利,陡然间觉了一件事,不由失声叫了出来:“糟糕!”

紫微帝星适才那一击,固然是针对妄取传国玉玺.的僭主侯景,然而余威所及,却也令已经大半进入了楼观之中的宇文邕寝帐完全飞了出来,重新落在原地!金一千里迢迢请来许旌阳,费了这么大的夫搬移宇文邕,眼看就要成了,却在这一击之下全部化为流水!

“狗帝星,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让大家立刻苏醒,不.但摒除掉钉头七箭书的法力伤害,更能横扫千军如卷席,一手一脚就统一天下,大伙儿都过上太平盛世的好日子吧!不行的话就给我老实点,莫要在这里碍手碍脚!”金一大怒,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时机缘巧合引了紫微帝星的法力,使得钉头七箭书难以成事,还当是捡到宝了,谁知这件宝物,就算是没捧在手里也一样烫手,如今干脆是动也动不得了!

要不是看出寇谦之暗中动着手脚,正在暗算宇.文邕的话,金一真恨不得当时就把周天星斗阵势撤去,倒要看看这紫微帝星成了孤家寡人,失去周天星斗的助力之后,还有没有这样大的威风!恰在此时,破军星君的双眼中厉芒一闪,宇文邕的寝帐外围顿时火花四溅,正是寇谦之催动七星剑的法力,遥控着河桥南城中法坛上供奉着的钉头七箭书,向宇文邕动了攻击,却被仍旧余威未消的紫微帝星给挡了下来。

只这一下,寇谦.之便瞧出了两件事:第一,紫微帝星果然了得,只要有这帝星的法力庇佑,宇文邕就是泰山之固,动也动不得;第二,不但他们动不得,就连金一,操纵着周天星斗阵势,激着紫微帝星法力的人,也一样动不得,他只要一露出破绽,就等于是给了自己机会,要了宇文邕的性命!

“留侯张子房果然是神机妙算,只要这么耗下去,一定是他们先撑不住!想要到城中来盗取钉头七箭书的话,便正中了我的下怀,那城中的人,便连我也不敢正视……”想到这里,寇谦之已经有了计较,当即将手中七星剑一横,喝道:“小贼,莫以为有北极帝星庇佑,你们便可高枕无忧,如今进退不得,再过几个时辰到了庚申日,便是你们宇文大家受死之时!”将身一纵,跳在云端,竟而率领众仙人又回去了。

而那侯景,早已不知何时走得无影无踪,恰如他来得突然,这成道不知多久的妖精,在潜踪匿迹方面的造诣,真有神鬼莫测的玄机。

敌人来势如此汹汹,走得却这般偃旗息鼓,还丢下了法体一臂……金一望着寇谦之的身影,双眉紧锁,他知道,寇谦之甘愿咽下这样一个大亏,原因只有一个,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才不急于一时……

双手一划,再度划出元神之镜,金一向着彼端默默念道:“杨都督,切莫轻举妄动,城中只怕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强敌,绝非空城一座……”这讯息刚刚送出,空中五色光华一闪,跟着砰地一声,偌大一个身子从半空直跌下来,摔在尘埃之中,形状狼狈之极,口中还哇哇大叫:“好你金一,为何不早点警戒我?”

杨剑竟然这么回来,不用问也知道是铩羽而归了,金一此刻反而觉得心中庆幸,至少他看上去还很有精神,粗粗看来也没少什么东西,忙上前将杨剑扶了起来。彼此说了各自交战的情形,都是大吃一惊,杨剑是吃惊于金一这里弄出的动静之大,居然数百年都没有在世间显露过威能的紫微帝星也被惊动了,而寇谦之更失去一臂,等于是废了他大半生的修行。

但相比之下,金一的惊骇更甚,因为杨剑在城中所遇到的对手,竟是无法想象的强大,杨剑甚至根本没看清对手的样子,只是双方暗中试探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独身一人没有取胜的把握,只得匆忙逃回来。这天地之间,能够让领悟到了五色神光奥妙的杨剑知难而退的人,能有几个?

玉楼观宝光一闪,重新变回了掌上可持的小小法宝模样,许旌阳一手托着,一手捋着胡须,沉吟道:“有如此神通者,道门中亦不过数人而已,若是真身降临的南华老仙,恐怕有此能为,舍此之外,便是几位真君护法元帅,余者最多是倚仗法宝厉害而已,单论本身实力,断不能有这样的神通。”

“哪四位护法元帅?”金一忙问道。便是杨剑,虽然继承了那位二郎显圣真君的神通法力,却没有继承他的意识和记忆,对于天上的事也所知不多。

“马赵温关四位元帅便是。”许旌阳深锁双眉,这四个姓氏从他口中吐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显得沉重无比:“马元帅,你们已经见过了,那王灵官便是他的又一个化身,能与大闹天宫时的孙大圣交手而不分胜负,这般神通,天界亦是顶尖的人物。”

王灵官?!金一乍喜乍惊,喜者王灵官下界走了一遭,虽然没有起到什么大的作用,立场终究是和己方相同的,不必担心和他为敌;惊者和他并列的强者,尚有三位之多!不要说三位,只要来一个和王灵官神通相若的,那便吃不消了。

“第二位赵元帅,成道于上古开皇年间,封神之役时成神,便是凡间商贾求神时所拜的赵公玄坛了。只是这位元帅成神之际心中颇多怨意,千年之下也不曾平息,故此天上也不见他的踪影,只是享受人间供奉而已,道门中除了张道陵成道时借用了他的法力护住法坛之外,更无人能与他沟通,要想请动他真身下凡,便是道祖也须了断了封神之时他的因果方可。这一位也不可能。”

“第四位关元帅,倒也曾下凡一遭,便是三国时蜀汉大将关羽,其降凡初衷,本为兴复汉室,挽狂澜于既倒,无奈道门一意孤行,使计将他赶回了天庭,他与道门势同水火,如今正不知在何处潜修以恢复法力,这一位也不必说了。”

“剩下的那位……”许旌阳此时已经不止是眉头紧锁的问题,连腰也似乎被无形的压力压弯了少许,那压力不是别的,正是来自从他口中吐出的名字:“温元帅!只有他,是最大的可能!”第五十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一章 天降温元帅

第五十一章

温元帅,民间又称作瘟元帅,据说姓温名琼,生前是一位大善人。只因其生活的村子该遭果报,玉帝下令行瘟于此,惟有温琼不该此劫,便遣本方土地暗地里通知他先行避去。孰料温琼宅心仁厚,不忍自己独活而乡亲皆亡,竟抢过瘟药吞下,顷刻间遍地青紫而亡。这义行感动天地,故此玉帝将其封为威灵温元帅,手持一面金牌,出入南天门无拘无碍,后来又玉帝一魂一魄分出,化为真武大帝征伐四方,也招了这位温元帅为部下大将,其法宝玉环铁箭,降妖伏魔甚是威猛,护法除诀无不灵验,积升为护法四元帅之一。

“温元帅,其实不是行瘟的元帅,凡人供奉其神主,每年逢其诞辰便请出元帅神像游行,祈祷无病无灾,根本是一位除瘟的元帅。”许旌阳言简意赅,将这温元帅的来历说了个大略,李长庚也示意确实如此。

金一听到这里,倒觉得松了口气:“这温元帅既然不是行瘟的,又长年接受百姓供奉,想必也肯垂怜凡间生灵,当不至于用出什么毒招来吧?”老实说,他一听到温元帅这名字,第一反应就是寇谦之狗急跳墙,要搞出什么瘟疫之类的狠招来,尽管当今天下道术流传,道士们驱邪除疫的符水也不怎么难求,但是若是遇上什么厉害的瘟疫,照样是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水灾旱灾蝗灾瘟疫,此乃老百姓最怕的四种天灾,亦是天庭用以惩戒下民的厉害杀手锏。若是这位温元帅“大显神威”,在关中肆行瘟疫,那可怎么得了?

说到这位护法元帅的秉性,许旌阳可没有李长庚来得有言权,长庚星君在天上便是玉帝的心腹,每日里便是东走西窜,人情线报再没有谁比他来得更熟悉了。听得金一这话,李长庚重重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准!你不晓得,正因这元帅是除瘟的出身,凡人多所信奉,玉帝后来索性就将这行瘟之事交给他来做,省得天庭神仙自己打架,一个奉旨行瘟,一个被求除瘟。好在这温元帅也算宅心仁厚,不忘自己的出身,于行瘟时都能手下留情,但是略一抬手,便也活人无数了。”

“再者说,这温元帅更有一桩厉害处,是其余三位元帅都比不得的。”李长庚习惯性地端着下巴,好似要捋一捋长胡子,摸上去才觉只有一绺短须,只好讪讪地将手又放了下来:“他成神之日,玉帝钦赐一面金牌,上写‘无拘霄汉’四个大字,出入南天门是无拘无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这位元帅并不需要显灵,也不须转世托生,他自己的身体,便可穿行天地间,在凡间施展出他全部的力量,而假如他站到你身边,你也根本瞧不出他身上哪一点不是人!”

金一立时瞪圆了眼睛,这还.得了!王灵官他是见过了,护法四元帅头一名,当真是神通广大,神明之力在他手中也似是婴儿一般随意拨弄,一出手就开了杨剑的神目,也让自己突破了鱼龙变的层次。可是就算是这样,一旦被坏了凡人的肉身,完全回复到天神的状态,王灵官亦不能在凡间久留,只能回归天上,那时他留下的,怕也是寂寥无比的身影吧?

可这位温元帅,竟然不受这规则.的约束,就可以以真身穿行天地之间,施展他的所有威能!好说也是四大护法元帅之一,为何别的三位都须得遵守这天人界限,须得显圣或者托生才能在凡间显露神通,这温元帅就能开后门?他是玉帝的小舅子么?

李长庚哂道:“这事说来也是陈.年旧事了,彼时已经是凡间汉时,天庭看上去是天下太平,但事实上却是危机暗伏,天庭对于下界的控制早已不是那么严整。有鉴于此,玉帝才在温元帅身上开了这个先例,令天神有办法真身降凡,这中间自有许多考量,不可一一尽说……”他刚说到这里,陡然身子跳了一下,脸色倏地一变,急急道:“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不用这点事也用神火来烧我吧!”

金一等人正听到紧张处,李长庚忽然搞了这么一.出,都是为之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多半是李大白听见他说了一半又故弄玄虚,在那里卖关子,当即飙整了他一下。俗话说,莫装13,装13遭雷劈,到这里可要换成装13被火烧了。

李长庚缓了口气,好歹要摆出镇静的姿态来,方道:“.当时下界有许多大神通之人出现,譬如以齐天大圣为代表的一群妖精大圣,还有许多三山五岳的修道之士,更有西方佛教,汉时已经传入中土,在帝都洛阳建起了白马寺,其染指中土的居心昭然若揭。若是天庭再不振作,不能克服其神威不经凡人祈请便不能显现于凡间的壁障的话,这天下早晚要成别人的。因此玉帝煞费苦心,一面留下多位神明在凡间,譬如二郎显圣真君便是一例;一面又多方从凡间拣选有机缘的生民封神,依靠他们的力量巩固天庭秩序,只可惜大计不成,便一生了齐天大圣之……”

他原本想说齐天大圣之乱,只是看到金一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生生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金一倒也不是一味偏帮老孙,只是他当初在五指山中,听到老孙说起当初的事时,他最恨的人除了如来佛祖和玉帝之外,便是这太白金星,看似是老好人一个,其实出的主意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一味和稀泥不解决真问题,到最后终于激成大变。别人都有资格说齐天大圣之乱,就你太白金星没这资格,这件事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好在老太白知.情识趣,挑通眼眉,没有触到金一这条线便即缩了回去。扯了一段旧事,算是搞清楚了一件事,这温元帅之所以能在凡间以真身降临,其来有自,看来关键就是在那一块“无拘霄汉”的金牌上了。

“不错!”说到专业问题,李长庚又多了几分得意:“这一面金牌,那可不得了,乃是西王母承玉帝之请,穷百年之巧思,集瑶池百位仙人之力,才能想出来的法子,打造出这一面金牌。那无拘霄汉四个字,乃是说的神力无拘霄汉,既可高高在天上,亦可降临到凡间……”

“等下!神力到底是什么,为何神明真身不能在凡间?”金一即时切入问道。

李长庚正要口沫横飞地炫耀一番,却被人中途打断,不免着恼,呛声道:“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二气相交化生万物,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了。既然二气相交才能化生万物,天上只有清气,地下只有浊气,都是不能生长的绝地,这二气相交的神州大地,便是最宝贵的一方天地了,这你们可懂了么?那神明法力,都是来自天地的阴阳二气,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若是来到这阴阳二气相交处的天地之中,不消一时半刻就参杂上了杂质,再也回不得天上。你看那北斗七元解厄星君,上一次来过这一次又来,他却根本不记得你是谁我是谁,甚至连施法招引他的人是谁都不记得,这是为何?就因为你所见的这些星君,根本就只是一抹神力而已,那天上星君将这神力投射到凡间之后,便已经切断了彼此之间的联系,以免被这凡尘之气所侵染,坏了自己的神力!这可懂了么?”

“原来如此!”李长庚这一串说下来,算是将金一心中一个积存了许久的谜团给解开,为何那天上神明众多,说起来是有鼻子有眼,却等闲不能下凡来,原来是因为这地方对于那些神明来说,根本就是绝地一块!可是这个问题一解开,新的问题又来了,金一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李长庚不解地道:“那我是什么?不是神么?”

李长庚一口大气喘不上来,差点被金一给噎了个跟头,心说这问题还真不好答!打从商周革命的封神之役以来,凡间有人成仙有人成圣还有人入魔的,就是没听说有新的神明从人间诞生的,这根本就是违反了盘古开辟以来的天地之分!按照天庭的常识,金一这钱神还真不能称之为神,可是他偏偏又符合神明的一般规律;别说他了,那宇文邕所修炼的权力,不也具有着许多神明法力的规则么?那也是一个异数啊!

愣了半天,李长庚才摇头道:“那我可就不懂了,你是钱神,自己的事应当最清楚……我只知道,自有天庭以来,大小有名的神明封了无数,财神也有三位,就是没听说过钱神的——等一下,我们不是要说这位温元帅的事么?”那意思你别打岔!

金一讪讪而罢,李长庚总算挽回了些面子,却不敢太过得意,见好就收,又道:“说起这位温元帅,其实法力在天界神明之中不算如何高深,法宝也只是玉环铁箭,打打寻常的妖魔是手到擒来,但毕竟成神之日尚浅,到如今也只不过数百年时光,我料他的法力还比不上王灵官那般凡入圣。但是仗着这面金牌,他在凡间的威力却还在王灵官之上,而且万一打伤了他,让他身上所藏的瘟药不小心落在人间的话,这罪过可就大得没边了!”

“那你的意思是?”牛琪琪看金一被李长庚抢白了一句,大为不满,此时开口,话语中也多了几分火药气味。

李长庚还没觉察到,顾自接话:“依我说,咱们不妨先想法让大家渡过了明日庚申日三尸作动的危机,而后悄悄撤兵,不去招惹这位温元帅,便是上策了。”

金一把嘴一咧:去!难怪你会把老孙弄到大闹天宫的地步,原来一向都只会出馊主意!

第五十一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二章 全面围攻

第五十二章

大约是太白星君的神力之中少了这样一根筋吧,要不为何他搞起阴谋诡计是一套一套,当真刀兵相见就晕头转向呢?这样的糊涂话也说得出来,现在金一他们在这里商议如何对付温元帅,不正是为了平安渡过明日庚申日的危机吗?

金一再懒得理他,扭过头去问杨剑:“如何?你和那位很可能是温元帅的敌人交手过,敌人法力如何?有几分胜算?”

杨剑一直没说话,一面听着李长庚解说,好似也在回味着自己方才的战斗,应声道:“厉害!适才我用五行遁术潜入到敌人城中,虽有重重防卫,亦不能奈何我这已经越凡间万物形态之上的五色神光,惟有在进至那法坛前时,才被一人挡住去路,他以一件法宝,竟可攻击到五色神光之中我的真身,这是那达摩也办不到的事!我孤身一人,自问难以取胜,若是现身交战,落入到敌人重围之中,只怕难以成事,因此只得遁回。”

“是铁箭!温元帅的铁箭,乃是受自真武大帝的法宝,能射一切万物,只要是这世间所有的,便是那阴阳二气的本源,也逃不出他的铁箭之下!”李长庚又抓住了显摆的机会。

金一不去理他,一半也因为他这次说得不是废话,杨剑的五色神光,乃是五行遁术到了神境之后才出现的神通,连达摩也无法捕捉到他真身的所在,这法宝竟能威胁到他,足见其不凡之处了。“这些神人仙人,当真好麻烦,一个个都是参悟得天地本源的奥秘,那冲虚真人列御寇,一面镜子能映射世间万物而不伤;这温元帅本是凡人,也有件法宝能伤世间万物,要是用这法宝去射那面镜子,不晓得谁赢……”自相矛盾的故事,忽然在金一的脑中出现,他想想也觉得好笑,便说了出来。

哪知这一句话,却引了意.想不到的反应,牛琪琪忽然叫了起来,好似现了什么奇迹一般:“主人,说到这类的法宝,咱们其实也有一件的!”

“我们哪有?你莫非是说,到这楼观.之中去寻找列御寇真人,去向他请教这至人心镜的修炼之法么?莫说他会不会帮我们,就算肯帮,这等仙法也是神魂牵系的,旁人哪能看看就学会。”金一连连摇头,以为不可。

哪知牛琪琪却也摇头:“不是,是.这个!”她手一举,伸到金一面前的居然是一只晶莹如白玉,五指修长骨骼粗大的手,金一一怔,正想说“琪琪你的手怎么这么大”,忽然觉有些感觉不对,从牛琪琪肩膀的动作来看,她的手怎能从这样的角度伸到自己的面前?

眼光向下一看,登时吓了一跳,这竟是一只齐肘而.断的断手!牛琪琪拿着这只断手,伸到自己面前,才会出现这样的效果。一惊过后,金一才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寇谦之被牛琪琪一剑斩下的那只左手么?

寇谦之的左手……金一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寇谦之.的看家本领,乃是掌中乾坤,在经历了丹炉百日的煎熬之后,更是提升到了身外乾坤的境界。这只左手,他是用来施展众妙之门法术,衍生出万物之无的境界,能吞噬一切攻击的力量!”

他一把抓过寇谦之这只手,转头问许旌阳:“许天.师,这只手能起作用吗?”论到道门法术的修行领悟,在场无人能和许旌阳相比,就连太上老君亲传的寇谦之亦差了一筹。

面对这只断手,.许旌阳罕见地露出苦笑:“金钱神,你要我用这肢体来施展法术,去和那温元帅交手,这如何使得?纵使寇师君和我们是敌对立场,这般也太过不近情理。”他这么说,自然是表示他确实有办法用这只手来抵敌温元帅的铁箭法宝了。

金一心中大喜,笑道:“许天师,你为了凡人生灵的福祉,自己都肯屈身做贼,还能顾得上这一只手的体面么?今次敌人太强,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说不得要请你再屈尊一遭了。”许旌阳连连苦笑,却也无法拒绝金一这个请求,正如金一所说,前几日为了救他,以堂堂道门天师之尊,许旌阳竟然大显神通,玩起了下九流的搬运法,五百黄巾力士一起出手的大手笔,堪称史上搬运法规模之最!这样大的阵势都能搞出来,还在乎这一点么?

几人正在商议之际,宇文宪和韦孝宽匆匆赶来,见到这里一片狼藉,地上点点血迹,都是一惊,待得知宇文邕无恙,寇谦之断臂而退,才松了口气。“北齐军已然退去,我军并无大损,我等故而赶来,既然大家无恙,寇谦之不逞而去,正是大妙,何不趁此机会退军?”

面对宇文宪的问话,金一苦笑着指了指那寝帐顶端散着微微宝光的传国玉玺,又指了指天顶上仍旧散着光芒无限的紫微帝星,简直没有气力将眼前的形势再向宇文宪和韦孝宽二人解说一回。

紫微帝星降下神力,庇佑宇文邕的身体不受外魔侵害,这样的好事却变成了让人进退两难的原因?如此尴尬的局面,令宇文宪和韦孝宽二人都是哑口无言,若只是宇文邕独个儿在这里,反正外力也伤不了他,那还罢了,可这数十万大军进又不能破敌,适逢开春时分,野外又没有可供掠食的东西,难道守着这帝星庇佑的天王,大家饿死?

待听说金一他们有心要潜入河桥南城,将那钉头七箭书给偷出来,韦孝宽忽然道:“既是这般,咱们何不动大军,全力猛攻河桥南城?”

金一一怔,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路子,且不说这凡人大军对于温元帅这般天神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宇文邕横在这里进退不得,要如何挥军进攻?要知道宇文邕中了钉头七箭书这件事,为免动摇军心,除了开府以上的大将之外,军中更无人能够知道。

韦孝宽胸有成竹,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大家若是中了钉头七箭书,性命未知安危,这自然会动摇军心,可现在不同,紫微帝星庇佑,那是何等的威武?军中将士若是得知了这一节,敢保士气大振,人人甘为从龙之臣,眼中岂有敌人!金钱神,你适才说,这大家的寝帐,尽管有紫微帝星神力笼罩,也还是有办法移动的,是也不是?”

金一点了点头,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当真是大胆之极!“韦柱国,你的意思是,我作法将大家的寝帐升到空中,让全军都能看到,就这么一直冲过去?不成,不成,太过行险!明日乃是庚申日,那寇谦之甘愿吞下今日的败果,灰溜溜地回去城中,便是将一切都赌在了明天,他必定要全力作法,催动钉头七箭书的邪力,在明天庚申日,借着大家体内三尸作动的机会,要了大家的性命!咱们大军行动之时,万一大家出了什么意外,众目睽暌都看得分明,来个军心大乱敌前瓦解,可真要匹马不能进潼关,都得死在这黄河岸边呐!”

韦孝宽手捻胡须,叹道:“金钱神,你果然是成长了许多,见事比以前更加明白了,也周全了许多。可我问你,你们明天这几个人潜入城中,去盗取钉头七箭书,就一定有成的把握么?”

“这……”金一也没话可说了,对方除了十余位仙人之外,很可能还有一位天界护法元帅压阵,自己想出用寇谦之的左手来抵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他也不是这样下作的人。可要说到成的把握,又能有几分?左右也不过是行险一搏而已。

“这就是了!”韦孝宽双掌一击,雪白的须眉都飞扬了起来,一代军神豪气勃,好似面临着这样的处境,才激出了他的万丈斗志,就像当初困守孤城,面对着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倾国之军时一样!“你们明天要是败了,大家必死,敌人乘势掩杀,又有仙人助阵,我们这数十万大军一样是不能回去关中,还不是一样?与其坐等你们几人拼命,倒不如大家一起拼了这条命,别忘了,从打我大周在关中立国开始,这广大国土都是将士们用自己的命拼出来的,从没指望过哪位仙佛来拯救!”

“说得好!”宇文宪较为年轻,被韦孝宽这几句话,勾起了童年时所见父辈们胼手胝足,在残破不堪的关中创立大周时的艰难,胸中热血涌动,竟是难以自已:“金钱神,你们虽有神通,也还是我大周之将,要拼命那就一起去拼,当年沙苑时先帝以一当十,那样的境地都过来了,今日我兵和敌兵相等,大家更有紫微帝星的庇佑,何惧鼠辈暗害?明日之战,我军必胜!”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神通一大,便忘记了自己的本来么……望着宇文宪坚定的目光,望着韦孝宽白飞扬的豪情,金一心里也好似有一股热流,被引动,被点燃了,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是!谨奉齐王、韦柱国号令,明日全军出击,攻下河桥南城!”

“主人,我誓死追随!”牛琪琪在一旁也叫了一声,金一转头,只见她的眼中,亦是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眼前这情景,激起了她在西天千年血战中养成的斗志么?

“杨剑率蜀中三千子弟,愿为前驱!”“无量天尊……贫道亦愿效犬马之劳!”

李大白热血上涌,也跟着喊了一声,却忽然听见李长庚在自己脑子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一时激动没听清楚,忙追问了一句:“白胡子,你说什么?”

“……我是说,当日天庭之乱,只要多几个像你们这样,愿意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来保卫天庭的人,这天地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样!”李长庚的语声中,竟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哭腔。

第七卷 第五十三章 一个好人

第五十三章

当寇谦之回到河桥南城之中时,高长恭和斛律明月都是大惊失色,浑身凉到了谷底,被寄予厚望的寇师君竟然一出战便丢了一只手臂,另一位号称神算、后世夸奖谋臣时都会说可比汉之子房的张良,也是半死不活。败成这般田地,名副其实地是大败而归,而二将原本都是满怀期待,指望这一次能够和道门联手,扭转近年来对于大周的不利局面,这中间的落差不免太大了一些。

然而寇谦之虽然少了一臂,神情却颇为欣悦,连称不必担心:“到了明日庚申日,三尸作动,我催这钉头七箭书的法力,定可要了宇文邕的性命。趁着大周军人心大乱之时,二位将军挥师进兵,可获全胜,我道门护法天兵亦将由王屋山出击,此役定要那大周数十万之众匹马不能回关中!”

斛律高二将如何肯信?先前你也是这般说,结果大败而回,现在这话说得更满,焉知结果不是更大的失利!寇谦之丝毫不在意,只是笑道:“成败之机,在此一举,二位将军若是轻易放过,何颜去见天子?纵使明日仍旧不胜,也不过是今日重演,又何伤大雅?”说罢径自上那法坛去了。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今日一战是雷声大雨点小,在大周军的严防死守之下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到底也没吃什么亏,如果明天也是这样的话,大不了还是烂战一场而已,相比起可能得到的巨大收益,这点付出毕竟不算什么。

高长恭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拉着斛律明月到一边,看看左右无人,又用法术遮蔽了可能的耳目,使得自己的说话不会落入他人之耳,方向斛律明月道:“丞相,这可有一些不妥,寇师君此次现身时,乃是说得要我北齐遵奉道门为国教,举国崇道,才会全力相助,这洛阳之役,只是双方初次联手。为何这寇师君好似有意毕其于一役,一派以我为主的模样,全不以我军动向为意?”

“这还不简单?”斛律明月望了.望法坛的方向,冷笑道:“他刚出来的时候,摆出一副我北齐有求于他道门的姿态,有意装乔,现在却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大周若是赶不走,道门一样没好日子过。如今他一条胳膊都丢在大周军营之中,这场子若是不找回来,道门师君还有什么作头?自是将这件事一起揽在身上了!你我明日小心在意,且看他如何出招便是,谨记着要他寇谦之先为咱们火中取栗,相机行事便无大错。”

高长恭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当.即心中大定,自去整顿兵马了。

寇谦之上了法坛,请诸位仙人.带着生死不明的留侯张良到法坛之后歇息,又看了看钉头七箭书并无损伤,好端端地放在香案上,方才盘膝而坐,刚一动法,又觉少了一条手臂,心中大恨,连手中燃起的信香都一阵颤动。

“寇师君,你为何心中尽是恨意?”飘渺的信香香烟之.中,忽然传出一道沉毅稳重的声音,这声音一出现,就连那虚不胜物的香烟都似变得沉凝了起来。

“温元帅!”寇谦之的心境,也似随着这声音而变得沉.静了下来,惟有那股恨意,虽然不再那么炽热浓烈,变得淡淡若无,却是挥之不去:“大周狗子,欺我太甚,竟纵容妖女断我一臂,而那紫微大帝星力,却降临凡间,庇佑宇文邕不被我钉头七箭书法术所伤。明日庚申日,若不能坏了宇文邕的性命,被他安然渡过这一关,以大权在握的法力,再得到紫微帝星的庇佑,便是当年秦始皇也要甘拜下风了,人间哪里还有我道门的容身之地!无奈何,只得祈请温元帅全力出手,大显神威,将祸乱人间的根源宇文邕从这世间铲除了去。”

那信香香烟无风而动,凝聚到一点上,竟而幻化.出一个小小的人形来,高仅一指有余,全身做青紫色。然而这人形虽小,却令人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一股猛恶之极的气势扑面而来,似乎能令空气都为之凝固!

温琼臂上套着.玉环,掌中握着铁箭,脚下踏着烟云,就这么以微尘法相具现在寇谦之的面前,亦是形象威猛,丝毫不减护法元帅的威风,双眉紧锁道:“寇师君,我奉了兜率宫老君之命,下凡佐助你成事,初时只说是凡间有什么厉害的妖魔作怪,道士们法力不足不能降伏,谁知竟是人间两国征战,争夺霸权谁属。此等事体,数百年来凡间尽多,何须我护法元帅出手?今日我已经与那二郎显圣真君在凡间的传人交手,他虽然还未成气候,五行遁法却也有了小成,我这铁箭法宝轻易也伤不得他,况且他并无什么过恶,若是当真伤了他,他日回到天庭,杨二郎面上须不好看。”

寇谦之回程之时,已经将前因后果想得明白,现在这局面,靠他自己无论如何是摆不平金一等人的了,而若是道门地位不保,他在兜率宫眼中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将来最多是到海外仙岛找个地方清修度日而已,如此长生又有什么意思?要当做道门师君,只在天之下,更无一山齐,富贵荣华百世不衰,那才叫过瘾了。

要想有此成就,惟有死死拖住天庭下来的每一个人,把他们都拖进道门在凡间的事业当中,和自己绑在同一条战船上不可!好比这温元帅,本身既是凡人出身,又能凭着那面金牌,在凡间无拘无忌地展现他的神力,更是寇谦之必须拉拢的对象。

但,寇谦之却不知道,正是这一念执着,才最终使得道门在凡间的根基被连根拔起!

当时寇谦之痛下说辞,陈说宇文邕所拥有的大权厉害处,将他说得和暴君秦始皇一般无二。这温元帅本是个好人,甘心为了乡亲父老而死的,又不曾经过什么清心修炼,上天就做神将,操控着偌大的神力行走凡间降妖伏魔,其道心的修炼本就甚为薄弱,见事还不及凡间的一些有识之士明白,被寇谦之这么三言两语,竟而转了心意,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却也愿意亲身出战了。

这其实也是当初玉帝思虑不周,他只顾得要让神明能够自由 “>降临凡间,冲破封神以来的天地秩序中,天庭自缚手脚的弊端,却没料到以一颗凡人的心,又怎能自如驾驭这属于神的力量?便是金一,钱神的法力出自他自家血脉之中,而不是天授,亦要靠着老孙的金箍棒神灵,和何田田的莲心之法,才能稳住本心,不失本来,常人谁能如此!

温元帅能至今不昧灵识,只因他本心纯净,物欲绝少,亦没有本我之执着,故此才能保持不坠。然而毕竟神识修炼时日尚浅,见不透本身和外在这一切,终于被寇谦之以花言巧语说动了,愿将他所持有的、原本是用来降妖伏魔的神力,投入到凡人之间的争斗中去!

虽说惑于寇谦之的说辞,但温琼毕竟还是护法元帅出身,当初成神也只是为了能以此神力在凡间斩除妖魔,为凡人造福,要他向凡人挥动屠刀,心中多有不愿。因此温琼和寇谦之约定了,来日只负责守护法坛,不论谁来捣乱,都要将之驱走,相助寇谦之完成这钉头七箭书之法。

“要的便是如此!”寇谦之已经想得明白,只要有温琼在,自己这法坛便是万无一失的,可以全力动钉头七箭书的法术。如今宇文邕已经有了紫微帝星的法力护持,自己这钉头七箭书究竟能不能取了他的性命,寇谦之自己也没多大把握,可是到了那时,双方刀兵相见火星乱迸的当口,温琼纵然想要独善其身,又怎可能?只要他杀心一起,纵有十个金一,百个杨剑,也必定一起了账!

就在这各人的盘算之中,迎来了庚申日的日出。所谓三尸,乃是人身之贼,常言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说得是这凡间生灵,总有些杂气不净,在五谷中自是无事,人吃了却会与本身不调,天长日久积累下来,这些杂气赋诸于形,便成为三尸,平时潜伏在人的五脏和身体之中,到了庚申日就出来作乱。因此道家修行之中,守庚申日斩三尸乃是必行之法,三守庚申则三尸伏,七守庚申则三尸长灭,是为入道奠基的第一要义,亦是脱去凡胎第一紧要之处。至于后世有若干大神通者,从这守庚申斩三尸的道法之中,竟悟出了将自己身上斩出善尸、恶尸之类,可成混元道果的大道来,则非本书所能道也。

兵法之中,若要攻克一座坚固的堡垒,讲究内外相应,今日寇谦之也决意采用此法,利用三尸作动的时机,将钉头七箭书的法力催至最强,务要取了宇文邕的性命!这钉头七箭书的法术,本是期以七七四十九日,以邪力攻破人身的防御,伤其根本灵识,使其万劫不复,而寇谦之这法术受自道祖传授,用东方青龙七宿之力为引,用北斗七元解厄星君之力为主,若不是机缘巧合,紫微帝星显灵护持,此刻宇文邕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此法的威力若要完全挥,须是到四十九日上才好,如今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了,若还是按部就班,谅来难以攻破那紫微帝星神力的庇佑。”明知自己现在就全力催动钉头七箭书的威力,于此法的本身规律也不相符,寇谦之也顾不上了,这是他,也是道门在凡间最后的机会!第五十三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四章 斩三尸和护三尸

第五十四章

“来了!”午夜刚过,金一倏地睁开双眼,灼灼神光直射而出,正望向北方的天际。在他的面前,三百六十五盏灯好似周天星斗一般,大大小小绽放着光明,而今夜天上星辰灿烂,银河皎皎,那星光简直就像是倒灌到凡间来一样,天上天下星光交融为一体,将大周军中宇文邕这寝帐的所在照得宛如白昼一般。这周天星斗的阵势,在经历了一场磨炼之后,金一已经越熟练起来,运转之间处处都和天上的星辰若有应合,好似不仅是那紫微帝星,别的星辰也对这阵势中的星斗升起了莫名的感应,只是少了传国玉玺那样的灵物为引,不能就这么降临凡间。

在这样的阵势包围之下,彼方寇谦之一动,金一立时便察觉到了,有一股和周遭星力格格不入的力量,不知从何方潜入来,周天星斗的法力对其竟没有丝毫阻滞的作用,任凭它长驱直入,朝着宇文邕本身所在毒蛇一般地潜过去。

“这钉头七箭书的法术,果然歹毒,只因和受害之人的生辰八字相合,就好似我在运使钱神法力,转换时空时一样,一旦知道了彼方时空和我之间的联系,这其中的重重时空都不能成为界限。”金一现在全心全意,都放在这周天星斗的阵势之中,不免要和自己过往的经验体悟相印证一番,一时间倒觉得似乎捉到了钉头七箭书法术的一点门道了。

只可惜临阵磨枪,只光不快,这一点体悟对他御敌是于事无补,终不成现改了宇文邕的生辰八字,让这钉头七箭书的邪力找不到他?幸好他的周天星斗阵势虽然不能抵御敌人的法术邪力,那紫微帝星的力量却是百邪不侵,一感应到有危机出现,传国玉玺顿时放出莹莹的光来,那股邪力顿时迎头撞上高墙一堵,前进不得,在那里盘旋来去,不知所措。

若是平时,形势大概也就是这样,寇谦之是奈何不得宇文邕的,是以他无论如何,要赶在庚申日之前到邙山大周军的大营中来,亲眼看个究竟。但今日子时已过,庚申日三尸作动,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

“文曲星君,武曲星君,借我星.力,遥感下尸!”寇谦之单臂持着法牌,七星剑和钉头七箭书都供奉在香案上,他乱披风,脚踩罡步,以相天上北斗之形,口中念念有词。以钉头七箭书和三尸相感应作法,又是和紫微帝星的法力为敌,道门中原没有这样的道术,也就是以寇谦之这样的大宗师身份,才能根据这其中的精微道术之理,创设咒言,以推演其术。

此时,随着他法咒念动,道术催开,.七星剑上文曲武曲两星位光芒大盛,交叉射到那钉头七箭书之上。这钉头七箭书乃是一个纸人,写上了宇文邕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身上七根针刺入七处要害之中,最后一钉破头,坏了灵台方寸,人便失去了三魂七魄,连再入地府轮回的资格都没有,最是歹毒不过。

这七针分刺七处要害,有两针.便是刺入小腹和下阴之中,正在人的下九重楼之位,而三尸之中的下尸血姑,便是藏在这下九重楼之中,作动之时专一使人气血翻涌,欲情作动不能自已,凡人有因此而伤了根本的,皆是下尸作怪之故。

此时寇谦之将文曲武曲二星的法力,运到这两根.针上,文曲武曲两星的法力相辅相成,交相济养,那两根针上立时大放光明,彼此之间光华流转,渐渐竟带上了一丝血光!“成了!”寇谦之原本也没十足的把握,如今见到血光一现,正与他守庚申斩三尸时所见到的下尸血姑神色相同,显然这两根针上的北斗星君神力已经和宇文邕身上下尸起了感应。

“能否冲破那紫微帝星的庇佑,在此一举!”寇谦之神.色紧张,额头出汗,手持法牌向香案上重重一击,喝道:“下尸血姑,还不快快接引二位星君法力入体,莫待寄主觉,断尔生机!”

寇谦之一生收徒无数,奠基传法时不知道守了.多少次庚申,斩了多少次三尸,然而今日却要借用这三尸的邪力来成事,回想当初,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对于金一和宇文邕等人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这念头一闪即逝,再也不曾泛起。不过,若是他知道了,许旌阳为了将金一救回来,也曾以道门天师的身份大使搬运法,做了一回史上最大的贼的话,恐怕要大叹我道不孤吧?

守庚申斩三尸.斩得多了,至少有这一点好处,他对于这三尸的脾性邪力,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好比一个捕快转行当了盗贼之后,也必定是一个极难捉到的贼一样,寇谦之驾驭起这三尸来,当真是得心应手。此时那下尸血姑和文曲武曲两星君的法力一生感应,那两根针上的磅礴星力顿时一闪而没,再也没有半点声息,就变成了两根最平常不过的铁针。

与此同时,金一却是倏地站起,就连盘膝闭目,坐在一旁的许旌阳,也随之睁开了双眼,叹道:“毕竟是道门宗师,寇师君运用起这三尸的邪力来,亦是随心所欲,竟然真的被他打通了那钉头七箭书和大家体内三尸之中的联系!”

说话之间,寝帐中忽地传出宇文邕粗重的呼吸声,恰与一般人欲情涌动不能自已时的情状相仿,显然这下尸已经开始戕害他的下九重楼了。金一急道:“事不宜迟,请天师作法!”

事先商议好了,既然道家修行之术中,对于守庚申斩三尸的法门知之甚详,金一便请许旌阳专责对付这三尸。既然寇谦之有办法感应到三尸,将北斗星君的神力传递到宇文邕的身上,那么许旌阳也该有法子,在这情况下帮助宇文邕斩去三尸才对吧?

许旌阳责无旁贷,虽然没有多大的把握,却也是慨然答允了。他也不必像寇谦之那样,踏罡步斗披设坛,只是将右手食中二指一骈,做剑指状,道诀起处一道剑气直冲丈许之高,这便是许旌阳的斩魔法剑!

“下尸血姑,其性好色,须用耗字诀,以五色乱之,使不知所往,神魂耗尽,自然斩去,此所谓耗字诀!”许旌阳手挥法剑,剑光所向正中宇文邕的寝帐之外,被那守护在其外的紫微帝星法力一激,顿时爆出剑气无数重,其中赫然乍现一道血光,翻滚之际作一人形,细看之下却是忽男忽女,状似饿鬼一般丑陋之极,一双眼睛却是血光暴射,正是下尸血姑,被许旌阳这一剑巧力,激出了形体来。

“道家斩三尸,多凭本身道心,外力本是辅助而已,如今不得已而用此道,若要斩去下尸,既不能以法力径直斩除,只得设法使其自毙。”许旌阳手挥法剑,将那下尸的形体稳住,回头向金一道:“我看你那罗刹女法相的宝物,显灵时做天魔妙舞之形,此法对于道心不固者,最是大害,所害处便是在于这下尸作祟。如今可再用此舞,令血姑见之而狂,不消一个时辰,自然耗尽而隐,不能为乱矣。”

“呃?”金一是童身修道,还不懂得男女之事,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得许旌阳的指点,忙即将怀中那罗刹女的法相给取了出来。他刚要依言作法,忽然想起这乃是牛琪琪的母亲一族,拿来做这样的事,是不是有失恭敬?

刚转头看了一眼牛琪琪,琪琪已经知道主人的心意,点头道:“主人,只管作法便是,事关大局,区区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金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回过头来,捻动法诀将那罗刹女的法相显化出来。自从救回牛琪琪时,他用自身的钱力解开了罗刹女身上的佛门咒缚,这法相的显化已经不须依从原先的佛门咒语,而是随心可化。此时这罗刹女现出身形来,比之前的模样又多了几分灵动,只是站在那里不动,浑身上下的每一道曲线也好似在翩翩起舞一般,叫人眼睛也舍不得离开。

“天魔妙姿,五色使人目盲,乐而无道则yin,yin则乱,乱则亡!”许旌阳口中连喝,那罗刹女先是看了一眼金一,方才以一种无形的节奏晃动起身体来。这一种舞,佛门称作天魔之舞,其实原本应该叫做湿婆之舞,那是西方远在佛门兴起之前,一方大教的天神所演化的舞姿,当时那位名叫湿婆的神明,便是跳着这种舞蹈,以他的神力完成了一个世界的大劫,而后从虚无之中重新营建出了一个新的世界。天魔之舞,便有着这样的神力!

此时这罗刹女,西方路上著名的美女一族族人,以其存留在世间残缺不全的魂魄,跳起了这天魔之舞,并没有湿婆那种在至美之中毁灭天地、令人心颤神驰的神力,却将这种至美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足以引动最为清净无欲的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情。那下尸血姑本自躁动不已,见到这般天魔妙舞,顿时好似狂一般,随着那罗刹女的舞姿狂舞起来。

无声的节奏之中,罗刹女越舞越快,到后来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动,只须看其一道曲线的灵动,心神便会不知不觉地沉浸进去,忘却了自身的存在,只想随着一道翩翩起舞。下尸血姑本是声色之毒,哪里能抗拒这般妙舞?竟是随着越舞越快,到后来根本不能自已,直到耗尽了血光,终于化为乌有,才算了结。

当收起罗刹女的法相时,金一也不自觉地出了口气,不仅是为斩去了一尸,好似也是为了终于从天魔妙舞的诱惑之中解脱出来而……但许旌阳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下尸好色,还好应付,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第五十四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五章 我道不孤

第五十五章

这或许是中土千年以来最为诡异的几场斗法之一,对垒双方都是道门的顶尖人物,斗法的焦点是在于道门修行中的一大要点——人身三尸之中,而这三尸的寄主宇文邕,则是处于昏迷不醒,元神不守的状态之中,过往守庚申斩三尸的道术一点都不适用。

下尸耗去,许旌阳仍旧是一脸肃穆,不敢丝毫大意,寇谦之却已经有几分意外了。在他想来,紫微帝星的法力笼罩之下,宇文邕几乎是油盐不进,外力根本无法侵入,他只是凭着钉头七箭书的纸人偶与原主宇文邕之间的感应,才能将星力传递到三尸之上,以此来戕害宇文邕的性命。可对手居然能这么快就斩去了下尸血姑,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相隔数十里,寇谦之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料到有天魔妙舞这样的异数出现,但下尸与人身欲情相连,易为外物所感,许旌阳乃是道门天师,若针对这一点下手的话,能化解下尸之害也不算什么意外,寇谦之所惊讶的只是他们的度而已。

“哼,三尸之中,下尸最为下等,法力亦最为低微,纵然能化解此厄,也不要得意……”寇谦之冷然将法牌一举,向七星剑上一指:“巨门禄存,应我法令,感应中尸,穿敌脏腑!”七星剑上又是两点星光绽放,纸人上刺在胸前胁下的两根铁针也随之出光明。

这中尸名为白姑,在人腹中,主伐人五脏六腑,使人少气多忘,好做恶事,或作梦寐倒乱。人身脏腑比之下九重楼又重要许多,五脏各应五行,中台紫府也在此中,内外交感之本,是以寇谦之施法之时,这中尸比下尸更快感应到外界邪力,几乎是这边刚一起法,宇文邕的寝帐中已经传出一声怒吼,其中似乎蕴含着无限的苦闷和懊恼,暴戾恣睢之意显露无遗。

“中尸来了!”许旌阳深吸一口.气,右手法剑不动,左手剑指向前一伸,又是一道剑气冲出,两剑交叉成一个十字,就从那寝帐顶端直压了下去,激得传国玉玺又是一阵颤动,紫微帝星的灿烂星光之中,却忽然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来。

这人形与宇文邕竟有几分相似,.只是俯仰之间显得跋扈高傲之极,其轮廓之中紫气隐现,黑光重重,对于将他激出来的许旌阳的剑气,更是显得极为恼怒,不停地伸手戟指,好似要将这剑气推开一般。

待看清楚这中尸的形容之后,.许旌阳脸色微变,凝重无比:“不好,这中尸不知如何,竟感应到了大家所用的黑光权威法力!中尸白姑原本就主人倒行恶乱,伐人五脏,伤的乃是人身之气,如今若是被他牵引动了大家身上的大权之力,肆意妄为,其法力只怕要比寻常的中尸高强不知多少倍!”

同样的话语,也正在寇谦之的口中流转:“手握大权.之人,平素无人能制,行事最易肆无忌惮,这宇文邕能够驾驭得了重宝大权,恐怕是有什么外力相助吧?不过,如今在这紫微帝星法力笼罩之下,外力再难以对他起到牵制作用,其潜藏的跋扈本性翻将出来,更是变本加厉,万一……”

若有感应,许旌阳和寇谦之竟然说到了同样的可.能:“万一,这中尸作动之际,竟然能得到紫微帝星法力的认同,那可就不知道会作成多大的危害了!真到了那地步,只怕不仅是大家性命难保,这世间还会多一个大魔鬼!”

“那么,要斩去这中尸,便须得先钳制其邪力与大.权之间的相互感应了吧?这事我倒拿手的……”金一心说这是我老本行了,单单是宇文邕的大权法力失控反噬自身,他就出手了三次。正要起身上前,李大白却抢先跳了起来:“阿一,适才斩去下尸,是你的罗刹法相立下劳,这一遭你且休息,让我来试一试。”

金一一想倒也.不错,那大权之上现在有八个小字,便是李大白写上去,用以控扼大权的法力无限膨胀的,那是来自先秦儒家的理想,要致君尧舜,用意便是用大道和至理来导正君王,使其权力的行使不能从心所欲。哪八道?是为“忠信孝悌礼义廉耻”!

取代金一站在中尸面前,李大白白衣飘飘,不卑不亢,倘若他面前当真是一朝天子,权势熏天,这位白衣书生多半还是一样的潇洒自如。这才是儒家真正的理想,一身不拘于名利,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天子又算得上什么?

中尸血姑,原本就是跋扈飞扬,浑身都好像有一阵阵的黑色波涛涌动出来一样,口中出的声音竟然和宇文邕有几分相似,叫人不由得猜想,倘若有一天,宇文邕当真失去了对于大权的控制,自己都被大权的力量掌控了的时候,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见到李大白这般站在他的面前,中尸白姑好似见到了他最不能容忍的人,大声地咆哮起来,虽然完全说不出任何词句,但那吼声已经足以说明,李大白简直就像是他眼中的一根钉子一样,教他看看都觉得难受。

李大白不慌不忙,一手拿着黄纸,一手拿着笔管,在纸上写了一个空心的忠字,而后将这张纸顶在头上,冲着那中尸白姑深深一躬。牛琪琪看得莫名其妙,悄悄问金一:“主人,他怎么向那尸虫参拜?”

“看李先生所写的字,应当是先用忠字的法力,大家身边的重宝大权之中,原有他所写的八个字在其上,他如今使用空心的阴文字体,便是要激大权上的字法。至于这参拜中尸……”金一沉吟片晌,方道:“想必是遵循忠道事君之故吧?”

具体涉及到儒家的理念,金一也不大了解,但他这猜测却是庶几近矣,儒家要匡正君王的所为,却不是要凌驾于君王之上,因此事君以忠,乃是置于儒家八道要之举。李大白这一拜,顿时生出一种异象,那寝帐之中,碧绿的光芒直透出来,正映在他手中的纸上,一个斗大的忠字陡然跃出纸面上,悬在李大白的头顶,绿光掩映之中,李大白又向着那中尸白姑深深一拜,这一次完全是执臣子之礼。

那中尸白姑本自跋扈,骤见李大白用出这样的礼数来,好似颇为满意,竟尔仰天大笑起来,他身上的黑光紫气也随之收敛了几分。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李大白这一手先抑后扬,忠字当头之后,随即便是笔走龙蛇,七个大字一口气丢将出来,那八道的其余七道一起浮现,七道光芒和原先的忠字汇聚一处,形成一道完整的光环,将中尸白姑刚刚好圈在当中。

只是一时的得志,中尸白姑不提防之下,已经落在了李大白的法术之中,那忠字一道,如今也其余七道相互应合,令白姑尽管不断咆哮跳动,意欲挣脱,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空子。

李大白直起身来,冲着中尸白姑拱了拱手,笑道:“臣以忠道事君,君也须以敬道待臣,这忠字一道,原本就不只是针对臣下,也是对于君王的一重约束。你这跋扈君王,还以为忠臣就会任你鱼肉么?那叫做愚忠罢了!真正忠臣,须是如伊尹霍光一般,忠于社稷,因大忠而至于废立君王,那才叫做真正的忠!”

果如其言,随着中尸的奋力挣扎大声咆哮,其身上的黑光法力一波*地冲激着身边束缚着他的绿色光环,那碧绿的光环也相应地光芒越来越盛,八个大字相继又从光环中跃出来,在空中上下飞舞,克制着中尸的蠢动。而在这八个字之中,光芒最盛的正是先向中尸表示臣服的那个忠字!

杨剑手持三尖两刃刀,傲立在金一的身边,望着眼前的奇景,也不禁点头赞道:“什么儒家八道,我是一概不懂的了,只是李书生这般施法,正合虚则实之的兵法要旨,看这中尸在八道环绕之中仍旧是生龙活虎的奔突咆哮,若非他先以忠道当头,使中尸不加提防,更接纳了这忠道为自己的臣子,只怕现在已经被中尸挣脱了八道的束缚了吧!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中尸白姑接纳了忠道,等于是自己给自己先套上了一重枷锁,自那一刻起,此战胜负便已经没有悬念了。”

看上去是俯称臣的举动,却成为了制服敌人的关键?金一看着一身白衣,站立在中尸白姑的面前的李大白,忽然觉得有一种很放心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他得到卢真人的多方提点,对于宇文邕颇有些小心提防,虽然并无大错,但是一想到有一天,宇文邕或许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金一便不由得有些心寒。适才那中尸现身,一派跋扈飞扬的情状,简直就令他联想到,将来的宇文邕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但现在,看着李大白的背影,金一才终于安心了许多:“纵使到了那一天,除了我的钱力之外,这世上终究还有人能制约大权……和大家吧?我,将不会独行!”第五十五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六章 杀杀杀!

哎呀,四十八章居然是错的吗?改之改之,过年期间,大家海涵则个,我汗之~

第五十六章

道家的斩三尸,各用不同法诀,总而言之都是用一个耗字,只因这三尸虽然是人身之贼,但终究是人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若要强行斩决,不免伤及本身。道家守庚申日斩三尸时,通常都是道侣相伴,彻夜无眠,使元神巩固,再作法克制三尸。即便如此,也不是一刀两端地斩了,而是历经多次的守庚申日,再配合服药行气辟谷等诸般法门,令三尸不能得到外界邪气的补益,最终慢慢消亡。

今日他们以外力斩三尸守庚申,虽然不能套用道家之法,但三尸还是三尸,道理只是一般。李大白用这先入为主的法门,令中尸白姑坐困于八道之中,只能令他无法戕害宇文邕的身体,但说到一举斩除,到底力有不逮。儒家八道,根本目的并不在于反对君王,而是要致君尧舜,使君王都能成为尧舜那样的贤人,故此其极意也就是约束君王而已。

不过,今日在场的却不只是李大白这儒生一人,有法力斩除三尸虫的更不止一人,此时若是金一学李大白一般,作法引动那重宝权柄之中的钱力,想要将这中尸白姑斩除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但此举会不会太过霸道,以至于伤及宇文邕的本源,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斩三尸,难就难在这其实是在和自己作战,和自己身体内的邪魔交战,也惟其如此,才能成为道家修行奠基的法门。

“无妨,跋扈飞扬,终须沉寂。”许旌阳却显得轻松了一些,看着那在八道束缚之下无所作为的中尸血姑,捻须微笑道:“先秦诸子之中,儒家本不起眼,孔孟甚至终生也不能闻达于诸侯,而终能大行于世,成为显学第一者,端在于汉武帝之时,董仲舒用此八道动于君王,使武帝安于本位,纵然他耗竭民力,穷兵黩武,然而在这八道约束之下,终有罪己悔过的一天!李书生今日作法,庶几近于此道矣!”

金一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许旌阳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道:“不必担心,这中尸已无能为,但宇文大家并非道门中人,从不曾行那守庚申斩三尸之法,这三尸邪气养的年深日久,绝非一朝可以斩除的,今日能令其不能作恶戕害己身,便是一大胜利了。看这情形,大约到了天明时分,便可令中尸白姑降伏。”

到天明?那不是还得好几个时辰,.李大白能支持得住吗?金一正有些担心,却听得李大白忽地唱起歌来,歌声悲怆苍凉,词义好似极为古老。金一听不懂,杨剑和牛琪琪两个也是瞠目不识,独有许旌阳叹息道:“这是孔子所编辑的诗经之中所记载,夏桀之时百姓指斥君王的歌谣,大意是将夏之天子比作炎炎夏日的骄阳,唱道时日曷丧,与之偕亡!纵使是天上的骄阳,若是不恤下民,则臣民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将这日头射落下来,君臣之间,原有此道,并非擅权之人便可妄作威福,惟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能使权得其所啊……”

“时日曷丧,与之偕亡……”金一将这.两句歌词在口中反复念了几遍,眼中尽是迷惘:“许天师,大权的威力,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何原本是生于天地之间的生民,却忽然多了这样一重束缚,以至于到了要挣脱权力之时,竟不得不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许旌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考之上古记载,这大权.起于黄帝之时,更远在尧舜之先,敢是自此中土生民有了自己的君王,便有了这大权重宝。想必这君王,便是权力的最为集中掌握者的缘故吧……”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金一:“金钱神,要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比贫道更为合适——你的钱神法力,不也是来历神秘叵测么?不止如此,你的钱力与大家的权力之间,好似天生就有一种莫名的联系,无论怎样也分拆不开,这必是其本源有所联系所致。我猜想,若是你能知道自身钱力的真正奥秘,多半也就找到了权力的本源了吧!”

金一哑口无言,但内心却真切无比的知道,许旌阳.这一个推断,极有可能是切中了问题的关键,在陈庆之的大势境界面前,正是他和宇文邕将自身的力量融汇无间,才能触及到权势的境界,解脱了那一场危机。“看来,我须得先凭自身的力量,冲破上一层境界,真正领悟到‘势’的层次,才能在这道路上更进一步吧……伤脑筋啊,大家知道自己有权势这样一个目标,是因为先秦之时有一位叫什么韩非子的,将权力分为术、法、势三重境界,等于是为大家的修行指出了方向,听说那位韩非子,也曾是秦始皇的老师哩!我可就难了,从没听说过谁曾道出钱的境界如何呐……”

正想着,忽听李大白的歌声转而高亢,一个高音.抛上去,恰似领起了一根无形的绳索一样,在绳索的彼端则是一点灿烂无比的光亮,在天边乍然出现:那是旭日东升,朝阳初现的晨曦!李大白的歌声,恰似是他体内的长庚星君的神职一般,启明星虽然已经陨落在凡间,但他仍旧记得阳光应该初现的时候。

随着第一缕晨.曦照到这邙山上的宇文邕寝帐顶端,那中尸白姑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点气力,在一声不甘心的嘶吼声中,消失在晨曦之中,而寝帐中的宇文邕,则出了甚为安逸的一声叹息。这三尸中的中尸白姑,就此斩去!

“想不到,竟有这样的手段!”从钉头七箭书上,寇谦之能够清楚地感应到那中尸白姑的种种细微变化,巨门禄存两位星君的神力,更在文曲武曲二星君之上,而中尸白姑与人脏腑相联系,又是三尸之中最容易显化形体的一位,故此与作动下尸时不同,寇谦之得以了解到中尸被斩的全过程。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蕴含了两位北斗解厄星君神力、又牵动了宇文邕自身权力的中尸白姑,竟会不明不白地败在了一个书生的手中,身为道门师君的寇谦之,根本连这书生用的是什么法术都没明白!

他的心里,忽然有一丝凉意。自从受道于太上老君,重组道门辅佐北魏太武帝一统北方以来,寇谦之文武全才,在北魏群臣之中也是屈一指的人物,这世间几乎就没有能瞒过他的人和事。何期到了今时今日,出他预料之外的异人和法术竟是层出不穷,金一的钱神法力,宇文邕的大权独揽,这两者他至今都没有理清头绪,哪里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使用着令他莫测高深法术的书生!

昨日一战,连留侯张良也被这书生给算倒了,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害得寇谦之连捆仙绳的法宝都得搭上去,给留侯张良吊命,想到这里,寇谦之怎不心寒?“难道说,我已经被这时代所抛弃,已经跟不上天时了吗?”

一念方动,立时引了寇谦之心中的万丈波澜,那一百五十年来屹立不倒的雄心,尽管近来饱受摧残,但却如宝剑锋芒越磨砺越光芒,寇谦之双眉陡然一扬,眉宇间尽是强横之色:“不要得意得太早了!三尸之中,上尸最为厉害,也最为虚无飘渺,除了本身的元神之外,几无其他力量能够感应得到,我看你们如何斩他!”

北斗七元解厄星君之中,已经动用了四位,仍旧奈何不得对手,寇谦之这一遭便用上了七星中刑杀第一的破军星,与恶星第一的廉贞星力。这两星之力,至凶至杀,一经动用,顿时法坛上风云四合,将初升的朝阳都给遮蔽住了。

那一直隐身暗中,观察寇谦之作法的元帅温琼,见此情形也不由得现出身形来,叹道:“寇师君,你这是何苦?以七星剑之神力,自可调用北斗七元解厄星君的星力,惟这二星至凶至危,一旦降临凡间,必有大祸生,四方刀兵作动,定是血流成河的局面。苍生何辜?”

原来寇谦之惩于前两尸都被敌人斩去,在如今这特异的局面下,对手竟能连斩二尸,显然不仅是法力道术惊人,其中的机缘亦非自己所能逆料的。譬如李大白用以降伏中尸白姑的法术,便是因为他事先和宇文邕修炼的重宝大权有所交通,那八道本是在大权之上的,故此才会被中尸白姑一时不察接纳了,就此败北而去。

要斩断自己所不了解的机缘,须用慧剑,然而慧剑轻易不可得,寇谦之的道行境界与那层次相去甚远,须是紫微斗数修炼到极致,进入大衍神术的范畴中,才能祭出慧剑,斩断机缘因果。以他的能为,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最强的凶杀之气,将此间因果一起斩断!

手中作法,法牌连连击在七星剑上,寇谦之的脸色也已经随着廉贞七杀二星力的涌动而变化,变得忽青忽白,那正是刑杀之气作动的征兆,就连身为道门师君,执掌着兜率宫至宝七星剑的他,体内感应到这刑杀之气,也有种尖刀入体寸寸碎割的痛楚。

听得温琼的规劝,寇谦之冷笑一声,正要答话,忽然间脸色一变,从南方城外,不知何时响起了一片杀声!这杀声初时甚是细微,下一刻便陡然大,铺天盖地震耳欲聋,而眼前这七杀廉贞二星的刑杀之气,似乎受到这杀声的感应激励,也随之暴涨起来,几乎要脱离寇谦之的掌控!第五十六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七章 兵凶战危

昨天我是更了的,忘记布了。今日照常更新两章,加更一章致歉。

第五十七章

天光大亮,高长恭站在河桥南城的城头上向下望去,但见放眼尽是一片黑压压的衣甲旗幡,宛如潮水一般从邙山山脚向着黄河岸边奔涌而来。敌人还远在十里之外,杀声却已经震动着耳膜,再加上脚步声,甲胄和兵器碰撞声,马嘶声,烈烈火焰和滚雷等道术符咒出的声音,这军阵煞气当真是惊天动地!

古时名将,都善于观望军气,高长恭也不例外。他望见这股军气,已知是来者不善,今日的大周军,气势与昨日迥然不同,摆出的是一副志在必得、拼死一战的架势,似这般的军旅,正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不怕死,你怕死,死得就一定是你!

耳听得身边脚步声响,高长恭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斛律明月上城来了,指着城下的大周军阵道:“丞相,你看,今日大周军出乎你我意料,竟然主动出击,而且看这气势,比宇文邕亲自在阵时还要来得更加高涨!难道说寇师君所言有误,那宇文邕竟已脱离了钉头七箭书之厄,率众亲征不成?不然的话,怎会有这样的气势。”

斛律明月四周望了一圈,皱眉道:“看不见宇文邕的旗鼓仪仗……若是他天王亲征,要激励士气,定当建旗鼓,如同日前一役,天王旗号刚到前敌,便令全军振奋起来一样。况且若是钉头七箭书无,寇谦之这里的法事立时就会败了,我们也不会不知道。”

这钉头七箭书的法事关系.重大,一旁自然多有北齐军的耳目,倘若有什么异动,譬如法事中止之类的大变,斛律明月立刻就能知道了。高长恭见他这般说,也觉有理,眉头却皱得更紧:“这可就越怪了,倘若不是宇文邕亲征,大周军的气势为何如此之盛?他们有什么倚仗?”

“什么倚仗?哼!”斛律明月并非多谋.擅断之将,治军严苛所向无前才是他的风格,亦是从敕勒川下杀出来的敕勒部民的一贯作风:“管他有什么倚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倘若咱们抵不住大周军,或者是见了宇文邕就束手无策,那北齐国运也只得到此终结了!”

一言既罢,斛律明月将手中剑.气扬起,凭空化出一轮圆月,声音也随着那月光洒在大地上,落在北齐军的阵营之中:“今日一战,便是决战,胜则长驱直入,直捣关中,败则黄河之险难守,北齐国祚难存,我等将士们的亲朋家眷,田宅园林,都要沦为关中狗子们的部曲庄宅了!”

当时中原衣冠,以北齐境内为最盛,关东士族素来.瞧不起关中之人,自打北魏末年关中大乱,原有的住民更是扫地无遗,建立起大周的宇文氏及其部属,多半是来自北镇的镇兵。和北齐建立以后,与关东的高门士族相结合的情形不同,宇文氏的大周到现在都保持着传承自北方草原的野性和尚武,因此关东的北齐人提到大周,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目为关中狗子,就像战国时关东六国看待秦国一样。

斛律明月此言一出,登时激起了北齐军的敌忾之.气。说来有些好笑,大周和北齐的开国集团,都是源自北方六镇南下之民,然而分道扬镳之后,却彼此看不起,目为仇寇一般,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这种情绪来自何方吧?不管怎样,斛律明月这振臂一呼,已经将北齐军的士气也激了起来,加上高长恭昨晚一宿没睡,往来各营整顿军旅以备今日大战,北齐军的气势原本就已经振作了不少,此时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嗷嗷叫得连各营的主将都弹压不住。

“上!”斛律明月将身一纵,一片朦胧的月华之中,他.的身形已经飞上半空,剑锋指处,驻守在河桥南城以及周边诸营的北齐军犹如红色的浪潮,轰然决堤,迎向大周军。红色与黑色,两种截然不同、水火不容的颜色,两方水火不容的势力,就在这大河上下,邙山北麓,重重地撞击在了一处,顿时激起血腥的浪花!

站在那黑色浪.潮最前端的,却是一抹鲜亮的黄色,那是来自蜀郡的黄龙兵,人人都以蜀郡盛产的名物蜀锦制成锦帕包头,身穿亮眼的明黄战袍,跳跃翻腾健步如飞,更有无数人影若隐若现,眼力差一点的根本看不清多少。

“又是这家伙!”前日一战败垂成,关键之一就是这后来加入的两阵,总兵数加起来也不过六千而已,但是却战力惊人,其主将更是犹如鬼神一般的勇猛,饶是斛律明月平生自负,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但日前这黄龙兵出现的时候,正是北齐军将要取得大胜,大周军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如果说,挽狂澜于既倒,已经足以表现出此军的勇猛的话,那么将这种勇猛用于冲锋陷阵,又会如何?

自西晋亡国五胡乱华以来,妖胡各族的骑兵驰骋中原,蹂践神州,战争的技巧也随之翻新,与道术相结合的阵战之法,成为战阵的主要部分,相应地种种冲阵破阵之法,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能够挥本方阵势的作用,冲破敌人的阵法,便成为了战争胜败的关键。

假如被这黄龙兵一冲而入,把本方大军的气势来个迎头痛击的话,这一仗真是想赢也难了!斛律明月心知肚明,当即从上方飞身直下,这一下挟带着月华如水,宛如神将自天而降,令北齐军又是一阵欢呼。

“斛律明月!”杨剑神目何等了得,即便是站在邙山顶上,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更瞧出斛律明月这是打算亲自来迎战自己的黄龙兵,好稳住大军的阵脚。他回过头来,见金一和许旌阳都凝神望着宇文邕的寝帐,紧张地等着最后的上尸作动,心里颇为踌躇,不晓得自己是应该上阵去厮杀一番,还是留在这里以防不测?

李大白适才立了一,以儒家八道的法术将中尸降伏了,现在正坐在一旁休息,见杨剑左看又看,举棋不定的样子,便晓得了他的心思。“杨都督,你可是要去迎战斛律明月么?”

杨剑点头:“不错,日前一战,我顾着收拢败军,重整阵列,没顾上和斛律明月大战,被他得利而去,想想也是不甘。今日这厮见我黄龙兵打头阵,竟然又来,若是我在阵前,一刀便将他这不伦不类的明月剑气给破去了,叫这塞外蛮胡见识见识,我神州仙术的厉害!”

这话说得可有点诛心了,大周的宇文氏说起来可也是塞外来的,当初北魏六镇戍边,宇文氏出身武川镇,和敕勒部所在的怀朔镇相去也只是数百里而已,快马也只要一天就能跑到了。不过敕勒部乃是高车之种,从归降北魏以来就一直保持着原先的部族形态,与已经开化了的宇文氏又不相同。

当然在神州嫡传、二郎显圣真君传人的杨剑看来,敕勒部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妖胡蛮胡,自然是嗤之以鼻。杨剑自从出世以来,秉承着二郎显圣真君的传承,在蜀中向来是横行无忌,不管是妖精匪类,还是佛道两门肆行不法,遇到他都是三尖两刃刀一挥的下场,这赫赫威名不是靠着二郎显圣真君的遗荫,而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在蜀郡,杨二郎就是无敌的象征!

这般口径,听在李大白的耳中倒没什么,李长庚却是心花怒放,他是天庭星君,心仪的是商周革命以来所建立的天地秩序,那是什么秩序?天庭对于下界,除了黄帝后人的华夏族之外,一概是目为妖类,能杀就杀,杀不了的就招安,总之是不会放任自流的,而今听说杨剑对于敌人如此贱视,自然正中他的下怀。

“杨都督,你五色神光厉害非凡,来去如电,这战场上谁能拦得住你?那斛律明月吹得厉害,其实比你差了九万里,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便这么杀出去,一刀斩下了斛律明月的人头,来个旗开得胜第一,岂不是好?就算大家这里有什么变故,你五色神光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留你不得。”这番话乃是李长庚教晓李大白的,李大白觉得并无不妥,也就这么转述出来。

杨剑心里正在蠢蠢欲动的当口,听到李大白这般说法,正中下怀,转头宇文邕那里,还是没什么动静,许旌阳和金一主仆全神贯注,根本就不来看他一眼。倘若这时,不管是许旌阳还是金一,向杨剑望上一眼,以示这边还需要他的坐镇,杨剑纵然再有想法,也会按捺住,偏偏就是缺了这么一眼,杨剑就好似是野马脱去了最后一道笼头一样,没有了任何束缚,将三尖两刃刀一横,叫了声:“我去也!”嗖地一声,一道五色光华闪过,已经直奔战场中央两军相遇之处而去。

而与此同时,那河桥南城之中,有一个刚刚出场,却已经几乎要被人遗忘的仙人,也正缓缓睁开他的双眼……第五十七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八章 温琼的决意

第五十八章

法坛之上,寇谦之手握法牌,却是举棋不定。他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时候,天王宇文邕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大周军本该是群龙无乱成一团,自保尚且不足,竟然还会主动出击!不仅如此,只从七杀廉贞这两颗星所绽放出的煞气光芒来看,大周军的气势比昨日防守时强了不知多少倍。

七星剑上所绽放出的星光,出了寇谦之的预计,那钉头七箭书上的铁针在这星光煞气的注入之下,竟出了其本来形状的限制!细细看去,这两根铁针都变了模样,一个好似是七杀之剑,一个好似是廉贞之斧,这只有在两大星君的神力运使到巅峰,杀势积蓄到最高点时,才会具现出这法器的形状来。

将七杀和廉贞的星力在战场上释放出来,原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只是寇谦之没料到大周军的煞气之盛,使得这两位星君的神力也为之水涨船高。到这地步,他心里也不由得要有些踌躇,自己能否驾驭得了现在的这两股神力?要知道请神作法,好比怒海操舟,万一稍有不慎,神力脱离了控制,第一个受害的必定就是自己,那可真叫做作法自毙了!

温琼元帅身为护法元帅,虽然不像赵公明和王灵官那样频繁出外勤,不过被天下道士请来守护法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厉害,原本他就不赞成寇谦之这样使用北斗七星中最为凶险的两星,现在更是得了道理。正要再说时,忽然法坛下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从海外归来的仙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寇谦之向下一望,立时面露喜色:“留侯,你身上好了么?”原来是留侯张良,自中了李大白的暗算之后,第一次醒转过来,看他走路时也不须旁人搀扶,脚步还算轻捷,寇谦之不由得喜上眉梢。

喜从何来?张良可是不折不.扣的智囊一个,兴汉张子房!现今局面隐隐出了自己的掌握之外,中尸下尸前后无,用来激上尸的两大星君的神力又随着战事的进行而越高涨,寇谦之自己都要担心是否驾驭得了。每当这种时候,人们常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叫做“前途未卜”,换句话说,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占卜的术士大显身手了。身具三略之能,可以占算天地人三界之事的张子房,岂非就是寇谦之现下的及时雨?

张良上了法坛,指了指身上缠绕.着的捆仙绳,苦笑道:“何曾好了?多亏了师君用这兜率宫道祖的法宝救我,才能镇住那股邪火,不然的话,张子房千年道行,昨夜已经烟消云散了,连魂魄都剩不下!惭愧,到现在还不晓得究竟是什么邪火,竟有这样厉害……”

张良好没好,寇谦之原不放在.心上,他所关心的只是张良的占算之能而已。好歹装作关切之状,也不把捆仙绳当一回事,寇谦之向张良问长问短了几句,便将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说了出来,请他无论如何要占卜一下吉凶。

张良虽有三略之术,然而这占算大事,也不是说算.就能算的,尤其他一出手,便是算这天上地下的种种变故,只要是涉及到红尘之中,有所牵系,即便是成就了混元道果的元始天尊也逃不出他的天机推算。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元始天尊也不过是能脱天地之外而已,但若是他动念要干涉这个天地之中的事,便须得遵守这一方天地中的规则!

这样的神算,以张良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有几分神.奇?然而张良心底纯厚,自以受了寇谦之相借法宝延命的大恩,实在无法推辞,何况就算不用占算的神力,在张良看来,眼下也已经到了决定中土命运的关键时刻,自己受命于兜率宫道祖,重履中土来佐助道门中兴,却只是和人耍了一场嘴皮子就差点丢了性命,如何能够甘心?

当下略不踌躇,慨然应允,就袖中取出一块龟甲,.三枚金钱。这可不是金一的元龟变、钱神法,而是正宗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占卜之术,号为金钱课,尽管其所用的神力法则,与金一的元龟变、钱神法一脉相承,然而这占算的算法则是天差地远,那是太公望、河上丈人、安期生、黄石公一脉嫡传的神算三略之法!

张良将金钱放.在龟甲中,摇了摇,正要起课,温琼连忙拦住,皱眉道:“留侯,你如今这身子,怎能妄动神算?便是金丹成就的仙人,起这神算三略课,也是大损道行,甚至有金丹不保之虞,你可莫要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和千年道行!”

温琼乃是汉时生人,未成神时便对于兴汉三杰的故事耳熟能详,内中张良不慕名利,成身退的潇洒,尤为令人敬仰,故此温琼对张良格外敬重,丝毫不以自己是护法元帅之尊、而张良只是一介散仙身份为意。

张良却笑道:“是何言哉?温元帅,当初你为生人时,为了全村乡亲父老,甘愿舍弃性命吞了那枚瘟药,不止舍了你的今世性命,更舍了你来生的福报,那时你又何尝有过一丝犹豫?如今中土大乱,放眼尽是外族之苗裔,乱我大汉中华者尽是此类也!我道门若不振兴,则黄帝华夏之种,大汉子民,在神州竟无立足之地了,张子房逢此时,五内如焚,区区性命和这不成气候的道果又何足道哉?”

温琼被他这一反问,竟是哑口无言,双眼中不禁落下泪来,把脚一跺,牙关一咬,喝道:“留侯,你说得好!是我一时不及深思,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妄为护法元帅,枉空这一身的神通!寇师君,你只管作法,也不须留侯占卜祸福,这七元解厄星君若真要脱离你的掌控,我愿一力承担,助你法事作成!”

寇谦之大喜过望,张良纵然能预知前事,也未必有力量消灾祈福,这温琼出手可不同了,那可是连许多神明也要退避三舍的,护法元帅的神通!想不到张良一席话,再加上对于留侯性命的顾惜,竟能让一直不大积极的温元帅也改变了态度,开始主动为自己出力了!其实在温琼的心目中,他乃是追随张良的意愿,为中土百姓出力,哪里会将寇谦之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温元帅凡人之身成神,道基本就不大稳固,遇到这大是大非的抉择便没有自己的主张,只能跟随着他所认定的人去走了。

有了温琼的保证,张良也就不再起课,转身到法坛下去坐着,和众仙人一道观看寇谦之作法。此时寇谦之信心百倍,全不怕两大星君的煞气反噬,反而生怕其神力煞气不足,看看外面杀声震天响,法眼中都能看到被杀死的冤魂在战场上空徘徊来去,一眼还没数清楚,多出来的数目又已经是数不胜数了,足见这战况的激烈程度。

“死得越多越好!”寇谦之不惊反笑,将法牌在七星剑上反复连击,口中道诀声声,将七星剑招引七元解厄星君的法术运使了一遍又一遍,那钉头七箭书上的心口和喉间的两根铁针也是越明亮起来,其形状更加清晰,当真好似一柄剑和一把斧头,正正斩在人身两大要害处。这正是破军和廉贞两大星力运使到了极致的征兆!

第四十九下,寇谦之将法牌再度击在七星剑上,好似是在某种拼图上完成了最后一笔,那破军星七杀剑与廉贞星的斧头,骤然收敛了光芒,变成真正的实体,竟从钉头七箭书上飞了起来,在空中一个盘旋,朝着手握法牌站在法坛香案旁的寇谦之疾飞而至,凶光四溢!

这便是寇谦之所担心的,两大星君的神力受到这战场血腥冤魂煞气的感应,强到了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地步,便会反噬己身。倘若只是他自己在此,缺少了一只左臂,无法动用最为得意的掌中通,多半就抵挡不住这两大星君法器的攻击。

可是现在,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被天庭赐封为护法元帅,专责降妖伏魔、为天下道士们护法保坛的温琼在!面对这两大星君法器的反噬,温琼青紫色的脸上眉毛也不挑动一下,只是将臂上套着的玉环摘下,迎着那两柄法器袭来的方向只一抛,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威灵温元帅,急急如律令!”

这赐封护法元帅,果然和常人不同,即便是寇谦之这样的身份地位,使用法术时还得借用太上老君的名义,念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温琼可就不必了,就径自以自己护法元帅的名义,向七元解厄星君中最为桀骜凶悍的两星出了自己的号令。

那一剑一斧,冲到温琼掷出的玉环之中,好似被无数道无形的绳索给牵绊住了似的,顿时前进不得,只是一霎那的停顿,随即以比来时更为迅疾的势头飞了回去,正正插在那纸人的心头和喉间。

就是这一下,那邙山大营中宇文邕的寝帐也为之重重摇晃了一下,紫微帝星光芒骤然转盛,传国玉玺上下翻飞,竟有不安于位之状!

许旌阳正全神观察帐中的情况,顿时叫了起来:“了不得,这寇师君当真是不惜命了,竟将破军和廉贞两星君的神力催迫到了这般田地!”第五十八章完

第七卷 第五十九章 兑子

第五十九章

紫微帝星长居天顶,统摄周天诸星,北斗七星终年都只能围绕着他盘旋,遵奉其为主,无法出其上。然而现在,即便这紫微帝星绽放出了数百年都不曾显现的神光,竟然也压不住从破军和廉贞两星上出的滔天煞气,帝星那至高无上的光芒,第一次有了动摇的迹象!

金一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面对着寇谦之的钉头七箭书,当传统的南斗六星祈禳法术不能起作用,这紫微帝星的神力便是宇文邕的护身之宝。尽管这帝星不是那么听话,能出不能收,但是宇文邕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全仗有帝星护持。假若寇谦之真能在这情况下便攻破了紫微帝星的护持神力,那这一仗也不用打了,不必宇文邕体内的上尸作动,单单这两大星君的煞气就能要了宇文邕的性命!

当此情景,金一自然不能坐视,他将手中金箍棒挥动,钱力汹涌而出,不敢有丝毫的保留,一起注入到周天星斗之中。这一日夜中,他在卢真人的指点下反复演练,对于这周天星斗的阵势已经越熟练起来,钱力在星辰之间流动,每经过一颗星辰,光芒便亮了几分,一瞬间这周天的星斗灿烂若银河,光华简直就像是碎金玉屑一般,而其间流动的钱力光芒更是耀眼之极。尽管还没有到达生生不绝的境界,但这钱力运转之际,竟已有了一丝逆转时空之时那金钱流转的影子。

要知道,当初在那菩提境界之中,只是借用了达摩身上取之不竭的大日如来法力,又靠着菩提子的境界为依托,金一费了好大的夫,将金钱阵中金钱的度催到了极限,才能操控时空。而现在,在这真正的天地之中,所运用的不是金钱阵而是周天星斗阵势,金一的钱力竟然已经有了一丝逆转时空的影子,倘若他能静下心来体验一下,便会觉,这根本就是前所未有的巨大突破!

——从仅仅是稍具雏形的天罡地煞金钱阵,向真正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所迈出的巨大突破!

然而现在的金一,却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阵法的运转中,只恨钱力的运转不能更快一些,更无余暇顾及自身的变化。也就是在这样的突破之下,周天星斗的光华以前所未有的度凝聚起来,几乎是在北斗破军和廉贞二星的煞气光芒刚刚破开紫微帝星防御,到达了传国玉玺之上的下一刻,周天星斗的光芒也到达了玉玺上。

以玉玺为引,周天星斗的阵势才.能与上方的紫微帝星生感应。“晚了吗?”金一浑身凉,眼睁睁地看着那形如刀斧的煞气破空而来,直击中土神州的不二神器传国玉玺,倘若这法宝在这个时候毁掉了,那就大事去矣!

便在这千钧一的时刻,因金.一的钱力而出的星光竟然奇迹般地忽然快了一线,间不容地抢在那一刀一斧之前,冲到了传国玉玺上。随之而起的,是金一身为钱神,都从没看见过的灿烂金光,从传国玉玺的一角上冲天而起,挟带着辉煌的星光,与上界的紫微帝星交相辉映,无边威灵散出来,那刀斧般的煞气就好似烈日骄阳下的一点冰雪,瞬间消融!

奇迹,这般出现,令金一这深深期盼它的出现的人.也有些错愕。呆了一呆之后,他才回过味来:“是那一角金子!传国玉玺上的一角金子!”记得邺城之役,与侯景交战时,他的钱力竟然能和玉玺之间生感应,听了李大白的解说他才知道,原来这玉玺早已不是完璧,当西汉末年王莽篡位时,太后将玉玺奋力掷于地上,竟然摔坏了一角,王莽只能以金镶玉,补完了这传世之宝。

“难道说,他那时所用的金子,也不是普通的金子,而.是蕴含了钱神法力的精金?不然的话,这玉玺与大权息息相关,除了蕴有钱力的金子之外,有什么金子能和玉相容在一处,千年不坏?”金一又惊又喜,眼见得围绕在宇文邕寝帐周围的帝星光芒,亮得几乎叫人看不清内里的轮廓,那一刀一斧的煞气早已消失不见了。

而天上的紫微帝星光芒却已经向内略微收敛,.在其周围形成了道道芒角,遥遥指着环绕其周围的北斗七星。除了寇谦之尚未动用的贪狼星之外,其余六星都好似被这芒角所慑,星光黯淡下来,即便是最为桀骜不逊的破军星,也被这震怒的紫微帝星所震慑,安分守己不敢妄动。

帝星的光芒所.及,甚至连战场上舍死忘生战在一处的大周和北齐两军都有所感应,第一阵的战火也随之稍稍缓解了一些。杨剑回头望了望邙山,又看看眼前的敌人,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在使出了五色神光之后,又凭着神兵三尖两刃刀的威灵,这样的雷霆一击竟然不能取下斛律明月的人头,不仅如此,这位北齐最高的将领看上去居然还是毫无伤!

“要不要缠战下情形,这最后的上尸来势不小啊,金一那里居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杨剑毕竟是私自出战,心里不免虚。其实他也看得出来,斛律明月能接下他这一刀,想必是靠着阵法的力量,将他的刀上威力借着月华散播出去,因此而成了替死鬼的北齐军,不下三五百人之数,其中有不少还是北齐最为精锐的百保鲜卑军。一刀三五百,两刀小一千,北齐军有多少人命可以填上?况且斛律明月的身体,也不可能这样无限制地支持下去!

但,宇文邕那一边,也可能在瞬间就分出了生死!杨剑正在踌躇,猛然间神目一张,五色光芒从眉心处的立目暴射而出,正正射向从河桥南城上方冉冉降下的那个威猛无比的身影,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这个人,他不认识,但这种感觉,正是昨晚使得他从河桥南城铩羽而归的那个敌人!

满脸青紫,浑身铠甲,形象威猛,来人臂上套着玉环,手中握着铁箭,腰上挂着一面金牌,上书四个大字“无拘无忌”,正是天界护法温元帅!他脚踏祥云,冉冉降到地上,双脚却不沾地,只是向着杨剑点头微笑道:“果然不愧是二郎显圣真君的传人,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法力神通!我乃护法元帅温琼便是,你听过么?”

温琼?温琼!杨剑怎么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听过这个名字的还叫神将吗?原先还只是许旌阳的推论,而今真正的温元帅就站在自己的眼前,而且是和自己成敌对的立场,杨剑的心中万丈波澜起伏,只化为一声轻笑:“温元帅,你今日到此,是要护哪门子的法?卫哪门子的道?”

温琼面相凶恶,眼神中却透露出悲哀来。他放眼望去,原野上鲜血横流,死伤枕藉,愤怒、惊慌、绝望、悲伤,种种情绪,以各种方式到达他的道心之中,令这位原本就是一个善人的温元帅,心中无比悲怆。他摊开手,向周遭一指,道:“杨二郎的传人,你睁开你的神目,这世间众生,何其悲苦,难道你的神力,只能用来杀害苍生,却不能为他们削平乱世,再造一个太平世界吗?”

杨剑一愣,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轻松无比,那温元帅纵然是心底忠厚的好人,被这一笑也有些不悦起来:“杨二郎的传人,你笑什么?莫非你竟乐于戕害苍生么?”

杨剑笑罢,方摇了摇头:“温元帅,你有几百年不到凡间了吧?不然的话,你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为了这太平二字,才开启了中土这几百年不见天日的乱世!就是打着这太平的旗号,道门才将天下弄成这副模样,其实只是为了他们独霸中土神州,将天上地下的秩序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的野心!”

温琼不由得倒退一步,即便是面对着最凶悍的妖魔,他也从来不曾这样动摇,道门,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不可能的,乱大汉者,乃是五胡妖魔!

“咄!”初时的震惊,化为愤怒,好人温元帅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凡人生出了这样的怒火,连他的根根头,都烧了起来,火焰熊熊衬着他青紫色的肌肤,更显得威风无比:“二郎显圣真君的传人,竟会是信口雌黄之人,且让我替二郎真君教训教训你!”

“说那么多还不是要打?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杨剑一哂,将三尖两刃刀向四下一划,冷冷道:“我说温元帅,你不是要在这里教训我吧?昨晚虽然没有放对,你也该知道我的法力神通,想在这里教训我,你准备搭上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温琼一怔,头脑才稍稍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会这么忽然冲出来,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得到了张良的指点,当时张良便叫他用计,令杨剑不能在战场上挥其神通,使得战局失去均衡,怎么火往上这么一撞,就给忘记了?

当下温琼点头,道:“是你想得周到,只是你我都有事在身,今日也不好去到别处较量,不如你我约定,今日不论如何,都不能再踏上这战场半步,待两军交战事了,另觅静处了断,如何?”这便是张良指点的妙计,一个约定就能让杨剑离开战场。

就算看出了这其中的算计,杨剑又能如何?情势如此,这是他最能够接受的选择,只因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凭一己之力击败这位温元帅!

第七卷 第六十章 人算天算

第六十章

紫微帝星星光大放,以前所未有的威势压服了桀骜不逊的破军、廉贞两星上的煞气,却也只是解除燃眉之急。这终究是外来的力量,纵然能抵挡强如破军七杀剑的邪力煞气,却无法防御从宇文邕体内生出的上尸作动。

这庚申之日,原本就是人体三尸作动的时候,宇文邕没有修行过道门的奠基之法,这三尸在他体内早已是根深蒂固,只是他本身法力太强,平时这三尸危害不显,如今被钉头七箭书封住了本身的灵识,三尸作起来是变本加厉的厉害。

“倒也有几分手段,在这战场上激出来的破军廉贞煞气也能抵御得住,也不知是不是勾陈大帝亲自眷顾此间?”寇谦之冷笑不已,这也不完全是他随意揣测,勾陈大帝这几百年来在天界都无声无息,凡间更是从没有一个真命天子得到他的眷顾,偏偏在这个时候显灵,说是偶然都没人信啊!真武大帝已经出手,座下神将席的王灵官都下凡走了一遭,什么道理和玉帝并列四御的勾陈大帝会一直保持沉默?

不过,将紫微帝星的法力投射到凡间,庇护他认为最配得上天命的真命天子,也就是这位勾陈大帝的极限了吧?有道祖太上老君在,天庭又早已威信全无,玉帝等四御再如何也不敢公然降临尘世。既是如此,寇谦之又何惧之有?

“上尸青姑,乃是三尸之中最为厉害,伐人头脑,使人五感全失,耳聋目盲,齿落神昏,本身就是直攻人之心神灵识的,再加上感应这破军廉贞两星的煞气……宇文邕啊宇文邕,贫道都不禁要叹一声,你的运气 实在是太差了!”寇谦之一面冷笑,一面将法牌向那钉头七箭书的上面两根铁针重重一拍,啪的一声,那已经饱蕴着廉贞、破军星煞气的两根针,竟被他拍进了纸人中去。

邙山大营中,刚才的紧张气.氛稍有缓解,但许旌阳却是丝毫不敢松懈。“上尸青姑,三尸之中最是虚无飘渺,却与这钉头七箭书的邪力最相配,都是伐人灵识,使人癫狂不能自已。虽然我等各出奇招,先后化解了下尸和中尸之厄,然而这最后一关,却有可能令我们前面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许旌阳盘膝端坐,也不见他使用.什么道诀,身子连着蒲团忽然腾空飞起,离地三尺稳稳停住。他手中剑气盘旋如环,凝成两柄大剑飞舞在半空,遥遥对着宇文邕的寝帐中央,剑光霍霍击在那灿烂无比的紫微帝星法力之上,却丝毫不能侵入,显然在挡住了两大星君的煞气之后,紫微帝星的护持法力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如果不能锁定上尸,他们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斩去上尸青姑?更不用说,这原本就是最虚无飘渺的一尸!许旌阳把牙关一咬,喝道:“金钱神,为我护法!”

金一一惊,忙将钱力从周天星斗大阵中撤回大半,.只保留下维持阵法运转最低限度的法力,这情势他也看明白了,紫微帝星的法力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总在这里碍手碍脚却又离不得他。不过,许旌阳居然开口要他护法,究竟这位天师会用出什么样的道法,以至于连自身都会遇到危险?

“上天入地,!”许旌阳全身道袍无风自动,烈.烈作响,手上剑气道道激射而出,与紫微帝星笼罩在宇文邕寝帐外的法力绞缠的一处,激起光华无限:他竟要用本身的剑气,在这紫微帝星的护持法力中硬生生开出一条道来!

随着其剑气越来越盛,许旌阳身后隐隐现出那.八臂巨人的法相来,巨大的虚影从他的头顶翻出去,好似一个穹庐罩在传国玉玺的上方,恰好挡在了玉玺和天顶上紫微帝星之间的。然而这影子刚一就位,那传国玉玺便是一道紫气射出,正正穿过巨人的心口,将这虚影当中打开了一条通路,仍旧保持着与天顶帝星的交通。

“要和紫微帝星.正面对抗吗?就算是道门天师,这也是艰危之极的事吧……”金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这才意识到,需要他护法的,并不仅仅是许旌阳而已,当许旌阳和紫微帝星斗法的时候,宇文邕的安全更需要他来保护!

只希望,对手没有这么敏锐,能够察觉到这个时候的宇文邕会是无比脆弱的吧……

金一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但如果他知道,此时在河桥南城中寇谦之的身边,那位神算无匹的留侯张良已经恢复了神智,那就连这一点侥幸之心都不会保留了。

“寇师君,你这钉头七箭书之法,最后是用贪狼星君的神力,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么?”张良虽然恢复了神智,但毕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重伤,身体颇为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看样子如果真的要他挥其三略神算的神通的话,只怕会当场要了他的性命也说不定。

然而,并不用起课,张良只是用五根手指在那里掐算,便觉了对手阵营中的异样情况,故而有此一问。寇谦之知道他必有所指,不敢怠慢,忙道:“正是,这钉头七箭书,最后必定是一针入脑,打碎灵台捣散灵识,伤及敌人的三魂七魄,非北斗第一的贪狼星君不能当此重任。”

张良点了点头,忽然不能控制地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样子,就好像要把心都给咳出来一样!众仙人连同寇谦之,都是面露关切不忍之色,对于一位修道有成的人来说,不要说是病痛,就连一点点不适都是大事,那代表着他身上的平衡和谐已经被打破,失去了道的境界——现在的留侯张良,就只是一个身体不那么好的凡人罢了!

咳了好一会,张良伸手向口唇边一抹,随手缩在袖子里,才笑道:“无妨,我还支持得住,待此间事了,服药静修一段时间,当可恢复如初。寇师君,如今你已经激了上尸作动,戕害彼之元神,我算出敌人已经被迫要施展法术,从紫微帝星的护持法力之中将上尸给具现化形,才能作法斩除。那机会只是万一,但若你能抓住时机,以贪狼星力切入其间,一举摧破敌人的灵台紫府,这钉头七箭书的法事便可大告成了。”

寇谦之又惊又喜:“留侯,你是说,那紫微帝星的法力会露出破绽?”要不是半路上杀出紫微帝星这么一出,寇谦之凭着这受自兜率宫老君的钉头七箭书,端坐在河桥南城中就能要了宇文邕的性命了,何必要守庚申借用三尸之邪力?更加不必亲自跑到邙山的大周军营之中,白白饶上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张良点头,又是一阵咳嗽,脸也白了几分:“不,不错……若非如此,我想除了圣者境界,再也无人能在帝星法力的护持之中找出那上尸的所在了,不过敌人也知道这一手的凶险,这时机稍纵即逝,待会我会以三略推算天机,预先知道这一刻的出现,请寇师君等我指示。”

“不可!”随着这声音从天而降,正是护法元帅温琼,刚刚和杨剑在前敌约定了转回来,便听到张良要动用三略,他当即阻止:“这如何使得?你身受重伤,惟有静养休息,没有仙丹法力护身就想使用三略占算天机,你的身体也支持不住了,何况泄露天机之后还要遭到天时的惩戒?留侯万万不可,这是用性命来搏啊!”

座中多半都是仙人,又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这些人多半都和张良交好,见温琼开了口,也纷纷上前劝阻,叫张良不可轻举妄动。张良一面咳嗽,一面连连摆手:“无妨,无妨!紫微帝星光华若被掩盖,正是逆天之兆,纵然天时要加以惩戒,当其冲的也不是我,纵有小小凶险,有你温元帅在此护持,也要不了我这条命。”

众人又劝了几句,张良心意已决,丝毫也不动摇,温琼无法可想,只得将身一纵,跳到了半空百丈高处,端坐在法坛之上,头顶着蓝天,手中握着玉环和铁箭两**宝,他是决意要尽出本身法力,为张良挡过这一场劫难了。

温元帅此时现出法相来,哪怕并没有用出法天象地之类的神通,亦是显眼之极,战场上厮杀着的两军都有人抬头见到了,在那里指指点点。此时因为杨剑和温琼的先后出场,大战的第一波浪潮已经稍稍减退,双方都在调动兵力准备下一轮的战斗,斛律明月正是心有余悸,想起适才杨剑的那一刀,当真是有神鬼莫测的勇猛,不要说是自己的明月剑法,只怕是真的太阴星君站在他面前,也是一刀四段了!——一刀为何能切出四段来?只因三尖两刃刀兵器奇特,挥动一下就是三道刀光,故此一刀就是四段。

不仅是他,他手下那些无所畏惧的百保鲜卑们亦是为之震颤不已,三百多条性命只挡住了敌人的一刀,这样的神勇谁能抵挡?那根本就不是拼上性命就能拉近的实力差距啊!

斛律明月身为一代名将,自然清楚麾下将士心中的这点动摇,正愁要如何振奋士气,忽然看见温琼法相威严跃在半空,陡然有了计策,当即挥动宝剑,明月光华在半空凝成一面透镜,把温琼的身体在离地五十丈处显出一个虚影来,尺寸比温元帅的真身大了数倍,离地又近了许多,看上去格外地威猛庄严。

“天赐神将佑我大齐,此战我军必胜!”一声呐喊变作十声,十声汇聚成百声,不一会所有的北齐将士都跟着大喊起来,声音甚至将战鼓都压了下去。

这声音传到邙山上,刚刚回转来的杨剑便听在了耳中,回头一看便即大怒:“好个温元帅,竟敢打诳语骗我!”第六十章完

第七卷 第六十一章 间不容发

第六十一章

他这一怒,便要回身去和温琼理论一番,只是身子还没动,金一便瞧了出来:“杨都督,你不可再去,此间正是紧要处,少不得你这一份神力。那温元帅只是在空中护法而已,并未出手助阵,也不算违背了和你的约定,你这么过去,大不了扯皮一场。”

杨剑一听也知有理,只是终究咽不下这一口气,心想不就是拉大旗扯虎皮吗?待我也露一手,管教卖相好过你温元帅!他是二郎显圣真君的法术传人,精擅五色神光,对这拨弄光影的勾当正是行家里手,当即将神目一张,五色神光从邙山上直射而出,在空中被阳光一射,顿时暴起万千光晕,色分七彩,当真是绚烂无比。

而在这万千光晕之中,忽然又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光晕中朦朦胧胧,似有许多飞天神女来回飞舞,奏乐歌唱。这一场大动静,更胜于斛律明月营造出的温元帅法像,又显然是属于大周这一方的,刚刚在北齐军的高涨气势面前有些相形见绌的大周军,此时又来了精神。

音乐和光影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位身高百丈的天神,只见他身穿银甲,外罩翠绿战袍,双挑雉鸡尾,装束正有些和来自蜀郡的黄龙兵相似。往脸上看,是英俊神武,眉心处的立目更是威严无比,倒持着神兵三尖两刃刀,身边一只天狗上窜下跳。

“好家伙,竟然把二郎显圣真君的法像都给搬出来了!”杨二郎在先秦之时就以秦国蜀郡太守李冰次子的身份降世,帮助李冰修成都江堰,泽被苍生数千年,是以在民间爱戴他的人极多,其法像在蜀郡和关中多有人供奉,据传灵验更胜道祖佛祖云云。现在杨剑施法将二郎真君的神体显化出来,大周军上下顿时欣喜若狂,齐声大吼道:“二郎真君显圣,二郎真君显圣!”

相比起汉代才封神、又多半.只是斩除妖魔的温元帅来,二郎真君的人气明显高出许多,就连北地的北齐军也多有听闻,见此不由得气势稍敛。宇文宪见良机不可失,即刻整军再上,依旧是以蜀郡黄龙兵为前锋,这一路人马虽然没有杨剑为主将先锋,但是五行遁法出神入化,更加上二郎真君的声势在后,这一场冲杀直是势不可挡,斛律明月连连退后,多方调兵才勉强挡住了其冲击之势。

杨剑站在山头看的分明,嘿嘿笑.道:“如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咦,适才这温元帅跑出来和我定下什么约定,难道就是张良的指点?”那原本是一句俗话,但是却触动了杨剑心中的思虑,现在对手可不正是有张良在阵中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转身去问李大白:“李先生,你说那留侯张良会不会已经醒转,在寇谦之那里出谋划策?”

李大白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局面对于本方来说,实在是太被动了一些:“难说,那法宝捆仙绳好似能克制我的法术,稳住张良的伤势,又有温元帅在彼,他也是精于岐黄仙术之人,说不定就能让张良醒转来。倘若真是如此,咱们可不能有半点破绽,他的三略神算,那可是连天机都瞒不过的!”

金一在那里看着许旌阳作法对抗紫微帝星的法.力,正看得提心吊胆,听见俩人这般议论,更是心惊,叫道:“许天师,你要小心呐,对手好似有留侯张良在出谋划策,万一不慎被他钻了空子,悔之晚矣!”

许旌阳闭口不答,显然这作法正到了关键时刻,手.中的剑气暴起漫天光影来,一时间好似连紫微帝星的光华都被他压了下去!然而暴雨不终朝,他这般强摧法力,终究难以持久,那传国玉玺的光芒虽然有些黯淡,却始终不曾露出什么破绽。

陡然间,许旌阳大喝道:“金钱神,用钱力激.传国玉玺!”

金一一怔,这是.什么道理?适才抵御廉贞破军星的杀力,已经证明了他的钱力和传国玉玺之间确实有着莫名的感应,可是这一来传国玉玺受到他的周天星斗阵势的助力,势将光华暴涨法力猛增,许旌阳要的破绽从何处来?

尽管心中不解,手上却不敢怠慢,金一当即将手中金箍棒一挥,钱力潮水一般涌出,如同银河一般的星光流入那传国玉玺之中,果然如他所料,传国玉玺的光芒陡然放大了许多倍,联系着它和天顶上紫微帝星之间的光柱也倏地扩大,将许旌阳显化出来的那巨人虚影几乎冲得看不见了。

这巨人乃是许旌阳的道法精华所在,神魂牵系,如今在全力施展之时骤然受到重创,他怎能承受?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来,而且是好似喷泉一样地从口中喷出,点点溅在面前的草地上,触目惊心的红。

“许天师!”金一大惊,正要收法,许旌阳喝道:“不要管我,这正是关键时刻!”他这一说话,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许旌阳竟不抚心舔血,而是将两柄天剑在面前一个交叉,那大口鲜血全都喷在了两柄剑上,原本是晶莹透亮的两柄天剑,倏地变得血染剑锋。

“!”不止是血光,就连被传国玉玺和紫微帝星的光芒冲得淡淡若无的巨人虚影,也附到了这两柄血剑之上,许旌阳道诀点处,那两柄血剑骤然化为透明,带着一抹血光,就那么从紫微帝星的光芒之中直穿了进去。

也就在这时候,河桥南城中张良也是一样地大口鲜血喷出,虚弱无比的声音向着寇谦之叫道:“就是此刻,寇师君!”他已经没有气力说出更多的话语,温琼从上空闪身而下,骈指连点他的八处要**,张良口中喷血的势头才为之稍减,人却已经是昏昏沉沉地,龟甲和金钱都掉落在地上。

寇谦之不敢怠慢,他早已准备好了多时,当即将法牌向钉头七箭书上重重一拍,正拍在那纸人心头和喉间的两根铁针上,喝道:“上尸青姑,伐人五感,动摇灵台,使人神昏意乱,破军廉贞,借汝神力,破宇文邕天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哪知这法牌一击,不知怎地竟现出一道裂缝来,那插在心头和喉间的两根铁针原先已经被拍进了纸人之中,被这一拍居然反常地不进反出,针尾朝着外面跳了几下,竟然一半都从纸人中拔了出来,好似有什么力量从中间反出来似的。

“真有你的,许旌阳,这样都能锁定上尸!”寇谦之咬牙,倏地将那法牌一丢,右手食指伸到口中,用力一咬,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洒在那七星剑上,和许旌阳一样,他也要用自身的心血来激剑上的星力!

七星剑落入寇谦之手中,六颗星都是黯淡无光,独有北斗第一星的贪狼星光芒转盛,那剑身上的点点心血全都汇聚到其中,令这北斗七元星君第一的贪狼星越地耀眼夺目,整柄七星剑的神光都凝聚到了贪狼一颗星上。

将太上老君传授的钉头七箭书法诀又念了一遍,寇谦之手持着七星剑,道一声变!那七星剑本是兜率宫异宝,变化由心,感应到钉头七箭书的邪力,倏地化为一根铁钉形状,长有四寸,持在寇谦之的手中。

钉头七箭书,顾名思义,便是总共七箭,最后钉头,而现在寇谦之便要用北斗七元中排名第一,神力鼎盛的贪狼星君的神力,来钉了宇文邕的头,打破他的灵台紫府,一举破了他的三魂七魄!

邙山上,许旌阳耗尽心血的结果,是那两柄天剑化为吴钩,硬生生从传国玉玺下方勾出了一个人形来!即便是被两柄血剑勾住,这人形依旧是虚无飘渺,连轮廓都看不大清楚,细看之下竟然和宇文邕有几分神似,正是象征着人心邪念的上尸青姑。

“时间紧迫,不及用耗字诀,金钱神,用你钱力,取这上尸青姑的性命!”许旌阳仍旧是咯血不止,但每口血的颜色已经是越来越黯淡,显然这心血催的法力也不能长久。

金一也想不通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才能瞒过紫微帝星的护持,将这属于宇文邕元神牵系的上尸青姑给生生勾出来,可是要这样斩立决,那不是连宇文邕的元神也伤了吗?之前对那中尸和下尸,都是用耗字诀,使其自败,为何现在这么紧张?

许旌阳见他迟疑,连声道:“快,快!我们之中,惟有你的法术能和大家的法力相融合,也惟有你能斩去这上尸而不伤及大家的元神,就算是留下些许钱力在大家的元神之中,只怕对他今后反而是有利而无害!快快,迟恐生变!”

金一这才大悟,他和宇文邕之间的力量联系,在一同体验到了权势的境界之后,已经更上层楼,倘若能使宇文邕的元神中也有自己钱力的存在,岂不是令他也能充分领悟到钱神的法则?当宇文邕渡过这道难关最终醒来的时候,凭藉着紫微帝星的眷顾,挟带着真命天子的光环,再加上权势的法力境界,其成就只怕要越当年的秦始皇啊!第六十一章完

第六十二章 玉玺斩上尸

第六十二章

话说是要用钱力去斩除上尸,可是金一临到出手时才觉,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用钱神的法力杀过什么人啊!以钱力为基础,结合七十二变的法门和周天星斗山河阵图,金一获得了神而明之的法力神通,不过却并没有直接将钱力用在对敌应变上。这就好比说一个人用力去砍柴禾,真正用来砍柴的其实是刀,是斧,而不是他身上的气力。

可现在他就面临这样的问题,除非是纯正的钱力,否则根本就无法穿过紫微帝星的法力护持,到达宇文邕的元神之中;但若只是钱力,没有任何凭仗的话,莫非要用金钱去贿赂上尸青姑,要他今天先安分守己一下,到下个庚申日才出来活动?

耳边听着许旌阳连声催促,金一也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他心里急得什么一样,眼光无意识地四下游移,忽然一件物事落入他的眼中,登时心中一亮:何不就用这件宝物?

他目光所聚,正是那中土真命天子的凭证,传国玉玺!

先前抵御那破军和廉贞二星煞气的时候,金一的钱力已经与传国玉玺之间有所感应,何况当初在邺城与侯景交战时,也正是凭藉他的钱力和传国玉玺之间的联系,才令侯景败北。此时金一重施故技,将金箍棒遥遥向传国玉玺一指,钱力再度透过周天星斗阵势,涌入到那传国玉玺之中,令这件中土神州的至宝放出灿烂金光来。

与之前几次不同,这一次金一要让传国玉玺听从自己一个人的指挥,是以全心体验着那从玉玺上透过来的特殊感觉,心神霎那间竟有些迷失:那是一个何等美妙的天地!没有任何约束,没有任何限制,一个人的意愿,便可以成就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人的灵魂,可以在其中自在遨游,抛开一切的烦恼和牵挂,从心所欲,就是这样的境界!

好似过了很久,但当金一回神过来,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任何变化,在传国玉玺中的神游似乎根本不受外界时间流动的影响。但金一自己知道,他的灵识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最起码他已经隐约悟到,这传国玉玺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了:让自己的意志,越任何世间的规则,凌驾于这天地之上,便是传国玉玺的力量。

“恐怕,这也就是所谓权势的境界吧,无形无相,却强大到完全不能抗拒,连天地都要为之低头……权力,难道是和意志有关的吗?”眼下尚不及仔细思索,金一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能够体会到和宇文邕合力跃上“权势”境界时候的那种感觉,这传国玉玺便会听从他的指挥,赋予他这样强大的力量!

“大势,大势!”金一一咬牙,再度将神识放到了传国玉玺之中,这一次,他不再抱有任何警惕戒慎之心,让自己的灵识随着涌动的钱力,一股脑儿冲进传国玉玺之中,那只属于灵魂所有的美妙天地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金一手中的金箍棒忽然没了踪影,而在传国玉玺的天地之中,金一的灵识赫然现出身形来,脚下竟踩着一枚金钱,那金钱边上镶着一圈碧绿,正是如今钱神的法体显形之后的模样。

这枚神钱会在此时现身,金一先是意料之外,却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自己并不是手握权柄之人,能够和传国玉玺搭上边的,也就是这金钱的力量和权力之间天然的联系吧?譬如这传国玉玺中的天地是一片茫茫大海,那么金钱便是自己能够渡过这片大海,到达彼岸的宝筏了。

“我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去参悟权势的真正奥秘,我需要的,只是传国玉玺将力量借给我,让我可以斩除从大家的灵识中生出来的上尸青姑!”脚下踩着金钱,体验着这一方天地之中纯粹自由 “>,纯粹逍遥的感觉,金一却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庄周和列御寇来。南华真人庄周,道法的精髓乃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而列子则是在凡间修道时便吸风饮露,御风而行。这两人的道法,和自己眼下的状况何其相似?可是完全不同的道途,为何会有这样相似的情形出现?

“大概,这也是通向天地至道的一种途径,和道门的法术之间并无本质的区别吧……可是,要如何才能做到,真正在这天地之中随心所欲,以至于跳出这天地之外,凌驾于天地之上呢?”金一一面感受这逍遥自在的遨游,一面心中却不由得有些焦虑起来。

他这一焦虑不要紧,眼前光怪6离的景象骤然剧变,一点黑色不知从何处生,转眼间扩散开来。这黑洞仿佛有种莫名的神力,这天地之中所有的光线都逃不过它的吸引,尽数被黑洞吸了过去,只片刻之间,除了金一的灵识和他脚下的金钱之外,这一方天地之中竟然全都被黑洞所占据。

金一心中若有明悟:“权力!这就是权力的真面目吧?原来,当我自在逍遥到了极致,却仍旧心有所念的时候,这**便是权力的根源!”那黑洞吞噬了一切之后,好似连金一也不肯放过,张开大口覆盖了下来,然而却在金一和神钱的边上止住,一瞬之后,居然服服帖帖地绕着金一的身体停了下来,如此一来,这天地之中,金一之外,已经全都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黑到了让人的思虑也会沉沦其中的地步。

金一愣了一会,心说这般相安无事,固然不错,可是若不是钱力和权力的水**融,我又如何能掌握到权势的境界,操控传国玉玺?这便是先有了一次体验的好处,让金一知道自己的方向所在,否则现在也只好乱冲乱撞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金一也没什么退路,他灵识一动,脚下的神钱倏地光芒大放,金光好似道道利剑,从神钱中飞射出去,将这无边的黑暗撕碎成无数小块。然而这些被切开的小块黑暗却似毫不气馁,仍旧紧紧缠绕在那道道金光的周围,让这灿烂的金光也渐渐蒙上了一层黑影,逐渐看不清楚起来。

金一心里明白,这就是他此前在陈庆之的棋盘上,和宇文邕联手将钱力和权力溶入到传国玉玺之中时,在这至宝玉玺之中所出现过的场面,因为这金光和黑光之间的绞缠交融,竟好似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势子,自这天地之始,就会生这样的情形一般。

而这金光和黑光的交融过程,更是快得无法想象,几乎只是一瞬间,神钱便从金一的脚下消失,而那无边的黑暗则被金光切到了最小的颗粒之下,即便是以金一的眼力,也分辨不清哪里是金光,哪里是黑光。即便如此,金一却有一种感觉,这还不是最完美的融合,还应该有更高的境界!

此念甫生,他眼前景致陡然再变,一花之间竟已从那传国玉玺中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低头看去,掌心不还是一根金箍棒?“玉玺呢?上尸呢?”

金一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在宇文邕的寝帐顶端,玉玺依旧高悬在那里,放射出来自紫微帝星的灿烂光华,只是金一有一种错觉,此刻玉玺的光芒之中,竟似透出了点点钱神特有的金光。而那被许旌阳两柄天剑勾出来的上尸青姑,却已经无影无踪!

“上尸哪里去了?”金一心里忐忑,还不晓得到底生了什么,忽听一把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说道:“金钱神,你做到了,不止斩除了上尸,更令大家的元神体验到了传国玉玺之中的无上境界,当真是功德无量!”却见许旌阳盘膝坐地,前襟尽是血迹,满面的疲惫之中,却掩不住的欣悦。

“我做到了?上尸被斩除了?”金一闻言,乍惊乍喜,却不知怎地有一丝迷惘,似乎灵识离开了那种逍遥无极的境界,若有所失一般。他却不晓得,若非他是钱神之主,拥有着足以和传国玉玺、重宝权柄相抗衡的力量,现在可就不止是若有所失而已,他会像着魔一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新体验到那种境界。这便是权力的诱惑所在!

随即,一声叱咤便打破了金一的这种迷思:“主人,快快出手,敌人好厉害!”

那是牛琪琪的声音,而且正在和敌人交战!金一骤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牛琪琪手持双剑,杨剑化身五色神光,倏隐倏现,正在空中和一个敌人交战,而那敌人面孔似曾相识,浑身沐浴着天星光华,乍看上去就好似是紫微帝星降临一般,只少了头顶的冕旒冠。

李大白见金一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忙上前道:“适才你用玉玺一举将上尸斩去,瞬间的光芒好生灿烂,我在天庭都不曾见过!只是也就在那瞬间,紫微帝星的力量全都凝聚到了传国玉玺上,这敌人也就在此时出现,幸而杨都督和牛姑娘早有提防全神戒备,才没有让这敌人冲到大家寝帐之中。”

“果然算准了这时候突袭吗?想必是有张良的神算,才能如此精确吧……”金一眼见杨剑和牛琪琪尽能抵挡住,只是伤不到这敌人,三尖两刃刀和牛角双剑都堪称世间的神兵,斩到这敌人身上却没有丝毫作用,一时也想不出取胜之道,皱眉道:“这是什么敌人,如此诡异?”

“这便是贪狼星君显化神体!”第六十二章完

第六十三章 决战当前,黄雀在后

第六十三章

贪狼星君,竟会有这样的神力,杨剑和牛琪琪合力都不能取胜?!金一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显赫的北斗第一星,然而七星剑在张道陵手上时,这位星君的神力可完全没有这般强大。莫非此时寇谦之的神通竟然已经凌驾于张道陵之上了?

“并非如此。”许旌阳依旧虚弱,单单是坐着也好似令他极为疲惫:“北斗星君乃是护法天神,神力无边无际,只是能够降临在世间多少,端看施法者修为如何。那七星剑乃是兜率宫至宝,若是能挥其全部神力,当可令七大星君一齐现出这般神体来,神力无可匹敌,当日张天师道心失衡,不能召唤出七大星君的神体,只能使其化身应龙逞威,故此神通有限。”

“那现在?”金一看着那贪狼星君,一身的神力,在紫微帝星的光华之中好似丝毫不受约束,左冲右突神勇无匹,难道说这贪狼星君钻了一回空子,就再也不受紫微帝星的震慑了么?

“这是寇师君全力催动七星剑的神威,令贪狼星君的神力附着到钉头七箭书之上,与大家的神魂感应,而就在刚才,当你用玉玺斩去上尸之际,这紫微帝星的神光便不再护持大家的身体,也不知是不是你神游物外,周天星斗的法力不再汇聚到传国玉玺之中的缘故。”

金一心里明白,并不是许旌阳所猜测的那样,恐怕是因为自己在玉玺之中再度体会到了钱力和权力相融合,达致权势境界的缘故,因此紫微帝星和传国玉玺之间才失去了那种感应。想必,当人间有人能够用意志操控这枚玉玺,也就是真命天子出现,恢复了自由 “>的征兆,自然不再需要紫微帝星从一旁加以护持。他不由得苦笑:“不会是将我当作了真命天子吧?”

形势如此,好在贪狼星一出,这钉头七箭书也算是出尽法宝了,只要将这最后的一位星君打败,钉头七箭书便再无能为,宇文邕平安无恙,也不需要紫微帝星的眷顾。可是,要打败这贪狼星君,又谈何容易?只见他神威凛凛,虽然并没有对杨剑和牛琪琪动猛攻,但杨剑和牛琪琪的兵器对他也不起任何作用,只能阻挡他向宇文邕的寝帐中冲去而已。

这三人的身形和兵器都是快到了极点,常人眼中只能看见道道流光在宇文邕的寝帐周围飞舞来去,根本看不到半点实相。金一见此,已经晓得这贪狼星君情形特殊,不可以常理揣度,自己就算加入战团之中,也无法比杨剑和牛琪琪做得更好。

“李先生,你可曾试过,用你字法言雷去对付这贪狼星君?”

李大白摇头苦笑:“试过了,根本捉不到,我告诉你,这神君分明就在你眼前,可是感觉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样,没有实体,叫我如何作法?”

“没有实体?”金一若有所悟,他知道这北斗星君并不是具体的哪一个人,就算人间的道士们给他们起了名字,但神就是神,他是某种神力的聚合,除了受到凡间的感应,遵照着某种规则在凡间显示神力之外,并不会有凡间生灵所有的思绪和形体。如此说来,眼睁睁一个神君在面前,却只能将他当作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来自钉头七箭书的邪力,还比较妥当一些。

“许天师,对于寇师君这钉头七箭书之法,除了以紫微帝星的法力护持,还有什么法子?”金一转过头来,对着许旌阳问道。

许旌阳一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我知你的意图,这贪狼星君确实是因钉头七箭书和七星剑的神力相结合,才会这般诡异,然而寇师君今次所用的这钉头七箭书,乃是出自兜率宫道祖的手笔,将东方青龙七宿的神力融汇其中,连南斗星君都不能祈禳,连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消减的。”

金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冲着圈中激战不已的杨剑和牛琪琪高声叫道:“杨都督,琪琪,你们坚持一会,我去去便来!”说罢,将身一纵,立时跳在半空,一道光向北方去了。他这一飞不要紧,原本是由他主持的周天星斗阵势顿时瓦解,银河般灿烂的星力如潮水一般倒灌回他的身上,追随着金一的身形而去,恰似一道星光的匹练,从整个战场上方掠过,阳光下显得耀眼无比。而在这星光匹练的尾巴上,一件物事闪烁着金光紫气,竟是传国玉玺,不用金一指挥,也随着这周天星斗的光芒追了上来!

玉玺这一飞走,紫微帝星光芒顿时收敛,渐渐地被上了中天的太阳光芒遮过,再也瞧不见了。如此大变,整个战场上双方数十万大军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免猜测种种,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是在和身边的人一番争论之后,才意识到对方本该是自己正在性命相搏的敌人,当即重新操起刀枪战在一处。

这边李大白也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正打得不可开交的当口,金一不上来帮忙,却往哪里去?而且金一走便走了,怎么连玉玺都给拐去了!

“金钱神,这是要去河桥南城之中,行那釜底抽薪之计啊……可那温元帅,又岂是好相与的?”许旌阳一声叹息,李大白脸色大变,这才知道金一见这贪狼星君无法力敌,又是从钉头七箭书中生出来的,然则惟有将钉头七箭书毁掉,才能一举破敌。

说起来,现今两军交战正酣,河桥南城中几乎已经是空城一座,但以温元帅、寇谦之、留侯张良为一群仙人神将,却都在那里等着,金一就这么独自一人,就想从这些敌人手中取得钉头七箭书吗?李大白双拳紧握,望着那划过长空飞向北方黄河岸边的流光,连手心被挖出了一个血洞也不知道。

“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想打这样的仗啊……不过,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眼前的危局?”金一一面飞行,心中一面盘算:“那些仙人除了命长一点,法力强一些,别的也就和天道士差不多少,以我的钱力是不用惧怕的,哪怕有什么法宝,凭我这神钱连兜率宫的金砖都能圈住,也不担心。”

“寇谦之断了一条左臂,掌中乾坤是已经没用了,七星剑的神力又都已经用在钉头七箭书上了,也不必怕他有什么能为;那留侯张良虽有占卜之能,想来伤势也没有完全好,适才已经占算过一次天机,我不信他能毫无伤,就算他还能算计,凭我元龟的神算,也不妨和他斗上一斗。”

算来算去,真正的大敌还是只有温元帅一个人,除了杨剑和他暗地里对过一次之外,除了知道他的法宝是一枚玉环和一支铁箭之外,金一竟觉自己对这敌人近乎是一无所知!“似乎,按照许天师的说法,这温元帅的神通和王灵官还有所差别,心性还有些凡人的痕迹?倘若如此,我便可从此入手,以我经历过一个劫数的神识,料想对上天界真君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了。”

以他的度,这数十里的战场是一晃便过,河桥南城城头上的北齐军一阵喧哗,已见那一道长长的流光降落在本方城中,将将落在所有北齐军都不能靠近的那法坛上。

城中一角,就在金一入城的一霎那,祖珽忽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没有瞳仁,只有两团青色的珠子在闪动:“怎么了,侯大都督,你为何躁动?”

应声从他怀中跳出一个小小的猿猴来,晃啊晃地扭动着,便晃成了五尺来高的一个大猿,正是那被紫微帝星伤得不轻的侯景,竟然逃到了这里!侯景望着天空,抓耳挠腮地道:“是传国玉玺!到这城中来了!难道寇杂毛作法不利,那宇文邕已经醒转来了?而且我感应到,这玉玺此时的宝气比先前强盛许多,莫非是真命天子已经出现,得到了这法宝真正的眷顾?不行,我得!”

他转身刚要往外走,祖珽也不阻拦,只是淡淡道:“不论是谁,以你如今的伤势,只要出了这个屋子,离开我的青光眼之外,你觉得这城中有几人能感应到你的存在?又有几人不想要你的性命?”

侯景一怔,急得在屋子里乱跳:“姓祖的,咱们约好了,等陈白袍离开人世,你要帮我找寻成正果之法,如今玉玺这般神异,要是真到了真命天子的手中,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到那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祖珽冷笑道:“你若是三耳,四耳,还有资格和我这般说话,如今只剩一只耳,你忘了是谁帮你恢复了四耳的道行么?莫慌,今日来的必定不是宇文邕,倒有可能是那金钱神……只是想不到,他有这样的胆色,来挑战温元帅!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你要玉玺,等他们战个你死我活再说吧!”第六十三章完

第六十四章 神算末路

第六十四章

不远处就是法坛,旗幡林立香烟袅袅,十余位仙人高高低低,各持兵刃,向着金一虎视眈眈,而挡在金一正面的,便是浑身青紫,手持玉环和铁箭的温琼温元帅。

金一刚刚落下脚步,传国玉玺跟在后面就飞了过来,随着那磅礴的钱力洪流冲进金箍棒之中,玉玺自然飞不进去,就那么轻轻撞在金箍棒上,一弹,落在了金一的左手之中。他就这么左手托着玉玺,右手倒持金箍棒,昂然立于法坛之下,仰望着那坛上的香案。目标就在那里,牵系着宇文邕性命的钉头七箭书!

令他稍稍安心的是,放眼望去,包括寇谦之和张良在内,所有预想中的敌人都出现在了这个法坛上,至少不用太担心暗中会有这么敌人弄鬼。来这里的路上,金一已经想好了对敌的方略,若论实力,场中除了温琼之外,余人都不足为患,但张良有神算之能,留着他却有可能给自己和温琼之间的胜负增加变数。

“留侯张良,还有几分法力?”金一望了张良一眼,却只看见张良斜倚在法坛边的一根旗幡下,脸色好似极为难看,正待细看时,却被温琼闪身挡住了视线,喝道:“兀那小子,竟敢孤身前来捣我法坛,好大胆色!听说如今尘世中出了一个新的神明,叫做什么钱神,莫非就是你么?”

钱神么,本来不是我,不过现在也可以说是了……金一摇了摇头,左手揽着玉玺,右手将金箍棒收起,冲着温琼抱拳道:“对面便是温元帅么?久仰温元帅乃是难得的好人,为了乡亲父老的性命甘愿舍弃自身,小子甚为佩服,若有可能,也不愿和温元帅为敌。”

温琼是个好人,这是公认的。好人未必会吃马屁,但是好人一定是不打笑脸人的,金一这么先礼后兵,他也不能冷脸相对,便还了一礼,应酬两句。

金一收了礼数,又道:“敢问温元帅,今次下凡来,是奉了玉帝旨意,前来降伏什么妖魔,救凡间众生于水火之中?”

温琼正色道:“便是你家大周天王宇文邕,妄取魔物大权,祸乱中土神州,若被他成了气候,黎民苍生定会重蹈秦始皇时的覆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知你是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传人,当日我道法尚浅,不是孙大圣的对手,如今放着我温琼在此,须不容尔等胡作非为!你若知道厉害,放下兵刃归降,还能保全性命和这一身道行,不然的话……”

“温元帅,你要我归降?降谁,天庭,道门,还是北齐?你温元帅,又是站在哪一方的立场来说这句话?”听见温琼说起老孙时,一副不屑的口气,金一顿时火往上撞,心说你个老孙的手下败将,居然敢这样无礼,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怎对得起老孙!若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先令温琼的道心出现迷茫,才好乘隙下手,恐怕金一这刻已经照头一棒打过去了。

饶是如此,这话里还是带上了火药味,温琼被他问得一怔,那放下兵刃归降的话,只是随口道来,并没有想得这般深远,听金一的口气,倒好似在反问自己,为何天庭册封的护法元帅,倒在为道门做事一样。

他正要反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若不是温元帅法力通神,几乎要听不清楚:“温元帅,休要和他多说,只管逐走了便是……”正是留侯张良忍不住提醒。

此时张良刚刚用三略神算窥测天机,察到了紫微帝星法力收去的一霎那,指点着寇谦之使出贪狼星君的神力,去给予宇文邕最致命的一击。以他现在的状况,比壮健些的凡人还要来得孱弱一些,一动三略神算,顿时便伤势加剧,大口大口地吐血,多亏温琼在旁,这温元帅不用说是精于岐黄之道的,三粒仙丹喂下去,用固本培元的法子,好歹算是稳住了张良这条性命。原本温琼是要他觅地静养,但张良死活不肯,好似是从适才的三略神算中窥见了什么,定要留下来,温琼也只得由他。

此时听到张良开口说话,温琼心中就像被一只大手抽紧了,担心的不行,当即掣出铁箭,指着金一喝道:“休得多言,汝离去,便可保全领,若再多逗留,休怪本元帅手下无情!”

温琼是汉时人成神,说话时用词口音和现在的中土之人多有不同,不过金一从小到大,家里那些老人的魂灵也都是用这种口音在说话,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古怪,反而颇有些亲切感。“这必是留侯张良看出了我的打算,知道这么说下去,温琼道心不固历练不足,只恐要堕入我的陷阱之中,有多少神力也使不出来,所以要他战决吧……”

金一心中一叹,果然这张良如今已是伤疲之身,连站起来和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温琼那么紧张,连看都不让自己多看张良一眼,想必是虚弱到了极致,然而就是这样,他却还是可以窥破自己的计算,给予温琼最精到的指点,兴汉三杰之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子房,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眼前强敌若此,反而激起了金一的如虹斗志,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到了这般田地,除了凭藉自己的一身本事,杀出一条生路,还有什么选择?“你神算厉害,却已经是不堪重负,待我加上一把劲,先了结了你这位张子房!”

张良的神算,加上温琼的神力,本是无以伦比的组合,凭金一孤身一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冲破,原是力有不逮,但张良现今身体处于崩溃的边缘,这正是金一可资利用的破绽。要让张良的身体走向崩溃,只须逼他再次动用神算!

金一右手一振,金箍棒再次出现在手中,这一次从棒中飞出无数金钱,在金一的身边盘旋来去,瞬间便布成了天罡地煞金钱阵,随着金一的一声叱喝,殷商镇国神兽元龟再次现身,在金一的胸前转了一圈,随即便昂起头来,朝着张良那方向轻轻叫了一声。

只这一声,立时令张良睁开了眼睛,透出惊喜的神情:“这声音,莫非竟是元龟?温元帅,且容我看上一眼……”他的声音虽然微细,温琼虽然百般不情愿,却还是挪开了身子,让张良和这元龟视线遥遥相对。

“真的,真的是元龟!这,这怎么可能……”张良看清楚元龟的样子,竟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而与他不同的是,当元龟见到张良时,却好似颇为愤怒,昂起头来又叫了一声。

金一放出元龟变化,本是想要用这古时占算的神兽,来逼迫张良全力动其神算三略,使他的伤势加重,却没料到有这样的变化,张良和元龟之间,能有什么恩怨?他正在诧异,那元龟忽然回过头来,冲着金一又叫了一声,龟甲上骤然浮现出古怪的纹理来,看上去就好似元龟体内有一股火热的熔岩要喷出来,背甲即将碎裂一般。

那纹理,金一也曾经见过一次,却不是在这只元龟的背上见到,而是在元龟神兽的记忆之中,上古殷商之际那只镇压殷商六百年国运的巨大元龟的背甲上见到的。彼时,正是商周革命将起,元龟一族在中土神州大地上演出的最后一次占算,当那巨大元龟演化出殷商国运,忽然受到不知来自何方神圣的干扰,其背甲炸裂开来的前一瞬间,就呈现出这样的纹理!

金一脑中犹如电光一闪,那远古时代的记忆瞬间和眼前的情景联系在一起,难道说,张良居然会和当初那扰乱了元龟的占算,使元龟一族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也为之断绝的神圣有关?“姜太公,一定是姜太公!”商周之际,有资格帮助周文王扰乱了元龟的占算,又和张良能联系起来的,惟有姜太公,三略之法,正是太公兵法的一部分呐!

“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天意,转了多少世代,这一段恩怨竟然在现在,以这样的方式连上了……同样号称神算的元龟和张子房,要在现在延续那商周之际未完的一幕吗?”金一心念电闪,已经想到了要如何利用这局面,当即高声叫道:“留侯,你认得这是什么神兽吗?”

“你,你这是元龟,是不是?”张良颤颤地,脸颊却潮红一片,显然颇为兴奋,温琼见他开口说话,和先前要自己战决的指示有所抵牾,但他心中对张良委实敬重,也不好强行阻拦,只得退到张良的身边,一手握着张良的脉搏,以防他有何不测。

“正是元龟,当年姜太公辅佐周文王,大兴封神之役,第一件事便是与文王联手,以太公神算加上文王八卦,搅乱了元龟的占算,令这神兽的最后一缕血脉从此绝迹人间!留侯,天意如此,要让你在今日和元龟重逢,延续当年的那一场较量!”金一说话间,手指已经缓缓点在元龟的背甲上,钱力所到之处,那背甲上的裂纹随即生剧变,变化的度令金一看了也有些眼花缭乱,惟有凭着灵识和元龟之间的沟通,才能勉强跟上其占算的步骤。

而张良,随着金一这一伸手,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好似死人一般的灰白!

第六十四章完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金一的金钱阵,并没有侵入到法坛之中,没有影响到张良所在的地方,那里毕竟还有一个护法元帅温琼在。但他这一伸手,元龟和张良之间仿佛已经建立起了某种极为玄奥的联系,丝毫不受时空的阻碍,更非温琼所能阻止的,就在张良见到元龟,关注到了元龟背甲裂纹的变化时起,这种联系便将这一头幻化出来的神兽,与神算无比的张子房的心魂联系在了一起!

就好像当初商周之际,身处于殷商最隐秘的宗庙社稷之下,任何外力也难以损伤的那巨大元龟,却因为其占算受到了敌人的干扰,最后竟至于爆体而亡一样!

“果然如此,我一到这里,你便开始算计我了啊……”金一心下了然,会有这样的结果,正是因为张良时刻都没有停止过计算,即便没有正式起课,但三略神算的法门已经深入他的心中,要他不算,除非是生命止息。也就是因为这样,当元龟出现,他的心神被这原本已经在上古之时灭绝了的神兽完全吸引过去,其心中所计算的变数,不知不觉也加上了元龟这一层。

这就好比,当你伸手,轻轻放入一片湖水之中,而湖的对岸,也有人做着相同的事。寻常的人,恐怕难以察觉到这其中的牵系,但若张良和元龟这样,专以计算冥冥中定数和变数为务的仙人和神兽,哪怕是苍茫大海之中的一点尘埃,也要落在他的计算之中,否则便会横生变数。

占算,原本是上古之际流传下来的一门高深之极的法则,若是当真到了最高的境界,亦足以使人登上圣者的境界,一念之间便可知天下千年之事。但这样一门法则被圣者以下的人学了,却隐藏着极大的隐患,那便是身在局中,又想占算局势,自己要摆在什么位置?有算和无算,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因此但凡学习此道者,多半都是低调再低调,平素深居简出,不与人交通,极少物欲和世俗之事,正是为了极力减少其自身和这整个大局之间的种种联系,以便减少因为自身而带来的变数。但人既然在局中,不管如何撇清,终究还是要和这大局生联系,而术者将自己极力摘出局外的举措,最终却会使得这整个大局有一种将他排除在外的倾向。在凡人的认知中,这便是所谓泄露天机会带来的惩罚,那是此人已经不容于整个天地的表现!譬如三国时的神算管洛,从不算生人之事,只算鬼神,便是自知有此界限的缘故。

而现在,在张良的算局之中,又加入了一个变数,而且是一个能够像他一样具有神算之能的神兽!当初令元龟横死的那一个局,就此重现在他和元龟之间,两个不容于天地的人和兽,却被放在了一个局之中,谁会被排除出去,谁能留存下来?这一场看不见硝烟和血腥的战斗,却是谁都无法想象的凶险!

温琼,即便是护法元帅温琼,也无法了解这其中的细微奥秘,他只看出一件事,这个年轻的敌人金一,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已经向着张良出手了,若是自己再不做些什么,留侯张良恐怕要性命难保!

“好胆鼠辈,竟敢暗算留侯,吃我一箭!”温琼骤然旋身,张手便将铁箭丢了出来。这一支铁箭,握在温琼手中黑沉沉地,绝不起眼,但金一对它丝毫不敢小觑,这可是温琼成神之时,从玉帝手中得到的法宝!即便温琼成神时间较短,神力还不如何深厚,但这法宝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而温元帅斩妖降魔的赫赫威名,有一半也是靠了这支铁箭。

那箭刚一离开温琼的手心,便骤然消失,以金一的眼力,以金钱阵的神妙,竟然都不能觉其去向。等到它再次出现的时候,会不会已经射在了金一的心口或者喉间?

金一右手一晃,金箍棒骤然变成了金钱的形状,望胸前只一横,只听铮的一声响,好似是铜钱相撞出的脆响,钱眼中已经套着一支铁箭,正是温琼的法宝!金一心中大喜,他原本只是行险一试,当初他以金主的神体去对付张道陵祭出的金砖法宝,亦是行险一搏,然而终究能够成功,记得那时金主说过,只要是金铁之物,便逃不出他的钱眼之中,这铁箭亦是金铁,不管经过怎样的祭炼,这材质中的金铁之气终究是抹不去的,果然成功。

温琼亦是一呆,这场景自他从玉帝手中接过铁箭,生平第一次看见,在此之前,他简直想都没想过,世间竟然有一件法宝,能够将他的铁箭给套住!这铁箭并无什么名堂,乃是真武大帝受了玉帝之请,取北方玄武七宿的星力,用铁锻造而成,名字就叫做铁箭,法宝一出也不须温琼驾驭,便会依着他的心意,直取敌人的要害,其厉害处在于丝毫不受任何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这边方一离手,那边敌人便已经丧命箭下,这等法宝何其厉害!

温元帅宅心仁厚,知道这铁箭厉害,一出便是一条性命,若不是金一去惹了张良,犯了他的忌讳,也不会一上来就祭出这件宝物来要金一的命了。谁知世间竟有金一这个怪胎,钱神这位怪神,居然能套住了这一柄根本不受时空限制的法宝!

这一幕,不止让温琼呆住,观战的寇谦之等仙人亦是大惊失色。在阵的众人,没有一个有缘见到那兜率宫的至宝金砖被钱神的钱眼套住的奇景,只知道温元帅仗以成名的两**宝之一铁箭,有史以来第一次出而不回,连无功而返都做不到。敌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神通?

内中还是寇谦之较为镇静,他到底是曾经和金一多次交手,知道这钱神法力未必是顶尖的高强,但是古怪处却是神仙都想不到,本以为温琼是凡人成神,这方面或许有所不同,谁知还是一样的缚手缚脚。

“温元帅,勿要受他钱神法力之困,只和他硬拼法力便是!”寇谦之自作聪明,只道金一纯是钱力古怪,自身的修为道行还不及温琼,因此这般指点。他却不晓得,这一猜测只是中了一半,金一眼下的自身修为,确实还比不上温琼,但温琼若不听寇谦之的指点,再祭出玉环来,这宝玉之器可就不是钱神所能降伏的了——至少,现在的钱神还无法降伏——,那时金一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此时便显出温琼以凡人之身成道的害处来,法宝一出无功,他便有些乱了方寸,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听见寇谦之这般指点,心想寇谦之是多次和这敌人交手过的,他的话必定有所中,当即收起法宝,双手一拉,拉出一柄铁枪来,指着金一骂道:“好毛神,快将我法宝还来,否则定将你碎尸万段!”

“你这种说话,就好似叫一个亡命奔逃的人站住一样,废话一堆!”金一见他不用玉环而动刀枪,心中又是一喜,当即将手一拍,取下钱眼中的铁箭,随手抹上一层金黄色灿灿若流的钱力,以防温琼再用心神祭起这法宝来。随即神钱化为金箍棒,两头的翠环光芒闪动,迎着温琼便杀了上去。

枪棒相交,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惊异,对方兵刃上传来的力道大得乎想象,绝非以前所遇到的对手可比。温琼心道:“不愧是那齐天大圣的传人,幸亏他七十二变还没有练成,没到孙大圣大闹天宫时的威能,不然的话,我法宝无功,神力也不是他的对手,今遭可要大败亏输了!”

金一也是心中暗惊,这温元帅真不愧是护法元帅之一,即便不用法宝,单以本身的实力还是凌驾于他之上,这一棒他虽然还没有动用三头六臂,只是用了巨灵变加上三五火车棒法的力量,但是打在温琼的枪上却是震也不震一下。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占了主攻之利,三五火车棒法乃是将不同时空中的力量凝聚在一处,自己可以不受反震之力的影响,而温琼的兵器显然比不上自己这上古神兵的化身来头大,两件兵器交击之时温琼耗费了不少力道来稳住自己的兵器,因此看上去勉强是个两分之局,等到温琼探出了自己的底细,放手进攻,那时就轮到自己叫苦了。

“不须缠斗,尽快取了张良性命,让温琼自乱阵脚!”金一心中决意,尽管张良对于家世汉人的他来说,亦是传说中的人物,但形势至此,不容他有丝毫留手,当即将身子一晃,显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身体亦随之大到了十丈高下。

温琼被金一一棒,也打出了火性,见对手显出三头六臂法身,叫一声:“来得好!”也将道诀捻动,一样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手中铁枪一抖,顿时化出千重枪影,直冲着金一杀来。

“好家伙!”金一一眼就看出来,这千重枪影,可没有一道是假的,那是温琼的一枪化做千条枪,必要时更可千枪合一,和自己的三五火车棒法比起来是一脉相承,威力和熟练的程度却高了不知多少。

但此时的金一,却哪里有心思和他慢慢较量法力?一样的乱棒打出,真正的杀招却是轻轻一指,点在了元龟的背甲之上!第六十五章完

第六十六章 我失元龟你失友

第六十六章

那一瞬间,金钱阵前所未有的乱!一百零八星,各占据天罡地煞星位,本是他从周天星斗山河阵图中领悟出来,经历了多次大战之后,这阵法早已熟极而流,那是连时间都能控制的奇妙阵法。可现在,当他将钱力注入到元龟的背甲之中,借着金钱阵将周遭的种种拨乱之时,竟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影响着金钱阵的运转。

“是张良在反击么?以这样的身体,他竟然还可以动反击,三略神算,真不愧是当初辅佐姬周打败殷商的姜太公兵法!”温琼挡在他的面前,金一连腾出手来向张良动这杀招,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实指望这一下便可以让张良心力耗竭而亡,孰料竟是燃起了两方战火,他忽然变得要同时和温琼、张良两个敌人交战!

“看你的了!为你的前世先祖,了断那一场恩怨!”金一当机立断,手指改点为拍,轻轻拍在元龟的背上,将这小小的元龟送出了金钱阵的范围之外,自己却挥舞着金箍棒,化出棒影千条,正面迎上了来势汹汹的温元帅。

那感觉,就像是迎头撞上了一座高山!护法元帅温琼一旦挥出他的实力,不管之前别人说他什么成道时日尚短,凡人之身成道,道心不够稳固种种短处,但是护法元帅就是护法元帅,够资格和王灵官、赵公明这样的天界神将并肩的人物,绝非只是靠着玉帝的封荫而已,他是有他的真材实料!

这无数条枪影,道道都是可真可假,若是你用力稍有不匀,漏掉了一条,那一条枪便会化为穿心毒刺;而若是处处设防,力道便显得不足,对方觑准你力道不足的薄弱处全力猛攻,登时便是全线崩溃的下场。

计算,惟有计算,从这重重枪.影的运转中,看出温琼运使力量的方向,每一棒的打出,都必须恰好迎上温琼真正施力点,才能保持不失!然而最能够在这状况下挥力量的元龟变,却已经被金一用来对付张良张子房了!

“或者,这局面也是张良营造出来.的,刻意将自己逼得要同时应付两个敌人,而两个敌人都是针对着自己薄弱的地方,使我不能尾兼顾?”一想到自己的对手之中,有辅佐弱汉战胜强楚的张良在,金一便戒慎戒惧,当年以霸王项羽的强势,最终却败给了犹如丧家之犬一样的刘邦,张良的运筹帷幄之功,在三杰之中最不起眼,但恐怕是最大的成功之处吧!

这越坚定了金一的念头,要.胜温琼,先杀张良!“金钱阵,神蛛变!”一声叱喝,金钱阵顿时化出蛛网无数,一只小小的红色蜘蛛浮现在空中,那些金色的蛛网全都汇聚到它的腹下,在金一的周围布下重重阻遏。温琼的千重枪影一撞到这蛛网上,便无法再保持其可虚可实的势子,许多不曾用力的虚影就被蛛网缠住失去了变化,随即消失。

这一招令温琼也始料不及。诚如金一所料,他用这.样的战法来对付金一,正是出于张良的指点,其枪法中的种种变化,虽然是他一手操控,但却是依照着张良在他身后的暗中指示而分别轻重。事实上,金一忌惮温琼,温琼又何尝不忌惮金一?别的不说,单单是齐天大圣传人,加上从来没听说过的钱神这两重身份合二为一,就足以让护法温元帅时刻小心了,这可是将达摩都打败了的人呐!

铁箭法宝无功,玉环法宝不敢动用,逼得要用自己.并不擅长的枪法来和敌人交战,温琼表面上是镇定自若,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虚了。这也正是因为他凡人成道,道心历练不足的缘故,一旦剥去了法宝和神通,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活的寿命稍微长一点的凡人罢了。

凡人遇到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求神问卜,占算吉凶,而张良也看出了这一点,便即给予温琼种种提点。而现在,在金一用出神蛛变,困住温琼的枪影之时,温琼自己也知道应该全力猛攻一点,以破解其守势,然而这一点在哪里?他看不出来,张良也没有了指示!

离地数丈的高.处,元龟轻轻浮在空中,小眼睛俯视着下方,那个看似已经摇摇欲坠,双眼却仍旧放射出深邃无比的光芒的敌人。当初,也就是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元龟一族的血脉才从世间消失的吧?

元龟倏地昂起头来,向天嘶吼了一声:这一声,让天空也为之一颤,简直难以想象,这样小的身体,竟会出如此巨大的吼声!那简直就和当初镇守殷商国运的元龟殒命时,所出的那一声悲愤的嘶吼一模一样!

随着这一吼,元龟背甲上的裂纹迅变化,竟演化成了当初那元龟占算殷商国运时背上所呈现出的裂纹来,但却没有停止,继续变化着种种裂纹,而随着其背甲上裂纹的变化,元龟身体内也好似透出了火焰,烧灼着它自己的甲壳。真正元龟的占算,本来就是要用祭祀之火生生烧灼,才能使其脊背上呈现出泄露天机的裂纹来的,而这泄露天机的代价,对于元龟一族来说,便是其生命的终结!

也就在这一瞬间,金一心头掠过一丝明悟,元龟竟然舍弃了宿命的敌人张良,全力计算着他这里的胜负!因为就在这时,温琼的枪影在他眼中已经毫无秘密可言,他就算是闭上了眼睛,也能够看出温琼的神力在每一条枪影之间运转的途径,这就是真正的元龟占算神力!

法坛之上,张良霍地站了起来,脸色也由苍白转为潮红,丝毫看不出就在一刻之前,他已经是半个死人的奄奄一息模样。冲着温琼的背影,张良放尽声音叫道:“温元帅,用玉环法宝护……”护身的“身”字还未出口,张良的声音倏地哑了下去,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体软软瘫倒,脸颊瞬间变得蜡黄蜡黄。

元龟也在这同一时刻,背甲全部碎裂,一股火焰从中喷出,直蹿上丈许高处,阳光下这火焰的颜色若隐若现,竟是近乎透明的颜色。就在这一瞬间,元龟和张良全都将自己的占算神力投入到了金一和温琼之间的对决之中,看似是两败俱伤之局,但身体被祭火灼烧着的元龟,却张大了嘴巴,出细细的、叽叽的声音。

它在笑!

金一一棒,循着元龟向他灵识所指明的方位,豁尽平生的气力就捣了过去,而在那里,他正正遇上了一枚玉环,大小刚刚好能套住他的金箍棒:温琼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已经放弃了他的枪,用法宝玉环来迎上了金一的金箍棒。

“且看你的玉帝钦赐天界法宝,和我这上古神兵的化身优劣如何?”金一手指一捻,那金箍棒骤然变得粗大起来,金光灿灿之中,仿佛缭绕着炽热的火焰,就要将那玉环法宝活活撑碎。

法宝随心,可不是一定要带着如意的名字才能做到啊……温琼双手握着玉环,也不见他如何掐诀念咒,那玉环便随着金箍棒的长大而变大起来,度不快也不慢,将将能把金箍棒套住,让金一这棒上积蓄到了巅峰的力量,一点也不出去,两个人就那么凝在了当地,谁也奈何不得谁。

“好家伙,果然有几分料子,这玉环法宝绝非轻易可破……玉石的法器,也不是神钱可以圈住的,这样下去要耗到什么时候?”金一心中焦躁,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敌境,不可恋战。他倏地抬起头来,望着空中的元龟,期望从它那里再得到什么指示,然而入眼的情景却令他又惊又痛,元龟的全身都已经被烈火围绕着,而那双小小的眼睛,正转过来看着自己,眼中流露出的是无限留恋之意。

“胜了,还是败了?”这元龟是自己的法力所化,然而却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和意识一样。不仅是元龟,当金一到达了鱼龙变的层次之后,每一种被他变化出来的神兽,仿佛都有了自己的灵性,哪怕是那只剩下一魂一魄的罗刹女法像,每一次现身出来都比前一次更加灵动了些。这正是通神之后的征兆,物而有神,便有了知识,有了神力,有了自我的意识。现在,这元龟显然已经到了将要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意识的时候,所以它才那样的留恋吧?

金一这一分神,温琼本该抓住大好的机会进攻,然而金一眼中那元龟濒临死亡,温琼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进攻,而是张良的安危。当他转过头去时,所见到的情景真令温元帅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留侯张良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两个仙人正向着他飞奔过去!这都不算什么,最令温琼心凉的是,在张良口中流出的鲜血中,也流淌着一种诡异的火焰,那是令他这位正牌天神都会心惊的火焰。

曾经烧去了长庚星君神火的火焰,烎之火!第六十六章完

第六十七章 作法自缚

第六十七章

张良完了!身上有着捆仙绳的保护,有着温琼亲自施于的药物针石,却还是让那烎火从体内燃烧了出来,那分明就是已经烧尽了一切,在这位留侯的身体内,再也没有任何可供燃烧的东西,属于仙人的东西了。

心念一闪间,金一将元龟变化收起,在他的身体内,那属于元龟变相应的窍**好似空了一样,如果不能静下心来,运用钱力重新修炼这处窍**,金一恐怕将无法再用出这元龟变化了。即便到了那时候能够重现元龟,这一只的记忆也是无法传承到那一只上了吧?和那空了的窍**一样,在金一的心里某个角落,也好似开了一个空洞一样的心情。

但和温琼比起来,他又是何等的幸运,因为他失去的是自己的一个伙伴,而且是求仁得仁,温琼则失去了他最为敬重的仙人之一,巨大的震惊和伤痛,让这位护法元帅竟然呆住了,浑然忘却自己身在战场,面前还有一个强敌!

“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金一将手中的金箍棒一抖,那棒先是向内缩了缩,随即又大起来,玉环没有得到温琼的指挥,应变时自然慢了一线——也只是一线而已,甚至可以说,只不过是有一点力道不匀。然而在金箍棒这曾经威震天地的神兵面前,仅仅是一点力道不匀,便须得承受它所有的威力,连昊天金阙都得在金箍棒之下颤抖,一枚玉环又算得了什么?

“咔”的一声脆响,这枚温琼受赐于玉帝的法宝就此破碎,碎屑散落在地上,随即化为乌有,连一点渣滓都没留下。不过,这件法宝却并没有就此完全销声匿迹,其中的神灵不昧,一直在人间游荡,直到一百多年之后,拥有了自己的灵识,借着一个女子的躯壳重新托生在人间。冥冥之中好似有天意注定,那个女子也是叫做玉环!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玉环破碎,温琼心中蓦地一.阵大痛,张口便是一口心血喷出来,这才知道自己铸下大错,不仅是连累张良丢了性命,连两件法宝也被毁得点滴不剩。相比起被金一掳获了的铁箭来,这玉环更是彻底,连修补都无从修补,直痛得温琼心肺俱碎,连声怒吼,青紫色的面孔变成了紫黑色:“好小贼,欺我太甚!”

此时再无法宝兵刃可使,温琼一.腔火气,一腔怨愤,全都泄到了手中的铁枪上,提起枪照着金一分心便刺。常言道一人拼命百人难当,何况是一位天界护法元帅拼了命?金一毕竟成道时日尚浅,一旦这温琼当真拼命了,他一时也只有招架之,而没有还手之力,但觉那枪四面八方都是,蛛网也兜不住了,只能挥舞着手中的铁棒,苦苦支持,一面心中想着应付的办法。

这当儿,寇谦之却从法坛后走.了上来,他俯下身去,避开张良口中放射着烎火的鲜血——这火焰,曾经将他打得半死不活,寇谦之怎能不惧?——仔细看了看张良的脸色,忽然伸出手去,一把将缠在张良身上的捆仙绳给扯了下来。

之前能抑制住张良体内的烎火,多半要仰仗这捆.仙绳的神异,能抵消世间一切有形的力量,寇谦之这么一扯下来,张良身体内顿时火焰狂喷,全身上下四万八千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射着火焰,瞬间便烧得干干净净,一代俊杰留侯张良,在他成名就的千年之后再度履足凡间,却连一点渣滓都没留下,神魂俱灭!

寇谦之这样一手,可让围拢在张良身边的那些仙.人都吓了一跳,慌忙躲避不迭,谁都不想被这诡异而强大的火焰沾上一点,似乎能够抵御岁月风霜、长生逍遥的仙体,对这火焰竟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但见到张良就这样被烧尽,尸身都没有留下,那几位仙人一旦回过神来,对于寇谦之的作法却又有些不满,有一位操着南蛮口音的仙人,便冲着寇谦之很生硬地喝道:“你,为何将留侯的尸身也丢弃了?”

“人都死了,总之是化为天地之气,尸身何用?况且.目下,惟有这件法宝才是我们求生之路!”寇谦之冷冷地一句话,顿时堵得那几位仙人哑口无言,身为参悟仙道有成之人,谁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寇谦之右手提.着捆仙绳,走到法坛前,冲着正围着金一大战的温琼叫道:“温元帅,仔细些,我要捆这小贼了,你退开!”

他连叫了两声,温琼才有些知觉,抬头见到寇谦之提着捆仙绳站在法坛上,心里又是一凉,见到这绳子,就意味着张良连一点身体都保存不下来了!不过这一凉,倒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自己围着金一战了这些时,虽然是大占上风,但金一守得严密,金钱阵和金箍棒的组合韧劲极强,到现在都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到底还是要求助于法宝才能克敌。

不情不愿,温琼还是逐步退开,不过他人虽退开了,手下半点不缓,那枪好似也随之伸长,力量丝毫不减,让金一还是寸步不能移动。从手上传来的微细感觉,金一知道温琼正在收力,耳朵里亦知道寇谦之要用捆仙绳来对付自己,不由得大急,这宝贝他也知道厉害,捆仙绳捆仙绳,神仙捆上了也难逃,不晓得老孙被捆上了如何?要是我能练成他的那种本事,丢一根毫毛变成自己,就能逃过这捆仙绳的追踪,那就好了!

就从这一点上,金一便知道,在这七十二变的法门上,自己和老孙的领悟究竟还差了不止一筹,同样是化身变,老孙变化出来的化身和他自己就能一模一样,而自己则只能用化身的力量,而不能让化身拥有自己的力量。也不晓得是因为老孙悟彻了全部七十二变,而且更越其上融会贯通呢,还是自己以钱神法力为根基,和老孙走得根本不是同一条路子?

这当口形势紧迫,无奈温琼一枪紧似一枪,用上了全部的神力,决计不容自己再走脱,恐怕这时候已经在打算着等寇谦之用捆仙绳捆住自己之后,要如何泡制自己了吧?金一心急如焚,手上棒法却不散乱,依旧守得严密,忽然脑中传来卢真人的声音:“小辈,你何不用那只手?”

“手,哪只手?”三头六臂的金一,就有六只手,不是不能再多变出些手来,但是这法身好似也有其极限,出这数目的也只是化身而已,真正具有本身力量的只能是三头六臂。如今这六只手臂擎着三根金箍棒,正和温琼杀得如火如荼,枪棒相交的声音响成一片,哪里腾地出来?就算能腾出来,一只手要怎样抵挡那捆仙绳?

金一正在迷茫,猛然间温琼闪身退开,眼前银光缭绕之中,寇谦之闪身欺近,单臂提起捆仙绳望空一掷,手指向自己这边一指:“捆了这金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人的思维当真是奇怪得很,常常会想起不该想的事来,比如金一现在就在想,如果寇谦之有两只手,一手祭起法宝一手捻道诀,是不是会更快一些?自己是不是就没有了抵御的机会?

“两只手,对了!”这念头一生,金一陡然间恍然大悟,知道了卢真人说得是哪只手,不是自己三头六臂中的任何一只,而是眼前的敌人寇谦之所缺少的那一只手,他被牛琪琪斩下的那只左手。这只蕴含着寇谦之百年苦修而成的众妙之门法术的左手,就揣在自己的怀中。

“就是它了!”原本金一是想要用这只手来抵挡温琼那铁箭,谁知金钱一出金铁无,这铁箭就生生被他收了,这只手揣在身上也没用上。话说回来,捆仙绳的法术根基,是它能够抵消世间一切有形的力量,让人捆上了有再大的神力也使不出来,只能乖乖就范,捆在张良身上更是证明了,连李大白的烎火这宝贝都能抵消掉。寇谦之这只手上,话说是有这万物之无的众妙之门法术,可是自己一来不会这法门,二来这断手也未必有那样的神通,三来以无对无,以空对空,会有什么结果?那可完全无法预料。

“就算无法预料,总比束手待毙的好!”金一单手一晃,已经将那只断手抓在手中,看着对面银光烂漫而来,当即将那只断手向前一丢,口中胡乱叫道:“捆你自己的手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之所以叫太上老君的名字,是因为金一不晓得如何催动寇谦之这只手上的法力,只知道他是从太上老君那里得到的传授,总之叫太上老君的名字就不会错了。况且对面也是叫这一句祭出的法宝,大家一家亲,捆这断手好过捆我吧?

哪里知道,也不晓得是不是金一误打误撞搞对了门路,那只断手上虽然没有出好似寇谦之运使掌中乾坤时那属于左手众妙之门的黑色光芒,但捆仙绳却当真对自家人比较亲近一样,就这么飞快地缠绕了上去,将那左手捆的结结实实,一同落在了地上。第六十七章完

第六十八章 功成身退

第六十八章

寇谦之的脸都黑了!修道之人和佛门释子不同,身体就是渡世宝筏,就是炼丹的鼎炉,就是他自身与外界相联系,感应天地奥秘的根本,因此道士的身体是重中之重,毫也不容损伤。昨日被牛琪琪斩去了一条手臂,寇谦之心痛得无以复加,正盘算着要如何找个机会,向兜率宫道祖求个机缘,重塑自己的左臂呢。

孰料金一这个宿命中的敌人,竟将自己的左臂拿来当法宝使用,抵挡自己的捆仙绳!这叫寇谦之怎能经受得起?

捆仙绳捆了寇谦之断臂这件事,当然不是说金一天赋异禀,抓着一条断臂就能使出道德五千法门中的众妙之门法术来,吸引住了捆仙绳上的咒力——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那是寇谦之见到自己的左臂被丢出来,又是心痛又是震怒,却还带着一丝窃喜,这条原装手臂要是能收回去,再用上兜率宫道祖的法门重塑身形,接续断臂,自己的道法可望完复如初,将来仍有希望凭着大成之后的道德五千法门登上圣者境界,越这天地的束缚。

有此牵挂,寇谦之的私心顿时压倒了对于金一的仇恨,先将手臂套回来要紧,大不了再把捆仙绳丢一回出去,金一总是不能再丢出一条手臂来吧?

他想得是很好,可是,世上也同样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能再来——一条断臂挡过一劫,金一知道胜负便决定在这一刻,当即猱身直上,一道金光便晃到了法坛上。他的目的,不是寇谦之,也不是温琼,而是法坛中央被旗幡环绕的那香案,香案上供奉着的钉头七箭书!

此时温琼为了让寇谦之放.手施展捆仙绳,已经退出了圈外,孰料这法宝一捆捆了一条断手,温琼也有些出乎意料,纵然以护法元帅的神力,却还是一颗凡人的心,在这种突变之际,终究是反应差了一线,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一冲上了法坛,之后脑海中才反应过来生了什么样的状况。

而寇谦之,右手中抓着自己的断.手,唯一的法宝捆仙绳也捆着自己的手,要念一遍道诀才能收回重新套出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一从自己的身边冲过,一阵风刮得他脸上都生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法坛上的众位仙人,都围在被烧尽了的张良那里,离香案尚有一点距离,金一的身法如此之快,真犹如闪电一般,谁能阻止他?

“凤凰变!”口中叱喝,金箍棒点指,.凤凰涅磐的圣火从身体各处涌出,岩浆一般流遍金一的全身,火焰所及之处,整座香案都为之熊熊燃烧起来,那来自兜率宫的钉头七箭书,内中尽有东方青龙七宿的法力,却仍旧还是纸质的,被这烈火一烧,顷刻间灰飞烟灭,火光中似乎有几重黑影飞起,有些像是宇文邕的面目,又有些像是北斗七位星君的妆扮,在烟火中一个盘旋,便即融化了。

“成功了啊……”这一场战斗,为时其实甚为短暂,但其间.的紧张和复杂程度,实为金一平生仅遇,同时面对着张良、温琼、寇谦之这三位大敌,他最终却能杀了张良,逼住寇谦之和温琼,将钉头七箭书毁却!成功的这一刻,金一甚至有点在做梦的感觉,原来自己已经是这样了不起的人了吗?

功成身退!凤凰变的火焰再生变化,热浪席卷而前,.以金一的身体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狂涌出去,所到之处焚毁旗幡烧焦地面,连青石铺成的法坛都被烧得软了。但这却并不是金一的又一**势,而只是他拔身而去的余势而已,就在这火焰之中,金一好似从火焰中涅磐的凤凰一般,冲天而起,一道烈焰弯过长空,眨眼间就冲上了高空。

“追!”温琼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到底生了什么,对.手就趁着寇谦之一道捆仙绳落空的当口,居然就把钉头七箭书给毁了,现在正要逃之夭夭!吃了这样的大亏,连张良都丢了性命,护法元帅温琼这张神脸上等于被金一当着普天下人的面重重扇了两个耳光,怎能罢休?以他护法元帅的神体,金一的凤凰火焰虽然厉害,却也伤他不得,火焰热浪遇到了他青紫色的神体,好似遇上了一块岩石,乖乖地向左右分开。

只见温琼身形.起处,满天烈焰如波开浪裂,被他青紫色的神体一划两半,护法温元帅直追着金一的身后而去。那十余位仙人也不是没有应变,但金一来得快,去得猛,凤凰火焰也不是人人都能像温琼那样视若不见的,想要拔身时已经慢了一步。

也就在这时候,寇谦之的声音响起:“不必追了!”这声音,出乎意料地显得颇为平静。众仙人颇为不解,却听寇谦之冷然道:“先前已经不胜,如今钉头七箭书已经毁却,敌人又多一位强手宇文邕,你们谁想要面对一下再世秦始皇?”

再世秦始皇?!这些仙人多数都是成道于战国秦汉之间,多有人知道秦始皇当年威凌天地的权势,一听说那宇文邕竟然是走的秦始皇的路数,都是面面相觑,不敢以身相试。何况适才一战,被金一孤身一人闯进来,杀了留侯张良,毁了钉头七箭书,然后全身而退,见者谁不心寒?长年修道的人,谁有这样的凶悍斗志,当此情景还能斗志如虹奋战不辍?被寇谦之这一句话,顿时都偃旗息鼓,不少人已经生出了要回到仙岛之中,重新避世的念头。

其实寇谦之拦阻众仙人的举动,也不是没有私心,温琼他是管不了,这些仙人都是道门中人,尤其同来的留侯张良已经身故了,若是这些仙人都冲过去报复大周军,他势必不能坐视,也得跟着去拼命,可他又哪里有多少资本来和敌人拼命?尤其算起来,这一战他们一方虽然是大败亏输,但算起来寇谦之还算是勉强赚回了一点,把他的断手又给捞了回来,已经摇摇欲坠的道途重现生机,这可是不比他的尘世地位差到哪里去的大事啊。

待火焰消融之后,从已经成为废墟的法坛之中捡起七星剑,这宝物不愧是兜率宫至宝,金一一把火烧了香案和钉头七箭书,近在咫尺的七星剑却是毫无伤,光芒份外闪耀。寇谦之将这柄剑持在手中,一面摩挲一面盘算:“温元帅去追姓金的小子,他有一件铁箭法宝落在了那小子手中,玉环法宝又被毁了,自然是不死不休。不过我已经拟定好了大计,非他不可,纵使不能相助,总不好让他现在就被大周军给伤了。只得祈请兜率宫,再遣真君下凡来接应,我这条断臂,也须请兜率宫圣人示下重塑身体之事。”

当下寇谦之只留了几个道童,要他们向北齐军领兵大将高长恭等人交代一声,说自己有要事须得去祈请上天道祖,便即飞身而起,抱着七星剑、捆仙绳和自己的断手,径自回转王屋山中去了。那十余位仙人自觉留此也是无趣,也都跟着飞走了。

寇谦之身形方起,袖中不知不觉滑出一只纸鸽来,扑簌簌地飞到城中一个隐秘的角落,穿房入户,正落在祖珽的手中。侯景正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乱转,一面嘟囔:“走了,走了,玉玺走了!”忽见有传书飞来,当即冲上去一把捞住。

祖珽也不管,任由他将这纸鸽打开,化为一团火圈,火圈中显现出来的,正是适才那一战,寇谦之眼中所见到的一切经过。看罢,侯景也是作声不得,有温琼这样的强者坐镇,居然被一个人来去自如,还杀了留侯张良!当日邺城时那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小子,为何变得这般强悍?连他也觉得有些毛!

“怕了?”祖珽目虽不见,对于侯景的心意却了如指掌,一口道破。侯景却没有恼羞成怒,老着面皮道:“不错,是怕了,我若还是四只耳的道行,也不惧他分毫;现在么,只好看着他威风罢了!”

“唉,难怪你横行一时,却终究没有什么大成就,从这一战之中还没悟出什么道理来么?”祖珽也不管侯景脸色骤变,泰然道:“那金一小子虽然有些本事,论起本身法力其实还不及温琼,又是孤身一人,然而却能连坏温琼两件法宝,又出其不意挡住了捆仙绳的一击,最终功成身退,靠的是什么?只是力量么?你若是还悟不出这一层奥秘,不但终生都不能攀上你们猕猴一族传说中的六耳境界,迟早还得栽在这金一的手中!”

侯景又惊又怒,却意外地没有作,祖珽最后这一句话,正触动了他心底深处。沉吟了一会,他脸色渐渐平和,略带困惑地道:“那你说,我该如何?”

“追上去,看你的机会!”祖珽悠然道:“温琼现今是鼠入穷巷,困兽之斗,其爆出来的能量难以估量,胜负还未见分晓,你窥伺一旁,说不定就能捞一个大便宜,对你可是极大的裨益!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留温琼的性命,还有大用!”

侯景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笑声仍在屋中盘旋,人却已经不见了:“祖瞎子,不是你说,我还真打算趁机盗了护法温元帅的神力哩……”第六十八章完

第六十九章 穷寇之斗

第六十九章

钉头七箭书一毁,邙山大营中立时便有了感应,那威猛无匹的贪狼星君化为一道流星,回归天际,北斗七星齐齐隐去,紫微帝星的光芒也渐渐消去,天空终于恢复了大白天应该有的样子,除了一轮艳阳高挂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星星闪光。

杨剑和牛琪琪一时收不住势子,险些撞在了一起,好容易才停了下来,两人都有些疲惫。适才的一阵,他们两人合力对抗贪狼星君,难就难在这位星君并不理会他们,只是一味地想要冲进宇文邕的寝帐之中下其毒手,偏偏他俩的兵器又伤不得贪狼星君这幻化出来的神体,只有每一击都拼尽全力,才能将他的行动阻滞一时,如此只守不攻,时刻都奋尽全力,其疲惫的程度可想而知,照这样下去,也不用等到俩人力竭,只须有一瞬间没有罄尽全力,便会铸成大错。

牛琪琪喘了好一会,才算缓过这口气来,环顾一遭不见金一的踪影,立时便知道这贪狼星君的消失,背后必定是金一努力的结果,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钉头七箭书已经被毁掉了!她望了一眼许旌阳和李大白,俩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喜神情,便知自己的想法没错,当即也不多话,径自飞起化为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向着北方冲去,预备接应金一回阵。

这边杨剑却转身冲进了宇文邕的寝帐之中,想要看看宇文邕是不是已经醒来,孰料刚一进到帐中,便觉得迎头撞进了一个无底黑洞,周身上下无半点着力之处,从脚踏实地陡然变成了在无边的深渊中自由 “>下坠一样!

若是寻常人,这一下定是全身力道用错,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心肺都要爆炸开来;杨剑却非常人,一瞬的惊诧之后,五色神光便从身体内冲出,将全身围住不露半点缝隙,将那黑暗隔绝在身体之外,而一只神目张开处,五色光束暴射而出,穿破黑暗,一直射到了一个人的身体上,才停了下来。

“杨都督,好本事!”那人轻轻笑.了起来,并不以杨剑的反击为冒犯,显得颇为欣悦。

“大家,你真的醒来了!”杨剑大喜,忙.将神目闭上,五色神光收起,而他身边那无边的黑暗,也随之收回了宇文邕的身上,回到了他左手握着的权柄之中。

“是啊,醒了……你们辛苦了!”被钉头.七箭书所伤者,先便是灵识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不知道身边究竟生了什么变故,但宇文邕至少知道一点,自己一定是中了什么暗算,现在终于能醒过来,见到的又是自己人,岂非是自己大运未了,麾下众将士奋战有功?

“今日何夕?战事如何?”宇文邕本想站起身来,一动之.下才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变得好陌生,脑中的意念到了身体之中,竟然不能做主,要抬手时手不抬,要动脚时脚无力,真不晓得这段时间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他只肯定一点,这一定是来自敌人的暗算!

杨剑一看他的样子,便知端倪,忙道:“大家,你是中了.那寇谦之的钉头七箭书暗算,以至于昏迷不醒,到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幸而金一布下了周天星斗阵势,借来紫微帝星的神力护持,才能保住大家不伤,如今大家醒转,想来钉头七箭书的邪力已经被破去,多半也是金一的功劳。以防万一,大家还是先在帐中静养,至于前敌战事,有韦柱国和齐王主持,将士作战奋勇,料想也无大碍。”

“阿一,是他救了我?”宇文邕手脚同时用力,竟摇摇.晃晃地从榻上站了起来,杨剑正想要去扶他,却被宇文邕把手一挥,喝道:“你们都在打仗,在拼命,我身为天王,岂能安享其成?你道我是那北齐昏君无愁天子么?”

他强努着身子,.向前迈了一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掌握不了身体的平衡,一跤摔了下去,不禁恼了:“什么钉头七箭书,有这样邪力?为何这身子竟不是我的了一样?”

“那是大家的三尸刚被斩去之故。”这声音却是从帐外传进来,应声而入的正是许旌阳,他也是伤疲之身,不过看起来比宇文邕倒还潇洒一些:“尤其是那上尸,乃是被传国玉玺以紫微帝星的神力强行斩除,不免伤及元神,虽然那神力乃是护持大家之力,只怕也要过一段时日,大家才能将这其中的种种变化体味纯熟。”

“斩除了我的三尸?”宇文邕一愕,他不练道法,也曾听说过这斩三尸的法门,却从没想过这件事会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既然许旌阳这般说,对于道法的事自然是这位天师最有言权,宇文邕也就信了,只是他终究不肯就此服软,仍旧勉强挪动着脚步。好在走了两步之后,摔了一跤之后,对于这走路的动作也渐渐有些熟悉了起来。

他晃晃悠悠,站到帐口向外一看,便听见震天杀声。侧耳听了一会,诧异道:“好激烈!竟似不分胜负,战况如何?”

许旌阳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杨剑虽然溜号一时,却也不晓得最新的战况,只道:“李书生已经去告知齐王了,大家若不嫌弃,我可以背负大家,前去与齐王会合。”

宇文邕正要答允,看看自己的样子,也有些不情愿,倒不是他怕丑,只不过这样子出去了,到底是鼓舞士气还是打击士气?数十万将士,哪里弄得清你到底是好了还是残了!

正在想办法,陡然见天空中一团火光炸开,迅变大,向着这一方疾扑过来,火光中影影绰绰,好似有两个人影在激烈拼杀,旁边又有一个影子,倏分倏合,似乎要加入战团之中,却无法长久。

杨剑功聚神目,已经看清了彼处的状况,叫道:“是金一和温元帅,朝着这一方来了!许天师,护着大家!”说话间,那巨大的火团已经直冲了下来,却不知为何,中途忽然转了方向,竟向着西方去了。

杨剑本已准备好了要上前接应,一怔下已经明白:“阿一这恐怕是有了危险,怕殃及无辜,是以才将这温元帅引开了。”想起自己和温琼交手对峙的感觉,杨剑浑身寒毛都耸立了起来,那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强敌!也不晓得金一到底是如何做到,竟然在这样的敌人面前毁掉了钉头七箭书的法术。

“我去接应!”杨剑当机立断,现在宇文邕醒来,自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好放手和温琼一战!身随声起,五色神光冲着西方就追了下去。

这边齐王宇文宪已经跟着李大白冲上山来,乍见宇文邕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激动得无以言表,说起战况来居然结巴了几句,好容易才算恢复了常态。一冷静下来,便觉了宇文邕的异样,宇文宪又担心了起来,却被宇文邕一挥手而罢:“无妨!时间问题而已,过几日自然无事。贤弟,以你之见,这一战要如何打下去?”

宇文宪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我军前日大败了一场,虽然今日人人奋勇争先,但新收的少林僧众多有不稳,北齐军又占了地利,尚有王屋山的道门护法天兵在身后蠢蠢欲动……兄长,我看还是退兵为上,趁着今日一战挫了敌人的锐气,乘夜退兵秩序井然,北齐军也不敢追击,可以全师而退。”

出乎他意料之外,刚刚被钉头七箭书暗算、本该一肚子火气想要报复的宇文邕,却欣然同意:“你上阵领兵,还在我之先,这番见解想必不错,就依你意,这便筹划退兵方略,都是你和韦柱国商量着办就是。我醒来的消息,除了都督以上将领,也无须通传全军。”

宇文宪先是微惊,继而浑身一暖。在刚刚经历了堂兄弟间的惨烈厮杀,夺取了权柄之后,宇文邕对于自己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兄弟,能这般推心置腹交托大事,是何等难得的心胸!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感动,只是躬身一礼,便即转身出帐去了。

宇文邕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神,忽然向许旌阳问道:“许天师,你适才说,我的上尸是被传国玉玺借来紫微帝星的神力强行斩除了?这法宝我也不曾祭炼如意,难道自己就能动了不成?”

许旌阳心中有一丝迟疑,却还是说了出来:“大家,是阿一用他的钱神法力,布下周天星斗阵势,想要护住你的身子不受钉头七箭书邪力的侵害,孰料却引动了天顶上紫微帝星的神力下降,那玉玺因此感应而出,当上尸作动时,便将上尸斩除了去,适才又被星力牵引,跟着阿一望河桥南城中去了。大家你能醒来,阿一的功劳最大,这必是他孤身闯入敌阵,毁掉了钉头七箭书法坛之故。”

“阿一,玉玺……”宇文邕望着火团远去的西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旌阳却赫然觉,当他这样出神的时候,那天上已经渐渐隐去了的紫微帝星,又开始微微闪耀了起来。

“真命天子!这是真命天子降临之兆!”李大白,不,应该是李长庚,就在这时嚷了起来,显得激动无比:“大家,你已醒来,又得到紫微帝星勾陈大帝之眷顾,乃是这数百年来中土唯一的真命天子!”

宇文邕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李大白倏地向地上一跪,双手高举过头,高声道:“请大家回转关中,便登基称帝,而后以真命天子之风范,横扫天下,一统**,终结这数百年乱世,还一个清平盛世在这神州!”

“真命天子?……”宇文邕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睛,望了望天上闪耀着的紫微帝星,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被这紫微帝星眷顾着的人,真的只有我一人吗?天下,可以有两个真命天子吗?”第六十九章完

第七十章 亡命瘟火

第七十章

云端飞行瞬息千里,金一脚下掠过山川河流,不一会就来到一处高山上,那山本无名,乃是黄河北岸孟津东北的连绵高山之中,再向北二百多里便会去到韦孝宽所镇守的玉壁要塞,向南百里则会来到大河毗邻潼关那一段急流,只因山势陡峭不堪耕作,因此并没什么人烟出没,至于狼虫虎豹,感应到有这样的猛人来到,早已吓得不知哪里去了。

身后的温琼紧追不舍,已经是红了眼了,金一生怕他不管不顾放手大杀,那对于洛阳战场的大周军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胡乱杀生乃是天地大忌,护法元帅犯了这忌讳也没有免死金牌,哪怕现在天庭是名存实亡,但这天地运行规则仍在,温琼身为神将,必定会因此而受到本身神力的反噬。不过就算温琼事后会遭到天意的惩罚,对于那些已经枉死的大周将士,又能有什么意义?

因此一直飞到这无人的高山上,金一才回过身来,预备凝神应战,而他这一回身,迎面就是一道枪影飞来,看似只是一道,但内里却不知蕴含了多少变化。温琼是将所有的应答和架子全都撇去了,追上了便打,足见心中对于金一恨到了何种程度!

元龟变不能使用,失去了准确计算温琼枪法的神通,金一只能以力对力,再配合以神蛛变的羁縻,来防御温琼的枪法。但温琼却只是冷笑一声:“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小贼,当真以为你这一点小道,便能令本元帅束手无策么?看枪!”

他铁枪一抖之间,枪尖上倏地闪现出一点幽幽碧火,看上去冷冷地,只有那火焰飞腾闪烁之间,还有点火焰的动感。然而这看似冷冷的火焰,却似有着异样的魔力,金一所变化出的神蛛倏地尖叫了一声,一口白沫从它的口中吐出,随即竟从那蛛网上跳了起来,落在金一的肩上,它身上的颤抖,巨细靡遗地传到金一的心中。

“是什么样的魔力,会让神蛛.忌惮至此,离开了它最得意的蛛网?”要知道金一用鱼龙变所变化出的这些神兽,全都是得到了一门神力的,单论境界,每一只都不会比眼前的温元帅差到哪里去!

也就是这一念之间,温琼枪尖上.的幽幽碧火好似黯淡了一些,换来的是缠绕着枪尖的蛛丝也随着燃烧起来。接下来的变化,令金一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只见那整个蛛网,也都似乎映射着幽幽的火光,纯白的蛛网一瞬间就变成了淡淡绿色,再然后,蓬的一声,竟尔就那么被烧完了,一丝都没剩下。

“好厉害的火焰!”金一这才看出.这火焰的厉害之处,其延烧的度快捷无伦,看上去只是蛛网被火焰的光芒映射到,但其实却已经全都被延烧到了,若是神蛛反应稍慢一些,就要被这火焰沾上。而这神蛛所吐出的蛛丝,原本是坚韧无比,连温琼的枪也无法将之割断,却被这碧绿的幽火瞬间就烧得一丝不剩!这是什么火?

金一这边惊讶,温琼却也停下了手,神情间似乎对.这结果也有些意外:“好个蜘蛛,竟能看出我这瘟火了得之处,断然放弃了蛛网,捡回性命!金小贼,当真有些本事,虽然还没赶上当年齐天大圣的神威,这变化多端好似也不差到哪里了。”

“瘟火?”金一的脸色终于变了,温元帅,终于拿出了他.最为人忌惮的本领,这世上事物总是相生相克,能医者多半也最能毒人,被百姓崇拜为除瘟之神明的温元帅,行起瘟火来必定也是无人能比。

温琼咬着牙,冷笑道:“不错!我平生专为百姓除瘟,.但有人祈请时,哪怕祭祀不依仪轨,祭品不合规范,亦多愿为之作法除瘟,所收来的瘟毒,都小心收藏在这柄枪中。适才那稠人广众之中,这本领不能施展,否则伤及无辜必多,而用这毒火来对付一介凡人,我也终究于心不忍,谁知这一念之仁,却害了留侯性命,更令寇师君大计不成!难得你这小贼知我心意,来到这无人荒山,不必忌惮伤及无辜,且叫你看看我这瘟火厉害!”

说话间枪尖一.颤,那瘟火化为点点萤光,散布到空中,隐隐竟将这荒山的山头给包围了起来,上下左右并无差池,温琼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定要在这里取了金一的性命,哪怕将这荒山彻底化为人间鬼域,数百年内生人一触即死,也在所不惜。

金一冷着脸,他不是不能逃,赶在温琼的火圈布下之前冲出去,但是以现在温琼的状态,显然是完全豁出去了,再逃,逃到哪里去?一定要拉上无辜的人来做挡箭牌,令温琼忌惮才能保命吗?那样的行为,老孙听到了都会生气吧,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神蛛化为钱力,重新沉入到金一的身体中,其记忆和感觉也传到了金一的灵识之中,那就包含了它刚才面对温琼瘟火时的感受。这一刻,金一浑身都为之微微颤抖了起来,就好似刚才神蛛停在他的肩头,无法抑制的颤抖一样。这瘟火,就是所有生灵的大敌,它会令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失去赖以生存最宝贵的东西,从周围的天地中获取力量和营养的能力,被这瘟火沾上的生灵,全都会在瞬间成为对生命最为渴望的东西,义无反顾地加入到吞噬生命的瘟火之中。如果任由这瘟火蔓延肆虐下去,除非到了它所能触及范围内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那时才会终止。即便是法力变化出的神蛛,若不是及时抛弃了被瘟火沾上的蛛网,连腹中凝结成蛛网的物质都一并吐了出来,它也无法逃脱这瘟火的延烧,最终甚至会害到金一!

自有天地以来,凡人在世间最大的敌人,便是种种天灾,水火虽然无情,凡人终究可以手手相连,同心协力去抵御灾情,大禹治水便是其中成功的一例。惟有这瘟疫,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每一次的瘟疫,必定要等到千里无人烟、十室九空时才会停止,那是令人完全绝望的灾难!

金一闭上了眼睛,法力在体内一轮运转,到睁开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这又是一场没有任何退路的战斗,如果他败了,便会死得惨不堪言,而这瘟火所及,又不知会伤到多少无辜生灵?但,他还有着必须要取胜的理由:“温琼,你身为天界护法元帅,职责除瘟降魔,却为了道门的兴衰而妄动瘟火来对付凡间之人,你还算什么护法瘟元帅?天不收你,我来收你,就算我收不得你,天也一定会收你!”

一言既出,温琼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连带着枪尖的碧火也为之一颤。金一这句话,正骂到了他心中最担心的事,这已经是违反了他所担负的神职,违反了他数百年来一直苦苦坚守的职责,违反了他因之而成神的理由,想当初,他可是为了避免乡亲被瘟毒所害,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的,而今却要用自己的手放出瘟火,来害死一个凡人!就算心中将金一恨到了极点,但温琼本质上还是那个好人,他无法忘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守的东西。

“休说大话,这里是荒山,并无什么无辜生灵,而你这所谓钱神,连天庭的神册上也不载名姓,分明就是妖魔,本元帅斩妖除魔,正是本分!”这般说着,温琼的手又坚定了起来,是的,就是这样,我是护法瘟元帅,我的敌人一定就是这天地的敌人!

“废话少说……”金一冷笑,正要出手,猛然心有所觉,冲着天上大叫起来:“琪琪,别过来,这是瘟火,剧毒无比,沾上了就没救!”天空中一阵狂风卷来,牛琪琪的身形从风中出现,将将停在火圈外数丈处,若不是金一及时叫出,她就要一头撞上那瘟火点成的圈子。

“主人……”牛琪琪双手紧握着短剑,眼睛已经红得要滴出血来,瘟火是什么东西,她也是知道的,眼前的形势,金一分明已经陷入死地,而自己就算肯用身体去代替,也无法救出金一,只会赔上自己而已。她当机立断,双剑一挥,狂风般冲着温琼卷了过去:“主人,我来对付这瘟魔,你设法脱身!”

被叫做瘟魔,大概是温琼成神以来破天荒第一次了,然而他却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恼羞成怒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也是一名妖女,杀了正是自己护法元帅斩妖伏魔的本分!枪尖一抖,点点瘟火如星光散出,铺天盖地地向牛琪琪洒了下去。

“快走!”金一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睛恐怕不会比琪琪淡到哪里去。面对温琼的瘟火,牛琪琪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落败身亡只是时间问题,金一费尽千辛万苦才将琪琪救回来,怎能眼看着她再度为自己牺牲?

这样的怒火,顿时引动了他身上的一件东西,一阵淡然宝光从金一的腰间出,传国玉玺悠然而出,其上散着紫色的宝光紫气,似慢实快地从瘟火圈中一闪而过,所到之处那世间所有生灵大敌的瘟火都好似忌惮无比,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这,莫非是紫微帝星的神力对于那些瘟火的震慑作用?

金一不假思索,身形从玉玺所开出的缺口中电射而出,金箍棒迎风一晃,变得有百余丈长,粗大十围,棒端闪烁着金光火焰,竟抢在牛琪琪之前,砸向了温琼的“瘟枪”:“好个瘟魔,且吃我的千钧棒!”第七十章完

第七十一章 生化危机

第七十一章

温琼不怕金一的棒,也不怕牛琪琪的剑,力量上已经不惧分毫,再加上枪尖处的瘟火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简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然而他却还是有些心慌,只因为金一竟能从那的瘟火圈中脱身出来!

瘟火点点,彼此并没有紧密相连,看上去若是施展变化之道,自可从缝隙中钻出来,但如果金一真的这般做了,便会觉那瘟火会在瞬间集聚到他的身上,这并不是温琼在其中拨弄,而是瘟火本身对于生命极度渴望的本质造成。无数个世代之后,在某个时空中,也曾生过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火肆虐,整个世界都被变成了没有生命的荒漠,当时的人们将其命名为生化危机……

然而在这样的瘟火圈中,金一竟能用玉玺开出一条路来,这法宝上的法力,将瘟火本性中吞噬一切生命的倾向都给震慑住,当金一闪身而出的时候,离他最近的那些瘟火竟不敢上前,反而向后退开!就连身为瘟元帅的温琼自己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从天庭得到的神职,还有甘于吞下瘟毒而成神的机缘所带来的神力之外,这天地之间居然还有能震慑瘟火的东西在,更不巧的是,居然就在自己欲杀之而后甘心的敌人身上!

一瞬间,温琼脑海中甚至闪过了这样的念头:“莫非是天不容我取他性命?为何当我不惜连瘟火都动用时,却还是伤不了他!”这瞬间的失神,便造成了他接下来的处处被动,金一的棒影如山而至,杀得温琼左支右绌,而他枪尖上抖出的瘟火非但不能沾染到金一的身上,反而纷纷倒飞回来,围绕在温琼的枪周围。

当杨剑赶到时,所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不可一世的温元帅,枪上出点点瘟火,却被金一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连杨剑都看得呆了,金一几时变得如此神勇了?

也只有金一自己心里才清.楚,看似是他占尽上风,其实温琼枪法中并无半点破绽,自己根本伤不到他,而那瘟火始终令金一忌惮,虽然玉玺意外地对这瘟火有着压制的神力,但温琼被自己逼到这样难堪地步,难保不会对于瘟火失去控制能力,只要有一点散落在人间,遇上一个生灵,便会酿成一场惨剧。

斗到酣处,他倏地收起金箍棒跳.出圈外,喝道:“且住!温元帅,你的瘟火也已伤不得我,纵然再战下去,仍是取不了我性命,留侯大恨终究难能洗雪。看来天意注定如此,你虽然是护法元帅,终不能逆天而行,何不就此罢手,以待来日机缘?”

温琼心里知道,金一说得是实.情,玉环铁箭两法宝双双无功,玉环被毁铁箭被收,瘟火又近不得金一的身,再这么打下去,除了会将瘟火殃及无辜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可是,难道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他正踌躇间,金一又从怀中取出那支铁箭,伸指一.抹,将其上包裹着的钱力抹去,摊在掌中,其意不言而喻。温琼望着那支铁箭,无数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将手一招,那支铁箭应声飞起,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金一心头一松,以温琼的身份和心性,他既然收回.了这支铁箭,就代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今日权且罢战,留待来日。面对这样的敌人,金一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死得惨不堪言,身后甚至还会名副其实地流毒无穷,能够和温琼罢手言和,哪怕只是暂时性地,也令他期待不已。

温琼收了铁箭,张开嘴巴,好似要说些什么。谁知.就在这瞬间,刚刚赶到战团的杨剑却倏地掣出三尖两刃刀,一刀斩向温琼,口中大喝道:“阿一,快,趁此机会并力齐上,取了他的狗命!”

此举令场中诸.人一齐大惊,金一固然是出其不意,大感愕然,温琼更是义愤填膺,没想到自己都有意罢手了,却中了敌人的计策!这当儿便又显出温琼以凡人之心成道,道心历练不足的短处来,若是在这一刻仍旧能保持灵台清明的,只须略一思忖,便能觉其中不妥之处,若是要设局陷害自己的话,当适才金一拿出铁箭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要将铁箭法宝还给自己?

但此时的温琼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些,他只知道,面对着敌人自己只是一时的心软,就被敌人利用,来取自己的性命!事到如今,这一战已经不是谁想要谁的命了,在彼我双方之间,只有一方能够活到最后,不死不休!

“好小贼,纳命来!”温琼这可是动了真火,再也不存丝毫侥幸和保留的念头,除了要金一的命,在他的脑中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左手一枪刺向金一,右手铁箭腾空飞出,向着杨剑当心刺到。那杨剑怪叫一声,向后一个翻滚,也不知用的是什么身法,居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铁箭在空中飞了一个来回,再度走空,回到了温琼的手中。

这一声怪叫,立时点醒了金一,他一面掣出金箍棒来招架,一面大叫道:“温元帅,你别上当,那不是杨二郎,而是妖魔猴精!”这怪叫声金一曾经听过,正是出自侯景之口!这猴精擅长变化之能,尤其善于迷惑人心,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窥伺一旁,竟捉到了这个空隙,扮做杨剑的模样来搅局,让温琼已经收起的枪又拿了出来。

他这番话语,温琼自认为已经上了一次当,又哪里肯听?他知道铁箭对于金一起不到作用,只有瘟枪还能起到些作用,当即变化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来,一面将铁枪朝着金一乱刺,一面腾出手来,铁箭放出直取站在一旁的牛琪琪。

牛琪琪身经百战,比温琼和金一都要老练得多,一瞬间便已经弄清了状况,这不比适才金一无法从瘟火中脱身时,那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换取金一逃生的机会,这时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便逃,只要她能躲开温琼的攻击范围之外,金一便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和温琼放手大战,输赢还不一定呢。

牛氏自有一套法门,牛琪琪当下也不顾自己的体面,身子一晃便显出原型来,一头黑色的小母牛摇头摆尾,在空中踏着妖风狂奔而出,身后一支铁箭乍隐乍现,就在牛琪琪刚刚所在的地方现出身形来,箭尖上已经沾上了点滴血迹,显然牛琪琪反应虽快,但这铁箭法宝岂同等闲,号称从不空回,已经伤到了她。

金一登即大怒,金箍棒往回一收,将玉玺给丢了出来。这玉玺丢在空中,滴溜溜乱转,金一金箍棒朝着玉玺一指,海潮般的钱力狂涌而入,连灵识都投了进去,内中更充满了对温琼的极度愤怒之意。这或许是自从**山上误以为寇谦之杀死了李大白以来,他对于某个敌人最大的痛恨愤怒!

夹杂着极度愤怒的钱力涌入玉玺之中,金一忽然觉得自己在玉玺中体会到了全新的感觉,不同于原先的自在逍遥极乐,如今在玉玺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下,唯一的障碍、必欲去之而后快的障碍,就是温琼!

灵识到处,只有四寸大小的玉玺陡然间放大,几乎是在转念间,就变得好似一座小山般的大小,遮天蔽日向温琼的头顶砸去,宝光紫气更是将阳光都给盖过了。这一幕金一并不陌生,汾北之战当宇文邕误打误撞用出这法术时,连张道陵也要吃上大亏,正是传承自上古、祭炼玉玺时拥有最大威力的法术:番天之法!

番天之法,本就是权力运用之时威力最大的法门,当年封神之役,轩辕黄帝的老师广成子,凭藉着他从黄帝那里得来的权力,运使着番天之法祭炼出的法宝番天印,只要是没有成就混元道果的人,全都抵挡不过这件法宝的威力,甚至当这法宝落到他的徒弟手中时,连广成子自己都要退避三舍。这就是大权旁落、反噬其主的道理。

温琼是汉时成道,资历尚浅,根本不懂得这法术的厉害,只道是寻常的搬山法术,他将身子一晃,迎风大,变得有千丈高下,双手上举就要抓住这枚玉玺,满指望凭着自己护法元帅的神力,一把将这法宝收了回来,到时候看金一还用什么法子来抵御自己的神火?

谁知双手还没触到这法宝上,温琼便觉得不对,那一种威压绝不寻常,虽然身上并没有什么有形的压力,但双膝竟然在软,有一种要屈膝下跪的冲动。那感觉,就和他刚刚成神时,上天见到玉皇大帝时一模一样,好似面对的不是一座山,而是真正的天。

天威!温琼情知不妙,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伸手一摸,将手边最近的一样东西给顶了上去,只盼望能够挡过一劫。出手之后,他才觉不对,被他用来挡驾这番天印的,居然是他的瘟枪!

于是,就在温琼和金一双双心跳停顿的注视之下,那柄瘟枪在番天印的无边威能下一击而断,无数点莹莹碧火就那么从枪中迸射出来,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云端之下,是繁衍着万千生灵的中土神州……第七十一章完

第一章

这样的变化,让双方都看傻了眼。护法元帅的兵器,竟会被传国玉玺给打得从中断裂开来,那当中不知存了多少瘟毒,都是这数百年来温琼从世上各处收集来的,就在这一刻飞扬散布下去,而下面,便是神州大地,繁衍着无数生灵、天地中唯一能让万物生长的土地。

这瞬间,金一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来自那些被困了不知多久、对生命渴望无比的瘟毒的欢呼!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将玉玺给收了起来,一闪身,追着牛琪琪逃去的方向飞去,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不设防地卖给了温琼,只留下了一句话:“是要做瘟元帅,还是瘟魔,就看你自己了!”

温琼出奇地也没有追击,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金一离去,脑中翻滚着金一留下的话:“是做瘟元帅,还是做瘟魔?”过往的种种记忆,不断地从脑中浮现出来,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是因为瘟毒;获封为瘟元帅之后,所做最多的事也是祛除瘟毒,造福百姓,由此而享受无数百姓的供奉和崇敬,他也为之欣欣然。

可曾想到有这一天,从他的手中散布出无数的瘟毒,即将给这神州大地带来一场无穷的大难,空前的浩劫!温琼忽然动了,他一动,便将手中断枪丢开,青紫色的身体晃动之间,每一晃就晃出无数条影子来,追着那在空中悠然坠落、若隐若现的瘟火,上去就是一口,将点点瘟火尽数吞入了影子之中。

就像他当初还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听说自己从小到大相伴的乡亲将会在瘟毒之中痛苦无比地死去时,所作出的举动一样,用他自己的身体,来将所有的瘟毒吞入腹中!

温琼毕竟是天庭赐封的护.法元帅,纵然其法力境界不及王灵官、赵公明,但此时全力施为,对象又是他神职该管的瘟毒,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那无数点幽幽瘟火还没等飞到地面上,便被他一一吞入腹中。

也真难为了他,这千百点瘟火幽.然不明,常人用肉眼看都看不清楚,温琼却一个不剩,将这些瘟火全都收入到腹只除了一点。和那些迫不及待地扑向充满生命的大地不同的是,那一点瘟火是飘飘扬扬地飞向了苍天,是以温琼不以为意,先顾着将那些飞向下方的瘟火尽皆收起来。

他是护法瘟元帅,神职就是祛.除瘟火,但平素施法时,所要对付的不过是一二瘟毒,自是手到擒来,用神枪收了了事,丝毫不觉得为难。今日全力以赴,分身千万去收拾所有的瘟毒,才感觉到了压力,要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瘟火全部收取,以他凡人之心成神的神识,根本无法胜任这样的计算,也只是依靠着心中最为坚固的责任感和对神州大地的眷顾之情,温琼才做到了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分身先后飞回,那点滴瘟毒也随之回到了温琼的.身体之中。平素他都是将这些收取来的瘟毒收藏在神枪之中,今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来收纳瘟毒,使他又再度体会到了当初还是凡人时,一口咽下了整团瘟毒时那种感受。整个身体每个角落,都变得火辣辣地痛,烧得他有种要拼命跳起来,或者用手去抓挠的冲动,用尽了全身的法力,才能勉强镇制。这也就是他当初成神时便吞下了整团瘟毒,身体有所适应,不然的话,除了达到圣者境界、能够随着心意操纵自己的形体的神圣们,似温琼这般早就被瘟火烧毁了身体了。

要知道这些瘟毒都是世间瘟疫流传的本源,那并.非只是寻常的病痛,而是一种特殊的意念,是对于生命的存在充满了极度渴望的意念!只要一点瘟火,便能引起一场大疫,令千里之内人烟断绝,而温琼却硬生生在瞬间吞下了这过去数百年中,尘世间所有的瘟毒!

这等于是要他重新经历一次,自己收服所有瘟.毒的过程。纵使是温琼,当所有的分身收回,将向着下方大地飞去的所有瘟毒都一一吞入腹中之时,也是精疲力竭,浑身的法力都用来对付那在他腹中翻江倒海的瘟毒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向着头上飞去,在那里,是最后的一点漏网之鱼,这与众不同的一点瘟火,正朝着上方锲而不舍地飞上去,奇怪的是,那里分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为何却比下面的大地更吸引这点瘟火?

温琼此时正难受得死去活来,青紫色的面孔涨成了紫黑色,比他以凡人之身吞下那团瘟毒时的感觉还要难受百倍!这,使他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眼看着最后的一点瘟火就在眼前,自己一手造成的危局就将得以挽回,这时刻他连对金一的恨都抛下了,一心一意只想完成此事。

他是这样的专注,以至于竟没有顾得上深思,这瘟火为何独独会向上飞去?

眼看着温琼距离那一点瘟火已经近在咫尺,那瘟火却倏地转了个方向,冲着温琼这里飞了过来!这不寻常的变化,终于引起了温琼的警觉,如果按照瘟火追逐生命的本性来说,它既然飞向这里,这里就一定会有吸引他的生命存在。而现在,这瘟火忽然转向飞向自己,那么若真有生命在吸引这一点瘟火的话,这生命恐怕已经在自己没有觉的情形下,从上方转到了自己的身旁!

温琼陡地停下了身形,忍着浑身的剧痛和火烧,正想要打量打量四周,冷不防后心一振,一股大力从背心传入,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翻转过来一样。原本就已经饱受瘟火这么的温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身子摇摇晃晃,情不自禁地张口一喷……

这一喷,喷出的是刚刚被他吞入腹中的万千瘟毒!温琼大惊失色,顾不上抵御身后的敌人,忙要上去重新收回瘟毒,眼前却陡然一花,世界瞬间变得五彩斑斓,上下左右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温琼连自己身在何方都出现了迷茫!

这只是一瞬间事,当温琼勉力压住体内的瘟毒,运起神力来感知周围时,那幻象便失去了作用,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瘟毒四面八方地扩散开远的已经飞到了百丈的远处,若是他还想将所有的瘟毒收回,就必须再度施展出那化身千万的法门。但,身体内有着瘟毒的肆虐,要让分出的化身拥有刚刚好吃下一团瘟毒的法力,那对于眼下的温琼来说,又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尤其是,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敌人在身边窥伺!

穷途末路之中,温琼陡然仰天大吼起来,吼声中带着无尽的悲愤,就像是一头受到了致命伤的猛兽!要知道,他可是天庭赐封的护法元帅!随着这吼声,温琼作出了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次选择,他一手抓向自己的腹中,这一抓,抓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整个胸腹竟被他自己给生生抓了下来!

就用这只手,托着自己的整块胸腹,温琼再度变化出重重化身,去追逐那扩散开去的点点瘟毒。而留在原地的,是一个小了大半圈,浑身都已经变得漆黑一团的温琼瘟元帅。

堂堂不可一世的四元帅之一,竟被逼到了这种地步!见到温琼的这种面目,那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从虚空中露出身形来。正是侯景!

当见到这只猴精,温琼才知道金一说得话果然没错,刚才俩人明明已经决定罢手言和,却蓦地杀出个杨剑来搞风搞雨,看来都是这妖精在那里作祟!只怪自己被仇恨迷住了眼睛,不但不相信金一的话,更连自己分辨真伪的能力也失去了,终于铸成大错。

“我说瘟元帅,你怎么会变得这般狼狈?玉帝钦封的凡人元帅,骨子里终究还是个凡人吧,若是王灵官或者赵公明在此,我恐怕唯有远遁千里,根本就不敢冒头啊!”侯景得意忘形地指着温琼大笑起来。

温琼直到这一刻,心中才没有了任何迷茫。眼前他要做的,一是收回从他身上飞出去的点点瘟毒,二是斩除眼前这竟敢诓骗和攻击他的大胆妖魔。这两件事,都是他做起来毫不犹豫,坚定无比的,也只有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才能好似金刚一样坚强和镇定。

“妖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神!只可惜你法力有限,伤不得本神的根本,徒有几分隐藏形迹的本领而已!”温琼一面冷笑,一面默念法诀,却现在现在这状态下,自己全身竟没有任何法力可用,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支铁箭,而且也只有射出一箭的力量!看来,唯有等到所有的化身都回归身上,而自己又将那些瘟毒一一炼化归元,压制得再也不能生出祸患来,法力神通才能恢复旧观。

他这般大言,为的只是要拖延时间,要知道现在的侯景固然法力平平,但温琼更是外强中干。然而不幸的是,侯景对于温琼眼下的状况却是一清二楚,他只是怪笑一声,便即猱身而前,冲着温琼当胸便是一拳:“少废话,将你的神火交出来吧!”第一章完(!)

第二章 瘟神从此逝

金一一直追出了千里之外,才找到了牛琪琪,只一眼便几乎吓得他心跳停顿,牛琪琪现出了原型,一动不动地漂浮在云端,背上一道伤口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也只是凭着俩人之间灵识的联系,金一才能确信,现在的琪琪还保有生命,只是受了很重的伤势而已。

感到金一的临近,牛眼微微睁开,瞄了金一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就在这时,金一分明感觉到,牛琪琪全身都好似放松了下来,她好似是收回了所有的力量,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也不必维系着在云端的漂浮,将一切法力都集中到了抵御铁箭所造成的伤势上。是啊,她的主人,她的神已经来到了,还需要她担心什么呢?

金一只手起处,一只金色的大手已经将牛琪琪托了起来,无数道金线从手心处飞出,丝丝缕缕缠在牛琪琪的伤口上,才知道她伤得究竟有多重。这一箭,竟直接伤到了她的内丹!

瘟元帅的铁箭乃是玉帝钦赐,降妖伏魔神通广大,除了百百中之外,更有一种厉害处,凡是被它击中的妖魔,其最为重要的用来吸取日月精华的内丹都会被这铁箭的威力所伤。而妖族虽然生命力极强,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只要内丹不坏,慢慢吸取日月精华,终究有复原的一天,但被这铁箭所伤之后,那就是毫无希望,只能在这伤势中慢慢地腐烂直至死去。温琼杀死妖魔的方式,可以说正和他瘟元帅的身份相合,当真是毒辣无比。

幸好,牛琪琪不仅是妖怪,还是钱神的使者,她早已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钱神,她的主人金一。也正因为这样,尽管内丹受伤,她却能撑到现在,而且能不坠落云端。

查清了她的伤势,金一大呼.侥幸,当即取出一颗菩提子来,喂到琪琪的口中,让这菩提子中蕴含的丰富精华滋养她被铁箭伤及的身体,又有钱力在她的身体中运转,帮助这菩提精华迅化开。周行三匝之后,不但是牛琪琪的身体伤势痊愈,就连那被铁箭击中的内丹,也被金一修复。

伤势既去,牛琪琪便恢复了人形,.上前谢过了金一,尽管俩人多次出生入死,你救我我救你都不止一回了,但琪琪却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对于她的神始终充满了崇仰和感激之情。道罢谢意,她才笑道:“终究还是主人厉害,那瘟元帅也奈何你不得,若不是主人记挂着我,现在恐怕已经要了那瘟元帅的性命啦!”

金一摇头道:“不然,他终究是个.好人,顾着将那些被打散的瘟毒收回来,不容遗祸人间,是以才没有伤我。也不晓得究竟那些瘟毒收回了没?若是稍有差池,人间便是一场浩劫,我们须得另想办法应付。”

俩人心志一同,便即回转原处,千里之遥对于这俩.人来说,云中飞行也只需要一刻而已。当他们转回时,却见温琼仍旧呆立在原处,脚踏着一朵祥云,手中托着一个大大的肉团,肉团中隐隐放出点点荧光,正好像那些瘟毒之火一般。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看见金一出现,温琼的双眼中好似恢复了一些神.采,忽地扬声道:“金钱神,你可知道,我手中托着的是什么?”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回来到底你有没有.收回那些失落的瘟毒……金一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温元帅,你手里托着的,难道就是那所有的瘟毒?”

“不错!”温琼苦笑.着,脸色倏地从青紫转为白皙,又转回青紫,虽然只是一闪之间,但金一看的分明,心里有一股凉气直冒上来,在这位护法瘟元帅的身上,到底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为了要和你决一死战,竟不惜将瘟毒用在凡人身上。我当初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只为除去瘟毒,正因为有这一念之仁,才会被玉帝选中,成为护法元帅的一员。”温琼苦笑着,低声说着,神色中有无限的痛悔:“但今日,当我看到那些被我辛苦收来的瘟毒飞出去,人间就将面临这数百年间所有的瘟疫时,我才知道,仇恨让我沉迷到了这样的境地,竟忘记了我身为护法元帅,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金一皱着眉头,隐隐觉得有什么极为不妥的事将要生,却听温琼续道:“金钱神,你也是一介神明,当知晓既然是神,都有其法则,我身为神将,也是一般,除瘟伏魔,便是我的神职。而我违反这神职的下场,便是那长久以来庇护着我的神力,正在点滴离我而去!金钱神,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护法四元帅,将会从此少掉一位了……金一倏地一惊:“瘟元帅,你适才说,这肉团中就是那些所有的瘟毒?若是你就此失去了神力,这些瘟毒如何处置!”

“你说的没错,我即将陨落,再过一刻,这世间就将没有瘟元帅了。能等到你回来交待后事,我心中实甚宽慰,看来这最后的一点善念,终究是让上天没有完全抛弃我。”温琼此时的笑容,显得自内心的欣慰:“金钱神,我将用我最后的神力,将这所有的瘟毒都炼化掉,免得贻害人间,也烦你传一句话,这天地间已经没有了除瘟的瘟元帅,世间若是再有什么灾疫,就只能请各位郎中多多努力了。”

瘟元帅没了啊……没了就没了罢,反正温琼出现、成神也只有几百年,这之前,这之后,世上的凡人还不是一样的过活?这般想着,金一却也对温琼生出了几分敬意,在这漫长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的是世间百姓的福祉,是他自己所应该肩负的任务,这样的人多一点,终究不是什么坏事。

“但,我真正要请托你的,却不是这件事。”温琼脸色再次生变化,这一次脸色转白的延续时间比前一次长了许多。现在金一也明白了,温琼的青紫脸色是因为他当初吞下瘟毒而变的,此时他脸色重新变白,正意味着那曾经帮助他收服了无数瘟毒的神力正在离开他的身体。瘟元帅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瘟元帅,有话请讲,能办的我一定办到。”金一慨然应承。

温琼点了点头,只见从他的头顶和脚底开始,青紫色的肌肤一点一点地被白皙所取代,而他手中的肉团则随之变得漆黑一片,一种诡异的黑色火焰,从肉团之中向外烧了出来,散着极其难闻的异味。这是温琼已经开始使用他所剩下的所有法力,来烧尽手中的瘟毒。

作法之际,温琼缓缓道:“我这数百年来所收取的瘟毒,都已经在此,以我最后的神力,当可将其一鼓俱尽,不留孑遗。但金钱神,你可知道,我当日何以会成为瘟元帅?”

金一一怔,将自己对于温琼的所知在头脑中迅即过了一遍,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失声叫道:“瘟元帅,你是说,当**所吞下的那团瘟毒,当你身故神陨之后,又会重新现世,在凡间肆虐开来?”

“果然不愧是钱神,深知神明之法则!”温琼口中赞叹,声音却显得略微苦涩:“我之成神,乃是因为我吞下了那团瘟毒,在我身体之中,唯有这一团瘟毒,并非是被我身为瘟元帅的神力所镇压,而是被我成神时的一点善念镇压。当我身故之际,也就了断了和这瘟毒之间的机缘,它必将脱离我的意念之外,重新延续它当年未了之路,在凡间散播其瘟毒!这件事,在我身后,我势必无能为力,唯有将此事交托于你,请务必将这一场大难,降低到最低限度。”

说话间,那肉团已经将要烧尽,而温琼的脸色和身体都全部变得白皙如玉,光亮如镜,再接着,他的身体则变得透明起来,一点一点地融入到云终从这世上消失。一位护法元帅,因为瘟毒而成神,最终却也因为瘟毒而神陨!天庭不再,护法元帅也就不再,这世上从此就少了一位瘟元帅。

当温琼全部消失在云端时,一点黑亮的物事忽然掉落了下来,牛琪琪眼尖看见了,忙上前去接着,立时叫了起来:“主人,这不是那铁箭的箭羽?”刚刚被这铁箭伤了一回,牛琪琪一眼就看了出来。

金一上前一看,果然不错,正是曾经在他手中待过短暂时间的铁箭上的一枚箭羽,精铁打造,闪闪光。他接过来,将这箭羽在手掌心放着,轻轻一吹,那箭羽飘飘扬扬飞起来,在空中轻盈地打了一个转,等到定下来时,正指着某个方向,就再也不动了。

金一心知有异,又吹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那箭羽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金一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在我们走后,温元帅还和人动过手,甚至用上了铁箭,那敌人必定已经中箭而走,因此这箭羽才会一直指着那方向,敌人必定就在彼方!”

牛琪琪也跟着醒悟:“主人,那是侯景么?算起来,八成是他!”

金一缓缓点头,正要说话,却见云层的下方,有一只飞鸟飞跃而过,身上隐隐带着一种不祥的病态,飞起来摇摇欲坠。他猛地惊叫起来:“截住那只鸟,鸟身上必定已经染上了瘟毒!”第二章完(!)

第三章 手握瘟魔

顾不上去追击侯景,金一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只瘟鸟的身上。他不是瘟神,不是瘟元帅,因此当温琼死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现有什么瘟毒溢出的迹象。或许,被温琼所吞下去、在他的身体中一直保存到现在的这一团瘟毒,和别的瘟毒也有所不同?

但有一点他确信,瘟毒就是瘟毒,形态或许不同,但是对于生命的渴望,并无二致。有了传国玉玺在手,瘟毒不敢靠近,是以除了金一和牛琪琪之外,在这附近离得最近的生灵——这一只飞鸟,便是瘟毒最有可能找上的猎物。

可是话一出口,金一才觉,他犯了一个错误,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截住这只鸟,进而收取他身上的瘟毒?在温琼之前,天庭主持瘟疫事务的神将乃是吕岳真君,在他之后则是温琼,位居护法元帅。

天庭的神职,有一点是和仙人不同的,想要拥有什么程度的神力,就必须要具有什么样的位阶。温琼身为护法元帅,他的神力更在身为真君的吕岳之上,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只有真君以上的神力,又具有管理瘟疫所需要的神职,才有办法使用神力去对付瘟疫。

而金一不同,他虽然也是神明,位阶尚且不明,更重要的是,他所拥有的神力,只是钱神的法力。尽管经由天罡地煞金钱阵和七十二变化,他能够凭借这钱神的力量拥有无数神兽的法力,却还是无法以之来收取瘟毒。只一次尝试,金一就觉了这一点,他所放出的金钱罗网,一触到那只飞鸟的身上,就好像刚才神蛛所吐出的蛛网遇到温琼枪尖上的瘟火一样,立时就被瘟毒延烧到,幸而钱力在金一的手中操纵有心,而且感觉极为敏锐,当觉不对时,他即刻掷出一枚金钱,将自己和瘟鸟之间的联系隔断,才保住了自身。

“瘟火竟能将我的钱力也延.烧到,莫非我的钱力,竟和生命有什么关联?”勉强说来,这倒也说得通,金一修炼时,钱力和菩提子中的精气本就是相互糅合在一处的,而这菩提子中的精气,号称是天地精华,也是一切生命的根源形态。生生之谓易,这句话莫非还有另一个解释,易就是生命,以及钱力运转的规律和形态?

出乎意料的事实,引了金一的.联想,只可惜还来不及深入下去,眼前残酷的现实已经逼得他一定要回神过来:穿过云层,下方就是大地!而更让金一惊骇到恐惧的是,在下方的大地看上去极为眼熟,竟然是关中渭水河畔的膏腴之地,关中人烟最为稠密的地区,距离他自己的封地,最多只有百里之遥!

一瞬间,金一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绝不能让这只染了瘟的鸟落地,那将是关中千万百姓难以经受的浩劫,这一团在温琼身故之后留下来的瘟毒,其毒性必定是难以想象的剧烈!

“琪琪告知许天师带着玉楼观来此!”也只.有玉楼观那奇异的境地,才能抵挡住瘟毒的侵袭吧!至少,只要关闭了玉楼观,瘟毒就不会传播到外间来,当楼观之中的生命全都成为瘟毒的祭品之后,这瘟毒总也无法继续生存下去了。

牛琪琪和他心意相通,立时就猜到了他的用意,用.力地点了点头:“主人,我明白了,可你要怎么办?你要如何阻止这飞鸟落地?”

金一并不说话,行动已经说明一切,他收起了金.箍棒,也收起了天罡地煞金钱阵,收起了一切以钱力为根基的法术,而将传国玉玺托在了手中。当下,也唯有这件法宝,才能令瘟毒敬畏而不敢靠近,他将尝试着,再度启用这件法宝,至乎凭借着一己之力,引那大势的境界这几乎可以肯定是属于圣者的力量,能否抵御这场生灵的浩劫!

明白自己的能.力所及,牛琪琪尽管对金一万分不放心,仍旧是掉头不顾而去,一道狂风从空中划过,直奔洛阳前敌。

身形一晃,金一已经飞到了下方,挡在那只飞鸟落下的路径上,钱力从那一角精金中传入,传国玉玺轻轻漂浮了起来,他的灵识再度体验到了那玉玺中神秘莫测而又博大精深的天地,但和前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那天地中不再是逍遥无极,而是有种巨大的阴影笼罩。莫非连这件镇守着中土神州国运的异宝,也感受到了生灵的浩劫将要来临?

恐惧,从未有过如这一刻般的真切,就像一头巨大无比的怪兽,撕咬着金一的身心。恐惧,比适才的愤怒更有力地推动着金一,让他的钱力和灵识都无比深入到这件异宝之中,试图挥出它更加神秘而庞大的力量来。

倏地,他的灵识之前亮了起来,原先那隐隐约约的巨大阴影,变得无比清晰,脱离了飞鸟本身的形状,变成一个看上去有几分人的轮廓,但又狰狞可怖,更像是个魔王的样子。是的,就是魔王,这轮廓让金一立时想起了他在汾北一战中,在寇谦之立下的十绝灵幡阵中所见到的那六位魔王的形象。

瘟毒的真正面目,原来也是一位魔王!

这世界的所谓神魔,并不是由其善恶而定,而是因为力量的规则而来,当神力的运行越神的规则之外,便会堕落到魔的境界之中。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说当道法修炼的境界越来越高,所能运使的神力也就越来越强,相应那些失败的神、失控的魔,对于这仍旧遵循着天地至理的神力,也就更为垂涎欲滴,都会不请自来,妄图将修道之人诱到歧途,也就是魔的路上。一旦道心不固,离开了至道,那也就是走火入魔。

魔力并不是不强,更不是必定为非作歹,但魔和神最大的区别,就是神力的运行,乃是依循着天地间的准则,因而生生不息,和天地本源能相互结合;而魔,则无法再从这天地中取得滋养和补益,无论是如何强大的魔王,最终等待他们的唯有一天天的衰弱,直至消亡。

也正因为如此,魔王们的行事愈加疯狂和肆无忌惮,正所谓日暮途穷,便唯有倒行逆施,而世人往往不解,只以为魔便意味着邪恶而强大,这正是舍本逐末了。这瘟毒的行径,就再深刻不过地揭示了魔的本质,正因为从生命的本源中来,却又失去了生命的内涵,瘟毒才会如此渴望和所有的生命重新融为一体,那并不是有意识的作为,而是自其魔性本源的一种抉择。

当看清了这瘟毒的真面目,金一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将这在自己的注视下显得有些畏缩的魔给捉住。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念头刚刚在他心中升起,立时就成为了现实,一只大手从眼前出现,大小刚刚好和那魔王一般,一把就将魔王给捏在了手心。怪的是,这只大手既不是宇文邕运用大权那“只手遮天”法门时的黑色,也不是金一点金手的金色,而是一种属于玉玺本身的那种宝光紫气,更带着点点紫微帝星的星辉。

“这,真的是我所用出来的法术吗?”尽管抓住了魔王,金一却颇有些莫名其妙,看起来虽然他的钱力和权力能融合无间,但却终究还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不能相互取代,他根本不能参透这传国玉玺的真正奥秘,成功也显得很有些误打误撞。唯一能确定的是,传国玉玺所显出的威能,和使用者本身的心意有极大的关联,会随着使用者的心意而变化。或许,这也揭示了权力真正来源的一角,那是和人灵识意志有关的力量?

无论是逍遥无极,愤怒,还是恐惧,这些全都是属于人身灵识才能产生的感觉,虽然是因外界的刺激而产生,但不同的人,不同的状态,同一样的刺激却会造成不一样的心情,足见这个人的意志,和外界的刺激之间并不是固有的关联。而传国玉玺,却能因应使用者的心情变化,显示出不同的力量来。简单地说,这就是一件能够让人所想所欲,变成现实中的力量的法宝!

当金一回神,灵识从玉玺中跳出来,双脚不知何时已经踏在了地上,而身边竟站满了人,除了牛琪琪之外,尚有许旌阳和杨剑,都是一脸的关切,周遭更有许多道士,将好奇的大周百姓们向四外驱赶。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手心处托着玉玺,那玉玺并没有直接触及到金一的掌心,而是虚空悬浮,玉玺下似乎镇着什么东西,看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一直在动着。

他抬起头,望向许旌阳,许旌阳点头,抬手一道光芒飞起,玉楼观的大门又再度出现在金一的面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迈了进去,牛琪琪和许旌阳随即跟进去,杨剑刚想要跟入,那大门光华一闪,竟缓缓关闭,从门缝中传来金一的话:“杨都督,此间事自有我三人设法,你知会大家,等我们的消息吧!”第三章完(!)

第四章 再入楼观

传国玉玺可以震慑瘟魔,却无法消灭它;金一能透过玉玺镇住瘟毒,却还是无法消灭他。将瘟毒带到这玉楼观中,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祸害一件法宝,一处小境界,终究比祸害中土神州那些活生生的百姓要好。尤其在这些百姓之中,有很多还是他所熟悉和关心的人!

此时的楼观之中,早已空无一人,经历了寇谦之和列御寇那一场之后,楼观中所剩不多的道士们,显然在刚才许旌阳飞抵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放了出来,多半就是那些驱赶着看热闹的老百姓的道士们。

“金钱神,此间已经空无一人,若是你已经准备好了,只需知会一声,我便即刻作法,将你我三人**这楼观之中,随即将楼观完全封闭,终我一生也不再启用。”许旌阳这么说着,神情中却没有多少惋惜和留恋,这件上古流传下来的道门至宝玉楼观,在他口中就像是砖头瓦砾一样,随时都可以丢弃。

金一点了点头,正要将玉玺放开,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不好!许天师,这楼观之中,至少还有两个生灵,便是造父和那位冲虚真人列御寇!咱们至少,要找到这两位仙人,告知其事。”这瘟毒不比寻常,能在瘟元帅的身体中一直存留到现在,又能让金一的灵识感到巨大的恐惧,难说仙人就能抵御其侵害。瘟毒,这种从生命中诞生,又带着毁灭一切生命的倾向的魔力,当强大到这样的地步时,恐怕连一般的仙人都不能抵挡。

更何况,就算是造父和列御.寇不在乎,那几匹天马又将如何?和自己的坐骑一脉相生的天马,金一怎能漠然无视地看着它们死去,尤其是自己只需要动一动嘴巴的情况下。

他转过身来,向着楼观的深处,大.声地叫了起来:“造父前辈,造父前辈!晚辈金一,有要事相告,十万火急!请前辈现身相见!”连喊了三遍,却不见造父出现,不仅如此,连回音都听不到一点,这楼观深处不知有多深,竟连声音都无法反射回来!

金一又喊了几遍,等了一会,仍.旧不见回音,看来自从上次现身带走了列御寇之后,造父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深,不知去到了楼观中的何处。他看了看许旌阳,天师也只是摇头,示意在他法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现造父的行踪。这也难怪,即便是在从前,许旌阳将这玉楼观法宝祭炼纯熟之时,也没能找到似乎一直就在一旁窥探着他的造父,更不要说现在了。

不管怎么样,这楼观是造父旧居之地,听他上次留.下的话语中的意思,似乎这楼观深处还有别的仙人居住,自己若是就这么丢下瘟毒一走了之,太也没有男人的担当了。好在这楼观之中,一切都和外界不同,时间就完全不一样,在这里过了很久,外面却几乎没有任何时间的变化,金一当即决意,要向楼观的深处去,找寻造父的下落。与此同时,在他的心中,也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或许在这楼观的深处,有什么神通广大的仙人,能够降伏这瘟魔呢?或许,他可以找到什么灵丹妙药,帮助以后这失去了瘟元帅保护的人们,来抵御这万恶的瘟毒?

以这三人的法力神通,腾云驾雾只是等闲,但这楼.观真不愧是仙家至宝,上古仙人所居,腾云法术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无论你在云中飞多久,降下来时却还是在原地不远处,而倘若你用两只脚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却会比腾云走得

经过两个起落,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三人也只.好极其罕见地用两条腿走起路来。金一还好说,他是从小走路走惯了的;牛琪琪是妖精,她这一支又极其重视身体力量的修炼,走路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独独苦了许旌.阳,道家天师当初凡人时是做官的,再如何清贫总比常人过得好些,修道有成之后更是来去无踪瞬息千里,一百年来这两只脚走过的路大约还没有田头的农夫一年走得多。倒不是说走多了脚会酸会痛,只是这感觉着实陌生。

然而许旌阳毕竟是道门天师,道心坚定清净,这一点不适只当是修道途中的又一种磨练,走着走着居然也走出味道来,道心体会着脚底大地传来的点滴应力,全身也随着这应力而轻松震颤着,到后来走路的姿势简直就和舞蹈一般,说不出地畅快自然。

金一看在眼里,也是惊异万分:“许天师,似你这般走路,那可真是走上一年都不会倦哩!”牛琪琪也是惊奇,西方路上不是妖精就是佛门僧徒,妖精们固然是风里来云里去,僧徒们更是金光来去,那些修炼有成的也只是老老实实走路而已,几曾见过许旌阳这般的?

许旌阳一面走,一面自己也笑了:“不瞒你二位,走了这一段路,我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来,道法当真是进境不小,就从这对于自己身体的体验和运用中,便有种从来没有的和谐自然。以前走路,只是依着儿时到大练就的习惯动作,脑子也不用去想它,号称是全出天然,其实人生下来何尝会走路?也不过是后天雕琢而已。可我现在走起路来,却是行云流水,自身与这大地之间的呼应点滴在心,无需用任何心意去关注和改变,自身就能因应一切高低坎坷,清风流云。这中间的妙处,竟和炼丹修道时颇有相通之处,长此下去,我看竟能窥见至道的门径哩!”

走路也能修道?金一颇有一种骤闻大道的欣喜,冷不防不知从何处也传来赞叹声:“果然是道门后生才俊,深通自然之道,才能有这样的体悟,和我当初躺着修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哩!”这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熟悉。

“庄周!”金一吃了一惊,在这也已封闭了的楼观境界中,为何会听见庄周的声音?他是从哪里进来的!循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个水塘边,南华老仙庄周穿着那一身破烂的道袍,怡然自得地躺是水塘边,两只脚都伸到水中,正在那里洗脚。

看这样子,似乎不是来找麻烦的,可是即便在道门之中,庄周也堪称异数,其一身修为号称逍遥游,自称大宗师,恐怕到死都是这么一副恬然自适的模样,岂可以貌取人?更令金一有些紧张的是,现在他手里抓着玉玺,玉玺下镇压着瘟魔,等于是绑住了半边身子;若是双方动起手来,无法全力应战还是小事,一个不小心让瘟魔走脱了,说不定就会害人害己。

许旌阳也和他一般的惊奇,庄周这般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让他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待听见庄周称赞自己对至道的体悟,才道:“庄南华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在走路而已。”

“这说得更好了,我也只不过是在睡觉而已!”庄周大笑起来,直起身来,目光在三人的身上一扫,便落到了金一的手上,那恬然自若的神色中也现出一丝惊讶:“怪道关尹子说有邪气进来,我赶过来看时却是你们三个,也没有谁有入魔的征兆,原来是这魔头作怪。”

“关尹子!”从庄周口中轻轻吐出的这个名字,带给金一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庄周在这里的突兀现身。这位楼观派的创始人,道德五千法门在中土的第一个传人,生涯上追周穆王时代的仙人,莫非竟仍旧生活在这楼观深处?

庄周微笑道:“有什么奇怪?你说列冲虚在这里,我要进来寻他,也不好去找许天师开放门径,那可就成了当面和道祖太上打对台了,没奈何只得来寻关尹子,这楼观深处别有洞天,正是他这数千年来的清修之所。”

金一是满肚子的问号,丝毫不因为庄周的这一点解说而减少,怎么这楼观最近闹得天翻地覆,又是开辟通法观又是被寇谦之烧出个大窟窿,关尹子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任由别人在他清修洞天的大门外胡闹,直到现在才有了声息?不过这话他可不好说出口来,焉知那位关尹子不是因为他即将在这里放出瘟魔,掀起新一轮更大的胡闹浪潮,才会现身出来?

说话间,庄周走到了近前,凑上去看了看那玉玺下挣扎的瘟魔,也不知以他的法眼究竟看到了什么,竟是微微叹了口气:“是这瘟魔,然则瘟元帅多半已经归位了吧?”这说的归位,便是神明消散,神力自然回归天上,神识则烟消云散,也不会再入轮回,只是缺少了相应的神识管辖,这一种神力就不会再迎合凡间的供奉,不会再和天地生关联了。

金一点了点头,看来这里果然另有通道和外间相连,不然庄周怎么会连温琼下凡帮助寇谦之的事都知道?既然对方都已经看出来了,他也无谓枉作小人,直接承认了就是。

庄周摇了摇头,懒懒地道:“道祖既然将凡间大事交给寇师君处置,我也乐得逍遥自在,这些事可懒得理了。你们随我来,见见关尹子吧,他有话说。”说罢,竟当先而行,而他所走的路,看似平平无奇,走上去才知道别有妙处,那似乎不是一条特别的路,而是一个个脚印浮现出来,踏着这些脚印一步步走下去,身旁那些楼观中的景色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地掠过,好像自己的脚下根本不是在走路,而是腾云驾雾,或者施展着神行法一般。

“这是道门的缩地成寸之法,多半是关尹子设好了迎接宾客的途径。”许旌阳在金一耳边说道。走了不一会,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无比巍峨的高山从云中延伸下来,山脚处又是云雾缭绕,山路蜿蜒其上,起始处是一座白玉的高台,台上隐隐有舞乐声传下来,又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仙人舞蹈其间。

“此处,便是关尹子清修的琼台了。”第四章完

第五章 小蟠桃会

第五章

琼台?金一抬起头,望向眼前的高台,果然称得上是琼楼玉宇,仙乡金阙,起个名字叫琼台也不枉了。可那后面的高山,看上去比这高台更有仙气,这琼台座落在山脚下,怎么看都像是给这座高山看门的。

如果关尹子都是给人看门的,那这主人得是什么样的人物?金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太过无稽,只是看着琼台的建筑和高山之间的气息流动,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来,怎能作得准。

庄周引着三人到了台下,也不见什么人上去通禀,那舞乐声顿时停歇,起舞的仙人们也都不知去向,一道白光一道黑气从高台上飘然而下相互追逐,到了面前彼此一合,便合出了一个仙人来。只见此人身高八尺,仪表堂堂,身上穿着的衣服样式古朴庄严,倒有几分像是官服的感觉。

“贫道尹喜,许天师大驾光临,有失迎迓,还请海涵。”令金一意外的是,这疑似关尹子的道人竟是出奇地谦恭有礼,恂恂儒雅,不像个道士,倒像是个儒生。

一听眼前的道士自报家门,许旌阳顿时动容,也打了个问讯:“关尹子道家先贤,清修在此享得好福气!”这果然就是关尹子本人!金一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原来关尹子居然一直就住在这楼观的深处吗?

尹喜笑道:“好说,好说!这一位便是金钱神么?近来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业,听说还是齐天大圣的传人,贫道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说罢又是作礼。

金一赶紧还礼,也不用说尹喜的名头,也不用说他在来历,就看他适才现身时的架势,显然是修习的道德五千法门,而其道行又不知比寇谦之高了多少,能够将自己身化阴阳二气,再合二为一,重新变回己身,这起码已经是神之境界的修为了。若是他能够将这阴阳二气化生万物,那便是不折不扣的圣者修为,是自己只能仰视的存在。

尹喜倒真的是谦恭有礼,一个都不放过,又去和牛琪琪见礼,说了些久仰之类的话,好似对于牛琪琪的来历出身也甚为了解。牛琪琪跟着金一答礼,也不多说什么。

庄周在一旁看了一会,方笑道:“尹道兄,现在人家手里可是攥着一个祸害,你为了这东西,才要我将人请了来,还不法将这祸害去了,一味只弄这些虚文。”

尹喜被庄周刺了一句,也不生气,拂尘一摆笑道:“庄道兄逍遥惯了,自然看不惯我这点繁文缛节,其实人讲礼义为先,树讲枝叶为园,这天地既然有其运行的定律,人间也当有礼数规矩,你庄道兄是逍遥天地之外,还能体悟天心奥秘,可指望我等凡人不经教化就能有此造诣么?何况金钱神掌中尚有神州定命之宝镇压那瘟魔,也不急于一时,且请上琼台,用两杯仙茶。”

金一沉住了气,看尹喜的气派,在这里经营已久,要是当真怕自己不知轻重。放出瘟魔来将这仙境毁了,绝不是现在这轻松的模样,他必定是另有要事。联想起前次造父现身,带走了列御寇时所留下的话,也是叫他得空往楼观深处一行,莫非这里还有什么秘密在等候着他?

所谓恭敬不如从命,三人上了琼台,见早已摆好了几案,上面放着香茶鲜果,阵阵飘香,每个几案旁都有仙童玉女侍立,奇怪的是几案有八座之多,也不知还有什么人要来?

几人坐定了,便见天空中一阵清风吹来,地上又有阵阵响动,一团烈火从远处奔近,过了片刻两个人上到琼台上,竟然都是金一认识的,一个是冲虚真人列御寇,一个是造父。

上次分别时,列御寇几乎是形如槁木面如死灰,除了还有一口气之外,跟个死人就没有任何分别了。但此次现身出来,看上去居然已经恢复旧观,神情潇洒冠带飘然,见了金一他们也是微笑行礼,没有半点芥蒂。

不过见到列御寇出现,金一已经想通了一件事,为何庄周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看来是上次从他这里得知了列御寇的下落之后,他便设法找到了隐居在楼观深处的关尹子,再找到列御寇。至于列御寇的法力尽复旧观,多半也和关尹子脱不开关系。

造父见了金一他们,也是点头微笑,神情轻松。这俩人一落座,八个座席已经坐了七个人,只空了一席。奇怪的是,这空出的一席,看起来竟是主位,难道尹喜还称不上这里的主人吗?

尹喜见众人都已坐定,金一脸上的疑惑再明显不过,笑道:“是了,该将真正的主人请出来,只是他身份特殊,极少出来见人,故而要等到众位客人都齐聚了之后,才好唤他出来。”说着将手一拍。

这一拍,并没有出什么大的声音,然而当他双掌由合转为分的时候,掌心却忽然闪出一点细小的物事来。再长大一点,金一已经看得分明,那竟是个小小的人儿。只见那小人跳出尹喜的掌心,迎风就长,晃一晃已经有七尺高,落在地上变成个白老头,满面红光,一丝皱纹都没有,真正鹤童颜,也是道装,只是手中没有拿着拂尘,而是持着一柄短棍。

金一并不认识这老头,但一见他手里的短棍,立时动容:这短棍的样式,竟然和宇文邕左手所持的权柄毫无二致!这世上会有两个权柄法宝吗?

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头,只见那老人落地,团团行了一个礼,报出的名字令金一他们三人都站了起来:“老夫姜尚,许久不见外客,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贵客海涵。”

姜尚!这老头,竟然是一手主持了商周革命,被其后的周朝尊称为师尚父,俗称姜子牙、姜太公的姜尚!也就是刚刚在金一的手下丢了性命的留侯张良的师门先祖!

今日之宴,到底是弄得什么名堂?莫名其妙地遇到了这样一群人,金一颇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以他对于这些仙人的了解,尘世的情感对于他们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牵绊,就算自己和庄周、列御寇等人都动过手,他们要对付自己也不用费这些周折。至于姜尚现身会为张良报仇这件事,更是匪夷所思,把恩恩怨怨这样放在心上的人,哪里还能修道如此长久?

他沉住了气,只听尹喜请姜尚坐定了,又道:“宾主齐聚,待我先作法将金钱神手中的祸害给除了,大家好说话。”这也是金一的一件心事,听说他有办法对付瘟魔,心中倒有几分喜欢,又暗自惊异这尹喜的法力,竟然连瘟魔都有办法斩除,要知道他可没有温琼的神职,没有那先天力量上对瘟毒的压制能力,岂不是意味着尹喜的法力稳压了温琼一头?

似乎是听到了金一心里的话,尹喜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果子来,叹道:“也是定数,我留下这最后的一枚蟠桃,只等着证果之日服食,却不料要用到这个祸害上头,想是定数要我再等三千年才能证果。”

证果?以他的道行法力,若要证果,那就必定是证那最后的一关,凡入圣的境界,从阴阳二气化生太极,进而归于无极,脱于这天地的规则之外了。尹喜,果然已经到达了圣人境界的门槛之外!

座中寂静无声,只见尹喜将那蟠桃脱在手中,其形状颜色比起凡间的桃子来也不见有什么特异,最多是较为饱满光泽,看不出什么疤而已。但金一却分明感觉到,这蟠桃的气息颇为熟悉,和他从小吃惯了的菩提子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目光灼灼盯着这蟠桃,尹喜自然看在眼里,点头道:“金钱神和这蟠桃似乎有些缘分,想来也能看出些名堂。可知我为何要用这蟠桃来斩除这瘟魔?”

金一冷不防被他问到,想了想,才道:“如我所料不错,这蟠桃中所存的乃是最为精纯的天地元气,生命精华,正是这瘟魔苦苦追寻之物……”仿佛是要证实他所说的话,当这蟠桃出现之后,瘟魔挣扎的力道又大了许多,迫得金一将玉玺上镇压的威力再度加大,才令其不能动弹。

话虽未了,尹喜已经点头称善:“不错。世间有神,便有魔头,只是魔头不能与天地交通,难以体悟到天地真正的本源,终有耗竭的一天,譬如这瘟魔,只需有足够的生命精华供它吸取,一切餍足之后,自然消去,此所以凡间有瘟疫,却不会将所有生灵尽数化去的缘故。我如今舍了这一枚蟠桃,让它吞了,便不生祸害。金钱神,请放开法术!”

说话声中,那蟠桃已经应声飞起,飞到了金一的手心上方,在空中团团转,而金一手中已经老实下来的瘟魔,又再度剧烈地挣扎了起来。金一一动念间,钱力从传国玉玺中收了回来,那玉玺上的宝光紫气顿时收敛,瘟毒好似游鱼一般倏地从其下滑了出来,根本不理会金一在座众人,径直向着蟠桃扑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瘟毒将蟠桃团团包裹,却出人意料地不能包住,而是渐渐陷了进去,到了后来,竟完全陷到了蟠桃之中,除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之外,那蟠桃看上去依旧润泽可爱,粉红红的,若不是亲眼见到整个过程,谁能想到里面竟藏了个世间所有生灵的大对头?第五章完(!)

第六章 身在封神台

第六章

只过了片刻,那蟠桃忽地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金一的掌心处,随即整个表皮都向内塌陷进去,就在一转眼之间,一颗润泽可爱的蟠桃,皮肉全都干瘪枯萎了,只剩下一枚桃核在金一的手而那瘟魔,却也不见了踪影。

细看手中的桃核,金一看不出有任何的孔洞,却听尹喜道:“不必担心,这一枚六千年一生的蟠桃,足以餍足这瘟魔。若是有心,金钱神可以将这桃核在中土觅一洞天福地种下,将来结了果子出来,将之入药,当可活人无数,此乃天生万物,一饮一啄之理。”

让自己很紧张了一会的瘟魔,就这么完蛋大吉了?早知道我拿一颗菩提子出来,不就好了!想是这么想,金一一是不知道可以这样来对付瘟魔,二是知道了也不敢试,毕竟蟠桃是蟠桃,菩提子是菩提子,纵然彼此有些相似处,又怎能单凭猜测就贸然行事?

他谢过了关尹,将那桃核收了起来,一旁许旌阳也称谢不迭,这般了结了瘟魔,也让他放下一桩心事:“幸好有关尹子在此,甘愿舍弃一枚蟠桃仙果来化解这一场劫难,当真是关中苍生的福祉。”

“也是这楼观境界的造化吧?”尹喜一句话,说得许旌阳也有些尴尬,原本他们还真想放了瘟毒祸害这楼观,总好过到外面去害那些黎民百姓,也幸亏是多了个心眼。

幸而尹喜也只是一说,只当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洒然笑道:“好吧,此事已了,我请三位上这琼台,乃是另有要事相商。姜太公,请了。”

金一立时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盯着那姜尚,大部分目光都落在了姜尚手中那疑似权柄的短棍上。只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先向尹喜拱了拱手,却转向金一,将手中短棍一扬:“金钱神,你可是纳闷,此物怎会到了我的手中?”

对方既然已经道破,金一也就不再沉默:“不错,姜太公手中这件宝物,看上去和我大周天王之宝颇为相似,若非我能断定这并非大家之宝,几乎要错疑是姜太公取了大家的权柄到此。敢问太公,此物名叫什么,从何而来?”

姜尚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短棍,轻轻转动,转动之间光华隐隐,那是灰色的光芒:“此物乃是我当初出玉虚宫时,从我师元始天尊手中获赐,名为打神鞭!当日商周革命之际,多得其助力。至于,金钱神觉得这打神鞭和宇文天王手中的权柄有些相似,那也不出奇,这原本就是当日黄帝乘龙上天之后,我师参详他留下的权柄法宝,亲手炼制出的一件宝物。”

打神鞭,竟是元始天尊亲手做出来的仿制权柄的宝物!而且在商周革命之际,落在姜子牙的手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个秘辛,对于金一来说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元始天尊到底有多厉害,他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三清之一,和太上老君并驾齐驱的人物,连他都会对权柄动心,作出这样的打神鞭来,可见这权柄之中所蕴含的力量,连元始天尊也会为之动心!

但,姜子牙显然是抱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打算,伸手虚画了个圈,道:“实不相瞒,这座琼台也是老夫当年所居之地,其时这台上竖立着一面旗幡,高悬一张黄榜,那就是奠定了殷商之后天地大制的封神榜!从此以后,中土神州的种种神力,再也不能为所欲为,尽皆在这封神榜的拘束之下,而世间的凡人,只需依循着圣人所传下的仪轨,便可从这封神榜上获得神力的庇佑,更无需修仙成圣。”

封神台……金一顺着姜子牙的手,向这台上望去,果然见在高台的北端,矗立着一根玉石旗杆,只是旗杆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封神榜。他的心里,却不由得一阵虚:“我是钱神,可不曾上过这封神台,封神榜上想必也没有我的名字。也幸好这封神台上已经没有了封神榜,否则本神今日岂不是要归位?”

他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又想起已经离他而去的钱神金主来,心头不由得一酸:假如金主还在,见到这封神台,会不会高兴呢?上了封神台,他也终于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神明,而不会被人一口一个毛神地叫着了吧?

大凡一个老人说起他过往的辉煌,总是会情不自禁滔滔不绝,姜子牙也不例外,扯起封神时代的旧事来就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还是尹喜适时提醒,要他快些切入正题,姜子牙才收回了话头,向金一道:“惭愧,如今已经到了新时代来临的时候,老夫却每每沉迷旧事不能自拔。金钱神,今日我等将你请到这台上来,乃是因为我占算天机,觉这新天地的开启契机,正应在你的身上。”

新时代,新天地,这又说得什么?金一隐隐有些预感,似乎自己一直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的那条道路,那条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被安排好了的道路,现在终于将要在自己的面前揭开其面纱。这种自身的命运并不操纵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沉住了气,等着姜子牙揭开谜底,哪知姜子牙话锋一转,又转到了张良的身上:“说来惭愧,自从当年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天庭失去了对这天地神明的主宰之力以来,我每日占算天机,却始终难明,那并不是我的术数不精,似乎这天地的命运,就一直处在混沌之中,在等待着什么契机的出现。直到日前,我心血来潮,算出我那隔代传人张良张子房已经命丧神州,而取了他性命的人,金钱神你,却正是和天机相应之人!”一指金一,姜子牙的脸上莫名兴奋,脸色更加红润了。

听他提起张良时,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只像是说起一个不相干的闲人,金一略略放心,但说自己和天机相应,又做何解?“太公神算,人所共知,不过小子愚钝,却不知太公究竟说得是什么天机,为何应在小子身上?”

姜子牙见问,摇了摇头:“天机难测,纵然我不惧报应,但这新天地的来临,恐怕就连我师元始天尊也未必尽知其详,就好比当日封神之役,蕴含着天地神明的翻覆兴衰,那就不是我师所能逆料的。连三清圣人都无法前知之事,我又如何能知?不过,此事应在你的身上,也不是没有端倪,你可知道,这琼台当年曾经用来做过什么事?”

我怎知道,你这老儿说话就不能痛快点,总是要卖关子……幸好姜子牙还没糊涂到家,只是罗嗦了一点而已,随即为金一揭开了谜底:“这琼台之后的高山,便是西王母所居的昆仑山,山中虚无缥缈处,便是那瑶池。当年你师父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搅了蟠桃会,便是从这条路下了天庭,途经此处时,他趁着大醉,飞起一脚来,将高台上悬挂着的封神榜也给踢飞了,就从那一刻开始,天庭才渐渐失去了对各路神明的约束管辖之力,天条成了一纸空文,也才有了如今中土神州数百年的乱世。金钱神,开启这乱世的人是你师父,结束这乱世的重任,你不来挑谁来挑?”

“胡说!”金一立时恼了,不为别的,只为姜子牙话语中对于老孙的偏见:“中土乱世之起,只因道门野心勃勃,祸乱人间,挑动反乱所致,庄周,你便是始作俑者,当日那太平道书便是你传授给黄巾的张角兄弟,敢说个不字么?”他原本就一直心存警惕,不晓得这些传说中的仙人们将自己带到这里东拉西扯,到底是想搞什么名堂,姜子牙这句话一说,立时将他刺得跳了起来。

庄周面对着金一的指责,却是泰然自若:“金钱神,你也太瞧得起贫道了,向使若不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踢飞了封神榜,天庭失却神力护持,那许多神将又怎肯归属道门之下?纵然有我传授的道书,张角兄弟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不论黄天是否当立,苍天已死却是不争的事实,大闹天宫之事,纵然是定数如此,也还是经齐天大圣之手而行,金钱神,你难道能否认这一节么?”

金一被他一番话堵住了,胸中的火都不出来:庄周素有雄辩之名,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要不是老孙闹了天宫,后面哪有那些事出来?不过,他也不肯就此善罢:“苍天纵然已死,你道门的黄天也未必当立,中土这数百年的乱局,休要推到老孙一个人的头上!就看那寇师君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当得起平定乱世的重任?”说话时,眼光向列御寇只一扫,却见他垂着头,一言不,寇谦之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庄周摇头道:“金钱神,你对我道门成见太深,我也不能细说,只是这中土数百年的乱世,确实是从天上开启,而后才波及到中原,你说我是祸道门是祸,未免太高抬我了一点。即便是寇师君,当年以道术佐助北魏拓跋氏,也险些平定中土终结了乱世,却终因天庭纷争不息而未竟全功。今日我们请你几位到此,并不是要翻旧账,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真的要终结这中土神州的乱世,势必要让天地神力重新恢复秩序,即便不是封神榜的定制,也须得让这天地间的众位仙佛神明有所归依,凡间芸芸众生有所依靠才是。而这件事,据姜太公的占算,非你不可!”第六章完

第七章 非你不可

第七章

恢复自从封神之役以后延续下来的天地秩序?让众位仙佛神明有所归依?非我不可?

金一很难得地,居然没有怒,反而笑了起来。他左右而后才对着庄周和姜子牙道:“庄真人,姜太公,你们说的,果然是我金一么?没有找错人?”

庄周这般诙谐雄辩的人,被金一这一反问,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更准确地说,他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金一相信他所说的话。想当年的封神之役,有三位圣人签押封神榜,底定了天地间的新秩序,但谁都没有乖乖听话,圣人一说就这么办,那一场腥风血雨,连天地变色都不足形容其惨烈,听说最后若不是惹出了这片天地至高无上的道人调停,几乎要将这盘古开辟以来不知经过多少劫数的大地,弄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样一件大事,连圣人都无法主张,说是要着落在一个凡人,一个封神榜上无名的小神身上,换了是庄周自己,怕是也不会相信吧?他是有道之士,也不为金一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而恼怒,只是看了看姜子牙,示意他设法。

姜子牙亦是挠头,他道行有限,虽然占算出了这件事和金一有关,但具体进程如何,定数如何,可就无论如何算不清了,要怎么说出来?自己想想没辙,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尹喜的身上。

尹喜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金一只道他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道出,哪知尹喜一开口,却说起了金一自己的事:“金钱神,你家世代居住五指山中,可知这五指山是从何而来,其中有什么渊源?”

“五指山,乃是当年我师父孙大圣大闹天宫之时,天庭请来西天佛祖,将我师父诓骗了,用一只佛掌将我师父压在山下,那座五指山便是这只佛掌所化。尹真人,我说得可对么?”对于莫测高深的关尹子,金一颇有几分忌惮,故而说话中留了些余地。

尹喜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金钱神,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远在大闹天宫之前,甚至还在殷商革命之前,当地便有了一座山,不过那时是叫做两界山,山东便是中土神州,山西则是西天世界。有五指山,那是后来的事了。想当年道祖太上老君在人间住行,正如西天佛祖住世为佛陀一般,也是为了传法度化世人,孰料大道不行,只得出关化胡。世人都说他是经过函谷关是被我强留,写下了道德五千言,实情尚有出入,我是追随老子西行,一直到了两界山下,将要离开中土之际,苦苦央求,才让老子留下了道德五千言。”

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望了望庄周:“同为住世传法,佛陀留下十大弟子,身后又有僧团传承其佛法,眼见得西天佛土日渐壮大;而道祖住世也是二纪之久,只留下两个传人,其中一个还是不务正业,宁可终日躺在烂泥里晒太阳也不愿传法渡世的。”

这烂泥里的人,自然说的就是庄周了。当日有国君来请庄周做官,他却打了个比方,说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到最后上了祭坛挨一刀的太牢,和终日趴在烂泥里晒太阳的万年乌龟,哪个比较好?自然是乌龟活得比较滋润,因此庄周宁愿什么好事都轮不上,一辈子就在烂泥里晒太阳,也不愿去做官,把使者灰溜溜地气走了。

庄周倒也老神在在,权当没听见尹喜的话,就坐在那有滋有味地品起仙茶来。尹喜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方道:“我在关中传法多年,留下了楼观一脉,到周室东迁时,遂分遣弟子以道术协助秦穆公,其中最著名者便是百里奚和蹇叔,遂平灭妖戎十二国,开拓出了今天关中的沃野。世人传言老子出关化胡,其实他是出两界山去西天了,这关中化胡之事,本是贫道尹喜一手所为。”

筚路蓝缕开创基业,果然是大有功劳,可这和我有啥关系?道长,你扯得有点远了……金一忍了忍,把这句话又忍回去了,看在自己和楼观派还算有点渊源,现在又喝着人家的仙茶,好歹算是来做客的份上,权当是听听远古秘辛吧。

好在尹喜倒也知趣,下一句话就说到了金一身上:“金钱神,你家世代所居的两界山,自古以来便是中土和西方的分界之处,但自从上古西方佛教创立以来,从未越过此界,来到中土传道,只是从商周革命,底定封神之时,中土的几位圣人之间的争斗难分轩轾,于是引进了西方二圣,才打通了这条界线。老子出关,便是想要这西方教到底如何。当我再次见到老子时,已经到了汉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将来中土之患,必在于佛门!而齐天大圣闹了一场天宫,把天庭搅了个天翻地覆,更让佛门得以占据了两界山的咽喉要道,其佛徒才能够穿过这界线,将佛法传到中土来。”

“从那以后,才有了张道陵的五斗米道,才有了庄真人传法建立太平道,才有了中土这数百年的乱局!金钱神,你这祸乱天下,到底是不是道门的错?”

尹喜这一番长篇大论,又道出了许多秘辛,但金一现在可不是刚出世的小孩子了,丝毫不受其蒙蔽,冷笑道:“成者为王败者寇!若是道门能够底定中土,协和天地万灵,自然是功德无量,若没有收拾乾坤的手段,闹成今天这地步,白白祸害苍生无数,不论你居心是好是坏,罪责难逃!”

“好一个罪责难逃!”出乎意料,尹喜竟是击节叫好,全然不以为忤:“真不愧是金钱神,灵台澄澈之极,一语中的!中土纷纷数百年乱局,背后自有种种缘故,为了这一片膏腴之地,天地间无数大神通者明争暗斗出尽法宝,到今天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只苦了中土的百姓。金钱神,我今日把能说的都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我道门若是真有心独霸中土,趁着现在西方诸佛的手伸不过两界山来,只消精华尽出,一瞬间便可将中土神州所有不遵从道门者全都扫除,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是无法建立起能令神州天地长治久安的新秩序。这,才是神州数百年乱局的真正缘故。”

金一张了张嘴,本想要顶一句,但却不得不承认,尹喜的话虽狂,但狂得有道理,别人不说,座中只一个庄周,假如真的全力死拼的话,自己就未必是对手;而这尹喜的本事,光用看的也知道只在庄周之上,不在庄周之下。何况道门自上古便流传至今,成仙得道者不知凡几,神将天兵车载斗量,当真打起来,除了自己亲眼目睹过的、同样拥有豪华阵容的佛门之外,神州有哪路兵马能与之抗衡!

他闷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然则,有道祖太上老君的指点,为何还不能重建天地秩序?何必要我?”说话之际,他却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只是还不明朗。

尹喜把双手一拍,大声道:“金钱神,正因为有了你这不在封神榜上的新神明出现,因此这天地才不能重建呐!你说,这件事是不是非你不可?”

金一脑中一片混乱,当尹喜开口之时,他隐约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决不肯相信,然而事实俱在眼前,纵然对于佛道两门这样根深蒂固、法力无边的圣人来说,自己也称得上是个异数:达摩临入灭前看着自己的眼神,他终生难忘,连佛陀的嫡传弟子,都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失去了菩提心!

他正在沉思,姜子牙也从旁叹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只因数皆有定,故而能推衍占算。多了一个异数,这天地再也不能恢复旧观,从何算起?金钱神,我正是算出这异数应在你的身上,才会有此结论,要重整天地,非你不可。”

金一还在愣,牛琪琪却忽然站了起来,手持双剑抢到金一的身边,喝道:“你们这些杂毛,难道是想将我家主人从天地间抹去,消去这异数,重整天地么?居心好不歹毒!”

对啊!杀了我,不就一了百了?金一腾地站起身来,正待动手,庄周却大笑了起来:“天地有神明,那是天地所生,纵然神识不存,神力却不会消灭,譬如长庚星君沦落凡尘,那长庚星难道就从此不在天地之间了?你金钱神身负钱神之力,纵然将你杀了,这神力不过是散于天地间,也不会消亡,机缘一到又会孕育出一个新的钱神来。不光是你,那大权之生,原本也是异数,你以为元始天尊是闲着没事做,仿制出个打神鞭来么?他是在黄帝时见到有新的神力孕育而出,费尽心思揣摩其中的奥妙,顺手做了这法宝出来,待将这权力揣摩透了,才拟定了这封神榜。封神之役,便是因为有这权力之神的出现,才会有的重定天地一战!”

“而今,因为你金钱神的出现,这天地恐怕便将面临新的封神之役!”

金一脑中轰轰地,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头绪。我的存在,是连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都会感到棘手的异数?为了摆下我的位置,需要再来一次封神之战?原来我是这么重要的吗?当我在五指山中懵懂度日,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的时候,可从来不知道这一点呐!

茫然间,听见许旌阳在耳边说着:“金钱神,以我所知,这几位的话语大抵不差,只是这封神一战背后的缘故,我也是第一次听闻。你若不信,也莫当一回事……”

牛琪琪也拽着金一,脸上满是焦急,只因看金一双目无神一脸茫然,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金一:“主人,你别听他们的,和西方那些秃头一样,满嘴的大道理,没一个好东西!咱们走,离开这里,还过咱们的日子去!”

走?金一倏地抬起头来,当这意念从他脑中闪过的时候,也不知怎地,心中的金箍棒骤然出光芒来,金光万丈中,竟映出了当日老孙挥棒向西天的英姿!他忽地站起来,手中金箍棒高高举起,指着那巍峨高耸的昆仑山,大声道:“上有天,下有地,我能走到哪里去?命中注定,我只能打出属于我的一方天地!”第七章完

第八章 大势番天

第八章

战,向何处去战,以何人为敌?金一抱着金箍棒,团团一揖,朗声道:“众位仙人,有劳你们今日告知我这许多大事,才让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必要重整天地,众位仙人已经有了定论,那就是将我身上的钱力取出,让哪位圣人也照着做个钱出来,便能找出其中的奥妙,而后才可重定天地秩序吧?”

到了这一刻,他才算真正理清了头绪,这些仙人倒真是讲究个师出有名,费了老大的功夫把自己诳到这里来,到最后还是没安好心,却偏偏要兜这么的大圈子!“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几位仙人只须将我杀了,收取我的钱力,上玉虚宫找元始天尊也好,上兜率宫找太上老君也罢,都足以交差,我金一就这条性命这根棒在这里,要拿的就上来拼命吧!”

他这么一叫阵,自尹喜以下,庄周等人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颇有些“这小子太不给面子”的感觉。彼此的身份相差悬殊,这一边几位仙人轮番上阵苦口婆心,遮遮掩掩地好容易把话说清楚了,却被金一一棍子把这层遮羞布给彻底掀了,纵然是仙人,也已经受不住。

庄周登时冷笑一声:“金钱神,你果然不愧是齐天大圣的传人,一样的臭脾气!当日天庭依了他的心意,封了他做齐天大圣,只因蟠桃会上没有设他的位置,便再起波澜,其实那只是他在天庭的年资未到而已。今日我们本想取你一份神力便好,却定要弄到这般剑拔弩张作甚,你当我们还真的怕了你么?便让我来会会你这天地间的异数!”

他话音刚落,金一便照头一棒抡了过去,这一招先制人,其实是他自己心里没底,不知道庄周到底有多大的神通,只能抢攻来挥自己的所长。这一棒,上手便出尽全力,万千条棒影凝成一条,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几乎是在心念一动之间,就砸到了庄周的头上。

“好棒法!”重棒临头,庄周居然还有闲暇喝了一声采!只见他不闪不避,任由金箍棒砸在脑门上,金一正在庆幸得手,却觉得棒子砸到的不是什么实体,倒像是条游鱼一样,一弹一滑,竟从自己的棒下滑了出去。再看庄周,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他竟然生生受了金一的一棒而毫无伤!

“如何?这可服气了么?”庄周洒然的笑,此时落在金一眼中却不知有多么讨厌。对于双方实力的差距,金一原本就有过心理准备,然而差距竟会如此之大,却是他没有想到的,罄尽了自己所有力量的铁棒,结结实实地砸到对手的头顶,竟会没有任何效果?

瞥了一眼身旁,就在自己出棒这一瞬间,座中除了尹喜还高坐上座之外,余人都已经动了起来。姜子牙缠住了许旌阳,手中的打神鞭变化无方,困得许旌阳缚手缚脚;列御寇手中挥着一条彩带,那光芒看上去颇有几分像是他已经失落的法宝至人心镜,牛琪琪的双剑斩在上面也是难以突破,不但不能靠近,反而被他逼得越来越远。

造父也站起身来,看了看金一,又看看尹喜,好似想要说情,尹喜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袍袖一挥就把他给扔到不知哪里去了,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眼前的局势恶劣到了极点,己方三人都处于明显的下风,更别说对方还有个高深莫测的尹喜在旁窥伺!可是,若是会被逆境吓得失去斗志,金一也枉称齐天大圣的传人了。既然金箍棒对庄周无效,他将手一翻,便将传国玉玺给祭了出来,钱力狂涌而入,大喝一声:“且看我的番天印!”

这件法宝一出,庄周的脸色也为之微变,纵然他道法精深,逍遥无极,面对着封神大战时威名赫赫的法术,也丝毫不敢怠慢。何况和广成子借用黄帝的权力制成的番天印相比,这传国玉玺上的威力又不知大了多少倍!

但见宝光一闪,传国玉玺已经变得好似一座泰山般大小,照着庄周便压了下来。他却仍旧是不闪不避,只叫了声:“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嗖地一声,在庄周的头顶多了一样东西,金一看得分明,那竟是姜子牙手中的打神鞭!听到庄周的呼唤,姜子牙竟将打神鞭直接丢了过来。百忙中金一向姜子牙和许旌阳那一对瞥去一眼,却见姜子牙丢出打神鞭之后,手中并未空空,而是又不知怎地掏出一面黄色的小令旗来,许旌阳对这小旗的忌惮程度居然比打神鞭更甚,连连倒退,已经快要被逼下琼台去了。

就在此时,以番天之法祭出的玉玺,和元始天尊仿制权柄而制成的打神鞭,两件法宝在空中相撞,出的不是天崩地裂的巨响,倒好像是两件玉器相撞的丁当脆响。势不可挡的传国玉玺番天印,遇上了平平无奇的打神鞭,却似乎遇到了真正的对头,竟然落不下去,就被打神鞭顶在庄周的头顶上!

见玉玺不落,南华真人庄周也好似松了一口气,笑道:“好险,此宝在封神时称得上是人人皆惧,彼时姜太公仙法浅薄,也挥不出打神鞭上的神力之万一来,幸而今日能为我抵过这一灾。金钱神,你难道不知道,这玉玺中的威能,本是由权柄中来的么?有打神鞭在此,纵然你用上了番天印法,也是奈何不得我了!”

“……笑得好得意么?”沉默片刻,金一忽然也笑了起来:“不过,庄真人,你可知道,你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元始天尊纵然是圣人,能知这天地万物,却独独不知道凡人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凡人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仿制的这打神鞭,根本就不能和真正的权柄相提并论!”

庄周得意的笑变成了冷笑,心说就你这点道行,也敢诋毁元始圣人!要不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钱力的奥秘,我出手就把你给毁了!他却哪里知道,对于权柄和权力的感触,金一在这世上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二,你不该忘记了,我是你们口中这天地间的异数,我使出的番天印法,又怎么会和原来的一般无二?你怎么就敢用原先的办法来接我用出的番天印?”

此言一出,庄周才觉得有些不妥,金一自出道以来,这钱力不知道已经害过多少人,没有任何人能摸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自己怎么就敢大剌剌地站在这玉玺之下?可又一想,这小子大概是虚声恫吓吧,要不这玉玺怎么会被打神鞭接住了?

“第三,”金一叹了口气,却是愉快地叹了口气:“你为了听我的话,耽搁了太久,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对付这打神鞭的办法了……”话还没说完,那玉玺上的宝光紫气倏地消失,尺寸也从方才的好似泰山一般,变成了一颗平平无奇的四寸大小的印玺。但就是这枚小小的印玺,其压力却好像凝聚了整个天地的威能一般,打神鞭连半点抵御的能力都没有,就跌落尘埃。

玉玺当头,却没下落,然而庄周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下缓缓沉降,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得从眼眶中迸出来一样:“圣者!你居然已经到了圣者的境界!”

大势!就在这生死一瞬间的关头,金一心中涌出的,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无穷无尽的喜悦,对于自己生存在这天地间的喜悦,对于自己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在这天地间生存的喜悦。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喜悦,才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勇气;也正是这样的喜悦,才令他心中的金箍棒放射出万丈光芒,引动了脑后那老孙所给予的第三根救命毫毛。

当他的灵识带着这份喜悦,挟带着金箍棒的无限神光,冲入玉玺的天地中时,一种全新的感觉顿时将他的灵识完全包围了起来。那不是逍遥自在,而是天地尽在掌握,自己就和天地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分别,我就是天地,天地就是我!

这,就是大势,完全不受约束,和这天地的本源融合无间的境界,无形无状,无从捉摸,更无从抗拒的力量!

“老孙,谢谢你……”沐浴在那第三根救命毫毛的金光之中,金一从身心到精神,都被一种温暖包围着,当你在这世上行走,知道时刻有一个人在记挂着你,关心着你,保护着你时,就会有这样的温暖。已经走出了这么远,你还在一直看着我吗?

也正是因为金一享受着这样的温暖,才让庄周坚持到了现在,纵然他是大宗师,纵然他有逍遥游,然而一时大意之下落入金一所掌控的“势”之中,就算是他也不能再继续逍遥,因为势一旦形成,便无从抗拒,惟有因势利导,顺其自然。庄周不笨,他知道顺其自然,于是他趴下了,五体投地地趴在了金一的面前,任由那大势操控着自己的身体,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若是在常人,这自然是奇耻大辱,但对于真正修道有成之士如庄周来说,躺在烂泥里晒太阳能觉得是最大的享受,这又算得上什么?他也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知道,金一有一个弱点,使他根本没办法和自己战斗下去。

金一,他不是一个人!第八章完

第九章 无处可逃

第九章

道德经中曾经说过,天下至柔莫过于水,然而攻坚者莫胜于水。南华真人庄周,看似并没有修习道德经,没有用阴阳二气来生出万千神通变化,但对于这道家守静至柔的要旨,却是运用得淋漓尽致。看上去,现在是金一仗着玉玺的大势将庄周牢牢压制在台上,然而他的身体好似已经和这座高台,乃至台下的大地结成了一体,金一纵然能压得他头也抬不起来,却始终不能将他从这高台上抹去。

狂风虽然强劲,能将最高的树木也吹断,可却奈何不得风中的那一片落叶!

不仅如此,庄周还在反击!以他现在这样的姿势,动反击。现今金一是通过传国玉玺掌握大势,只须心念一动,便会立时在这现实的世界中演化出他想要的力量来,倘若这不是借助了老孙留下的第三根救命毫毛的神力,而是他自己已经达到这样的境界的话,甚至可以从无到有,演化出属于他自己的一方天地来。这便是圣者,完全了解这天地的本源奥秘之后,才会拥有的神力!

身处在这样的大势压迫之下,庄周浑身上下连一根脚趾头都难以动作,可金一却隐隐觉得,在自己所能随意操纵的大势之中,好似有一道逆流存在。这逆流,忽隐忽现,时强时弱,当他想要凝聚力量将之一举击溃的时候,却找不到其存在;但当他不再在意时,这逆流却又浮现出来,对他所掌控的大势做出“小小”的干扰。

——那的确是小小的干扰,但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干扰,在随心所欲的境界中多了这么一道杂念,那就意味着破绽的存在,意味着转机的暗伏!

“果然,不是我自己达到的境.界,终究无法臻至完美啊……”金一此时已经明了,庄周就算还没有完全领悟到圣者的境界,也已经一只手摸到这境界的门槛了,否则的话,就根本不会有这小小逆流的出现。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金一几乎毫不怀疑,庄周有能力将这道逆流壮大到足够的强度,就算不能逆转金一所操纵着的大势,也足以让他自己从玉玺下脱身。

“许天师和琪琪的战况都不见好.转,最为高深莫测的关尹子还未出手,庄周这里又取之不下……久战无益!”双方的实力差距分明,眼见不能取胜,金一便打定了脚底抹油的主意,想当初老孙斗那二郎神,眼见不能取胜,不也是跑了一路?

可是要想全身而退,尹喜就是.个大问题——确切地说,是两个大问题:他本人实力高深莫测,一直按兵不动,累得金一始终要分出部分精神放在他的身上,不设法缠住他,自己如何脱身?再一个,这里是楼观之中,虽然没搞清楚,楼观中为何会有封神台和昆仑山的出现,但毕竟是尹喜多年清修之地,天晓得在他的手中,这楼观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总之,不想办法将尹喜给缠住,让他不能出手,咱们.三个要走恐怕难了!”想到这里,金一心念方动,要用玉玺的大势将尹喜也笼罩在其中,却骤然现,在自己和尹喜之间,好似多了一堵无形的墙,自己的意念根本到不了对面。

尹喜依旧端坐,连拂尘都放在一边,手中捧着茶杯,.轻轻吹着上面的茶沫,叹道:“金钱神,你这又是何苦?这尘世中诸多羁绊,你是走不脱的,就算逃得过今日,道门上下要找你,难道还会找不到?何况我们也不是要你的性命,只是想要探知你钱力的奥秘,以此来重定天地秩序而已。若是你一意不从,大不了请下道祖出手,将你的神识从这世上抹去,纵然日后还会再出现一位钱神,也好过你这钱神一味的桀骜不逊。”

原本金一还在为这尹喜的实力之强而暗自心.惊,自己透过玉玺所形成的势,竟然无法到达他的身边,也不知是有什么法宝,还是他本身有这样的境界?然而听到尹喜这般说话,登时激了心中的傲气,大丈夫立于世间,岂可忍辱求生!要苟活的话,当初我就不会千辛万苦地想要走出五指山!

“想要我的命,就.拿出这本事来,有我钱神在一日,这天地的秩序都不能任你们道门设计,还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吗!”金一昂然喝了一声,当说到一手遮天这四个字时,忽然想起宇文邕的法术来。虽然自己的大势到不了尹喜的身边,不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可若是只想把他缠住,让自己这边三人有脱身的机会的话,岂不是可以试试这法子?

想到这里,金一心念再转,无形的大势随之化出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掌心向下悬在尹喜的头顶,五指环绕在他的周围,手指所触到的正是那一堵无形的墙壁,果然如金一所想的那样,这堵墙环绕在尹喜的周围,令他稳如泰山,就像是有实质的物件一样。

身边的大势变化,尹喜也若有所觉,他抬头望了一眼,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你这是什么法术?为何将天地都遮蔽了?”就在金一大势变化的一瞬间,这位关中楼观派的创道之人已经觉有异,最讲究和天地合二为一的道家法术,竟然失去了对于这天地的感应!他站起身来,只走了两步,便走到了自己所能控制范围的边缘,然而再想向前就万万不能,那一堵墙壁,看不到也摸不着,手推出去都感觉不到任何的力量,只是一触到那界线,就使不出任何力道来。

金一反手一压,将又有些蠢蠢欲动的庄周给压了回去,对着尹喜冷笑道:“不错,这一招叫做只手遮天,乃是我从我大周天王那里偷师学来的,你可知道厉害了么?此间乃是楼观之中,我知道伤不得你,我只求脱身,尹真人,请你安坐在这里吧!画地为牢!”

遮天巨手五指的台上一划,将尹喜圈在当中,正好似一座牢笼一般,叫他不能出这三尺之地。依样画葫芦,金一也给庄周划下了这么一座牢笼,叫他一时半刻也不能起身,随即飞身到了牛琪琪和许旌阳身边,玉玺两下轻挥,便将姜子牙和列御寇给逼开。这大势的力量当真是随心所欲,沛然莫之能御,以这俩人的道法神通,天下大可去得,就是差了这么一层境界,便缚手缚脚,毫无用武之地。

三人会合,都知道此间不可久留,当即驾云而起。飞起之时,金一不由得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尹喜,他的心中,对于尹喜始终有些莫测高深,到底在尹喜的心里,有什么打算?莫非这位道德经的第一传人,其实是个银样蜡枪头,根本没有什么真实本领?

他看着尹喜,尹喜也正好在向他望来,俩人的眼神一触,金一心里顿时一懔,尹喜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恼怒,也没有任何恨意,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做了一件事,却现原来是一场虚空一样。

“金钱神,你去吧!”尹喜端坐,向着金一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声音并不高,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好似就在金一的耳边响起来似的:“今日一会,乃是我和庄仙人百般设法,才向道祖求来这个机缘,你既然不领情,这一去,便好自为之吧!”

金一一怔,如果尹喜所说的不错,那么他适才所说的,将自己从这世上抹去的话,便不是虚言恫吓,只怕道门之中,早就有了这样的提议吧?尽管之前自己一直在和道门作对,但无论是张道陵还是寇谦之,都没有将他当作最重要的目标,其在凡间行事的目的也仅仅限于让道门在凡间的势力稳固和强大而已。可是,如果是以重整天地秩序为目标,自己将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难道说,尹喜他们还真的是一场好意?”

就算当真如此,金一也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天地的秩序,若是交给别人来定,恢复了往昔封神以来的天地,自己他日十有**,会是另一个老孙吧?被这既定的天地,牢牢地压在下面,永世不得翻身!

“主人。”听见琪琪的声音,金一转过头来,迎上的是牛琪琪关切的眼神:“主人,你和我去西天吧!西方路上,没有道门的势力,西天诸佛又在和孙大圣交战,那里的妖精,现在一定快活的很呢!咱们去了那里,会过得很逍遥自在。用你钱神的法力逆转时空,我来帮你找到西天的时空,咱们一定可以穿过五指山的障壁,到达西天。”

去西天?常人口中说出这句话,多半是要人命的意思,杀气腾腾,可现在从牛琪琪的口中说出来,不见半分杀气,却还带着一丝羞意,大大的牛眼盯着金一,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金一笑了笑,牛琪琪眼中便黯淡了几分,她已经知道,金一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样:“琪琪,我不能走。以我和老孙的关联,西天诸佛的神通广大,一定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只要我企图穿越那五指山的障壁,纵然是在茫茫的时空乱流之中,也一定会一头撞上老孙和西天诸佛交战的五指山的。说不定,就是这一下,就会送了老孙的命!”

“而且,我也很有些好奇,到底会是什么人,来取我这条性命!”第九章完(!

第十章 道门双骑

第十章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金一三人已经飞到了楼观的入口处,彼处的壮丽楼宇,不知何时已经荡然无存,又变成了只有一个高高的牌坊立在那里。这不用问,定是出自楼观的真正主人尹喜的手笔,在长久的沉默,任由许旌阳等人使用楼观之后,这一举无疑是个信号,是向金一他们下的一道逐客令。

金一到此,忽然笑了起来:“侥幸,侥幸!”许旌阳看了看他,没接话,牛琪琪虽然刚刚被金一拒绝了,却并没有什么怨气,微笑道:“主人,什么事侥幸?是在想这入口还能通行么?”

金一摇了摇头:“关尹子适才不出手留我,现在也自然不会出手,听他言下之意,当是另有道门的高人会来找我做生死相搏吧?我说侥幸,不是指这件事,是想前日宇文大家中了钉头七箭书的邪术人事不醒,咱们要退兵,就想把大家搬到这楼观之中带走,结果紫微帝星威,其事不成。现在想想,倒是侥幸了,假如那时将大家搬到了这楼观之中,岂不是平白送到了道门的手里?”

牛琪琪哦了一声,只是一笑,许旌阳终于忍不住了,冲着金一道:“金钱神,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自己吗?明知道门将要有人来取你的性命,关尹子既然不出手留你,这楼观之中想必还能安然无事,可是从这里出去,随时随地都会有大敌降临,而且很可能是比温元帅更强的大敌!难道你就指望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

金一摇头,微笑:“许天师,道门要找我的麻烦,我上天入地又能躲到哪里去?回去和人告别,又怕让他们担心,其实就连琪琪,我也想现在就把她赶走,可我知道,我一定赶不走她的。”他说着,看了牛琪琪一眼,那牛眼眼波之中是前所未有的朦胧,让人心都会颤。

看了一眼,金一才又道:“既然.如此,也只有随遇而安了,大不了是丢了这条性命而已,算得了什么?我来过这世上,见到了许多从没想象过的事物,认识了这些人,也就不枉了我当初那么辛苦走出五指山来!”

望着他的眼睛,许旌阳看了好一.会,看不到有任何的彷徨,恐惧,紧张,迷惑,一片坦然,就像深秋的天空,没有半点云彩,深得让人心醉。这是惟有参破了一切,了悟生死之上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终于,许旌阳也微笑了起来:“天.地自有定数,天无绝人之路!阿一,你放心,就算是道门的三清圣人,这一方天地也不是由他们做主的,否则就不会有封神之役,即便是圣人自己,也还是从这一方天地中孕育出来的!”

“我知道。”金一说着,一脚便踏出了楼观之外。他踏出.去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在那茫茫沙丘之上,有一辆六匹天马拉着的烈焰战车,车上的御者,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金一所说的话,脸上早已挂满了点点晶莹。那是造父,来为自己的忘年交送行。

只望了一眼,金一便掉转头去,再不回顾,踏入了一.个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天地之中!当他冲出五指山的时候,可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现在这地步……但,这有什么重要的呢?只打必胜的仗的人,叫做懦夫;只做绝对正确的事的人,叫做庸人;只走别人走过的路的人,他辜负了自己的双脚,只懂得依从别人心意的人,他白白生了一颗心灵。

我在这天地间,就是要走我自己想走的路!

当踏出楼观,站定之后,金一的笑容停顿了一会,.随后又绽放了开来:“真的没让我失望啊……”眼前,是渭水河畔,一片黄澄澄的沙地,从水边延伸到远处的群山下,正是金一的封地。

而在这沙地上,.渭水河边,沙土上坐着两个人,正在那里喝酒。准确的说,这两个只是身体像人而已,脖子以上可就一点看不出人样来了。左边的一个,脖子上长着好多个脑袋,当中的一个最大,肩头上八个加起来都没那一个大,这脑袋上斑斑点点,黄髯盘曲,血盆大口小眼如豆,竟是狮子头。这一位,对于金一来说并不陌生,当初在凉州,他差点就把小命丢在了这人的手中:正是东方太乙救苦天尊坐骑,九头元圣!

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九头元圣,另一个会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人物?金一不由得更加好奇,然而只望了一眼,他就开始愣,然后转过头来,问牛琪琪:“琪琪,这位高人和你家有没有关系?”

只见这一位,浑身靛青色的皮肤,裸着一条手臂,露出条条虬结的肌肉来,形状之威猛丝毫不亚于九头元圣,可脖子上偏偏顶了个牛头!

牛琪琪啐了一声:“我可不认识他!不过,我听爹爹说起过,东方神州的道祖座下,也是我们牛氏一脉的,乃是一头青牛,看情形多半就是了。”

那青牛手中抓着酒壶,冲着他们咧嘴一笑,正要把酒向口中倒去,却觉不知何时已经喝光了,便向后一扬:“喂,小猫,还不快些上酒?俺是难得下凡来一遭,平日又不像这狮子头,大嘴吃了不知多少地府的供奉,嘴里早就淡出鸟来,这一点酒还不管够么!”

从青牛身后,应声闪出一个人来,先向牛琪琪和金一行了个礼,才将酒壶接过去倒满了酒。金一眼睛一瞪,那人不是别人,竟是给他看着家的金虎!西方路上叱咤风云的虎妖王,在青牛口中也成了一只小猫,看样子居然还服气的很。

那青牛仰起脖子来,大大灌了一口,哈哈笑道:“金钱神,你家里藏的酒还真不错,杜康老儿的藏珍也不过如此了,果然不愧钱神之名,凡间的好东西你是一样不落啊!你放心,我们就是搬了点酒出来,没伤你家的人,那些蝼蚁算得什么?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谁敢滥杀无辜,你这看门猫,我借来搬搬酒坛子,倒也得力。”

金一愣了一会,忽然又笑了起来,大踏步走上前去,向青牛和九头元圣行了个礼,道:“是我家藏的酒么?说来惭愧,小子忝为主人,却一直在外厮杀,连自己家的酒是什么味道也还不知道,可否借个位子,让小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青牛笑不绝口,只顾喝酒,九头元圣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头却也没有从酒碗里抬起来。金一泰然自若,从金虎那里取了酒坛酒碗过来,在他肩上一拍:“虎大叔,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应付便是。”

金虎登时变了颜色,正要说话,另一边肩上又被人推了一下,这一次力道可大了许多,将他呼地一下掀出几十丈远。牛琪琪走到金一的身边,看也不看金虎一眼,从他手中把酒坛酒碗又接了过来,盈盈笑道:“主人只管喝酒,斟酒服侍是婢子的事。”

金虎见这样子,脑子再迟钝也知道金一和牛琪琪的选择了,哪里肯依?虎吼一声就要扑上来,冷不防又是一只手伸过来,将他一把扯住,宛如在石头上生了根一般,动也动不得。倒不是虎妖王在中土时间长了,法力退步太大,实在今天这几个人个个都大有来头,就算是现在扯住他的许旌阳,看似在几人当中算是稍弱,但在中土斩妖除魔的天师名头也是响当当的,金虎哪里当得起他的手脚?

许旌阳扯住金虎,转过身来冲着青牛和九头元圣打了个稽,九头元圣照旧头也不抬,青牛却还还了个礼,想是看在他道门天师的身份上。见礼已毕,许旌阳转身大步迈出,更不回顾,一行老泪却已经从眼中落下:“虎妖王,走吧!你饶上一条性命,也是无用,他日他们的事,谁来传扬?他们的亲人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向谁去问?”

金虎被他扯得身不由己,一面奔着,一面挣扎着扭过头去看,尘沙滚滚之中已经看不大清楚那四个人的样子,虎口一张,便哇哇大哭了起来,粗嘎的声音难听之极。

这哭声透过风沙传了过来,金一听见了,也只是摇头苦笑:“家人无礼,二位见谅,来来,咱们喝酒,喝喝我这自己都没尝过的家中藏酒!”说罢,也不相让,自己端起来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香醇中带着隐隐的烈气,全身霎时都暖了起来,不由得脱口赞了声:“好酒,果然是好酒!”

牛琪琪抿着嘴,先给他倒满了,又给青牛倒上:“这位和我颇有渊源,听我爹爹说,当年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只可惜委身事人,当了人家的坐骑了,可怜平日想喝杯水酒都喝不到。今日有缘相见,也请多喝几杯。”

青牛的杯子刚举到嘴边,立时停住,眼睛斜过来看着牛琪琪。他还没说话,九头元圣却扑地一下,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指着青牛哈哈大笑:“老牛啊老牛,今日被一头小母牛给奚落到这般田地,你羞也不羞?哈哈哈,笑死我也!”

青牛大怒,把酒碗一摔,跳起来指着九头元圣喝道:“狮子头,你笑什么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双兽异议

第十一章

一边喝酒,一边笑骂,你一句老牛如何,我一句狮子头如何……这两个,是跑到这里来要我的性命,还是跑来消闲的?金一还真有些奇怪。这两位来头都是极大,虽然是坐骑,一个是道祖太上老君的坐骑,那是三清圣人,地位至高无上,连住的地方三十三天都比天庭之主玉帝的三十二无想天要高;另一个是东方太乙天尊的坐骑,那东方太乙天尊也不是等闲之辈,佛门中的地藏王菩萨便是这位天尊,道门中则是五方五老之一,以一身兼佛道两门的封赠,也足见其神通广大。

而其本身的实力,也不消说,九头元圣在凉州时只是一扑就差点要了金一的小命,要不是老孙留下的毫毛救命,也就没有后来那些事了,其强绝无匹的力量,直到现在金一已经晋入七十二变的第七层变化,了悟神通之力,甚至几番机缘巧合下已经窥到了那虚无飘渺的大势境界,可回想起当时和九头元圣对抗时那种感觉,脑中依旧是抹不去的深刻。

至于青牛,他虽然没有交手过,但有一件事,却是印象极为深刻,当日老孙大闹天宫时和二郎真君交手,两人交战始终难分胜负,忽然有一件法宝从天而降,正打在老孙的头顶,纵然以他通贯七十二般变化的神通,也是经受不住,被打得全身无力,这才被擒住了。那件法宝,便是这青牛的鼻环,叫做什么金刚琢!顾名思义,就算是金刚不坏,尚且能琢了,何况其余?

一面想着,一面瞥了瞥青牛裸露在衣袍外的左臂,那上臂处,不正套着一个金光灿然的圈子?以他钱神的眼光,竟看不出这圈子究竟是金是铁,或者是玉石所制,定非凡物,莫非就是那金刚琢?

青牛在那里和九头元圣相互叫骂,却没有动手,只是谁也不买谁的帐,赌气拿起酒杯来又喝,觉金一正望着自己的手臂,已知其意,便放下酒杯,将那镯子从手臂上褪了下来,递到金一的面前。

金一一怔,心中更加疑惑,这.两个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说是要自己的性命的,却连法宝都可以泰然自若地交给我?但当他接过这件法宝,点金手的钱力一抹,便知道青牛为何如此,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这件兜率宫里拴牛用的法宝,金.一拿在手里只觉得有点沉甸甸地,根本分不清是什么材质,连他的钱神法力都无法侵入进去,更不用说将这法宝占为己有。伸手摸上去,这金刚琢的表面光滑如镜,然而触感却说不出的怪异,不知有什么力量在表面流动着,只要感受到有丝毫外力加诸其上,就好比金一现在用一只手拿着,这金刚琢里就会有相应的力量反击出来,隐隐地,这种反击的力量还有出外力的趋势!

只这一点,金一便知此宝的不.凡之处,除了有生命有意识的物件,如何能办到这样?一件法宝而有了意识有了生命,此事连现在的金一都无法理解,他虽然通晓七十二变第七层的鱼龙变,能变化出任何一种神兽的神通法力,可是对于没有生命而能具有意识的现象,却还是无法理解。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我和圣者的境界.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此,若是我能找到没有生命而具有神力的物件其中的奥秘,便能够晋入那七十二变最高一层?”这并不是心血来潮,到目前为止,他能够感受到那圣者的境界,都是靠着传国玉玺这件法宝的帮助,也就是说,玉玺才是他能够更上一层的凭藉所在。

而玉玺和这金刚琢之间,细细琢磨起来,其中更有.许多相似之处:都是具有神力的宝物,都能够凭着自己的意识选择主人,都拥有世间罕有的**力,就连材质,摸上去都会觉得有些相似之处。这种种,怎叫金一不联想翩翩?

他出了一会神,才觉自己一直攥着金刚琢,青.牛等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意思。金一一笑,将这件宝物又递了回去,青牛伸过手来接,那金刚琢就轻轻巧巧地移到了青牛的手中。

只这一下,金一.对于此宝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只因这法宝易手之时,看似是青牛伸手来接,事实上当金一放手的一刹那,金刚琢就自动从他的手中跳到了青牛的手上,根本就像个活物一样!而放开手的时候,金一才觉,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的手上已经用上了两成力道,单单只是为了握住金刚琢!

回想起来,这自然是因为金刚琢有一种时刻向外出抗力的倾向,金一要将这法宝握在手中而不被他弹开,便惟有不断地增加力道,然而外力一强,金刚琢的力量也就随之增强,始终保持着比外力强了那么一点的程度。就这么握在手中短短的一刻,金一便已经用上了两成手力,要知道以他如今的神力,仅仅两成也足以开山破石!

可想而知,若是这件法宝当真被使出来,遇到敌人时,随着敌人抵抗力量的增强,这法宝上所放出的力道会强到什么样的程度!也难怪以老孙的神通,亦经受不住金刚琢的一击。

青牛接过金刚琢,那法宝溜溜地又回到了他的上臂处,好似只有在这里,才会得到一种平衡,金刚琢才能安静下来。青牛望着手臂上的金刚琢,又看了看金一,颇为玩味地道:“小子,看你的样子,好似知道这宝物的厉害?”

金一点了点头:“小子无能,只能看出这件宝物乃是万物不能落,万物不能伤而万物触之皆伤,和道家守静至柔的要旨大异其趣又一脉相通,果然不愧是道祖老君所制的宝物。除了前辈和老君之手,这天地间恐怕更没有另一只手,能握住此宝而不伤了。”

青牛怔了怔,又笑了起来,连一旁的九头元圣看金一的眼光都有些不同。青牛一面笑,一面道:“小子,我倒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瞧出这法宝的特异之处,还能瞧出这么多来!既然如此,若是我用这法宝来对付你,你自忖能抵敌得住么?”

“敌不住。”金一很老实地摇头,当年大闹天宫时的老孙都敌不住,我哪里能抵住?那时的老孙,是身具七十二般变化,又吃过了蟠桃御酒,还一口气灌下两葫芦九转金丹,早已是金刚不坏之身,尚且不能抵受这金刚琢的一击,如今的金一连七十二变还没有悟透,更是远远不及。

青牛笑道:“既然知道敌不住,你还不趁早束手就擒?我叨光喝了你这一顿酒,总算是欠你个情,老牛的性子是恩怨分明,既然欠你的情就要还,要是你执迷不悟,死在这金刚琢下了,我这人情可就永生都还不得了。”

金一又是一怔,他怎么想都想不出,青牛有什么理由要宽大自己,兜率宫里的人,不是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吗?如果没有我的话,道门只怕早就一统中土了吧!

那九头元圣正在喝酒,乍听到青牛这句话,哼了一声:“老牛,此事你能做主么?就算道祖老君能容忍你这般任性妄为,我家天尊可是下了号令,务要取这小子的性命和道果上天去,向元始天尊交差的!”

这一下,金一终于确定,这两头异兽果然如自己所想,就是来取自己的性命的,不过看样子,这两兽还不是一路的,有些碰巧了的味道。他们坐在这里喝酒,是不是就在暗中较劲,看到底这件事要按谁的章程来办?

青牛冷笑道:“三清圣人要的是他的道果,是他的法力,和他性命无干!你莫要觉得当日被这小子逃了性命,面上无光,又记挂着他师父孙大圣当年大闹地府,让太乙天尊大失颜面的旧事,故而趁此机会定要取他性命!他既已成神,神识能灭神力却不能灭,杀之何益?等到下一位钱神出世,要是还这般顽劣,难道再杀了不成?五百年来凡间都没有多少供奉上天,老牛的嘴里淡的出鸟来,好容易有了个钱神出世,趁早取了他的道果和神力,大家安生度日岂不是好!”

九头元圣哪里是好相与的?也就是对兜率宫和青牛身上这件法宝的忌惮,让他迟迟没有动手,然而现在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再也不能迁延下去了。他呼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杯往口中一倒,喀吧几声,连酒带杯子一起吞了下去,指着青牛冷然道:“老牛,既是如此,我敬你是兜率宫道祖遣下界来的,也不来和你争竞,你我一起动手了断了这小子,你拿道果邀功,我取他的性命,大家一拍两散!”

一起上么?金一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听了也有一份紧张,这两头异兽任是其中之一,对于他也是难以言胜的强敌,两个齐上的话,自己真不知要如何应付。“莫若先制人吧?看上去还是这狮子头好对付一些,不过我若是先出手,青牛会如何反应……”

他正在愁,不想青牛竟做出了一件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他的一双牛眼竟然红了起来!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无望之战

第十二章

牛这种动物,平素温驯与人为善,但其力大无比,一经怒之时,连狮虎也不敢与之交锋,所谓蛮牛是也。当牛怒之际,常常两眼血红,牛琪琪一族所传承的大力之法,正是利用了牛这一种特性,以怒气激其天生的神力,运使出来威力无匹,成为牛氏立足西方的一大要诀。

可是青牛,按照牛琪琪的说法,和西方牛氏本没有什么关联,为何他也会眼红?

只见青牛双眼血红,一拳捣向九头元圣,喝道:“狮子头,你是什么东西,敢向我说三道四?要取这小子的性命,我老牛还用得着你帮忙吗?给我滚开!”

听他言下之意,好似并没有全力相搏的意思,然而这一拳的力道却大得叫人难以想象,青牛出拳的那一刻,金一便察觉他的拳上无风——这自然不是他出拳太弱的缘故,而是这一拳之出,力道和常人出拳相反,是随着他出拳而变得越来越强,拳端所接触到的大气根本无法与这样古怪的力量相应,就好像被粘在了青牛的拳头上。

这样子,岂不是和牛琪琪运使大力真剑时颇为相似?但金一却知道,青牛这一拳运力的手法,其实是从金刚琢之中化出来的,这正是金刚琢能击万物的神异所在!

眼见这一拳捣来,九头元圣.又惊又怒,他也不是好相与的,大吼一声,右肩上的一个头骤然变大,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一口就将青牛的拳头给咬住。这一咬,便将青牛的拳头上正在急剧增强的拳力都引了出来,嗡的一声,那个狮子头竟被活活撑大了一圈!

一击之下,青牛随即收拳,并没有.再出第二拳,九头元圣那应敌的狮子头也缩回到肩头,这一下对撞,看上去竟是不分胜负!

九头元圣接了青牛这一拳,又.惊又怒,吼声连连,在渭水河上传出老远去,说来也怪了,他们在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也没有人来好奇一下,就好像这片沙地成为了又一个小天地一般。

“青牛!你兜率宫是三清圣人所居不假,我东极青华.妙严宫也不是好惹的,岂能容你这般轻蔑!”九头元圣横行惯了,连吃了祭品不办事这样大坏规矩的事都能堂而皇之地干出来,足见其嚣张跋扈,却被青牛这样一言不合就拔拳相向,这口气怎咽得下去?

然而金一却瞧得出来,九头元圣对着青牛还真就.矮上了一头,不然的话,何必用说的,直接一口咬回去,打赢了自然气粗胆壮。“想必是担心敌不住青牛的法宝吧?这件金刚琢果然了得,若是没有相应的法宝的话,单凭自身法力,就连九头元圣这般强绝力量也是吃它不住……”金一心中暗忖:“如此看来,若要抵挡金刚琢,惟有用法宝相抗,用玉玺?不成,我还没全然领会其中的奥秘,万一有个闪失,毁了这中土神州气运之宝,那罪过可就大了!看来,也只得用神钱试一试……”

青牛打了这一拳,心里好似舒畅了许多,眼睛里.的血色也退去了,仰天大笑一声:“狮子头,这一拳,是叫你记住,你是什么身份!我老牛说话的时候,也有你插嘴的份?”

九头元圣几时.被人这般蔑视过?哪怕是情知不敌,也是按捺不住,当即大吼一声,着地一滚现了原形,乃是一头体长十余丈的狮子,肩上生着九颗头,各做不同颜色,当中一颗最大,醒目的是他右肩上的一颗黄色狮子头,显得无精打采,双眼无神,和其余几颗头的样子截然不同。

金一见了才想起来,当日凉州一战之后,九头狮子曾将自己的一缕元神分出来,放在狮吼剑之中,交给王子元收持,后来被自己在楼观之中施法降伏了,使得这黄狮和狮吼剑都完全听命于王子元,从此断了和其本体九头元圣的联系。九头元圣这么恨自己,一定要取自己的性命,其中莫非也有这缘故在?

他能看到的,青牛当然也看到了。这青牛不知其中的缘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狮子头,我说你的力量为何弱了些,原来是少了一缕元神!放出去做什么勾当,被人坏了么?你本就不是我对手,又少了这一缕元神,更是不堪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回那东极青华宫去,吃你供奉去吧!”

九头元圣这叫做不吃馒头争口气,他原本就是凶兽,不是什么修道之士,力量强是强了,却完全没有那什么道心清净这一套,见青牛对自己太也轻视,哪怕没有几分胜算,也还是一个大跳跃在空中,九颗大头化作一道旋风,尘沙滚滚中冲着青牛和金一所站的地方直卷了过来。

青牛不慌不忙,从手臂上摘下金刚琢来,也不念什么道诀,也不做什么法术,就这么往空中一丢,一个金光圈滴溜溜地冲着那团旋风中直飞过去。只见那狮子一声怒吼,九颗头一起张开血盆大口,九副白惨惨的牙齿合成一副,竟将金刚琢叼在了口中。

若不是见识过了金刚琢的真正神异,金一几乎要以为九头元圣大显神威,已经将这件异宝给降伏了!可是以金刚琢那种几乎不容于这天地间的神异,当九头元圣叼住这法宝时,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只见他上下牙紧紧合住,将金刚琢叼在口中,森白的牙齿和金刚琢相互摩擦,出的声音嘶嘎刺耳,难听之极,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一样。这九头元圣竟然要凭着他强绝的力量,强行将金刚琢给制服!

青牛却是好整以暇,把手一摆九头元圣的方向,冲着金一笑道:“小子,你是不是也打过这主意,以为这金刚琢的反击之力不论如何神妙,只要本身力量足够强,终究可以过它,而将这宝物制服?嘿嘿,不用瞒我,像这么想的人,这狮子头也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可惜啊,有多少比他更有神通的人,都栽了,他能成么?”

不是第一个吗?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老孙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金一忽然也笑了起来:“九头元圣恃力横行,到头来终究要在这力量上吃一个大亏,前辈这般教训他,当真是大快人心,痛快痛快!”

青牛上下看了他好几眼,才道:“你这小子,当真有几分道行,难道不知道我这是在警告你,不要打歪主意,乖乖就范?居然还笑得出来?”

金一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依旧笑得很是畅快:“我落在前辈你的手中,总比落到九头元圣的手中来得好些,见到前辈大显神威,为何不笑?前辈请放心,我的力量还比不上九头元圣,不会想以力取胜的。”

青牛疑惑地看了他一会,撇嘴道:“我不放心,你这小子古怪得很,多少人都吃了亏,我老牛难得下界走一遭,对下界的情形又不熟,不要叫你走脱了,天上地下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他说着,忽地回身,将手一招,那原本被九头元圣死死咬在口中狠命咀嚼的金刚琢,竟忽地一声飞了出来,与之相伴而出的,是两颗洁白的犬齿。

九头元圣惨叫一声,倒不是因为少了两颗牙有多么痛楚,他身为狮子,练的就是爪牙两项神通,其中这两颗犬齿更是重中之重,孰料这一下竟被活活崩断了,心痛更甚于身痛!到此他也算明白了,这兜率宫的异宝金刚琢绝非人力所能抗拒,有青牛在这里,凭他决计难以讨了好去,只得伸手将那两颗犬齿捞起来,有心想丢下几句狠话撑场面,又怕说话漏风更丢人,干脆灰溜溜地回天上去了。

青牛望着九头狮子的背影,冷笑了几声,转过头来将手向金一一摊:“小子,拿来罢!”

拿什么?自然是金一的钱神法力了。看上去,金一可以将自己的神钱权且交出,应付过眼前的危机,只要留下自己的性命在,终有挽回的一天。可是,上过封神台,见过姜子牙和他的打神鞭,金一却知道,这事绝没有这么简单!只要将自己的神钱交出去,让元始天尊得以参透其中的奥秘,将来这第二次封神之役,便会将自己列在那榜上,成为一员新的神。

什么是神?神不是仙,也不是人,神没有自己的意志,更没有任何自由 “>,神只是管制天地间某种神力的意识,只能将天地间的力量,依照着既定的仪轨和供奉牺牲,来投放到凡间,供万民使用。神,其实就是一个奴隶!

这一交出去,金一就注定了将来要成为天地间永世不得生的一个奴隶!

他微笑着,抬起头来,看着青牛手中的金刚琢,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将金箍棒擎在手中。青牛看着他,眉头也皱了起来,鼻子里的气也有些粗了:“小子,你不要不知好歹,敬酒不吃,你吃罚酒?”

金一笑着,摆了摆手,牛琪琪一言不,乖乖地站到了他的身后。横着金箍棒,金一冲着青牛点了点头:“前辈的好意,我这边先谢过了。不过,我想问一问前辈,当年成为老君的坐骑直到如今,当趴在兜率宫里,嘴巴里淡出鸟来的时候,前辈可曾后悔当初没有奋死一搏?”

“小子,你找死!”一双眼睛再度变得血红,金刚琢呼啸而至!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老孙再现

第十三章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金一并不知道这青牛原先是什么来历,能成为太上老君的坐骑,料想不是寻常人物,以这样的身份,却被别人骑在身下,谁能甘心或许,合己双修的道侣对这事不大在乎吧,不过看起来,青牛和老君之间绝不会有这样的关系,太恶心了……

这一句,正刺中了青牛心中最大的隐痛,哪怕多年的坐骑生涯,早已磨平了他心中的傲气和对自由 “>的向往,可是在金一的面前,看着他不惜豁出命去,也绝对不向强敌低头的架势,青牛却不知怎地就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心绪,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隐隐之间,金一的身影,和他记忆中那孤身一人,却放射出万丈金光的影子,竟重合到了一起。

正是因此,他才不惜和九头元圣翻脸,也要给金一留下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再多享受一点这样的自由 “>。日后成为天上神君,哪怕不能获得自由 “>,总有一份供奉可以吃,还能得到永久的生命……人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情,让他份外不能容忍金一所说的话,那正提醒了他,就算贵为老君的坐骑,身上带着天地之间最难以抵御的法宝之一金刚琢,法力神通过了大多数的仙人和神将,但他和金一比起来,却少了一样最简单,却最难得的东西:自由 “>。

当金刚琢脱手飞出的一瞬间,青牛便后悔了,就算不明白钱力的奥秘,但金一眼下的境界却是历历分明,最多不过是七十二变都没有练成的状况,怎能抵挡住这天地间的异宝?“唉,不知好歹的小子,枉费我一片苦心……”

战斗在瞬间开始,也会在瞬间结束,这一点,不但青牛这般想,连金一也毫不怀疑,面对着金刚琢,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句话要做到的话,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度,也就是算计,如果有胜算才去面对生死的话,又算什么?那不是大勇,只是赌徒,图一时的侥幸罢了!

“金刚琢,就是这名字吧……嘿嘿,好厉害,打得俺老孙筋都酥了,上了斩妖台才缓过来,老君说这法宝能击万物,果然不假,我看只要是这世间有形的物事,他都能击了。”当初谈到天宫之战,老孙对于几个对手格外在意,其中之一就是这金刚琢,当时他所说的话,还有说这些话时的神情,点滴从金一的心中流过,宛如眼前:

“若不是参透阴阳变化,万法归于无极的地步,这法宝是接不得的,接了便会受伤。不过,这法宝倒有一点特异之处,被他打到的人,伤归伤,却是不会死的,你用多大的气力去抵抗,它便会用更大的气力来回击你;等到你没气力了,这宝贝自然也就不来伤你了。”

“简单来说,就是遇强便强吧?”以力相抗的下场,九头元圣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以那样强大的力量,连现在的金一都比不上,却还是被金刚琢崩掉了两颗牙;金一索性不闪不避,只将金箍棒伸出去,迎上那飞旋而至的金刚琢。

几乎就在青牛法宝出手的同一时刻,金刚琢就飞到了金一的身前,正撞在他的金箍棒上。青牛见此,却松了一口气,按照金刚琢的能力,若是金一用自身的力道来硬接,这一下最轻也会打得他骨断筋折,若是金箍棒这样的神兵,只要他知机放手,却只会被金刚琢将兵器收了去,而不会伤到自身。

“不好,我中计了!”刚想到这一节,青牛骤然变色,他这才想清楚,金一为什么用金箍棒来接金刚琢,和老孙手中那绝世神兵不同,现在握在金一手中的,并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而只是老孙用了法术,取这神兵的魂灵变化出来,交给金一使用的。若是要取个名字的话,这柄金箍棒只能说是定海神针的魂兵而已!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后来有一位禅宗的僧人,曾经用这样的佛偈来阐述他对佛法经义的理解,而金一手中的这柄金箍棒,现在也就是这样一种情形,只要他愿意,这根棒儿随时都可以出现,也随时都可以消失!本来无一物,金刚琢又从何收取?

就在金刚琢套上金箍棒的瞬间,果然如青牛所想的那样,金箍棒倏地从金一的手中消失,而金刚琢则转了一圈,又飞回到青牛的手中。兜率宫里最强的非人类,拿着这件宝物了一会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子,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接我的金刚琢,也真亏了你了!不过,凭你道行,还未能将这有无之间的变化做得清净无痕,要接我的金刚琢,还是得留下点东西来吧?”

他举起手中的金刚琢,亮给金一看:在金刚琢的中心,有一点亮光,翻滚之际好似一枚金钱,镶着绿色的滚边,那正是金一神钱的形状!

对于自身法力的增减,金一自然是心知肚明,和金刚琢那一霎那的接触,对于他也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勉强说起来,和他当初奋尽全身的气力,一棒打上寇谦之的玄牝之门时的感觉颇有些相似,也是迎头撞上了一堵无法撼动的高墙一样,而金刚琢的神力,就好像这堵高墙是会动的,一碰到就会向着他压下来。仅仅是一瞬间,他便收回了神念,与之相伴随的,是失去了自己的一点神力,具体而微,便是那金刚琢之中的小小神钱了。

只是一点神力吗?金一的脸白了,虽然接下了金刚琢,看似只受到了一点损伤,但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结果,青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冲着金一扬了扬手中的金刚琢,青牛很快意地看着金一的脸色,笑道:“小子,你这神力还真有些看头,我都没法将这金钱从金刚琢里取出来,不过这也不必**心,就这么交给三清圣人记着,将来封神之役,少不得你的一份,真想拼命的话,到时候自然有人和你厮拼哩!喝了你一顿酒,叨扰了!”

青牛转过身去,正要飞身上天,陡然觉得手中一沉,那金刚琢竟有些不听使唤!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自从他在兜率宫里修道有成,借着这金刚琢的帮助得以成就大道,金刚琢便收有心,除了道祖老君之外,也只有他能自由 “>驾驭这件法宝。可今日,只是剥了一层金一的神力,怎么就会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小子,任意妄为也要有个限度!”他只道是金一还不死心,又在捣鬼,恼怒之下回身怒斥,却见金一两手空空站在原地,并没有施法的意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金刚琢,神情有异,好似带着无限的惊喜。

那种感觉,无比的亲切,又无比的陌生,金一根本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就在自己沮丧无比,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接受这天意的捉弄时,天地之中自己唯一能指望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金刚琢里的那枚神钱,已经翻滚的越来越快,青牛双手握持,才勉强镇住其异动。他冲着金一喝道:“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也不像有这样的本事,难道是孙大圣留下的宝物?”

“不是。”金一摇头,仍旧死死盯着金刚琢里的那枚神钱,唯恐放过其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老牛,你睁大眼睛看着吧……如果看见了熟人,千万不要意外!”

“你说什么!”青牛不是笨蛋,从这金刚琢的异动之中,他已经觉了异样,这件法宝几乎可以说是不容于天地之中,其中却会有这样的变化产生,那一枚神钱中的神力却很明显地越来越强,已经到了快要冲破金刚琢,爆出来的地步!和这神钱有所联系的人,天地之间,除了金一之外,他只能想到一个人。可是那又怎么可能?

如果老孙当真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话,那么五指山,到底生了什么事?佛门和道门之间的争斗,又将以全新的方式在中土展开!第二次封神之战,只怕将成为比第一次更大,更血腥的战事,这一方天地,还会不会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

青牛倏地狂吼一声,身上的衣袍片片碎裂,露出一身的腱子肉来,看似已经现出了原形,却诡异地仍旧保持着两脚直立,双手紧紧握着金刚琢的样子。看在牛琪琪眼中,只这一手便足以令她大感意外,妖精一族,几时能够将法力最强的兽形和变化最多、境界最高的人身合而为一?这怎么可能!

只见青牛双手握着金刚琢,连额头上的筋都根根暴了起来:“小子,你别以为孙大圣从这里出现是什么好事,那只怕是这中土神州的一场浩劫,三清圣人以下谁都逃脱不掉!”

说话之间,青牛的鼻子中喘出粗气,竟是左鼻孔出黑气,右鼻孔出白气,黑白二气搅在一起,将那金刚琢团团围住,一齐依附在金刚琢的圈子上。那金刚琢被这二气一附,顿时光华大放,圈子上浮现出种种生灵和世间万物,一时竟将其中那翻滚不休的神钱给压了下去。

——也只是一时而已!下一刻,金一的耳边便响起了他曾经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听到的声音:“嘿哈哈哈!凭这阴阳二气,就想压住俺老孙么?”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刺眼的金箍

第十四章

金一站在原地,双脚一步也不能动,眼睛一霎也不霎,浑身上下,甚至连血液都好似已经冻结,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青牛双掌中的金刚琢吸引住了,被那其中所传出的声音所吸引:那正是老孙的声音,不容怀疑!

青牛也不怀疑,虽然不曾和老孙交手过,但当年那令天庭为之坍塌、改变了中土神州天地秩序的一战,谁都无法忘记,老孙当时所展现出来那强绝的实力,就和现在他用自己的双手感应到的一模一样。

顾不上去研究,为何随着五指山消失在漫漫时空中的老孙,会在这里出现,会从自己的金刚琢里钻出来,青牛只是奋尽自己所有的力量,让阴阳二气和金刚琢结合在一起。这亦是道德五千法门的一种妙用,青牛的神通和寇谦之和尹喜所施展出来如出一辙,但是有了老君亲手制成的金刚琢为引子,阴阳二气在这金刚琢上演化万物,当真有种天地尽在掌中的神奇,那翻滚不休的金钱竟被他压了下去,眼看要恢复原先的尺寸。

“这怎么可能,老孙,你怎能输给青牛……”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牛虽然厉害,但是和老孙面对西天诸佛的胎藏界大曼荼罗时的强悍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那是越了七十二变的层次,只怕要直追三清圣人的力量!

他忽然动了动手,一动,便将金箍棒又显化了出来,提在手中。青牛猛地回头,鼻子里喘着黑白二气,双眼血红瞪视着金一,吼道:“小子,你别莽撞,你知道他现在出来会生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帮他!”当年,是你为我点亮了前尘,现在,就让我也为你打开这条出路吧!尽管心中有着疑惑,但金一的手却毫不迟疑,金箍棒刚刚显化出来,他便闪身上前,麒麟铠甲护身,从青牛身边飞扬的阴阳二气之中直钻了进去。

好强!当真亲身体验了,才知道青牛的法力有多么强悍,这阴阳二气之中的压力,甚至过了他从时空的乱流之中擒住达摩之时,当真好似整个天地都压在身上一样,根本就无法前进半步,简直难以想象,青牛这时主要的力量还都放在金刚琢上!

“琪琪!”当金一这一声喊出来,牛琪琪的双剑已经到了,剑锋割裂了阴阳二气,大力撞在金一的背心,将他原本已经难以寸进的身子,又向前推了一步。只是一步!便已足够!

青牛大叫一声,放开了双手,他是不得不放,金一这一步,已经将金箍棒伸到了金刚琢之中,和那神钱相接,瞬间爆出的灿烂光芒,让他的阴阳二气在金刚琢上激出的光华显得那么黯淡。情知事不可为,青牛当即撒手,任凭那金刚琢脱离自己的手,冉冉升到了空中,阴阳二气如同虹吸蜃吐般回到他的鼻孔之中。

“小子,你等着瞧吧!”当真是艺高人胆大,青牛吃了这样的大亏,眼见要出现的对手绝非他能匹敌,却仍旧不走,抱着双臂站在原地,冲着金一冷冷地丢下一句。看那样子,竟是要等老孙出来,和他堂堂正正地一战!

金一却根本就无暇理会他,手中的金箍棒已经飞到了金刚琢之中,不仅如此,心中那根金箍棒也一同飞走,还有老孙留下那最后的一根救命毫毛。若非如此,怎能让青牛放手?他怔怔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金刚琢,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想起自己的过去种种,想起来到这尘世中所经历的一切,苦辣酸甜全都涌上了心头,就好像是漂泊了多年的游子见到最亲的人,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老孙,和我分别了这么久,终于又要见面了吗?快出来吧!

“嘿哈哈!”熟悉的笑声再度响起,金刚琢上所有的光芒倏地一齐敛去,将金一的眼光也吸引了过去。而当他好不容易,将目光和心神从金刚琢上移开,重新“现”这个世界时,便见到在那金刚琢的边上,一朵祥云之中,站着一个身影。他竟然根本就没有看到,老孙是如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是你,真的是你!”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那金色的瞳仁能够看透人的心灵,却不会让人心中有什么恐惧,只会觉得安心和温暖。老孙,老孙,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金一忘记了一切,连金刚琢飞回到了青牛的手中也不加留意,只是向着老孙走过去,没有用什么法术,没有用什么变化,就只是用他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挪动着,缩短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像当初他走向老孙,现了自己的新生一样!

但随即,他停下了脚步,眼光从老孙的脸,向上,移到了他的头顶。在那里,多了一件东西,一件金一从没在老孙身上看到的东西。那是一道金箍,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戴在老孙的头上,看上去和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却让金一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是什么?老孙的头上,为何会多了一道金箍?金一的心里,蓦地有一片阴影出现,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心都紧紧抓住,为何这一道看上去又威风又漂亮的金箍,会让他油然而生恐惧和厌恶?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在眼前。看上去,他还是那个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可是金一的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他,不要过去,这已经不是那个你期望看到的老孙了。

老孙笑,依旧是笑,似乎在金一的记忆之中,除了初见自己和菩提子时流下的泪之外,他就从没见到老孙的脸上失去笑容,哪怕在面对西天诸佛时,他也还是一样的张狂大笑。但,这一次是不同的,在这笑容之中,有种令金一毛骨悚然的东西,这种笑容,金一曾经见过很多次,在围绕在宇文邕身边那些大臣的脸上,在长安坊市盼望着从仙药的交易中分一杯羹的商贩脸上,在自己家中那些奴婢们的脸上。

那是恭顺,是谦卑,是城府,是只有经过了无数次挫折和低头,才会在一个人脸上出现的笑容!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老孙,出现在齐天大圣的脸上,金一只想作呕!

他紧紧攥着双拳,心中一片冰凉,也一片混乱,眼前的事实,是令他无法接受的残酷,残酷到令他恐惧,令他只想逃避。笑声,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这是自青牛口中的笑声,尖锐,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齐天大圣,也带上箍儿了?你这猴头,也有今天啊!被人骑在背上的感觉,爽不爽,快活不快活?”

打他,把他打死,用事实来证明,你不是这样的!金一的双眼已经朦胧,他心里明白,青牛是对的,现在的青牛和老孙,是同类,都是被天地间的圣人降服了的妖精,同类之间的感应,让青牛比自己更敏锐地觉了老孙现在的身份。那种熟悉的陌生感,金一也明白是什么了,看到金箍戴在老孙的头顶,就像是看到那金刚琢套在青牛的手臂上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泪水,终于又从金一的眼中滑落,即便是在最艰难,最危险,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明知自己将会面对那至高无上的敌人的时候,他也还是充满了勇气,无所畏惧,毫不放弃和妥协,在他心中散着光芒的,是金箍棒,在他头脑中给予他力量的,是那大笑着挥动神兵的英姿。可为什么,我没有放弃,没有畏惧,你却输了,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可以输,可以败,可以死,但你不能这样输,不能输的变成一条狗!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是我心中永远的光明!

泪水模糊了金一的双眼,他用力握紧双拳,拳头里却没有任何气力,连身子也摇摇欲坠,若不是身边伸来一双手将他扶住,金一几乎要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因为他刚刚失去了在这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一样东西:他的梦!

老孙笑,笑得漫无所谓:“小孩,你哭什么,见到我老孙不高兴么?来来,这件东西送你,当初你摘果子喂我,吃了你好多果子,也不曾送你什么,难得再见,就拿这东西谢你吧!”他手一挥,金一的眼中顿时炸开了一道金光,那金光罔顾一切阻碍,就从他的双眼中飞进来,一直飞到了灵台之中,重新占据了金箍棒飞走之后所留下的空。

竟是又一根金箍棒!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根的棒身黑沉沉地,两头包着闪亮的金箍,细看之下,棒身上还有一行小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金一呆住,尽管心头一片大乱,但他仍能分辨得出,这就是真正的定海神针,那曾经令三界为之耸动的上古神兵!许久之后的再会,老孙以自己没有想到的姿态出现,一出手却将自己仗以成名的神兵都送给了自己,和这神兵一同进入他灵台之中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让他的灵识和这神兵之间,似有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联系。

金一放声大哭!这一次的哭,并不是他自己想哭,而是因为金箍棒,有一种感情从金箍棒上传来,传到他的心中,让他的心和金箍棒一齐跳动,那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和失望。就在这瞬间,他知道了在那遥远的时空之中,在五指山上,老孙究竟面对了一场什么样的战斗,又是怎样的结局!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观世之音

第十五章

老孙败了。他力量强了,比大闹天宫之际更强,强到了连如来佛祖都要忌惮三分的地步,若不是为了两界山,这一战几乎没有硬拼的必要。然而老孙一出手,就封闭了五指山,封闭了佛门通往中土的唯一道路,逼得佛门上下没有任何退路,惟有全力一战。

此时进入金一灵识之中的,便是老孙在这一战中的记忆。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个梦。在那场梦中,老孙确实遇到了金一,但从金一手中交给他的,不是菩提子,而是寻常的果子,而金一在给老孙送了二十年的果子之后,便因为天年已到而逝去,五指山的佛境之中,再也没有半点人烟,老孙孤独一人的度日,直到被压了五百年之后。

西方三圣之一,观世音菩萨,在此时出现,告诉他中土已经是大唐的天下,如果能将大乘佛法传到中土,办成这样一场大事,那么老孙就可以从这五指山中出来,不但重获自由 “>,更可以得到佛门的正果,不再受天地的拘束。

老孙从了,戴上了一个金箍,戴上之后,不管是谁,只要能念动一段咒文,就可以让他痛得生不如死。他遇到了一个师父,叫做唐僧,不信任他也不喜欢他,只是看重他的法力;他遇到了自己在天庭时的两个老相识,也下界托生,对他有点怕也有点佩服,只是离不开他。四个人,一起走了十几年的路,用两只脚走过了两界山,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场劫难,终于走到了灵山大雷音寺,见到了佛祖,将大乘佛法三藏送到了中土大唐。

成就这场大事的那一刻,他成为了一个佛,法号叫做斗战胜佛,头上的金箍隐去,换成了一圈佛光,胎藏界的大曼荼罗中,也有了他的位置。但就在这时,梦醒来了,还是在两界山,眼前还是胎藏界的大曼荼罗,老孙还是老孙,金箍棒依然在手,惟有头上的佛光不见了,换成了一道金箍。

一道令他再也接触不到这天地的本源,只剩下一些粗浅变化的金箍!

和天宫之战时一样,老孙又一次被骗了,只是多了一百多年的镇压,多了一场西游的梦,最后的一点不甘心和希望,全都隐藏到了这金箍棒中,交到了金一的手中。

“小孩,俺输了,从此以后这天地中,就当没了俺老孙这一号……”灵台之中,坐在金箍棒下的,是一个浑身散着金光的老孙,他的双掌之中,捧着一粒菩提子,似乎当日金一离开五指山时,留给他的那一粒菩提子,一直都被他珍藏着,从没吞下过,此时这一枚菩提子,就散着和当初一样的碧绿光芒,渗透着无比的生机和活力。

“这菩提子,是俺师父给俺的,他将自己的道果都豁出来了,才让俺老孙有了这个机会,做了一个好梦……小孩,俺到现在才明白,俺师父这菩提子,恐怕不是给俺老孙准备的,而是给你吧!往后你的路,俺老孙也看不清楚了,你自己好好去走吧……”

我不要菩提子,我不要法力和神通,若这只是一场梦,请让我快快醒来!泪已经流干了,再也没有力气,金一只能看着那菩提子,散着生机,从老孙的双手中缓缓飞起,来到自己的灵识之中,化作点点流光,融入了自己的灵识之中。

下一刻,金一的灵识骤然消失!他的整个身体,都成为了灵台,而灵识的意念所及,则广被全身每一个角落,直到根末梢。这身体,本是他修炼了多年,自以为对其了解已经无以复加,但现在他却觉,原来他对于自己,一直是这样的陌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之中,还蕴藏着那么多秘密,在这身体之中畅游时,就像看到这天地的成住坏空一般。

人身就是一个天地,这句话金一曾经听过很多次,但是真正知道是什么内涵,自此刻始。灵识所到之处,身体内每一处都在上演着一场场的悲喜剧,身体内的每一个粒子,都在感应着其周围的一切,点滴吞吐之间,便有生生灭灭。望着自己身体内生的那一切,金一有种感觉,当自己在这天地中挣扎奋斗,自在遨游的时候,头顶是否也有一个主宰,这样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主宰的头顶,又是什么样的存在注视着他?

什么是真,什么是幻?老孙一场大梦,换来的是头戴金箍,身为斗佛,失去了他数百年来为之苦苦奋斗的一切,可那一场梦,却是如此的精彩,看着他在那西游的路上有时笑有时哭,一颗单纯只是想要自由 “>的心灵,就在这尘世种种之中渐渐蹉跎,那还能说是梦吗?

庄周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周化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化为了庄周?这个故事,金一少时曾经听父亲和他说过,当见到了庄周,又见到了老孙的这一个西游之梦,他才明白,庄周所留下的这个故事,恐怕正是南华老仙庄周觉悟自身存在时的感悟吧!

当睁开眼时,天还是那个天,地上依旧满是黄沙,青牛就站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手中持着青牛,摆出的是百般戒备应敌的姿势。在他的对面,除了头戴金箍,嬉皮笑脸,肩头扛着不知怎么编出来的铁棍的老孙之外,又多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头上顶着佛光,手中托着一个玉瓶,瓶里插着一根杨柳枝,脚下步步生莲,眼中包蕴慈悲,往脸上看是三十二天人相具足,美的难以名状。可不知为什么,金一看着这女人,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特别是看到她这样站在老孙的身边,老孙隐隐好似对她有种敬畏的神情似的。

“西天之路,果然已经开了,观世音菩萨,久违了!”青牛脸上,也没了那大大咧咧的神态,微微躬身,竟向那女人行礼,只是行礼之际,依旧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就像眼前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而是比九头元圣更加可怕的强敌。

那妇人点头微笑,手结施无畏印法,道:“原来是老君门下,失敬。两界山重归我佛,贫僧是奉了如来佛祖之命,前来中土两界山不通之时,中土佛子究竟如何了。”她一面说着,双眼似开似合,耳朵也在微微颤动。

金一只觉得,身边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并不让人敬畏,却有些缭乱,再过得一刻,明明站在他眼前的观世音菩萨,却忽然变得模糊了一下,随即又清晰如故。金一的眼睛看着她,竟然会变花!

“这妇人到底用了什么法术,我竟会眼花!”金一还没有从得知老孙变故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便又遇到了这等异事,要不是金箍棒神兵镇守在心中,这一下恐怕不是眼花而已,连心都会花起来!

牛琪琪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扯了一下金一的衣襟:“主人,你要小心,这是西方三圣之一,阿弥陀佛驾前第一胁侍,观世音菩萨。她这个名字,便是说她有全知全觉之能,这世间的万千生灵,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她的知觉,世上之音,皆为所观!”

菩萨……吗?牛琪琪的话语中,是说不出的痛恨,更有些许畏惧,足见这观世音菩萨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但意外地,金一也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喜悦,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牛琪琪所高兴的,多半是西天之路已经开放,她终于有机会回家了吧?

仿佛是一瞬间事,又仿佛过了许久,当观世音菩萨睁开双眼,眼波流动之间,庄严之中却似多了几分柔媚之意,在这宝相庄严的天人身上出现,任是谁看了都会有些心旌摇动。这副神情落在金一的眼底,却只是引了金箍棒的金光一闪而已。

“哦?”好似连观世音菩萨都有些意外,她的眼光直到此时,才正视了金一一眼:“原来是孙大圣的徒儿,怪道有些本事,这中土佛子近来颇受你的关照,倒是轻视你不得。”只这一句,金一就明白,观世音菩萨不愧她的名头,就在刚才已经聆听了这世间不知多少佛子的声音,这其中诅咒他金一的,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吧?

看着她脸上的笑,看着老孙在她身边低眉顺眼的模样,金一心里有一股火,只想冲上去,一棒打在她完美无缺的脸上,让这位菩萨在黄沙里好好吃一顿土!但,金箍棒又是金光一闪,心头那股无名火顿时不知哪里去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谑笑:

“中土还有佛子么?我大周除佛,北齐崇道,南方陈国好似是妖精后裔,佛道一样都不敬的,不知观世音菩萨哪里听来的这些佛子声音?啊,对了,忘记告诉菩萨一声,前日我在少室山下,刚刚和一位佛子打了一架,侥幸获胜,将他的正果也废了,听说他的名字,便叫做达摩,不知和你们西天佛祖住世时所传的弟子达摩,是不是同一个人?菩萨来得晚了,听不到他的声音,怕是也难辨真伪吧?”

此言一出,不但是观世音菩萨,连青牛都有些变色了,他自然知道金一做下了这样的大事,然而对着西方三圣之一、将来要继承阿弥陀佛为西天极乐之主的观世音菩萨,就连老君都要礼让三分,这小子竟敢公然挑衅,还挑得如此自在!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敢问路在何方

第十六章

倘若观世音菩萨有一丝一毫的自矜,面对着金一这样的挑衅,除了立刻出手予以惩戒之外,别无任何选择。但这以天人相显化的菩萨,却仍旧是温颜微笑:“金钱神,你身负神力,天地之中有你一号,将来二次封神,少不得你的位置,还在这凡间和一帮凡人胡闹么?”

这一句,当真说得冠冕堂皇,尽显慈悲关切之意,让满怀愤懑的金一也无法再接下去。若这是观世音菩萨的反击,那么这反击还真的是厉害到了叫人完全不能抵挡的程度。她言语之中所流露出的,不是对自身力量的矜夸,而是对自己掌握着天命的自信,纵然你是一介神明,也逃不脱这天地为你留下的位置。

就连金一自己,听到这句话,再看看站在观世音菩萨身边,一副乐得逍遥神情的老孙,也有些颓然沮丧——要不是金箍棒第三次放出了金光,他几乎就会被观世音菩萨这一句话给打败,接受了这所谓的天命!

“好厉害!”此时金一所想起的,竟是在河桥南城的城下,自己和宇文邕并肩面对陈庆之的最后一招时,所体验到的那种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言片语,观世音菩萨就能够令自己几乎放弃了斗志和决心,几乎就成就了这不战之功!若这便是大势,那么和一动震十方的大势至菩萨相比,观世音菩萨在这法门上的造诣不那么显眼,却来得更加深沉,无怪其排名更在大势至菩萨之上,和佛门之中无所不能的阿弥陀佛也只是相去一线!

随即,他心中更升起一丝自豪来。若是换了从前的自己,面对着观世音菩萨,恐怕连她在施展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觉察到吧?现在的我,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资格,可以面对着佛门中几乎是最高的存在!

金一笑了,他一面笑着,一面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青牛。自从老孙从金刚琢里跳出来,青牛就站到了金一的身边,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此举无疑表明,在观世音菩萨面前,青牛宁愿选择和自己靠近一些。这老牛的眼光好生犀利,竟然看得出现在的老孙是什么料子,他和金一之间已经不是一路了。

而金一的下一句话,便让青牛的脸也有些红:“二次封神?观世音菩萨,我不晓得前一次的封神,佛门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但既然老君出关走了一遭,又有了这半年多来的种种变故,二次封神你佛门还想从中土捞得更多的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吧?”

这小子,竟想到把我道门也扯进来!从打老孙和观世音菩萨一出现,青牛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回到三十三天上,将这重大变故告知太上老君:佛门重回中土,齐天大圣成了佛门中的一员,这中土神州的天地秩序,又会有一场大变,相形之下,金一的存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观世音菩萨又何尝不知道?倘若能把青牛留在这里的话,别看这妇人貌似慈和,下起手来可不会有丝毫的容情。但,即便是她手中的净瓶和杨柳枝,对上青牛的金刚琢,也未必能占到上风,要知道金刚琢能击万物的特性,天生就克制着她那天一生水的净瓶。

俩人之间隐隐的对峙,被金一这一句话给赤果果地揭到了台面上来,令人颇有些意外的是,青牛还有些脸红,观世音菩萨的白净面孔上却是纹丝不动,依旧笑意盈然:“金钱神,你还真不愧是孙大圣的徒儿,胆大包天的胡闹处比他也丝毫不差了,以三清圣人之能,竟能容你到现在,也真是异数哩!封不封神的,贫僧也不甚了了,想必有佛祖和三清圣人商议,你若是在中土呆不下去了,我这身边倒缺个散财童子,让你这钱神来做了,敢是天作之合?”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刚看清金一身边还有个牛琪琪,笑得更欢了:“这不是平天大圣的独生爱女,西方路上大有声名的铁扇小公主么?齐天大圣的徒儿,平天大圣的女儿,倒也般配,莫若就一同到我南海珞珈山来住?”

“你做梦!”牛琪琪只说了这三个字,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西方路上的多年血战,她比纯凭感觉的金一更了解眼前这个妇人——准确地说,是看着像个妇人的菩萨,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法力,才能让牛琪琪稳稳地吐出这三个字,对着观世音菩萨,而她的心,却已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抓得紧紧:这菩萨,竟然看上了金一!西方路上,但凡她所说过的话,从没有落空,但凡她所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这一次,会不会例外?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将金一的衣襟又抓紧了一些。

金一知道她的紧张,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观世音菩萨这句话,在他听来简直就是笑话,你佛门已经欺负了我金家几百年,现在还想害我么?做你的什么散财童子,和做道门的什么神君,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在青牛听来,这却不像是一句笑话。自从封神之战以来,这天地间唯一新生的神明,怎能放到佛门的手中!他忽地踏上一步,魁梧的身子将金一遮到了身后:“菩萨,你初临中土,多少佛子盼你如大旱之望云霓,那些大事都不去理会,却来和金钱神为难作甚?金钱神的归属,还是待佛祖和三清圣人商议之后,才予定夺吧,菩萨一言便要予取予求,只怕不妥当。”青牛竟然在观世音面前维护起了金一!

流转在观世音脑后的佛光,也似在这一刻停顿了,而这佛光停顿的时候,金一的呼吸也不由得停顿,如果观世音和青牛交战的话,胜负会怎样?随之而来的,是不是佛门和道门的正面冲突?这中土神州,又将面临什么大难!

就在金一这一转念间,观世音脑后的佛光又重新开始了流动,依旧宝光湛然,清净无痕,就像她的笑容一样:“青道人说得是,贫僧有些莽撞了,想不到这短短时日之中,我中土佛子便遭这等大难,贫僧忝为观世音菩萨,有慈航普度之重任,自不能坐视不理。金钱神,牛公主,青道人,这便别过,来日自当再会。悟空,随我来!”这最后一句,却是向着老孙所说的。

老孙笑嘻嘻地,冲着金一和青牛都打了个问讯,架起云头便随观世音菩萨往空去了。可那笑容落在金一的眼里,就像是刀子刻在心上一样的难受,为何同样是老孙,同样的笑容,如今会变得这样刺眼?

青牛也望着那天边远去的流云,忽然叹了口气,拍了拍金一的肩膀,道:“小子,这一遭算是过了,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劝你啊,也莫要强项了,不见齐天大圣都是这样的下场么!不如随我去兜率宫,佛门总是奈何你不得,待到将来封神之际,凭你这钱神的法则神力,占的定是肥缺,吃不尽的供奉祭品,不强似给她观世音菩萨当个什么童子?”

金一斜睨过去,一句话险些又让青牛暴跳如雷:“老牛,当年你碰到老君时,是自己过去投降,还是打到打不过才降了?”

“好好好!”青牛咧开大嘴,狂喷黑白二气,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向金一出手,只是叫了几声好:“我看你小子还顺眼,又看着孙大圣的样子为他不值,才为你点醒这条明路,想不到你是油盐不进呐!我告诉你,如今两界山一开,佛道两门,都要取了你的神力,好在二次封神之中占得先机,你今天不去兜率宫是小事,明天就有比观世音菩萨更猛的人上门来找你,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呸,我才不来管你的死活!”

金光一闪,青牛余音犹在金一耳边回荡,人却影踪不见。他这一走,金一只觉得身边四外少了一层东西似的,流水落花风声鸟语,都变得格外清晰。原来适才,自己一直是在青牛所布下的法力之中行动!

仰望天际,出了一会神,金一就那么坐了下来。敌人都走了,他的心才能静下来,这一静,便有一种潮水般的心绪,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他弓着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头,身子不住地抽搐着。

身旁传来一阵暖意,那是牛琪琪伸开双臂,把金一抱在了怀里,喃喃低语点滴传进他的心底:“主人,和我一起回西天这中土,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地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金家历代祖先所生活的中土,我金一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出了五指山,来到了中土神州,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吗?西天,西天又有什么等待着我?那是佛门的极乐净土,是妖精的梦想之地,却不是我金一的!

金一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伸出一只手来,掌中一点金光闪动,随即便出现了一根铁棒,两头包着金箍,金光灿然。看上去,这铁棒和平常的兵器也没什么不同,丝毫没有法宝应该有的样子,只有牛琪琪这样的道行和见识,才知道这神兵的不凡,她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主人,这,这是如意金箍棒,是孙大圣的兵器!怎么会在你手里,刚才我明明看见……”

“那是假的,是老孙用毫毛变得吧,就和我以前用的棒子一样。”金一摩挲着金箍棒上的文字,眼中渐渐放出光来:“老孙,他并没有屈服,我也一样,绝不会放弃!”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有土斯有财

第十七章

当青牛和观世音菩萨先后离开,周遭的法力帷幕升起,一道黄影随即扑了进来,趴在牛琪琪的脚旁放声大哭,正是金虎!原来被许旌阳拉走的他,一直不曾远离,只守在外面,当满腹的担心随着两人的出现而落地,即便是强悍如虎妖王,也只有痛哭的份。>

他一面哭一面冲着牛琪琪喊着:“小姐,小姐!西天之路已经开辟,我们回家这中土,不是我们的家乡,这水也太浑了一些,咱们趟不得!”

正如他所说,事情至此,已经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当佛门好不容易打开了封闭的两界山,重新回到了中土,已经是野心勃勃准备独霸中土的道门,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即便只是为了自己而奋斗,金一也不得不去思索这些九霄云外的事情。而思考的结果是……

“想不通!算了!”大日如来还算好的,好歹金一曾经远远见过一面,对于那什么三清圣人,四御大帝,金一干脆就是毫无认识,就连道门在凡间做了这么多事,太上老君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都不清楚。说起来,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身为三清圣人,都脱这天地之外了,太上老君对凡间的事怎么还会这么起劲?

不过这一次,总算是见识到了真正厉害的人物,九头元圣不去说他,青牛仗着金刚琢法宝,几乎是无法击败的存在,而在观世音菩萨的面前,这老牛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包括这观世音菩萨在内的西天诸佛,甚至可以将老孙都打败!

好几次,金一都有些情不自禁地要沉醉在老孙的梦境之中,那个名为西游的梦,跟着老孙的哭而哭,跟着他的笑而笑。是什么样的手笔,才能营造出这样的一个梦?这个梦,甚至将西天诸佛和道门的神仙都算了进去,这绝对不仅仅是老孙自己的幻觉,恐怕是牵涉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和消灭。梦耶非耶?孰能分辨?老孙这一战,败得不冤!

思前想后,金一只想到一点线索:菩提子!当老孙从梦境中醒来时,已经戴上了金箍,成为这一战的败者,他却能够将自己最后的记忆和领悟,保存在菩提子之中,送到金一的灵体内。

换句话说,即便在沦为了佛门的阶下囚时,菩提子的力量依旧可以瞒过诸佛!而在之前,也正是这菩提子,帮助老孙摆脱了五指山的镇压,有能力向西天诸佛起挑战!最终的失败,可以说非战之罪,老孙输是输在他的道心历练,只有一颗纯朴的赤子之心,怎能和经历过无数个劫数佛祖相比?

想要保住自己的自由 “>,和所有的一切,现在惟有菩提子,才能让他有所获益!“阿虎,家中的菩提根,到现在还是不出土么?”

金虎点头。从不久前金一出征开始,菩提根就再也没有出土过,哪怕深掘三尺,也找不到任何根系的存在,这先天灵根仿佛根本就没有在这里种下,也不曾结出过那么多菩提子。而现在金一的囊中,也已经没有任何菩提子,最后的那十几粒,不论如何节省,也在历次的战斗中损耗殆尽。

听到这个消息,金一的心中不无失望,但这毕竟是他所能触及的唯一希望,所以……“回家吧!也不知道,这个家还能看上几眼了!”

走走才知道,这里距离他自己的封地中心,菩提子种下的地方,仅有五里之遥,几乎是抬脚就到。离家数里之处,金一就看到自己房舍外黑压压的一圈人,目力所及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由得讶然道:“阿虎,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适才闹得那些动静,把这些人给引来了?”

金虎还没应声,牛琪琪却道:“怎么会?方才那地方,早已被青牛布下了道门的禁法,声音震动一样都传不出去,这些都是凡人,就算隔得这么近,十有**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金虎点头道:“小姐说得不错,这些人是每日都会聚到这里来的,只因我药圃中的仙药出产越来越多,每日坊市的交易又颇受限制,有些没资格进场交易的人,就相约来到此间,希冀能得到一些仙药。这是那公孙老儿的主意,叫做什么义卖,说是只卖给确实用得着又没钱从坊市中收买仙药之人,要给主人积德。”

积德?金一一哂,成为神明之后,他可知道这积德是怎么回事了,所谓积德,无非是按照地府神明的法则,以相当的供奉,来换取轮回时获得较好的下一世生命。凡人是永世轮回,自然需要积德,可自己是神明的身份,就算和地府之间有什么往还,从老孙留下来的两代积怨,积多少德都是白积吧!

话到嘴边,金一又收了回去。只因他在这人群之到了冯阿三的身影。这个憨厚的农夫,仍旧穿着布衣,被大群人们围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那么熟悉,就和他当日在凉州为子求命的时候一模一样。而被这大群人围绕着,祈求着,冯阿三的面孔上没有半点骄矜之气,只有无比的宽仁和感同身受。

积德?去他的吧!当初做这件事,不也是想做就做了,何曾为自己想过多少?如果做好事就是为了积德,就是为了修来生,这和挟恩望报有什么分别?

看着金一的脸上重新流露出的笑容,牛琪琪也微笑了起来:“主人,这些事,没有咱们在的时候,他们也做得很好,不如咱们就悄悄回后宅”

金一并无异议,三人驾了祥云妖风,神鬼不知地回转了后宅。这里,在整片越来越庞大的房舍中心,还是保持着原先的模样,一片荒凉的沙地,一座简陋的窝棚,在窝棚的中央,是曾经爆炸了炼妖壶,种下过菩提子,让金一和中土无比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地点。

抚摸着身下的黄沙,抓起一把攥在手里,感受着其中的先天精气,金一有些惊奇,他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黄沙地对他是那么重要!当他几乎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向何方去的时候,回到这片只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他的心却忽然安定了下来。

这只是一片沙地,除了菩提子和仙药之外,没有出过一粒米,一颗粮食,没有养活过他一天,一时,一瞬。但若没有这里,金一简直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生存在这世界上!菩提子的神力,伴随着他领悟着七十二变更高的境界;这里所出产的仙药,让他获得了几乎是无尽的钱神法力。

有土斯有财!这句祖宗流传下来的老话,不自觉地在金一的口中喃喃道出,这一片几乎是不毛的黄沙地,加起来都只待过几天的黄沙地,在金一的心中,似乎比祖辈生活了数百年的五指山来得更加重要,血肉相连。这里,就是他的家园!离开这里,他能去何处漂泊?

“有土斯有财?”当这句话从他的口中道出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异样。但,钱神的神识,却因为这一句话而觉醒,金箍棒再度从他的手中出现。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柄大禹治水所流传下来,在老孙手中以如意金箍棒之名震撼天地的神兵,竟然好像之前他所用的魂兵一般,从一根铁棒,变成了神钱的形状!

唯一不同的,是这神钱现在变成了浑身碧绿,而镶滚金边。那种碧绿,正是菩提子的颜色。是老孙那最后的菩提子带来的变化?还是钱神法力水到渠成的领悟?金一忘记了一切思虑,忘情地投入到这神钱之中,因为从这上面,他感受到的是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滋味,无与伦比的美妙!

生生之谓易,这是当他“现”了易经之时,钱神顿悟的境界。那时金主就曾经说过,这恐怕还不是钱神至高的境界,因为当他领悟到这秘密之后,钱力的吸收和显化之间,仍有将近一半的流失。一两黄金中所包含的钱力,被钱神吸去之后,再经由点金之术放出来化为金子,顶多也只有半两而已。

可现在,钱神的神体,就在他的眼前,没有通过他的意志,自动生着变化。丝丝缕缕的钱力,从金钱上游动出来,向下,再向下,一根根深入到沙地之中,金光和绿意涓滴流入,恍惚之中,金一竟觉得这金箍棒所化的神钱,变成了一个壶的形状,其中所包含的精华,正在滋润着这一片兼具荒芜和肥沃的土地!

这样下去,会生什么?金一的心,忽然急地跳动起来,这是他的法宝,脚下是他的土地,灌注到其中的是他的法力,其中主宰的却并不是他的意志——不,准确地说,并不是他的指挥,却引领着他的觉悟。在自己脚下的土地和面前的神钱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玄妙的事情生?

陡然间,沙地中有了动静。从那丝丝缕缕的钱力丛林之中,从沙地之中,长出了一根绿色的根苗。

菩提根!重现人世!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天地之始终

第十八章

金一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每当他需要的时候,几乎总可以从菩提子这里找到援兵可这一次,事情乎他最大的想象之外,不知为何沉寂已久的菩提子,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缘故,重新出土!

改变了老孙的命运,改变了佛门的命运,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了李大白的命运,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菩提子,这一次的出土,你会改变什么?

悄无声息地,神钱停止了向沙土中灌注钱力,根须次第收回,又重新变回金箍棒的形状,飞回到金一的心灵之中。察觉其中并没有什么异状,甚至连钱力都没有减少,盈盈的先天精气还略有增长,金一更加安心,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根苗一点一点地长大。

他头一次现,原来一棵植物的生长,可以这样的美!从一棵小小的苗,抽出一片,两片叶子,一点点长高,一点点壮大,而后结出果实,果实渐渐成熟。抛弃了一切念头,只关注着新生的菩提根的生长,金一心中充满了喜悦,不为力量,不为法力,只为了这蕴含着天地间最大最美的奥秘——生命的奥秘!

一丝一毫,一分一寸,菩提根的生长有条不紊,点点清晰,也似乎只是在一刻之间,这一根苗就长成了,正是当日金一在五指山中所见到的那一株。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菩提根上,只结出了一颗果实。

而后,就在这果实停止生长的那一瞬间,竟然融化了!其中所蕴含的所有精华,自行凝结成了一个人形,就在金一的注视之下,这小小的人形身长大,点滴分明,变成了一个盘膝趺坐、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睁开眼来,看了看金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之中,饱含着金一无比熟悉的、来自菩提子中的先天精华!

“你,你是谁?”金一,还有他身后的牛琪琪和金虎,全都傻了。菩提子里面,竟会长出一个人来!而以他们的见识,竟看不出这老人的深浅,甚至比起观世音菩萨的深广来,更多了一分飘逸!

“我是谁?”老者捋着胡须,微微笑了起来:“我从来无名,只在数百年前,住世于西牛贺洲,给一个有缘之人传了一些道法。那时我的名字,叫做菩提老祖。”

菩提老祖?这是哪一号?金一正在惶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叫了起来:“菩提老祖!你是老孙的师父,孙悟空的师父!”给一个有缘人传了一些道法……初见菩提子时,老孙含着泪水叫着师父……失败的最后,老孙将一切寄托在这菩提子之中交给自己……这位菩提老祖,一定就是老孙口中从未提过姓名的师父!

菩提老祖,轻轻点了点头,叹道:“这傻徒儿,当初我告诉他,不可提起我的名姓,他也就真不说,太白金星招安时不说,大闹天宫时也不说,被压在五指山下还是不说,哪怕经历了一场西游,成为了佛门中的一员外道成佛,也还是不说!不光你不知道我的名姓,就连如来佛祖也是一样不知!徒儿啊,也不枉了我师徒一场缘法……”

菩提……菩提老祖,老孙的师父,怎么会从我这里长出来?金一转头看了看脚下的菩提根,又看了看菩提老祖,恍然大悟:“老神仙,那菩提子就是你变的么?这一路走来,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

菩提老祖含笑道:“正是,不然你以为,谁有那么大的神通,能瞒过如来佛祖的灵觉,在他的手心里埋下那么大的一个异数?当日我与悟空分别之时,心血来潮,便知道我与他缘法未尽,从那时便化身菩提子,埋藏在五指山的泥土之中,吸收佛境中的大日如来法力精华,日日成长,三百多年才见了天日,也就是你那时所见的了。”

金一一下子跳了起来,跪倒在菩提老祖面前。他几乎从没向人跪拜过,但这一次却是心安理得,老孙的师父,我有何不能跪的?“师祖,师祖!徒孙请你指点一条明路,徒孙现今,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你老人家法力无边,如来佛祖都奈何你不得,定能指点徒孙。”

开玩笑!金一到现在才算真正明白,菩提子到底是什么,原来就是菩提老祖!神通到了这样的境界,形态如何已经毫不出奇了,但老孙得到菩提子的帮助,竟然连如来佛祖都奈何不得,便足见这位老祖的厉害之处;当日达摩那耿耿而终的神情,到现在金一还是记忆犹新,在如来佛祖的眼皮底下制造出了这样大的异数,菩提老祖的法力至少可以和佛祖并驾齐驱吧?

更不用说,他和菩提老祖之间还有一重大因果,那便是自己的钱神法力,和菩提子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不是菩提子,早在达摩的劫数之中自己就撑不住了!你不救我,谁救我?金一这个头,磕的是理直气壮。

主人在那里磕头,牛琪琪和金虎也只得跟着磕头。一面磕,牛琪琪的眼光不住好奇地打量这老者,心道:“好厉害的人物,这不是和如来佛祖同一高下了?虽说草莽之中多无名高人,可是高到这样地步还默默无闻的,恐怕天地开辟以来也难得找到一位,除非他从一生下来,就是菩提子成道,而后一直隐藏到现在,也不和那些圣人交通……可这怎么可能?”

她只是心中疑惑,并没有说出口,但菩提老祖的目光却忽然向牛琪琪这边转了过来:“你是西方牛魔王的女儿么?果然有些灵气!你猜得不错,我从天地开辟之时,便是这菩提子的形状,之后多少次劫数,也都安然渡过,想是我出身特异,菩提灵气庇佑,不须修行证道,便可越劫数,长生不灭。”

有,有这种事!这下牛琪琪也呆了,倒不是因为菩提老祖看穿了她心里所想的东西,而是这说法实在叫人难以接受!西天诸佛罗汉那么多,但除了三位佛祖之外,就连菩萨这样的人物也难以逃脱天地大劫成住坏空的变化,到了末世,就连观世音菩萨也会出现天人五衰之相,最终崩坏。辛辛苦苦地修道转世轮回,不就是为了了悟这天地的本源奥秘,最终越这天地之外,甚至自成一方天地吗?

何物菩提子,竟能如此得天独厚,生于天地之中,却不受这天地的约束,不需要修道也能成这样的大道!

不止是牛琪琪,金一也呆住了,不过他心里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听上去,好似比如来佛祖、三清圣人什么的还要来得厉害啊!为何菩提老祖却是默默无闻?听他的说法,似乎除了和老孙之外,他和这天地的生灵就从没有任何往还交流?

“这天地,乃是盘古开辟,开辟之时,便有许多生灵,究其本源都是盘古开辟二气所化,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了。”菩提老祖捻须微笑:“阴阳二气,化生万物,若能内外交通生生不息,这便是生灵;若这生灵能令阴阳二气相互均衡,外力也无法打破,这便是证道。所谓劫数,无外乎这天地中的阴阳二气分分合合,若能保持己身中二气的均衡,分合如意,岂非便可越劫数之外?圣人者,不外如是!”

“我却与圣人不同,乃是盘古开辟天地之际,那一斧劈开阴阳二气时,斧尖上二气初分乍合之际所结出的果实。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这天地间最初的生灵!”金一脱口叫了出来,叫出来才觉得对师祖似乎有些不敬,不过心里也很有些自豪,他居然有这样了不起的师祖!这么说起来,我的辈分至少和三清圣人、如来佛祖之流相去不远呐!

菩提老祖也不当回事,只是微笑道:“正是,我便是这天地中最初的生灵。不过,也正因如此,我与这天地无须任何交通,便可自满自足,无生无灭,并不须修道,也不须合道,纵使有佛祖如来,圣人三清,又从何得知我的存在?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我便是那无用的一!”

呃……无用的一?听上去很厉害是没错,可是真的没用么?那你老人家现在怎么会出来?还有,你和老孙之间的缘法,又是从何而来?金一满肚子的疑问,可是面对着这么牛哄哄的菩提老祖,却是问不出来。

还是菩提老祖,解开了他其中的一个谜团:“我和悟空的缘法,其实亦是天地所定,我是这盘古开辟时的第一个生灵,那悟空却是最后的一个,无父无母,石头里蹦出来,在他之后,这天地的阴阳二气,就再也不曾凭空造出任何的生灵来。你说,我和他有多大的缘法!”

从菩提始,到悟空终?原来盘古开辟天地之壮举,是直到悟空出世,才真正终结了啊!

可是,金一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欢喜,只有一滴眼泪,慢慢地落了下来:“这天地间最后的生灵,现在已经成了如来的狗了!师祖,你又有什么光彩?!”第十八章完(!)

第十九章 新的希望

第十九章

菩提老祖道出了他的来历。已经让金一明白了他一直想不通的一个疑问,五指山的佛境非比寻常,那是如来佛祖的一只右手所化,这里面怎么会长出一根菩提根来?盘古开辟之后的第一个生灵!这辈分,大得连如来佛祖都赶不上了,要瞒过如来的知觉还不简单?

见到金一落泪,或许是勾起了他心中对于徒弟的念想,菩提老祖也跟着轻轻一叹:“悟空性刚,他是这天地间的最后生灵,叫一声齐天大圣,也是分所应当。也就为了这点气性,虽然能将七十二变贯通,却始终不能学会最后的一层,就算融合了我的法力,也还是逊了一筹,终于被如来的法术蒙了心智……娃娃,你要走悟空这条老路么?”

金一摇头。虽然摇头,却是一脸茫然,老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他不知道,然而比起他现在连七十二变都没有完全学成来。老孙的本事显然是远远出。可就算这样,不还是输给了如来?眼下他的敌人可是如来佛祖、三清圣人之流!

他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两路敌人之间的矛盾和对自己的争夺,来个居中取利,可此念旋生便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凭这些敌人的道行,不知多少个劫数都安然渡过了,还能上了自己的当?

菩提老祖看着他,神情中颇有玩味:“娃娃,你叫我一声师祖,是不是要问我,如何才能渡过自己的大难?”

“师祖,你若有办法,也不会看着老孙一再落败,到了如今的田地了吧!”金一轻轻道:“我如今,比起老孙大闹天宫时尚且不如,和他从五指山下掀出来挑战西天诸佛相比,更是相去甚远。师祖你将自己的法力借给老孙,结果也还是这般,我还能有什么指望?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你这娃娃,倒也看得通透!”菩提老祖大笑起来,丝毫看不出任何沮丧,仿佛金一一再提到的老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罢了:“不过,我的法力。可不是仅仅借给了悟空一人,你这娃娃能成就钱神之身,难道不是借助了我的法力点化?怎么到如今,却不知饮水思源的道理?”

金一登时一喜。他喜的,倒不是菩提老祖说的话本身,而是从这话中听出,菩提老祖竟似对他颇有期许之意!身为天地开辟以来第一个生灵,菩提老祖论身份甚至要出三清圣人和如来佛祖之上,只是他自满自足,不假外求,不须修道便已经有了正果,因此其声名不显——佛门将最高的领悟名为菩提境界,是否就是因为菩提老祖的存在?那是所有修道之人都在苦苦追求的境界吧!

而这位老祖,适才却说,他经历了这么多的劫数存留到今天,唯一现身于世的,便是在西牛贺洲和老孙有一场师徒的缘法,之后又算准了老孙的宿命,来到五指山的境界之中,给予了老孙掀开五指山而出的又一次机会……难道说,菩提老祖和这尘世的缘法。并不止限于老孙一人,还包括了我在内?

“请师祖指点迷津!”金一大声道:“弟子也不想要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力,也不想齐天平天的,只盼着不要再有人骑在我头上,能自在逍遥。师祖,你一定有办法!”

菩提老祖又是一笑。他站起身来,走到金一的身前,伸出手来拍了拍金一的脑袋,抬起手时,手掌心已经印上了一个钱的形状,外圆内方,钱文清晰可辨,好似金一的头顶就是个钱模子,印上了菩提老祖的手心一样。

提起手来,菩提老祖望着自己的手心,道:“娃娃,你身为钱神,可知这钱神究竟是什么神力?为何你这钱神法力一出,任是佛法道术,都抵挡不住?佛法道术,皆是出自圣人之手,了悟天地至道,依法修行能脱天地之上,其中贯通着天地本源的奥秘,你这钱神法力生于天地之间,何以竟能让佛法道术都难以抵御?娃娃,你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

“想过,不知道。”老实说。金一这个问题,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问,到底钱神的法力,是什么来头?就在刚才,他心中蹦出“有土斯有财”这句话,好似是激了一些感悟,但随即菩提老祖的出现,将他这体悟又给斩断了。随即,他又想到两件事:“不单是我!有位书生李大白,用的是道家雷法和先秦名家的一些法咒,其咒力亦是道法所不能抵御,我大周天王宇文大家,一手权术也是鬼泣神惊,连正牌的神灵都逃不过他的手脚。”

菩提老祖拊掌大笑:“是了!你与这两位,来历虽然不同,其间却有联系,你就没有细想过么?想通了这其间的联系,你也就明白己身的位置了,不消我多来指点什么!”

我的神力,和李大白,宇文大家之间有什么联系?这其中还蕴含着我钱神法力真正的奥秘?金一一头雾水,却瞧出菩提老祖很有些点到为止的味道,不由得大急。过往他这一路走来。每到懵懂的时候,多半都会有老孙所留下的法力引领——现在看来,这些引领是出自菩提老祖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现如今老孙已经成了佛门中的一员,连金箍棒都丢给了自己,俩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联系,这菩提老祖再说个不明不白的,留下个重大的哑谜让他怎么猜?

他一把伸过去,想要抓住菩提老祖的衣角,不想一捞却捞了个空。

“娃娃,路还在你自己脚下,要如何走。谁也帮不得你!我只能提点你,你的钱神之法力,乃是尘世之中的一个利字,那李大白的法力,乃是尘世中的一个名字,宇文邕的法力,则是尘世中的一个权字。这三者,将尘世中的千万凡人紧紧联系在一起,正是天上地下的神仙菩萨都没有的,亦是开天辟地以来,到现世才生的神力。你若能参透这其中的奥秘,便是这天地大变真正的契机!”

说到这里,菩提老祖的身形已经渐渐消失,重新变成一颗碧绿的菩提子,长在菩提根上,空中回荡着的,是他最后的一句笑语:“莫要相信什么天命,什么二次封神之战,如今的天命,就连圣人都已经看不透了,这一场大变,谁都逃不脱!不然的话,你以为这些脱天地劫数之外的圣人,为何又纷纷入世,履足凡尘……”

也包括你在内吧……金一的眼睛,到此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希望,不经意地就出现在眼前。他没有得到法力,也没有得到神通,甚至连七十二变的最高一层境界都没有领悟到,然而菩提老祖给予他的,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信心和希望:认识你自己,便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

“权,名,我占一个利字……这三者,乃是将尘世中芸芸众生维系起来的锁链?”口中念着,金一才觉。如果要在菩提老祖所指出的这条路上走下去,他根本找不到头绪。这尘世中的芸芸众生,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如何被权名利维系?

离开五指山,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可金一到现在才现,身为一个凡人中出现的神明,他却根本不知道,凡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钱神,我的神力到底从何而来?为何商旅交易,便会产生出钱力来,而且是生生不息?而且,听菩提老祖的言下之意,就连三清和佛祖这样的大圣人,也难以明白其中的奥秘,这是天地中新生的力量!盘古开辟至今,天地也会变得不同吗?”

当他睁开双眼,天已经完全黑了,全神贯注地思索着自身的存在,金一竟连天黑都不知道。院子里没有点灯火,牛琪琪静静地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金虎逡巡一旁,却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见金一终于睁开了双眼,金虎已经走上前来,张口要说什么,却被牛琪琪眼神制止了。

金一心里明白他俩的心思,只是微微一笑:“无妨,琪琪,我并未有什么体悟,只是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出我身边的那些人,公孙盘,冯阿三,他们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心里到底是想着什么东西。这天地间,到底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也不知道,恐怕连菩提老祖都不能告诉我,但最少有一点,这一种变化,一定是出自凡人的身上。解开我自己的困境,那奥秘一定就在凡人的身上……”

围绕着菩提根种下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了一个不小的墟市。冯阿三依旧还是那个冯阿三,眼中仍旧保持着憨厚和纯朴;但金一却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刚刚有了新的体悟,竟觉在冯阿三的身上,有几种淡淡的气息在流动着。

金色的,是钱力;黑色的,是权力;最淡的,是名力。极少,极淡,然而就在冯阿三的身上,金一便已经觉了这三种力量,无一或缺!

不止是他,在围绕着他的那些人之中,谁的身上没有这三种力量环绕着?所不同的,是其多寡强弱而已。原来这世间的凡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都被这三种力量缠绕着了么?

第二十章 我为钱神

第二十章

隐身而行穿游在众多凡人之间,听着他们围绕着冯阿三,说着各种各样的谀辞,其间萦绕的名力,若隐若现,并不亚于李大巴在凉州初动言雷字法时的威力;其中有些人,则取出了黄金白银和珠玉,捧到冯阿三的面前,钱力在双方之间流动着,不止是金一,牛琪琪也能分明察觉到。

而当冯阿三开口的时候,他不管说什么,相伴而出的便是和宇文邕几乎一脉相承的权威!纵然这些人之中,有许多是身份地位远远高过他的,但在此时此地,却都只能对着冯阿三这个普通的家人笑脸相对,唯唯诺诺。

“名缰利锁,还有权威……果然像师祖所说的,这三种力量早已弥漫在凡人之中,将这尘世中所有的凡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即便只有这么几个人,即便没有任何掌握了这神力的人在其中。却也兼具三种力量。他们没有任何修炼,也没有经由任何仪轨借用神力,其一言一行之中,却已经将这三种神力运用纯熟……”

金一很意外。他自己的存在,就已经颠覆了道门和佛门对于神明法力的认识,以一介凡人之身而能运用神力,且无须经由任何仪轨和献祭,这是天地之间自封神以来,所产生的唯一一个新的神明。

可现在在他的眼前,是颠覆了他自己对于神力那一点可怜认识的事实:所有的凡人身上,竟然全都有这三种神力的存在!缠绕着,推动着,拉扯着,所有的人,全都沉浸在其中!

看他们的样子,好似并没有有意运用这些神力,更多的时候,也不是在运用神力,而是身不由己地受其摆布。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就算如次,当他们的意志运行时,这三种神力便无时无刻,不在挥着作用。

果然如菩提老祖所说,这尘世是由这三种神力维系起来的!

“琪琪,我到现在才知道,天庭是为何会失去了对这天地的控制。”当他目睹,并接受了这个事实。金一轻轻对牛琪琪说道:“天庭所维系的,乃是封神以来的天地秩序,凡人用其信仰和献祭,换取神力的庇佑。可若是神力就在凡间,不需要经由天庭,天庭所代表的诸神,和这天地间阴阳二气唯一均衡存在的大地上,便失去了最重要的联系……天庭怎能不乱?就算没有老孙的那一场闹,也早就乱了……”

“主人,如果当真如此,那么祸乱世间,也就不是道门的什么诡计了吧?这大概也是当觉天庭已经无法再控制尘世时,所做出的无奈之举;而佛门自汉时以来不断向中土传播,也与此相类。”虽然不能像金一那样看出名和权的力量,但牛琪琪有着千年的生命,想到的却比金一更为深远。

或许是吧……金一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却并不觉得如何快乐,从凡人中产生的神力,要如何才能造福凡人?他是钱神,却对此没有任何左右的力量。

看了半天。直到众人都从冯阿三处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而渐渐散去,已经是后半夜了。冯阿三一身的疲惫,却显得很是兴高采烈,他的荷包之中满满的,金一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中的那些钱神法力,而他眼中、口中,那淡淡缭绕的黑色权力,也随之加深了几分。名力,更是已经令他的眼角变得高起,充满了他的双眼,让那憨厚的双眼,又变得朦胧了一些。

要不了多久,这个凉州时的憨厚老农,会变成什么样子?被钱力操纵的下场,是段韶那样,被权力控制的下场,则是全身都被腐蚀,被名力充斥的下场,又会是什么?这三种神力,到底是来祸害苍生,还是造福苍生的?

金一看着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这世间所有的钱神神力,都一股脑儿收回到自己的身上。可他有办法收回钱神的神力,却无法主宰他身上的权力和名力,更何况到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有更多的人,将这一道道名缰利锁,缠绕在他的身上!

隐藏着身形。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冯阿三离去。用他自己的眼睛,确认了这三种神力在凡人之间的存在,金一却只觉得更加迷茫。他就这么站着,直到第一缕晨曦从地平线上升起,照在他的身上。这一缕晨光,也好像照进了他的心里,照亮了心头的一团迷雾:

“履足尘世的,还有三清圣人和佛祖!这是师祖亲口说的。而我适才所见,所有的凡人身上,都有着这三种神力的存在,这岂不是说,权力,名力,和钱力,对于三清圣人和佛祖这样的仙佛,也会具有这样的羁绊!”

倘若这是真的,那么菩提老祖所说的希望,莫大于此!力量,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如果不能强到让敌人无法抵御,那就怪到让敌人无法抵御。

而这。也让他了悟自身的重要性,假若真是这样,那么自己这个钱神存在的意义,甚至过了所谓的二次封神,而是会连三清圣人和佛祖都感到忌惮的存在!

“琪琪,我们走吧。”金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一天一夜的苦思,所见,对于他都是无比的重要。菩提老祖,老孙,还有这些凡人的所作所为。向他指明了将来所要走的道路。钱神的奥秘,从何处去寻觅?“这里不用呆了,我们去长安,东西两市那里,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看家已经没有意义了,菩提老祖所化的菩提子,还用得着他金一为其担心吗?金一带着牛琪琪和金虎,一同飞身到了长安城外,按落云头之时却意外地现,当地竟有许多人在准备着迎接仪式。

这显然不是准备迎接他们的,这许多人在一个人的指挥下,在渭水河边搭着牌楼,看上去是要迎接即将从洛阳退兵回转长安的宇文邕大军。为指挥的,正是苏威。

见他三人从空中落下,苏威也是惊喜莫名,忙迎上前去嘘寒问暖,待得知金一他们是先行回来,大军还没离开邙山时,方道:“早晚不打紧,只要没事就好。金小哥,我适才见了许天师,交给我许多财物,嘱咐我去查访那些日前离奇失落了财物的人家,按价赔偿。我看了下,当真不少哩!”

还有这事,金一这才想起来,上次为了救自己,许旌阳大显神威,以天师身份驾驭五百黄巾力士,将长安左近五百里的各种藏宝全都搬了过来,为他重塑金身。事后许旌阳的愧疚之心,甚至还在他金一之上,允诺了要用净明道这数百年来所积蓄的财物予以偿还。想来是连场激战,许旌阳直到这次回到长安,才有这闲暇交代此事。

想到许旌阳,金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忙道:“苏尚书,你可要留下部分,给许天师建造新的通法观。”随即将玉楼观中的变故向苏威约略说了一下。得知关尹子现身,将楼观收回,苏威也吓了一跳,如果说许旌阳是活神仙,那么关尹子便只能用天上大罗金仙来形容,这样的人竟然出现在身边,而且让人完全不能忽视其存在,那是何等大事?

如果只是关尹子一人还罢了,可这显然还不是头,从寇谦之,张道陵,再到列御寇,庄周,现在是关尹子,再后面可不就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了?苏威这可有点吃不住劲了,扯着金一到了一旁,将一枚静音符罩住身旁,颇有些紧张地问道:“金小哥,你说咱们大周除佛灭道,会不会惹到了惹不起的人物?那道祖太上老君如果出手,谁能抵敌!”

金一暗道,你还不晓得佛门又已经重临中土了,不然的话想象一下同时面对如来佛祖和三清圣人的情景,前有大日如来后有太上老君,左边是元始天尊右边是灵宝道君,头顶上有西天诸佛脚下是十九天君和道门万仙,乖乖,这样豪华阵容,岂不是要吓得你老人家三魂七魄一起归位!

有心要戏弄他一下,还真怕吓着他了,金一只是笑着道:“无妨,那道门都是清净无为,不食人间烟火的,道祖太上老君连情都忘了,哪里还会管这凡间的事?就连关尹子,也没当真和我们为敌,只是怕咱们将他的楼观弄坏了而已。”

金一这谎圆得也算有水准,苏威是半信半疑,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得应允了在长安左近选择风水宝地,重建通法观。不为别的,就冲着许旌阳一代天师,为了关中和百姓都已经贡献出一切了,净明道的人、财物都没了,通法观没了,身为道门天师也和道门彻底撕破了脸,如今连个栖身之地都没了,怎么说得过去?

交代了这件事,苏威继续去准备着迎接大军的仪式,金一便安步当车,沿着长安的闹市一路走了进去。这一次,他所见到的尘世,凡人,和以前都不相同,好似是睁开了一双慧眼,将这红尘之中来来去去的男男女女,都看了个通透。果然如菩提老祖所言,果然如他之前所亲见,在这些凡人身上,谁没有一点权名利的气息?名缰利锁,每个人身上都缠的紧紧,唯一比较淡的,也就是那些心智未开的顽童而已。

……不,还有一个人,身上也没有这些气息的束缚,巧的是,这一位虽然已经活了不知多久,却还是被人称作“童”——街角处,负手而立神情潇洒,好似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正是金一到现在也看不透其深浅的圣童孙思邈。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一章 众生皆奴

第二十一章

长安街头人来人往,这两个最不像凡人的人,就这么隔着长街对望。如今的金一,境界已经越了七十二变的第七层,在得到了老孙所留下的最后传承和菩提老祖的法力之后,距离贯通七十二变、臻至大圣境界,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他所欠缺的,只是在战斗中将自己的极限再次突破,就好像之前的历次苦战之中,将其本身所蕴含的潜能一次次激出来那样。

可就算如此,对于站在面前的这位药王孙思邈,金一居然还是看不透,摸不清!此时在他的眼中,尘世中的所有人身上都已经缠绕着名缰利锁,那是之前他身为钱神也无法看透的羁绊,但孙思邈,这位行走世间不知多少年的神医,身上却没有任何这样的羁绊。

“是否只有得道之人,才能不受这名缰利锁的羁绊?”到底是初次将眼界提升到如今的地步,金一对其中的种种细节尚不清楚。但他至少能看出一件事,孙思邈在等他!

“凉州初见。我便知道你将改变这天地大局。”孙思邈一开口,金一便似乎脱离了这喧闹的街头,回到了凉州的时光:“但我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剧变!”

什么样的剧变?金一也是刚刚才从菩提老祖的口中,得知了即将生的天地大变,而且和自己还颇有关联,只是菩提老祖语焉不详,到底怎么个变法,自己又将在这场大变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金一还是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探究。

眼前的药王,或许也是一个可以提供给自己答案的人?想起当时自己对于孙思邈的抗拒,到后来的冰释,金一也惟有付诸一笑,淡淡地笑:“孙处士,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可否将你所知,尽数告知于我?”

孙思邈一笑,挥了挥手。他这一挥手,立时将身边的一切都停顿了!金一心中吃惊不小,能够随意操控时间的流动,这是什么样的能为?但随即他便觉,并不是身边的时间停止了流动,而是孙思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和他两人的动作和身边那芸芸众生隔开了。原本是息息相关的动作和时间,全然成了两个不同的时空一般,以至于那众生的举动在他眼中,就好像是完全停止了一般。

孙思邈缓缓走到金一的身边。半转过身去,手向着身边那众多的凡人划了个圈:“金小哥,如今的你,可能看出这些凡人之间的羁绊?是什么力量,令这万千生灵聚集在一起,共同生存在这世上?”

“权,名,利!”

“正是如此。”孙思邈的声音淡淡的,好似和之前的嗓音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现在他的声音和以往不同,在传到金一的耳朵中时并没有经过大气的振动——当他俩的身体和这天地中的一切都断绝了联系之时,大气也不例外,声音也不例外!

意识到这一点,金一却并没有深究孙思邈到底是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只因此时从孙思邈口中道出的字字句句,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天地秘闻,和他今后的去止息息相关!

“自盘古开辟,天地生灵,皆自生自长,有求长生者,便以身证道。了悟天地本源,追溯盘古开辟之时,最终能越这天地之外。仙妖佛道,尽是此类。凡人,只是在这一个劫数降临之后,有得道者女娲造出,才降生于天地之间,你可知道,凡人与开辟以来的众多生灵,究竟有什么不同?”

“……孙处士,你的意思是说,凡人不得长生?”金一从他的话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其背后的答案,可这答案却让他难以置信。

“正是如此!”孙思邈轻笑,笑得却无比悲愤:“这天地间的所有生灵,只须了悟自身的本源,追溯至盘古开辟之际,知道那阴阳二气初分,鸿蒙初判时,究竟是怎样变成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便可明了其道途,循序渐进,终有合于至道的一日,而成就与天同寿。惟有凡人,这世间如今数目最多的一种生灵,本非盘古开辟以来所有,己身既然是女娲所造的,又何从长生?劫数一到,便要消灭!”

金一听了。真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凡人的命运,原来是这么可悲!

“凡人既然无有自身证道之法,便惟有假借外力,是以圣人教晓诸般道术,其实不外乎度凡人之所能,量身传授借用神力之法,令凡人有以沟通天地之力,以护持己身,对抗那许多天生便懂得修炼大道的生灵。”

说到这里,金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孙处士,那道人女娲手造凡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得好!”孙思邈的笑容中尽显沧桑:“其实,金小哥,你不必问我,要说女娲造人是为了什么,只须看凡人生活当中,和天地相交最密切的事,是做什么,便可知晓。”

……祭祀!这,便是这世上凡人最要紧的一件大事,上到君王皇帝,下到黎民百姓。无人不祭,无日不祭,无事不祭。过往所知的这天地秩序的种种规则,这一刻全部涌上了金一的心头,那个答案当真不用任何人来教,便自动涌上了金一的心头:“这片大地,是这天地之间阴阳二气相交的唯一去处,凡人向天地致祭时,都需要用到诸般祭品,岂非这天地间的阴阳二气,便从这诸多祭品之中。流向了天地诸神?”

“答得好!不过,你还说得不确切。天地初分,鸿蒙初判,阴气下降,阳气上升,到了现世这一劫,天地间阴阳二气早已分明,天阳地阴,除了你我脚下这一片肥沃的大地之外,再无一处能产出新的生灵物种来。而那些早已成仙得道、与天同寿的圣人,又怕自己沾染了红尘俗气,坏了道行,都不肯轻易下凡来,久而久之,各人便都是阴阳失衡,除了那自身便能重定地水火风、开辟新天地的大圣人,谁能长久?道人女娲想出的这个法子,正是绝妙,令这些凡人终生在世间辛勤劳作,将这阴阳二气所化生的万物采集下来,供给天地众圣享用,他们自己却可以不消下凡来,何其快活!”

孙思邈一向平和的语声,到此已经是颤抖不已:“凡人孱弱,妖精强横,若不得天地神明的助力,如何能在这世上生存?凡人体弱,等闲获病,若不求仙,如何能平安度日?凡人寿短,寿数都由天地神明点划决定,若不求神,如何能多延岁月?凡人生老病死,种种皆苦,若不求神求道,如何能长生?凡人啊凡人,那些圣人为了自己。不知费了多少苦心,才造出你们这一帮子来啊,真是好啊,妙啊!啊!哈!哈!”

孙思邈在笑吗?应该是吧,他的眼里并没有泪水,只有心在滴血……

“我在这里,身上压着一座山;出去了,头上还是一座山!”老孙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回荡在金一的耳边,这一座名为“天地”的山,原来并不只是在自己和老孙的身上压着,是压在这普天下所有的凡人身上!“孙处士,照这么说来,那圣人造出凡人来,为的就是要我们当……”

“当奴隶!”孙思邈笑声陡止,手向身边那些芸芸众生一一指过去:“他,他,他,他,他们,还有你我,全都是奴隶,是众位圣人为了他们自己而造出来的奴隶!”

金一怔了半晌,忽然也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状若癫狂。这笑声,恍惚中竟和他记忆中老孙那张狂到狂妄的笑声合二为一,不分彼此。他笑的,却是他自己,还有这与生俱来的命运,笑这世间苍生,若知道自己的命运原来就是如此,一世一世的轮回,都摆脱不了这天地的束缚,始终只能做这天地间的奴隶,会不会一起出这样凄怆癫狂的笑!

他笑,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一手搭着孙思邈的肩膀,一手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好算计……不过,圣人也有算不得的时候,他们算不到,当这些凡人越来越多,所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广,甚至已经逼得这大地上其余的那些生灵快要无处容身的时候,天地都随之改变!孙处士,你说,是不是?”

孙思邈望着金一,目光渐渐凝定,渐渐出光来:“金小哥,你想到了么?我本是先秦时成道的一员,当机缘巧合之下,吃了一粒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本可与天同寿,却叫我窥破了这惊天之秘,从此不肯上天,只是在凡间游历。我所要寻觅的,就是这一个改变我们凡人命运的契机。你不知道,当我在凉州见到你,见到你的钱神法力时,我心里是怎样的感受,这苦苦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金一不笑了。他心里忽然变得风清云淡,月朗星稀,所有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白,不带任何渣滓:“孙处士,你请你指点我,要怎么样,才能摆脱那些圣人的操纵,得到我们自己的天地?”

孙思邈的回答,很绝:“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我不就成了钱神了?”

第二十一章完(!)

第二十二章 封神的真相

第二十二章

金一被噎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为何青牛会说,自己是三清圣人和佛祖都会得之而后甘心的人物。钱神的力量,蕴含着改变天地的契机,难道是说它能够改变所有凡人这生来就是奴隶、到死还是奴隶、转世投胎了仍旧是奴隶的命运?

“盘古开辟至今,经历了无数个劫数,天地生灵生生灭灭,也有人创出过新的生灵,但都不曾像女娲造人这样,一种生灵,最终竟将整片大地都给占据了,将那些外道异种全都赶得无处藏身。自上古黄帝涿鹿一战获胜,将九黎之种尽数征服之后,这大地上被凡人征服的势头便再也不可逆转,纵然是妖精的血脉,也在一代代和凡人的交会之中变得越来越稀薄。这大地的四方,原先都有许多妖精部族,凡人所谓的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尽是其后,可这一代代下来。中原王朝越来越强盛,四夷却只有越来越少……”

“不对,孙处士,你说汉时如此,我还可接受,可这数百年来妖胡入侵,到处残杀中原人氏,千里平原十室九空,怎能说凡人越来越强盛?”金一忽然觉得不对,当即反驳。

孙思邈又笑:“金小哥,你这可就误了。旁人不说,那突厥乃是狼种,你也见过了,那些人,究竟是人还是妖?”

金一为之语塞,脑中回想着自己所接触到的那些突厥狼兵,还有公主阿史那吉藏,半晌方道:“不错,他们虽然还有妖精的血脉,但其本质已经和凡人无异。那妖精的血脉,虽然可以令他们的力量强过中原的凡人,却终究无法令其长生,像其先祖一般,凭着本身的禀赋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地步。”

“是了!四夷和中原,历经不知多少年的战事,其间胜负纷纷,但凡人的血脉却是坚韧无比。一代又一代下来,早已将四夷从妖精之种,变成了人种。好比那北齐高氏,先祖也是蛟龙精怪,可是到了现在,即便是身居天子之位,他也还是只能做凡人的天子,而做不成蛟龙。”孙思邈坦然道:“惟其如此,诸位圣人创造凡人、庇护凡人的初衷也就全都实现了。只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当凡人多到这样的地步,遍布整个大地时,却生出了异变。”

指了指金一:“喏,就是你金钱神,还有宇文大家,李大白这样凡人而有神力者。”

“我正要请教!”孙思邈说到这里,正切中了金一心头存留已久的一个大疑问:“究竟为何,这凡间会有我这样的神力生出?我本以为是因为那五指山的佛境,还有菩提子的法力,才会孕育出钱神来,可到了这世上一看。居然到处都是钱神的法力,甚至有人能不自觉地运用这神力!我唯一特异之处,便是神而有知,不似他人一般懵懂。”

孙思邈转过身来,迈步前行,金一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他此时早已将身后的牛琪琪和金虎忘得一干二净,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揭开自己存在的奥秘上。

“凡人既多,其间所流动的天地精气也就越来越多,不止是向天地献祭,彼此之间也因之而生出羁绊来。譬如田间老农,稼穑而得谷米,除了饱腹之外,也向天地祖先致祭,然而多余者,便要用来向旁人市易他物,这中间,便有了钱之一物存在的价值。区区铜铁,不能食也不能用,为何人趋之若鹜?甚而到后来,连献祭天地时,也须用钱?”

金一张了张嘴,很想说这个问题他知道,不就是因为钱能代表着世间的种种财物么?可是话到嘴边,才觉自己所知中少了重要的一环,那天地间的神圣所需要的,可不是什么财物,而是这天地间只有在大地的出产中,才会具有的天地精气啊!“难道说。钱力之中,便蕴含着天地精气?”

此念甫生,只觉得匪夷所思,人皆说铜臭铜臭,臭不可闻,目为鄙陋之事,可现在这钱之中竟有着最重要的天地精气!这怎么可能!

但细细一想,和自己先前的所知种种相互印证,金一越想越觉得有理:钱神的法力,不论参禅修道还是凭藉本身禀赋修炼的妖精,全都无法抵御,若不是最纯粹的天地精气,孰能至此?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会被自己的钱力所制,好比星君之流,都是最精纯的阴阳二气所化,除了天地精气,怎会受到别的什么力量的侵扰?

而他本身的修炼,更无比雄辩地说明了这一点,凭着钱神的法力,他竟然可以解开佛门所下的咒语,将罗刹女法像中的魂魄予以释放,甚至与大日如来的法力相沟通。钱力之大,也惟有到了天地精气这样的层次,才能如此兼收并蓄吧!

“此中的备细,你是钱神,自当比我更加熟悉,不妨细细揣摩。我也是见到了你和宇文大家等人之后,前后揣想,相互印证,才慢慢明白了许多事……”

听孙思邈这么一说,金一又想起一个大问题来:“孙处士,照你这么说。宇文大家的权威,当年在秦始皇手中掌握时甚至能令天地为之低头,那其中也是天地精气么?”

“正是,不过,这权威之为物,和你钱力有所不同。”孙思邈提到权威时,眉头微微皱了皱,金一也没有觉察到,只是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世间凡人既多,便不知不觉有了统领,起初也罢了,可人越来越多,平素出入劳作,其种种行为所牵涉到的天地精气也就越来越多。金小哥,你可知道,权从何来?”

金一愣了一下,方道:“大约是一人居于众人之上,便是有权。”

“虽不中,亦不远矣!”孙思邈击掌道:“一人居于众人之上,这没什么,可这众人之上的人,却会将众人所得的天地之产,部分占为己有。而反过来,其所据有的出产越多,号令之事权也就随之而增长,天长日久下来,这权威的力量也就油然而生,说到底,和你钱力的产生如出一辙,都是因为凡人之间的关系交往而生。”

金一恍然大悟,叫道:“怪不得,我的钱力和宇文大家的权力水**融,不分彼此,却又不是同一种法力,原来是因为这样!彼此的来源不同,本质却都是……咦!”说到这里,才触动又一个问题。根本性的问题:凡人之间,又不用献祭,为何会事事牵涉到最为重要的天地精气?

“凡人所存在的意义,便是要为天地神圣采集天地精气,你道那圣人造人时,怎能不让凡人能采出天地精气来?”孙思邈弯下腰,抓了一把泥土,在手里搓了搓,看着那泥土洒落下去,声音中也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片大地,洒下种子便能生长,一粒小小的种子,到最后可以结出那么多果实,果实之中蕴含着如许的天地精气,这不是神的所为么?而这田间劳作的,都是一众凡人,其所得皆是天地精华的果实,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土斯有财!”这句话,一天之中第三次从金一的脑中掠过,然而这一次,和他之前纯粹依靠钱神的本能去参悟其中奥秘不同,他凭着本身的意识,觉了这当中的真正意义所在:原来这片大地,真的就是钱力的真正来源,有了土地,有了人,最终才有了钱,才有了钱的神力!

一法通,万法通,想明白了这一节,对于宇文邕和李大白力量的本源,金一也就举一反三了。权之神力,亦是来源于凡人之间的约束,有权者,便能够占有更多人的劳动果实,亦即那些连天地间的神圣都需要的精气,不知不觉之间,便凝聚出了权柄这样的宝物。至于为何权柄出现在黄帝时,恐怕是因为那是这片大地上,自从这个劫数开始以来,第一次有了一个最高的权力者的缘故吧?

听到金一的回答,孙思邈又笑,这一次则是满意的笑:“孺子可教!黄帝一统大地,建华夏,第一次让天地神圣们觉了凡人的势力已经变得危险起来,不需要借助神力的帮助,他们自己就产生了足以沟通天地的神明!女娲道人当机立断,和元始天尊合谋,将黄帝请上天去,令他和自己的子民失去了联系,则权威不用自败;再由元始天尊研习权力的来源,解析其中的奥秘,俾可有的放矢,有所防备;那些黄帝所留下的权力,本身也是天地精气,不能浪费了,便有广成子用之炼成法宝番天印,大有威风……唉,说到底,还不是利用凡人的劳动果实,来行那自肥之事?”

“那后来,封神之役,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渐渐说到切身了,金一更加上心。

“待到打神鞭造成,元始天尊和几位圣人合议,要将这凡人中的危险苗头一举铲除,便动了封神之役,重新梳理天地秩序,令权力不仅在凡人之间,更令掌权者为天子,权受于天,纵使有多少权力凝聚,也终究归于天上,又能有什么作为?这还不算,道祖太上老君干脆身化老子,住世为周的太史令,传播其道学,所谓小国寡民无为而治,其实就是要令天下凡人都各自遵奉天地,不相统属,自然也就不会凝聚出什么权威足以撼动天地了。可惜啊,纵然是圣人,这般苦心积虑,到头来还是出了个秦始皇,哈哈,天意,就连圣人也难以逆转啊!”孙思邈的笑,笑得甚至比老孙还要癫狂!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药王真面

第二十三章

“秦始皇赢政大权独揽之后,甚至不敬奉天地,将原本应该在祭祀天地时经由仪轨而交给天庭的权威私自留了下来,转注到和氏璧之中,这才有了如今的中土神州气运之宝传国玉玺。”孙思邈长笑道:“就从这秦始皇开始,封神以来的秩序就已经日渐崩溃,天庭从凡间能得到的供奉日益减少,直到最后再也无力统御天地震慑妖魔,才有了孙大圣大闹天宫,天庭从此土崩瓦解。”

“我听许天师说,那附身在李大白书生身上的长庚星君,念念不忘要宇文大家遵奉天庭,原来其中有这么大的干系!可是宇文大家继承了秦始皇的大权,又有了传国玉玺,他又怎么肯听从长庚星君的话,重走封神以来的旧路?”金一连连摇头。

孙思邈摇头道:“这却不然,当日封神之役,乃是姬周从关中出,征讨中原殷商各族,最终一统天下,而后还是回到这关中来。建设丰镐二京作为国都。如今关中宇文氏建立国家,叫做大周,无论地理位置还是职官制度,甚至包括祭祀仪轨,样样都在学姬周的定制,长庚星君会找上宇文氏,并非无因。至于成与不成,天庭到了现在这地步,早已是一塌糊涂,连守卫南天门的四大天王都快支持不下去了,当年的百万天兵上到托塔天王下到普通天兵,逃的一个也不剩,如此境地,总之是没了希望,抓住根救命稻草又何妨?”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只是金一没想到,心目中那琼楼玉宇的天宫,在孙思邈口中居然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这说起来,岂不是和当初卢真人所看守的骊山阿房宫差不多少了?他这一想,却激起了卢真人的反弹:“非也非也!我守阿房宫,不过是尚未建成,没什么人气而已,岂能就称之为残垣断壁?”

“我们一走,大阵一撤,现今不是连残垣断壁都没有了?比天宫还不如哩!”金一没好气地回敬了他一句,照例不留给卢真人任何反击的机会,因为此时孙思邈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天庭既然失政至此,这中土神州便成了一片无人把持的宝地,不但是三清圣人不能放过,佛门自汉时东传而来,也想分一杯羹。孙大圣大闹天宫那一战会成那样的结果,内中实是包含了那几位圣人的无数算计在内,也只能说是机缘巧合而已,否则凭孙大圣一人,纵然有通天的本事,又怎能掀翻天宫?”

那么,顺着推下来,当老孙冲出五指山,将五指山封闭,一人一棍挡住了西天诸佛的时候,道门觑准时机大举难,也就不足为奇了。可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凡间又出了一个钱神!权力在凡人中间孕育产生,便引了一次封神之役,而今又出了个钱神,也难怪那青牛会说。将要有第二次封神之役了。

咦,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会过得很逍遥?从黄帝创权柄,到商周革命封神之役,中间也有几千年的时光,看来即便是几位圣人,要筹划一次封神之战,重定这天地的秩序,也要花费不少功夫了。如今我钱神才刚出世,等到这天地定制,要过多久?

孙思邈似笑非笑,看着金一:“金钱神,二次封神之役,或许要再过个不知几千年,可是你的命运,和二次封神有多大的关系?当初黄帝功成之日,可是立即就乘龙上天去了。”

金一挠了挠头,这才想到,身为这世上第一个钱神,也是天地间最大的一个变数,那三清圣人和西天佛祖,在算清其中的种种变数,重定二次封神榜之前,恐怕最先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这个变数控制在不变的范围内吧!

“孙处士,你在这里等我,想必不会只是想要告诉我这些秘闻,多半还有什么关系到我自身的大事相告,既然说了。何不就说个痛快?”虽然自己的处境确实堪忧,但金一却并不担心,眼前的这个孙药王所展现出来的见识和法力,都出了他的预料,这一场自从封神以来中土神州最大的变故,到底会引出多少像孙思邈和菩提老祖这样深藏不露的人呢?

孙思邈大笑起来,好似对于金一的这点算计颇为喜悦:“金小哥,好像轩辕黄帝一般乘龙上天,永享清福,难道不好么?省得终日这般打打杀杀,担惊受怕,何况以你的本事,就算再如何突飞猛进,又怎能是那三清圣人和佛祖的对手!”

金一的笑脸,顿时就冷了下来。他停下了脚步,凝神望着孙思邈,忽地冷笑起来:“你不这般说,我还不会点破,孙药王虽然是高人,却怎会知道这许多天地间的最大秘闻?就连那长庚星君,恐怕也不会知道得这么透彻!而这一手,将你我的行动和这天地隔绝开来,更绝非仅仅吃了一枚九转金丹就能办到。你到底是谁?”

金一这句话一出口。周遭局势立变!原本在他们周围那些人,只是停顿下来,好似一尊尊雕像一般,任凭他两个在其间走动,也丝毫没有觉察。可金一这一句话说出,周遭的景致顿时大变,从长安的街市,一下子变成了云端,周围尽是飘渺的云气,身外罡风吹卷,金一自然不惧。却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所掌控的境地。

就在他的注视下,孙思邈的样貌变了。从一个仅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身穿葛袍的老者,粗粗挽了个髻,五官清奇,一双眸子更是湛然有神,金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险些要陷进去,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似的。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竟好似蕴含着整个世界的奥秘在内,一眼望去就可以见到所有他记忆和想象中会出现的物事!

金一并没有慌乱,甚至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当这孙思邈轻轻挥手,便将他和长安街头的人们分割开来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孙思邈不论是真是假,道法造诣都远远出他的想象之外,绝非是拳脚棍棒所能对付的。而相比于能不能战胜这对手,对方的来意还更让他在意,是以才会一直说到了现在。

那老者微微一笑,声音和孙思邈却并无二致:“要问贫道是谁?我自然便是你所知的药王孙思邈了!不过,在这名字之外,贫道也有几个名字为人所知,兜率宫之主,道祖太上老君,老子李耳,皆是其一。”

太上老君!饶是金一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心理准备,这答案还是让他惊愕莫名,道门的行动当真是迅疾之极,青牛擒住自己的行动因为观世音菩萨的意外出现而夭折,看他走时的样子,似乎对于道门在佛门重履中原之后的动向也没什么把握,原以为道门还不知要踌躇多久,谁料到仅仅在凡间的一昼夜之后,道祖太上老君本人就找上了自己!

等下,他的言下之意……“老君,你适才说,你就是药王孙思邈。不是变成了他的样子来诳我?”知道这对手是太上老君,金一更不着急动手了,反而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适才他以药王孙思邈的身份和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老君只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便让金一似乎经历了无数个世代,无数个世界!“娃娃,你所见的贫道,正是药王孙思邈。当日那猴子孙悟空吃了贫道所有的九转金丹,成就金刚之体,那之后贫道到如今也只练出了一枚九转金丹。而这一枚金丹,贫道自己服下之后,便生出了孙思邈这么一副躯壳。说来有趣,这孙思邈乃是贫道自己分出来的,却事事和贫道所想不同,盗了十洲仙岛的几副仙方,便逃下界来,一心想要拯救世间的众多凡人于水火之中。贫道见他倒也有趣,便任凭他胡闹去,多一只耳目在这尘世之中游历,想来也是好的。”

药王孙思邈,竟然是从老君身上分出来的!金一彻底没话说,以老君的身份地位,这事还能空口白话?然而他随即便咀嚼出了老子这番话背后所隐藏的惊天秘密:身为道祖,三清圣人之一,脱天地之外,能制定这天地秩序的老君,在服下了一枚九转金丹之后,竟然会出现和他本身不相符的意志!圣人,也会迷茫,也会矛盾吗?或许,这才是老君不收回孙思邈的真正原因?

仿佛是看出了金一心中的疑惑,老君大笑起来,举起手中的扁拐指着金一道:“你这娃娃倒也颖悟,不错,我正因为这意志并不能和本身合一,是故才放他下界来历练一番,那玉帝不也正是因此,才分出了一个真武荡魔大帝么?”

金一笑了。一面笑,一面双手向两边一分,掌心已然多了那柄惊天动地的神兵,如意金箍棒!“也就是说,现在的老君你,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圣人法力,只是借着孙处士之口,来向我说这些陈年旧事,下什么说辞的么?也好,这样我或许还有一拼之力,试试看三清圣人,究竟高明到了什么境地!”

老子先是愕然,继而大笑:“你这娃娃,倒真不愧是那猴头的弟子,这般好斗,连对着贫道都敢挥棒!也罢,今日本是和你有缘,挨上你一棒倒也不算什么。不过,娃娃,你可否容我一下,和几位老友叙叙别情?”

老友?金一心知有异,当即凝棒不动。霎时便有一缕金光,从周边的云海中直透出来,将那层层云气都染成了灿烂的金色。而随着这金光而来的,更有梵音禅唱,天女散花。

“佛光!是如来佛祖吗?”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歧路决疑

第二十四章

事实证明。金一犯了一个错误。自从出山以来,他犯过很多错误,有的很致命,有的无关紧要。这一次,看上去是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错误:来的,的确是佛,却不是佛祖,而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佛,宝相庄严,手持一串佛珠,趺坐的莲花座上,左右两边是两位菩萨相伴,尚有几位尊者罗汉比丘之流,各持法器护持,架子倒是摆的很足。

这佛光能穿过老子所布下的法力,足见来者也不是凡类。孰料老子却根本不把来人当回事,仍旧对着金一道:“你出身五指山,见过了西天诸佛,可记得这一位么?”

金一瞥了那佛爷一眼,再度和自己脑中记忆的那西天大曼荼罗印证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曾见过。想是没有去过五指山的。不然的话,纵然我当时不认得,也该有些印象。”

“大胆!这是燃灯古佛,当日佛祖驾临五指山二次捉拿妖猴,留下古佛在西天主持极乐净土,到如今才得重履中土。道祖老君化身也就罢了,你这小子还不快快前来拜见?”

那尊者若是不这么呼呼喝喝,金一还没拿他当回事,被他这么一吼,又听得是燃灯古佛,当即撇了撇嘴:“我当是谁,原来是连牛魔王都打不过的没用家伙,莫非佛门无人了,怎地明知有老君化身在这里,才派了这么个人物出来?”

此言一出,那古佛和众多释子都还罢了,也不如何作色忿怒,老君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这娃娃,好生有趣!你怎知道,古佛不是牛魔王的对手?”

“我听我那侍女说的,当初这古佛起了歹念,想要将我那侍女收为坐骑,惹恼了牛魔王现出原形来大闹西天,赶得这燃灯古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胜了一场。”金一正眼都不看那燃灯古佛一眼,冲着老君道:“他想收琪琪而不能,我却将琪琪收为了侍女。足见我比这古佛更为高明。老君,这人好似是冲着你来,要抢你的口中食的,还是你来对付。”

这一下,那古佛也沉不住气了,双眼盯着金一,脸色有些阴沉。而那两旁随侍的菩萨罗汉尊者比丘,更是连声怒斥,摩拳擦掌地想要动手。可怪就怪在,说归说闹归闹,就没有一个真正出手的。

老君笑得更加厉害,好半天才稳住了,摇头道:“你这娃娃,如此聪明,若是让你在尘世修炼百年,只怕就会越当年的齐天大圣了!说不得,说不得!”一面嗟叹,一面转过身来,面向那燃灯古佛一行,所有的佛门释子,就在老君转身的一刻。瞬间鸦雀无声!

人的名,树的影啊……金一看得出来,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老君,并不是真正的道祖,而只是那位兜率宫中的圣人,借着他在人间的这一个分身,向自己传递他的意志而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化身,就能让对面的燃灯古佛和众多的佛门弟子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

“五指山重现人间,古佛终能重履中土,实为可喜。自封神之役到今天,可谓久别,古佛无恙否?”对着燃灯古佛,老子也没了那老不正经的样,礼数还算不缺。

燃灯还了个佛礼,也不晓得是不是被金一的一阵奚落脸上挂不住,说出话来也是硬邦邦的:“老君,佛祖有法旨,要我请兜率宫和玉虚宫两位圣人前往两界山,商议二次封神大事,重定封神榜,此事关系天地生灵之劫数,万望两位圣人不吝玉趾。”

重定封神榜?这就要开始了么!金一心中暗惊,双手紧紧握着金箍棒,飞快地盘算:“若只是老君化身一个,凭着我新近领悟的钱神境界,再用上菩提法力,虽然没多大把握,也有一拼之力。多了这古佛。那可就不一定了……不过这家伙没说实话,要请两位圣人,不去兜率宫和玉虚宫下帖子,跑这里来做什么?哪有请人不请正主只请化身的道理!说不定还是冲着我来的,且静观其变罢!”

他心里才有些算计,果然听老君笑道:“燃灯古佛,当着贫道的面,你还做什么伪?封神榜是否要重签,我也没有定计不上远赴两界山商议。况且你今天这一来,该是冲着这小娃娃的吧!”

燃灯也不说话,竟是来了个默认,身旁的菩萨罗汉尊者们游动来去,瞬间便成了一个小曼荼罗的形状,只是到底是什么曼荼罗,又是哪种变化,金一可就完全不认识了。

老君依旧是笑容可掬:“这小娃娃事关天地变数,诚然值得古佛你走上这么一遭,不过放着贫道在此,就想动手硬抢么?”看他的样子,拄着扁拐不慌不忙的,只像个老农在和老友闲话家常,哪里有半分面临大敌的样子!

燃灯这才开口。面色之严肃和老君的嬉笑正好成了鲜明对比:“兜率宫圣人,你作法要将这小娃娃和天地隔绝,暂时消了这个变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佛祖的法旨,此事断不能让三清圣人操心,这娃娃是出自五指山佛境,乃是佛祖手心里生出来的,从哪里来还该回哪里去。贫僧这次来,便是要将这娃娃带回五指山去。”

老君忽地转过头来,冲着金一挤了挤眼睛:“小娃娃。贫道本想抢先一步,将你炼成一粒九转金丹封了,等到封神大计已定再放出来,到时候少不得你的神位。不过有这燃灯一插手,这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有他在一旁掣肘,你又是这天地间的一大变数,贫道也轻易拿不得你。你怎么说?”

把我炼成一粒九转金丹封起来!金一吓了一跳,这老君化身说话风趣,用心却如此歹毒,倘若用真小人来评价,还真对不起他了!他下意识地向后一纵,却只觉得身后若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和天地间的万物隔开,当即头也不回,一棒挥过去。

这是上古神兵金箍棒到了金一手中之后,第一次展现出了那震惊天地的神威!只这一下,那道无形的墙壁顿时犹如琉璃粉碎瓦解,被呼啸而来的罡风席卷而去。金一只觉得当金箍棒打到那面墙壁上时,自己的手心微微一震,自身的法力自然而然地穿过金箍棒挥了出去,似乎手中握着的并不是什么兵器,而是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如意二字,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棒下去,金一向后一纵,便和佛道两方隐隐成为鼎足而三的架势——虽然对于这几位来说,空间的距离并没有多少意义,其中象征着三方地位的意味,比起战斗的态势来还更有意义些。

老君忽然叹了口气:“娃娃,你瞧,那西方佛祖对你是得之而后甘心,连你是他手心里蹦出来的这等借口都拿出来了,却连观世音菩萨都不派出来,还要将你解到五指山去,这佛门几时能真正进得中土,几时能真正恢复元气。只怕还难说哩!你现在一意要跑的话,有这燃灯古佛从旁掣肘,贫道是拦你不住的,可是今日这个大好机会,你也就轻轻错过了。等到他日封神大事已定,佛门真正大举来和你为难时,你还以为有今日这样的好事么?能被贫道放到丹炉里炼上一次,那是何等的机缘,将来你若是成了圣人,证得混元道果,脱这封神榜之外,岂不是上上大喜的事?”

直到这时候,金一才知道老君的真正来意。将自己炼成九转金丹,原来是他曾经想在老孙身上干,却没有干成的事,又想搬到自己身上来完成。按照老君的说法,炼成九转金丹之后,竟然会有机会上窥至道的境界,证得混元道果,成为圣人中的一员,脱这天地之外!难不成,这老君对自己还有这样的好意?

那边燃灯古佛却已经冷笑了起来:“金钱神,你可莫要听老君所言,炼成九转金丹,先就抹去了你本身灵识,将你还原为天地精气,到时候还有你这个人么?何况自从四百年前孙大圣大闹天宫,将老君盛金丹的葫芦给丢下界去,据说是化作了什么炼妖壶,他所炼的金丹也无处盛放,到头来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兜率宫里的那些人!你莫要执迷随我回五指山去,你那师父齐天大圣,如今也已经封了斗战胜佛,在佛祖面前得意,你去了,一是师徒团聚,一是重回故里,何等快活!”

听到这里,金一已经是半点怒气都没有,对这两位还生出些佩服之情来。能不佩服么?把自己要做的坏事,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这份道行果然不是凡人所能胜任的,而彼此揭疮疤这样的不遗余力,被揭了还能面不改色,更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两方无论哪一方,金一都不会就范,可是若要同时敌对任何一方,他却力有不逮。正在想着如何脱身,那老君化身忽然笑道:“娃娃,你自己慢慢想吧,这化身凡间多事,我要先让他下去一会了。”嗖地一声,竟就这么不见了!

他这一走,三角顿时打破了平衡,燃灯古佛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手中的那串佛珠飞舞着就向金一扔了过来!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五章 定海珠和赵公明

第二十五章

老君到底是老君。也有道术,也有法力,更有在人间数百年传道所积累下的经验。他这一走,平衡顿时打破,金一和燃灯之间没有任何可转圜的余地,当即面对面地交锋。

而燃灯古佛,也不知道是出于他佛门三佛之一的天眼,看出了金一的所长就是搏杀和特异的法力,还是从观世音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金一的事,他一上来,没有半点犹豫,也不给金一什么机会,便丢出了他的法宝。

大多数佛门的法宝,都不是什么特异的东西,只是这使用者在修行佛法的过程中,法力运转的产物,说是法宝,还不如说是现成的咒语而已。但这燃灯古佛的法宝丢出来,金一便知道这东西绝非等闲。

这二十四颗佛珠,给金一的感觉竟和金箍棒有几分相似!那种无边的威压,虽然和宇文邕的权威有所不同。却都是蕴含着无穷的神力,只这么远远望去,就好像看着一片深沉广阔的大海一样。倘若当真身陷其中,还能逃脱吗?

他不逃!面对这样的敌人,逃到天涯海角都是白搭,哪里是他们不能去到的地方?就算明知老君离去,让自己单独面对燃灯古佛是不安好心,想要让自己和对手拼个两败俱伤,金一也没有丝毫迟疑,如果在这样的对手面前都不能挺身一战,那么干脆就和老孙一样,戴上金箍儿去做那永生永世的囚徒吧!

如意金箍棒应念而出,棒端直挑那一串佛珠,其间竟没有任何花巧和变化,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一棒捣过去。而燃灯古佛,似乎也没有任何灵动变化之意,就这么任凭佛珠被金箍棒挑中。这两件绝世法宝相撞的结果,很有些让人失望,甚至连毫光都没放出一道来,就是那么老老实实地,佛珠套在了金箍棒的棒端上。

只有金一才明白,金箍棒已经被这佛珠给困住了!如意金箍棒,大小长短形状乃至出没都任由心意,金一本想在那佛珠变化之时,便操纵金箍棒随之而变,总之是要一棒打在佛珠上,试试这法宝的威能如何。这珠玉之器纵然宝贵,能战耐打总比不上自己的神铁吧?孰料这如意算盘实现起来却一点都不如意,这串佛珠就好似天生应该套住金箍棒一样,不管抛出来是什么尺寸,也不管金一的金箍棒如何变化,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亦步亦趋无分先后,直到将金一的金箍棒套住。这定海神针铁,就像是插在大海之中一样,动也动不得!

到了这时,燃灯才笑了起来:“金钱神,观世音菩萨早就告诉我,你的家数和齐天大圣一般,也是棍棒搏杀横勇无匹,我只当你是齐天大圣一般对敌,故此才用这件法宝来对付你。你手中那神兵,便是定海神针铁吧?你可知道,我这件法宝叫做什么?”

大概是料定金一回答不上来,燃灯也觉得自己法宝一出,已然胜券在握,从容微笑道:“这法宝。乃是我前次封神之时所得,以之演化二十四天,自有无穷妙用,名字就叫做定海珠。以定海珠对定海神针,岂非是天作之合?”

定海珠?!金一当然不知道,这法宝在上古封神之役时曾经闯下多大的威名,一度曾经将大局都险些扭转过来。他只知道,这定海珠恐怕还真的和自己的定海神针有些关联,金箍棒上的神力开天辟地都不是奢望,却被这定海珠克制地死死的,一点都翻不过身来,能够随心变化的法宝,此时竟成了一件死物,不要说变化,就连收都收不回来。

瞬息之间,已经是心念百转,可是传到这金箍棒中,却没有任何反应,所谓泥牛入海,当真是这般,他的金箍棒就好似真的是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对他的心意没有任何回应。

他这百般变化,操纵着定海珠的燃灯自然是洞若观火,油然笑道:“金钱神,何必一味抗拒?你本就是佛祖手中所生的生灵,你师父齐天大圣如今也已经皈依我佛,封为斗战胜佛,你何不安心随我去五指山见了佛祖,自有你的受用处。”

他自然是淡定。这定海珠的妙用,当真是难以尽说,而用来对付定海神针,更是得心应手,物尽其用擒拿金钱神这任务,简直就像是为他度身订做的一样!“观世音菩萨果然是算无遗策,请动我来捉拿这小子,将这钱神掌握在手中,何愁二次封神时我佛门不能入主中原?”

燃灯一面想着,笑得越从容,见金一不再企图变化挣脱自己的法宝,只道他已经放弃了抵抗,正要上前拿人,陡然见金一抬起头来,眼中所闪现的光芒,看上去无比的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

“燃灯,你还真的以为,我就被你这定海珠克制得死死了?”金一也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当自己无意中将钱力直接放到金箍棒上,而不是通过七十二变时。那定海珠的力量骤然从深广无边一变而为触手可及!

那金箍棒,就在金一的手中变短,变粗,从一根定海神针,变成了一枚径尺大的金钱,而那原本是紧紧套在金箍棒上的定海珠一串,却乖乖地落在了钱眼之中,没有半点神通闪现。

而燃灯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全然没有了古佛的风范,适才那从容大度的姿态抛到了九霄云外。封神时得到这串定海珠时的记忆掠过心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前一刻生,这位释迦佛陀的老师失声叫了出来:“落宝金钱!这,这怎么可能!”

落宝金钱?什么玩意?金一并不知道,当日这定海珠会落到燃灯的手中,正是在封神之役中被人用法宝克制住了,而当日那克制住了定海珠的法宝,便是一枚金钱,唤作落宝金钱!此时燃灯几番变化佛咒,可那早已祭炼由心,能随心演化二十四天的定海珠法宝,却变成了海底珠,捞也捞不到,和他完全断绝了联系!当日赵公明失去这定海珠时的神情,也一模一样地出现在了燃灯的脸上,惊骇,不信,惶恐,愤怒,点滴变化,丝毫不落,敢情一位古佛的道行也不过如此啊!

冥冥之中,似乎传来了赵公明的嗤笑,将那沉郁了两千年的闷气一扫而空!燃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赵公明已经是护法元帅,身在天际掌握神力,这凡间的人和事,和他已经没有了半点关系,没有人去祈请,他连神力都不会降下,又哪里还会保留原本的怨气?可诡异的是,他就是觉得,此时在天上,有一位神明在笑,大笑!

……确实有,而且正是赵公明!只不过,若没有老君飞符传召,已经封神的赵公明。那一点英灵早已不知在哪个时空遨游了。此刻在云端,借着老君所化出的灵符,看到燃灯的法宝定海珠再次被一枚金钱给落了,赵公元帅笑得是无比开怀。

“道祖,这娃娃是何人?”身为财神,赵公明的神职和金一似有相通,但其实相去甚远,他是半点都不管钱物的,只管买卖公平和顺利而已,因此也完全不知道金一是何许人也。

当得知这小子居然是钱神时,连赵公明也大为吃惊,经历过上次的封神之役,还在其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赵公明当然知道,一个崭新的神明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默然片晌,他转过身来,抱着手中的宝剑,在黑虎坐骑上向老君一礼:“道祖,你飞符招我前来,莫非是要降服这钱神么?”

老君摇头:“赵元帅,若要用你的神力,画符作法便可,何须要你亲身前来?何况你见他败了燃灯,收回了定海珠,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只怕要手下留情放纵他走了,用你也是无用。贫道请你来,是要你这钱神的法力,毕竟是如何,贫道虽然能知其中大略,却终究无法探究其详。众神之中,以你财神的神职和钱神最为接近。”

原来,是要借我这双眼睛钱神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啊……赵公明转过头,透过灵符的光芒,看着下面的战斗。身为释迦佛陀的老师,燃灯古佛虽然法力未见得如何强大,但眼光见识却是不愧这个佛字,一见定海珠被落了,更不敢恋战,心里已经打定了脚底抹油的主意,此时已经不是他捉不捉金一,而是金一放不放他走的问题,不要说定海珠,就是定海神针,赤手空拳如何抵挡?而法力到了这样的境界,空间几乎已经不成为障碍,想逃也不是转身就能逃的。何况他又怎么舍得那二十四颗定海珠?

“金钱神,果然好法力!”燃灯这气度还真不愧是佛,当此境地居然笑得出来:“怪道身系二次封神的大计。贫僧今日这件法宝……”

“你这法宝,我留着玩几天。”根本没容他再下说辞,金一知道自己的见识和阅历,和这些寿数动辄以劫数来计算的老家伙没法比,多说多错,何况那老君多半还在暗中窥伺着?

燃灯见他放人,万般无奈地看了定海珠一眼,才将莲花座一催,带着那几个罗汉菩萨向西方去了。金一还真就任凭他去了,只将落在钱眼中的定海珠仔细观看,还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手上,正流动着灿烂的金色钱力。就在金一的手碰到定海珠的那一刻,赵公明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明悟:钱力,原来是这么回事!第二十五章完(!)

第二十六章 钱仙?

第二十六章

连赵公明自己都没想到。失落了两千年之久,已经被燃灯古佛祭炼成为了一件彻头彻尾的佛门法宝的定海珠,和他之间居然还能有所感应!当金一的钱力注入到定海珠的那一瞬间,财神赵公明全身都为之一亮,就好像那些钱力不是注入到定海珠中,而是注到了他身上一样。

当年封神之役,赵公明仗着二十四颗定海珠叱咤风云,几乎无人敢直撄其锋,然而这件惊天动地的法宝,却被一个不知名的散仙手中一件不知名的法宝收了去,赵公明最终饮恨上了封神台。成了财神之后,因他法力高强,本身神识又凝聚不散,后来又成为护法元帅,道门在凡间初创时,张道陵在蜀中创立五斗米道建立正一盟威法坛时,便作法请下赵公明来护法,黑虎玄坛之名从此在道门中响亮无比。

可他再也没有想到,这失落了两千年的性命法宝定海珠,居然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眼中,而且已经成为财神。几乎是和从前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神识,居然还能感应到定海珠中的细微变化!难道真如老君所说,是因为自己身为财神,和钱神在神职上最为相近?

闭上眼睛,细细体会着这种全新的力量,赵公明却又觉得有些不对。起初,他觉这钱力运行时,恰好和他回应凡间商贾的祈请,护持交易平安顺利时的法力运转相同,便以为这钱力和自己财神的神力大同小异,也是因商事往来交易而生的力量。可是细细咀嚼之下,却觉又不相同。

沉吟了半晌,赵公明方一出手,手中的宝剑立时变了形状,宝光流动之间金光灿烂,竟尔化为了一枚金钱的形状!老君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恰要叫好,却见那金钱即将完全成形之时,却倏地又散了开去,依旧还化为一柄宝剑。

赵公明摇了摇头:“道祖,这钱神和我财神不同,一时难以尽窥其中奥妙,以我境界所限,只怕也难以穷尽……这法力,竟似隐隐上达圣者境界,除非是三清圣人,我看谁也难以尽知其妙。”他抱着宝剑。又看了一眼那定海珠,状似甚为不舍。

老君默然片晌,见赵公明是这样的神情,忽地一闪身,又到了金一的面前。

金一正在探索定海珠中的奥秘,虽然这宝贝不知怎么就被他的金钱给圈住了,可和之前他用神钱圈住张道陵的金砖、温元帅的铁箭不一样,那都是用钱力硬冲,把法宝内里的结构都给凝住了,就和他用钱力控制住人的时候一个道理——只是费的钱力多一些,好比温元帅的铁箭,就差点让他的钱力为之耗竭。

可这定海珠就不同,好似是一到了他的钱眼之中就失去了任何神异,竟没有用到他一点钱力,难道这宝贝天生就会被金钱所克制?金一自然不信这个邪,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境界不足以探究定海珠中的所有奥秘。

自己的法宝,自己的法力,能做到自己想不到的事,换了旁人是无法想象,可是身体中藏着太多秘密,甚至还有菩提老祖的法力。金一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形的出现。浅尝之下,已经知道这定海珠果然不负定海之名,其中的境界深广无边,假若祭炼得法的话,只怕不在楼观之下,也是一个新的洞天。

正要将这宝物收起来,陡然见老子又出现在眼前,金一无声地叹了口气:“老君,你要动手就快些吧,伸拳不打笑脸人,你老是这么笑眯眯的,我都抹不开动手了。”

“你这娃娃,倒也爽利,只是机缘未到,还不是我捉你的时候。拿来!”老子一笑伸手。

“什么?”金一也糊涂了,不是说要捉自己去炼成九转金丹,好夺得自己的钱神法力,搞什么二次封神么?又说不到时候,还要什么?

“定海珠!此物中土失落了二千年,也该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你也不会用,还不交给我,去还给那原主?”

原主是谁?我夺来的法宝就是我的,还说什么原主不原主的……若是换个人,换个情境,恐怕还有这些话说,金一却是毫不迟疑,抬手就把定海珠给扔了过去:“接着!”

老子扁拐一探,将定海珠接着。看着金一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笑意:“好个娃娃,果然是个人物,若不是你乱了这天地的秩序,贫道还真舍不得伤了你。如何,再问你一次,要不要随我去兜率宫,做个逍遥神仙?”

金一不答,却反问道:“我再问你一次,除了把我炼成金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此乃不答而答,老子也不接他的话,长笑一声,那串定海珠倏地飞空而去,鸿飞冥冥。而这定海珠一去,老子顿时变了形状,重新又变回了孙思邈的模样。

这药王一现身,哎呀一声向下就落,金一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赶紧伸出金箍棒将他兜着。孙思邈反手抓住铁棒,稳住了身形,第一件事却不是和金一说话,竟指着天上大骂了起来:“我还我,你还你。做什么死死缠着我?惹恼了我,叫你再不得降我身!”

孙思邈一直是得道高士的模样,会这样大骂已经是出乎意料了,何况听他骂的词,竟似是在骂太上老君!金一乐得看西洋镜,幸好孙思邈也就骂了一会,便转过来向他赔罪:“金钱神,委实过意不去,险些被那老杂毛借我的身子算计了你,好在吉人天相,你逢凶化吉。我凡间果然是气数未尽。”

到此金一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枉自称一个神字了。这孙思邈,原来是老君在大闹天宫之后炼成的唯一一颗九转金丹,服下之后不知怎地,竟分出了这么个人物来,就像当初玉帝分出一魂一魄转世临凡,最终成为真武荡魔大帝一般。

而这孙思邈虽然是老子的化身,却始终以凡人自居,不但偷了仙丹仙方下凡来悬壶济世,更是心心念念在寻找着凡间太平的真正大道,于是人间就此多了一位高深莫测的药王。

“哪里,孙处士你客气了,适才多承教诲,该我谢你才是……且慢,适才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这个问题要紧。

孙思邈苦笑道:“老君除了炼丹,从不过问凡间之事,这些都是他适才降临在我身上,得到了我的神识之后,自行演算而得,真还是真。若不是老君这样的人物,原也看不到这么透彻,只是我没想到,居然连老君也不能完全解开你钱力的奥妙,更没想到他居然会就此放过你……还是另有后着?”

短短的两天之中,庄周、关尹子、青牛、九头元圣、观世音、燃灯,乃至老子的化身,这些人物任何一个,当真要硬拼的话,都不会比金一差,有的更是远远出,可是说来也怪了,本是任何一方都得之而后快的人,金一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已经是这样的惊喜,还管什么后着不后着?金一笑道:“孙处士,我被老君作法摄到此间,恐怕琪琪他们已经急坏了。还是先回长安再叙。”也不等孙思邈点头,金一按下云头,落地时居然就是他刚才和孙思邈见面的街角,一分也不差。

他一落地,就见牛琪琪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东张西望,神情带着焦急,却也不是那么焦急。心中一动,忙问道:“琪琪,琪琪!你适才见到了什么?”

“主人,我明明见你和孙处士相见叙话,怎么忽然眼睛一花,你和孙处士都变了位子?”牛琪琪说罢,才意识到不对,登时变了脸色:“主人,你适才遭了暗算么?”

金一暗叫厉害,老子不愧是老子,圣人到底是圣人,自己恐怕直到现在才完全脱离他的掌握,牛琪琪的时间和自己的时间,现在才重新接上!这样的敌人,自己要如何应付?一时间,纵然金一从没想过要屈膝,心里也不禁有些迷茫。

好在这迷茫也只是一瞬间,反正事已至此,大不了到最后做个神明就是,拼将一死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金一索性不去想了,却笑道:“琪琪,你可想不到,我刚才见了谁……燃灯哩!就是你上次说,要捉你去当坐骑,结果惹恼了你爹爹,大败了一场的那个佛……”

“燃灯?他也到了中土?!”牛琪琪还没怎样,金虎却直蹦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小姐,这家伙不在胎藏界大曼荼罗中,他都到了中原,恐怕佛门真的是倾巢而出了。”

牛琪琪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去,抓着金一的手,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金一已知其意,笑道:“没事,我还收了他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哩,只是没留住,被太上老君讨了去了,换了我一时的自由 “>身回来,这笔帐算得过吧?”

他有心谈笑,想要宽牛琪琪的心,哪知琪琪的脸上却是无惊无喜,敛衽向金一行了个礼:“主人,我想请你准我,回转西天几日。”

此时在天上,那串定海珠晃晃悠悠,也没有人主宰,直上云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赵公明的手着这失而复得的法宝,赵公元帅的脸上若喜若悲,隔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望空一拜:“蒙道祖赐还法宝,公明感激不尽,只是身有神职,惟有依我财神法则行事,只恐无益于道祖大事。”

那空中飘飘荡荡,落下一道灵符,凭空烧了起来,放出的正是老君的声音:“此乃你的机缘,何必谢我?二次封神在即,多少因果要了,尚有你的事端,好自为之吧!”

“二次封神……这钱神的出世,难道会让我们这些已经封定了的神明,统统都醒转来吗?”原本以为早已平静的神识,就被一句话给搅乱,封神往事涌上心头,赵公元帅坐在黑虎的背上,竟似有些痴了。第二十六章完

第二十七章二十八章

第二十七章

“你要走?”这已经是牛琪琪第三次说要回西天了。但这一次和之前不同,牛琪琪并没有提出要金一和他一起回去,而是要自己回转西天。

“是。主人,燃灯古佛都已经来到了中土神州,西天不晓得变成什么样了。我要回去看一看,才能放心。”牛琪琪迟疑了一会,又道:“而且我担心,中土若是将要生大变,佛门介入其中,也会有很大的变化,若我们妖精放任不管,将来等着我们的,恐怕会是灭顶之灾……主人,我只回去几日,和爹爹他们商议一下大事。”

原来如此。金一只是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阿虎,你和琪琪一道回去,西方路上不知有什么变化,路上好有个照应。琪琪,你快去快回,看现在这架势。恐怕天地之间不久将有大变。”

牛琪琪点了点头,深深看了金一一眼,方要起行,金一忽然叫了声慢,从怀中取出一颗菩提子,放在牛琪琪的手心:“带上,过两界山会容易一些。”

牛琪琪脸色一变:“主人,这怎么可以?你现在只有这最后的一粒菩提子,而且这其中还有那位……”菩提老祖的身份,是个绝大的秘密,牛琪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金一若无其事:“放心,既然道祖太上老君都出手了,我还能安然无恙,暂时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应该是大变之前的平静吧。我在长安,可以说是泰山之安,倒是你,适才我和燃灯交手,他口口声声都说要捉我回五指山去见如来佛祖,看来打开了两界山之后,如来佛祖到现在还停留在彼处没有动。你要潜过两界山,若不是带着这能够躲过佛祖知觉的菩提子,我可放心不下。若不肯带着,就不要回去了。”

“如来佛祖还停留在两界山?”牛琪琪眉头立时又皱了起来,若真如此,诚如金一所说,不带着菩提子的话。她想要潜过两界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此时牛琪琪所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孙大圣都已经被佛祖收服了,现今中土的佛门又是遭到了这般摧残,如来佛祖不赶紧到中土来重整佛门,留在两界山做什么?两界山,难道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为人知的?”

合起掌心,将菩提子收了起来,牛琪琪郑重地向金一行礼告别,又向孙思邈敛衽为礼,也没有许多废话,就地将身子一转,化为一道狂风,腾空而去。金虎也向金一拜了一拜,跟着飞去。

遥望天空,那两道狂风不一会就消失在金一的眼中,即便以他的人目力,也看不清了。心里空空荡荡地,好不适应的感觉,牛琪琪,可是他在这世上最早见到的人之一呢。而出了五指山以来,几乎每一场恶战,出生入死,都一直相伴身边不离不弃,这一次,似乎是第一次,不是因为交战而分别吧?

直到孙思邈两声干咳,才将金一的心思唤回:“诚如牛姑娘所虑,中土只怕将有大变,适才老君借用我的身体时,我虽不能自主,却也能看能听,其言语之中颇多秘辛,虽然封神未可骤言,然而和商周革命时延宕数千年才起封神不同,这一次的大变多半会来得很快!”

大变,大变,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变?就算是封神,我也是知之不详,和你们这些老妖怪不能比啊!金一是满腹牢骚,自然瞒不过孙思邈的眼睛,药王拍了拍金一的肩膀,苦笑道:“无须如此,金钱神,要知道前次封神时,除了几位圣人,谁都在劫数之中,不到最后一刻都是人人自危……那种滋味,和你现今并无二致。不过。若是我所料不错,道门或者佛门,必定会争着前来和我大周商洽联盟之事。”

“这是为何?”金一的脑子转不过这个弯来,除佛灭道,这是宇文邕所下的诏令,不论是佛门还是道门,在关中大周治下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说起来没有一个是善类,怎么到孙思邈口中就变成了会争着前来接洽联盟?

“此事易知尔。”走在长街上,现在可不是太上老君施展道法,将俩人从这片时空中分割出来,不论是孙思邈还是金一,都是长安瞩目的人物,可是俩人走在一起,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挡着身边的人上来和他俩攀谈,只是隔着数丈远的距离,遥遥观望着而已。

孙思邈好似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意,金一对此稍有不适,但注意力都放在孙思邈的话上,也没有去理会。却听孙思邈侃侃而谈:“此前两界山未开,佛门式微。而道门则有心独霸中土,自然不会稍有妥协。选择北齐作为盟友,只是择其弱者以自重而已。现在则不同,两界山打开,佛门重履中土,重又变成佛道争锋之势,这两门不论是谁,要想在中土得势,都须得和尘世中的王朝结盟。如今的大周,形势就和当年商周革命时的姬周相仿,虽然人力较少。却是兵强将勇上下一心,反观北齐已是暮气沉沉,那无愁天子高纬论起昏庸,甚至还在当年的殷纣王之上。天命在谁,岂非是一目了然?”

金一一时哑然,前一刻还在拼死厮杀,处处是敌,怎么现在忽然大周就变成了香饽饽了?孙思邈所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

走了一程,已经到了孙思邈悬壶济世的所在,金一还在沉思,耳边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主人,你回来了!”

琪琪,这么快就回来了?金一也是惊喜莫名,抬起头来见到的却是冯小怜的面容。他这才想起来,原来名义上说来,冯小怜也是自己的侍女呢。

这一怔,冯小怜已经从医馆中直蹦出来,一把拉着金一的手,又是笑又是跳,大大的眼睛里一层迷雾,即便是金一已经修炼到点尘不起、天塌不惊的心,也要为之一颤。在这个狐狸精的心目中,原来我有这么重要吗?即使并没有朝夕相聚……

心里感动,可是在这大街上,还有医馆里的许多病人,金一也有些不自在,微笑道:“是,我回来了,大军还在宜阳,不日就要回转长安来,我是先回来一步。你在这医馆中还好么?”

冯小怜只是点头,都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还是孙思邈为她解围,说她在医馆中尽心尽力,帮着疗治医患。奔波出入很是辛苦,风评比起何田田来也不稍差。说到何田田,金一心中一动,一瞥之下已经看到何田田站在医馆内进的门外,看似恬静如故,微微颤抖的嘴角却泄露了她心中的情绪。

久别重逢的欢喜,让金一也受到了感染,将心头的大事权且放到一边,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温馨吧!横竖大军要回长安,前后少说也要十天,这一段时间若没有佛门和道门的仙佛来找麻烦,金一还真的是乐得轻松——谁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遭到和老孙一样,甚至是更屈辱的命运?

然而欢叙之中,何田田一句不经意的话,让金一又想起了一重心事:“独孤七小姐,在你们走了之后,也常常到医馆来呢。”临别时的约定,到这时才浮上金一的心头,明明只是不到一个月前的事,为何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恍如隔世?想起当初渭水浮桥边的送行娇耳,金一只是无言,自己几乎去到了天边,几曾对此有过什么答案?

迷茫之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自己现在的心情,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这样的自己,难道还有考虑尘世之事的空闲吗?就连这个世界,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啊!

看到他的样子,何田田眼中的喜色也稍稍收敛了一些,她跟随孙思邈较久,这其中的利害多少知道一点,金一当初被孙思邈寄予了何等厚望,不然怎么会让她将莲心种到金一的心田之中?家室之想,对于金一如今的处境来说,可以说比奢望更加遥远。

若是换了之前的金一,得出这个结论说不定还要费点周折和彷徨,或许是境界提升,灵台澄澈的缘故吧?他不禁苦笑了起来,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金家的列祖列宗会不会大为失望?法力是越来越强了,神通是越来越大的,可是距离金家开枝散叶、重振家声的梦想,怎么越来越远了呢?

何田田心中自责不已,眼看金一刚刚有了点喜意,却被自己一句话勾起了烦心事,这是何苦来由?就算还不知道细节,可看着金一和孙思邈的脸色,何田田也晓得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他们的心头。她冲着冯小怜使了个眼色,要她想想办法,让金一能开心一点。

身为狐狸精,冯小怜虽然没有牛琪琪和金一的心意相通,不过也看出了他的变化,当即眼珠一转,已经有了计较:“主人,咱们去长安的坊市看看吧?那里如今可是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不等金一点头,狐狸精已经伸手上来拉,金一原本也是想要去坊市看看,便随着她去了。可哪里知道,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刚刚转过街角,金一便看见坊市外停着的车仗中,赫然有独孤家在内。第二十七章完

第二十八章

躲吗?金一的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否定了。有什么好躲的呢?如果是要的那个答案的话,自己现在就可以交给独孤伽罗了吧!

冯小怜看了看那驾车仗,又看看金一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也不知怎地,看到金一这意兴阑珊的样子,冯小怜心里还颇有几分高兴。她不讨厌独孤伽罗,可也说不上喜欢,特别是当知道她和金一之间那种特殊的关系时,就总是觉得怪怪的。

“呐,主人,咱们去坊市吧!”冯小怜高高兴兴地拉着金一,就望坊市中走,刚到门口,金一只觉得灵台处陡然一跳,一股沛然强盛的钱力,竟透过他的天灵盖,直直冲进了他的灵台之中!

这股钱力,正是从悬挂在长安东市大门上的那枚金钱上传来。那只是仿造着神钱的模样打造的一枚金钱而已,上次金一重铸金身时,也曾从这金钱上吸取到莫大的钱力,可时隔短短数日,这金钱上怎么又会积聚起如此庞大的力量来?

“不是钱力多了,是我对于钱力的领悟又深了!”当这钱力经由灵台中的金箍棒,送到金一的身体各处,和以往回到肺脉中安顿不同的是,这钱力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个部分,一直在体内循环不休,直到分成无数小份,和金一的身体融合在一处。

不止如此,金一甚至不必抬头,就能感觉到这东市之中,有无数道钱力在流动着,或如涓滴,或如江河,时而沉静,时而波澜忽起。这每一道流动的钱力,每一处翻起的波浪,都无一例外地和那枚高悬在东市门楣的金钱遥相呼应,也最终和他自己息息相关。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灵觉在瞬间延伸出去一样!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让金一不由得沉醉其中,这道道钱力的流动,正是一次次的货品交易,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在这一次次的交易之中,双方的钱力增减,获利多寡。每一点流入到他身体之中的钱力,只要他凝神追索,就可以探知到这钱力在无数人之间流动、壮大、销蚀的每一步!

金一倏地猛醒,这,不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寻觅的,钱力的真正奥秘吗?即便不能等同起来,但钱力的起源,和钱力的真正面目,至少也有莫大的关系,而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这钱力是如何来的。

生生之谓易,这是不错的,就从这每一步的交易之中,金一能够分明感觉到钱力的增强。但在领悟到了这境界之后,金一身为钱神,钱力的进出却不能平衡,这便足以证明,生生之谓易还不是钱力的最高境界。想要探究钱力的奥秘,惟有先去看看,这钱力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神思飞越,瞬即就穿越了无数次交易,他所追踪的那一股钱力,也在这一道道交易中变得越来越少,当最终来到东市门外时,便戛然而止,再也追不下去了。金一能感觉得到,那并不是这钱力最终起源的地方,只是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岔子,自己的灵觉就是追不下去了……或许,是那最初的地方,出了自己现在所能探知的范围?

他睁开眼睛,也不管身边冯小怜,迈开步子循着自己的感应走了过去,只见就在自己几十步外,有几个小贩蹲在地上,数着自己荷包里的钱,一脸的喜气洋洋。

“哥子啊,这回进城,咱们可挣了不少,想不到这长安城里,黄麻的价钱这么好。要不是哥子你提点,小弟哪里知道还有这条财的门路……”

几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金一凝神之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这几个人,并不是长安城里的人,更没有资格到这东市里来做买卖,他们只能从长安城周围的田庄和农户手中收来黄麻和别的作物,贩卖到城里来,由东市中的坐商收去转卖。

金一心中一动:“我的灵觉到这里就追不下去了,莫非是因为他们不能在东市中交易的缘故?这东市,当初就是为了让我能尽情吸纳钱力所建,但凡坐商交易,所用的金钱都要经过东市中所供奉的钱神,钱力也会集中到这金钱上来,因此我才能从中吸取钱力。这几个人,是东市之外的商贩,他们的交易处所也就是在市外,难道就是因为这,我才追不下去了?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他走上前去,正要和这几个小贩攀谈,那几人中有人抬起头来,看到他向这方大步走来,顿时脸色一变,把钱都收了起来,拽着几人一起趴在地上,大声道:“老爷,小人给老爷磕头!小人们这就去上了商税,不会少了一文。”

商税?金一一怔,才明白过来,大约是自己盯着他们荷包的神情过于专注,给人当成了存心不良之辈吧!说到神通变化,金一敢说不落人后,可这人情世故,他就差得太远了,几乎和一张白纸一样。

他原本是想要请这几个小贩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让他看看到底自己所追的那一缕钱力,是由哪枚铜钱所生,再设法追踪其来源,总要找到钱力初生的那一刻,才能有线索。可自己还没开口,已经被人当作是催缴商税的官吏了,这种话哪里说得出口?

正踌躇间,那几个小贩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松了口气,又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就要走,金一心里一着急,脱口道:“且慢!将你等的荷包翻给我看看。”

这一句话出口,立时便是一阵骚动,不光那几个小贩变了脸,周围更有许多人往来营生,都对这里留上了心。便有人指指点点,风言风语:“这是哪里来的老爷?怎么要人家交这许多商税!度支定的商税,也不过是百钱税五而已吧,凭什么要他把荷包里的钱都拿出来!”

金一急得冒汗,多少大敌都不在话下,这几个小贩可让他做了难,总不好棍棒招呼吧?何况听这人丛中的话,好似有人已经认出了自己来,堂堂的大周仪同,又是当世钱神,这东市里数他的仙药卖得最好,生意最大,居然干出这种事来,当街勒索几个小贩的血汗钱!

正不知如何收场,忽然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声音不大,声调也不高,显得颇为沉稳,一片纷乱之中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看你们几个的荷包,总数不过千钱,这里是五贯文,足数有余,将荷包丢下自管去吧。”当啷一声,一个大钱袋丢在地上,顿时众议都停了。

独孤伽罗!只听这声音,金一便认出了,转头过去,见那车仗外站着的人,也正望着自己,双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独孤伽罗这一说话,长安街市中认得她的人显然比认得金一的还要多,当即就有人转了风向,纷纷道:“独孤小姐都这么说了,你们几个还不知足?也不晓得你们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几个荷包值得入独孤七小姐的法眼!”看样子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独孤伽罗的份量着实不低。

那几个小贩看到这大钱袋子,已经是喜出望外,又听到独孤七小姐的名头,自知惹不起,慌忙丢下荷包,捡起那大钱袋正要溜,金一顾不得和独孤伽罗叙话,忙道:“且慢!你们几个,这些钱是从哪里收来的?”

那几个小贩顿时傻了眼,在他们眼里钱只有真假之分,谁还记得每一枚钱的来路?只慌忙又趴下磕头,金一见不是头,只得让他们去了。

捡起地上的荷包,将其中的钱都抖搂出来,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所追踪的那道钱力,正是其中的一串百文钱,那都是宇文邕新近在关中推行的五行大布铜钱。可这还不是钱力的源头,从这串五行大布钱上,他分明能感觉到那钱力的流动,仍旧在向着自己感应之外的范围延伸着。

耳听得轻轻的脚步声响,金一转过身来,迎上独孤伽罗的眼睛:“伽罗,我……”

“你回来就好……这袋钱,你有用么?”独孤伽罗的双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身子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是极力在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是,是有用……”本以为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面对独孤伽罗,可当真见面时,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金一却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说着不着边的话。“我想知道,这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了神力的……不是一两枚,而是所有的钱。可我现在才觉,想要查出这一点,谈何容易。”

“嗯……”独孤伽罗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听进去,双眼只是盯着金一。

冯小怜看了看金一,又看了看独孤伽罗,微微撇了撇嘴,忍不住道:“主人,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哩!”

独孤伽罗如梦初醒,啊了一声:“是我差了,一起上车吧,去我家……一哥,如果你没有什么事要办的话。”

都这么说了,金一还能推辞么?只能跟着独孤伽罗上了车,背着独孤伽罗,金一狠狠盯了冯小怜一眼,这狐狸精吐了吐舌头,那样子实在是叫人不起火来。

可是上了车,看着对面端坐的独孤伽罗,金一又不知该说什么了。第二十八章完

第二十九章三十章

第二十九章

车轮滚滚。在长安的街上,独孤伽罗低垂着眼眉,只静静地坐在那里。金一只觉得这车厢里的空气,比老君操纵的隔绝时间中还要憋闷一样,心上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似的。

忍了一会,金一还是忍不住了,他张了张口:“七小姐……”

“你不用说。”独孤伽罗垂着的头轻轻动了一下,声音显得很平静,似乎就在刚才这片刻的沉静之中,她已经有了明悟:“你现在要给我的答案,我知道,一定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不用说了……一哥,一阵子不见,你的法力神通看来是高了许多,可有些地方,还是没有长进呢!”说到这里,竟微微笑了起来。

金一的心里却堵的慌,独孤伽罗越是这么不在乎,他心里就越难受。是,这本是随缘自在的事。事势如此,谁也怨不得谁。可是,他心里明白,独孤伽罗对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期望,独孤家的七小姐,花样年华的韶华少女,长安城中人人瞩目的天之娇女,独守着她最重要的贞节和终身幸福,等待着他来收取……

“一哥,说说你吧,刚才你说,想要找到钱力最初诞生的地方?你是钱神,却还不知道钱力是如何产生的吗?”不知是不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还是独孤伽罗先跳出了那不言的尴尬,话题转到了金一自己身上。

“不错,我虽然是钱神,但这法力中所蕴含的奥秘,似乎还在我想象之外……似乎,如果能真正体悟到钱力的本源,就能探究到这天地的玄奥。嗯,简单说来,就能够达到三清圣人、佛祖那样的层次。”是这样吧?金一也不确信,不过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这样了。

如今的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人人都看着眼馋,可是不知是相互牵制了还是另有谋算,到现在那一刀都没斩下来。这样的滋味。换了谁都受不了,更不用说是自由 “>惯了的金一!要想摆脱这局面,现今唯一的道路,就是将自己的实力再提升一步,越这天地之外,比肩三清圣人和佛祖。

“三清圣人?佛祖?”独孤伽罗看了他一眼,掩口笑了起来:“成了神还不够,要成圣成佛哩!好吧,一哥,你这么说,一定是有你的道理。不过你说,想要找到那钱力最初诞生之地,这么找可不是办法,何不径直去度支尚书那里,看看他铸钱出来之后如何用?”

金一眼前一亮,这办法听上去倒比他现在这么乱撞好过一些,当即点头。独孤伽罗一笑,便吩咐车夫转道,往度支尚书那里去。

不片刻就到了苏威的官署,金一闪身进去,一转眼又出来。竟是将苏威给拎了出来,横竖大家都是熟人,他也不和苏威客套,上了车就连声催促:“开车开车,去城外终南山下!”那里正是苏威所说的铸币所在。

然而车却没有开。这车外,正有一个人,隔着车帘向独孤伽罗说着什么。以金一的耳力,不用刻意去听,也将他说的话都收入耳中:“……七小姐,小人这条性命,就卖给了七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他上车来,又是径直将苏威这么拎了上来,知道金一心急,独孤伽罗也不和那人多话,只抛下一句:“甚好,你去吧!”便下令开车。

然而就在这片刻,金一却改变了心意。就在独孤伽罗这句话出口之际,他竟然现,有一缕钱力的流动,将独孤伽罗和那车外不知名的人连接起来,而相伴随的,还有一缕权力的存在。没有金钱的往来,没有印绶官职的封赠,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往还,两个人之间竟然就有了钱力产生!

钱力,和钱,难道可以完全脱节?这。甚至出了金一这个钱神的认知!

“七小姐,你和那人……”这疑问在金一的心头,重要性立刻越了去铸币所。

独孤伽罗有一点好处,对于旁人的心意的了解,几乎是到了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地步,金一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若是别人,多半要心生疑虑,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你这么关心作甚?可独孤伽罗就问也不用问,便晓得金一这个时候问起此事,必定是有所看重。

“那是长安城中的一个闲人,我用他,是要他探听许多人的消息,必要的时候,也要他们做些我不方便出面做的事。这些人,都是贱口,连从朝廷分到口分田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做这些事,才能生存。”独孤伽罗言简意赅,几句话就把这层关系交代了。

只是这样?就能说到卖命?金一犹有疑惑:“你和这些人,有什么恩义么?为何肯将性命卖了给你?”

“有什么恩义!”独孤伽罗冷笑:“他们没有田地,无从营生。都是些游手好闲之辈,除了这一把气力一条命,还能有什么?我只是出的价钱合适而已,平素给些小恩小惠养着,到用的时候,还得用赏……”

价钱!命,也有价钱吗?这实在叫金一难以置信,可是看上去,就是在这个关节上,独孤伽罗和那人之间才产生了钱力,就像东市中的那些商贾一般。原来除了大地的出产之外。人力,人命,都可以用来卖的!

苏威刚被金一拎出来,只知道他不知为何,火烧火燎地要去看铸币所,谁知上了车却又问起旁的杂事来,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口:“金小哥,这也不足为奇,这世上,钱买不到的东西大概也不多了。若是买不到,多半也只是因为出的价钱不够而已。就好比说,我这度支尚书的位子,也不过是因为我能为大周多筹措些国用出来而已,今年大周朝廷从度支尚书所得有近百亿钱,倘若有一个人,拿出这许多钱来,要换我这度支尚书的位子来做,只怕大家不假思索,也就换人了。”

官位能卖?金一略一思索,就想通了,钱力和权力之间,为何水**融?他只是因为自身和宇文邕之间的数度交流,有了直观的认知,但现在苏威所指出的,却是活生生的钱力和权力之间交流的例子。“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用钱买,又不是通常市场上所有的?”

“女人!”苏威冲口而出,才想起独孤伽罗就站在一边,忙改了口:“那些庸脂俗粉,终身大事也是待价而沽,谁家的聘礼多,谁家的家底殷实,便是男方人品差些的,也可将就了。你瞧,这钱还能抵得上人品和终身大事哩!也只有那些矫矫不群的奇女子。才能自己做主,不受这俗物的羁绊。”

命也能买,官也能买,女人都能买……金一看着苏威的眼神,也知道他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按照他方才的话,买不到的东西,只是因为出的价钱不够而已。大约在他的心目中,即便是独孤伽罗这样的“矫矫不群的奇女子”,也是可以用钱来买到的,只要价钱够高。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钱真正买不到的吗?”此时金一的心中,已经渐渐明白了,为何钱神的出世,是关系到这天地间自封神以来秩序的大事。在这片天地间最富饶的大地上,钱,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主宰,操纵着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试问哪一位神明,能有这样的威能神通,神力所及,广被大地每一个角落?

假如真的像苏威所说的,钱真的是无所不能的话,那么金一便有了足够的信心,可以去对抗好像三清圣人和佛祖这样的圣人,就从力量的境界上,他也丝毫不亚于这样了悟天地的圣人!

苏威默然。其实,他很想说有,尽管身为度支尚书,整日都在和钱打交道,但他却是一文钱都没有贪墨过,就这一点清廉自守,也足以自豪。但身在这样的位子上,他又怎么可能不做任何交易?即便没有中饱私囊,却也曾经为了某些代价而做出过让步,而他的让步,往往就意味着数目惊人的金钱往来。这难道不是出卖?

孤伽罗似乎已经知道了金一所关心的是什么,插口道:“自由 “>,这是钱买不到的。”

苏威立刻张口要反驳,独孤伽罗却一笑:“苏尚书,你听我说。我说的自由 “>,不是不受官府管束,也不是贱口脱籍为良,而是所谓的不食人间烟火,逍遥自在。只要是在这世上,天地间生活的,要受天年所限轮回之苦的人,孰能脱钱的困缚?惟有长生不老,不食人间烟火,所谓的不碍于物,才能不受钱的约束。这种自由 “>,便是钱买不到的。”

也就是说,只有自始至终和钱没有关系,才是钱买不到的……金一的脑中,忽然想起了老君附身在孙思邈的身上,将他的时间和周遭的人隔绝开来的时候。

像老君这样的人,当真称得上不拘于物,不食人间烟火了。果然我钱神,还是及不上那些真正的圣人吗?走到这里,似乎金一眼前只剩下了死胡同……第二十九章完

第三十章

终南山顶,山风吹拂,月光清冷地洒在山巅。金一一动不动地坐在山巅的一块大石上,任凭山风劲吹,只是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上,则托着神钱。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一夜,从昨天在独孤伽罗的车上,有了那些所见所闻,令他对自己的凡间的位置有了全新的认识之后,他也不去那铸钱的地方了,就辞别了独孤伽罗和苏威等人,信步来到这终南山上,坐在这里。

冯小怜趴在大石下,抬头望着金一,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眉眼间的一点跳动。金一坐了多久,她也就这么望了多久,似乎是要尽情弥补这一段时间的分离。

天上,有一团乌云吹过,将明月掩盖。感觉到身上掠过一丝阴影,金一缓缓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的明月,穿过乌云,明月仍在,冷冷光华依旧照耀着大地,可在这乌云的影子下面,这一片大地,不就是月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么?

“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就像这月光,普照着大地吧?在他们的光芒和这大地之中,有没有乌云?”想了一天一夜,金一还是想不出什么头绪。钱力,似乎可以对付天地间所有的仙佛,但是那脱天地之外,无拘无束的圣人,却始终是金一所无法对付的。不论是凭着他的钱力,还是靠着七十二变,乃至七十二变之上的境界!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掌心中的神钱。这一天一夜的苦思,并不是一无所得,他从东市外过时,并没有将那上面的钱力全部收回,而是将其中的钱力联系到自己的神钱上,用神识始终维系着,一直到他来到这终南山上。

此时这神钱上,便通过一缕钱力,联系着东市门楣上的那枚金钱。而那一枚金钱,则分出无数缕去,在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之中穿梭往来,或大或小,却始终不断。不过,这感应只能维持到一定的时候,便要中断——有时,是因为所涉及的钱力太过细微,有时则是因为这钱力被换成了别样的神力:权力,财神,灶神,还有别的许多各种各样的神明。

钱,原来真的可以做到几乎所有的事呢!求子,许愿,成家立业,安宅丧葬,饮食起居,驱鬼除妖,凡人的生活点点滴滴,一刻都离不开钱力的神力。甚至是出家,做那世外之人,也会有钱力在其中挥作用。

“小怜,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原来钱力这么有用,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你们还都说我是钱神……”金一轻叹。

冯小怜从地上跳起来,扑到金一的面前,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越显得迷蒙:“主人,你是凡人呢,没有想要去当神明啊,也就不用管这些事了。不是主人你没管过啊!”

“不一样的。神力,都是天地之气,因为有了圣人所定的秩序,才会为凡人所用,故此才需要仪轨和祭祀。我这钱力,可是从凡间所生,在有钱神的神识之前,便有了,可以说不需要有我这钱神的存在……”金一忽地皱眉道:“让几位圣人在意的,也就是我钱神这一点特异之处吧?如此广泛地为凡人所用的一种神力,却不受天地的约束……”

冯小怜扁着嘴,愤愤地道:“什么吗!就算是圣人,也不能为了这种事就夺去你的性命啊!那些当初封了神的,不都是在封神之役中失去了生命的人吗?那可以说是劫数,也有因果,你可没有因果啊!”

“因果?劫数?”金一心中一动,立时留上了心:“小怜,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孙处士咯,他没事就会和我们闲聊,说些往事,神话啊什么的。”冯小怜见金一终于有些脱离了那种一筹莫展的状态,也高兴了起来,忙道:“封神的事,他说过好多呢,说那时有许多人,原本都是与世无争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卷到了商周改朝换代的战争之中,丢了性命,上了封神台,最后成了神明……咦!”说到这里,她才想起,和这些神明有一点不同的是,那些神明的神力,都是成了神以后,才由封神榜赋予的。和金一这几乎是自己练出来的神力,截然不同呢。

这话,她可不敢说,眼看着金一有点开怀的模样,别又被这一句话给说闷了。只是想到时已经晚了,对这其中的利害,金一比她更为熟稔,苦笑道:“是吧,我和那些神明,也确实是不同的。想必那几位圣人,也正是为此,才一心一意想要让我成为那些神明中的一员……哼,为了我一人,再开一次封神之战,好大的面子啊!”

“这,我不,不是……”冯小怜急得直跺脚,怎么这嘴啊,一说就错了呢!她脑子拼命地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脱口道:“主人,要是这样的话,如果你真的成了神明,好像那些神明一样管着钱力,圣人不就没话说了吗?”

“儿戏……”金一只是摇头,心却忽然一动:“也不是没道理啊!我之所以是他们的眼中钉,不就是因为这神力不符合原有的天地秩序吗?倘若我设立神位,将这神力交一部分出去,融入天地之中,是不是就能保存自身的独立存在?”

自由 “>,那真的是不能用钱力买到的东西吗?我是钱神,要想得到自由 “>的话,惟有用钱力去交换呐!金一霍地站起身来,一个主意在他脑中浮现出来,他一把拉住冯小怜的手,笑道:“小怜,要是这个主意管用,我可真不知要怎么谢你才好。”

“什么啊!”冯小怜有点不知所措,但见到金一似乎终于找到了方向,这一天一夜的苦思似乎有了结果,她也替金一高兴:“我,我是主人的侍女,做这点没什么的哦!主人,你要做神明,是要立庙吗?”

“庙?要的吧!不但要有庙,还得有主祭之人,还得有仪轨,我还得想想办法,这钱力要去交给谁……嘿,我用得着我想办法么?交给三清圣人和佛祖去操心吧!”金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要真的这样的话,自己等于就是开辟了一个通道,让这世间所产生的钱力,能够和天地之气沟通起来,这不就是那些圣人所追求的天地秩序所要达到的目的吗?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连老子、如来都会赶着来为自己沟通这座天地桥梁吧!

十日之后,当宇文邕还军长安,接受万众欢呼时,从金一口中就听到了这样一个主意。

“你有几成把握?”二次封神,对于宇文邕来说,还是一件颇为遥远的事,即便他也是这一场大事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却还没有接触到那层次——身为世俗之主,他还真的没有想到,那么虚无飘渺的事,会忽然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诡异的是,一个自己视为必不可少的战士,正因此而面临着比生死更残酷的命运?

想到宇文邕的身份,恐怕在这场大事中也不能置身事外,金一便不惜口舌,将自己所知的形势向他说明。当知道那商周封神之战,原来竟是为了自己的权柄而起时,宇文邕也有些咋舌,抬起左手来看了半晌,喃喃道:“这宝贝,原来是这么大的干系?”

金一送上传国玉玺,点头道:“正是,那关键处便是这玉玺,大凡帝王登基,便要封禅祭祀天地,经由此种仪轨,将自身上告天地,也就将此中神力上通天地……”

宇文邕接过玉玺,双眼却只盯着金一的眼睛,看清楚那其中纯净无比,没有丝毫的留恋和痛惜,甚至看不到他最熟悉的黑色权力,这才安了心:“这小子,毕竟不是权力的主人呢,看他这样子,也不曾被权力所侵蚀……不过,他要我下令为他立庙,再诏告天下遵奉钱神,又会有什么后果?”

沉吟半晌,宇文邕方道:“阿一,我信得过你,不过这么大的事,关系到天下万民……”

金一一怔。在他想来,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阻力,只是立一座庙而已,现在那东西两市中,不就供着自己的钱吗?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不过是多立几座庙,将自己这钱力的事公布天下,这又会有什么难处?

“阿一,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宇文邕皱眉道:“现在的敌人,已经不是单凭我们就能解决的了。如来佛祖,三清圣人,都是一动就能动摇天地,毁灭山川的人物,我大周千万百姓的生命,都在我一念之间。万一因为你,惹恼了这样的敌人,给我大周的子民带来灭顶之灾……我就算死了,也赎不了自己的罪!阿一,你能么?”

金一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宇文邕说的话,听上去是天衣无缝,可为何他的心里,就是觉得不是滋味?曾经除佛灭道,藐视一切神明的宇文大家,他嘴里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就在此时,卢真人的话又在金一的灵台中响起:“小子,你还真的以为,宇文邕和你永远都是一条心吗?现在这形势,真正会为你拼命的,只有你一个啊!”第三十章完

第三十一章 菩提助力

第三十一章

现在的局面。金一需要一个最熟悉大周的政治局势、而又能为他所信任的人,他所能想到的人,实在不多……确切地说,只有一个而已。

“……不错,现在的局面,若是有足够的筹码,大家确实会抛弃你。”在独孤家的后院,独孤伽罗的闺房之中,面对着金一的提问,独孤伽罗下了这样的结论。

抛弃?!金一呼地站了起来,一直以来,他对于自己站在宇文邕一方的立场都是从不动摇,当现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宇文邕竟然会抛弃自己吗?并肩血战出生入死,那些付出都算什么?

“一哥,你不要冲动,我只是说,有足够的筹码的情形下……别忘了,这世上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在大家的心中,有一个天平。若是将你放在一边,另一边放上他自己和大周的千万百姓的话,怎么都需要衡量一下。”

知道金一心里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独孤伽罗放软了声音,轻声道:“一哥,你也不必太过彷徨,现在一切都在未知之数,即便是你,也弄不清那些圣人到底要做什么,又会给咱们凡间的百姓带来多大的后果,是不是?不过呢,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些圣人不论想要将这天地变成什么样,总之是少不得咱们这些凡人的。”

说到这里,独孤伽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家的农庄之中,也有许多奴婢和部曲,那些地上能种多少粮食,该怎么种,只有他们才知道。虽然我是他们的主人,甚至可以主宰他们的生死,可是却也不会随便伤害他们,要指望他们给我种地呢!想不到,在圣人和众神的眼中,我也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独孤伽罗的分析,心平气和,而又简单明了,金一本是灵台澄澈的人。情绪不大会影响到思虑,也能明白她所说的内涵。说白了,现在的局面,真的像卢真人所说的那样,几乎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战斗,而对于广大的凡人百姓而言,生活几乎不会有任何变化。既然是这样,有什么理由,他们会陪着自己去冒那样的生死大险?

“这么说来,想要大家准我建立起钱神庙来,几乎无望了?”明白归明白,金一还是气闷,这些日子来出生入死,他可不光是为了自己,大周能走到今天,宇文邕能走到今天,难道没有他的功劳?现在时移世易,一下子就落到了随时都能被抛弃的处境!

独孤伽罗双手叠在膝盖上,垂着头,从金一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将眼睛都给遮住了。只听伽罗曼声道:“若说完全无望,那也不是这么说。站在大家的角度,他是掌握大周方向的最后一人,一旦他做出决定,就无从更改了,故此要格外慎重一些。不过这大周的天下,也有大家一时管不到的地方。”

“大家管不到的地方?何解?”金一这可糊涂了。宇文邕和寻常的帝王不同,虽然没有称帝,虽然是刚刚登上天王之位不久,但凭着大权法宝和连番亲征获胜所带来的威信,他对于大周权力的掌控已经越了前任权臣大冢宰宇文护,大周还有什么地方是他管不到的?

独孤伽罗抬起头来,微笑道:“一哥,你也知道,这尘世中的人,都逃不过名权利三个字,即便不是如你这般拥有神力者,也可从人情世故中知道此节。我揣想起来,这世间人对于钱的渴望,恐怕还在权之上吧?一哥,你现在若是想要探究钱力的奥秘,其实大家也帮不上你多少忙,倒是要深入到凡人之中,去看看你的钱神之力究竟是如何左右凡人的生涯的。”

钱神之力,究竟是如何左右凡人的生涯……咀嚼着这句话,金一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身为钱神,对于独孤伽罗的这句话,他有着更深的理解,这等于是告诉他。身为钱神,想要知道他的神力究竟有多少妙用,究竟在多大的程度上干涉到了凡人的生活点滴之中,其实并不一定要立庙。而从这途径,或许能更有效地探究出,钱神的神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至于从哪里开始……金一长身而起,匆匆告辞,独孤伽罗笑着送了出来,丝毫也看不出俩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心结。只有在金一闪身离去的时候,望着他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独孤伽罗的眼中才露出了一丝希冀:“一哥,我只期望,你能找到这天地间真正属于你的位置……更期望,那位置就在我伸手可及的近处!”

金一选了什么地方?说来好笑,兜兜转转一大圈,金一却觉自己的家就是最合适的地方!定期出产的大批仙药,每一次都要吸引大批客商和闲杂人等来到这里,这一片药圃已经大大改变了长安城左近乃至关中的商贾事业,这中间起到最大作用的,自然就是钱力。想要看看,到底钱力是如何改变了凡人的生活,这岂不是最好的地方?

当金一赶回自己宅第后院,种下菩提根的地方。却现那里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做着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菩提老祖,这个号称是天地间第一个生灵,比圣人还圣人的人物,居然在吃肉喝酒!

只见他盘膝坐在沙地上,一手酒壶一手抓着大块肥肉,吃得油拉拉的,白胡子上都是油脂和酒渍,吃相难看无比,哪里有半点圣人的味道?见到金一回来,他还若无其事地连声招呼:“小子,你家厨子手艺不错。这酒肉中的天地精气保存了不少,勉强还吃得过。”

呃,从这种角度来评价酒肉的味道,也算是别开生面了……金一毫不客气,坐到菩提老祖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来仰脖就是一大口,又抢过肉来,几口啃得干净。菩提老祖手慢了一下,竟然就没得吃了,却也不恼,把手向怀里一掏,又掏出一手的酒肉来,照样吃得畅快淋漓。

这样的小法术,金一丝毫不怀疑菩提老祖能使出来,可是奇怪的是,他这样的人物,要喝酒吃肉做什么?菩提老祖含糊不清地答道:“有什么奇怪的?我不过是想知道,这大地上的凡人,到底是如何凭着他们自己的双手,将点滴天地精气送回天地之中而已。”

“就凭喝酒吃肉?”金一大惑不解,这东西要是让凡人吃下去,经过五谷轮回重归大地,确实是实现了天地精气的循环,菩提老祖也会有这种功能吗?

“唉!”菩提老祖好容易吃下了那块大肉,叹了口气抹了抹嘴上的油脂:“我哪里懂得五谷轮回?不过这酒肉之中,有些特异之处,那天地精气和原先的粮食和牛羊比起来,略有多出,形态也有些变化……唔,我还没嚼出来,再吃一块。”

粮食变成酒,牛羊作成肉,其中的精气居然会多出来?金一精神陡然一振,凝神细查之下,在这酒肉上竟然能感觉到极其细微的钱力!酒和牛羊,当然是采买来的,经过了金钱交易。这中间有钱力产生不足为奇,可是这钱力不在钱上,却在酒和牛羊上,这就有意思了。

“师祖,你说得这多出来的天地精气,是不是这一种?”金一伸出右手,两只手指搓了搓,点金手的能力随心而,一缕金光已经凝在他的手指间。

菩提老祖一抬头,看到这缕金光,登时眼前一亮:“不错,就是这种……咦,这是你小子自身的力量?”以菩提老祖的境界,自然立时就想到了,金一身上拥有这样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子,我乃是天生就立于这天地之外的人,打从盘古开辟鸿蒙时起,这世间的一切就和我没有关系。我也奇怪,为何平白和这天地间的生灵就有了一段缘法?起初,我只道是悟空之故,哪里知道悟空如今已经成了佛门中人,我却还是尘缘未了,竟是应在你这小子的身上!”

金一还没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深意,菩提老祖把手向身上一抹,那些酒肉和油渍一抹而去,立时就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金一看的明白,这酒肉和油渍,并不是被什么法术变化了,而是就在菩提老祖的手中,变成了他最熟悉的菩提法力,和菩提老祖融为一体。

“小子,这天地的大变,将我都卷了进来,弄不好,这劫数之来,是自从盘古开辟以来最大的一次……你说的,什么二次封神,也无有这样的大干系!”菩提老祖的脸上,也罕见地没有了然的笑意:“这,只怕就是如来和三清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作的缘故。就连他们,都还没有计算清楚,这天地之劫数究竟如何?”

他低下头来,一掌拍在金一的额头上,金一措手不及——事实上,这一掌根本没有来路,就像是天生就长在他的额头上一样,就算他有心抵御,也无从说起——“凝神静思,衍化神识!就用我这承继自开辟之种的法力,助你看清楚,自身的神力究竟是何样的面目!”

第三十一章完(!)

第三十二章 一动天地惊

第三十二章

什么叫凝神静思。衍化神识?金一尚未理会过来,灵台已经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大力冲入,那正是曾经帮助他打开了遥远时空的界线,回到这天地中来的菩提法力。

翠绿色的浪潮铺天盖地,莫可抵御,冲刷着金一的灵台,令他的神识也承受不住,丝丝点点地分散开来,随着那翠绿色的菩提法力洪流,飞向身体的每个角落。这般体验,也不是第一次,当老孙将金箍棒和他最后的体悟一起交给金一的时候,所激出的金一的神识,就曾经这样遍布他的身体。

但这一次,没有到此为止,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瞬间张开,点滴神识从毛孔中飞出,驾乘着菩提法力,向着广阔的天地飞奔而去。金一浑身一抖,这一刻神识飞越,越了身体的界限。广大无边的天地就好像一片汪洋,立时让他这一叶小舟近乎迷失。

“分神千万,体会真正能承载你神识的法力!”菩提老祖说到做到,将金一的神识逼得冲出体外,又挟带着他的点滴神识飞越天地间的菩提法力,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弱。失去了这法力的护持,金一的神识所感觉到的压力骤然增大,这天地间有无数种力量漂浮,每一种都和他的神识格格不入,就像是身在凶兽猬集的丛林之中,到处都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将他一举吞噬!

体会……真正能承载我神识的法力!那,就是我的钱力吗?金一极力凝聚心神,一面抵御着那些莫名神力的侵蚀,一面在这天地间寻找着那所熟悉的钱力。可是,这骤然之间,他却无从找寻本是和他呼吸相关的钱力。

骤然一阵剧痛,好似利剑一般刺入金一的灵台之中,令他头痛欲裂,痛得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这,正是一缕神识已经失去了法力的庇护,在这天地中迷失了方向,永远离开了金一所能操纵的范围,甚至已经被不知哪种神力给吞噬了!

剧痛,并不是一晃而过,而是接二连三!此时的金一。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倘若他还能冷静思索,大概会明白,时间的快慢,本是和这世间万事万物的运动密不可分的,而今完全以神识的状态来体念天地万物,失去了本身的实体,他又怎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就在这不知多久的时间之中,离开金一操纵范围的神识点滴不断,已经不知有多少,那种令人疯的头痛,简直要让他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什么叫难以忍受?如今对于金一来说,哪怕只是能让他有片刻远离这样的剧痛也好,他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这疼痛,比任何痛苦都叫人难以承受!

所有的神识片段,就在这连绵不断的剧痛之中振荡不休,越是振荡,金一便越难以操纵其行动,而越是这般,失落的神识片段也越来越多,那疼痛也随之倍增。没有实体。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保护来避免疼痛的增加,金一无法昏厥,也无法麻痹,只能以最敏锐的神识本身,来硬生生承受这样的剧痛!

他就快要疯!钱力,钱力到底在哪里!一直伴随着我的神力,到哪里去了?菩提老祖,师祖,放我回去,放我回去!让我离开这吃人的天地!

陡然,金一所有的神识,都传来一阵波动,那样的振荡,就好似在耳边打响了一道惊雷:“凝神,坚持住!只这一刻,你便坚持不住了,还想什么逍遥天地之间?悟空,他是败了,可这样的痛苦,他足足坚持了四百年之久!你以为那每日一个时辰的大日如来真火煎熬之苦,是那么好熬的吗?”

老孙!原来身在五指山下,所受到的煅炼,就是这样的痛苦吗?金一的脑中,顿时现出当初他司空见惯的景象来:五指山下,一个仅容头颅和前臂伸出的小洞中,金色的猴头永远绽放着没有任何渣滓、最干净的笑容,即便是在每天午时,那“唵嘛哩叭咪哄”六个大字闪动着金光的一个时辰之中,即便是对着天。骂玉帝,骂如来,老孙的脸上还是依旧带着笑!以至于,金一都一直以为,那本就不是什么难熬的刑罚……

现在他才亲身体验到,原来是这样的痛,痛得令人简直后悔自己生存在这世上!老孙,你为何能笑得出来?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你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啊!~”金一用尽所有的神识,大吼起来,没有气力,也没有声音,只是那所有的神识片段,向着这一片吃人的天地,绽放出了只属于他的灵魂的光芒:“老孙,你为何会输了!这样的你,怎么会输给如来!回答我啊!”

你知不知道,当看到你出现在观世音菩萨的身边,头上带着那道金箍,脸上仍旧挂着那样干净的笑容,我心里有多痛,有多痛!和那种痛比起来,我宁愿承受这神识飞散的痛楚。只要你能赢了如来,能回来!

“我,决不要落到那种下场!”金一骤然放开了所有的意念,让原本极力凝聚在一起的神识,一起绽放开来。天地间最适合承载我的神力?我不需要!如果凭我自己的神识,不能在这天地间占据一席之地的话,那么就让我这样逝去吧!

“这小子……”菩提老祖盘坐在原地,手已经离开了金一的额前。现在的金一所生的变化,甚至是他也没有料到的,从金一的身上绽放出了层层金光,灿烂辉煌中带着隐隐的绿意。骤眼看去竟有些佛光的意味!

大道三千,这天地的本源能为人所探知的途径,就有这么多,即便是世人仰望的三清圣人和佛祖,也不过是占了其中之一而已。菩提老祖本身的菩提之力,也就是这三千大道中的一种而已。菩提老祖的本意,是让金一的神识能体悟到他在这世间的存在,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法力,究竟能循着何种途径,触及到那天地的本源。

何曾想到,这小子居然从自己身体中,爆出了圣人境界的力量!此时的金一,已经不需要菩提老祖的协助了,他自身所绽放出的光芒,已经融入了那天地之中,从这天地的每一个角落,有无数相同的力量,带着欢呼雀跃,迎接着金一的神识到来。

在菩提老祖的眼中,从金一身上放出的金光,就那么宏大无边地向着大地放射出去,所到之处都是毫光万丈,他就像是一轮太阳,在这大地上照耀着众生。而若是凝神去观察,便会觉,这每一道毫光,最终竟然都是联系着凡间的一位生灵。

假若金一在这个时候重新凝聚神识,看清楚这样的情景,便可以解答他一心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钱力,就是从这世间的每一个凡人身上出现的。这世上的凡人,便是钱力产生的本源!

“凡人,大道……”身为开辟鸿蒙以来的第一位生灵,菩提老祖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是迷惑不解,被圣人一手造出来的奴隶,从来都只是将大地上的精华源源不绝地贡献给天地。是什么时候,从这些凡人的身上,生出了足以摇动天地的力量?

西方不知多远。两界山上,胎藏界的大曼荼罗依旧放着光芒。中央的如来佛祖,瞑目趺坐在九品莲花台上,浑身散着太阳般的佛光,双手结印。蓦地,他双目睁开,望着东方,眉心微微皱起。佛祖这般动作,立时引了身边众佛和菩萨的注意,观世音菩萨便停下了口中的诵经声,转到佛祖面前,合十道:“我佛,何故睁开佛眼观望东方?”

“那天地间的变数,如今好似已经成了气候……菩萨,你前次见他,有这样的境界么?”

观世音微微瞑目,已经查知了东方的变故,但以她的境界,竟然无法尽知这其中的变化。睁开眼来,观世音眉心也添了一抹忧色:“我佛,这番天地异变,竟非我所能尽知,莫非是又一位圣人出世?倘若如此,则上次见面格于道门,我未能断然取下那钱神,只恐以生了后患。”

佛祖缓缓摇头:“不然,这般力道,并非然天地之外,不是圣人所为……菩萨,你前往长安,宣示我法旨,看看那大周天王宇文邕,是否可为我佛门开张中土的门户吧。至于三清圣人……我自有主张,你叫悟空上来。”

三十三天上,兜率宫中。金角银角正在丹房的门外来回踱步,两厢排开高高低低的数十位仙人,为者正是关尹子和庄周。这些人,几乎都是一个表情,盘膝而坐闭目养神,所不同者,和平时的神游不同,此刻他们全都是屏息凝神,等待着。而青牛,则现出了牛身的原形,身上也披上了鞍辔,无精打采地趴在一旁,眼睛若开若闭。

等待着什么?丹房的门,忽然无风而开,从中踏出的是一位长须道袍的老者,须皆白,手持拂尘,走到那丹房前的八卦图形上,环视一周,微笑道:“想不到,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你们,可都准备好了么?”

身形一晃,老君已经骑上了青牛的背,把手中拂尘一挥,青牛昂奋蹄,从三十三天上向着下界直奔而来。这是出关化胡以来,老君又一次骑上了青牛的背。第三十二章完

第三十三章 山河社稷

第三十三章

张开眼时。仍旧是黑夜,仍旧是原地端坐,面前仍旧是仙风道骨的菩提老祖。抬起手来看,手还是五根指头;抬起头来看,头顶还是灿烂的繁星满天。似乎经历了这样一场痛苦的体验,一切都还是原样,连时间也没有流动过。

但金一明白,他已经是不同的了。不说别的,就是他体内的那些和七十二变有关的窍**,都已经在这一场异变中被打通,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试试什么是七十二变第八层的力量了!

如果是在几天前,自身的实力有了这样的突飞猛进,他会惊喜得直跳起来,迫不及待就想看看自己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大神通。在神的境界之上,会是何等玄妙的境界?但是现在,不知怎地,对于这七十二变的第八层,他却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悟空的神通都已经越了七十二变的境界,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如来佛祖,因此觉得意兴阑珊?要是这么想,你可就错了!”

金一猛地抬头,菩提老祖能看穿他心里的念头,这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令他惊奇的是,听菩提老祖的言下之意,七十二变难道也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正是!”或许是想起了自己从开天辟地以来唯一有所交往的徒弟孙悟空,菩提老祖的神情也有些黯然:“所谓七十二变,乃是我将自身对于这天地衍化的记忆整理之后,交给悟空。每一层变化,都是天地元气衍化万物的一种方式,其间或有高低,也有共通之处。你是练过七十二变的,可能察觉出,这法门的内涵到底是什么?”

金一端正了姿势,垂头道:“是,这七十二变,是将己身的窍外界相应,灵识能催动其中的某处窍**,便能产生相应变化,究其本质,应当是用以体悟天地万物本源的一种手段吧!变化神通,只是小道而已。”有了菩提老祖话语中的提点,再加上他自己的领悟,这结论就是水到渠成。

菩提老祖颔道:“孺子可教……天地万物。无非是阴阳二气,或者称作清浊二气,也可以名为胎藏、金刚二界,又可叫做理与智……不管如何称呼,总之都是开辟之后初分的二气。天地万物,包括圣人在内,都只是二气化生的产物,所不同的是,那几位圣人,能够凭着自身的灵智,完全掌握本身二气的出入和平衡,自然也就能越这二气生灭所带来的劫数之外。所谓圣人,不外如是。”

“当初,我见悟空天赋异禀,道术有成,便传他此术。当时我问他,是要学地煞之变,还是天罡之变,他说要学多的,于是便传了他这七十二变的法门……”也许是想起了当日和老孙交往的师徒之情,不拘于物的菩提老祖脸上。也流露出了一缕追思和温暖:“其实,以他的禀赋,原也是适合学这七十二变。他是石猴,虽然是天地分判以来、二气精华孕育,不过究其根本,到底是地气多了一些,先学这地煞变化,也可事半功倍。”

“师祖,你是说,如果老孙当初在炼成了七十二变化之后,能再去学那三十六天罡变化,学成之后就能达致与天同寿圣人之体?”金一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出乎意料之外,菩提老祖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也是,也不是。这法门和修炼的道途,也不曾有人练过,不过是我将自己关于开辟鸿蒙以来,见到二气衍化万物的记忆推演而成。按理说,天罡地煞二数齐备,当可重证菩提,不过这二气相生相克,翻腾不休,除了圣人之外,谁也没把握能将二气融为一炉。即便是圣人,那如来也要将自身分作金刚大日与胎藏大日两部,再以不二之法统御两部;老子平素炼丹,也要用文武之火加以调和。想要同时炼成天罡地煞二变,又谈何容易?”

金一的心顿时又凉了,这不等于白说么?有了圣人的本事。才能调和天地二气,才能同时修成天罡地煞两层变化——都已经有了圣人之体了,还要练什么变化!

不过,他也明白,菩提老祖所设想的这条修行之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以他的神通睿智,多半是有办法让修行之人能够兼修这天罡和地煞两种变化。五指山中,老孙在吃下了菩提子之后,其法力便能够越七十二变的层次,进而能够挑战如来佛祖和西天诸佛,大概就是因为在有了菩提老祖的帮助之后,他能够向天罡变化进军吧?可惜的是,时间太短,还没等他完全炼成,如来便以一场西游,让齐天大圣几乎失去了一切……

正在低头沉思,冷不防卢真人开了口:“小辈,我的周天星斗阵法,可也是能同时兼具阴阳二气,具象天地星辰的!何不拿出来给他看看,指点一二?倘若你能将这阵法的威力完全挥出来,也不用怕那些圣人了吧!”

金一闷了一下。心说老卢你的口气未免太大,这阵法能敌得过如来和老子么?不过这么说起来,这阵法也确实值得探究一下。

此时他的境界大大不同,神念所到之处,顿时在身前开辟出一片金光空间来。一百零八枚金钱呼啸而出,其间的光芒灿烂,丝毫不亚于初升的朝阳!金钱飞舞,衍化天星,占据了天罡地煞星位之后,金一蓦然觉,这一次。阵法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一百零八枚金钱之中,属于地煞星位的七十二枚已经全部有了定位,和他体内的窍**相互呼应,神力往还之际,在那星位周围生出层层云雾来,雾气翻滚变化不休,其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正在生成,又似乎欠缺了些什么东西,始终不能成形。

金一本是想将这阵法施展出来,让菩提老祖看了能有些指点,谁知竟有这样的异变。凭他的神识,已经察觉到这异变必定是因自己的境界提升而起,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引导这种异变,或许,要静等这变化自行演进?

“快快将你适才所体悟到的大地众生加入其中,导引变化!”耳边忽地传来菩提老祖的喝令,口气之不容置疑,让金一不假思索地将神识从身体的四万八千个毛孔中又散布了出去。只是这一次,他是能够自主,也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导引这些星位上的变化,是以神识一出,先进入了那生异变的七十二地煞星位,而后才向着四面八方散了出去。

这一散,金一才真正明白,地煞七十二变,为何被菩提老祖称作是记录着他关于天地万物衍化记忆的法门了——他的神识所到之处,只要是接触到这大地上的生灵草木,便会立时穷究其中天地精气化合之道,就只是一片绿叶,一只飞鸟,其中竟也蕴含着天地初分、宇宙生成的巨大奥秘!那从上古传承下来的记忆,完整无缺地保存在每一个大地生灵的身体之中,若非有这样的一双慧眼,孰能辨清?

巨大的惊喜,将金一略呈低落的心情迅振作起来,每一点新的体悟。便会将金钱阵中的阵法提升一点,而那些处于混沌之中的地煞星位,也随之明朗起来,一种接一种生灵,一道接一道山川,一片接一片的大地,就从这混沌的地煞星中演化出来。

白光一闪,在金光闪烁的金钱阵中,卢真人已经现身出来。望着眼前不断演化生成的一片崭新的大地,他的脸上泪光点点,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不已:“山河大阵,山河大阵……这是真正的山河大阵呐!”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山河大阵吧……金一保有的灵识,足以让他不放过这阵法演化的任何一点细节,眼看着随着自己体悟天地的进程,自己的阵法也跟着点滴演化,就像是一面镜子,巨细靡遗地映照着外面的整个天地,那种感觉便是能令人忘记一切,逍遥于天地之间的自在。所谓菩提,宁如是乎?

“小子,你还早得很呢!只是体悟到了地煞变化,便沾沾自喜了吗?就连这山河社稷图,你都没探究明白呢,还说什么得证菩提?”

这兜头一盆冷水,非但没有让金一的心冷下来,反而又勾起了他的兴趣:“师祖,你说这是山河社稷图?那又是什么来历?我只知道,这叫做周天星斗山河阵法哩,是我从秦始皇的陵墓中得来的,不过到了我手,这阵法就从来没有布成过。”

菩提老祖哼了一声:“周天星斗山河阵法?倒也有几分贴切,不过这阵法,显然是从女娲的山河社稷图中演化出来的,当真完成了之后,多半又是一个小天地。创制这阵法之人,也算大手笔了,只可惜若不是圣人的境界,又怎能真正创制天地?这座大阵,多半也只是徒具形式而已,到头来还是死域。”

不得不佩服菩提老祖,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就将这阵法说了个透彻,当初卢真人所在的那骊山阿房宫,不就是一片死域吗?第三十三章完(!)

第三十四章 神交帝星

第三十四章

金一本已料到。这周天星斗山河阵法的来历不凡,在卢真人的掌控下,就能自由 “>地操纵时空,那可是他在菩提境界中才能做到的事。以人力演化天地山川和星辰,这是何等的神通法力?可谓直追仙佛圣人!

但知道了这阵法的真正来历,金一还是有些意外,女娲有多大的神通,他不知道,起码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这世上的凡人,都是女娲所造。女娲的宝物,那是什么概念?“山河社稷图……就是这阵图的真面目吗?”

走到这一步,金一也隐约悟到,为何菩提老祖给老孙所传授的法门,是要他先练成地煞七十二变,再经由天罡三十六变化,最终达致大成菩提。他现在利用这阵法,已经领悟到了山川大地的种种变化,可是对于天上星辰,却还是一头雾水摸不到头绪,而天与地。便是这阵法不可缺少的两极,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缺一不可啊!

阵法之中,大地上的最后一片迷雾也已经散去,那是一方完整的土地,山川如画美不胜收,所不足者便是少了生气和活力,万物都像是死的,不会动弹——当真就是一幅画了。

金一却并不打算到此为止,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痛,那痛楚到现在都是让人连回想一下都不愿意,难道所得的代价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山河已在,那周天星斗,我也想看看到底离我有多远……

菩提老祖脸色骤变,却不知为何,没有出手阻止,只是眼看着从金一的灵台之中,双眉之间,一道金光耀然现身,沿着那天罡三十六星位直射过去,爆出满天星光。

金一的心神骤然迷失!他从没料到,自己最为熟悉的这天罡三十六星,真正到了想要探究其中精微奥秘的时候,却有着比尘世众生更为难测的内里。大地上的生灵万物,变化繁复,已经远远出他的想象,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乾坤,每一种生灵,都让他的一缕神念反复沉迷。

可这周天星斗,看上去只是寥寥的万余星辰而已,但其中交互变化,纵横交错的局势,竟比大地上的众生都繁复无数倍!二十八宿,北斗七星,再加上紫微北极帝星,将其提炼凝化,就成为了天罡三十六星,提纲挈领之时,还没觉得什么,一旦将神识沉入每个星位之中,立时便是无比庞大的力量,深广如海,不知路在何方!

“中天紫微,统领万星,七曜拱卫,四维经纬!”菩提老祖蓦地开口,十六个字似通非通。意义晦涩,但落在金一的耳中,却犹如晨钟暮鼓,人昏聩,令他迷失在这无数星斗之间的神识,倏地见到了一盏明灯。

北极帝星!这一颗终年高悬在北极天穹的顶端,周天星斗全都围绕着它转动,在这变化无穷的星斗之中,惟有这一颗,是不变的星。这个道理,大凡星相术士都知道,观测星相时也往往从此入手,分剖二十八宿以定分野,窥伺天意。可金一现在要做的事,却是比星相术士来得更加凶险和亲切:他要将自己的神识,占到北极帝星位上,彻底解开这紫微大帝法力的本源!非此,不足以在这周天星斗的迷局之中,找出纲领!

勾陈上宫北极大帝,位列四御之一,班次仅在昊天金阙玉皇大帝之下,岂是等闲的星宿可比?倘若有人想要将其力量的本源尽数解开,等于是想要将他所有的神力占为己有,这等不啻于是翻天的大事,等于是披逆龙鳞一般,势必将立刻遭到北极大帝神力的反击,这世间除了脱天地之外的圣人,孰能抵御?

但金一却有一桩妙处,他曾经和中土神州的气运之宝传国玉玺。有过最为密切的接触,甚至曾经使用过此宝来抵挡强敌如温元帅者。北极帝星的神力,对于金一来说并不陌生。

就在他的神识接触到阵法中紫微垣的瞬间,天罡三十六星的星光,骤然全部消失!确切地说,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那天罡三十六星的光芒,瞬间集中到了北极帝星上,这一颗紫微帝星,集中了属于周天所有星斗的光芒!

“权力,这就是权力!”那种感觉,一点也不陌生,骊山之中,初见权柄时,金一将自己的钱力度入其中,便曾经感受到过;宇文邕几度失去对权力的压制,要他施展钱神的法力,将权力镇制住,金一也曾亲身体验到;而在陈庆之的压逼之下,和宇文邕共同体验到权势那至高无上的境界时,更是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这紫微大帝的神力,就和权力的滋味一模一样,即便以金一的境界和对权力的熟悉程度。仍然是一见就险些迷失自我。

当他最终从紫微帝星的法力中解脱出神识来时,天色依旧昏暗,时间几乎没有任何流逝,只是被他费尽心思展布开来的天罡地煞阵不知何时已经收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菩提老祖的眼中光芒一闪,掩不住的讶异:“小子,你还真是福泽深厚,这么冒冒失失地直闯紫微星垣,竟然能安然返回。莫非是另有机缘?”

金一微一沉吟,摇了摇头:“机缘么,是有的。这紫微帝星的神力,竟然和大家手中的权柄本出同源……不,准确地说,是和传国玉玺中的法力一模一样!这也不出奇,师祖你也说了,帝星的神力,原本就是从凡间收取积累起来的,通过传国玉玺与凡间帝王沟通。我现在,才想通了一件事,为何当初我和宇文大家合力,就能感悟到所谓大势的境界……”

他伸出两只手来,其中一只手上光芒闪动,隐隐有山川河流,那正是山河阵图;而另一只手上,则是星光闪耀,光芒竟似和天际的北极帝星遥相呼应!“以我的钱力,便可演化山川万象,而大家的权力,则可沟通周天诸星斗。我二人合力,足以演化天地万象,也就能够上窥那仅仅属于圣人的境界!”

眼见紫微帝星的光芒出现在金一的手中,连菩提老祖也吃惊不小:“你这小子,竟然真的能凭藉本身的力量,沟通紫微帝星!自从这天地开辟以来,到封神有天子,底定天庭秩序,恐怕还是头一次,有人没有玉玺和权柄的神器,就能沟通紫微帝星的神力。小子,你这是何等的缘法!”

缘法么……有的话,也不是现在吧,其实我只是将自己曾经走过的、神识经由传国玉玺通向紫微帝星的路,重新又走了一遍而已,况且……“师祖,这星力既然是和权力同源,以我本身的钱力,和权力之间处处都能交融无间。这当中的细微变化,即便是最为精深之处,也早已为我所知。不过,若是当真要将整个周天星斗山河大阵重现出来,演化天地,惟有我和宇文大家同心协力才可,单凭我一人,决计难以办到。”

此言一出,菩提老祖并未有所不解,反倒露出了赞许之色:“小子,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钱力和权力,我是不大了解,鸿蒙开辟之际,原也没有这样的神力,不过即便是悟空,他也不能全然融汇我的菩提法力,足见不是本身根源所出的神力,到了最后终究是差了一层。你能悟到这一节,便是了悟了自身的所在。”

收起双手的神力,院中重新又恢复了静谧昏暗,金一站起身来,抬头望向紫微帝星,轻轻叹了口气,宇文邕的面容,就好似隐在那紫微帝星之后,看也看不清楚:“现在这局面,我实在没有把握,能让大家抛弃一切顾虑,全力和我并肩作战……”

菩提老祖忽然笑了笑:“小子,有人来找你了,你没有把握的事,或许可以问问他呢?”

这话题转得有些突兀,金一只是一怔,却见绿光一闪,菩提老祖已经化为菩提根,隐入了泥土之中。而下一刻,金一便感应到,在自己的院落之外,出现了一个他所熟悉的人:许旌阳。

“菩提老祖,果然非比寻常!”金一心中暗赞,以许旌阳的身法和神通,想要从长安到这里来,几乎只是转瞬间事,那边神通一出,这边人就到了,菩提老祖竟能先知,而且还半点没有运用法术的痕迹:这就是圣人的境界吗?

墙外,已经传来了许旌阳的声音:“金钱神,可在此否?许逊有要事相商!”

金一收敛了心神,心想菩提老祖所说的,我没有把握的事可以向许旌阳问问,难道他能够连许逊的来意都料到了?而许逊此来,难道是为了给宇文邕传达什么消息?“许天师,请进来,我恰好打坐收功。”

白光一现,露出许旌阳的身形来,依旧是仙风道骨,手持拂尘,虽然失去了手上的法宝玉楼观,这位道门天师从容依旧,只是望着金一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东西。

几度并肩作战,许逊和金一也是交情莫逆,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客套,就道出了来意:“金钱神,我适从宇文大家处来,自昨日黄昏到方才,足足倾谈了大半夜。”

宇文邕,果然如此!金一沉住了气,看着许逊:“天师有什么话,请直说,不管是什么,我都有所准备。”

许逊点了点头,石破天惊地抛出一句话来:“大家找我,是想问问我,现在的局面下,佛道两门,哪一门最有可能和大周联手!”第三十四章完(!)

第三十五章 受邀夺权?

第三十五章

金一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仅仅几个月之前,宇文邕以铁腕下达除佛灭道的诏令,将关中和巴蜀等大周治下的佛寺道观连根拔起。由此而获得的编户齐民过二百万口,没收的寺产观产无数,单单是金银财宝等浮财就无法想象,金一当日在度支尚书的库中所见到的那些财物,不过是冰山之一角而已。和北齐比起来堪称是个穷国的大周,在这一道诏令之中得到了多少好处,根本无法计算,而宇文邕本人的权威境界,更是因此而突飞猛进。

可以说,没有那一道诏令的话,宇文邕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而现在,他却在考虑要和佛道哪一门重新联手?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金一才想到带来这消息的许旌阳的立场:“许天师,大家和你的谈话,似乎不应该被我知道吧……为何你在离开大家之后,立即便前来寻我告知此事?”

许旌阳哼了一声,面露不豫之色:“金钱神,你该知道我的志向,让凡人摆脱任凭仙佛鱼肉的苦境。乃是我平生所愿,为此不惜粉身碎骨!若非为此,凭我的道法造诣,这天下的道门早已归于我一人统领了!我全力协助宇文大家,为的就是看中他有望成为第二个始皇,权倾天下令天地也为之低头,孰料他竟然在此时有意退缩,怎不令我灰心失望!”

看着许逊这大异往常的激动神情,金一也能想象到当时俩人商议的情景,当一听到宇文邕这想法时,许逊的失望和愤怒可想而知。不过蹊跷的是,即便如此,俩人还是倾谈了大半夜,可见并没有不欢而散,是什么使得许逊容忍了宇文邕给他带来的失望?

“是权宜之计。”许逊倒也干脆,直截了当地便解答了金一这个问题:“宇文大家向我解释,说如今佛门重回中土,势必要设法收拾旧河山,而道门一直有心要独霸中土,重整天地,想来也不会坐视。倘若大周仍旧打出除佛灭道的旗号,同时与这两家为敌的话,只能将他们都推到北齐一方去,借着北齐的手来消灭大周,实现其一统天下的宿愿……宇文大家的意思,只是要虚与委蛇而已。”

虚与委蛇?和如来佛祖、太上老君这样的人?莫非宇文邕还想着,等借着一方的手一统天下之后。再反过来抛弃自己的盟友不成?一方面,金一能够理解宇文邕这种想法,身为曾经在宇文护的强势之下隐忍了十年之久,最终一举杀死宇文护夺回大权的天王,这本是他一贯处事的手段风格;但另一方面,将对付宇文护的手段来对付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宇文邕的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如意了一些吧!

“许天师,你以为,这种如意算盘,能成功么?”金一微微冷笑。

“决计不成!”许旌阳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质疑:“当年秦始皇大权有成,权倾天下,天地为之低头,山川为之舞蹈,江河为之让路,那是何等的威势!就连天庭玉帝,也只能和他分庭抗礼,眼看着他将本该献给天地的权力,凝聚成了一枚传国玉玺。这样的前车之鉴,以几位圣人的智慧,绝不会无视。宇文大家若是想要取得这佛道任何一门的联手,先决条件就是要放弃权柄重宝。”

放弃权柄!金一这可当真是出乎意料,权柄是一件法宝,但又不是普通的法宝,它甚至已经将宇文邕的一部分血肉融入了自己的体内,和宇文邕血脉相连,怎能放弃?“许天师,你的意思是,如果佛道两门有意和大周联手,先决条件一定是要大家逊位?”

许逊缓缓点头:“不止如此,甚至有可能软禁宇文大家。有他在一日,大周的事权便一日难以统一,如此一来,怎能奢谈打败北齐一统天下?金钱神,我来,是受大家之托,想要问你一件事……”

“……你有没有办法,让权柄从大家的身体中离开?”

金一脑中轰的一声,这才彻底明白了许逊的来意:如果,自己能够让权柄从宇文邕的手中落下,那么宇文邕和佛道两门的联手,就少了一个最大的障碍,他仍旧可以做他的天王,甚至成为天子,只要能够恢复自汉末以来崩溃的天地秩序,让天上的神仙或者佛能够安享凡间的供奉!

那我呢?我会怎样?金一抬起头来,望着许逊的眼睛:“许天师,这真是好算计……且不说我是否真的能让权柄离开大家的身体,当真做到了的话。我是不是也和权柄一样,可以随时被大家所抛弃,被大周所抛弃?”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许逊的眼神毫不动摇:“不然!金钱神,大家有意放弃权柄,乃是他的大智大勇,那权柄和大家血肉相连,甚至已经是性命交关,谁能放弃?大家能下这样的决心,正是为了大周的千万百姓,若是他死守着权柄不放,多半会惹来道门和佛门的共同攻击,以大周和北齐的世仇,一旦灭国,大周的百姓势必苦不堪言!这,正是壮士断腕的苦心呐,金钱神!”

“壮士断腕?”金一大笑,笑声中却殊无半分喜意:“当真有这般大勇的话,自己断了那条手臂就好了,还来找我做什么?许天师,我一向敬你不顾己身富贵,一心只为了百姓着想,可不要用这样的笑话来侮辱我!”

这般说话。是金一对许旌阳第一次说出,几乎已经等于是当面打脸了。受到这样的对待,许逊却仍旧毫不退缩,直视着金一的眼睛,其理直气壮之势,甚至让金一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齐两国,势力相敌,也各有名将高人相助,大周之强于北齐者,最大的便是在于王位稳固。主君英武,这大周,少不得宇文大家的统帅!再者,权柄这件法宝,我虽然不知,不过金钱神你对其了解,恐怕是仅仅在于宇文大家之下。据宇文大家说,此宝的权力,和他自幼修行的黑光如出一辙,早已是性命交关,若是不能连同他身体内的权力一同取出,仅仅是断去一臂的话,不但不能取下此宝,只怕立时就要了大家的性命!金钱神,凭你对大家和权柄的所知,此论确否?”

……沉默,然后是点头。许逊所转述的来自宇文邕的论断,一点也不错。权力的特性,有种天然的腐蚀性,宇文邕浸y年,只怕浑身的血脉都已经被权力浸透了,假若骤然失去了驾驭这种力量的宝物权柄,恐怕立刻就会被身体内的权力反噬,性命只在顷刻间。如此说来,宇文邕所谓取下大权的请求,其实是问金一有没有办法,能够将权柄连同所有的权力,一起从宇文邕的身体上取走。

要做到这一点,哪怕是算上三清和如来等圣人在内,金一也是不二的人选,惟有他的钱神法力,才能和权力水**融,同源异质,才能将宇文邕体内所有的权力一点不留地引出来。可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同时具有了钱神力量和权力的自己,岂不是更加成为了那几位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大周势必会和自己划清界限,真的如卢真人所说的一样,只会是自己一个人为自己而战了啊……

“答应他!”金一正在怔忡,灵台中陡然绿光一闪,响起的竟是菩提老祖的声音。对于菩提老祖能够在他的灵台中说话,金一毫不意外,可是菩提老祖居然会让他同意宇文邕这样的请求,难道说……

“笨小子,你不是正缺少权力,就能够完成这山河社稷图了么?先前你还在苦恼,要如何让那什么宇文大家能与你同心协力,共同布下此阵,这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了,到时候你一手握权柄,一手掌金钱,将这山河社稷图布成了,三清和佛祖也奈何不得你,一个人就一个人,那天地就是你一个人的,岂不逍遥自在!”

金一心中霍地一亮,若不是有一根定海神针在心底镇着,他几乎要直蹦起来:对啊,这不是天赐良机,让我能够拥有权柄的神力吗?取得了权柄和宇文邕已经快要臻至“权势”境界的权力,周天星斗山河大阵指日可成,有了这样的阵图护身,谁能奈何我?那可是一片真正的天地啊!

不过,他随即又怀疑起来,事情会有这么顺利吗?权力,可是曾经引了第一次封神之役的神力,人间帝王所系,又是紫微帝星的神力,自己本是钱神,就算有了权柄在手,又如何能保证不被权力反噬,而能够顺利驾驭?当日和宇文邕联手降伏权柄时那险些被权柄给吞噬的情形历历在目,这一次可是要引狼入室,用自己的身体去接纳权柄全部的神力呢!

天罡和地煞,这两种力量要想融合无间,就连老孙都没有办到,我能做到吗?

第三十五章完(!)

第三十六章 大吉

第三十六章

以许逊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金一的心思不定,不过有定海神针的镇制,再加上金一此时的境界提升,早已出了他的意想之外,他万万也想不到,金一心里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只道金一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安危而担忧,又对宇文邕想要抛弃自己的决断心寒,许逊轻叹一声,道:“金钱神,你身系此次天地异变之重,有这些顾虑也理所应当。不过,宇文邕身为大周天王,为了大周万千百姓的福祉性命计,都愿意放弃自己性命相关的权柄法宝,此等大智大勇,实令贫道佩服之极。”

他缓了缓,又道:“贫道也知道,金钱神你处境艰难,取了权柄之后,恐怕会立时成为众矢之的。贫道愿意为你重开玉楼观,一力护送你上西昆仑山去暂避一时。那是西王母的瑶池仙境,不论是佛道哪一门的圣人,都不能在那里任意而为。等到封神大势已定,再做打算。”

重开玉楼观,上昆仑山?金一明白许旌阳这句话中的份量,这就意味着他将要拼出自己的性命去,和守卫昆仑山脚下封神台的姜子牙、关尹子等人决一死战,为自己打开昆仑之路。许旌阳啊许旌阳,就算你是天师,在如今的局势下,面对着那些敌人,你又有几条命可以拼?

金一心中一叹,终于点了点头:“许天师,你身为天师,却当真是丝毫不以己身为念,一片拳拳之心,只是想着这世上的百姓,我还能顾惜己身么?成与不成,也只得尽力而为,不过我也不要上昆仑山,等到取了权柄,我还回我的出身本地两界山去,从那里前往西方世界,想来佛门忙着重回中原,整顿已经残破流散的释子僧徒,一时也顾不上来和我为难。”

君子可欺之以方啊!说不得,这一次也只好瞒着你许天师了。谁让你和我不是一条心呢?不过,这好歹也是条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让中土的百姓少些离乱之苦,也能为我金一打出一条重生之路呢!

许旌阳怎想得到他有这样的神通,山河社稷图这种法宝,便是对于圣人而言,也是极难得的异宝,想破了他的天师脑子也想不到,竟会落在金一的手中,而且要重现这阵图,缺少的就是宇文邕的权力!而金一的退路,也是编的天衣无缝,一直和金一相伴不离的牛琪琪,此时刚刚好回到西天去了,这就是金一在为自己寻找退路的征兆吗?

许旌阳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握着金一的手,眼眶中两颗泪珠直转:“金钱神,委屈你了!为了大周和天下的百姓,要你这般的牺牲,想你自出山以来东征西讨,何等的不易。如今好容易有了点成就,却又要转赴西天,背井离乡……”

金一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彷徨,笑道:“许天师,你这么说可就小看我了,我如今也已经不是升斗小民,身为一介神祗,哪里来的什么乡土之思?那西天,据说有极乐净土,又有无数山川,多有形胜的去处,正好我一直打打杀杀的,也有些倦了,趁这个机会就去到西天转上一转,说不定就能在那里找到新的转机呢?”这一番话说下来,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

许逊更是信以为真,也就不再矫情作态,转而问道:“既是如此,贫道想要你一句准话,这解除权柄的法术,你有几成把握?”

金一微一沉吟,右手点金术动,金光闪耀间,一度离他而去的元龟重新现身出来。这法术一做,他自己也觉,自己的境界比之前有天壤之别,甚至不用布成金钱阵,心意到处法力凝聚。便能化出元龟来。而这元龟一旦变化出来,其身上自然而然地便散出无数极细小的钱力,和周天万物隐隐相通,那正是他经历了极度的痛楚之后,终于领悟到山河社稷图中地煞星位的全部奥秘,才拥有的领悟和记忆。

也正是这样的领悟,使得他现在对于元龟推演计算的全部过程,巨细靡遗地反映在灵台之中。正是那和天地万物相通的感应,才能够让元龟推演出未来的趋势,只须少了一个变数,就不知会生什么样的变化。

将心意凝聚在自己和宇文邕的身上,就见元龟身上所散出的那些法力,点滴收了回来,落在元龟的背甲上,便一点一滴地呈现出道道裂纹。直到所有的法力全部收回来,金一屏息凝神,看着元龟的背甲,心中翻起滔天巨*:这占卜的结果,乃是大吉!

天地万物,莫不有神,即便是如今的金一,在尚未领悟到所有的天地奥秘之前,这元龟的占卜也不可能穷尽一切的变数。因此最多也只能占卜出吉凶而已。可想而知,倘若真的到了三清圣人那样的境界,天地了然于胸,一经占算便可了悟天机,无怪乎圣人能脱劫数。

许旌阳虽然看不出这其中的细微变化,却也懂得些占卜之道,这元龟占卜的历史还在文王八卦之前,称得上是今世所有的占算之道的鼻祖,龟甲上的裂纹是吉是凶,他还能看个大概,一见这结果。立时面露喜色:“大吉?”

金一点了点头,那法力幻化的元龟功成身退,化为一缕金色的钱力,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沉吟了片刻,金一方道:“此事关系重大,想来也不是说做就做的,请许天师回复大家,就说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将权柄从他的身上解除。等他做好了准备,就来这里找我便是,这段日子,我也就不回长安了。”

许旌阳知道他心里的沉重,也不勉强,深深一礼致敬,随即驾云去了。

他一走,菩提老祖便从泥土里冒了出来,看见金一的脸色不好,笑道:“小子,你有什么放不下的?是那宇文邕自己不要你,又不是你对他不义,取了他的权力也没什么。”

“师祖,我不是为了我自己。”金一倏地叹道:“我这一路走来,恶战连场,从没退缩过,心里想得可不是我自己的什么富贵享乐,而是想这世间的凡人,被天地仙佛拨弄在鼓掌之间,命运都不能自己做主,就像老孙在五指山下那样,动也动不得,就像我金家数百年来被佛祖画地为牢,不见天日,何其的苦楚!但有一线希望能挣脱这压在身上的大山,我也愿意竭尽全力。”

“可谁料到,到了现在,居然我就成了拖累万千百姓的祸根,只有我自己脱开身了。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好处……钱力,权力,都是从凡人中来,是这万千的凡人百姓,产生了这样的神力,这力量,本该是为他们造福,让他们能有资格向那些掌握着凡人命运的仙佛圣人说一声不的,如今却成了为我自己独善其身的法宝!”金一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地上,要不是这里早已被菩提老祖的法力笼罩,这一拳的威力可以将大地震裂!

什么凡人的福祉,菩提老祖是一概不知的,即便是那三清和佛祖,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的意义,这世上和他有关系的,也就是孙悟空和金一而已。见金一如此的憾恨,饶是他这天地间的第一个生灵,也不晓得如何劝解。

隔了半晌,金一才恢复了常态,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只得走自己该走的路吧!“师祖,你说,我要如何才能取出权力,运用自如?”

菩提老祖道:“你和悟空一般,都是修炼的七十二变,要想再进一步,惟有向天罡变数进军。不过,你比悟空更是得天独厚,有这山河社稷图做指引,少走了许多弯路,只须全神贯注,将这阵图重现出来,便是你功成之日。到时候,你也不用想如何驾驭那权力,只要将权力尽数注入这山河社稷图中,演化天星,当这周天星斗和山川地理的变化一旦动,时空流转如这天地一般,那就成了。”

拍了拍金一的肩膀,菩提老祖笑道:“不必担心,有老祖在,至不济是一次不成,再来一次,有我菩提法力护身,还能让什么权力伤了你?”

这一颗好比是定心丸,吃得金一心安无比,何况对于这山河社稷图,他也是研习已久,就连对于权力,也曾经通过传国玉玺变化神通,甚至体验过了权势的境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当下只是静坐在当地,听菩提老祖说些菩提法力的变化之道,所谓混元道法,不外如是。

许旌阳回到了长安,径自飞到禁苑之中,将自己从金一那里得来的消息告知宇文邕。出乎意料,宇文邕得知金一肯,脸上竟没有半点喜色,沉默半晌,方道:“许天师,可否请你将与阿一相谈的前后经过,所有细节,全数道来我听?包括他的神情变化,言语动作在内,越细越好。”

许逊是什么人,哪能不知道宇文邕的心意?登时不悦道:“宇文大家,金钱神能这般,已经是黎民之福,你难道还不信他么?如今的局势,要么是他自己设法脱身,要么就是挟持大周上下官民一同除佛灭道,他能给你这个台阶下,自己远走西天,那也是坦荡胸怀,你再疑他,岂不寒了志士之心!”第三十六章完(!)

第三十七章 谁主西游

第三十七章

在许旌阳这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宇文邕也不介意,依旧还是谢过了,只是对于何时进行此事,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兹事体大,我也须得等到形势分明之后,才好做定夺。无论如何,阿一能有这样的承诺,也少了一个大变数。”

听到变数二字,许旌阳立时就想起了金一用元龟占卜吉凶时的景象,那种占算的本事,以他道门天师的见识竟也从未见过,用元龟占算的时候,金一就好像真的是以天地主宰的身份,看着掌中的天地演化一样。若是宇文邕想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取舍,何不请金一来占卜一下?

可这念头刚一产生,许旌阳便随即打消了。眼前的这位大周天王,对于金一明显已经起了戒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他能不能相信金一的占算结果,就连让他对金一和盘托出心中的计算,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如此。夫复何言?

许旌阳心中一叹,起身稽道:“大家自有雄略,贫道本非尘世之人,不解个中利害,也不能有所参详。只是大家若要化解这一场天地的大变,金钱神实是一着关键所在,望大家深思,慎行!贫道先告退了。”

宇文邕以礼相送,对许旌阳他还是丝毫不敢失了礼数。只是对于许逊临别的赠言,宇文邕心中也是不以为然:“关键……我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是这场天地大变的关键啊!手握大权的我,假以时日连天地都要低头,怎么还抵不上一个浑身铜臭的钱神!”

此时此刻,长安城上的云中,现出一个身影来,白衣高髻,手托净瓶,净瓶中插着杨柳枝,手结施无畏印,双目似开似闭,将下方的种种变化尽皆收在眼中。“占据关中,上下同心,骁勇善战,……宇文周的局面,倒真的和当初商周革命时的姬周颇为相似,就连对手是占据关东、更为繁华富庶的势力,其天子却是昏庸暴虐。空有名将而不能用,这一点也是一模一样,难怪我佛门上下,都有二次封神之议……就不知佛祖为何,迟迟不动?”

这位正是观世音菩萨,她奉了如来佛祖之命,二次从两界山出来到中原,肩负着要引导大周上下皈依佛门,让一度从关中消失的佛法重新大大昌明的重任。想要做到这一点,即便是仅在佛祖之下的观世音菩萨,又谈何容易?能观世之音,她早已知道了关中佛门的现状,原先的百万佛子,此时都已经成了大周国中的编户齐民,寺产积蓄更已经是烟消云散。唯一还能值得利用的,便是那在洛阳战场上被收降的二十多万少林僧兵,因为宇文邕退回关中之后许多大事要处理,到现在还没顾上他们,只是留在同州霸府的原址,被监视着。

“从此入手,或许可以让大周能重新皈依我佛。只是那大周天王宇文邕。手握大权,雄心直追当年的秦始皇,又岂是如此易与?……”观世音菩萨眉心微蹙,正在筹思,忽然心生警觉,向远处望去,只见云中一片光芒闪动,大队人马来到面前。

这一队人马非比寻常,前有三十六青龙,后有七十二白虎,左边有护法天兵,右边有有道神仙,云中影影幢幢,不知有多少,团团簇拥着一位道人,**骑着青牛,左右伴着金银二道童,手持扁拐。

观世音菩萨见了,立时垂敛眉,上前见礼:“老君,何事亲下凡尘?”

观世音菩萨乃是西天佛祖之下第一人,老子也要给三分面子,笑道:“原来是观世音菩萨,何必明知故问?你是来做什么,我便也是来做什么。”

就算心里有了准备,听到老子这般直接,观世音菩萨也要皱起眉头:“道祖,那大周天王手持权柄,威势直追当年秦始皇。天地都不放在眼里,又下了除佛灭道的法令,将道门在关中巴蜀的信徒尽数勒逼还俗为民,道祖不追究其罪,难道还要放下身份去向他低头?这权威之力,竟有这般的玄奥?”

老子就像听不懂观世音菩萨口中的讥刺一样,笑道:“这般的话语,好似不该从菩萨口中说出,然则菩萨此时到此所为何事来?”

好在是菩萨的修为,天塌下来也不会乱了方寸,何况是在老子面前?只是身为道祖的太上老君,居然亲下凡尘来,和一手扫平了关中道门的大周通起了关节,这就连观世音菩萨都没想到,不能没有微辞。

好在老君似乎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能在这种情况下凑上门去献媚,拂尘一摆,向观世音菩萨示意告别,大队人马在长安城上空的云中转了一圈,便向东方去了,看那去势,当是冲着王屋山老君洞而去。

观世音菩萨叹了口气,将身一转。按落云头,到了长安街市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僧,手持禅杖在那里大声宣讲,用得便是西游一梦中的台词。这般景象,立时就引起了街市行人的关注,自从去年宇文邕下达了除佛灭道的法令,三个月当中将关中的佛子一扫而空以来,街市上何曾有过僧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宣讲佛法?

不一会,就有几名官差上来锁拿这公然违抗除佛诏令的僧人,哪知到了老僧身前。一些儿都不能靠近。这时代谁都知道些法术神通的知识,几个官差原也有些手段,对这老僧却半点都使不出来,情知是遇到了高僧。

对于这样的僧人,就算是在除佛令颁布之后的,大周上下也还是不敢怠慢,而是建立通法观以尊处,要么就是加以高官厚爵,诱使其还俗为官。几个官差不敢造次,慌忙留人在这老僧左右看着,一面去飞报上官。

层层报上去,前来处置的竟是千牛卫都督韩擒虎。他心里也很诧异,这老僧的出现,竟然引起了宇文邕的重视,一定要他亲自前来迎接,大周天王要见这老僧。这和宇文邕之前对于佛门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难道说宇文邕一直在等着这老僧的出现么?

韩擒虎引着观世音菩萨所化的老僧,一路进了禁苑,到了御苑之中,宇文邕换了常服,身旁伴着韦孝宽和庾季才。见了这架势,韩擒虎也知道事有蹊跷了,不但有宇文邕亲临,更有大周朝的两大智囊陪伴,这老僧难道会引大周国策的又一次转向?

韩擒虎本有心留下来看看情况,谁知宇文邕却将他遣出,身边一个人也不留。千牛卫都督离开天王的身边,乃是极特殊的情形,韩擒虎心中更觉得蹊跷,离了禁苑之后,便上了一匹好马,直奔渭水河畔金一的庄园而来。

百里之途,不多个时辰就到了,进得庄园之中,韩擒虎见金一坐在后院的沙地上,面对着那翠绿的菩提根瞑目苦思。不知怎地气往上撞,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金一的肩膀拎起来,喝道:“阿一!你还在这里安坐,长安要出大事了!”

“大事?”金一知道韩擒虎的性情如火,就像他所修炼的法术一般刚烈正直,因而对他的“无礼”举措也不在意,反倒是对于他口中所谓的大事有些介怀。待到听说有个老僧现身在长安街市之中,宣讲什么大乘佛法,随即就被请到了禁苑之中,宇文邕亲自接见时,心中便是一沉:终于来了!这老僧,不用问一定是西天来的,多半就是那高深莫测的观世音菩萨了,而宇文邕亲自接见,连韩擒虎都不准在旁听着,岂非就代表着他有心和佛门妥协?

本是意料中的事,可当真生了,金一还是不由得对宇文邕感到一丝失望,就不知道曾经一手扫平了关中佛门的宇文邕,要怎么转过这个弯来,宣布皈依佛门?还有,道门如今在凡间的势力,比佛门自然要强盛许多,为何却是佛门先找上门来?

想了想,金一按着韩擒虎的肩膀,也不用什么道术,就这么一按,身负火雷法的韩擒虎,也不觉得受到了什么如山的大力,却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这是什么法术?”身经百战的韩擒虎,这一下心里可有些惊了,这种感觉竟然比面对宇文邕的权威时还要难以抗拒,完全生不出任何的异心,好似听他的摆布,就是最正确、最该做的事,在这个时候坐下来,就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权势,果然是最难以抵御的法术啊……牛刀小试,便能令韩擒虎这样桀骜不逊的人俯,金一心中不禁也有些荡漾,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对手是何等人,他这一点小小的得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让韩擒虎坐下了,金一也坐在他的对面,道:“韩都督,你我是一个营盘里拼过命的弟兄,我也不瞒你,大家对于佛门的态度,是要有所变化……”便将佛门打通了两界山,中原和西天极乐净土重新贯通的事情说了,又道:“虽然想不通大家会怎么做,不过面对着佛道两门伸来的手,他现在是一方都不会拒绝。韩都督,你要怎么做?”

韩擒虎到他这里来,本就是想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不过这样的大变故,还是让一直都只是在军中厮杀的韩擒虎脊背上直冒寒气。第三十七章完(!)

第三十八章 客似云来

第三十八章

身为千牛卫的都督。肩负着保护天王的重任,韩擒虎还能有什么选择?不管宇文邕要如何,他都只能一条道跟着宇文邕走下去。可这对于金一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心知肚明,金一的出身和他一向以来对待佛门的态度,他怎么可能和佛门站在一起?

“阿一,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家真的决意收回除佛诏令,重新皈依佛门的话,你要怎么办?”韩擒虎盯着金一的双眼,眼神却再也不能如前一般的坚定不移,同一个营盘里拼过命的战友,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便刀兵相向?

金一闭上眼睛。他不想看韩擒虎的眼睛,就算他有大神通,能让韩擒虎在不知不觉中屈服,但对于韩擒虎眼中的寓意,他的心却不能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凡人的眼神,却能够动摇他已经晋身七十二变第八层,向着天罡变化进军的道心!

沉默了片刻。金一重新又睁开了眼:“韩都督,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佛门打开两界山的同时,也将我的师父,废去了道行,收入了门下。看着他那样子,我真宁愿他败了,死了,胜过活着受这样的屈辱!我和佛门,不共戴天!”

韩擒虎紧紧攥着双拳,他不笨,他知道金一和宇文邕此时的态度歧异,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可恨的是,就算知道,他却丝毫无能为力!“阿一,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拼了性命,也要从那仙境一般的五指山里逃出来。这样的感觉,真是叫人痛恨自己!”丢下了这样一句话,韩擒虎霍地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是啊,就是因为这种,命运操于人手,自己只能俯听命的无力感,让那仙境一般的五指山,变成了世上最令人难以忍受的牢笼……金一冷笑一声,向着空中无人处道:“今天我这里。恐怕是比长安禁苑更热闹的地方呢……庄南华,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一声长笑,金一面前凭空多了一人,正是仙风道骨的南华老仙庄周。只一眼,庄周的脸上便露出讶色:“金钱神,只是几日不见,你的道行当真是一日千里,如今这样的境界,只怕已经越贫道之上,即便是在兜率宫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闲话少叙,庄南华,你今日来,带来了道祖老君什么话语?可知道此时,佛门已经有人成了宇文大家的座上客?”这么说的时候,金一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自己端坐在这里动也不动,却似乎成了左右大局的重要角色呢。这不毛的沙地,却已经具有了和长安禁苑同样的地位……

庄周点头道:“道祖已知此事,那是观世音菩萨。奉了如来佛祖之命下凡,要扭转大周的政局,使大周重新遵奉佛法。金钱神,我今日来,本是想要你的一句话语,你和我道门,并无深仇大恨,说起来还是你欠我道门的多些,倘若道祖能将前嫌一笔勾销,你可否投入我道门之中,助我道门二次封神?倘若能如此,你的功劳尚在姜子牙之上,不但是真君之位,将来凭你的进境,圣人境界也不是奢望。”

庄周出奇地没有逞他的雄辩剖析利害,只是言简意赅地转述了老君的话而已。但金一却知道,这其中所包含的深意,当真是惟有圣人才能尽知。此时不论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都势必会改变整个天地大局的走向,点头的话自然不必说,得到了自己的支持,凭藉道门的卓实力,他们甚至可以抛开大周和北齐,单凭道门所留下的实力,便足以动平定天下之战!而倘若能合大周之力,那便是摧枯拉朽之势,能令西天诸佛都饮恨退出中原神州!

若是他摇头呢?想必太上老君也会有他的对策,不过想要把佛门赶出中原,只怕是力有不逮了。惟有经历一场规模更大、惨烈更胜商周革命时的大战,才能见了分晓。看上去,虽然观世音菩萨已经抢先一步成了宇文邕的座上客,但道门在关中仍有以许旌阳为的势力,其潜力被破坏的又不如佛门那么彻底,似乎是比来自西方的佛门更有机会和强悍的大周联手呢……

此时的灵台清明,金一一瞬间便想到了这许多。假如能动用元龟进行占卜的话,应该能得到更多吧?不过,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在金一的心里,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南华仙人,你曾经说过,道门插手凡间,只是无奈之举,然而汉末以来世间变乱,多由道门而起,涂炭生灵无数,这是抹杀不去的事实!如此漠视凡间生灵的仙人,有什么资格来染指这片大地,管制这大地上的生灵?”

即便是庄周,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变了颜色:“金钱神,如今佛门重履中土,道祖太上老君更是亲临凡间。难道你还打定了主意,要将佛道一同驱除中土?你,你当你是谁!”

金一笑了笑,全没将庄周言中的讥刺放在心上:“我是谁?我很清楚,我不过就是五指山里走出来的一介少年人而已,自打出了五指山,在这世间多活上一天,便是我的一分造化!我读过的书不多,不过先秦时有一位儒门的大贤曾经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是应该做的事,认定了。就要去做,能不能作成,又有什么关系?庄仙人,你请吧!假若道祖老君没有对这数百年来,道门在凡间所造的孽有所悔悟的话,假若道门仍旧是视凡人如蝼蚁予取予求的话,那么我金一,永远没有和道门走上一条路的那一天!”

庄周默然。雄辩多才如他,在金一的这番话面前,也全无半点反驳的言语。过了一会,他方道:“金钱神,敢和道祖太上老君谈这样的条件,你也算是开辟以来的第一人了……此言,我当转告,连同金钱神你如今的进境一并回禀道祖,只是如此一来,这中土的杀劫一起,又不知要有多少生灵在其中涂炭,金钱神,你可想过?”

“不必多言,请吧!”金一把手一挥,金光闪处,一道无可形容的大力将庄周卷起,好似狂风卷起一片树叶一般,将庄周这位南华老仙从面前就那么卷了起来,直送上百里之外的云端,直到那时,庄周才算是恢复了自主。

“这是什么法力!”即便是南华老仙,此时也要惊疑不定,以他的见识,竟然被金一挥之即去,半点都没有抵御之力,甚至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法力!金一的话,金一的态度,似乎被这一挥,又加上了几分重量,庄周心里沉甸甸地。真不知道这从五指山中走出来的天地间最大的变数,到底会大到什么程度?

金一面前,菩提老祖又冒了出来,一手拍在金一的肩膀上,摇头道:“小子,你这是何苦?要显本事,你也看看人呐,这南华老仙也不是等闲之辈,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伤不到他一根毫毛,反而把自己的本事漏了底……”绿意到处,金一体内正有些翻腾不受指挥的法力这才恢复了平静。

“想要争取属于我的地位,总要付出点代价;想要别人听我的话,总要声音够大才行呐……”金一苦笑着摇头,却又是心中一动:“真是热闹,又有人来了。”

这一次的来人,却和韩擒虎一样,是用自己的两只脚走进来的,来人一身白衣飘飘,神情潇洒,却正是李大白。而他一坐下,说出的话却是长庚星君的口气:

“金钱神呐!宇文大家和佛门来人接洽,正是大错特错,他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权柄,去皈依佛门?而若他还是保持着权柄在手,不论是佛道哪一门,又怎么能相信他会真心皈依?要我说呐,你得好好去劝劝大家,还是重新遵奉天庭,让佛道两门自己在凡间拉拢信徒,这样一来,大家才能做他的太平天子呐!”

又是一家说客……金一苦笑。不得不说,其实这路子和他的想法才是最接近的,想要将佛道两门彻底从中土驱逐出去,就算是金一再怎么狂妄,也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实力。可是李长庚所说的这路子,却忽视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钱神,往哪里放?金一,往哪里放?如果封神以来的秩序还在的话,哪里还有这许多事端!

“金钱神,你这就拘泥了。当初你师父齐天大圣上天为官,因为一点小事就反了天庭,实是无谓;你既是钱神,让世间立你的神主,奉你的法力,自可在上天逍遥自在,连玉帝也管不着你……”这后面当然还省了一句,只要你不犯天条,玉帝确实管不着你。

金一又是摇头,你这么说,倒似一切都能听你摆布一般,殊不知单单在宇文邕那里,为钱神立庙这事就过不去啊!这世间,哪里是怎么好,就能怎么来的?(!)

第三十九章 联手佛门

第三十九章

李长庚的主张。无非是企图恢复由天庭主宰的天地秩序,对于金一本身,则提出了立庙安置,而且言语之中暗示,或许可以按照当初老孙上天,在天庭被封为齐天大圣的旧事,单独封为钱神。

可想而知,这钱神既然上了天,法力自然也不会落空,凡间产生出来的钱力,当会随着各地钱神庙的建立和香火,如同当初的权力一样,源源不断地上供天庭。这么一来,业已式微的天庭势将如封神之后一样再度兴盛起来,甚至更胜过往。

对于金一来说,除了可能比较受到天庭的重视和礼遇之外,在天上当一个终年无所事事的神仙,和成为天上的一个神明又有何分别?更不要说,以天庭现在的实力,要想在佛门和道门环伺之中实现这条道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你说完了。给我回去吧!”李大白不由分说,将或许是史上最憋屈的星君给逼了回去,眼中双瞳消失,拉着金一的手道:“阿一,你可别当这是我的真心话,不过是被这老儿缠的没法了,给他这个机会说上一说。”

金一摇头失笑:“李先生,我自然省得,想必你今日前来,也有以教我吧?”从菩提老祖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李大白所掌握的力量,原来也是从凡人中诞生的一种神力,虽然其强猛威霸和可以使用的地方不如钱力和权力那么多,不过对于尘世的凡人而言,这名之一字,似乎也不无用处,只不知道这名之法术,对于仙佛能有几分作用?

李大白哈哈一笑:“先不说这个,阿一,我听这长庚老儿说,你如今的境界,似乎又是大有提升,莫非那七十二变已经全部练成了?”

对于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面对这眼前的局面,七十二变又算得上什么呢?金一点头应承,至于如何练成的。就不必细说了。

李大白甚是欣喜,笑道:“适才我听禁苑中人说了,有个老僧在街市上传扬佛法,非但没有被官差抓起来,反而被请到禁苑中去了。那时我就觉得奇怪,刚刚好在禁苑门口碰上,看了一眼,我是没看出来端倪,还是那长庚星君看出来,说那老僧不是菩萨也是尊者……阿一,那西方极乐净土,不是和咱们中土神州隔绝了么?”

“西方极乐已经打开,这也不必瞒你。如今这中土,已经成了佛道两门的决斗场,局面之复杂,就连圣人也不敢言全知全识。”金一叹了口气,似乎还觉得李大白的脸色不够难看,又道:“适才长庚星君所说的那些,我大概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不过若是他有办法能让佛道两门统统低头,我也服了他。就怕呢。以如今的天庭,怕是对那几位圣人没有什么号令之力吧?”

他现在也明白了,当初天庭没有什么圣人,却能受到各方的一致礼敬,正是因为天庭掌握了这片大地,这片整个天地中唯一有万物出产的大地。而其对于大地掌握,正是通过让万千凡人遵奉天子,生死轮回都掌握在天庭地府之中所实现的。如今的天庭,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控制,还能有多少实力?

李大白呆了半天,也不晓得是在消化这些消息所带来的冲击,还是在和李长庚商量,看他眼中的瞳仁变幻几次,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到了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李大白却做出了一件让金一极为意外的事,他冲着金一深深低下头去,大声道:“阿一,你选什么路,我就选什么路,坚定不移!我信得过你,真正会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一定是你!”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感动,让金一一时都接不上话来,好容易才缓过来,伸手将李大白扶了起来,同时心里也下定了决心,就冲着李大白的这份信任,就冲着自己的神力乃是来自于凡间众生。他也必须找出一条,真正造福人间的道路来!

“权力……如果从凡人间产生的权力,不能为凡人造福的话,那我就把它夺过来!”这一刻,金一才真正下定了决心,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把宇文邕手中的权柄拿到手!

就在这同一时刻,在长安禁苑之中,宇文邕才刚刚把观世音菩萨化身的老僧送走。看了看身边的两大智囊,宇文邕轻抚着左手处的权柄,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办?”

适才从这老僧口中,他们三人已经得到了西方极乐净土被打开的消息,尽管这不是初次听闻,但从金一的口中知道,和从这佛门使者的口中得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这是直面冲击的一刻。

伴随这消息,那老僧并没有对于关中除佛的法难加以指责,只是归于佛法劫数而已,言下自然是说,只要佛法还能在关中宣扬昌盛起来,便可一笔勾销。反正对于西天神佛而言。能够得到佛门信徒的信仰,才是最为关键的,而这其中的奥秘,宇文邕他们却还不知道……

沉默了半晌,韦孝宽抬起头来,向宇文邕道:“大家,关中除佛,乃是为了国家兴盛,也不是单单为了禁绝佛法传播,倘若佛门不立僧团,不设寺产。这佛法还是可以传播的……”

话音未落,庾季才便摇头:“不然,汉时佛法东传时,一样是只传经义,不论其余的,后来其展的度,竟比道门还要快了几分,要不是寇谦之北魏年间以道术相助北魏太武帝,道门只怕早就被佛门压制住了。这佛法蛊惑人心的能力,比道法更胜,且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他们几十年之后,会展出多少信徒来?一旦形成了势,那时局面可又不同了。”

这话一说,韦孝宽也沉默了,他身为兵家,自然知道这主弱客强的局面意味着什么,而对于佛门的实力,他也是知之甚详,那佛祖的威能,凡俗间有谁能比?身在红尘之中,饱受生老病死之苦之人,比那饱食终日、谈玄论道之士多了不知多少,只这一点便决定了,佛门的展能力比道门强盛,而朝廷,做了好事是应该的,做了坏事就被人指着骂甚至是揭竿而起,这处境怎能和善于收买人心的佛门相比?

到最后,还是宇文邕打破了沉默:“佛道两门,自然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独立于朝廷之外自立山门,招纳百姓收敛寺产。且不论日后如何,倘若佛门能承诺现下只讲佛法,不设山门的话,我有意借重其力,抗衡道门的强势。只要这方面能取得平衡,以我大周的实力,荡平北齐和南陈一统天下,也只是寻常事而已。”

韦孝宽和庾季才对视一眼,才明白宇文邕的打算,他竟是想要将这佛门当作自己的道具,来对抗道门!以一介凡人的身份,想要将几位圣人**于鼓掌之间,这其中的风险,怎么说得?

见俩人面上的神情,宇文邕已经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挥手道:“不必多虑,当日秦始皇能令天地为之低头,一手打破了周朝八百年封神秩序,我难道不行?此事落定之后,我便要登基称帝,以堂堂天子的身份,再度亲征关东,这一次,不灭北齐绝不回军!”

帝心决断,身为臣子也只能依从,何况平灭关东征服天下,也是大周上下的宿愿。只是,要达成这样的形势,似乎还有不少的障碍……韦孝宽和庾季才二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宇文邕的左手,那权柄,正在金光之中透出丝丝黑气。

感受到二人的眼光,宇文邕点头道:“不错,这权柄乃是当日秦始皇成名的法宝,又涉及到封神之役,若没有妥善的安排,单单是准许佛门传法中原,恐怕还不足以获得其全面支持。我有意将这法宝暂时封藏,以取得佛门信任,待到大势已定,才重拾权柄。”

取下权柄!二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权柄自从宇文邕得到了之后,便形影不离,从没离开过他的左手,宇文邕对其宝爱可见一斑,孰料竟能做到这一步!

禁苑之中的一间静室,周遭密布法阵,岗哨林立,正是那观世音菩萨所化老僧落脚之处。静坐闭目诵经的老僧,忽地睁开眼来,微微一笑,满是皱折的老脸上,掠过一道佛光:“宇文邕,竟有这样的打算……呵呵,身为凡人,有这样的雄心,也算难得,只是难道忘记了那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这权柄离了你的手,还能回来么?”

当他再度出现在宇文邕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笃定的态度,即便宇文邕抛出了那放弃权柄的砝码,却也没有能让这高深莫测的老僧如何动容,只是不咸不淡地表示赞赏,随即便道出了令宇文邕愕然的计划:“西游?这是什么时候,还有闲暇派什么圣僧去西游?”

那老僧躬身微笑道:“不错,如今中土佛法衰微,若无有一场大事,不能令众生重新皈依佛法,而大家所下的除佛诏令,亦不容断然转移。倘若大家下诏,称因中土佛法并非大乘正宗,是以才加以禁绝,便足以向世人交代,而其后派圣僧西游取回佛法三藏,适足以令这众生重新皈依佛法之下。如此一举两得的美事,大家何乐而不为?”

“至于事势紧急,也不在话下,以我佛的法力无边,自可令众生皆赞叹拜服,宇文大家亦可因此而更受万民拥戴。只是有一件事,这权柄,乃是大家必须用来供奉我佛的献祭!”

第三十九章完(!)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金一站在殿中。望着宇文邕的脸,相去仅仅十余步,他却觉得自己看不清宇文邕的脸,更看不清宇文邕的心。

“……阿一,如今的局面,你也明白了,我要取得佛门的支持,就得这么办。这件事,你能帮我吗?”宇文邕的声音中透着疲惫,更不是毫无动摇和犹豫,可见要主动放弃权柄,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牺牲。

这,金一也能理解,若是要他放弃自己的钱神法力,他会是什么滋味?看起来,和失去权柄相比,宇文邕更加不愿失去的,是他的权位啊……但,为何在还没有见过道门来使的情形下,宇文邕就能下定决心,这么坚决地倒向佛门。甚至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

“很简单,佛门所能做出的让步,一定比道门更大。”宇文邕一手轻抚着权柄,充满了不舍,言语中却尽是不豫之意:“说到距离,道门比佛门更近,可佛门来了人,道门却没有来,难道要我自己送上门去吗?那样的话,就什么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闭上眼睛,重重出了口浊气:“况且,和佛门联手,我还能掌控一些局面,若是和道门……恐怕我会被他们给一口吞了!不说了,阿一,你曾经对许天师说过,你有把握能让权柄离开我的身子,而不造成多少损伤,你真的能办到?我要你一个准话!”

金一沉默了片刻,忽然微笑了起来:“大家,这件事成功与否,其实不在于我,而是在于大家你……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旦尝过权力的美妙滋味,便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如今却要将一身的法力。连同这件异宝都摘了去,等于是自弃权柄。大家面对这样的境地,尚且不肯离开天王之位,足见对权位尚且恋栈,莫非竟能甘心放弃权柄么?”

“你!”如今的宇文邕,已经渐渐摸到了权势那境界的门槛,而即便是一向在他面前不那么恭敬的金一,这样的话语也实在太胆大了一些!他右手在几案上重重一拍,眉毛已经立了起来:“阿一,你这是在嘲讽我么?!”

“不,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的凶险。”抬起头来,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宇文邕的双眼,那眼中能令最剽悍深沉的大将名臣都为之颤抖的黑光权威,对他却是毫无作用。宇文邕的心中大恨,果然这能够和权力交融的钱力,对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挑战性啊!

金一对着宇文邕,照样侃侃而谈:“取下权柄,只是一件小事,但要让大家能完全无恙,却是难能。除非是将大家体内所有的权力,随着权柄一同取出,代之以传国玉玺中的神力,才能保证安然取下权柄法宝。大家,在这过程中,若是你有一丝对权位的恋栈,又或者是对我有一丝不信任,便成了我和大家的法力全力厮拼之局,真到了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败者自然是性命难保,胜者也难免伤疲不振。大家,请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宇文邕哑然,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来:“阿一,你说得有理,是我差了。兹事体大,我回到长安之后,还未对本身的法力做一整理,看来还没有做好准备。好在此事头绪甚多,要一一安排妥当尚须时日,待我做好了准备,再来请你。”

金一并不多言,只是以礼告退,留下宇文邕坐在王座之上,脸色阴晴不定。对于金一的不信任,他自己难道不明白吗?就算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金一对他有异心,但他明白。金一从来就不曾真正匍匐在他脚下,甘愿将一切都奉献给他这个大家!手握权柄之人,除了对于真正的忠狗,又何曾相信过什么人?只要是有资格和他并肩而立的人物,便都是他潜在的敌手啊!

走出禁苑,金一脑中传来了卢真人的抱怨:“我说小子,你不是下定了决心,要趁这机会将宇文邕的权柄给拿过来么?怎么他都点头了,你却来个横加阻挠。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没有卖什么药,只是做不成而已。”金一丝毫也不在意,一面大步向外走,一面回应卢真人的疑问:“就像我所说的,宇文大家现在并不完全深信我,而将大权这样的重宝取下,其间只须出一点岔子,那就是无比凶险的危局。现在,还不是我取回权柄的时候啊!”

他停了停,又道:“不过,我倒真的没想到,宇文邕竟能这样决绝,宁可付出权柄为代价,也要取得佛门的信任……有了!”他脚下倏地一转,向着禁苑的一角走去。

卢真人正听得频频点头。却见他不向禁苑外走,而是朝着禁苑中走去,疑惑道:“小子,你这又是做什么去?”

“既然宇文邕已经决意和佛门联手,这事我若是不加过问,岂不是心存异志最好的证据?今日宇文邕的表态,只怕也包含了试探我的意思吧!”金一微微冷笑,大步流星,那些沿途的大周禁卫,对于他的到来都是视而不见,已经被他用新学到的七十二变第八层天人变。给蒙蔽了五感。“既然如此,我就遂了他的意,去会会这位佛门的来客!”

将将到了那老僧的住处之外,金一还没停下脚步,那静室的门吱呀开了,老僧敛眉垂,双手合十站在门旁,让开了一条道路,一副恭迎贵客的模样。

“天人变,也瞒不过这老僧的耳目么?”金一将钱力聚于双目之间,凝神催动天人变中的法门之一——天眼变。这天人变,已经不是具体的什么形状变幻,而是能令拥有此法力的人,本身的神力能自由 “>运用,达致天上仙人才能拥有的诸般神通。这天眼变,就能令金一看破表象,直指人心!

天眼变下,那行将腐朽的老皮囊再也不能有任何作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白衣大士,三十二妙相具足,叫人看了不能起半点争心。“观世音菩萨……”

只见过两面,其中一面还是在五指山上胎藏界诸佛中遥遥见过一次,但金一对这佛门的菩萨,西方三圣次席的人物已经是印象极为深刻,见到佛门竟是将她派出来,心中对于宇文邕的一项判断起码是有所认同了:这佛门,果然对于联手比较有诚意呢!奇怪的是,道门都能派庄周来游说自己了,怎么没派人来联络宇文邕?莫非在道祖太上老君的眼中,宇文邕和大周都无足轻重,只有自己才是关键?

“阿弥陀佛,金钱神大驾光临,贫僧有礼了!”观世音菩萨合十将金一让到静室之中,开口就是无比热情:“金钱神本是出身于五指山佛境之中,想不到一念之差,负气出走,和我佛门生出了那些龃龉。实令贫僧扼腕。好在,我佛法即将再度在中土弘扬,和金钱神也将重续佛缘……”

“够了,观世音菩萨。”金一冷冷地盯着这舌灿莲花的女人——观世音菩萨说话时,当真是舌头上都会有莲花闪现的!只可惜,自己和佛门之间,从走出五指山的那一刻开始,就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更不用说,如今的老孙……“齐天大圣,乃是我的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你们那样待他,有什么资格和我说重续佛缘的话?”

“阿弥陀佛,金钱神你着相了。”观世音菩萨丝毫不介意,微笑道:“齐天大圣,如今已经封为斗战胜佛,大曼荼罗中有他一个位置,何等的尊荣?比之在那五指山下受尽无数苦楚,强盛千百倍矣!当年他大闹天宫,佛祖受玉帝之托出手,本可将他碎尸万段,只因念着这一场缘法,故而留了情面,只是给他设了这一场劫数而已,待佛缘到来自然了结。金钱神,你出身五指山佛境中,也是佛祖掌心所出,难道佛祖会不知道你么?之所以你能走出五指山,也正是因为这一场佛缘呐!”

金一气得笑了起来,难怪佛门能在中土胜过道门,这观世音菩萨瞎掰的本事比庄子可强得太多了,从老孙一直说到自己身上来了。说到这里,他却是心中一动:“西游传法,只是应付世人,佛门要想重回中土站稳脚跟,甚至在将来的封神之战中占得先机,我和宇文大家的神力都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对于我和宇文大家,佛门到底是如何打算?”

一念及此,金一也收起了对观世音的冷脸,沉声道:“观世音菩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佛门要想入主中原,对我金一,你们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见金一说到这问题,观世音菩萨出奇地没有任何废话,面上仍旧带着微笑:“金钱神,佛门曼荼罗中,原有外道成圣之法,况且你的法力出自佛境之中,自然也是佛法一脉。先前贫僧说要你做散财童子,只是戏言而已,你若愿皈依我佛,贫僧愿将这西游重任托付于你,凭这件大功德,你自可成佛证果,到那西方极乐净土中逍遥享乐,纵然天地劫灭,也可不朽。”第四十章完

第四十一章 观音的意外

第四十一章

好大的筹码啊……西游是什么?金一在老孙的梦里看到过。十几年的长途跋涉,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达西天,将大乘三藏佛法带到中土。有这样的声势和感染,中土所有的子民,都狂热无比地转信佛法,让佛门在中土的信众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目。可以想见,成就了这样的伟业的人,在佛门中的地位也绝对不会低,就连老孙这样桀骜不驯,对佛门可以说是苦大仇深之辈,在那场西游之梦中,也得以封佛。

当真如观世音所说的,让金一担负西游之重任的话,他势必会在佛门中占据比老孙更为显赫的地位。不过如此一来,佛门也可以将金一所拥有的钱神法力,一股脑儿收入帐下,当真是打的好算盘呐……

“观世音菩萨,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完全没有向佛门妥协的意愿吗?你以为,我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投入你们佛门之中?”金一冷笑不已,但出奇地,他却并没有拂袖而去。

观世音菩萨温颜浅笑,单看着笑容,当真是大慈大悲:“金钱神,以你目下的境界,长生不老已是囊中之物,世间物欲更是不会介怀,除了那天地之劫数之外,你还会在意什么?当日那一点小小的过节,时过境迁,连凡人都能大度宽容,你难道还会一直纠缠么?倘若真的如此,你金钱神又怎能向那菩提境界进?可莫要再和贫僧说这等戏言了。”

金一默然片晌,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两步,已经到了门口。观世音菩萨就这么看着他起身离去,面上的笑容丝毫也没有变化,一副笃定泰山的模样。

就在门口,一只脚踏在门外,一只脚还在门内,金一倏地停步。他没有转身,也不会看到,就在他停步的瞬间,观世音菩萨脸上掠过的,是更为得意的笑容!

“观世音菩萨,想要我加入佛门。承担西游之任的话,就让老孙来和我说吧!”只扔下了这一句话,金一的身形就从当地凭空消失,即便是观世音菩萨,竟然也看不出他用了什么变化和法术。号称能观普世之音的菩萨,在这一刻竟然失去了金一的行踪。

这一下,观世音菩萨也不由得微微动容:“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吗……要斗战胜佛来和他说话,这是什么意思?这少年,竟是意料之外的深沉呢!看来,须得上禀佛祖,请下法旨才能定夺了。”

光芒一闪,金一又出现在自己的后院之中,菩提根前。他的身上,全是金光闪烁,就连衣衫都是如此,看上去就是一尊黄金铸成的人像,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就地盘膝坐下,动也懒得动了。

刚才那一下,他实际上是用了当日牛琪琪为他重塑金身的法门,将自己的身体瞬间化为纯粹的钱力。收回到灵台中的金箍棒神魂之中,再经由菩提之力放出来,是以只能回到这菩提老祖所在的地方。要他换个地方去也是力有不逮。

“逞能过度了吧,小子!”金一身上带着菩提之力,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菩提老祖的感知,对于他从观世音菩萨面前这样脱身的作为,菩提老祖笑骂之中似乎还有几分得意和欣赏:“不过这一招耍的还不错,以观世音菩萨的佛智,恐怕也看不透了,以菩提法力为引,以金钱之神力为用,都是佛门大德所不能的。”

金一浑身软,这一招所耗费的钱力,其实没有多少,但是其间精微变化,错失一点就相去千里,要凭着自己的灵识先散去本身,而后再重塑己身,谈何容易?累得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不来,更没有气力去回应菩提老祖。

过了好一会,他才有气无力地道:“师祖,你化身在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中,几百年都能不让他知道,我的钱力又是天地之间独一份,对于如此施为能瞒过观世音菩萨,我心中自然有十九把握。就不知道这一个意外,能在多大程度上打乱佛门的方寸,让局势向我所要的方向进展?”

菩提老祖捻着胡须笑道:“意外自然是意外,不过要说打乱佛门的方寸。那可未必了。你别忘了,道祖太上老君那里,到现在都还没派人来和大周商议哩。”

金一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皱眉头道:“这件事我也是疑惑,道门莫非真的要坚持走寇谦之的路子,和北齐联手么?倘若当真如此,形成了二次封神之役的局面,大周这边怎么看都是胜算较大才是。道门要是输了,岂非从此就不能在凡间立足了,就好像当初截教教主一样,即便是圣人之体,也只能从此退出这片天地……他们输得起吗?”

菩提老祖哈哈一笑,竟不理会金一的问题,再度化为菩提根,缩进了泥土之中。金一愣了一会,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依旧打坐体会自己从菩提老祖那里听来的道法去了。

且说西方路上,有一座高山,这山青山绿水景色宜人,在不是焦土就是极乐净土的西方世界之中,显得格外显眼,名唤翠屏山也是名副其实。此山中有一座洞府,名为芭蕉洞。洞外有两个美貌女子,相貌颇为相似,其中一个看上去稍稍大了几岁,似乎是姐妹一般,至于实情……

“娘!爹爹不肯回来,沉迷在那狐狸精的家中,咱们也不用理,你只须将家中宝扇借给我往中土去一行,少说也能换来我西天妖精们的百年好日子。错过了这个机会,如果被佛门占据了中土,有了那片富饶大地源源不断的法力和物质。咱们只怕就连想当奴隶和坐骑都不成了!”

牛琪琪一脸的焦急,她回到西天,原本是想集结西天妖精中的精华,赶赴中土去参与那场即将到来的天地大变。这样能够改变整个天地秩序的大事,倘若不能参与其中,就必定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不管获胜的是谁!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当她一回到西方,便得知被尊为西方妖精六大圣之的父亲牛魔王,已经离家数年之久,彻底沦为了玉面狐狸精温柔乡中的俘虏。没有了牛魔王做号召,其余的几位大圣各自为政,根本不听从牛琪琪的劝告,反而大有趁着这段日子好好逍遥一番的态势。说到底,这也是西方的妖精们一直处于佛门的重压之下,难得有几天好日子过,都有些斗志低迷的模样。

无奈之下,牛琪琪只能打起了家中宝扇的主意。她知道,这芭蕉扇乃是镇山之宝,一旦动用起来,就连佛门中号称最善于驾驭风力的灵吉菩萨也不是对手,翠云山能稳居妖精中第一的宝座,这把宝扇是功不可没。有芭蕉扇在手的话,面对着三清和佛祖也能有一拼之力。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铁扇公主罗刹女也是丝毫不松口,倒过来劝说牛琪琪放弃重回中土的打算,直到得知牛琪琪已经成为钱神的使者,生死都操于人手,才不再劝说,就是这芭蕉扇,说什么也不许牛琪琪带走。

“你道行不够,还挥不出这宝扇的所有威力,带到中土去遇到真正的敌手的话,空自便宜了敌人,抵什么用?再说,你要是只为了让你的那个主人能安全无恙,不妨到我西天来暂避一时。这几万年下来了,佛门都没有能彻底占据西方,躲一时又算什么?琪儿,你做什么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的,这一次怎么这么晕头转向,那东方这样的大事,若不能集结我妖族全体之力,凭你一人一扇,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用,还不如置身事外,静观其变的好。”

假若金一在这里,对于铁扇公主的相貌必定是大为惊讶,这罗刹女居然和他所拥有的罗刹女法相有七八分相似,难怪当初牛琪琪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幻觉。不过这位罗刹女的态度之冷淡,却是非同一般。

牛琪琪连日来苦劝母亲,却是越劝越无力,罗刹女丝毫不曾松口,反而隐隐有指斥女儿,不该如此倾向中土的一介凡人之意,只是因为木已成舟,人都成了人家的使者,神力充斥在全身脏腑之中,还有什么可说的?

望着母亲的背影,牛琪琪一咬牙,暗叫一声:“娘,对不住了,女儿不孝!”倏地伸手,在罗刹女的背上按了一按。这一按之中,金光闪耀,金色的锁链犹如罗网一样,将罗刹女捆了个结结实实,动也动不得。这钱神的法力,就连道门真君、佛门菩萨也无法幸免,罗刹女的法力在妖精中也还没有达到大圣的境界,怎能抵挡?当即被牛琪琪制得服服帖帖。

变起肘腋,罗刹女却不惊慌,只是苦笑:“女生外向,古来如此,若不是这样,当初我如何会和你爹走到一起?只是你莫忘记了,我便是你现成的例子,听你说,你那主人身边现在就已经有了个狐狸精。琪儿啊,你可莫要再走为娘的老路啊!”

牛琪琪双眼含泪,从罗刹女的身上摸出那把翠绿色的芭蕉扇,伏在地上向罗刹女磕了三个头,边哭边道:“娘,女儿不孝,只是这件事非做不可,否则女儿宁可现在就死了!娘,望你多多保重,权当没有生了我这个女儿罢!”说罢驾起狂风,向东方而去。

就在她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巨大的身影降临在翠云山上,见到罗刹女的模样,立时一声怒吼,声音直传出千里之外……第四十一章完(!)

第四十二章 各有妙计

第四十二章

曾经的佛境两界山。如今已经俨然成为了第二个极乐净土,大日如来的佛光照耀远近,犹如天上的烈日一般闪耀。除此之外,诸位菩萨罗汉的诵经之声响彻天地,上有天女散花,下有八部天龙护法,地上满是金色莲花,山间每有沙罗树摇曳,好一派极乐净土风光!

佛光一闪,大日如来身边八叶之中已经出现了观世音菩萨的身影,依旧是垂敛眉,现天人相,几乎不需要言语,神念交接之间,她前往长安的见闻已经全都传到了佛祖如来的眼中。

记忆一页页翻过去,直到最后的一刻,定在金一离去的情景上,一直不曾动容也不曾说话的如来佛祖,才缓缓点头:“是这样的神通,才有改变天地的价值……”

观世音菩萨点头道:“是,弟子见识浅薄。竟看不出他究竟是如何变化。弟子此次回返,便是要请佛祖法旨,那金钱神说道要请斗战胜佛前去和他交涉,该当如何回答。”

如来佛祖微微颔,目光转向大曼荼罗的一角,在那里,老孙一身僧袍,佛光闪烁,也和所有的罗汉菩萨一样端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闭着眼睛端坐当地。在他的头上,那一圈金箍却不见了踪影。

感应到佛祖的目光投过来,老孙睁开双眼,冲着如来合十低,并不说话。如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向观世音菩萨道:“此子顽劣,不当就此钦服,不过让他死心也好……便请斗战胜佛随你再去走这一遭罢!”

法旨既下,老孙站起身来,跟着观世音菩萨的身后,出了两界山,往中土长安城而来。诡异的是,刚一离开两界山的范围,他头上的金箍便凭空出现!

与此同时,王屋山的老君洞中,道祖太上老君坐在当中,两边排列着大小仙人,是寇谦之。那青牛趴在老君的座位旁打着瞌睡,好似对身外事一无所知。

“道祖,那金钱神便是这般说法,丝毫不肯低头。只是此子的道术进境惊人,连弟子也看他不透,只怕除了道祖,还有元始灵宝两位圣人之外,我门中并无一人奈何得他。”庄子将自己和金一交涉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所下的这断语,让洞中的大小仙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修炼到这样地步的,没有谁是意气之辈,南华老仙都如此断言了,哪里还有错的?真想不到,凡人中也会出了这样大神通之人!

老君听罢,白眉微轩:“如此说来,那金一如今已经练成了地煞七十二变化,正在参悟天罡变化?”

“是否在参悟天罡变化,弟子浅薄,看不通透,不过那地煞七十二变,想必已经练成。”

老君听了。沉吟片刻,一脚踢在青牛的背上:“起来,当**在渭水河边,赶走了九头狮子,又见到那猢狲和观世音菩萨时,不是说那金一还没有练成七十二变的法门?为何短短数日,精进如斯?便是那猢狲,天生石猴精灵无比,也无有这样的进境呐!”

青牛被踢了一脚,只得睁开眼睛:“那一天他就是这点本事,要不是观世音菩萨忽然出现,我早就把他抓回来了。再者说了,你老不也见过那小子一次?他有多大的能为,你比我更清楚,问我作甚!”

被青牛这么顶撞,老君居然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我自然见过,只不知他是如何进境的,若是如此,则那金一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参悟透了七十二变的全部精要……这其中,必定有混元道法的助力,否则决计不能如此!”

这一句话,又引起一阵耸动,满座都是求长生的道人,谁不知道混元道法这四个字的份量?只有一千年一次,在玉虚宫开放时,少数功行高深的真人,才能被元始天尊邀请。进入玉虚宫中听讲混元道法,而到现在为止,除了三清圣人之外,还没有谁能真正领悟到混元道法之中的奥秘。修为最精深的,也不过就是镇元大仙等寥寥数人而已。

仙人和神人不同,神人本身受到神则的控制,境界难以提升,但是下界送来源源不绝的神力,却是充沛无比。而仙人,则必须用自己的苦修来吸取天地精华,再参悟其中的本源奥妙,过程虽然艰苦,却有望突破神明境界,达致混元大成的境界。两者之间互有利弊,也正是因此,对于这片蕴含着绝大部分天地精华的神州大地,道祖太上老君这样的圣人也不能免俗,失去这片大地的话,就意味着道门将从此失去所有仙人成长的可能!

可是现在,居然有一个凡人,得到了混元道法的助力!若不是此言出于道祖太上老君之口,谁能相信?寇谦之对金一已经是恨之入骨,当即出来道:“道祖。那小子出身是在五指山中,以佛祖如来的法力无边,怎么会有这样的异数出来?定是佛祖假手这小子,来坏我道门的大事,单看这小子对我道门百般阻挠,又拒绝了庄仙人的招揽,可知他必定是和佛门沆瀣一气。道祖,请下令,咱们和北齐合力,西征关中,一举将佛门和大周的势力连根拔起吧!”

太上老君面前。众仙人都要顾着些矜持,自然不会起哄,不过彼此眼神交错,神念交会之间,对于寇谦之的主张倒有不少人是心有戚戚焉。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能如何解释那金钱神的法力境界之突飞猛进?难不成是三清圣人自己去弄了这么个反骨仔出来么?

太上老君却只是微微一笑:“寇谦之,你还是加紧整顿麾下护法天兵天将,莫要到了用兵之时不堪调度吧!我道门之中,并无那等运筹之人,唉,好好一个张子房,怎么就毁在你手里……”寇谦之顿时面红耳赤,再也不敢多说,唯唯而退。

太上老君环视一周,倏地站起身来,缓步走下来,道:“天地之间,通之辈,了悟混元道法者,焉知没有别个圣人?就如那齐天大圣,虽然是天生石猴,然而法力通玄,却到现在也不晓得他的师承来历,岂不是最好的例证?莫要听了混元道法,便一口咬定是如来佛祖。”当真不愧是道门之祖,混元圣人,一口就将金一背后的最大助力猜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菩提老祖身份特异,诞生时还在道祖老君之前,焉能瞒过他的耳目!

听得老君这般说,众仙人也只得躬身称是。老子转过身来,把拂尘一摆,青牛立时站起身来,变**形,只不过依旧还顶着个牛头,苦着脸道:“道祖,为何又要我跑一趟?若那小子真的练成了七十二变。我也捉不住他。”

老子微笑道:“谁要你去捉他了?此的神通,已经不下于当初那猢狲大闹天宫之时,我自然知道你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要想底定中土,根源还是在这金一的身上。你下界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便是。”

青牛得了吩咐,这才应允,束了束臂上的金刚琢,拈了杆枪,又带上几道灵符,驾起云头奔长安而来。说来也巧,他到了渭水河边,遥遥便望见云中有一白衣飘飘的身影来到,身旁则是一团佛光,佛光中那人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青牛倒也豪爽,当即大笑起来:“菩萨,孙大圣!想不到一别之后,这么快又相见了,看来这地方,还真是和咱们有缘呐!”

观世音菩萨一见是他,心里便是一沉,看看身边的老孙面无表情,情知自己来得晚了一步,这青牛横蛮无礼,偏偏法力高强,法宝又是厉害无比,斗战胜佛不捣乱就罢了,哪里还会帮着自己?菩萨正在想着办法,要怎样探出这青牛的去向,青牛却不打自招,哈哈笑道:“菩萨,我乃是去寻那金钱神喝酒,他的家酿美酒,我上次喝了一回,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舌底生津,好似比那瑶池的御酒还要有滋味哩!菩萨若是有意,何不也来品尝品尝?”

果然是和我走一路的,也是冲着那金小子!观世音菩萨面带笑容,合十道:“多承盛情,只是青牛道君虽有借花献佛之意,贫僧却怕过于唐突,还是请道君自行前往,贫僧自去也!”说罢只是一礼,驾着云头和老孙往南方去了,似乎是前往她的居处南海珞珈山。

望着观世音菩萨远去的方向,青牛冷笑一声:“还好我来得快,不然可就被你抢了先手了吧!装什么,上次是齐天大圣开路,你们才能打通两界山,这一次你带着他同行,不是去找金小子还能去哪里?这么好相与,多半是指望我和金小子打起来,彻底断了他和我道门的交通,你再出来做好人,拉偏架吧?呸,什么菩萨,一肚子坏水,我老牛最看不惯就是你这种人。唔,不过那金小子家中的美酒,倒真是不错……任你观世音菩萨再如何能算计,也算不到我是真的想去找他喝酒吧?嘿!”

抹了抹嘴巴,青牛按下云头,正落在金一的身前,张口便道:“金钱神,快拿酒出来,我老牛馋了不是一日了!”第四十二章完(!)

第四十三章 灵台幻境

第四十三章

金一心里的感觉很奇妙。看着这来历惊人。连观世音菩萨都可以分庭抗礼的妖兽大摇大摆地坐在地上喝酒就好像一个豪爽的军中勇士一样令他有几分熟悉和亲切。说实话如果不是青牛臂上的金刚琢那曾经将老孙打倒的异宝时时提醒着他对方的身份他说不定还真的会喜欢上这个大汉。

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碗了青牛也不用人斟酒手一挥便是一道酒水灌入口中鱼肉菜蔬之流更是来者不拒嚼得满口肚子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怎么吃都是一样。

“哈!”金一忽然笑了起来这是自从青牛坐下来开始喝酒之后他所出的第一声。

“笑什么?”青牛含着一根羊腿含混不清地说着眼睛却只盯着面前的酒食一刻都不愿离开似乎一离开这些东西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金一抱着胳膊笑嘻嘻地道:“我在想啊。上次我和军中袍泽一起这样喝酒喝得也是这么痛快只不过啃的是大块的牛肉……你嘴巴里要是啃着一条牛腿是什么样子?”

青牛呃的一下翻了翻白眼那条肥大的羊腿只一翻就在他的大口中消失了。挥着胳膊擦了擦油嘴青牛很是不满地回了过去:“这叫什么话?你吃人肉不?”

“要是你再这么吃下去恐怕我就只能给你牛肉了这里存的羊肉已经被你全都吃光了……还有酒那是要花时间酿出来的我这庄园建立才不过半年时光这也已经是最后一坛了。”金一不慌不忙似乎面前被他言语刺激的并不是赫赫有名的青牛而是个上门赖吃赖喝的老友——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

“吃完喝完了?”青牛愣了一下很是不满地着牢骚大意就是金一身为钱神怎么可以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待客?只是灵识在周围一搜便知道他所言不虚才悻悻地将最后的一口酒水灌进肚子中拍了拍肚皮站起来道:“金钱神要是你没有地方安排给我睡我就在这里睡下了……还有明**要去哪里先叫醒我。我陪着你一起去。”

金一一怔随即便品出了青牛话语中的含义:“老牛你难道是打算一直跟在我身边形影不离?要动手就动手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动手?”青牛失笑起来翻身睡在沙地上翘起了一条腿悠悠然地道:“我可没有要和你动手的意思你这小子不看都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当真就已经练成了七十二变再加上你那诡异的钱神法力我也未必可以稳胜你。再者说了我何曾说过要和你动手了?”

金一沉默了片刻方道:“那么你是被道祖老君派来监视着我不让佛门接近我的?”

“咦!”青牛的头立刻扭了过来眼睛也亮了起来:“金小子你还真的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这你都能看得出来?实话告诉你。你是我中土诞生的神明不管将来天地间的局势如何总之三清圣人决计不会容许你成为那大曼荼罗中的一员!如今大势未定三清圣人也还没想好如何安顿你索性先让我下界来盯着些。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只要不是如来佛祖亲自出手换了谁来都不放在眼里!”

果然如此!金一只是有几分把握而已哪里知道随口一猜就猜中了事实。可是青牛口中所说的三清圣人都没想好如何安顿自己这件事金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信的。恐怕是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压倒佛门吧?

青牛说完了这番话便出了沉沉的鼾声不管是不是真的沉睡了总之是不再理会金一。而在金一的脑海中卢真人却不甘寂寞地起了感慨:“其实这也难怪当初的次封神之战乃是三清圣人外加西方的佛祖一起对付那位截教教主尚且杀了个天崩地裂鬼泣神惊这一次佛门的实力比之道门可是丝毫不差……”

“你见过封神之战么?还不是口口相传!”金一毫不客气地驳斥了回去也睡在了沙地上身下一缕绿意缓缓盘旋而上将他的灵识带入到那虚无飘渺的菩提境界之中剩下的只有最后的一点意识:“就算是经历了那一战的仙佛除了圣人之外。又有谁能知道全部的真相呢?”

灵台之中幻境忽现正是金一自小生长的五指山。而在五指山上昂傲立的正是孙大圣!此时的他正是金一记忆中最强的那一刻浑身金光火焰闪动身躯顶天立地手中的金箍棒似有刺破天际之势就连天地也不能压倒他的光彩!

“这样的你竟然会败了……”经由菩提老祖的指点他如今已经能够将老孙存留在金箍棒中的记忆全都重现出来有了菩提法力的支持甚至可以在灵台中将这份记忆化为和现实一样的幻境。这或许也是因为现在他的境界和当日的老孙相去也只是咫尺之遥所欠缺的不过是老孙在那独战天地的过程中千锤百炼出的经验和阅历还有被无数九转金丹和蟠桃御酒支持起来的无边法力。

金一挥起双臂将一模一样的金箍棒挥向老孙的头顶……直到精疲力竭再也站不起来那金光闪闪的老孙。仍旧是神采奕奕傲气依然!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边青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金刚琢上闪动着隐隐光华竟似和金一灵台中的波动若合符节!“这小子真是深不可测啊……竟然连金刚琢都无法映出他灵识中的秘密!伤脑筋了莫非我还真的要一直跟着这小子给他当护法?”

珞珈山紫竹林。这里在两界山封闭的时候也随之封闭起来。就像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直到观世音菩萨带着孙悟空重回本处杨柳枝沾着净瓶水洒过登时又是一片佛门境界的美妙景象。

站在莲花池中看着眼前沉默不语合十低眉的老孙观世音菩萨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当初的天宫之战她乃是亲身经历过见识过那时老孙鏖战天地仙佛的英姿而当这位齐天大圣居然出乎佛祖的意料从五指山下掀翻了镇制脱身出来的时候那种狂傲就连她都为之心惊!

假若两界山的时间和这片天地中一样流动的话老孙孤身对抗西天诸佛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十五年之久而在这十五年中西天诸佛包括佛祖如来在内没有任何人能够击败这位齐天大圣悠长的气脉无尽的变化强悍的力量战到最后甚至连观世音菩萨都几乎失去了信心以为这将是一场永恒之战。

见过了老孙的那一种面目眼前这老孙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一个终日沉静只知道念经的齐天大圣……观世音菩萨整理了一下方温颜开口:“斗战胜佛你也知道那金钱神与你大有渊源是以才非得和你交涉。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不会投入我佛门大曼荼罗之中?”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老孙的回答让观世音菩萨也是无言以对这位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菩萨却也难以窥及老孙的内心这位佛门的斗战胜佛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如果不能得到他的全力协助观世音菩萨自知没有几分把握能对付那已经不是自己所能看透的金钱神。

她微微一哂手中结印一道佛光从指尖绽放开来一直射到老孙头上的金箍上:“般若波罗蜜多!”随着这一道咒言。那金箍随之放出更为灿烂的光芒老孙的灵台就随着这光芒呈现在了观世音菩萨的眼前光晕之中是一个洁净无比的空间除了隐隐的佛光光晕和青山绿水之外再无他物。

这金箍配合着相应的咒语竟是连成佛之人的灵台都能自由 “>操纵的宝物!

手握这样的生杀大权观世音菩萨却丝毫没有轻松的神情在那灵台之中扫视一周却没有觉有任何的异样她才轻哼一声收了咒言光芒敛去的金箍只像一件寻常的法器一样戴在老孙的头顶似乎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

尽管连老孙的灵台都探了个彻底观世音菩萨却还是难解愁眉:“当真是一无所觉毫无保留吗?怪了……这猢狲难道真的全心皈依将自己的道果也都散去了不成?”她却哪里知道老孙借着菩提法力隐藏起来的最后记忆和道果业已在见到金一的那一面中借着俩人之间对于菩提法力的特殊感应投射到了金一的灵台之中?菩提法力那是连如来佛祖都无法丝毫轻视的存在!

半晌观世音菩萨才轻咬着唇恨声道:“好个老君竟用这样无赖的手段!怎奈如此一来却会让那金钱神对你道门更加深恶痛绝哩!如此我也可以用怀柔手段试上一试了吧……”第四十三章完(!)

第四十四章 牛眼看长安

不好意思。周末。起点惯例抽风一下。

第四十四章

寻常的百姓不会知道在这平静的局势之中有那些虚无飘渺之中的人物正在决定着自己的命运。随着又一个日出芸芸众生再度从睡眠中醒来这片天地开始了生机勃勃的新一天。

张开双眼迎接金一的正是那灿烂的朝阳。随着这阳光的到来金一忽然觉自己的身体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正在涌入。难道说是那阳光中的精华吗?

当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那种奇妙的感觉也随之消失金一转过头来迎上了青牛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惊异:“你是人是妖?这吸取日月精华的法门我只在妖精的身上看到过哩!”

呃……金一挠了挠头皮似乎正如青牛所言只有妖精才会用这种法门来修炼而已。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为何一觉醒来忽然有了这样的能力?不过。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对于他来说除了从东市西市所供奉的钱中吸取神力之外又多了一种法力的来源。这是不是昨夜灵台中经受了老孙的又一次磨炼之后新的收获?

青牛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向着东方望了一眼喃喃道:“从这里看过去这太阳星君的样子和兜率宫里看上去似乎很不一样哩。”

金一心中一动忽道:“老牛佛门之中有所谓大日如来的说法将太阳法力奉为天地万物的根本你所谓的太阳星君和大日如来有何分别?”

青牛一哂浑不在意地道:“大日如来?佛祖的法力要是只能通过太阳来散那又算什么?所谓的太阳星君也不过是天庭给太阳的一个封号而已自打开辟以来这日月便已经化生更在圣人之先假若有自己的灵识的话日月恐怕早就成为新的圣人了吧!”

“不过呢所谓大日如来也是有其内在的道理这大地之所以能化生万物阳气是必不可少。而阳气何以来到大地之中?太阳星君就是最大的一个来源。若非如此妖精一族怎能通过吸取日月精华来修炼?”青牛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金一:“你这小子本已是个神明了如今却又有了这吸取太**华的本事长此以往的话你会不会成为这天地开辟以来的又一位圣人还真是未知之数哩!”

圣人吗?金一淡淡笑了笑:“我却并不在意倘若能够让我得到自己所想要的自由 “>做我想做的事就算只能做个毫无法力的凡人在世间匆匆数十寒暑也强似做个活死人的神仙吧……那样的话也不过是做个永久的囚徒而已想要解脱都做不到啊!”

青牛脸色变了变似乎认为金一又是在对号入座想要作却最终忍了下来。或许在他的心中对于金一现在的状况也有那么一丝羡慕?

“好吧金小子。你今日要去哪里做什么?可别告诉我你就这么坐着终日修炼呐!”青牛歪了歪牛嘴笑道:“好容易下凡来一趟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我暂时都不用回兜率宫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要是不趁这机会带我出去四处游玩一番可就太苦了我。”

金一失笑你肩负着监视我的责任我不弄点小鞋让你穿穿就算对得起你了大吃大喝之外还闹着要出去逛逛?可奇怪的是对着青牛他却几乎没有任何的敌意何况只是弄点意气之争又能有什么意义?当下离了庄园望长安而来。

青牛到了外面又换了一副形状仍旧是一条壮汉相貌说得上有些丑陋走在长安街头上左顾右盼就像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张大了嘴都收不回来。金一看在眼里又有几分好笑不过他自己当初进了长安城和北齐的邺城时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宫之中无有这样的景色么?”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金一偷偷地问。

“天宫?一年都见不到一个人影除非你自己去找……大家都有各自的洞府。其间都有境界间隔三十六天境界各有不同广大无边哪有这样众人聚居的景色?”青牛一面东张西望满脸的好奇管那些人和物事在他的眼中本该是鄙陋无比的但他却只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看着青牛金一心中忽然一动:“这青牛似乎很能了解我的处境和想法呢!有没有机会能让他更加倾向我一些?”想到就做金一若不经意地道:“兜率宫乃是道祖太上老君居处道门的供奉都是贡献到那里在这几百年之中道门在凡间可是富比王侯为何你却好似一点祭品牺牲都没分到的样子?”

“祭品牺牲?那都是老君炼丹用的我哪里分得到!况且我老牛也不是什么神灵没有什么祭祀是向我老牛奉献的更轮不到我来吃了。”青牛的口气颇为悻悻:“况且我也不是九头狮子那没胆的货不是他的祭品也敢吃吃了还不给人办事……”

原来九头元圣在凉州时的那件事在天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呢;就不知道。他在渭水河畔向九头元圣悍然出手有几分是因为对此事的义愤又有几分是出于青牛对于九头元圣可以肆无忌惮地打破规则的向往和嫉妒?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了长安城中如今最热闹的去处夹着朱雀大道相对而立的东西二市。照例走到这里金一便会将那两市门楣上所悬挂的金钱中的钱力收到自己的灵台神钱之中而今天这过程显得格外的畅快几乎念动便至。

他刚刚做完这件事。便开始后悔只因青牛的眼中爆起前所未有的光芒:“钱神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里便是你钱力的来源吗?”他竟已看出了金一所做的事情!

钱神的奥秘本是金一最大的倚仗面对着三清和佛祖这样的人物不论他修炼到什么地步也不用想要打败对方惟有借着自己是这数千年来在凡间新生的神明连圣人也无法掌握到自己的神力奥秘才有望争取自己的地位。力拒青牛和佛门的要求不正是为了保存这份秘密吗?

金一勉力按下心中的懊悔——和杀机沉声道:“不错我适才确实是从此处收取神力你竟能看出这其中的往还凭的是什么?”

青牛一瞬也不瞬地反盯回去和金一对望着俩人间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只是他的语调却还是一样地满不在乎:“小子你当我在天界这几万年是白活的么?那些星君神将从凡间收到贡献的祭品交付神力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情形那种神力的波动再熟悉不过了。你是钱神这里供着你的神体形状又有这样的神力波动还能有什么解释?放心吧要是就这么看看就能看出神力的根本来也就不需要将天地的神力分为那许多种进行那封神之役了……我说我现在也只知道你的神力和钱本身密切相关你信不信?”

盯着青牛看了半晌。金一脸上再度泛起了笑容:“老牛和你在一起还真的是丝毫都不能放松哩!不过你放心你所知道的不会比今日所见的更多了……”

“走着瞧吧!”青牛很得意地咧开嘴笑了笑:“天命如何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妨老实告诉你我看那三清圣人到现在也还没算出属于你的天命究竟是什么。要不然你以为为何到现在都没对你下手?”

属于我的天命啊……金一轻轻笑了笑走过青牛的身边将他甩在身后同时甩下的还有一句话:“那恐怕是因为我自己就从来没有打算屈服于什么天命吧!”

望着他的背影青牛出奇地出了一会神:“小子比你更狂的我都见过可到头来没有一个能不服的!莫非在你这里将会看到最大的奇迹么?这件事好似越来越有趣了呐!”

不过就这件事也给金一提了个醒青牛不同于自己过往所遇到的那些敌人这可是能够比得上观世音菩萨的强人!再加上久在三十三天居住长年受到三清圣人这一级的熏陶对于天上的那些事这青牛熟得不能再熟自己倘若再不多加小心被他看穿了所有的底牌那可就大事去矣!

将灵识重新封闭金一暗暗下了决心除了在自己庄园中借着菩提老祖的法力修炼之外再也不在青牛面前进行和钱力有关的事。哪里知道事与愿违刚刚下了这决心便撞见了韩擒虎他带来的消息令金一大为意外:“阿一大家请你前去说是那天你要他慎思的事已经有了结果。”

宇文邕竟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金一为他将权柄取下将权力收走?是什么事让他能这样快地下这样大的决心难道说佛门已经做出了足以令他改变的承诺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更糟糕的是有这个家伙在旁边盯着我要如何施展钱力来收取权柄?那三清圣人可是已经将权力了解得通透甚至照着权柄仿制出了打神鞭呐!倘若被他们知道我的钱力本可以用权力交换得来会不会就此没有了忌惮和犹豫立即开始放手对付我?”

顷刻间金一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讽刺的是这个陷阱至少有一半是他自己的手挖出来的!第四十四章完

第四十五章 老君之算

第四十五章

前往禁苑的路上。金一反复思量唯一能令他稍微安心的是即便权力和钱力之间交换相容的程度非同一般却也不表示权力就能代替钱力生作用这说到底还是两种规则下的神力。或许知道了这个秘密会帮助三清圣人或者佛祖更容易解开钱力的秘密却也不代表自己会从此变得毫无作用。

即便如此能不泄露还是不泄露只好让青牛不能在旁观看。“看来让大家来解决这个麻烦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也可趁机探一探他心里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

不多时到了禁苑中见到了宇文邕礼数已毕金一先就将青牛揪了出来:“大家这位便是三十三天兜率宫中的青牛大仙道祖太上老君身边最亲近的人一身法力通天彻地便是佛门观世音菩萨也不敢贸然和他交手煞是厉害!”

青牛淡淡地扫了金一一眼。这一眼中深意无限要不是金一对于自己的盘算极有自信权力和钱力之间的奥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青牛在现在这个时候就知道的话他几乎要以为青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意。

“青牛大仙道祖身边之人!”宇文邕心中惊异不已他原本也在奇怪为何佛门的人一早就已经到了甚至已经提出了具体联手的举措——西游道门却一直不见动静?莫非他们已经决意和北齐联手不成?打着待价而沽打算的宇文邕对于这局面无疑很不满意。

好容易来了个道门的仙人还是个说得上话的宇文邕先是一喜随即疑心又生:“这青牛大仙怎么是和金一一道进来的?看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似乎也不是道门的使者……不好这青牛大仙可不要是道门派来拉拢金一脱离我大周军投入道门之中的!”

此念一生越想越觉得有理。对于此次天地大变他只是稍有了解而已但也知道局势的关键乃是在于自己的权力和金一的钱神法力尤以金一为重说得极端一点那就是得之为重失之为轻。身为大周天王曾经在堂兄宇文护的重压下隐忍了十年之久的宇文邕胸中城府比常人深了不知多少倍。想得格外复杂:“道门一直不曾派人来和我大周联络却将这样重量级的仙人放到了金一的身边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策反金一令我大周即便是取得了佛门的助力也无法取得全胜……”

今日他找了金一前来本是想要赶在佛门的使者尚未有回音时再设法试探一下金一的本心孰料这一试竟试出了道门的险恶用心!要不是和佛门的联手尚未尘埃落定不宜轻易开罪道门再加上金一所说这青牛大仙的法力神通竟然能够令观世音菩萨也忌惮几分宇文邕几乎要当即动手把这道门的奸细给拿下了。

即便不动手已经想好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办了宇文邕心念电转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青牛大仙却不知今日进宫对孤王有何见教?”

青牛对着观世音菩萨都能满不在乎哪里把宇文邕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没什么见教。我奉道祖之命要形影不离地跟着这小子他进宫来我自然就跟着来了!你们要说什么只管说嫌我碍眼的话权当我不在此地罢了。”

说罢双眼一翻竟不理会宇文邕了。

堂堂大周天王哪里受得了被人这般轻视?何况宇文邕在宇文护的重压之下受了十年的屈辱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手握大权更加受不了面上虽然还是强作笑颜实则已经连肺都气炸了:“好匹夫!但有机会孤王定要让你知道知道凡间帝王之怒的厉害!”

也就是他的城府居然连心中如此的滔**火都按了下去转向金一道:“阿一那佛门的大德劝我派人前往西天取那大乘三藏真经来感化中土子民不须重立山门建立僧团自治也可弘扬佛法。如此一来佛门不会与官府直接对立也不会侵夺了官府的编户赋税正是一举两得。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是件大大的好事你看如何?”

他这般说法其实是带着刺激青牛的意思。有意将佛门的条件抬高了说看看道门有什么反应也是想要在这满不在乎的青牛面前争回一点面子。怎知这青牛大仙恍若不闻仰望天当真就像没有在这里一样宇文邕的一番话成了名副其实的“对牛弹琴”。

反倒是金一为之一怔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么对于中原的百姓来说还真是一件好事了放弃了对于百姓和田产直接管辖权的佛门和官府的对立急剧降低甚至转而成为了官府的支持者再也不会出现好似汉末道门所做的那样不断掀起反乱试图推翻朝廷建立自己的统治秩序天下也就不会因为信教而大乱了。

可是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吗?“大家我关中除佛以来佛门上下一扫而空几乎被连根拔起如此惨重的损失难道他们就这么忍了?恐怕其中有诈若是轻易答允了。待佛门大举进入中原重新拥有万千信众时只怕有变。”

宇文邕点头道:“不错我原也防着这一招因此打算等到统一天下之后便重兴儒术凡是出仕官府者都须得凭藉儒术方能入朝彻底断了这些山门之人干预朝政的路。这样即便将来佛门势力大张也动摇不了官府地位。无非是蛊惑些愚夫愚妇而已成不了大事。”

这想法确实是他想出来钳制佛门的路数不过在佛门使者到来之前先抛给道门之人听却是另有打算他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道门的底线如何。倘若能够接受这样的条件的话宇文邕甚至有可能在佛道两门之间左右逢源!

只可惜这敲山震牛之计再度成了对牛弹琴青牛仍旧毫无反应气得宇文邕牙痒痒难道这青牛大仙当真是如他所言就是被道祖派来专门跟着金一的?那道门的圣人几乎主宰了中原这数百年来乱局的人物究竟有什么打算?

金一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于施政之道的认识他不会比青牛多多少是好是坏也说不明白只能唯唯而应。

几番试探无果宇文邕也懒得再说了便寻了个由头将金一遣走了。独坐禁苑之中望着金一和青牛离去的背影宇文邕紧锁双眉低声道:“得了金一便得了天下吗?佛门的那位使者莫名消失到现在还不露面也不知到底是作何打算……”

“宇文大家何其心焦也贫僧不是回来了么?”他话音刚落面前骤然出现了白衣大士的身影还没等宇文邕叫出声来观世音菩萨将身一转已经变回了那老僧的模样。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宇文邕还是没有想到这老僧居然就是西方三圣中最为外界所知的观世音菩萨!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有这样的人物从中主持足见佛门对于和自己的联手其意甚诚而其心也甚急只可惜道门到现在都还是不理不睬不然自己的身价还要高上不少。

既然对方已经现出了真身宇文邕也加了礼数和观世音菩萨抗礼相见欢然道:“原来是菩萨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见教?”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合十微笑:“适才听得大家之言有意尊崇儒术以使我佛法不会与官府对抗免生变乱而祸害生灵实乃万世之基宇文大家果然是雄才大略贫僧佩服!贫僧只有一个疑问若是如此一来岂非大家的权柄便能够将我佛门之中的诸位释子也纳入指挥之下山门佛子成了编户齐民一般?”

宇文邕不意有此不过既然对方是观世音菩萨只消身在中土有什么能瞒过她的耳目?当即坦然道:“观世音菩萨说的不错不过孤王既然允准了佛法在中土传扬自当给予方便凡是剃度入山门者便可无须受到官府管束不入刑罚也不上税赋只是这人数须得有官府点头每年有个定数。”

观世音菩萨微笑道:“阿弥陀佛!大家此举果然是宽大方便然则中土有多少佛子能皈依佛门便不是看佛法如何广大而是端看诸位大家的喜怒而定了?”

面前这女人虽然还是在微笑诵佛宇文邕却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触及了佛门的底线之一不过他却并不打算被对方一吓就收手而是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不瞒菩萨你适才若是早来片刻便可见到道门的使者青牛大仙想来以菩萨的见识当知此仙。对于孤王这建议他倒是觉得颇为有趣哩!”他竟然想要公然讹诈挟青牛而自重!

观世音自然不会上当但宇文邕却撞中了一件事观世音菩萨虽然能知天下事然而却无法穿透金刚琢的法力护持有青牛在的地方她的知感就绝对不能进入。因此她只知道青牛和金一一道进入了禁苑和宇文邕见面也是刚刚离去却根本不知道双方有什么交易。

第四十五章完(!)

第四十六章 芭蕉扇

第四十六章

太上老君的妙算。此时已经显露出了其妙用不管是宇文邕还是观世音菩萨都是心计深沉多谋能断之人可是谁都不能相信将这样一个人物放到金一的身边仅仅就是跟着金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此一招棋道祖便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了宇文邕和观世音之间令大周和佛门的联络平添了无穷变数!

转头望着禁苑青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得金一有些莫名其妙:“你会打哈欠?你会觉得困吗?”

青牛咧着大嘴道:“困是不困只是觉得无聊而已……金小子说起来我还真的很喜欢你师父齐天大圣没什么花花肠子好就好不好就打打也打个痛快!分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由人去。偏要弄这许多花样!”

虽然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的金一却觉得心有戚戚焉现在这局面明明大家腰里都藏着一把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捅出来了却偏偏一个比一个藏得深想什么都不知道令他也无所适从。

忽地金一心里蹦出一个念头:“老牛要不咱们打一架吧?反正你也闲得慌如今那些圣人打着他们的天机我辈也只能听天由命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试试身手。”看样子青牛在自己身边恐怕是有着更深的计算在内一时半会都不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不妨借着这块石头磨一磨自己的刀看看到了七十二变之上究竟有什么样的神通!

“和你打一架?”青牛乜斜着眼看了看金一:“小子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竟敢向我挑战不怕我打死了你?……罢了既然敢挑战看来你也看出了老君现今是不打算向你下手的。有恃无恐呐你。”

“打不打?”金一也笑了和这青牛在一起还真的让人有种很刺激的感觉呢。

“不打!”青牛白了白眼:“金小子你如今的能为要是放手让你打而不能还手我恐怕也只能当你的靶子要是还手一不小心伤到了你还要坏了大事这种架有什么好打的?你想试招自己想办法去吧!”

金一哼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得意能让青牛这样忌惮岂非说明自己也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就在几天前自己在渭水河滨可还是让青牛予取予求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不过说到试招他原本都是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借着菩提老祖的法力为引和老孙所留下的记忆交手试招煅炼自己的修为。可是有了青牛在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再这样试招的话是不是会泄露了菩提老祖的存在?

“这老牛还真是麻烦呐!”金一心中闷收取钱力也不妥当试招也试不来宇文邕那里又迟迟没有什么音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取得权柄。难道在这样争分夺秒的时候自己却只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

一想到这里那点得意之情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索性街市也不逛了哪里也不去了径自驾起云头回返自己的庄园之中。青牛跟在他身后笑得合不拢嘴小子想要在我老牛身上占到便宜你还嫩着呐!

回到庄园之中刚刚落下云头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牛琪琪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揉了揉双眼天眼通使出觉确实是牛琪琪站在面前金一惊喜交集冲上去握着牛琪琪的双手大声道:“琪琪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到金一这样的欢喜牛琪琪眉心的愁云也不吹自散了。脸颊微微红着笑道:“是主人我回来了见到主人安然无恙神通更进一层我也是欢喜得很。”

金一连连说好正要问琪琪回到西方有什么收获却听身后有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说小子还有那小牛可不要忘了我老牛还在这里哩!要是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莫要说我老牛行那见不得人的刺探之事。”

又是这老牛!金一这可有些恼了牛琪琪回到西方当时是打算回去联络包括她父亲牛魔王在内的西方诸位大圣一同参与这中土神州的天地大变如今回来了也不知有什么成果却被这碍眼的老牛跟在一边话都不好明着说了。好在他和牛琪琪之间联系特殊灵台之间便能直接交流当即转而直接用灵识问讯。

牛琪琪却不忙说话将金一轻轻一拉拉到自己的身后冲着青牛微笑道:“原来是青牛大叔。你在这里害得我们话都不好说了不觉得无趣么?为老不尊原来就是这样哟?”

青牛摇头晃脑一脸的得意:“这我也没办法那是道祖太上老君下的法旨叫我跟着你家主人形影不离。想要我离开也不是不行用些法术将我驱走便是。”

说得轻巧连观世音菩萨都不敢轻易出手要想把这头牛赶走谈何容易?金刚琢这件异宝。若是当真挥全力的话连这片天地也未必能容纳得下那几乎是能够重现盘古开辟之初那阴阳二气从混沌之中爆出来的情景的异宝!

可是似乎今天是青牛的不幸之日听到他这番话牛琪琪却轻轻笑了笑:“青牛大叔既然是你这么说小女子也就不客气了请你先去远处暂且歇一歇吧!”探手口中迎风一晃一把二尺长青翠欲滴的芭蕉扇便赫然在手。

青牛双眼猛地睁大还没等他抬手去摘金刚琢牛琪琪的芭蕉扇只一挥金一只觉得一阵轻风飒然就好似春风拂面一般吹得人浑身舒畅。可就是这样的一阵轻风却令不可一世的青牛一下子变成了风中的微尘飞到了不知多远的地方!

“这是什么宝物!”金一瞪着眼睛望着牛琪琪手中的扇子。记忆之中在五指山初次见到牛琪琪的时候她手中似乎也曾握着一柄类似的扇子将诸多佛门高僧扇得站脚不定毫无反击之力。可那柄扇子的威能和这柄扇子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根凡铁和自己的定海神针的距离一样差天共地!

牛琪琪得意地笑了笑:“芭蕉扇呐!主人这便是我家镇山之宝芭蕉扇我娘号称铁扇公主便是因这柄宝扇而来。此扇在西方便是菩萨佛祖也不能轻视即便是最能驾驭风力的灵吉菩萨也不能幸免呼风唤雨只是小事当真动起九天罡风来金刚不坏也教他风化销蚀了!这青牛在渭水河滨将你我主仆欺负得太也狠了好歹教他知道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圣人才能收拾得了他!”

芭蕉扇!金一倒吸一口凉气对着那柄扇子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来这样一柄扇子除了清凉可爱之外丝毫没有什么特异之处竟能让青牛也为之退避!

他刚想说话呼地一声青牛已经再度出现在眼前双手持着金刚琢鼻子里喘着粗气一双牛眼盯着牛琪琪手中的宝扇已经有几丝血丝浮现:“小母牛!你竟敢暗算我老牛!”

“暗算?”牛琪琪丝毫不让冷哼道:“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回来还毫无伤?不知好歹再不服的话就让你我试试看到底是你金刚琢厉害还是我家芭蕉扇了得!”

金一探手便将金箍棒取了出来昂站在青牛的面前冷然道:“老牛想动我家的侍女先问过我这神兵吧!适才叫你和我打你推三阻四难道只敢欺负比你弱的人么?”

青牛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血丝迅疾增多!看似大大咧咧但他身为太上老君的坐骑交往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仙人就连四御五老见到了也要客客气气什么上八洞神仙下八洞神仙的见了他都得持晚辈礼何时被两个小辈这么不放在眼里过?

但他心里也明白牛琪琪并不是空口说白话刚才那一下虽然他在被芭蕉扇扇飞的途中取出金刚琢抵消了芭蕉扇加诸自己身上的威力得以迅疾回转来不过这明显也是因为牛琪琪并没有将芭蕉扇的威力放尽否则的话哪有这么好化解?这芭蕉扇的威名他当初随老君出关化胡时也曾听说过当真是天地间的一件异宝威力无边甚至足以改变圣人那层次的实力均衡!当真是握在妖族大圣一流的人手中的话即便他全神戒备挥出金刚琢的威力来恐怕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

再加上如今修为突飞猛进俨然是第二个齐天大圣的金一这架还怎么打法?

双方对峙了一会青牛忽然将金刚琢收起来把大手向金一面前一伸:“拿来!”

金一一怔:“拿什么?”

“拿酒钱来!你家里酒都被我喝完了不出去买酒喝叫我干着?”青牛把眼一瞪就好似刚才的剑拔弩张只不过是为了争点酒钱而已。

这老牛脸皮恁厚!第四十六章完

第四十七章 以力破智

好歹。这头烦人的牛算是走开了让金一能在这小院中和牛琪琪好好说说话。

这样的成果自然是让金一扬眉吐气了一把连带着对这件名为芭蕉扇的法宝也是大感兴趣居然能让手持金刚琢的青牛也无法取胜!金刚琢那件宝物称得上是天地间的一件异宝其不断膨胀的特性让金一怀疑如果没有足够道行的人持着的话这件宝贝单单是放在那里会不会有一天能让这大地也裂开?

可就在他的眼前芭蕉扇一挥青牛就被飞到不知多远去了不得已连老君的吩咐也要打了折扣!“琪琪这件宝物为何有这样的威力?”金一大为意动他倒不是觊觎这件奇宝而是想要知道其神通的来源倘若能帮助他在探究天地本源的道路上再进一步那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就算是从小伴着这柄扇子长大的牛琪琪。也说不清这宝物为何有这样大的力量要知道翠云山在一片穷山恶水的西天能独树一帜青山绿水处处分明不受佛门势力进犯之扰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是在这柄扇子上。这芭蕉扇就像是一根擎天紫金梁顶住了西天诸佛的巨大压力撑出了属于妖精的一片天!

“……如今西天已经几乎见不到佛门的踪影了甚至极乐净土也小了许多。”牛琪琪说起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有胆大的妖精去查探过最多也只见到几个尊者多半都是比丘而已而且都不会踏出极乐净土半步。现在西天的妖精们可算撒了欢几万年了总算有几天安生日子过了……”

金一听着本来是觉得很高兴的妖精是牛琪琪的家人和自己也就有了关系大家又同是以佛门为对手的他们过得好自己怎么不开心?可是见牛琪琪说到这里时不但没有笑意反而眉头紧锁金一便觉出不对来。

略一思忖金一便猜到了症结所在:“琪琪你这次回去。想要说动西方的几位大圣前来中土参与这场大战不过他们都不肯来是不是?”

牛琪琪点了点头面色已经完全沉郁了下来不见了初见金一那种兴奋:“是我们被佛门压得太久了久得甚至忘记了头顶上的天空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一旦失去了这重压就把什么都忘了只顾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全不顾将来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就连我爹爹本是那样大的英雄也是如此!”

金一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的妖精见识浅薄会这样还不足为奇牛魔王也会耽于逸乐?要是牛魔王就这么点道行他有什么资格在西方和佛门交战这许久有什么资格和老孙并列妖族大圣?

不过牛琪琪的灵台中浮现出的一个身影解答了他这疑问。那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和端庄典雅、似乎和凡俗绝缘的白衣大士不同这个女子几乎能撩起男人所有的**这一刻是恭顺婉转下一刻便可以是精灵可爱无论哪一种样子都有种无法言喻的撩人姿态。——这是个狐女!

对于金一能看到自己灵台中的形象牛琪琪本来早就习以为常但此时却有些急急得脸都红了:“主主人!你可要小心这狐狸精连我爹爹那样的大圣都迷倒了你可……你可……”可了半天却没可出什么名堂来。

狐狸精?金一这才明白牛魔王居然是被一只狐狸精给迷住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琪琪你一见到冯小怜就格外讨厌她是不是就因为她是狐狸精的出身?”

牛琪琪红着脸道:“不错我娘和爹爹原本极为恩爱我娘也是罗刹一族中出名的美人谁不羡慕他们?不料这狐狸精一出现神通也不怎样广大狐媚的本事却煞是了得迷得爹爹家都不肯回我这次回去就没见到他的面。没有他出面其余那几位大圣也不听我的话况且中土的局势到现在都混沌不明他们怎肯轻离西天?”

“原来如此……”金一淡淡道:“那几位妖族大圣不愿意听你的话。恐怕多半还是因为中土的局势不明如今佛门摆明了是要全力经略中土他们一来势必就是生死大战换做是我也要等到局面分明之后才投身进来。琪琪你也不用急你既然把消息带到了是这样的大事这层次的人物都不会袖手旁观想必到了必要的时候便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所谓关心则乱牛琪琪原也不是见不及此只是她揣着满腹的热诚回去结果连她自己的爹爹都不出来心里不免大为失落被金一这么安慰了才定下心来。

听金一说了她走后的状况牛琪琪眉头再度紧锁:“观世音菩萨也出现了?她乃是西方诸佛中智慧最为深广的人物佛祖将她派出来和大周商议结盟诚意足够怪不得宇文邕要动心了。”听说宇文邕和金一之间已经生出了隔阂牛琪琪当然向着金一对宇文邕的称呼也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了。

想了想。牛琪琪方道:“主人这些佛门道门没一个是好东西依我看主人还是要将宇文邕的权柄设法弄到手再不然有传国玉玺也成自己若能了悟天地本源达致圣人境界怕他谁来?”

“玉玺是不成的。”金一摇头道:“这两件宝物你没用过不知道其中的分别。权力这种神力究其根本还是从权柄上凝聚出来传国玉玺不过是将权力运用自如而已。要想真正掌握权力惟有权柄。”

牛琪琪咬紧了嘴唇当真如此的话杀了宇文邕夺宝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宇文邕身系大周千万百姓在这样的情况下可动他不得看来惟有让他下定决心放弃权柄转而使用传国玉玺以表示对佛门或者道门或者天庭的让步。

“主人既然宇文邕有意和佛道联合不顾你的立场咱们也不用为他多考虑了只要能取得权柄那就无所不用其极吧!”牛琪琪把牙一咬断然道:“看样子若不到最后关头让宇文邕觉得只要放弃了权柄天下便可在他手中的话他是不会这么容易地将大权交到主人手中的。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帮他个忙促成佛门和大周联手之事要是还不够就帮他和道门也联上手!”

和道门也联上手?金一吓了一跳想了想却觉得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但随即想起一件事来将大腿一拍叫道:“这下我算是明白道祖太上老君为何不和大周交涉却把他家青牛派到我身边来了!”

牛琪琪反映极快也立时醒悟过来:“主人说得是这太上老君当真是心深如海!他这么一手不但让佛门不能轻易拉拢主人也不能轻易向主人你下手用强。更是无形中表明了立场只要大周还在和佛门牵扯不清道门便绝不会和大周联手!就这么一着闲子竟有这样深远的影响逼得几方都缚手缚脚不愧是道门圣人!”

好在有了牛琪琪和芭蕉扇金一终于摆脱了被青牛贴身紧逼动弹不得的窘境也才可以腾出手来做些计划了。假若能让青牛吃些苦头让太上老君这些盘算落了空是否就能改变如今的局势?

晋入灵识之中再度和老孙的记忆交战一夜之后金一又多了几分把握。当他从灵识中退出来服下一粒菩提子打坐片刻已经到了又一次日出。这一次当他面对着朝阳吸取太**华时身为妖精的牛琪琪也吃惊不小不管是凡人还是遵照着规则行事的神明怎么可能拥有妖精的本领能从太阳中吸取精华?虽然金一看上去还是有点半吊子只能吸取太**华晚上对着明月却没有什么动静但也足以证明金一如今确实是走在一条崭新的道路上并且已经上升到了新的境界。

利用太**华将全身的状态都调整到最佳金一一棒在手只觉得信心十足哪怕是天也能捅个窟窿出来一样!他昂起身牛琪琪紧跟在后刚刚走出小院俩人便齐齐一怔:青牛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手倒提长枪一手抓着金刚琢身上的长衫不见了去向只穿了条短裤露出浑身虬结的肌肉和青色肌肤来目光炯炯盯着金一。

这家伙竟然早就在等着他的挑战!

“小子我原本还不信可是道祖说得明白你今天无论如何一定会向我挑战我老牛才做好了准备。”青牛慢慢地转着手中的金刚琢双眼中的血色已经渐渐浓了起来:“此刻见到你我才知道道祖果然是了断天机算得丝毫不差只是不知道你这小子有什么把握能胜的了我?难道就凭那小母牛手中的芭蕉扇?”第四十七章完(!)

第四十八章 初试天人变

第四十八章

自己的行动被敌人算中了。这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假若金一不是自信自己钱力的奥秘还不曾落入太上老君的算中他简直现在就可以缴械投降了:面对着对于你所有的打算和神通都了如指掌的敌人对于他所下出来的每一招棋不论你如何奋力挣扎结果能有什么不同?

勉强压住自己的心绪金一躬身向青牛行了一礼:“老牛你我也算投契只可惜各有各的立场这也叫天意弄人。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道祖只是说了今日我会向你挑战却没有说胜败如何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让我看出你的不安来。”

青牛默然忽地一笑:“小子算你有本事连这都看出来了。不过你知不知道这也算是你不走运了!自从做了道祖的坐骑我老牛这几万年来都不曾打过不知道结果的仗每一次出手都是稳操胜券今天这一战。胜利终于是需要用我老牛的双手抓住的了……嘿嘿哈哈哈!”

狂笑声中青牛冲天而起一道光华直奔南方十余里外而去那里正是金一第一次见到青牛的渭水河滨黄沙地境显然也是青牛为自己和金一这一战所选定的战场。

金一正要随之飞起却被牛琪琪拉住了刚才还满怀信心的牛琪琪此时却是面带隐忧:“主人你千万要小心这头牛的神通广大实非咱们之前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能相比的而且这一次他乃是真正全心全意地战斗……你要明白他也是我牛氏一族!当真战到酣处从身体内爆出来的巨大力量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知道!”紧紧握着金箍棒那棒身正在出微微的鸣叫那是金一的手在轻轻颤抖高的颤抖引了金箍棒的共鸣仿佛这柄千年以来威名最盛的神兵也在渴望着即将到来的恶战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正因为如此我的胜算比青牛更高因为这一路走来每一场战斗的胜利。都是我用双手拼出来的!这般生死之间的战斗我比青牛更熟悉更能够驾驭!”金一带着笑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

牛琪琪连忙驾起狂风随后追去却已经晚了一步只是这一瞬间青牛和金一之间便已经交上了手长枪和金箍棒在空中飞舞着即便是牛琪琪的眼力也看不清俩人的路数!

两道人影乍分乍合倏地又静止下来落在沙地上金一双脚所站处点尘不起犹如一片鸿毛一般而青牛却截然相反一脚跺下去沙地上便是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好在他原本身高比金一高出许多站在坑里也不输半分气势反而仰天狂笑:“好好!果然是好本事。竟能和我老牛战个不分上下孙大圣有你这样的弟子足可自豪!”

“老牛你也该拿出点真本事来了吧想要赢我现在这点程度可不够啊!”金一横着铁棒双眼死死盯着青牛不敢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方才那电光石火之间他和青牛的兵器已经相交了千百下青牛那强悍的力量显露无遗甚至还凌驾于他所见识过的最强凶兽九头元圣之上!

也幸好是悟彻了七十二变的第八层变化否则只是这一波金一便万万接不下来。这七十二变的第八层变化唤作天人变已经隐含了越地煞层次向天罡进军之意。这一变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变化而是能将之前的所有变化尤其是第七层的鱼龙变种种神力融会贯通化为己用念动法随具有了大圣的本领。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当初他离开五指山时老孙向他展示的是何等强绝的实力!将这七十二变融会贯通之后所谓的法门已经不构成任何局限无论是何种力量何种神通只须灵台中一念起。便信手拈来举重若轻而原先那种种变化神通在这层次上更是威力大增单单是巨灵变给他带来的力量就骤增了不啻百倍!

要知道他如今虽然境界高明但法力却无法和老孙当年大闹天宫时相比如果说金一是菩提子喂大的怪胎那么老孙就是先天所孕的通灵石猴之身后天又有无数蟠桃御酒和九转金丹灌出的不坏金身俩人所能动用的法力天差地远!

“有那样的法力再加上这样的神通……大闹天宫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愿意天真的可以捅个窟窿出来啊!”金一心头一团火热那种种压在心头的顾虑好似随着浑身战意的燃烧都变得轻飘飘不足道了战士就是应该战斗在战斗中找到自己的方向啊!

察觉到对手的如虹斗志青牛眼中的血色也更加浓郁红光几乎要从他的眼中暴射出来。配上他铁青色的肌肤更是显得瘆人之极:“小子要看我的真本事你可别后悔啊……看这一枪!”

枪尖甫动空气中顿时传来一声低低的尖啸牛琪琪猛地睁大眼睛失声叫道:“大力真剑!你也会!”这一枪正是牛氏最为得意的大力神法能令天空也为之割裂的神技!

难道说只要是头会红眼的牛成精就能用出这法门来么?金一和牛琪琪多次并肩作战。哪里不知道这大力神法的厉害!尽管之前机缘巧合之下他也曾接过牛琪琪的大力真剑但一来牛琪琪都会手下留情二来牛琪琪的法力神通又怎能和青牛相比?身为道祖太上老君的坐骑这大力神法在青牛手中使出来恐怕威力还在平天大圣牛魔王之上!

蛛网出碎!元龟神算无功!青牛这一枪挟着无边巨力呼啸而至神蛛网丝毫不能起到阻滞的作用连枪尖都碰不到就被枪上凝聚起的无形之力撕得粉碎;而一向善于寻暇抵隙查探弱点的元龟神算也找不到这一枪中的任何弱点青牛这一枪竟是浑然天成无边大力凝成一点只要一碰就会爆出来。

金一单手持着铁棒遥遥点着青牛棒端和枪尖相对连成一条直线心却如古井不波。棒身上钱力的波涛阵阵涌出仿佛水波一般令身边的景致都为之模糊起来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已经施展出了第三次变化让自己和青牛之间隔绝时空!

这一招乃是他向老君的化身偷师而来当然他是不明白老君如何以他的至道来演化天地隔绝时空但钱力本就有这样的特性上升到了天人变的境界之后金一也就能够更加自如地操控属于本身的时空。——天上七日地上千年!假若天人没有这样的本领如何能往来于天地之间?

“好本事可还不够!”青牛狂笑声中枪尖就像划破纱幕一般将隔绝在两人之间的时空层层割裂。他的身影在金一眼中也是越来越清晰:“这种手段岂能奈何得了兜率宫出身的老牛!小子要是技止于此就给你吃个苦头吧!”

技止于此?金一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这不过是让我能有空间施展真正击败你的法门而已!手中铁棒一抖道道金光逸出无数道光圈循着铁棒和青牛的枪尖之间一道无形的线路飞过去青牛竟是丝毫没有变招的余地手中长枪就被这道道光圈套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青牛如今已经是真正杀红了眼憋了几万年的一身巨力终于有了全力挥的空间真正是一往无前哪里有丝毫退意?被金一这光圈缠上他只道还是好似神蛛网一般牵扯的变化枪身一抖大力出就要将这光圈抖散。

岂料一抖无功再抖还是不动那不知多少道的金光圈竟是丝毫不受力青牛枪身上所蕴含的巨力撞到这层层金光圈上就好似是放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这才知道厉害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这是钱眼?”

“不错正是钱眼!”金一笑道:“这几万年没有吃过什么祭品老牛你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哪里还能逃脱我的钱眼?纵然你有无边巨力可曾听说过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苦力?进了我的钱眼天大的力气也只能挖一条地大的沟而已!给我倒!”

青牛并没有应声而倒但那一条枪却从他手中轻飘飘地飞出一头栽在沙滩上入土半截枪身上道道金光圈环绕看上去耀眼无比。

青牛站住了抬起右手来这只手正是他适才用来握住枪身的手。而此刻这只手上正环绕着一圈金光:使出了大力神法而又能及时撤手松枪能做到这般收放自如青牛已经是出乎金一的意料之外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圈金光缠到了青牛的手腕上!

仅仅是手腕而已那圈金光似乎也脱离了金一所能操控的范围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只因在青牛的手腕上还有一个看似较为黯淡却更加神异的光环:金刚琢!

金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是他意料之中真正和青牛决胜负的时候。倘若能够不凭藉芭蕉扇这样顶级的法宝就能抵挡住金刚琢的话他的法力才算是真正摸到了那至高境界的一点边了。

天罡变化已经略窥门径的天罡变化究竟能给我带来什么?第四十八章完(!)

第四十九章 力敌金刚琢

第四十九章

金刚琢。天地异宝三清圣人之、道祖太上老君亲手制成内含天地阴阳二气的至理号称能击万物当初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威风无比无人能制却栽在这金刚琢的一击之下被活活生擒。

钱眼开辟以来从不曾有乃是随着凡人在大地上的日益繁衍生息逐渐孕育出神妙的钱力来直至五指山中凭着如来佛法和菩提法力才诞生了钱神神识更加上七十二变这般神通法门的变化才有了这钱眼。自金一握有此法以来以之打人收宝屡屡得手即便是法力境界高过他许多的人物也往往栽在他这神钱之下温元帅的铁箭、张道陵的金砖都逃不过他这神钱的钱眼。

这两件宝物相撞。究竟谁胜谁负?金一的心里也是没有半分把握不过有一点却是很巧合金刚琢在青牛那里是因为他是道祖太上老君的坐骑这金刚琢乃是拴在他鼻孔里的牛环用以控扼这头异兽;而金一自出山来神钱的第一个用处也是当了牛琪琪的鼻环!

青牛抬起手来望着手腕上套着的钱眼那钱眼被金刚琢阻挡住再也难以寸进而其中所包含的钱力也似乎被金刚琢的法力抵住不能挥出来。即便如此青牛的心中也已经是暗自惊异金刚琢这件宝物可算遇到了对手竟然不能一举摧破钱眼!

他眉头一皱鼻子一哼一股粗气从鼻孔中喷了出来正喷在金刚琢上这法宝立时光华一闪那钱眼金光终于是抵受不住被弹了出来刚刚离开青牛的手腕便化为点点金光散在空中不见了。

这样的结果也在金一意料之中若是金刚琢这么好打那道祖老君又算什么?令他看重的是。钱眼和金刚琢的这一次碰撞让他对于金刚琢又多了几分认知。号称能击万物的金刚琢有一种时刻向外扩散的趋势也不晓得老君是用什么法门炼就了这样的宝物在保持着本身形体的同时金刚琢对于接触到它的一切事物都有一种加力反弹出去的倾向所遇到的物事越大越强则这反弹的力道也更强大。

世间的万物相互接触其间原本就有力量在内不过两般事物相接其间的力道必定是彼此相若是故才能保持不动。可这金刚琢就有办法让本身出的力量过所有与其接触的物事的力道!即便是钱力所凝成的钱眼遇到金刚琢也只能稍稍抵御一下被青牛将金刚琢上的法力挥出来便落了个被冲散击溃的下场。

金一将身一抖把套住青牛长枪的那些钱眼都收回到金箍棒上那柄长枪顾自插在沙地中却没有人去看上一眼。——不错。就连这枪本来的主人青牛也不看一眼好似那杆枪和他自己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此时的青牛红眼依旧但却没有任何激奋亢扬之意稳稳地站立在沙地中单手持着金刚琢冷冷地瞪着金一。片刻之后他方才道:“小子我老牛成道不知多久做道祖老君的坐骑也有数万年见过无数仙佛妖精倒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怪胎十几岁的年纪就练到这样的境地!要不是道祖说你是真正的凡人出身我几乎要以为你是哪位圣人或者上帝转世了。”

金一微皱眉头他本是想和青牛一战看看自己现在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怎么青牛却评价起他的法力进境来了?难道他已经决意不打了?

“不过即便你是天赋异禀终究修道日浅本身尚未经过千锤百炼所拥有的法力也太浅薄小子就让你知道知道和我们这些开辟天地以来就有的生灵相比你到底差在哪里吧……起!”青牛也不用什么法咒只将手中的金刚琢望空一丢那金刚琢滴溜溜地飞到空中。就在金一的注视之下一圈圈地放大起来就像是从远到近落下来一样。

“好厉害!”金一只一眼就看出了青牛这一手的厉害处他竟将金刚琢原本是触物方生的那种怪异力道催了出来要是就这么大起来金刚琢会不会将这天地都给撑破?那种由远到近般变大的感觉其实和距离没有半点关系这金刚琢要远就远要近就近重要的是凡是被它接触到的物事哪怕是天地间的风也会被不断暴涨的金光弹飞出去。

“试试我这一招!”明知自己的对手有这宝物金一也不吝于把金刚琢的威能想象到最大的限度他岂能没有应敌之策?面对着挟带天地之威的金刚琢金一将手中那定海神针铁一立迎着飞暴涨的金刚琢便冲了上去。

一闪之间这神铁和金刚琢的光华便撞在了一处。无声!

只见两般宝物相接之处本是一点两道光芒万丈的法宝相撞那相接的一点却没有任何光芒出相反若是凝神去看时竟觉得那一点深邃无比。半点光芒都不会放出。

青牛骤然变色!和金刚琢血肉相连数万年之久这天地间除了道祖太上老君之外无人比他更了解金刚琢或许定海神针铁这样的神兵在金刚琢的怪力之下能够保持本身不灭但金一却决计不可能承受得住金刚琢那无可抵御的力量那是可以无限扩张的“有”的力量!

一根小草能够顶开一块巨石凭得就是这样的力量只要它一点一点生长这生长中所包含的神力就足以让任何有形的压力也无法阻挡。金刚琢便是有着这样的力量。

可现在。他却赫然觉能击万物的金刚琢其中所包含的无穷无尽自行生长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度暴涨起来也在以前所未有的度向着定海神针铁中倾泻出去!

不不是这样定海神针铁并没有吸纳金刚琢这怪力的能力就是那一点!青牛双眼红光暴射丈余死死盯在那深邃无比的交点上他已经敏锐地觉就是这一点好似是一个深渊一样张开大口将金刚琢那种力量全都吞噬了下去!

牛琪琪在旁观战她心中的惊异比青牛更甚金一此时用来化解金刚琢异宝的法门竟然是本属于宇文邕专有的权力!惟有权力那种天然吸蚀性的特异才能解释金一这一招为何能令金刚琢也无用武之地只因那从金刚琢中不断生出来的巨力都已经被权力所吞噬了下去那一个黑点仿佛能容纳整个天地!

“小子你还不收手!”青牛倏地暴喝起来:“你收不下金刚琢不管能吞下多少金刚之力终究是枉然这金刚琢之力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盛直到最后一举出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那时我也收不了手!”

金一岂能不知?他原本也只是姑妄一试将自己新近体悟到的北极紫微帝星的法力融入到金箍棒中以此来抵御金刚琢的威能本是想着卸力哪知金刚琢实在太过霸道前力未尽后力又生根本无从卸起。就在一瞬间加诸定海神针铁上的力量已经重逾泰山!要知道金一此时双手所承受的不过是金刚琢的神力被紫微帝星所吸蚀之后流泻出来的一点而已!假若放任这股力量肆虐开来不要说他本人恐怕这片大地都会被打得片片碎裂。

这就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异宝金刚琢真正的威力!

但在咬牙苦撑之余金一的心中却是激奋昂扬他终于验证了假如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有能和那几位圣人并肩的一天!只不过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或许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都拿出来的话能够支持得更久一些倘若试着同时运用钱力和权力衍生出菩提真力甚至有可能将金刚琢弹回去可那样一来岂不是将自己的底细全都暴露了出来?尚无十成把握不可轻举妄动啊!

双手持着金箍棒将金刚琢稳稳抵住金一身上的钱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金箍棒之中循着他刚刚领悟出来的路径转为紫微帝星之力将那已经大到沧海一般的巨力吸蚀一面叫道:“老牛你我一同收手此战算我输了!”

一言既出他立时觉得手上一轻泰山般的重压变成了万斤重的巨石一样。情知青牛已经收回了部分神力他也将双手一撤岂料就是这么一撤定海神针铁上骤然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简直就像是整个天地都在向他压下来一样!

青牛使诈!金一心中大惊这当儿也顾不上反击了就算是想要再运法力抵御可在这样的巨力面前空间都会被碾碎哪里还有应变的时间?

想不到一念之差竟上了青牛的当!金一心中一叹只道自己这一生算是活到头了哪知下一刻那股巨大的神力却骤然没了踪影!

睁开眼来一看金一登时了然只见在他的金箍棒前多了一柄碧绿的芭蕉扇!想来正是这柄宝扇挡住了金刚琢及时保住了自己这条小命吧!第四十九章完(!)

第五十章 杀了你好吗

王屋山。老君洞。

自从率领众仙人降临凡尘除了先后遣出庄子和青牛之外太上老君便一直盘膝打坐对外间事务不闻不问恍若不知。他是这样关尹子等仙人也都如此老君洞中几乎就成了死人洞一天到晚都没有一点动静。

死人洞这三个字自然是寇谦之心里的想法原本以为道祖太上老君亲自下界道门行将大行于世他身为人间道门的师君叨光也占点便宜起码能报了先前几番失利的仇可谁知道竟是这种局面?哪怕是讲究守静致虚的道门能静到这样的地步寇谦之也有些受不了了。寿元不过一百多岁的寇谦之却哪里知道对于这些日常在诸天之上或者是各处洞天福地中修道的仙人们来说静才是常态一坐几百年都是小事一桩哩。

只是这一日太上老君却忽然又睁开了双眼。而且这一次脸上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么……”他的双眼透过石洞的墙壁所向的正是西方!

老君这一睁眼说话众仙人也齐齐睁开了双眼纷纷露出异色三清圣人之的太上老君此时所露出的乃是千万年都不曾有过的表情他竟然会觉得意外!所谓意外便是出乎意料可三清圣人功参造化了悟天机这天地中还有什么事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渭水河滨金一侥幸躲过了一劫之后心中暴怒挥起铁棒就要打青牛却被青牛喝住:“住了!小子我早告诉你莫要逞强这金刚琢的力量一旦全部挥出来圣人也要退避三舍你有什么本事来接?便用你那古怪法门将这巨力转到别个时空之中有我收势也就自然无事偏偏你还要逞强想将本身的法力就此收回你这一收就算我已经及时收回了金刚琢原有的那股巨力也要立时反扑过来。要不是这小母牛应变快芭蕉扇又是能和我金刚琢相抗衡的法宝你这条小命今日就要毁在你自己的手上了!”

是这样吗?金一一怔却见青牛抓着金刚琢向手上一套拈起长枪转身便走走的方向却不是他自己的家中而是东方又是一怔忙叫道:“老牛你去哪里?”

青牛头也不回地将手一挥:“罢了!如今你这小子已经有了好帮手老牛一人降不住你当真要动手的话最多也就是拼个两败俱伤还要祸及苍生无数。也该是我回去向道祖复命之时了还留在这里作甚?”一言既罢也不等金一再说话这青牛将身一纵化作一道白光冲着东方飞去。竟然就这么走了!

金一看他离去的方向又是心中一动:他说是向道祖太上老君复命却飞向东方……难道说。太上老君此时也已经下了凡尘就在东方的某处?

正沉吟间牛琪琪已经走过来将芭蕉扇收起仔细看了看啧啧道:“好厉害的金刚琢!也亏得我芭蕉扇丝毫不亚于它不然的话主人你今次可就真的要糟糕了呐!适才见你收棒我便知道不好幸好芭蕉扇神妙无比念动便到好险好险。”

牛琪琪也是这般说金一更无疑惑知道自己是错怪了青牛本以为自己领悟到了天罡变化的一点根基已经有了应付金刚琢的法门一时轻敌之下竟没有将这股力道全部化尽便要收力差点自己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和牛琪琪之间多次出生入死谁救过谁几条命也算不清了多这么一次那也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只是冲着琪琪笑了笑便转道:“琪琪你觉了么?这老牛是向东方去的莫非道祖太上老君就在凡间东方某处?”

牛琪琪点头道:“想必如此这老牛倒是光明磊落之人不致弄这等玄虚诳人。何况佛祖既然到了两界山道祖降临凡尘也是应有之义。我想多半便是在天师道本山王屋山的老君洞中吧老君到凡间不是就该住在老君洞么?”

金一一笑听上去这像是个笑话但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对于道祖太上老君这样的人来说只要是离开了兜率宫这天地间哪里不是他的所在?本身在何处那也没什么分别。

今日最大的收获无疑就是和青牛一战验证了自己的预想只要能同时挥出权力和钱力的神妙之处便能够向着圣人的境界迈进想必到了最后一关便是菩提的境界了吧?说起来自己的造化还真是不浅呢这开辟以来除了上古成道那几位之外就没听说有谁能真正参悟混元道果成为无上圣人的。自己却有幸能和成道还早在几位圣人之前的菩提老祖有这么一段缘法。

倘若冥冥之中确实有所谓的天意而这天意连圣人也无法窥尽的话那么给自己安排下这样的命运又是为了什么呢?

金一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逸想眼下对于自己来说抓紧时间体悟天罡变化才是最紧要的事。好在已经开了个好头灵识所及已经能触到北天至高的紫微帝星以此为根基出要扩展到其余三十五星也该是有迹可循吧!

他转身正要回去庄园向菩提老祖请教自己接下来的修行倏地停下了脚步有一种情绪好似火焰一般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在自己的面前又多了两个人正是白衣大士和孙悟空!

……不现在应该叫他“斗战胜佛”才更贴切吧?可是和齐天大圣孙悟空比起来斗战胜佛这个名字真的是好难听啊!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合十微笑道:“金钱神法力进境一日千里当真可喜可贺!将来若取经归来得成正果大曼荼罗中的班次只怕还在贫僧之上善哉善哉!”

听到“取经归来”这四个字金一的思绪才迅疾平静下来情知这观世音菩萨乃是冲着他当日的条件当真将老孙带来和他面谈了。“观世音菩萨你好放心呐竟然真的将老孙带来见我你就不怕我把他头上的金箍去了让他恢复本来?我们两个若是联手佛祖也未必能稳胜我们吧!”

挽着手中的金箍棒金一似笑非笑地看着观世音菩萨看起来是莫测高深只有眼底那一丝冰凉的愤怒除了和他灵台相通的牛琪琪之外就连观世音菩萨也难以分辨。

……也或许是见到了只作不见?观世音菩萨只是温颜道:“我佛慈悲斗战胜佛乃是全心皈依已成正果正是他的归宿本心所在岂在于一道金箍的去留?金钱神。你有什么话便只管和斗战胜佛说过贫僧这便关闭了本身神通不来听你们说话便是。”说罢竟将杨柳枝从净瓶中取出两片柳叶在双眼前一遮不动不言地原地入定去了。

观世音菩萨有大神通世间生灵都难逃她的知觉这听与不听原也在她的一念之间而已金一既然不能左右对于她这姿态也就全当没看见。可是当他要和老孙说话时却不晓得要从何说起。

当时他向观世音提出条件要让老孙来和他面谈一是为了打乱佛门的阵脚寻找有利于自己的机会二来也未尝没有存着帮老孙取下金箍重获自由 “>的念头。可是老孙真的站到他面前时金一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取金箍如何取法?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如来佛祖之手的神通连老孙都能禁锢住自己有什么本事将它取下?更何况观世音菩萨就在一旁虽然她号称是不看不听不观世音了可是取下金箍这么大的动作又岂能瞒得过她?

在五指山每天和老孙相处的那三年是金一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就怀抱着希望和梦想拼命地练习道法没事听老孙说说往事还有个罗里罗嗦的自傲的钱神在一边插科打诨。每当说到开心处就连放在一旁山坡上吃草的小母牛也会摇着尾巴哞哞直叫仿佛也在笑哩!

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就是梦一样……如今梦醒了小母牛还在只是换了一头;钱神还在只是金主却已经逝去了;自己还在虽然前途未卜也历经了无数风霜。老孙啊你也还在吗?为何站在眼前我却觉得你无比遥远远到不管怎么伸出手也触摸不到你?

沉默半晌金一方低声道:“请问你如何称呼?是叫你老孙还是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斗战胜佛!施主有何见教?”回答金一的是一道机械的声音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只是拥有与老孙相似的相貌但却没有一点老孙的神韵。这到底是傀儡还是什么?金一的脑中嗡的一声一道怒火从灵台中直烧了出来!

他倏地挥起金箍棒照着老孙的头顶直打过去:“与其看着你这样下去倒不如让我一棒打杀了你吧!”第五十章完(!)

第五十一章 杨柳叶封芭蕉扇

第五十一章

金一此时的实力。和当初是天差地远出手当真是快如闪电一般。可就算这样他这一棒也只是随心而信手一挥也没想着就这么能打着老孙。老孙是什么人?不要说当初那惊天动地连佛祖都一度束手无策的神通就算是现在堂堂斗战胜佛沾个佛字的在大曼荼罗中总该有一号何至于连这随手一棒都接不住?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直到这一棒临头老孙也还是那副憨憨傻傻的模样就像根本没反应过来似的迅雷不及掩耳重棒已经到了额头。

“真要打死他了!”金一心中一颤这一棒他含怒而可事到临头又怎能就此下手?棒端轻轻一抖正正撞上了老孙额头的金箍。这一撞。撞出了几乎令人目盲的金光!

那道金箍戴在老孙的额头上平时忽隐忽现倘若不注意去看时也只隐约能感觉到其存在然而若是当真注目于其上却只会觉那光芒游离不定根本无法捉摸。惟有在这时刻当神兵金箍棒的威力撞上金箍时才骤然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从手上传来的感觉令金一为之愕然。即便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力抵抗也不会令他惊愕至此。事实上金箍上光芒万丈却没有对他的金箍棒构成任何抗力可他这一棒上的力道却也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就在这金光放出的瞬间他的金箍棒就不再听使唤了一样不管手上如何催动力道也不能再前进一步!

金一诧异不已却见老孙竟然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神情合十微笑动也不动心中陡地一动:“这道金箍难道就是禁锢老孙的关键?若是能一举将之摧破会不会唤醒真正的老孙?”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相信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为了能够自由 “>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敢斗天地敢战佛祖。身上压着一座大山都不皱眉的老孙会甘心当一条佛门中的狗!这金箍的异状令他骤然醒觉必定是如来佛祖以他的无边佛力禁住了老孙的真灵让他无从选择浑浑噩噩地成了这般的行尸走肉!

一念及此顿时心头火热金一大喝一声滚滚钱力再度从金箍棒上涌出直向着那金箍中冲过去。用钱力来化去佛门咒术这一手早在解开罗刹女法像上的法咒时金一便已试过如今说不得也要试上一试。

牛琪琪站在一旁当金一陡然出手时她本有心阻拦却也是喝之不及忙即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观世音菩萨见这菩萨居然仍旧是用杨柳叶遮着双眼一副不闻不问的架势大感疑惑之余。却也安心了些只持着芭蕉扇守在金一的身边全神贯注盯着观世音菩萨。

过了片刻观世音仍旧是好似泥雕木塑一般不动金一这边那金箍上放出的金光却只有越来越盛蓦地一声禅唱无数梵文咒语跃出金箍之中细看之下每一个咒言之中竟然都是一尊佛像在内千奇百怪尽是佛祖显化。

金一不识得牛琪琪却有些见识脱口惊呼道:“金箍咒!”

“金箍咒?那是什么咒文?”金一全力运转钱力正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侵入到金箍之中只是内里繁复无比玄奥精深就好似一片大沙漠自己的钱力注入其中宛如涓滴细流怎么都填不满这广袤无边的沙漠。听得牛琪琪叫出了这咒文的名字顿时心中一亮倘若有所指引凭他能够解开罗刹法像上咒文的能力甚至对于六字大日咒也有所认识未必就解不开这所谓的金箍咒。

但牛琪琪的语声却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主人小心。快快收手这不是你能……”

她话音未落金一的耳中却陡地传来观音大士的声音虽然还是带着一向的慈悲可落在金一的耳朵里便觉得尽是幸灾乐祸的得意:“金箍咒乃是我佛度化天魔的三道咒文之一尚有两道金钱神若是有兴致不妨也一并研习一下?”

“糟糕!”金一大叫不好观世音菩萨站在一边这时才出声必定是有阴谋!可是此时已经落了后手自己大半精神都放在解开金箍咒上怎能应付得来?只觉得身边的压力骤然增大好似整个天地都在向着自己倒下来一样!

牛琪琪惊叫一声芭蕉扇赫然出手向着观世音菩萨猛地卷去:“臭和尚早知道你没安好心竟敢用金紧禁三咒暗算我家主人休走!”她久在西方和佛门交战怎不知道这三部咒法之名一旦被咒缚缠上了。不论是多大的神通从没听说过有人能逃脱出来的。这一下含愤出手芭蕉扇的威力不增反减变成了细细的一束犹如尖刺一般向着观音心口刺去。

面对这闻名西方的异宝奇珍即便是观世音菩萨也不敢怠慢一面单手捏着印诀引领着咒术缚着金一一面凝神应敌。那两道咒术外形也和老孙头上的金箍相似就在方才金一凝神想要解开老孙头顶的金箍时。从观世音的手中忽地分出光芒和老孙头顶的金箍相互辉映连成一体仿佛一座光幢将金一牢牢罩在其中。牛琪琪欲要点醒[]已然不及惟有行围魏救赵之计期望以芭蕉扇的威力能为金一争取一线空间脱开这三道咒缚。

然而观世音菩萨身为西方三圣的次席当佛祖入灭之后便轮到她主持极乐净土这身法力当真称得上是通天彻地与圣人也只相去一线而已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微微一笑两片原本遮住她双眼的杨柳叶赫然飞出瞬间化作丈许方圆的两片正挡在芭蕉扇的前方如封似闭将芭蕉扇稳稳挡住。

牛琪琪大惊情知这刻是千钧一万一金一真的被这三道咒缚给缠上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任由宰割了!她牙关一咬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出来点滴不落地溅到芭蕉扇顶上的绒球中那绒球顿时血光大盛顺着芭蕉扇上的绿叶纹路流遍扇子全身。

这芭蕉扇原本就是一片芭蕉叶的形状扇子上满布着绿叶的纹路看上去煞是喜人然而此时被血光浸透却骤然变得凝沉无比原本是无形的风压也变得血光蒙蒙。

“心血魔咒?”观世音菩萨笑容依旧从容无比伸指虚空一点杨柳叶上一片水光弥漫出来。这是她净瓶中所含之水本是数百年来在中土和西方行那慈航普度之事受众生祈愿而来。以天一生水之法凝练众生的牺牲和祈愿和曾经被慧可炸碎的法宝炼妖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净瓶之中实是无比精纯的天地精华!

水光潋滟之中杨柳叶越显得青翠欲滴真好似春露滋润过一般鲜艳任凭血雨腥风吹打也丝毫不动。牛琪琪几度催又是两口心血喷上去脸色已经苍白如同死人一般却还是无法攻破杨柳叶的防御。

见牛琪琪不能奈何自己观世音越轻松起来这芭蕉扇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就连她也不能等闲视之:“牛小姐可惜你法力不足若是在令尊或者令堂的手中这件法宝的威力当会更增数倍贫僧一心两用未必就能抵挡得住……不过今日这件宝物恐怕就要落入我佛门手中也算是一桩缘法了吧!”

观世音此时当真是得意非常金紧禁三部咒缚困住了金一那是此次天地大变中最为关键的人物有此收获可以说已经为佛门彻底打开了中土之路面对道门也可以稳占上风假若再能和大周真正联手的话未来这片丰饶的大地就将成为极乐净土的一部分了!

而与此同时若是能将威震西方的芭蕉扇也顺手捞到又是奇功一件失去了这件镇山之宝铁扇公主等于是废了牛魔王也顿失一臂将来底定中土之后西方简直就可以一举大定。如此一来这片盘古所开辟的天地岂非就全部成为了佛门的囊中之物?

即便是菩萨淡看一切劫生劫灭念及此时也不禁心生得失之念只是她毕竟修为精深此念一生便随即醒觉暗自心惊:“事尚未定怎可生出妄念?”忙以“深般若波罗密多”之法凝定心神驱逐心魔却不由得也有些惊异自从得道以来她不知已经经历了几多劫数怎会为了这一点小事令灵识波动?

心中方才觉得惊异金一那一方骤然大放光芒!三道金箍一在老孙头顶和金一手中的金箍棒相抵另一道悬在金一的头顶渐渐落下第三道则潜入了地下金光道道从大地中直透出来正好从下方将金一的身形圈住三道金箍光芒联为一体步步逼近此时已经几乎要将金一完全罩住了。也是金一一时大意把心神和法力都拿去想要解开老孙头顶的金箍咒才给了观音这个机会。

然而这一刻从金一身上爆出的却是蒙蒙淡淡的光晦明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落在观世音眼中却令这位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佛门菩萨面露惊容:“这这是真如佛光?!”第五十一章完(!)

第五十二章 觉迷

第五十二章

“这是在什么地方?”当三道金箍的光芒连成一体。金一身外的世界也随之变化天地星辰山水都不复存在一切都化为了佛!天上的繁星每一颗都是一尊佛点点星光尽是佛光;地上无数生灵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一牛一羊一虫一鱼都是一尊佛呼吸间尽是佛的气息身上都带着金色的佛光;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光幢细看时却尽是一座座小小的佛龛里面都坐着一尊佛。

难得的是这许多佛数也数不清却没有看到有两尊同样的佛!

身处这佛的世界之中金一顿时为之迷失唯一能为他所依靠的只剩下了手中的神兵金箍棒。可他心底。还留有一丝清明倘若此时收回了金箍棒只怕就失去了冲出这片佛的世界的唯一希望因为这巨大的危机正是由他金箍棒挑中老孙的额头时才开始的!

禅音佛唱中金一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极细微时开始越来越响那颗心就好似要跳出自己的胸膛一样巨大的压力自内而外简直要爆炸了!出奇诡异的是被这佛的世界围绕着真正的危机却好似不在身外而是来自他自己的心间!

“蓬”地一声巨响金一心中一空好似缺少了一件什么东西自己的心难道真的就这么跳出来了?当他抬起头来凝神一看时却又是大出意料之外这佛的世界中不是佛的生灵又多了一位竟是他朝思暮想、见了还如不见的老孙齐天大圣孙悟空!

站在他面前的老孙弓着药勾着肩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双眼闪着熠熠的金光瞳仁一扫便似能将金一完全看个通透正是金一记忆中最初见到老孙时的那种模样!金一蓦地一叹:“你是从我心里跳出来的老孙吧?真正的老孙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老孙嘻嘻笑道:“小孩你心里的俺老孙难道不是真正的老孙么?你想要找的难道就不是俺这样的老孙么?要不然你又何必见了俺老孙的面却动起棒子来打俺?”

老孙在我心里……老孙在我心里!金一咀嚼着这句话心里好似渐渐亮了起来有一道光从心的最深处生出来照亮了他的心田每个角落甚至将老孙跳出来之后所留下的空隙也都填补了起来。那从身体中迸出来几乎要令他爆体而亡的无名压力也随着这光的生出一扫而空!

“不管你现在是在何方不管你成了什么模样你永远都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老孙什么也不怕什么也难不倒你永远自由 “>自在的英雄!”望着眼前嬉笑着的老孙金一心中一片宁静没有悲伤没有愤怒连喜悦都只是淡淡的一丝而已不是因为找回了老孙而是因为找回了他自己的心啊!

“嘻嘻小孩你长大了也该找到属于你的天地了吧?俺老孙总不能永远这么看着你俺有俺的路要走哩!”老孙抬起头来望了望身边那无数大大小小的佛咧着嘴笑了起来:“如来这佛咒也算是厉害哩俺老孙一时是出不去了也不能体验到外面那天地可俺是天生石猴天地生养的如来再厉害也只是这天地之中所生的一员他还能困着俺到几时?你看着只要这一劫过去俺老孙还会出来的!”

金一心中豁然开朗是啊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层次。何必在乎一时的胜负?只要知道老孙还在只要知道他还没有放弃自由 “>背弃他自己又怎么轮到自己来为他担心为他愤怒!“而我是不是也太执迷于一时的成败了?老孙当年那么风光过被压在五指山下几百年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的笑容可从来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干净那么晴朗他都不在意为何我会在意所谓的封神之役所谓的自由 “>被拘?”

“勇者无惧什么都不怕!只要不怕就没有人能打倒你除了你自己!”光芒闪动之中老孙的身影逐渐淡去逐渐变形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猢狲渐渐又变成了呆痴一样的斗战胜佛这片天地重新又变成了尽是佛的世界。就连他最后留下的声音也消失在天地间——不不是消失而是变成了禅唱。

这片金紧禁三道佛咒所造出的天地好似有一种特异能够让这世界中的一切全都化为佛佛的力量充斥其中不容许任何异类的存在。老孙这一去所有的佛光禅唱全都向着金一压了下来滔天巨*一般想要将这唯一的异类淹没在其中。

但金一却只是笑!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的笑声竟和当日老孙在五指山上面对着充塞天地的西天大曼荼罗时所出那张狂骄傲的笑无比的相似!

“若是方才我自己心灵不守被你们给侵入了同化了成为佛中的一员那是我自己失去了本心。可现在错过了这个机会难道你们还妄想着夺走我的本心吗?”

静下来的心田犹如一片明镜照出了身边那世界的真相。三道佛咒相辅相成拥有净化世间一切的能力令“佛法无边”这四个字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但守住了本心金一却看出了这法咒的另一面倘若没有想错的话这岂不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三道佛咒所组成的世界业已将佛对于这天地的领悟和理解完全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佛门中原本就有众生皆佛天地惟佛即心即佛的说法一旦大彻大悟便可立地成佛。换句话说这三道佛咒中的天地简直是所有想要成佛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只要放下本心任凭这天地将自己同化便会成为佛中的一员。

佛法所到之处令天地众生一一演化从各具其形各有其声各自有各自的灵性和规律全都变成了佛佛的光芒。佛的力量充塞其中将一切的不同全都化为大同。极乐净土、大曼荼罗也不过如此!然而金一现在所要做的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就从这天地演化之中参悟中佛对于这世界本源的解析!

所谓大道无非就是对于这世界本源的认知天地万物如何形成?自身在这天地中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并不是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而是领悟到了本身和天地的来源便自然而然成了至高无上绝圣弃智和至高无上原本就是一体的既然身已证道然天地之外又和天地相同哪里还有上下高低之分?

一念既生旋即又灭金一张开双手金箍棒已然不见捧在手心的却是一枚金光灿灿的神钱钱上放出万千条金光每一道都射入一尊佛之中就从他身边最近处开始有一尊细小的佛像本是做拈花微笑状被金钱上的金光一照顿时佛光崩散重新变成了一粒尘埃。

下一刻佛变成了花草佛变成了树木佛变成了虫鱼佛变成了飞鸟佛变成了大地佛光变成了阳光佛光变成了阴影禅唱化作了鸟鸣兽吼水声潺潺。佛的世界在金光照耀下又再度恢复了大千世界的原貌。金一所参悟的钱力之来源以往还有些不通之处到此全都水到渠成豁然贯通钱力肆行大地之上流转无穷。

待到将大地全都恢复原状之后金一抬起双手将金钱推向头顶顶上一尊大佛也随之崩溃佛的天空出现了一个空洞!那定是金一在参悟到北极帝星的神力之后所领悟到的紫微星辰之本源吧?在佛光将这空洞弥合上之前金一身化一道光冲天而起从那北极帝星的空洞之中一跃而出临冲出之前他留下的甚至是恋恋不舍的眼光:

“假以时日当我将这整片天地都重现原貌时恐怕就是我得证混元正果的时候吧?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味沉迷在这里的话可是会被人困死在这里的啊……”

这一冲出来立时青山绿水处处分明金一眼中再度出现了他被金紧禁三道咒语封住之前的世界老孙不是斗战胜佛依旧站在眼前头上的金箍依旧放射着光芒面容依旧呆滞甚至连金一手中的金箍棒也依旧抵在那金箍之上而金一的头顶脚底也还是两道金光。

可金一自己却已经不同了!

最后再看了老孙一眼金一忽然觉得那呆滞无神的双眼之中似乎也有一点光芒闪现显得那么狡黠和灵动:那是老孙在属于他的战斗中向金一挥来的最后一眼吗?

那么老孙我也有我的战斗要打了从这一刻开始再没有任何迷茫和恐惧能阻挡我的脚步!第五十二章完(!)

第五十三章 观音化佛

第五十三章

金紧禁三咒竟然无功!对手挟带着犹如真如佛光一般的光芒。轻而易举地从中冲出!

这一幕委实大出观世音菩萨所料三部咒法在佛门之中堪称是降服外道诸圣至高无上的秘咒从来没有一个人或者妖精在这三部咒法下能挣脱出来。在金一之前这金紧禁三部咒法曾经用在三十七位生灵的身上这三十七人无一不是令佛门大感头痛的人物然而到了这三部咒法之下最后的结果也无一例外全都成为了大曼荼罗当中的一员。最近的这位便是斗战胜佛孙悟空!

“这金钱神竟能冲破三部咒法的束缚!”虽然这其中或许有三咒不全、金箍咒还在老孙的头顶没有能够向金一全力动咒缚的缘故但这仍旧是观世音菩萨漫长岁月中的仅见一幕。

她立时就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大到即便以观世音菩萨的深广智慧也难以决断:要不要战?这其中牵涉到两个凭她也不能判断的问题:若是战能不能胜?她知道金一此时应该还没有完全达到真如的境界。否则就不会只是冲出来他应该是将这三部咒法全都还原成佛光那就是它们从真如中衍生出来的本源。

可就算是这样能够冲出三部咒缚的人实力也绝非她能够轻易控制的战则势必要尽全力。西方三圣之次席肩负着引导西游重任的观世音菩萨在中原和敌人全力交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如来佛祖还要坚持原先的大略的话就必须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全力踏入东方而这势必将引道门的全面反击业已来到尘世的道祖太上老君毫无疑问将引领道门的力量向佛门全力猛攻。——这是自从封神之役以来又一次的圣人之战!

这绝对不是佛门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按照如来佛祖所定的方略中土佛门虽然经营日久但是在这一次大周宇文邕崛起的过程中佛门的根基几经摧残已经不能再起纵然是佛祖亲临他也不能强迫凡间生灵再度恢复对佛的信仰。西游原本是一场梦如今却已经成了最好的选择和大周联手让中土的子民都跟着做上这样的一场梦。将已经背离佛法而去的中原子民的心重新和极乐净土联系在一起让大乘佛法的光芒重新照耀这中土神州!

这一战就会让既定的方略全部付诸流水!

可若是不战?对手金一业已拥有了这样的力量自己纵然可以全身而退西游也已经没有了希望除非是佛祖出手加以收服才能让他皈依佛门然而青牛都来到了他的身边太上老君又岂能坐视?就在这一刻观世音菩萨已经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睛正时刻关注着她!

佛门之中仅在佛祖之下即便是天庭当道的日子里也被尊为五方五老之一的观世音菩萨竟然觉她的佛智完全不起作用:她竟然迷惑了!

智既无用便无须智果既不可得便无须果观自在之法门不在智。亦不在果在于慈悲为怀照见五蕴皆空!“南无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观世音菩萨掌中净瓶忽地升起一团小小佛光来佛光虽小却圆融无碍自由 “>自在那佛光之中坐着一位佛形貌倒和观世音菩萨有几分相似处。

这正是观世音菩萨过去世之身正如如来佛祖过去为燃灯古佛一般此乃过去成佛的正法光明如来法身!

菩萨住世时普度众生故此现菩萨形这是观世音菩萨现世中应化之形。过去成佛号正法光明如来未来亦成佛号普光功德山王如来。此尊早已证得正觉真如只是在离开极乐净土行慈航普度之时方应化菩萨形余外尚有三十二应化形故成菩萨三十三现。

而现在当佛智觉迷菩萨即将失去本心真如的紧要关头她便不得不借助自己圆通正觉的过去佛之法身来助现世之不坠!

正法光明如来一现身那仍旧盘旋在金一上下两端却再也没有什么金光呈现的禁紧两部咒便随之飞向观世音菩萨的手中没入她头顶佛光之中。而那抵御着芭蕉扇威力的杨柳叶也回复了两片柳叶的原形。回到净瓶中的杨柳枝上。宝相庄严的白衣大士手托净瓶结施无畏印犹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那正法光明如来法身的佛光却将她周身上下全都罩住不留半点空隙当真是圆融正觉无滞无碍。

金一脱身出来尚未出手便见到观世音菩萨这变化。他先是一怔却见牛琪琪收势不住芭蕉扇上两道血光已经冲着观世音菩萨直射过去身子却是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无比。

金一大吃一惊哪里还不晓得当自己在那三部咒缚中悟道之时牛琪琪已经和观世音菩萨拼出了真火?他赶紧闪身过去将牛琪琪扶住法力经行一周。此时牛琪琪身上元气耗损极重本是难以痊愈怎奈经历了重塑金身之举后金一和她的法力系出同源体内又含有至为精纯的菩提精华这一周下来。牛琪琪脸上立时恢复了血色。

可在牛琪琪的心目中自己的身体怎及得上金一的安危重要?只是见到他平安脱身便是喜之不胜更不计其余只觉得偎在金一的身边浑身暖融融地一点也不想动了。

待听到金一冷哼道:“好厉害的佛光!”牛琪琪才醒觉当面还有个大敌观世音菩萨在!她重持宝扇向观世音菩萨那边望去但见佛光烁烁。几乎看不清内里所住之佛的法相而自己之前从芭蕉扇上所出的血光遇到佛光恰似春雪之遇六阳瞬间便化得干干净净。

“观世音菩萨你现出这样的佛光来倒叫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你咒缚无功当即刻显化金刚法相来降伏我这外道邪魔哩!”对于佛法金一也不是毫无所知情知一念成佛佛本无相只是随心随缘显化而已行那慈航普度之事便现菩萨相若是忿怒降魔须做金刚或者明王相。这观世音菩萨在佛门中地位非凡也当如此只不过金一说不出她到底是显化什么金刚相而已。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当真是大慈大悲丝毫不觉得被金一这么冷嘲热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见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并非虚言既已无人相无我相又怎会为了这区区言语而动心?

“金钱神你妄动金箍咒本心已是不正我怜你本有心向佛奈何沉迷不觉故而不惜将我佛门中度化外道所用的三部咒缚加诸你身盼你能觉悟本来全心向佛无奈你与我佛缘法未到竟尔无功看来毕竟还是要经历西游之难才能证得正果。”

金一气得笑了佛门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什么事都扛着佛法的大旗反正佛法是天地至道触及天地本源的凡是天地间的众生还有能逃得出佛法掌握的吗?话说回来这些仙佛哪个不是如此?天庭的神明是口口声声天条如何天意如何道门是有三清圣人传下至道窥见天机……可就奇怪了这么多人口中的天地听上去都不一样为何大家都在这中土神州的天空下、大地上存在着?

金一很想一棒打上去将这位菩萨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然后问问她现在是哪条佛法在主宰着?不过很显然能够轻易挡下牛琪琪全力催的芭蕉扇威力的佛光绝非等闲这观世音菩萨一旦全力动起来自己想要胜她恐怕难比登天。何况他也明白观世音菩萨不现金刚降魔法相即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和他决战既然没有取胜的把握何必缠斗?

心中也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只看观世音菩萨如今的选择便知道在自己凭着本身的力量冲破三道咒缚之后连这位西方三圣之一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要被逼得现出佛相来以保持本身不动也难为菩萨还在打着请他西游去的主意。要是自己刚才不能冲出这三道咒缚是不是就已经踏上了西游之路了?

“这西游似乎被佛门看得很重啊……咦若是我应允西游离开中土宇文邕会不会因此而放心将权柄交给我促成与佛门的全面联手?”金一心中一动要真是这样的话如果自己能够保持本心连金紧禁这样的咒缚也不能使自己迷失这西游倒也不是不可行。

他正在想着今日之事要如何收场空中骤然传来一声大喝当真如同雷鸣霹雳一般震得天也动来地也摇:“气煞我也!你这小妞一点微末道行也敢在观世音菩萨面前耍宝贝空自败坏了自家宝贝的名声莫非是要毁了我翠云山一脉?”

这一声突如其来事先全无征兆却连金一都为之心旌摇动。不独如此他眼中对面的观世音菩萨好似也为之皱眉不已。

三人之中惟有牛琪琪惊喜万分冲着天上叫了起来:“爹爹!你怎么来了!”

第五十三章完(!

第五十四章 大雷音寺

第五十四章

牛魔王?!金一大吃一惊。牛琪琪刚刚回到中原来说法是她根本就没见到牛魔王的面这位西方路上大名鼎鼎的平天大圣似乎趁着难得的和平时光跑到某位狐狸精的温柔乡中去逍遥自在了。怎么牛琪琪才到他前脚后脚就到了?

牛魔王来得极快话音刚落人便到了落地的声势也是与众不同到了他这地步本该是举重若轻他不落地就砸出一个偌大的沙坑来足足几十丈宽阔溅起的尘沙滚滚高达十余丈扬尘更是久久不息。

尘土飞扬之中一只大脚蓬地迈出沙坑再度踩出一个小一点的坑来牛魔王就此登场。这一位造型与众不同一般妖精若是脱了原形都是化为人身因为这状态下对于法术神通的领悟和运用。乃是最具灵性的。可是堂堂平天大圣的牛魔王却好像是一头公牛直立起来一样身高十余丈一身的黑毛扎里札撒肩背宽阔的不似人形;再望脸上看更是整个一个牛头牛角牛眼牛鼻子牛嘴巴一直咧到耳朵根里。

金一一看之下好悬没乐出来同样是妖族七大圣之一老孙的卖相和这牛魔王比起来当真是天差地远。不过他也明白能够以这样的轻松心情看待牛魔王实是因为他如今的境界修为出凡俗面对着牛魔王也不落下风否则的话这漫天尘沙和牛魔王的造型还真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配得上一位大圣的出场。

牛魔王走出沙坑四顾一望见当地居然是这么一副场面观世音菩萨逼出了正法光明如来的佛相某种程度上竟是出于下风先就一呆再见到老孙站在一边却穿着佛衣又是一呆待看清楚老孙的神情和装束。尤其是他头上的金箍才算是明白了几分。

咚咚两步牛魔王走到牛琪琪的身边身高竟然就在这两步之中变成了只有一丈高下。只这一手金一心中立时叫绝能够自由 “>变化身躯大小这并不奇怪可是牛魔王这变化来得行云流水一般不留痕迹而且不论身形变化如何他给周围造成的威压和影响却丝毫不变。

经历过七十二变的修炼其中有巨灵变这一变金一对于身体的大小和法力之间的联系再清楚不过纵然他施展巨灵变时可以法天象地却不代表真的拥有那样巨大的神力。直到融会贯通这一层之后金一才觉自己最能够挥巨灵变力量的状态就是十丈高下即便是后来更有进境单就力量而言仍旧是如此。

可牛魔王身躯变大变小给人带来的力量感却丝毫不变。这起码表示对于巨灵变的领悟和运用牛魔王还在金一之上!西方牛氏大力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牛魔王扫视一圈最后才把眼光落在金一的身上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拎在手中的金箍棒。牛眼一瞪之下顿时叫了起来:“怪哉怪哉!猴子被佛门收服了还就罢了他能从五指山下出来已经出乎老牛的预料怎么这棒子居然到了你的手里?更怪的是观世音菩萨居然不来捉你?”

倘若是在一时半刻之前听到这句话想到老孙如今的境况金一心中必定是莫名酸楚可是经历了金紧禁三部咒缚中的道别金一此时的心境才算是有了小成荣辱得失都不大放在心上反而笑着一抱金箍棒冲着牛魔王拱手道:“小子金一忝为孙大圣的亲传弟子也是令爱的主人见过牛……这个牛大圣。”

怎么称呼牛魔王金一还是动了点脑筋自己和牛魔王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复杂。不过都是这样的道行讲什么班辈礼节似乎又很无稽。称一声牛大圣想来也不为过。

牛魔王横行西方眼光自然也是高人一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金一没有说假话牛琪琪身上的确是带着和金一相同的法力。他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冲着牛琪琪就吼:“好丫头就为了你这主人连家里的宝贝都偷出来了?要不是你母亲传讯告诉我我这及时追下来宝贝岂不是要落到佛门手中了!”

自打牛魔王出现牛琪琪先是惊喜跟着就一直低头不说话等到牛魔王说出这番话来她才抬起头毫不退缩地和眼前的巨牛对视:“爹爹你也太小看女儿的眼光了就算我不是观世音菩萨的对手还有我家主人在他可不会输给观世音!”

偷出来的?金一这才明白原来牛魔王匆匆赶来为的不是别的而是牛琪琪手中这柄芭蕉扇!眼下顾不上说这些他不等牛魔王瞪眼威。冲着观世音菩萨道:“菩萨今日之战似已无继续的必要我若当真与佛法有缘也只得留待来日不知菩萨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老孙死人一个对手又来了强援观世音菩萨本就战意不足正好就此收兵她肩上可还担负着和大周天王宇文邕联手的重任哩!“金钱神所言甚是。然则就此别过贫僧到长安城中天王驾前等候金钱神到来便了。牛大圣父女请了。”说罢佛光一闪同着存在感弱到了极致的老孙一道就此不见想是到长安城中去了。

牛魔王哼了一声算是应付了这位西方路上赫赫有名的佛门大德眼下他最关心的不是和佛门的交战而是莫名其妙成了自己女儿主人的这个小子为了他女儿可是把芭蕉扇都给偷出来了甚至不惜打倒了她平生最敬爱的亲生母亲铁扇公主!

成道不知几万年牛魔王当然听过女生外向这句话论起金一的出身和本事看上去也能配得起自己的女儿可这小子现在又不是要做自己女婿而是琪琪的主人主人呐!岂非我老牛都比他矮了一头?

牛魔王将手一招那芭蕉扇便从牛琪琪手中飞起悠然落在他的黑毛大手中。牛琪琪措手不及啊了一声哪里还不明白牛魔王对金一有所不满?可是没人比她更知道芭蕉扇这样的法宝落到了牛魔王的手里能够挥出什么样的威力了:虽说牛魔王没有得到类似铁扇魔牛之类的绰号可是这芭蕉扇真正威震西方的一战便是在牛魔王的手中造就!

“爹爹!”牛琪琪张手就挡在了牛魔王和金一中间尽管明知以这俩人的法力神通这么一点遮挡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已经是这样的时候就连佛祖如来和道祖太上老君都双双降临人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天地大变在即你还有闲心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怕在下一刻失去你所有的一切吗?!”说到最后已经是声嘶力竭。

牛魔王到嘴边的话都被憋了回去。他瞪着牛琪琪看了一会又看了看金一从金一的双眼中牛魔王读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那双眼睛。竟是令他也无法看透……陌生的法力从没见过这样的力量虽然并不算如何强大却是他成道以来所仅见。并且这竟然是一种神力!牛魔王的雄躯为之一颤历经了这么久的岁月甚至在上次封神大战中也生存了下来他知道一种全新神力的出现对于这天地意味着什么!

手中攥着芭蕉扇瞪着金一看了半晌牛魔王大口一张将芭蕉扇变成一片树叶大小吞了进去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琪琪说吧到底生了什么?”

“……所以你取走了芭蕉扇就是想以此来让我关注这件事然后尽其所能来帮你的……这个主人?”听完了牛琪琪的前事再加上金一就站在面前牛魔王虽然不像孙悟空那样有一副老君炉里炼出来的火眼金睛但也能看出个大概来。只不过身为平天大圣西方路上呼风唤雨的存在对于金一和自己女儿之间的关系还是很有几分不习惯。

牛琪琪赶忙将牛魔王的注意力从这上头引开:“正是爹爹你必定能看出倘若佛门占据了中土取得这大地上万千生灵的崇信其法力必定更盛再回身西方时又有谁能幸免?就算是爹爹手里有芭蕉扇恐怕也难以击败佛祖为的整座大曼荼罗吧!”

牛魔王不置可否忽地转开了话题:“琪琪你往来东西经过两界山也不止一次了可看出什么没有?”

牛琪琪心中一突知道牛魔王既然这么说必定是看出了什么自己没有现的要紧事体:“没有女儿法力浅薄如今两界山似乎是如来佛祖亲自驻守整座大曼荼罗都在那里暂住女儿看不穿他设下的壁障连过界也是小心翼翼。”

牛魔王哼了一声:“你看不出我却看得出两界山中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曼荼罗了如来率领着他手下那些贼秃正在建起一方全新的境界我看他是想把极乐净土完完整整搬到两界山……对了还起了个名字叫做什么大雷音寺!第五十四章完(!)

第五十五章 佛门之野望

第五十五章

极乐净土。又称西方极乐世界那是佛门苦心积虑建成为所有信奉佛法的生灵所向往的永生之乐土因而名为极乐。世间苦难多多生老病死众生皆苦无数人都因为不堪忍受这生之苦而无限向往死后的乐。中土这数百年的战乱生民流离转死沟壑本是受到上天宠爱的灵长却贱到了比狗都不如的地步。

也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极乐净土成为了越来越多人心中的最后归宿道门掀起的中土变乱没有让他们如愿将中原天下化为道门乐土却为佛门的壮大做了一半嫁衣。

也正是因此极乐净土对于佛门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是以两界山一封佛门立时大乱道门乘势反击加上各方的落井下石只大半年的时间原本是和道门分庭抗礼。甚至隐隐有出之势的佛门竟已到了分崩离析的境地。当三十万众的少林僧团在洛阳瓦解冰消当达摩也在他的劫数之中化为乌有佛门在中原的根都几乎断了!

“选择两界山重建极乐净土那如来佛祖难道是怕再有一次两界山之役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佛门重蹈覆辙么?”金一心中暗忖若是这般说也说得通但他总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吧?

牛魔王乜斜着眼看着金一在他的眼中金一虽然境界法力未必比他差了不过究竟修道日浅根基不稳当真拼斗起来多半还不是他的对手若再加上异宝芭蕉扇那就更不用说胜负了。可能够让他有正视的资格的妖精西方可是这万年来都不曾有过几个呐!最近的那一位怕就是大鹏怪了吧?

牛琪琪却没想这么多佛祖如来在两界山的所为已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大雷音寺?佛祖在西天建立极乐净土众佛都居于大曼荼罗之中何曾立寺?……唔爹爹。莫非如来是想让极乐净土真正呈现在世人的眼中仿佛触手可及一般不像以往那样惟有死后得道才能前往?”

牛魔王面露得色嘿嘿笑道:“女儿不愧是我家军师算计得准我想了半天也就想出这结果来。多半是此前两界山被猴子封住了东方的佛子到不得极乐净土便渐渐失去了向佛之心如来老秃贼痛定思痛索性搬家到两界山来。不过这也奇怪了东方有老子也是圣人的境界功参造化不比如来差了怎能容他公然将手伸到中土神州来?”

太上老君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直到现在金一还是看不大清楚。即便是如来这一边。也是听牛魔王说起了两界山的变化之后才略微看到了一点轮廓。佛门的打算想来就是鼎力支持宇文邕一统中原换得佛法能够不受拘束地在中原自由 “>传播吧?即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建立山门和僧团但若是将极乐净土搬到两界山众佛和菩萨更多地在中土百姓面前显灵度化更多的百姓前往极乐净土佛门不但能够在短期内重建信仰将来的展势头还会更加强劲。唯一的问题就是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攻势中土道门能答应么?

“不出意外的话道祖老君的应手也将出了吧?”金一正在沉吟忽然若有所觉不假思索地将左肩一沉恰好躲过了牛魔王的大手。

“咦小子还真有些本事!”牛魔王在西方横行惯了动手动脚更是他的强项本来只是想抓着金一问问老孙那模样是怎么回事怎知道这随手一抓竟被金一躲了过去。看这小子好似正在想事莫非竟时时在提防着自己不然怎能如此轻松地避过?

却不知金一心中也是惊喜他躲开牛魔王这一下根本连意念都没有动到就是灵识中有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仿佛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似的。不及回味这奇妙的感觉他抬头正视着牛魔王的眼睛:“牛大圣有何见教?”

牛琪琪见势不妙。老爹在西方向来少逢敌手到处受人奉承可谓跋扈惯了对于金一成为自己的主人本来就很不舒服现在居然一击不中这心头火还不蹭蹭上蹿?赶紧又要拦牛魔王很不耐烦地把手一摆:“别急丫头!俺老牛还分得出轻重如来都舍得把老巢搬到两界山来了摆明中土的大事是惊天动地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这当口俺老牛可没精神来管你这点小事!”

牛琪琪听得又惊又喜心说爹爹什么时候这么好相与了?看来虽然近来沉浸在温柔乡中乐不思归但牛魔王心中时刻没有忘记和佛门的交战是以如来佛祖的大动作才引起了他足够的重视。

牛魔王却又道:“话虽如此俺老牛是可以去联络那几个老怪不过凭俺们几个自保或许有余想要掀翻灵山可就不够了。要是想借着中土的局势浑水摸鱼这水可也不能太浑浑到了俺老牛自己都看不清一头撞上了天柱怎好?”

牛魔王的顾虑。也是牛琪琪一直在思量的__如今佛门的大略是渐渐浮出了水面虽然看上去是有些镜花水月但事实证明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无论大周还是金一都在不知不觉地向着佛祖所想要的方向靠拢。倘若是天机如此那就太可怕了自己无论做什么岂不都在别人的算中?

“归根结底还是道门的动向不明。”老牛说着一拍大腿。叹道:“说到钻营小巧变化多端的手段谁能比得上猴子?只可惜他力抗天庭和佛门终于败在了金紧禁三部咒缚之下。不然的话叫他去打探一下老君保管八卦炉里也能走上一遭。”一面说一面却把眼睛去看金一。

金一哪里还不晓得他的意思?无非是看自己继承了老孙的道果法力境界也不比老孙弱在哪里不是翻脸动强的话若只是刺探些消息原也使得。可自己和老孙又有一桩不同处老孙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玉帝拉下马他金一可是身负钱神法力正是这次天地大变之中最要紧的人物万一失落在道门的手中那可就没得救了!——话说回来好似只要不会把牛琪琪也拖累死了自己是否失去自由 “>似乎也不是牛魔王所关心的事?

他还没开口牛琪琪抢着就把这话说了出来牛魔王听得圆睁牛眼再度向金一上下不住打量:“好小子有这样的本事?怪道我方才就觉得你这身法力来得古怪……”一面看眼中的精光是越来越亮似乎又忍不住想要动手一试。

金一哪来的闲心和他动手?正要转移话题陡然间浑身一震灵台中不知怎地忽然响起一道完全陌生的声音:“到你家后院中来一个人!”

是什么人能够将意念直接传到我的灵台之中?!金一震骇莫名此时的他已经参透了七十二变的法门甚至开始向天罡变化进军单单是七十二变第八层变化天人变就已经令他有了傲视天庭诸神的资本。然而这道声音的主人——假使确有其主的话——却能够将意志直接灌输到他的灵台之中岂不是境界远远凌驾于如今的他之上?

一念及此金一已经有了明悟。这来人的身份如何岂非呼之欲出?他不及细说只留下一句:“身有要事去去便来。”将身一纵便回到了自家后院菩提根旁只留下牛魔王父女在原地面面相觑。

以牛魔王的脾气正在兴头上却被人这么凭空抛下了他如何受得了?牛眼一瞪就要作忽地牛躯一震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小牛!你怎么来了?”原来就在这顷刻间刚刚离开了的青牛竟又出现在原地。

听到小牛这称呼青牛很是无奈也不晓得他俩当初是如何分出了胜负不过看样子牛魔王还真的比较老一些同样是自称老牛的两头牛青牛对于牛魔王的称呼虽然不怎么以为然却也只能认了。“你这老牛不在西方纳福巴巴地赶到中土来作甚?还嫌中土不够乱么?”

牛魔王不理他眼睛却忽地亮了起来:“小青牛你在这里难道说刚刚那金小子匆匆赶去会的人就是你那主人?”

盘膝端坐在沙地上面对着金一露出笑容的道人虽然面目陌生并不相识可金一十万分地确定这皓长须身披鹤氅的老道除了三十三天兜率宫上的道祖太上老君再无第二个人!

“金钱神你我又见面了。”这一句更坐实了金一心中的猜测如果不是几天前才化身孙思邈和他见过一面的老君哪里说得到这个“又见面了”?

“来得好快!刚刚还在说道门的动向不明太上老君就亲身驾临了难道是因为如来将大雷音寺建在了两界山道祖也坐不住了?”金一正在盘算却被老君的下一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怪道你进境如此之原来根源是在这里!”第五十五章完(!)

第五十六章 老君说故事

第二更

第五十六章

菩提老祖。被现了?!金一大惊失色生怕太上老君接下来就是将泥土中的菩提老祖连根挖出来以他圣人之能何所不为?

好在太上老君随即道:“我知你有异果菩提子内含至纯天地精华可助修为精进此果即便是我也从未听说过竟不知灵根在于何处。直至到了此间察觉此处天地精气精纯馥郁方知灵根便在此地……唔这里正是当初慧可和尚引爆炼妖壶之所有这样的天地精气孕育灵根出来也不为怪。”

金一这颗心才算略略放下了一些看来太上老君只是察觉到此处的精气浓郁却不知道菩提老祖的存在这位号称是天地开辟以来第一个生灵的老祖果然没有吹太大的牛皮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都不能找到他。

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要试探一句:“道祖果然厉害。不过那灵根只是不时钻出地面来留下数枚灵果我曾经试着掘地三尺却终究无法找到其所在。不知道祖何以断定灵根就在这里?”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天生万物自有其理似这般先天灵根连我也不能等闲视之你有缘得赐灵果已是福缘深厚还想着断他的根作甚?到底是钱神出身难免一个利字啊!”

正题来了!金一心说最好你老人家永远也不要想了断菩提根看菩提老祖的架势虽然不在太上老君之下但也是从来没和人动过手的况且又是孤身一人人家可是三清圣人一体打起来多半讨不了好去。

既然说到自己的出身正好顺势引入话题:“道祖你此时才来不嫌迟么?我大周天王业已决意和佛门联手允许佛法重新在中土宣讲适才观世音菩萨已经往长安去了。就连西天极乐净土都已经被搬到了两界山那两界山呐就快改名叫灵山了!道祖这中土神州的大门也已经被如来占了你来得也忒迟了些。”

太上老君乜了他一眼:“当**那猢狲师父虽然刁顽狡猾口舌可不及你这般伶俐到底是万物灵长。通灵石猴也无你这些虚文。你有恃无恐难道不怕我出手将你擒了放到八卦炉里炼成仙丹成就新的钱神么?”

金一心里突地一跳不怕就有鬼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别无选择硬着头皮也要上就是这样的对手让自己躲也无处躲藏也没处藏啊!

“道祖炼丹的本事天地间都知道了要将小子炼化易如反掌。”金一故作镇定地道:“只是当初元始天尊炼打神鞭就花了差不多两千年道祖想要参透我钱神之秘说不得也要化上这许多时间现如今西天佛门步步紧逼都到了大门口了道祖还有这许多空闲么?我不怕一点都不怕!”

太上老君看了看金一随即将眼睛闭了起来。他眼睛这一闭金一顿时心又定了三分有戏!果然是因为佛门的威胁。让太上老君也不能再安坐钓鱼台改变了以往只是从旁捣乱的姿态而亲自下场了。就是不晓得他会提出什么方案来?

对方不说话金一也乐得沉默反正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论打别看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在天上仙人、西方诸佛中也能排得上号其实对上太上老君这层次的人物根本不够看惟有眼下这微妙的形势才使得他的份量增加。

静默……静默……金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平常万籁俱寂之时耳朵里总还有些声音丝丝沙沙地可今天这一会竟然真的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和太上老君恐怕又已经被那种特别的手法断绝了和周围天地的联系连时间和空间都被切断了!

前次太上老君借着孙思邈的化身和他相见时便用了这一招只不过今日他亲身前来施展起道术来是行云流水不留痕迹金一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着了道儿都不知道。若是太上老君是针对金一本身出手他原也不是这般不济可是和圣人这等了悟天地至理一念起便可重开天地的人物相比金一对于身外天地的感悟和控制就差了太远。

叹了口气金一决定开口了:“道祖你要对付小子也用不着这样大手笔。痛痛快快说出来要打要杀随你便!”

出乎意料太上老君居然扬了扬眉毛:“金钱神你居然觉出贫道的法术?想不到数日不见你果然是突飞猛进竟已走上了领悟天地至理的大道怪不得青牛奈何你不得逼得贫道要亲自走这一遭。”

金一的腰杆立刻直了起来原来自己能够觉察到太上老君的动作还是法力精进的结果了?可再一想又瘪了下去自家的实力被人家这么轻易就试了出来有什么好得意的?要像此时正在太上老君脚下土中的菩提老祖一样离这么近都不会被太上老君觉那才叫道行够了。

“开辟鸿蒙众生皆是天地所生繁衍生息延绵无穷。那个时候贫道也只是一心修道炼丹心无旁骛。”出乎金一意料当太上老君再度开口说话时竟是一扯扯出好远去:“直到女娲造人。取天地之灵气聚合成*人生而有灵智渐渐繁衍成族这片大地才变得生气盎然。只是上古诸神并无天条约束只是任意行事遂各护一族取其奉献之精气修炼而后龃龉渐生至有共工头触不周山天地险为之崩坏之祸。”

“彼时。我三清应女娲圣人之请才在凡人中择其有灵根者为徒将道术传授于人使其有自保之力免于水火之灾掳掠之祸。生民感激自愿奉献牺牲那也是贫道自开辟以来第一次非经本身修炼而获得天地之精华。”老君的声音悠悠远远似乎包含着许多金一所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内又似乎是古井不波诉说着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也便是从那以后贫道方觉得这天地生灵不可任其自行生长更不可暴露于上古诸神及旷野虎狼妖物之吻封神之意自此而生。”

喂喂你们到底谁说了算?上次庄周又说是因为权力的诞生才引了封神之役!金一大为不满可是太上老君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己年纪十几岁和这种开辟以来就得道的老妖怪怎么比?只能任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心里就嘀咕:“照你这么说从始至终你都是出于对凡人的一片庇护之心了?”

却听太上老君叹了口气又道:“孰料凡人之中虽有灵长智者多半却都是昏庸蒙昧又多不知自爱之人和那天地间本有的生灵恣相婚配令得本身血脉越来越驳杂贫道想要觅得一二血脉精纯者也是越来越难。而这凡人之间诸种族之争也是越来越激烈直至黄帝与蚩尤交战方才奠定了中土神州华夏一族的地位。”

“那不用说华夏一族的血脉应该是最接近当初女娲所造之人了?”

“话虽如此。也早已驳杂不纯了。”太上老君叹道:“凡人之寿多不过数十十余年便是又一代繁衍出生贫道身居上界一炉丹便炼得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怎顾得上这许多?即便收了些弟子也是一样地潜心向道不管俗事。凡人之中有权力之诞生肇端实在于此盖为凡人生灵自保于虎狼之吻所用。然而亦因此使贫道决意封神终不成眼看着女娲所造之生灵走上对抗天地之道途。而封神之后贫道甚至不惜以身住于凡尘化身老子传道数百年之久。”

“只可惜你传道数百年却还是收效甚微吧?”金一渐渐有些明白太上老君究竟要说什么了。

道祖微微点头:“历经数千年百代流传女娲血脉早已不可得贫道方悟传道之事不以血脉而分是以出关化胡想要看看贫道的道是否也能为妖物所习。岂料出关所见那西方路上佛门早已将佛法度化诸族生灵建立起了极乐净土。”

“所以为了抵御佛门的紧逼也为了清除中土那些血脉驳杂的异种你们就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动乱让凡人的血流淌在大地上趁机建立起属于你们的道门势力来?”金一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指着太上老君喝道:“在你们看来我们这些凡间的生灵寿不过数十年当真就像我们凡人眼中所见的那些夏虫一样死多少都不足惜是吧?可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下来为了凡人的生存除了权力之外我们居然又有了钱神之力!再这么闹下去道门就将无法在尘世立足就算不被佛门赶走也会自绝于中土的凡人!是不是?这就是你道祖不惜纡尊降贵亲下凡尘的真正原因吧!”第五十六章完(!)

第五十七章 混沌一气

第五十七章

被金一这么指着鼻子责骂。太上老君倒真不愧为“太上忘情”丝毫没有凡人会有的情绪波动仍旧是微微点头好似金一所说的话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承认金一所言属实而已。

“天生万物皆有其神唯独凡人不是天生而是女娲所造凡人中也会孕育出这样的神力确实是出了贫道的推演计算之外……是故封神!”道祖忽然伸出手来点了点金一:“一次封神便已险些弄得天崩地裂况且如今佛门势力大张非复当初那般在中土全无根基相比若当真要在现今行二次封神之事即便是贫道也没有把握结果将会如何。”

金一的心霍霍跳了起来太上老君的说法莫非是二次封神之役未必一定要动?如此一来。自己是不是也就能够摆脱那永生永世沦为囚徒的命运?

“小子小心!”突如其来是从金一的灵台中响起的声音那是菩提老祖出声示警!

金一浑身一震完全不假思索地将金箍棒挥出一百零八地煞星不及放出索性化为一百零八道金光圈每一道都是个钱眼——对手若是太上老君用什么法术都不管用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惟有自己的钱力从凡人之中产生出来的钱力连圣人太上老君都不解其中奥秘的钱力才能带给他一线生机!

钱眼飞处迎上的正是道祖太上老君口中吐出的一道真气!不错这位兜率宫主人三清之一的圣人就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已。

那一道气息柔柔弱弱甚至可以说是若有若无要不是金一集中了全副精神甚至都难以感觉到其存在。可就是这样一道真气却摧枯拉朽地连破数十道钱眼而且其前进的势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坚定无比地向着金一冲过来。

“先天真气!”金一头顶的毫毛都竖了起来要不是最近听菩提老祖说了些混元道法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先天真气!道家修炼者有所谓炼气之术其实也就是和炼丹术一脉相承。不过他们所追求的不是结出金丹而是体会到人本身应有的最根本最纯粹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的呼吸便是这先天真气许多人都宣称若能回到母体之中的胎息便能体验到这先天真气源源不绝……

可是在混元道法之中真正的先天真气惟有开辟鸿蒙之前围绕着盘古的那些混沌真气才足以担当舍此更无先天真气之说。先天先天就是在有天地之前的那道气息人都生出来了都有妈了还叫什么先天?顶多能叫先胎真气而已吧。

而此时从太上老君的口中吐出冲着金一直喷过来的这一道真气就是最为纯粹、开辟鸿蒙之前的那一道混沌之气!这是惟有功参造化彻底了解了天地成与灭的奥秘之后方能以自身法力造就的混沌真气是为无极之始。

“被这道混沌真气击中的话。我恐怕也只能重回混沌失去现有的一切了吧?混沌真气啊……就算是重分阴阳再度融入这天地间都不知道是哪个劫数的事了!”金一很明白这是真正前所未有的挑战和这道轻飘飘的气息相比什么观世音菩萨什么青牛什么九头元圣统统都是小菜一碟换了那些人在这里面对这一口气也得和自己一样地奋起全力应对!

见到自己放出的钱眼一道接一道地被混沌真气摧垮同化成为那混沌真气中的一部分金一反而冷静了下来。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尽管很渺茫但是若这可能性能成真那就是自己现在唯一的生机所在!

重塑金身!单手持着金箍棒仍旧以钱眼抵御着混沌真气的入侵金一的另一只手却动了点金手的能力手指挥舞着金光在空中飞舞所到之处点点汇聚瞬息之间便凝成了一个金光灿烂的法像而且随着钱力的不断注入这法像的每一处细节越来越清晰简直就和金一本身一模一样。

就在这法像完成的一瞬间混沌真气便撞到了金身上。在此之前甚至将金箍棒的前端都给收了进去也亏得是这柄上古神兵连混沌真气也无法将其化为混沌只是失去了其中的一些法力被金一收回了身体之中。

从始至终太上老君都没有任何话语和神情就这么吐出一口气然后静静地看着金一在那里手忙脚乱地穷于应付。直到金身成形并且在混沌真气及体的前一瞬间挡住了去路这位道祖才微微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金一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个表情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自己刚刚凝成的这座金身之上。正如他所料即便是最为纯正的钱力也不够资格抵御混沌真气一丝一缕地被这一口气给吞了进去只是钱力或许是天地间所生最古怪的一种力量太上老君也不能完全了解的一种力量这座金身被混沌真气吞噬的度竟是变得缓慢无比当金一做出下一个动作的时候也不过才吞下了一只手而已。

而金一所做的下一个动作则是向头顶弹出了一枚金钱!就以这枚金钱为中心整个周天星斗全都演化出来。而那枚金钱高居天顶熠熠生光恰似北天永远的中心点北极紫微帝星一般。

左手高举食指向天指着那北极帝星金一口中一声叱咤北极帝星的星光沛然而下一道光柱从他的食指直钻进去随即一道能够将周围的光都给吸进去的黑色光芒电射而出直钻入金一那尊已经被混沌真气吞噬了小半的金身之中去。

“哦?”直到这一刻太上老君才出了一声。混沌真气吞噬着金身。虽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的度随着这道黑光的注入第一次变得缓慢了起来。极细微的变化几乎难以觉察但是毕竟是缓了下来意味着金一所做的事对于混沌真气也有了一点点的抵御之力!

只因在这混沌真气的进逼之下黑光和钱力交相融合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竟然重新凝聚起了一点金身。那是被混沌真气吞噬了的地方!

金一的心中也是一阵惊喜心中的猜想赫然成真这样真的可以抵御混沌真气!他不敢怠慢右手向下一指七十二道金光飞出在脚下瞬间布成一张地煞星图随即运转如飞一座具体而微的周天星斗山河阵图就此成形而在成形的一霎那钱力和权力便源源不绝地从中涌出注入到那座金身之中。

阵图越转越快注入金身之中的法力也是越来越盛到后来那座阵图的运转度比之正常状态下已经快了千百倍之多!直至金一竭尽所能将自己所能驾驭的阵图度催到极致那混沌真气吞噬金身的度终于是慢了下来金身化为混沌和黑光金光重塑金身的度比起来终究是转慢了一些!

眼见如此金一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样子只因他看得分明这混沌真气虽然起初极微但是在吞噬了自己这许多钱力之后却是越来越壮大当自己终于能够抵御其步步进逼时被吞噬的金身也已经过了半身——这意味着。照着目前的势头展下去不等将混沌真气全部驱除自己的钱力便将耗竭!

“果然还是没有掌握真正权力的缘故啊!”金一心中轻叹假若他拥有权柄便无须用钱力来转生为权力而整座周天星斗山河阵图的布成也可以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法力以一个完整的天地之力来对抗老君的这一口纵不胜也不会太落下风吧?

明知如此他还是只有撑下去除此之外没有路可走!

而在太上老君的眼中却再度流露出了罕见的惊异:“女娲娘娘的山河社稷图?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吗!果然我所料不错能够将手持金刚琢的青牛逼退这金钱神的法力神通已然到了上窥天道的地步若再配上这山河社稷图领悟混沌至道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不也可以是法力的问题只须有足够的法力有山河社稷图在手万载时光也只在念动之间!”

老子就这么看着那金身将混沌真气一步一步地逼出体外确切地说是一点一点地将混沌真气驱除只因一旦离了金身范围之外混沌真气便不复存在似乎这金身就是这口真气所能存在的唯一处所!

直至混沌真气在金身上所占据的地方只剩下了最后一根手指。右手尾指指甲盖末端!

金一浑身上下灿烂无比的金光就在这最后的时刻为之一顿而后整座疯狂运转的山河社稷图就这么慢了下来停了下来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就会反转过来!而这山河社稷图一旦反转原本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混沌真气不但会将方才没有完成的事进行完毕更会在瞬间将金一完全吞噬。这既定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

除了命运向金一垂下的那一抹绿意!第五十七章完(!)

第五十八章 天机两界山

第五十八章

就在金一已经无力支持。只能面对最后结局到来的那一刻结局有了改变;不知从哪里一抹绿意闪现那仍旧盘据在金一手指尖端的混沌真气就被这一抹绿意化去无踪金一的金身也随之放射出万道金光重回到周天星斗山河阵中随之没入金一的体内。

而金一就这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左手食指向天右手垂地眼睁睁看着在自己和道祖太上老君面前多了一个人。身穿葛袍手捋着胡须微微笑的菩提老祖。

“小子手放下手放下学谁不好学这佛陀降世时的姿势?”从扮相上来看菩提老祖也算仙风道骨一身的道袍除了没画着八卦太极之外和太上老君不相上下。站一块猛一看就跟师兄弟一样。不过这一开口俩人就有了分别菩提老祖活泼的不是一点半点。

金一被他一说先是一怔随即又有了一丝明悟佛陀降世的时候摆出的就是自己现在这姿势?那么自己是否也可以循此道路窥见佛陀的境界?要知道到了现在的境界不会有任何的巧合存在!

菩提老祖喝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金一转过身来冲着太上老君打了个问讯:“道友幸会我乃菩提老祖不知道友今日到此和我这徒孙为难所为何事?”

太上老君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微笑着还了一礼:“菩提道友果然在此贫道心仪已久只恨无缘相见不得已出此下策至有以大欺小之嫌菩提道友莫怪。”

菩提老祖笑道:“不怪不怪!我自开辟以来也不曾怪过甚人也不曾恶过甚人我自在此天地间除了和我那徒儿的一点缘法之外。也就是这小子还能让我有些羁绊了。道兄想要找我出来若不着落在这小子身上又能有什么办法?不怪不怪!”

这话里暗藏玄机菩提老祖的姿态简直摆得比太上老君还要高!不过话说回来以他的身份也真不让这位三清圣人之半分哩。

太上老君目光一瞬若是旁人早已被他看了个通透妖物干脆就能直接被看出了原形来可眼前的菩提老祖还是菩提老祖纹丝不动笑得更欢了起来:“道友何必用这些小手段?当真想要将我从天地间抹去的话道友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才是呐!”

金一一懔提起金箍棒抢到菩提老祖身边却被他一手拉住顿时动也动不得。却见太上老君眼中又是光芒一闪方微笑道:“道友果然不凡贫道如何敢言必胜?只是以道友的清净不染凡尘还在贫道之上恐怕也难言争心贫道固然不能胜道友。道友却也无力翻覆这天地吧?”

“道友不愧是已经证得混元道果好眼力!”菩提老祖哈哈一笑却道:“只是道友今日到此所为何事至此可得揭晓了吧?倘若是要出手殛灭这小子还请动手不必顾虑我在这里请请请……”

太上老君目光闪动终于大笑了起来:“道友何必如此谦光?事势已然如此贫道来此不过是想要请道友为我觉迷而已说什么出手殛灭?”

接下来的事金一就看不明白了太上老君和菩提老祖就只是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事实上金一也能隐隐感觉到在太上老君和菩提老祖之间似乎有着某种交流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太上老君似乎有所收获笑容变得更加满意了一些冲着菩提老祖打了个稽笑道:“道友诚能如此天地之幸也!然则贫道这便回去静听道友的好音了?金钱神请了。__”说罢身形便就地一闪不见了。

几乎在太上老君消失的同时菩提老祖也一同消失金一一把没拉住。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冲了进来那是被青牛挡住在外面的牛魔王父女二人。被人这么挂记着或许感觉不错但是绝不是现在金一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太上老君到底和菩提老祖咬耳朵说了些什么大事?那一定是大到不可思议比眼前牛魔王的雄躯大上无数倍的!

见到金一还是完整的一个人牛琪琪是放下了大大的一块石头青牛的出现谁都能想到金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平安活下来就意味着一种胜利。她甚至还抱着一点希望若是这一方面道门的威胁就此过去天空不就干净了一半?

牛魔王则不同和金一的安危相比他更关心究竟道祖的出现带来了什么结果?一直动向不明的道门究竟想要做什么?“小子道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为何会放过你?”

听着牛魔王的粗喉咙大嗓门金一更是郁闷心说要是你们没有这么快冲进来我抓着菩提老祖一问不就全清楚了?我自己也很想知道啊!

心中忽然一动菩提老祖的声音再度响起显然和太上老君在场时不同。他并不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会被这两头牛探知:“小子太上老君适才和我说只有一句话你要去两界山那是天机所在!”

去两界山?!这完全出乎金一的意料的确有一种力量在驱使他前往两界山可是那是佛门最想做到的事以西游之名让他能够成为佛门和大周联手的纽带由此实现佛门在中土的重兴。并奠定下日后全据中土的基础。为何太上老君也提出了同样的路线?两界山除了极乐净土除了西天诸佛除了他那可能早已不复存在的家园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在等待着金一?

然而尽管心中仍旧有着迷惘金一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点冲动。那已经逝去的家园本以为永远都不能回去的地方却忽然变得近了起来近的触手可及仿佛有一种无声的呼唤在召唤着他向那地方去寻找属于他的归宿……

深思片刻金一方道:“只有去两界山这一句话么?再无其余?”

“就是去两界山此乃天机!”菩提老祖道:“小子你要知道如今这中土的局势就算是圣人也不能算尽天机两位圣人降临还有你这小子种种变数圣人也算不清楚……天地便是天地纵然有越天地之神通也不能定这天地的结局。天机便是圣人也不能主宰你就放心地去吧!”

“……师祖我虽然放心也不要就这么‘去’了啊!”金一很不自在地回了一句但菩提老祖的这番话无疑是令他更坚定了前往两界山的决心。那个他从中走出来的地方!

金一蹲下身来照着菩提老祖的吩咐将金箍棒伸入沙土中再收回来时棒上已经多了一抹绿意那是菩提老祖化身如此附在他的棒上。有菩提老祖在身边。金一又多了几分信心。

“两界山?!”当牛氏父女听到金一的决定时一齐瞪大了牛眼看着金一牛魔王率先难不过对象却不是金一而是牛琪琪:“琪琪你这个什么主人莫不是失心疯了适才不听俺老牛说那两界山已经成了新的极乐净土大雷音寺了么?他这么送上门去不是自己找死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佛门同流合污吧!”

就连牛琪琪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就算金一向佛门投诚也不会是在太上老君来访之后难道这位道门的祖师所做出的事还会对佛门有利?倘若金一不肯如他所愿倾向道门的话想来道祖应该是宁愿毁掉金一也决计不容他落在佛门的手中才是啊!

这么一走神牛琪琪便忘记了自己爹爹的脾气等到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牛魔王将身一晃又变得十丈高下在金一家中那些家人的尖叫声中轰轰大喝:“小子你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万一佛门得到了你俺西方的妖精早晚都是不得好死!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让俺老牛把你给杀了一了百了!”

牛魔王当真干脆说打就打一句话之后跟着就是兵器丢过来不是他刚刚收起的异宝芭蕉扇而是和金一手中的兵器几乎完全一样的浑铁棍一根。这根看不出什么神异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历的兵器在牛魔王手中只一荡便荡得金一身边的整个空间都为之晃动起来。

“这莽牛这里可是我家!”金一暗叫不好在这里动手的话不消一个呼吸整片大地都会化为灰烬!牛魔王不比常人他在西方打惯了血战出手毫无顾忌更兼是妖身对于黎民百姓的性命也不在意这打起来可怎么得了?

金一毫不犹豫将身一纵躲过了牛魔王的第一棒已经跃在空中叫道:“牛大圣你要动手就随我来!”一道金光投西方去了。

牛魔王见他去的方向更是恼怒这小子分明是赶着要去投靠佛门了吧!把手一摔将牛琪琪摔在一旁仗浑铁棍随后便追把牛琪琪急得满眼都是泪水怎么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忽然就变成了这样?一跺脚也跟着追了下去。第五十八章完(!)

第五十九章 何谓大力

五更完成!

第五十九章

金一本想往长安城跑。可是一想到观世音菩萨现在就在长安见到牛魔王来追杀自己势必出手她这一出手可就真的坐实了自己投靠佛门的名声这事就完全不能收拾了。是以向西一奔随即向北一拐到了终南山中原先楼观所在之处。

自从关尹子出山这楼观便不再由许旌阳掌握通法观的盛况早已无影无踪了当地只留下原先楼观派的一些残垣断壁更无多少人烟。金一到了此间按下云头回身已见牛魔王呼啸而至当头就是一棒棒还未落下那种空间振荡的感觉再度出现。

金一此时也已明白牛魔王的棒法必定是独辟蹊径他的力量之大已经越了纯棒法的范畴令得空间也经受不住他的大力而产生振荡!这其实也是牛氏大力神法的一种高端用处牛琪琪用上这大力真剑的时候一是她的兵器是较为锋利的剑。二来她的力量也完全不能和牛魔王相比是以只能割裂大气而不能像牛魔王这样令空间都为之动摇。

“大力牛魔王果然不枉这大力二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金一也不想和这样的对手交战连佛祖都奈何不得人他金一却要冲上去拼命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吗?怎奈姓牛的一贯有个牛脾气脾气一上来就完全不可理喻棒子都抡起来了金一完全不认为自己叫一声“住手有话好说”就能让牛魔王收起浑铁棍来更可能出现的是一棒下来打扁了自己然后牛魔王才搔搔脑袋似乎听见自己刚刚有在说什么话?

面对如此重压金一却雄心陡起适才对着太上老君也有一拼之力让他对自己的信心更增添了几分倘若连牛魔王这一关都过不去还闯什么两界山?“喝!”业已晋升至天人变的巨灵变悍然动金一双臂一较使出平生最大的气力向着牛魔王的棒迎了上去。

跟踪而来的牛琪琪见到这一幕只吓得肝胆俱裂西方路上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佛门最强的护法韦陀谁敢这么硬接牛魔王盛怒之下的大力棍?可是她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一和牛魔王手中两根棍子碰在一起一个是自己的血脉相连的老爹一个是全身心依附的主人她哪里还看得下去?眼睛一闭已经是浑身冰凉。

等了一会意料之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并未生牛琪琪大着胆子睁开双眼一看立时喜出望外只见在那两根铁棒相交之处有一点深黑色的光芒。那正是金一用来接下金刚琢一击的法门!

连金刚琢都能接下纵然牛魔王的力量再强又岂能越雷池半步?他连催了三次气力一次比一次强怎奈棒下似乎并不是定海神针铁而是一块真正的大海无论多少气力投下去都激不起半朵浪花。

如此境遇牛魔王纵横西方数万年却从没遇见过他何时见过权力为何物?要知道就算是在中原。真正知道这种力量并有所认知的人也绝对不过百数这当中绝大多数还只是耳闻而已不曾亲身经历过。

以牛魔王的身经百战虽然不明白对手究竟用了什么法门也能料到是卸力之法尽管这世间能将他的大力卸掉的法门委实不多然而一旦出现了便意味着对手的境界和神通不比等闲不是单凭蛮力就能胜得过的。

不用蛮力用巧力?齐天大圣孙悟空或许会这么做但是平天大圣牛魔王就绝对不会猴性灵动而牛性憨直力不能胜?那只说明力量不够大而已再加一把力就是!牛魔王狞笑一声:“小子果然有几分本事有资格投靠佛门做那秃驴的走狗!你师父是栽在了三部咒缚之下身不由己那也还罢了你却是主动投诚怎配做孙猴子的徒弟?俺老牛就替他清理门户顺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以我七大圣结拜俺老牛名列第一孙猴子就是老末!”

牛琪琪大惊失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牛魔王的实力如何了倘若那种力量当真挥出来的话惟有地上最强才能形容。论到力量牛魔王就是这天地间最强的人!“爹爹棒下留情这事……”

话犹未了牛魔王身形一晃又变大了一圈而且上身的衣袍块块碎裂身躯都变作了牛形块块腱子肉贲起每一块上都闪动着莫名的光泽!随着这一变化金一只觉得身边的空间更加剧烈地颤动起来甚至眼中的景物都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纹那是空间也随之崩碎的征兆!

“好家伙竟有这样的神力我明明没有后退过一点他的铁棍明明一直架在空中一动也没有动过啊!”金一心中叫糟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力牛魔王大力二字当真名不虚传竟然大到这样的地步单单是蓄力就能让空间为之碎裂!真叫他全力挥出来的话千里大地恐怕也不能承受他这一棒之力吧!

说起来要想在西方路上称雄。数万年屹立不倒甚至有资格做老孙的大哥牛魔王也应该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看着牛魔王将这样的力量用在自己的对手身上然后自己在一边拍手叫好为之赞叹或许是更为乐见的场面吧?

事已至此退是无路可退金一惟有再用起那一招一百零八个钱眼在金箍棒上来回激荡令那吸取了牛魔王无边大力的黑洞更加稳固。同时丝丝金色的钱力挥出将渐有分崩离析之势的空间碎片重新弥补起来。仅此一件事便令金一的钱力耗损甚巨好在他悟道有成如今单凭神识也能够从天地间吸取钱力只是不如长安坊市那么快而已这些钱力还损耗得起。

即便如此金一身上的压力还是急剧增加牛魔王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变成牛形已经到了腰上眼看着双腿也将从人形变成牛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记得牛琪琪曾经说起过西方赫赫有名的一战牛魔王大败以燃灯古佛为的一群佛子当时便是现出了原形来以其无可比拟的强横力量决荡纵横无人能撄其锋!敢情现在自己的面子够大已经让牛魔王现原形来对付了?

“你就不能换个招使点法术什么的?”金一叫苦不迭牛魔王的力量如同海水一般波澜迭起增长的势头简直无穷无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这时才算意识到境界有时候真的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法力不足就是不足牛魔王这老老实实地以力胜人便是将自己的长处运用到了极致!

“这么扛下去不是办法我的天罡变化未成要长此卸力绝无可能若是牛魔王的神力一直这么增强下去要不了多久恐怕我的紫微帝星变化都会被他的神力生生震破!”金一已经有了明悟论实力自己的确还不是牛魔王的对手**宝更是天差地远人家的芭蕉扇还没拿出来呢!事已至此惟有重拾他当年还只是五指山中一少年的时候。制服了不可一世的牛琪琪的法门:以钱力特殊的力量性质来欺负不明其中道理的牛魔王!

和当初一定要亲手触碰到对方才能力不同如今金一通晓了七十二变又结合起周天星斗山河阵图对于钱力的操控早就是今非昔比一念起处七十二地煞星已经布成阵势瞬间将他和牛魔王之间的距离拉开这正是山河阵图成形之后所赋予金一的神通掌控空间!

可是牛魔王也当真了得尽管从空间上来说俩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过百里但金一身上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弱相反随着距离的增加牛魔王的神力似乎还有随之而增的趋势!“小子你在俺老牛面前耍这七十二变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么?俺老牛练成这七十二变神通之时你师父孙猴子都还在石头缝里蹦达哩!”

牛魔王狂笑不已终于连双腿都变成了牛腿于是就看一头身高百丈的黑毛狂牛生着一双人手抓着一根铁棒压倒性地克制着一个凡人的少年。此情此景或许会激某些不知道自己几斤重的除魔法师的正义心不过这世间够资格除去这位妖魔的法师……只怕还没有成*人形吧!

牛琪琪已经叫得嗓子都哑了可是牛魔王充耳不闻显然已经是打了性这也难怪就算是在西方路上能够承受他这么大神力的对手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确切地说自打和老孙不打不相识地成了结拜兄弟之后牛魔王就再也没有完全靠着自身强横无比的力量来压制对手了以至于他现在不断催神力的同时心中甚至隐隐在期盼着金一能支持地更久一些不要让终点那么快就到来!

“该……死!好……好大的力气!”连空间的距离也无法削弱半点金一真的有些绝望了他也不是没想过用手段**牛魔王自身逼得他收回力量只要能缓过这口气来凭着山河阵法他自然可以和牛魔王周旋更久。可是牛魔王有这样的神力其身体的千锤百炼可想而知金一的钱力几度变化对他简直就像是挠痒痒一样看来惟有定海神针铁这样的神兵才能令牛魔王忌惮一二。

迫不得已只能用那一招了!金一猛地一挥金箍棒那一直令牛魔王难以寸进的黑洞骤然消失浑铁棍中宫直入当头劈下!

也就在这瞬间金一的双手中光芒大盛:“周天星斗山河阵逆转时空!”

第六十章父女决裂

第六十章

自从将七十二变全部悟透。更开始向天罡变化进军之后金一第一次将这阵法中逆转时空的变化用在实战当中而且用在了大力牛魔王这样的对手身上。如果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也不想冒这样的险毕竟是尚未纯熟面对着牛魔王这样身经百战的强敌一点破绽都会成为致命的错误。

可此时他已经是黔驴技穷除了这一招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北极帝星的星光照耀之下各个天罡星位都出光芒来似乎是在回应这天顶帝星的召唤星光流转之中只是稍稍一顿随即便急的运转起来而那方向竟和平日天上星辰运转的方向相反。

骊山大阵之中卢真人就是凭着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的这种变化任意操纵时空险些把金一和宇文邕等人一齐耍到死要不是他太过托大。这天地的局面和现在比起来恐怕会有天壤之别!

就在牛琪琪的眼前牛魔王的浑铁棍一棍砸下不偏不倚地正中金一的头顶!也就在牛琪琪的眼前出现了至为诡异的一幕牛魔王的浑铁棍就这么停在空中插在金一的胸中但金一却还是完整的一个不但没有被砸成肉酱根本连一滴血都不曾流出。

“这这……”牛琪琪全身的血液原本都已经随着牛魔王的那一棍冲向头顶哪怕是自己的老爹也绝对不能容忍他伤了主人哪怕明知不敌拼了这条命也罢!然而此情此景她却出不得手那冲上头顶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样。

不仅是她牛魔王也怔住了即便以他的老到经验也是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对方用的是什么法术:“好小子这一手也会!”能够逆转时空的在佛门之中也只有西方三圣一级的人物或者是弥勒佛那样拥有灭尽整个天地能力的非常人物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却在千钧一的时刻使出了这样一手!

虽然是头莽牛。但牛魔王绝对不笨能够逆转时空的人绝对不是单凭力量就能压倒的就算他牛魔王有着大力之名力量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也不可能战胜时间!二话不说牛魔王将自己用惯了的浑铁棍随手一丢探手吐舌便将芭蕉扇给掏了出来。

岂料这宝扇尚未出手牛魔王就觉得手腕上一紧竟是被人给抓住了!这等经历是从所未有皆因论到大力牛魔王当世可算是无出其右谁敢和他肉搏?离得远远得也来不及哪里敢上来抓他的手腕!

一声狞笑牛魔王反手一掰立时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给摔了出去再度祭起芭蕉扇来刚念了两声口诀忽然觉不对牛蹄里拈着的竟是个空。芭蕉扇不知哪里去了!

面对面被人摸去了看家的宝贝饶是牛魔王数万年来身经百战也是为之一怔只见无数道光影从眼前划过凝成一个身影一手提着金箍棒挡在他的面前不是金一是谁?而金一的身旁牛琪琪赫然站定芭蕉扇横在面前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迫向自己的爹爹动手的缘故。

牛魔王呆了一会才冷笑起来:“好好好!果真是女生外向竟然明知这小子乃是投向佛门的软脚虾还敢来夺我手中的宝扇!”芭蕉扇乃是翠云山的镇山之宝运用之法即是不传之秘就算金一的逆转时空之法能够躲过牛魔王的攻击甚至可以惑乱他的心神也决不可能将芭蕉扇从他手中夺走。惟有牛琪琪才能办到!

转过头来牛琪琪很认真地望了望金一随即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向牛魔王道:“爹爹我信得过他我家主人一身傲骨绝不是归降佛门的无耻之徒!他去两界山一定有他的道理此次天地大变就是从两界山而起。也是因我家主人钱神出世而起两界山或许也就是终结这一切的地方!”

连我都没有理清的事你为何就能这样地相信我?望着牛琪琪的背影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也就是这样的吧两界山真的是这一切开始也是终结的地方吗?

他晃身从牛琪琪的背后闪出来遮在她的面前昂然面对显然已经是濒临喷极限的牛魔王:“牛大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有理由相信要想终结这一场天地的大变惟有向两界山去寻出路。我和佛门之间说不上仇深似海却是势不两立纵然是身归天地之间灵识俱散也绝不会为佛门出一指之力!”

牛魔王仍旧是冷笑不止却不再出手而是转向牛琪琪:“琪琪你取了芭蕉扇。是不是也要跟这小子去两界山?要去也行俺老牛权当没生你这个女儿你把芭蕉扇留下想去哪就去哪吧!”

金一登时火往上撞这老牛也忒不讲道理何以如此决绝?有心要作却又作不得终究这是人家的家事总不成当着牛琪琪的面再和牛魔王大战一场吧!

只见牛琪琪从他身后闪出来。缓缓走到牛魔王的面前..双手捧着芭蕉扇躬身送上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说。只有金一知道和他灵台相连的牛琪琪此时心中是如何的凄苦只差一点点汹涌翻动的心绪就会从她的眼底冲出化为垂珠之泪!

牛魔王看也不看一把抓过芭蕉扇正要冲天而起牛琪琪忽地仰起头来冲着牛魔王叫道:“爹爹!你怎么对女儿女儿只是问心无愧也不来怪你可娘她为你受了这许多苦你不可负了她!”

牛魔王身形一顿眼睛竟然眯了起来:“好个孽女你今日是决心要和我这做爹的为难到底了?”从他眼中透出的不是红光而是丝丝紫气!金一这才想起来刚才牛魔王和自己交战时他的眼睛虽然红了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那是一种即将爆的火山熔岩下的平静!莫非这大力牛魔王还没有真正挥出他所有的神力?

面对着也许是史上最可怕的牛魔王牛琪琪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好似风中的落叶就要被狂风吹走一样!金一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抓着她的一只手并肩站到了牛魔王的面前身子竟不由得向后一晃用了几分力气才能站定。大力牛魔王就是有这样的威压气势!

被金一握住了一只手。牛琪琪的身躯才稳住才能说出话来:“爹爹女儿不敢和你为难今日这一去只怕难有再见之日这世间让我放心不下的也只有爹娘双亲和小弟圣婴而已。一家三口只须有爹爹在女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盼爹爹能念着娘为你所受的那些艰辛能回去守着她和圣婴弟弟一同渡过这道难关……”

她说着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眼泪也终于抑制不住流下了脸颊:“温柔乡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如今大劫降至天地间谁都难言幸免当此境地爹爹你难道希望到那最后一刻身边相伴的不是和你相濡以沫的娘和你血肉相连的弟弟而是那从不曾为你真正牺牲过只靠着狐媚功夫攀上你这棵大树的狐狸精吗?!”

金一心中激荡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举目不见半个亲人对于牛琪琪这番话中的情谊他实是铭心刻骨!如此深情铁人也要动心了牛魔王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这位大力牛魔王似乎也不是铁打的心起码他再也没有骂更没有动手——不过脸倒真是铁打的纹丝不动仍旧是冷哼一声抓着芭蕉扇飞身而起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字来就此消失在天际。

望着爹爹的身影消失也许是去了那么一股庞大的压力牛琪琪全身一松顿时软倒还好金一一手拉住才没有瘫到地上。以她此时的修为会落到这样狼狈的境地可见适才牛魔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金一担心不已将钱力从手心不断地送过去平复牛琪琪的血气好一会才令她恢复了常态。刚刚凭着自己的力量站稳牛琪琪便甩开了金一的手:“主人不可!你将有大事法力强得一分就好一分不要为了我浪费。”

浪费么……金一望着牛琪琪的眼睛过去这大半年的种种好似是被周天星斗山河阵操纵着从眼前一幕一幕地掠过是什么样的缘法让这个原本是和自己大有仇恨的小牛妖变成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女人?

他低下头不再看牛琪琪的眼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琪琪我要用钱力在你的身体内凝聚出一枚神钱来再种下神识的种子。我要你为我保存这钱神的种子好让我能毫无顾忌做我要做的事。你能接受我这最后的请求吗?”

沉默似乎是天地一劫那样的长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当牛琪琪的回答终于响起的时候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主人你只是想要让我在你身后还能活下去吧?”

第六十章完(!)

第六十一章 我在西游

第六十一章

被看穿了啊。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牛琪琪和自己的灵台都是相通的我心里想什么哪里瞒得了她?金一苦笑正要再说哪知牛琪琪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静静地道:“主人叫你一声主人你是我的神你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我牛琪琪既然愿意与你同死也愿意以你的意志为你而活下去……”

“琪琪!”金一倏地抬头望着牛琪琪平静如大海一样的眼睛。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他的心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浪潮冲击卷动着不要说平息甚至根本就找不到应有的方向!这短短的几句话这看似简单的一种决断之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情义啊!我为你生我为你死。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就是这世上最了解你最信任你也最值得你信任的人!

咬着牙一定要咬着牙否则的话就会有不听使唤的东西冲出来冲出心底冲出眼眶吧……良久金一才能以几乎听不出波动的声音轻轻应了:“好好琪琪你能这样我也就……”深吸一口气让这天地间的清气潮涌而入一股冷风压住了翻涌的心绪他才终于将这句话说完:“我也就放心了!”

收起金箍棒双手捧着牛琪琪的手金一的钱力源源而入冲击着牛琪琪的身上所有经脉所到之处将各处窍穴都扭曲扩张有的地方甚至强行改变了原有的结构!如此剧变带给牛琪琪的痛楚不言而喻而金一也绝对知道那种痛楚只因他就曾亲身体验过。借着菩提子和钱力的帮助一举冲上七十二变顶峰时那种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的痛!

可承受着这样的痛牛琪琪却一声也不吭除了抓住金一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用力到已经用出了牛氏的家传大力之外她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尤其是眼神就像井底的水一样波澜不惊。

一点一滴照着自己所领悟到的一切金一就像作画一样把牛琪琪的身体当作一块画布画上了自己的肖像画上了自己这一路走来所修炼成的一切直到在她的肺脉之中凝结出一枚神钱的模样又将一颗包裹着一分神识的菩提子种在她的灵台之中这才将钱力退出。有这样一番施为将来牛琪琪循序渐进假以时日的话想来也会有七成把握成为新的钱神罢?

也就到了这个时候。金一才觉得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牛琪琪曾经帮助自己重塑金身身为自己的钱神使者这世上惟有她才有可能继承自己的法力成为新的钱神。

在他眼前的仍旧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在那眼底映照出的满满都是他金一的身影。金一伸出双手扳着牛琪琪的双肩轻轻拉在怀里环住。一头乌黑的秀垂下牛琪琪的头微微侧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初次的拥抱却毫无半点滞涩两个人的动作就好像是天地就是这么安排的一样。

闻着牛琪琪的头金一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琪琪你我之间也不用多说什么了……菩提根是菩提老祖所化也就是我的师祖老孙的师父这次去两界山就是他告诉我的就连他也不知道到底会生什么只知道这是天机所定。菩提根一去我家庄园中的仙药恐怕也会渐渐凋零但这片地。必定会成为长安城外最好的地方。你给我守着等我回来!”

牛琪琪的身子轻轻一颤抬起头来望着金一呼吸相通心跳相动:“主人你这是应承我了吗?”

金一点了点头:“是我应承你了不管面对什么我都会回来!两界山或许是这天地大乱的终结但绝不是我金一的终结!这是我你的主人你的神给你的承诺!”

有趣的是金一这句话刚一说出一块娇耳形状的钱力从他的口中掉了出来落在牛琪琪的心口钻了进去一直钻到她的心里。用神感受了一下那块钱力牛琪琪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主人不愧是钱神哩这一诺之重何止千金?”

金一也笑了笑声中。牛琪琪的脸忽然变得大了起来他还没有醒悟便觉得嘴唇上被两瓣至柔至润的物事遮住了……

当金一出现在长安城外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午夜。他回头望去远隔百里却丝毫不能阻碍他的视线穿过空间和渭水河畔的人影纠缠在一处。

“琪琪……”从未有过的美妙经历从未有过的强大信心金一只觉得这天地这世界从没像现在这一刻的美好。“我要活着回来!这不止是一个承诺。更是我最大的信念不要死而要回来!因为等着我的是最美丽的世界……”

飞过城墙到了禁苑门前令金一略感意外的是时值午夜时分禁苑门前却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千牛卫盔明甲亮鞍辔鲜明兵器俱全排成整整齐齐的军阵两厢排开就像是在等着什么大人物的到来一样。

而当韩擒虎伴着齐王宇文宪现身时金一才确信这阵仗原来就是为了自己而设下的。“看来观世音菩萨此次来到长安和大家之间进展不错呢……也好如此一来我这西游之旅也可成为万众期待的大事了吧?”他心里所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宇文邕手中那至关重要的权柄也是他走向混元至道路上的一道桥梁!

韩擒虎跟在宇文宪的身后神情复杂之极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金一真的会来难道对于他来说那世世代代祖先的怨恨都可以抹去了吗?宇文宪却是满面欢然迎上前去笑道:“阿一大家和佛门的大德等了你许久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到底是那位大德妙悟禅机算定了你今夜必至不枉了我在这里等你。”

金一淡淡地见了礼并不多言大步从宇文宪的身边走过直冲着曾经无比熟悉的禁苑中走去。当走过韩擒虎身边的时候。他脚下一顿韩擒虎目光一凝脱口道:“阿一……”

“韩都督这时候你能叫我一声足见高义只可惜史将军不在长安左近不能见他一面。”金一微笑道:“军中交谊都是生死一线间结下的我信得过你将来若有不测……”

韩擒虎不等他说完便截道:“阿一不必多说有我姓韩的在你一家必定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其实不必是我独孤小姐对你的心意众人皆知有她在你怕什么?”

独孤伽罗……金一苦笑道:“只怕我走之后她独自一人最难支持吧?”

“金仪同你怎么忘了孤王?”宇文宪稍稍迈开一步到了金一的身前半步处侧过头来笑道:“有孤王撑着你放心谁都欺负不了你家里那些人独孤七小姐也是一样。”

金一大喜宇文宪是什么身份?大周八柱国家宇文氏为而除了天王宇文邕身份然之外齐王便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九鼎也差不多少了得了他这一句言语金一这最后的一点顾虑也随之而去。“齐王高义小将感激不尽!”

出乎他意料之外宇文宪居然还了一礼:“金仪同不必拘礼。你为我大周百姓这般不顾己身是我该谢你才是要是这时候还不能让你安心我宇文宪还称什么好男儿?”

“哈哈好!果然是好男儿!”金一大笑一步就闪过了禁苑中的漫漫空间到了正武殿上。满殿的灯火通明却只有三个人在那里。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一个菩萨还有一个原本是妖如今却莫名其妙成了佛。

宇文邕观世音斗战胜佛。

恢复了白衣大士形象的观世音菩萨垂眉微笑:“阿弥陀佛!金钱神迷途知返可喜可贺真乃苍生之幸佛法之幸也!可见天机所向终究是佛法才能普度众生啊!”

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呢好个慈航普度的观音大士啊……金一真的很想指着鼻子问问这位菩萨当初自己一家十几代几百口人困在五指山中什么事都不能做生下来就只有等着受那无尽的痛苦时为何不见她的普度慈航?

不过话到嘴边却只化作淡淡一笑:“菩萨言重了天意如此夫复何言?两界山我从那里走出来想不到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去啊……”

“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合十笑道:“此所谓佛法无边金钱神能回头是岸实乃无量功德啊!事不宜迟请金钱神上座待我将那西游之事慢慢道来。”

“何必多此一举?”金一笑道:“所谓西游不过是教世人重尊佛法而已此间勾当有菩萨主持还能有什么岔子?我所想的只是大家是不是终于能下定决心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还有那即将到来的佛法盛世肯将自己所拥有最宝贵的东西交给我呢?”

自从金一上殿以来一直保持沉默的宇文邕到此终于开口。一开口便是一道黑光冲口而出无形的权威直冲散开若不是这殿中的几人都远凡人这股权威下根本就没有人能站得住!“阿一你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第六十一章完

第六十一章

金一就那么昂站在殿上。宇文邕身上所出的权威足以令百万之众俯战栗不能抬头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不能掀起。“大家权之为物你我尽知大家若没有大智慧大定力根本无法舍弃此宝。然而佛法若要传入中土要取信佛门大家除了暂且放弃这件异宝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

说白了这还不是时势使然?金一深知权柄这件宝物和别的宝物都不同一旦持有之后便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种时时都会将人吞噬进去的危险和看着周围的人全都俯伏脚下听命的快乐结合在一起简直比仙丹御酒还要叫人沉迷。大权这件宝物之所以被仙佛所忌讳正因为它和所有流传至今的道术佛法都不相同不是叫人舍弃**、身合天地而是纵容人的**燃烧到极致!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权之道。可谓魔道然而比起魔道来又有一种上下床的分别入魔者因为无法沟通天地法力再难寸进终究只有败亡一条路;而大权虽然历代持有者除了乘龙上天的黄帝之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这宝物却一代代地传了下来谁知道凡人中会不会出现一个凭藉这件法宝攀上至高境界的人呢?

就算没有参与观世音菩萨和宇文邕的谈判金一也能确定交出权柄必定是佛门的条件之一而且是不容讨价还价的条件。不然的话慧可为何宁愿付出形神俱灭的代价也要毁掉寻找大权的关键要素炼妖壶?

“……而若要交出权柄除了给我你还能给谁呢?”尽管心中有十足的把握金一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想起当初自己几乎是拼了性命才帮助宇文邕得到了这件法宝从此这位蛰伏十年之久的大周天王一飞冲天先夺回王权后两次出征北齐尽管没有取得多大的成果。但两战皆胜大周和北齐之间已经是强弱分明;而宇文邕自己也因为这两次胜仗以及治下百姓和土地的增多威望权力都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看着这一切想到其中至少也有自己的几分功劳那本是可以令人自心底微笑的快乐。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俩人之间却弄到这样的地步?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对宇文邕抱有太大的信任和希望吧……

宇文邕的权威忽然一收大殿上重新又恢复了淡淡的光明。和金一心里的淡淡悲哀不同宇文邕脸上却是寒霜解冻露出了微笑:“阿一你说错了我并不是要舍弃此宝而是到了现在这地步就算没有权柄我的权力也能与日俱增!你来看!”

他一翻手右手掌心已经多了一件物事四寸方圆。紫气萦绕显得尊贵无比和权柄的威霸之势比起来恰是鲜明对比。传国玉玺!对于这件自己使用过多次的法宝金一也是熟悉不过一看玉玺上出的光芒就知道宇文邕对于这件法宝的领悟和运用甚至还在他之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当宇文邕一取出玉玺左手和右手之间立时生出异变!权柄的黑光从一个个钱眼中迸射出来千条万缕地向着传国玉玺狂卷而去却被玉玺上所放出的毫光抵住不能寸进。紫气和黑光各自占据了半壁江山就在宇文邕的面前争持不下。

“这这是什么状况?”金一大惑不解这传国玉玺..不是当初秦始皇手握权柄时用权威凝聚而成的吗?两者的法力应该是出自一炉融合无间才对为什么却变成了好似生死大敌一样?

始作俑者的宇文邕就在这短短瞬息之间已经是额头汗水涔涔而下紫气和黑光交替在他的脸上闪过似乎不仅仅是在双手之间连宇文邕的身体都成为了这两种力量交战的战场。他蓦地大喝道:“阿一还不快快出手接过权柄!”

金一眼睛倏地一亮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垂眉低的观世音菩萨随即右手挥出。千百道金光冲出五指瞬间织成了一张大网将权柄笼罩在其中。

将自己的法力和权柄连接起来这对于金一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头一次做了那权柄上的两重金钱加起来足数二百一十六枚全都是他用钱力铺上去来限制权柄中权力那霸道的吸蚀特性的。可是这一次当他的钱力再度从钱眼中钻入权柄之中时却有不同的现。

以往权柄之中的权力犹如大海潮涌一般滚滚不绝似乎都无法被这件异宝所容纳时时都要向外满溢出来一样。当初金一的钱力一碰到这权柄便给了其中的权力溢出的通道要抵挡这无孔不入的权力委实是一件难事。

可这一次他却觉权柄之中近乎是贼去楼空甚至根本就没有多少力量来抵御他钱力的进入尽管残留的权力依旧诡异莫名依旧和他的钱力纠缠不清却抵不住他的力量。金色的钱力几乎是长驱直入瞬间就将整个权柄都占据了甚至开始同化其中剩余的那一点权力来。

呼地一声就在金一出手的下一刻这件宇文邕大半年来从未离手的宝物就从宇文邕的左手中飞出到了金一的面前!要不是他及时收力用点金手将权柄定在离地三尺处险些就要被权柄撞在身上。

望着许久不见的左手宇文邕屈伸了几下手指握了握拳。又挥了挥掌似乎是在体验着已经变得陌生的、那种风吹过指缝的感觉脸上的笑容显得既得意又满足。

到此金一哪里还不知道宇文邕做了什么?就在自己来到之前他必定已经将所有能调控的权力悉数转到了传国玉玺之中。或许是系出同源的缘故哪怕只有这么几日的时间也不妨碍他领悟到权柄和传国玉玺之间的联系而传国玉玺得到了这许多权力的注入其威能大张又对权柄本身构成了威胁。权力原本就不容其上更有强权权柄对于传国玉玺的后来居上势必不能容忍即便是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也仍旧试图压倒传国玉玺。

“不对营造出这种局面恐怕正是宇文邕的目的所在不然的话这么短短几天时间绝不能将权柄中的权力搬得这么干净!”要说权柄和传国玉玺之间的关系金一也能知道个大概那就像是树根和花果之间一样纵然所有的精华都凝聚在花果之中绽放也无损于树根本身的地位除非是宇文邕从中操纵否则权柄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给玉玺。

宇文邕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来手一翻已经将玉玺不知收到哪里去了。他虎步龙行来到金一的身边不顾那权柄还在金一面前载沉载浮双手抱着金一的肩膀笑容满面地说道:“阿一多亏你了我这一双手。到今天才能再度相握除了你有谁能做到?哈哈今日真乃大喜不但我去了这跗骨之蛆也为大周和这天下的百姓开启盛世之门!阿一这往后就得看你的了!”

他能不得意吗?就这一下子他放掉了权柄却没有损失多少权力凭着已经参悟到的权势境界之门对于如何运用自己的权力宇文邕自信可以更上层楼就算暂时没有权柄也无大碍。与此同时又向佛门表示了自己的诚意眼见盛世的开启就在眼前怎由得他不得意?相比之下左手得回自由 “>只不过是一件锦上添花的小事而已。

“恭喜大家!”金一微微躬身心中却是一哂:宇文邕啊你莫不是以为我只能凭着钱力收藏这权柄而已吗?那你就错了!就算这权柄中没有半点权力存在但权柄就是权柄一如我的神钱一样那是什么都无法代替的异宝有了这件宝物在手我就能从中体会到权力真正的本源。这将是我越天罡领悟混元至道的大道通衢!

就是现在金一也已经感觉到尽管他的钱力汹涌澎湃已经几乎占据了权柄的所有空间但却始终无法将其中的一切权力都化为钱力。就是有那么一点黑色的力量在权柄中来回游荡去了又生生生不绝。假如说宇文邕是自己留下了结满果实的参天大树而将一根老根条丢给了金一的话那么金一所想要的也恰恰就是这一根老根条!

“阿弥陀佛!宇文大家为苍生计甘愿舍弃自身相合之异宝此乃佛祖割肉饲鹰之大智大勇也难得难得!金钱神秉承此大愿心前往西方定能取回真经令三藏佛法重光于中土成此莫大功德善哉善哉!”观世音菩萨恰到好处地切入让金一也不得不佩服到底是做惯了慈航普度这等事的人物入戏如此之快被她这么一说似乎取经真的就是中土百姓渡过乱世的宝筏一样了。

可紧接着观世音的话就让金一从地上直跳了起来:“等到大乘佛法在中土得以弘扬金钱神那历代祖先想必也可由此脱离苦海一并前往西方极乐!”第六十二章完(!)

第六十三章 权钱一身

第六十三章

我家历代祖先!金一永生都不会忘记。当初自己是为什么才孤身一人走上那永远都走不完的道路。祠堂里几百条不能度、轮回的魂灵每天的声声呼唤生命到此已经不是一场经历而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甬道!

金一更不会忘记当自己终于打开五指山祖先魂灵得以冲出佛境之外重入轮回时那种欣慰的眼神那终于得偿所愿得到新生一样的快乐。可观世音菩萨却说什么一并前往西方极乐!

出手打死她!金一脑子里轰轰的千百个声音在向他呼喊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了这样一副情景观世音菩萨的杨柳枝一捞就将自己那历代祖先几百条魂灵从茫茫人海和地府中捞了出来重又变成当初的那模样送回两界山中——是的就是两界山费尽了气力才摆脱的地方。现在却又成了极乐净土!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一路来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金一双手微微颤抖只要心念一动金箍棒就会出现在他手中向着观世音菩萨的头顶猛力挥去。可就在这时候脑子里那千百道声音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道极细微但却叫人无法忽略的声音:这是试探是观世音对你的试探!过不去你就不能去两界山!

……

当金一的头终于转过来望着观世音的时候双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澈。冷淡而不失礼数金一挣开了宇文邕的双手冲着观世音菩萨冷然道:“菩萨慈航普度亦是本分只是我家祖先历代数百都不是信奉佛法之人一并度入西方极乐恐有失佛法劝人向佛之本心。不信佛法如何得度?当日五指山为佛境日日受佛祖大日咒法熏陶尚且无法感化我家祖先真经纵然取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呐!请菩萨三思!”

宇文邕愕然正要喝斥。却被观世音抢了先微笑道:“金钱神所言诚是然而大乘三藏佛法真经来到中土势必佛光普照天地之间不知有多少生灵将从中受惠心向我佛岂独金家历代祖先?倘若有人蒙佛法之惠顿悟本身向来种种是人具大因缘自当入西方净土此乃佛法无边并非贫僧所主张。”

“既是佛法如此倒是我莽撞了。”金一默默低却知道如果这真的是观世音对自己的试探的话他的反应还算是能过关虽然不那么诚心向佛却已经不再抵触。而观世音最后的解释也说明了她并不是有意将金家历代祖先的魂灵拿来向金一做要挟——尽管事实上她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佛门之中。有一位地藏王菩萨誓愿地狱不空永不成佛这位菩萨便一直住在地府之中用其佛法之光引导着地府的亡魂在那生生世世的轮回之中沾染到一点佛法之光。想必当大乘佛法引到中土当极乐净土在两界山建成光芒照进一直被中土的地府把持着的死后的世界时这位地藏王菩萨的功业也将会大大增进吧?

到那个时候以观世音菩萨的神通广大要将数百位金家历代祖先的魂灵从茫茫众生中找出来也真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即便是现在只要她有心去找还会找不到么?黄土大地能挡得住生死阴阳路却挡不住这位救苦救难的菩萨。

宇文邕在旁听了两人的对答也暗叫厉害这观世音菩萨的用心当真是深沉无比将金家祖先都拿来做试探金一的回答只要有一分过或者不及都会被观世音看出心底的别样心思来。好在看现在这样子金一的状态还能让人满意。

“菩萨如此说来阿一就能上路了?”为免夜长梦多宇文邕赶紧截入。

观世音微笑点头:“金钱神能一改初衷心向我佛。纵然不是因为诚心皈依佛法而是为了中原的千万苍生福祉计亦已是莫大的功德。须知佛法原本就是为解苍生之苦无生老病死离乱之苦人人沐浴佛法之光同享极乐才是真正的佛法本意原不必有佛原不必信佛金钱神有此愿心即便是一棒打杀了佛祖也是正觉哩!”

“……菩萨言重了。”金一心想你还真敢说连我都要被你哄了!佛祖是圣人圣人要是能打得死那也不叫圣人了你不看这天地间的圣人自开辟以来始终就是那么几个么?

宇文邕见说也是拍手叫好便要唤酒宴来庆贺等到天明时分再将西游之事诏告天下广而告之。观世音自是无可无不可金一却婉言谢绝。说是要潜心收藏权柄至宝以免生出祸端来。

宇文邕自知这件宝物的厉害以金一目下的境界要收藏也不难只是势必要牵扯许多精神和法力一旦遇到强敌这件宝贝大有可能造反——权柄造反这滋味宇文邕也不是经历过一回两回了哪还不晓得个中利害?当即允准了便吩咐人将偏殿腾出让金一静修。说来也巧就是上次观世音化身老僧前来说服宇文邕时所住的地方。他自己照旧和观世音在正武殿中说话讲些佛门重回中土之后的国家大事。

金一到了这偏殿中随手一划钱力金光所到之处已经将这偏殿内外悉数封住纵然是大罗金仙也不能越雷池半步。摆下了这等阵势金一才放心地将心神沉入到权柄之中这一沉进去才觉就这么一回的功夫自己占据着权柄的钱力竟然已经少了一些那原本是东游西窜的一缕权力已经转化了部分钱力黑光稍稍壮大起来。

这件宝物乃是卢真人千年看守之物可是除了当初在秦始皇的手下时这千年来卢真人根本就没有敢靠近权柄一步。今日借着金一的光他也现身出来对着这权柄啧啧赞叹:“小子你要了这件宝物来带在身边可务必要小心呐!别看这宝贝现在是死样活气被抽干了法力一旦被它抓住机会翻过身来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金一望着悬在面前的权柄紧锁眉头:“可我想要的就是让它翻过身来。倘若不让权柄恢复法力我如何能知道这件宝物究竟是怎么产生权力的?正如我要了解钱力的本源就要经受那种剧痛一般。”

卢真人吓了一跳叫道:“小子你莫要玩火!这权柄是好耍的?况且你是钱神又不是权柄的主人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体悟权柄的本质只能是玩火自残的下场!”

金一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不冒一下险的话天一亮自己就会走上西游之路。更没有这样静修体悟的时间以这样的状态去到两界山大雷音寺面对如来佛祖吗?那不还是死路一条!

“菩提师祖我只有靠你了!”金一二话不说将卢真人按在灵台之中右手指地金光起处七十二地煞星各自正位山河地理隐隐出现具体而微;左手指天指尖所向处一缕黑光冲天而起恰在他头顶凝结出紫微帝星的模样。

摆下了自己目前能力所及的周天星斗山河阵法望着头顶那寥寥一颗星金一把心一横万千条金线在权柄上只一绕那双重二百十六枚金钱全部瓦解露出了一直被金钱包裹着的权柄的本来面目:一根平平无奇的短木棍。

而随着这许多金钱飞出的是夹杂着黑光的金色钱力。那是历次金一和权柄交会之中留在这权柄之中的钱力经历了这么久早已和权力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随着金钱的解体一并冲出也带出了黑光道道。

“咦似乎宇文邕将这权柄中的权力取走大部还方便了我行事若只是这样的程度纵然出了岔子也能应付得来啊!”随着权柄中钱力和权力的冲出金一也觉了异样这和他记忆中权柄一旦失去控制那种张开大口吞噬周围一切的穷凶极恶比起来现在的权柄简直就是个乖宝宝一样。

他的信心又足了几分随即用钱力引导着权力向头顶的紫微帝星中冲进去。这也就是他的钱力先天上和权力能融合无间甚至可以相互转化否则的话谁能办到?只是借着钱力和权力之间相互吸引的特性点点金钱向天空飞舞就像点点香饵一样吸引着黑色的权力争先恐后地向紫微帝星飞去。

当第一点金光伴随着黑光冲入紫微帝星之中才到了真正需要金一全神贯注的时候。灵识默想着熟悉已久的周天星斗山河阵法金一的右手中食指一动一道金光牵引着那枚金钱从紫微帝星的方位中飞出所向的正是北斗第一星贪狼星的位置。

他就要在这偏殿之中用这半夜的功夫补完这女娲娘娘传下的山河社稷图能够再造乾坤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第六十三章完(!)

第六十四章 大话权柄

第六十四章

冲破地煞七十二变的那一晚。金一身受的绝顶之痛并不是白受的。正是那一次的体悟将灵识分成千万份循着每一缕钱力的来源在大地上纵横来去才使得他能够彻底领悟到钱力是如何从大地生灵中间产生。

简单说来没有人就没有钱力。正是由于大地上的凡人日渐增多每日辛勤劳作将天地之间的精华以种种产物的方式取出来再贡献给众神才有了日日繁衍的凡人国度。当人越来越多占地越来越广彼此间的联系不再紧密最终形成了国家以这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组织形式统御万民——这时便有了权力。而这时也正是黄帝打败蚩尤在中土的大地上建立起了第一个国家的时代。因此权柄之成于黄帝手中乃是有其必然性。

国家建立之后人口继续繁衍。日益展渐渐有些人不再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工作不再直接从大地中取得产物。他们用一种大家都愿意接受的东西将人们手中的产品交换出来从中取利而这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东西就成了钱。

自姬周之后中原人口日多农业稼穑以外的活动也日益频繁积累的钱力也越来越多钱神的出世实是水到渠成。就算没有金一也会有另一位钱神诞生只不过或许不是现在或许不在两界山……

而当领悟到了七十二变将山河社稷图中大地山川七十二星位大地变化融会贯通之后金一才真正了解到钱力其实就是凡人以自己的双手从这天地间取得的所有产物的精髓所在:换言之整个中土所有的钱力其实就是所有凡人劳动的结晶就是他们所获得的天地精华!

而女娲造人归根结底不就是要他们将天地精华以各种方式取出来奉献给天上的神仙吗?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金一才明白。本是凡间的黄白之物为何祭祀时也会受到众位神仙的青睐了。

有了这一番体悟如今他要向天罡变化进军时便颇有驾轻就熟之感这也是他敢于在这个时候下决心体悟权柄内核的本钱。

只是当他自信满满地将权力引导到北斗第一星的位置上时却觉事与愿违用钱力凝聚金钱还能站稳并且和其余的天罡星宿相互联系的星位一旦他试着撤去钱力纯粹由权柄中的权力占据时却立时崩解。天罡三十六星彼此交互联络缺一不可这贪狼星一散整个天罡阵势立即崩溃重整起来都花费了好多功夫。金一又试了几次直到将权柄中的权力用的涓滴不剩也没能成功。

眼见不济金一不由得有些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今天这机会明天恐怕就要走上西游之路。到了两界山中哪还有任自己参悟的空闲?

“看来我用修炼地煞变化的心得去强练天罡变化不是办法。”金一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他之前能够将地煞七十二变和山河社稷图结合起来乃是因为本身修炼七十二变根基就是钱力的推动以本身的窍穴和外界的地煞星位相映照内感外应才有今天的成就。倘若说出去的话短短四年就把地煞七十二变化尽数学成这是谁都不敢想象的进境了!便是老孙当年在菩提老祖门下学艺的时候以通灵石猴之身先成金丹再学地煞变化前后也有十多年。

但金一的心中完全没有自得之意。如果要从头再去修炼天罡变化等到开辟了身体内的窍穴再行内外交感之法来参悟整本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等到事成起码也要几年的时光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正焦灼间灵台中陡然绿光一闪菩提老祖现出身形捋着胡须浩然一叹:“气数也!小子我那悟空徒儿当日从五指山下掀将出来挺身挑战西天诸佛的时候进境也只与你相仿不过他是在山下练成了二十八宿的变化。留下北斗七星和北极帝星不曾修炼成功。即便如此加上老祖我的法力还有他远胜寻常仙佛的金刚之体无边巨力才能让佛祖也不能奈何将两界山封住了这许久。可惜啊终究是差了一筹未能混元如一道心只露出一丝破绽就被如来抓住了一场西游如梦坏了我那好徒儿……”

说到这里菩提老祖转过头来向着正武殿的方向望了望。在那殿上有个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会行走会说话的泥雕木塑斗战胜佛……那个大笑大闹飞扬跳脱的孙悟空此时究竟在哪个时空继续着属于他的战斗?

一想到老孙金一方才稍稍有些焦躁的心却忽然平静了下来。自己和老孙之间天差地远根本不能相比老孙都败了自己还能存什么得失之心?也只是行到穷处便止罢了!

“想要不重蹈老孙的覆辙。看来不能单凭天罡变化还得从我钱神之力量入手……唔天罡三十六星用权力也应该是可以联络演化起来的就看北极帝星能入我手听我指挥足可见其一斑。可惜若有传国玉玺在手那件宝贝既能完全容纳权力的运行又镶有精金能让我的钱力自由 “>摆弄。用来调和天罡地煞再好没有。”

想是没得想了宇文邕既然交出了权柄玉玺就是他眼下最大的凭仗再也不会放手的。金一收了变化只保持着地煞七十二星和北极帝星在那里缓缓运转却将手一伸抓住了权柄。这一次他没有用任何法术甚至连点金手都没有用出就这么用自己的肉掌抓住了天生会吞噬所有接近其身的法宝权柄。

一触到这根平平无奇的宝物金一的手就有种粘上去的感觉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手向着权柄中拉过去。“好厉害!”金一暗惊此时的权柄之中除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种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在内即便是他用钱力转化引导的那些权力也都在方才几次凝练贪狼星的失败中耗竭了。即便如此权柄仍旧分明展现出属于它特有的吸蚀倾向来。

“当年的秦始皇权力更比今日的宇文邕还要强盛据称是天地也要为之低头他是如何驾驭这件法宝的?就连宇文邕虽为权柄之主也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更是不时地需要我和李先生的力量来帮助他镇压这件异宝啊。”

金一不知怎地忽然心中一动若是能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件法宝是不是就能从中参悟到些什么?“卢真人你可知道当日秦始皇是怎么死的?”

卢真人在他灵台之中自然知道他方才想了什么:“始皇当年用这权柄一统六国鞭策天下威风是威风了这件宝物的威能也是与日俱增到泰山封禅之时。天地不受始皇封禅书更降下风雷暴雨始皇震怒以此宝挑战天地一击而风停雨散雷电无功终于能成功封禅。”

以权柄挑战天地……随着卢真人的话语金一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那位结束了数百年的战国乱世将中土神州重归一统的强人自诩为迈三皇五帝却得不到上天的许可。一怒之下他竟用自己的力量迫使上天也要低头服软!这是何等的霸气!

“不过始皇如此强硬也埋下了祸根天庭纵然暂且低头却使出种种手段来搅乱天下。”悠悠千年岁月似乎又回到了卢真人的意识之中:“始皇眼见重重危机便想要求得长生不老之术多方设法炼成了几枚却根本无法吃下去全都被这权柄给吞了。当初炼着药的一位大方士曾经悄悄告诉我一件事……其实若不是那几枚长生不老仙药喂饱了权柄始皇根本连五十岁也活不到!”

“不止如此始皇没于沙丘之后尸身随即腐朽臭不可闻也都是拜这权柄所赐。否则的话秦时奇人异士无数区区的暑热还能挡不住?一驾温凉车便足矣!也因此始皇的灵柩从沙丘入骊山大阵便径自厝在了皇陵之中再也没有动过这权柄也就从那时起被放在了骊山大阵中镇压。”

金一望着手中的权柄越震惊照此说来史书上说秦始皇死后秘不丧尸身**臭不可闻固然是实却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暑热而是因为这件宝物在秦始皇死后无人能制第一个就把秦始皇的身体给腐蚀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捉摸不透正在苦苦思索之际忽然听见菩提老祖叫了声:“咦这是什么东西?竟会把我的手吸进去!”

金一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菩提老祖这位天地间第一个生灵连圣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一只手却沾在了权柄上用力甩也甩不掉!第六十四章完(!)

第六十五章 功亏一篑

第六十五章

菩提老祖是什么样的境界?天然自在。不假外求就是他境界的真实写照只要他愿意就算站在你面前就算在这天地间也可以然这天地之外不和这天地间的任何一个人一件东西一种力量生联系。这便是他能安然躲在五指山的佛境之中如来却不知道他存在的缘故。

可现在他竟然不是出自本意地被一件宝物给黏住了!权柄之能一至于斯!

金一呆了一会才从这震惊中醒过味来连忙用力去扯哪知一扯就扯了回来没有丝毫阻力好在他用力不大急忙稳住了再看面前的菩提老祖踪迹全无就这么不见了!过了片刻。才见他又出现在原地缩着手盯着金一手中的权柄一脸的戒慎:“好厉害逼得我要全身退出天地之外方能挣脱这其中的束缚……这竟是凡人用的宝物么?”

金一正要回答陡然觉有些不对原本已经枯竭的权柄之中此时权力的浪潮却是一波一波地涌动而且大有翻滚直上的趋势简直就像是当初刚从骊山大阵中取出来时的气势!只一思忖金一便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师祖你是不是被这件宝物收去了几分法力?”

菩提老祖一怔老脸颇有些挂不住好在脸皮够厚(手机^阅读)厚到了不萦于物不滞于面子的程度不当回事地点头就认了:“是老祖一时不防送了些法力给它又如何?”终究是不肯承认吃了一件法宝的亏。

金一哪里管他丢脸不丢脸?心里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适才卢真人提到当初秦始皇持有这权柄时几枚长生不老仙丹都被这权柄吞了变相地帮助始皇活到了五十岁。会被宝物吞掉的仙丹和菩提老祖失落在权柄中的法力其间有什么联系?

“长生不老仙丹就是最精纯的天地精华萃炼而成!”卢真人的一句话让金一豁然贯通原来这权柄吸蚀万物。根本上还是为了收敛天地精华!这一想才真的是想通了权力本身也不过是天地精华在尘世间的一种表现而已只不过其规则不是直接从天地本源的力量中生出而是经过了凡人之手的演变具有了凡人权力的特性。

肩负着收拾天地精华使命的凡人其群体中所生出的权力其实是将自己得自天地间的自由 “>给放弃了交给别的人来掌握由此而必须付出自己的部分劳动所得交给权力的所有者。正是这样的规则使得权力天然就有吞噬别人劳动果实的倾向具体而微地呈现在这权柄上便是对于天地精华的无比渴望这渴望强烈到了甚至连菩提老祖也不能幸免!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权力和钱力之间天然有着彼此交融的倾向?那只因为凝聚了凡人劳动产出的天地精华的钱力。对于权柄来说就是最难得最香甜的仙药啊!

既然如此你想要吃就吃个够吧!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永远都填不满!金一左手上举将那权柄一端指向头顶的北极帝星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千百条金丝没入地上山河地理图由慢而快瞬间就转动的无比强烈犹如一道旋风一般形成了强大的吸力。而在这漩涡四周无数条凡眼所不能见的金丝伸展开去依照金一当时体悟到的钱力延伸的途径向着长安城内外乃至整个关中大地延伸开去。

前所未有的澎湃钱力就这样冲入到权柄之中金一就用这金钱的浪潮将权柄中那些权力一举没顶!尽管权力能够吞噬钱力可金一此时使出了全力金钱的浪潮冲入权柄中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丝毫不以被吞噬为念。在这样的进攻潮头之下黑色的权力虽然张开大口努力地吞噬力量渐渐增强却始终无法追上金一后援汹涌而来之势。

短短的片刻之间金一就将自己身上将近一半的钱力都投入了权柄之中。而这些钱力甚至已经可以为他自己塑出一座金身来还绰绰有余!幸好地煞变化贯通之后领悟到了钱力从凡人之中产生的根源金一此时想要多少钱力就能得到多少。中土数千年来凡人文明所积累下的钱力点滴都逃不过他的搜刮因此一时也不虞匮乏。

如此步步进逼每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到了后来要将黑光逼退一步所需要付出的钱力几乎是成倍的增长要知道金一每付出一分钱力就是让黑光变强了一分!他不得不以更快的度汲取钱力投入其中才能维持住这样的势头。

直到令权柄中的权力无处容身被迫从权柄中飞出直冲向北极帝星!而金一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就是要看看如果不是出于自己的钱力引导而是权力本身自行飞上天空循着其本身的规则分布开来会有怎样的结果?

见到权力果然飞上了天空直指北极帝星金一心中大喜更是竭尽全力将金光源源不断地打进去只听轰的一声北极帝星上星光暴射开来。点点散布开去相互离合聚成七颗星宿围绕着北极帝星不停转动恰是北斗七星之形状!

“成了!”金一大喜若狂这法子既然有用那还等什么?再度力将山河地理图的漩涡急剧加快扩大钱力的洪流滚滚注入再进到权柄之中。逼得其中的黑色权力无处容身一波接一波地朝天直冲而去。

东方青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次第成形而金一注入权柄中的钱力也已经到达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惊人程度!这般以倍数增长到后来的数目直是匪夷所思金一已经根本无暇计算只顾用尽全力维持着自己的力量对黑光的进逼态势除此之外心无旁骛。

“再一点再坚持一点!”眼看天罡三十六星宿中北极北斗东方南方西方总共二十八宿都已经成形甚至已经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只要再将北方玄武七宿凝聚起来造成一个完满的天地那便是大功告成的时刻了金一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牛宿女宿虚宿危宿室宿壁宿……北方玄武七宿只差最后的斗宿也就是和北斗相对注生的南斗六星!天罡三十六星宿只差最后这一步!

就在这最要命的时候金一的钱力浪潮忽然滞涩了一点!只有极细微的一点而已事实上此时金一仍旧维持着不断增长的钱力势头但和之前相比每过一刻要维持这种势头所需要的钱力都是成倍的增长此时已经到了根本无法想象的天量。而从大地各处吸纳而来的钱神法力也是越来越汹涌地注入到山河地理图上的漩涡之中直到这一刻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

金一的钱力。终于不能再压倒权力了!而这时仍旧留存在权柄中的权力黑光不过只剩下最后的一丝而已要知道在这之前金一一直成功地逼得权力纵然不断增长也还是被一点一点地逼出了权柄之外。就差这一点!

金一心叫不好这时候就是名副其实的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钱力钱力我只需要再一点钱力!他的灵识疯狂转动推动着山河地理图上的漩涡将那无数的细丝更远地散出去希望能从大地上的某个角落再搜罗出一点点钱力来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直等待着金一露出破绽的权力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狠狠地反扑了过来。事实上也说不上是什么反扑只不过是金一注入其中的钱力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涌入的钱力跟不上权力吞噬掉的金钱那么多而已。

可就是差了这么一点就改变了整个局面!天上已将成形的三十六星宿循着原本凝结出来的途径又再度一个接一个地崩散所释放出的庞大权力一点点地挤入权柄之中开始是慢越来越快当金一所能获得的钱力越来越少而权力则越来越盛这势头终于是无可逆转金一的金光从权柄之中一点点一步步一大截一大截地退出去兵败如山倒!

此时他要担心的已经不是自己能不能凝成天罡三十六星宿了而是自己会不会反过来被权柄所吞噬?幸好当权力将最后一丝金钱力量也逼出权柄之外开始轰轰烈烈地向山河地理图上扑过来的时候也是金一绝地**之时他只是灵识一转便将脱离了权柄之外的黑光权力都转成了金色的钱力几经反复终于守住了权柄外的阵线。

“忙了一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金一擦了擦汗看看手中的权柄再看看窗户外面已经露出了一抹亮白的东方天际苦笑摇头。难道说上天注定了我金一要这样惨淡收场吗?第六十五章完(!)

第六十六章 御弟西游

这权柄在宇文邕手上的时候。俩人同心合力便能引出权势之境界是以金一认为如今自己已经领悟到了钱力真正奥秘又有权柄在手再加上山河社稷图在手等于是一条康庄大道都已经指明了只管按部就班走过去就是有什么难处?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功亏一篑!看来这法宝不经过几番祭炼真正掌握到其中的力量的本源还是不成啊。话说回来祭炼法宝失败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已经算得上是金一的运气 了也是他的实力足够境界高妙才能如此。

望着手中的权柄金一一声苦笑正要将这宝贝收起来却听见菩提老祖道:“小子。你意存不豫莫非是对自己适才的成果有所不满?”

金一几乎要叹气:“师祖你说我能满意么?以这样的境界去两界山面对佛法无边的如来佛祖想来想去除了送上门去被他搓圆捏扁之外更没有第二种下场……天机哩师祖天机就是要我送死去么?”

菩提老祖闻言却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小子要是被你现在就得证混元道果脱天地之外那就叫天机了么?倘若那样的话你还去两界山做什么?”

金一被问得愣了一下心怀却放开了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可是这种前路未卜的感觉真的不是太好。话说到这里却勾起了他另外一个问题:“师祖圣人证得混元脱天地之外自满自足难道还会被天机所算?”

“所谓天机乃是因为这天地间种种生灵乃至一道流水一缕清风彼此间都有相互关联之处倘若能将之演化推算便可知过去未来之事。圣人得混元道果。不须在这天地间也能生存譬如老祖我自开辟以来便是如此不假外求不在这天地之中。以此推算起天机演化来那便是置身局外再加上能自行演化天地万物加以推算是故圣人了悟天机非凡人可比。”

虽然说话时很有些自得不过菩提老祖的解说倒还圆满只是接下来话锋便一转:“可是假如圣人本身就已经踏足世间影响着天地的运转这天机还如何算法?是故就连太上老君能算出天机流转的关键是在五指山已经不易了。那如来到了两界山便止住不走在两界山重建大雷音寺只怕也是算到了天机如此。只不过为了不拨乱天机。便是他们自己也轻易不敢对这世间之事多所干涉你不见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到了尘世都是深居不出?越是到了这境界便越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是吗?为何我就没看出你哪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金一腹诽只是腹诽而已因为他都能想到如果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来会看到菩提老祖怎样的嘴脸了:老祖我是天生圣人怎比寻常?有机会踩踩那几位这几万年来风光无限的人物菩提老祖是根本不懂得客气的。

经过菩提老祖这一番开导金一心中开朗了一些。当他收起自己布下的阵法踏出偏殿之外迎面就看到了宇文邕和观世音俩人。只从这俩人看自己的眼神中金一便觉了自己昨晚没有一口气贯通天罡变化了悟至高境界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在还没有踏上前往两界山之路的时候自己现在的状况似乎更能让宇文邕和观世音放心。

宇文邕是弄权的大行家一眼便看出金一现在的层次与昨夜并无二致而权柄在他手中失去了外面那两层金钱包裹露出了平平无奇的原貌几乎瞧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他并不知道这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权柄之中的权力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是以没有显示出对外强烈吞噬的倾向倒以为还是因为自己将其中的力量尽数抽走所致。放心之后。宇文邕才显露出对金一的关心来:“阿一这一夜你祭炼权柄委实辛苦你了除了你之外这世间也再无一人能保存此宝。盼你早日归来你我二人再度联手共建大业这江山富贵我与你共!”

若说此前金一对宇文邕还有一点情义的话在经过了这半夜权柄的洗礼之后已经没有半分期盼了当下也只是循例道谢而已。一旁观世音也说了些劝勉的话表示其欣慰之情乐见佛法之弘扬于中土拯救万民于水火云云金一听了只当没听见。

说到西游金一直到这时才知道真正的包装效果。正如他在老孙的记忆中所见到的那一场西游之梦一样他将作为宇文邕的替身以探寻真正的大乘佛法作为拯救中土百姓于水火的大道为名踏上西方之路。不管经历多少困难都要取到真经回来。

好算计啊!就这么一场戏就把此前宇文邕亲自下令除佛的弯子给兜了回来为何要灭佛?无他只因此前中原的佛法都不是真正能度人于苦海的真法所以灭佛并不是宇文邕的过错也不表示他不尊崇佛法恰恰相反正是为了去伪存真才用了这样的雷霆手段。灭了伪法。便要求真经因此西游取经乃是水到渠成顺当得不能再顺当。

金一心中感慨到底是出自如来佛祖的手段凡人谁能有这样的造诣编瞎话编到了如此境界当真是佛法无边呐……想到老孙最终就是被这样一场梦给迷惑了心智最终败北金一心中沉甸甸地连说几句讽刺言语的劲头都没有了。

只是在听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上路时才再度勾起了他的情绪按照观世音所说的竟是要让老孙脱下僧袍以他的护法的身份随同他一道西游。

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老孙不就是败在西游梦中的吗再让他经历一次西游对于号称已经得了正果的斗战胜佛而言还能有什么意义?金一顿时留上了心要知道老孙面对如来佛祖和西天诸佛并不是输在了实力不济上而是敌不过对方的大手笔被这虚幻的经历和自己的内心所迷才最终败北。可以说老孙是输给了自己而不是输给了如来倘若他能凭藉自己的灵智从那一场西游之梦中挣脱出来说不定真的能得到正果从而越这个天地呢!

因此对于这两界山之旅金一最担心和警惕的也就是怕再着了这种道儿。无奈观世音菩萨的嘴巴之严口风之紧根本不是金一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所能比的金一又不好直接动问只是不得要领。

既然是大张旗鼓地西游自然要郑重其事是以今日上朝。宇文邕就带着金一一道在处理了几桩琐事之后便将这西游取经的事说了出来。大周将帅基本上都是从小不读书文化上的造诣基本上止于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心肠一个比一个直对于宇文邕去年灭佛今年求经的作法都转不过弯来当时就有不少人出声疑问。

好在尚有观世音菩萨在旁显露出白衣大士慈航普度的天人相来杨柳净瓶脚踏莲花这造型在大殿上一亮出来顿时惊倒一片都是刀丛里打滚过来的哪里看不出这是真货?连西方三圣之一都公然在大殿上亮相支持宇文邕立时风向大转对于取回真经弘扬大乘佛法是众口一词地称赞。

宇文邕趁热打铁便即推出金一担任这取经人的身份别的不说单单是他家在两界山从小便是沐浴在大日如来法力下这一点当世并无第二人能比再有观世音菩萨适时赞许又是一边倒地通过连个出来争功的人都没有。

话到这里这个大弯子算是彻底兜下来了金一只道接着就该启程西游了哪知宇文邕尚有花样为了表示对此次西游取经的重视外加表彰金一不辞甘苦前往西天的大无畏精神特赐金一同姓宇文将金一改名为宇文一收为义弟以显替身之尊。

于是就在满殿文武同声一词的“御弟大人”声中宇文邕拉着金一的手步出殿外登上高台念了一篇祭文之后将西游取经事诏告天下再亲率文武百官簇拥着金一和斗战胜佛两个出得长安城外目送他们踏上西去之路。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了解到这场西游的意义所在特意嘱咐俩人不能驾云只能骑着天马慢慢走过去。

长安城头自然还是有几双关注的眼光但金一却连和她们告别一下的空暇都没有便被宇文邕催命也似地催上了路。不过这样金一倒也觉得不错自己前途未卜告别有什么好说的?左右不过是黯然**之一别而已。

光绝地两匹天马蹄声得得一天下来已经小跑出二百里身后的长安繁华都已看不见了金一才算是定下心来。望着身边的老孙他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这一次去两界山身边的老孙还能是原来那样彼此说说笑笑回到那两人初见的地方去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又有什么可怕的?

“斗战胜佛你走过一次西游有什么心得?”这纯属没话找话金一也没指望这个活死人一样的斗战胜佛能说出什么来哪知出乎意料之外这位斗战胜佛却应声而答:“西方路上多磨多难心意不诚难得真经!”

……好吧你不算活死人我错了。第六十六章完

第六十七章 梦里灵山

所到之处各地官吏迎前送后两匹天马上行囊满满装了无数黄白之物甚至还有人打算派女子侍寝——当时的僧人持戒不严者甚多况且有些宗派根本就不持色戒谁知道御弟大人是不是对此有所癖好?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呐。

这么着从长安到凉州两千里路若是以光绝地两匹天马的脚力挥出来的话一天也到了金一和老孙两个愣是走了足足十天!这还是两匹天马走得快途中没人的时候一溜烟就过去中间溜了许多小城否则怕不要走上一年半载的。

过了凉州出了玉门关便是妖戎出没的地界人烟渐渐稀少起来名都大邑更是告缺这行程才终于安静了下来。金一出了玉门关。到了那沙漠戈壁之中第一件事就是将行囊中那些财物全都拿出来点金手一抹之下统统成灰干净彻底。

平静出乎意料。这一路上走过来金一时刻提防就不知道半路上会杀出何方神圣来给自己横出一杠子。可出奇的是除了那些不明真相的地方官吏和百姓之外真正能算得上一号人物的是一个都不见。

若说是不肯在凡人面前露了行藏故此在凉州之前不动手呢?却也不然出了玉门关之后金一不再耽搁两匹天马日行二千里沙漠中卷起一道滚滚长龙来声势骇人不要说有神通法术的凡人肉眼百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两天下来竟然还是风平浪静半个拦路的都没有。

到了这份上金一算是咂出味道来了恐怕自己走这一路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护法这一路上的妖怪虎狼全都被不知哪路神仙早早驱逐干净了吧?佛门对这次西游这么上心那也就罢了太上老君也劝自己来西游。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道门和佛门之间已经早早有了什么默契?”这已经不是什么疑问了虽然还没有多少证据却已经可以肯定事实如此。果真如此道门和佛门联手要在两界山解决此次大变的话金一还真是有些好奇在两界山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阵势?

话说回来……金一忍不住看看身边的老孙那句“西天路上多磨多难”究竟从何而说起?这所谓的磨难又不会真的令人领悟至道和取经有什么关系?佛门想要让真经送到东方的话就算是装样子不送货上门至少保证来去平安总可以办到吧!

事实证明正如他想的那样而与老孙的西游之梦不同行程数万里一路平安无事没有经历任何磨难两界山已经在望。

这一路上金一想过很多次。自己从小生长的那个地方建起一座大雷音寺成为极乐净土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模样?近乡情怯距离两界山越近他的心中便越地难以平静未卜的前程比陌生的故乡更令他忐忑。

直到那座山出现在面前就和梦中所见的一般无二。佛光笼罩的一座山山有灵鹫听经有鲜花铺满有飞天仙子有八部天龙有梵音禅唱那是一个只有佛的世界美仑美奂至真至纯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无限向往……

金一猛然心惊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心中敲响:这不是我的梦!我从不曾梦见灵山大雷音寺为何会觉得梦中曾见?我分明只是看见过老孙的那个梦为之嗟叹为之惋惜切齿可从没有为之感动更不曾将这个梦收进自己的心中啊!

“住手!”他忍不住大叫起来这是个陷阱!就像一场西游的梦令老孙沉沦在不知何世。一直都无法醒来一样在他和老孙相见的那一刻这个种子竟然也已经被种进了他的心中可笑他居然一直以为老孙留下的最后记忆只不过是老孙对自己的牵挂而已却不知已经中了敌人的计策!

不有菩提老祖在他的法力是如来也不能左右的老孙凭藉着菩提之力要将自己最后的记忆传递给金一乃是情理之中那一次的感动对于金一来说是既温暖更难忘。也惟其如此便给了如来以乘虚而入的机会将这一颗种子种在了心田之中到了这西游末路的时刻才真正作起来。

这时的金一就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样原先的处处美景一下子全都没了踪影灵山还是灵山处处景色依旧但对于金一来说。那种几乎是自内心地乐见和向往却不知飞到了何处此时他眼中的灵山只是一生中最大的险关!

而当他完全沉静下来守住本心时才蓦然觉令他摆脱了心中那个西游之梦的束缚对两界山改观的并不是他心中的菩提法力而是一种全新的力量。权柄那个在他的手中。到现在都保持安分的法宝在这时刻终于展露峥嵘黑光从权柄中升起令他已经在地煞变化下修炼到天人境界的天眼通更添异色冷眼看去眼中的世界竟然会有那么一瞬间变成只有黑白两色。

金一心中且惊且喜惊的是权柄在这个时候威世界都会改变了模样难道这就是宇文邕眼中的世界吗?倘真如此也真难怪宇文邕会变成那种样子了一个人眼中的世界若没有了颜色__心中怎还会有情感?

喜的是也正是因为权柄在此时威才能驱逐了如来佛祖留在他心中的种子还灵山以本来面目。权柄或者说其中的权力果然是这天地间最为霸道的神力不需要金一驱动也绝不容许有什么东西迷惑了它的眼……

一声叹息从灵山中出其声虽不甚宏大就像是在金一的耳边响起:“既来取经何不敬礼灵山?”

金一很满意因为这声音只是在他的耳边而不是在心中响起。这意味着他真的已经在双方的第一回合中获胜将如来佛祖不知不觉中放在他心中的种子给驱除了出去不过这意料之外的交锋也令他全身心都警醒了起来即将面对的敌人是连老孙也只能甘拜下风输到不能再输的:如来佛祖!

“若真心向佛亦不必礼敬灵山若佛只在灵山中原纵有真经流传何时才能变成净土?”金一微笑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他没有本领将自己的声音在灵山中传扬却可以让这自心底的声音传递到每一处能够被振动到的地方。这正是他从段韶身上所学到的控制自己能力范围内一切波动的本领。

无边禅唱诵佛声一时响起内中隐含着金刚怒喝似乎有些佛门护法金刚对于这位取经人的作派大为不满做那金刚降魔之怒目。佛唱声中金一身边的老孙也低声念了声佛身上出一道佛光飞向了灵山之中。

下马威吗?要是刚才自己没有及时把心中那种子给驱除出来也就用不着这下马威了恐怕这时候自己已经五体投地用身子开始丈量脚下通往灵山的路了吧?

金一微笑将两匹天马拍了拍让它们自行离去自己两手空空连适才自动飞出的权柄也收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两界山那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只剩下陌生的地方灵山大雷音寺。身后传来两匹天马的悲鸣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此去恐难再回头!

当初他从两界山中走出来是因为老孙打开了两界山的界限打破了佛法的笼罩而一旦离开再回头时那两界山已经消失在了时空某处。所以严格说起来金一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两界山从外面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一脚踏入就像是穿过了一道帘幕帘子后的那一切瞬间分明起来真山真水点滴在眼却进入不了金一的心灵。从小经历过的那一切又再度呈现在眼前然而亲身的经历却时时提醒着金一这看似无比祥和自在的境界待上几十年却足以令人疯!或许这就是老孙成佛之后会变成那种样子的原因所在吧!只有没有心没有情的佛才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

“所谓极乐净土何来极乐?正如我适才所说的只须成佛了处处都是一般更不必有净土。”金一一路走来一路叹息这正是他对于佛祖所摆下的阵仗此地是灵山是这位佛法之祖在回到这个天地中之后就为他设下的阵势想要争得哪怕一点主动就必须让灵山不成为灵山!

眼中那曾经是五指戳天、单掌成山的地方如今是一座巍峨高山骤眼看去是在天边但再看时却觉得那座山就在自己的眼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会觉这座山上有些令自己熟悉的地方在。若说整个世界都浓缩在这座山中也丝毫不为过。

金一暗自庆幸幸好刚才自己拜权柄所赐脱离了如来设下的既定道路否则带着那西游的梦见到这样的灵山除了顶礼膜拜之外自己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如来佛祖的声音就在这刻再度响起带着欣慰的微笑却让金一浑身冷:“若人见灵山不是灵山是人亦近佛矣金一还不皈依?”第六十七章完(!)

第六十八章 何不皈依?

第六十八章

金一有点迷惑。

如今。他已经悟彻了地煞七十二变对于天罡星斗的变化也有所经历虽然不成也是难得的体验。那一次的经历在和菩提老祖的道法解说相印证之后对于金一的灵心体悟是大有好处再有山河社稷图为指引混元大道几乎可以说是指日可至。

但就算是以这样的修为面对着如来佛祖金一仍旧有些迷惑。他迷惑的是这一场西游自己尽管已经走到了地头但还是没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如来佛祖太上老君这些圣人摆弄着他一路走来究竟是图的什么?

尤其是如来从小金一就一直把这位佛门至尊当成是大反派老孙现在的处境更加是让他大有敌忾之心。而此前如来的手段亦是令他心惊不已那老孙临去之际留下的记忆之中竟然潜伏了如来的一枚种子要不是权柄的天性奇特不容许任何力量凌驾于其上自己现在多半已经乖乖地跑到如来身边摇头摆尾去了。

有这样的前奏金一早已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等着如来佛祖的再度出手。可哪知道迎来的就是这样一声不咸不淡的规劝不论他如何详查也瞧不出这一声佛语究竟有这么特异之处。“难道是我弄错了如来佛祖这一声喝就是他在对自己第二次出手?”

心中尽管纳闷金一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不可能永远都靠着运气 和意外来摆脱如来给他设下的局——佛祖的局!

就这么片刻间如来似乎是见金一没有什么反应又再说了一遍“金一还不皈依?”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声调连声音的高低都一模一样但金一眼中的灵山却随着这第二声呼唤大变!禅音梵唱瞬间无声大雷音寺翻作瓦砾石块灵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石头手掌那满天诸佛罗汉菩萨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来佛祖一人盘膝坐在莲花座上而莲花座就放在那石头手掌的中指指尖上。

偌大的灵山刚刚重建的极乐净土就在这两声喝之间变回了原来的五指山!

若这不是金一的灵识被如来蒙蔽的话那就是如来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感应到了他的心神将这灵山依照着金一的灵识变化成了这样子。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在金一没有现的时候如来佛祖已经侵入了他的心神之中!

金一立刻开始变!面对如来佛祖挥棒殴击之类的作法纯属无谓他一变就变出了山河社稷图这看家的本事。而此时的阵势乃是他自得此图以来最大的一次左手指天指尖上飞舞着权柄异宝黑光一道冲上天空那冥冥夜空就在从北极帝星的一点上展布开来;右手指地。手握金箍棒也就是神钱法体道道金光交织在一处地煞七十二星演化成山川地理具体而微地让整片肥沃的大地躺在金一的脚下。

阵既成金一双棒搅动山河地理在亘古不变的星斗光芒照耀下缓缓转动起来竟是逆着时间的顺序转了回去!这一转光华灿烂所到处那五指山也露出了些许朦胧之态似乎有些变回了原先的灵山模样!

“唵!”如来一字金一的阵法立时停顿想转也转不动了。五指山自然是立刻恢复了原状金一那还没有炼成的天罡变化干脆就被打回了原形只有北极帝星的星光依旧灿烂而已。即便如此金一的心中是不惊反喜如来号称佛法无边对付自己却已经需要念出真言来这是否意味着他在自己身上也无法随心所欲?

不过看到如来佛祖脸上的笑容金一这一点惊喜又随即飞去面对着这样的对手局面显然还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有什么好得意的?

却见如来微笑道“金一我说你与佛法有缘果然不错如今你的境界和我当初初转佛轮时何其相似?便是这势子。当初我住世之际初下地时也是这般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此地便是你生长之地你生养便是在我佛法之中此后成就无不暗合佛法如今回到灵山还不反见本来?”

金一傲笑“如来若是我没见过达摩还真的被你诳了怎么说佛家不打诳语呢?”当初达摩最后在劫火中陨落不就是因为心魔作祟怎么也想不通在佛法所化的五指山境界中怎么会出了金一这个大异数么?

如来摇头仍旧微笑“金一你所以为的本源并不是你的本源你所以为的道果并非你的道果。你岂以为你成道之根本开启通法之门的关键那菩提老祖。果真是天地间第一个生灵吗?他只是我第三弟子须菩提而已!”说罢将手一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猛地金一心里一跳一个人从心中直跳了出来站在金一的面前笑嘻嘻地不是菩提老祖是谁?

“菩提老祖是如来的弟子须菩提!”金一整个人就像被重锤击中不但人摇摇晃晃就连灵智都有些混沌起来。这位天地间最初的生灵无圣人之名却有圣人之实的祖师。才是金一真正的凭仗能够安然站在佛祖面前的凭仗。

可如来一句话一根手指就将他这凭仗轻轻打破这原来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局从自己生下来不或许是从不知多么久远之前开始如来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圣人就设下了这个局而自己根本就是这个局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刹那间金一的灵台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他在飞飞过无数高山大海飞过茫茫云层飞过日月星辰没有什么是他追不上、赶不过的他是真正的逍遥自在不为天地束缚!他一直飞终于飞到了天边见到了撑天的五根柱子欣喜之余便在那柱子下解开裤子方便了一下。可哪里知道天地顷刻倒转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飞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去!

如痴如醉如颠如狂金一瞪大了双眼却看不到未来看不到自己的方向更看不到在他面前那个飞出来的菩提老祖其实面对的不是他而是如来佛祖。而且这菩提老祖在金一视若不见的时候正向着如来佛祖摇头苦笑“我说佛陀你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未免太过了吧?上次你就这么坑了我悟空徒儿现在又来?”

如来面色不变“是人与佛法有缘我固不可做金刚忿怒畏怖降魔之状只可导其自悟而已。菩提居士你本天地之精气所钟自给自足不假外求然亦不能如天地生灵何你这脱才是真正的脱又何苦蹈此尘世?”

“好好好你佛法无边变化千万有本事你不要来中土神州自己去创你的极乐净土好了!我不假外求你就欺负我不会法术么?”菩提老祖也有些怒了可正如如来所说的他这天地间的第一个生灵实是介于混沌和开辟之间的一种状态所谓的法力其实说到底就是对于天地规则最本源的体悟而对于他来说不了解这世间万物是如何从那阴阳二气中化生出来又哪里来的法力变化?他菩提老祖就是和阴阳二气一同产生的啊!

无可奈何之下菩提老祖索性不再看如来那张大脸转过来看着还在那里呆的金一心道“小子啊娃儿!你可不要被如来给哄了这老儿是惯说诳语的两次诳了悟空现今又再诳你。这其中其实有一个老大的破绽只须你能觉出不受其惑则幻象自破不然的话就像如今的悟空一样魂游在不知哪个时空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了……”

金一所见所感却和菩提老祖所见不同那须菩提模样渐渐变了从一个有道高士变成了天竺胡僧的模样神态和金一曾经拼命打败了的达摩却有**分相似看上去更像个如来的徒弟了而那脸上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在嘲笑着金一竟然这么愚蠢被他的谎言所蒙骗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我有什么资格和如来佛祖相抗?他是圣人是万法之本一手可以创造天地一手也可以毁灭天地!我呢我有什么?我有的只是一颗顽劣的心还有一身莫名其妙的法力!就凭我也想对抗佛祖也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之外吗?我所以为的最大凭仗是人家的弟子我受业的老师现在已经成佛而我自己还有我一家十几代人都是在佛祖的手心里出生寻觅过活直到生命终结魂灵不昧!”

这里是五指山我出生的地方而今我回到这里一切也都解开了谜底我还犹豫什么?除了佛法我还有什么归宿?

金一这么想着脚下那金光灿烂的山川已经开始放出了淡淡的佛光……

第六十九章 神话终结(全书完)

周遭一片寂静。静得金一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静得他心中那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宏大到充塞于天地之间“你还不皈依?除了佛法你还有什么归宿?”

这声音之宏亮之无可辩驳金一只觉得自己面对着一堵又高又厚的墙壁推不翻也打不破甚至连逃都逃不掉这堵墙壁正向着自己砸下来除了束手待毙又能有什么选择?

“皈依要如何皈依?佛法如何是我的归宿?”几乎是无意识地金一说出了这一句话。而就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他脚下的金色山川忽然停顿了一瞬——仅仅是一瞬。

“皈依便是信!放开你的全身心探视你的心底探究你的本源。除了佛法再无其余!”那声音如响斯应即时回应。

信?要我相信这一路走来除了佛法再无其余?回来时路上的一幕一幕掠过金一的心底时快时慢。那曾经令他感动令他忿怒令他眷恋令他不顾的一切此时却全都散着淡淡的佛光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而顺着那只手望去彼端便是一尊面容祥和浑身出令人顶礼膜拜的力量的大佛。

我这一路就是在佛的掌心中舞蹈?若真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在金一万念俱灰向着那尊大佛拜倒的时候忽地记忆闪回到五指山中的一幕那时他跟随老孙学道却限于资质和法力不能循着老孙的修炼道途结成金丹那短短的三十年寿命。根本就不足以让他成就金丹摆脱五指山的境界困扰。在这时候是钱神出现应金家列祖列宗的请求而出现让金一的七十二变法门从此有了实质性的变化走上了连老孙都无法了解的属于钱神的道路——那也是属于凡人的路!

我的本源……金一迷茫之中忽然笑了笑。这一笑菩提老祖眼中一亮而如来佛祖的面色仍旧不变脑后的佛光却也为之浓烈了一分。

金一伸出手来右手掌心一点金光飞起凝聚成一枚铜钱的模样。他昂起头来向着在他眼中正得意大笑着的如来佛祖和须菩提大声道“佛法无边是不是?我也是这五指山中出生。始终都在佛法的主宰之下是不是?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就请须菩提你将我这一枚金钱接下来吧!”伸指一弹那金钱飞空而去直取须菩提的心窝!

这一钱飞出带起的异象简直无法形容那就像是一箭划破一张画卷金一眼中所有的一切全都随着这一钱飞出之势变了形状变了模样。而他眼中那如来佛祖的第三弟子须菩提竟然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枚金钱飞到眼前穿入他的胸膛之中金光爆起把这子虚乌有的须菩提还化虚空。

菩提老祖的笑声响起就在原地须菩提所站的地方。他指着如来笑道“佛陀啊佛陀你了悟佛法得证至道那也是不错的了可这世间尚有无数大道又岂止你佛法一途?不识钱神之道却妄意度钱神这一下可栽了跟头了吧!哈哈哈!”

菩提老祖这一笑恐怕是自开辟天地以来他笑得最为畅快的一次只因如来佛祖一直将他的唯一弟子孙悟空欺负得死死的名副其实地翻不过身来。纵然菩提老祖万事不萦于怀可是看到如来终于难得地吃了回瘪那也是赏心乐事一件呐。

金一的心也如同眼前被一枚金钱打开了的新天地一样豁然敞亮了开来若不是触动灵机觉到那度化自己的话语中的破绽还真是险些着了如来的道儿以为自己由始至终都落在如来的算中了。感官可以被蒙骗记忆可以被篡改一切的一切在佛法之下都能够变幻那些按照佛法来说都不过是名相而已藏在这名相背后的是世界的本源佛法之智金刚不坏的佛智!

以自己的修为决计无法达致那佛智的境界但自己也有一样就是让自己在这天地间与众不同的钱神之力!倘若。佛法连这钱神之力也能包括在其中的话那么自己就算明知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也惟有就此沉沦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面对如来佛祖是真正没有了作为独立存在的理由了……

所幸一击成功!钱神之法力果然不容于佛法之中即便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佛法之祖的如来也不能将他的钱神之力化解!

如来依旧不动他身边左右两方光华闪动。出现两尊菩萨其中之一是金一见过几次面的观音大士另一不用问多半就是那位西方三圣之末席的大势至菩萨了。

这俩人一现身金一还道又有什么新招菩提老祖却身化一道流光又飞进金一的灵台之中急急高叫“小心了小子!这佛陀度你不得这可要翻脸动手了!”

金一手中不由得一紧握住了金箍棒和权柄两棍却见果然如菩提老祖所言两菩萨之外如来身边上下再现六尊菩萨合共为八位如八瓣莲花分列如来上下左右。这景象对于金一来说是再熟悉不过脱口叫道“大曼荼罗!”

没错这就是大曼荼罗!中台八叶院既成以此为中心的大曼荼罗就此展开无数明王金刚罗汉尊者还有那外道成圣八部天龙全都显露出威势来那情景就和当初金一离开五指山时回头所见的一般无二!

刹那间整个天空都布满了佛门诸圣佛光普照禅唱声声除了金一身前由钱力和权柄维系着的山河社稷图还保有方寸的净土之外世界都被佛法的光芒笼罩这就是极乐净土的真面目只有佛的世界!

大曼荼罗既成中央的大日如来才再度睁开了眼睛手势也随之变化不再是结不动根本印而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向金一瞋目而视“孽障。还不快快皈依更待何时!”这一声喝声音却不甚大但金一只觉得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冲击到了全身都为之一晃气血翻涌话也说不利索。佛祖一喝之威竟至于斯!

“果然这就是佛家金刚怒目的降魔神通吗?”这景象可谓是图穷匕现了金一掂了掂手中的金箍棒忽地有些好笑。我的命运还是和老孙脱不开吗?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面对这样的强敌金一的心里却出奇地没有任何畏惧退缩甚至没有半点患得患失之心。战斗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是追求胜败了若说败老孙两度败给如来佛祖自己都被金箍咒给牢牢圈住几乎成了个活死人可谓败到不能再败了吧?就算如此金一深信老孙也从没有放弃过战斗一直到这天地的尽头!真正的勇者心中没有任何的畏惧!

“嘿~哈哈哈!”金一大笑这笑声竟和他记忆中老孙那张狂无比的笑声重合!“摆出这阵势吓不倒我不过如来我可要谢谢你你成全了我心中长久以来一个梦想……”他倏地飞身而起金箍棒挟着万丈金光刺向大曼荼罗中央的大日如来“和我一战!”

这是他心中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是老孙在那条令他无比向往的路上所走到的最远的地方!这一刻金一终于越了自己心中的英雄孙大圣走上了前所未有的道路!

……

牛琪琪在渭水河畔金一的家中捧着芭蕉扇默默地坐在沙地上手中握着金一临走时给她留下的金钱。自从金一西游去后她就一直这样坐着不吃不喝等待着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等待着那一个消息。周围的人来了又去似乎有些人还是她所认识的可她却视而不见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这一天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目视西方!在那里她的主人正在召唤着她的力量钱的力量!

可随即身为钱神使者被金一托付以继承钱神法力希望的牛琪琪却觉自己身边出现了剧变。不止是她自己身上的钱力而已就连她自己的身体也在一阵难以名状的波动之后化为了金身!和当初金一从那不知何处的遥远时空中回归之时一样的金身!

“这个是……天呐!”牛琪琪张大了嘴就在这片刻之间她眼中的一切都开始出属于钱神特有的金光!墙上的砖地上的沙屋边的树天上的鸟家中的那些家人人变成了金身砖变成了金砖树变成了金树……这竟然变成了一个金钱的世界!

一滴泪水滑落牛琪琪的脸颊还没落在地上就成了金珠。

王屋山老君洞中太上老君睁开双眼看着他身边那些仙人弟子除了关尹子和庄周之外还有墙角打着盹的青牛之外其余众人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化为金色想要挣扎作法却无能为力就连向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道祖求救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好好!”太上老君也不知怎地竟连说了三声好关尹子和庄周正待要问却见老子跨上青牛竟是要走了庄周大惊忙赶上去扯住“道祖这是如何?人间……”

“咄!”老子一喝声震山洞“还不明白吗?凡人成圣这天地已经不是我可以待的地方了!你二人修道有成已得清净尚还可随我回转天上如此辈等受了凡人无数供奉如今也只得堕落此中矣!”袍袖一拂竟自飞天而去。留下庄周和关尹子面面相觑终于把脚一跺也跟着飞上天去了。

这一股金色的浪潮席卷神州大地到后来甚至连天上的星斗也出了异样的光芒大地上的金光和天上的苍茫遥相呼应直到那天边终于卷合成一线将这片辽阔肥沃的神州大地尽数包举在内。随即所有的异样光芒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天地又恢复了本来面目。那瞬间的幻象似乎从来没有生过一样。

当一切恢复平静牛琪琪当即离开了渭水河畔循着心中的感应飞奔向西。在玉门关外的大漠之中她找到了光和绝地两匹天马惊异地现这两匹天马竟然都变成了寻常的骏马。而在这两匹骏马的助力还有她和自己的主人之间越来越淡的感应帮助下西行三个月之后牛琪琪终于在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中找到了主人金一。

又过了一个月金一才真正恢复了健康能吃能睡能说能笑了。但若是牛琪琪问起他在那灵山上究竟遇到了什么金一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和记忆一同失去的还有他身上那种无人可比的法力以及一身的法宝。这位当世的钱神竟然几乎变成了一介凡夫俗子除了还能有一点点粗浅的变化之能——地煞变化中前四层的粗浅变化。

此时的天外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还有菩提老祖正站在一起俯视着脚下。那里原本是神州大地的所在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笼罩着朦胧光芒的球体球体之中依稀可见大地和海洋还有无数生灵点缀其间。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无数耀眼的星辰只是和过往那些纯由阳气组成的星辰不同此时的众星似乎多了几分生气。

菩提老祖面带微笑事实上他是三人中笑得最爽的一个“两位道兄如何?这天地终究成了凡人的天地而钱力就是维系凡人之间联系的一个纽带!不过我也没想到金一这小子竟能悟到这一层用他的法力将所有的凡人还有经由凡人的手所改变过的天地全都从这混沌之中分割了开去!你们圣人个个都说有重开地水火风再造天地之能怎么就破不了他这一手呢?”

如来默然不语太上老君却是微笑“道兄言之差矣这一方天地实是凡间生灵所应得若不是他们万年来胼手胝足将大地所产取出又岂能累积这许多法力?只可惜那金一虽然得证混元道果不过凝结出这一方天地之后他这场道行也就付诸流水了。”

“那又如何?这才是那小子真正想要的天地吧!没有佛没有仙没有神有的只是凡人而已……”转身再看那蔚蓝的球体菩提老祖又笑了起来。

似乎是觉得他笑得太爽快了如来哼了一声忽道“好臭!”

“什么好臭?”

“这凡人的天地尽是铜臭!百代之后必将臭不可闻!”如来站起身来向脚下一指莲花座现载着他迅在星空中远去“到了那时此天地必将重历劫数我当以弥勒之身转生再入神州!”

“这佛陀……”菩提老祖和太上老君相顾只是一笑俩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蔚蓝球体的一点上。

而在那里金一也正仰着头向着天空微微一笑而后便低下头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仰望天空因为等待着他的是属于大地上的凡人的生活了。

全书完

楔子

最初,有关这世界的故事,叫做神话。

而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神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历史。

当神话终结的时候,历史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 出发

金一握着手中的石刀,在木牌上一刀一刀地刻着,几个字渐渐显现了出来。www.65txt.com

“金双七。”这是他父亲的名字,也是金家刚刚失去的最后一个成年男丁。事实上,金一已经是现在金家所剩下的唯一一口人了,可是他才十岁,还没有成年,连一个男丁都不是。按照族中最有学问的六代曾祖金阿大的说法,家里没有了男丁,这一户就顶不起来了。所以,在这一刻,“金家”已经不存在了!

金一曾经认为自己的家是非常幸运的。不是吗?在这片山里,只有金家这一户人家,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们的生活。没有其他人,也就没有强盗;除此之外,山上也没有狼虫虎豹,最大的动物就是麋鹿和黄羊,一个个傻的要命,金一两岁大的时候,就曾经从家后面的山上牵了一头黄羊回家来,美美地品尝了一顿烤羊肉。

除此之外,山林里的物产也是特别丰盛,果子黄精到处都是,泉水甘冽想喝就喝,穿过林间的风吹在身上都是暖的,林间的草茎都象麋鹿身上的毛一样软,人躺上去就不舍得起来了。

这样的家园,难道不是仙境吗?至少,金一从懂事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家里的大人们显然都不这么想,尤其是在金一的妈妈死了以后。那时,家里还有三个成年男丁,父亲和两个叔叔整日地往外跑,根本不管那时才三岁大的金一,有时甚至一去十几天都不见人影。

托这仙境一样的家园的福,三岁大的金一没人看着也不会饿死,可是三岁大的孩子总是充满好奇的,对于自己的亲人们所作的事更是无比的好奇,而且父辈们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写着对自己家园的厌恶啊。

直到金一五岁的时候,金一的两个叔伯相继去世了,金一亲眼见到了让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情景:父亲用石刀和木头刻上了名字,然后放在了家中的祠堂里,那里有多少灵位啊!小小的金一根本就数不清楚。

更让他难忘的时,当见到金一父子捧着两块灵位进入祠堂的时候,所有的灵位上都发出了声音:“双七!你还是没有走出这座山吗?还是没有吗?没有吗?吗吗……”

那天以后,父亲才告诉了金一很多他不知道的事。金家在这座山里住了很多年了,原本是一个很大的家族,还有几户外姓人。可是,三百年前有一座山从天上落下来,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就是那座山!”父亲站在门口,用最愤恨的目光瞪着远处的一个影子,金一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巨大的手掌。

“那是一座山吗?天上掉下来的?”金一惊诧万分。

“那以后,山上就少了虎豹豺狼,多了许多物产,大家原本都很欢喜,想着从此有好日子过了。可是,慢慢地就觉出不对来,我们再也找不到出山的路了。”至今回想起来,金一仍然记得父亲脸上的神情,那令他学会了一个词,叫做绝望。

“出不得山,家中的生者找不到妇人相配,往者也不得超度,大伙儿都很着急。再过些时,就更不得了了,家中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地过世,余下的人到了四十岁生辰时,也都个个无疾而终,而且魂魄都寄托在灵位上,不得轮回投生。”

就这样,生人越来越少,不得超度的亡魂却越来越多,这座仙境一样的山林,却成了金家人逃也逃不出的坟茔!

而今,父亲也去了,偌大的祠堂里摆放着上百块灵位,可活人却只剩下了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金一。

望着这个金家最后的血脉,祖先们凄凉无语,一旁配祭的妇人们已经发出了低低的哭泣声,金一依稀可以从其中分辨出母亲的声音:“我苦命的孩儿,还有三十年的时光,你独个儿怎熬得过……”

走出门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巨大手掌一样的山峰,金一紧紧咬着下唇。三十年的时光……我也要象父辈那样,在无尽的探索和失望中渡过吗?我死了以后,谁来为我收尸,谁来在灵位上刻我的名字?!金一死死盯着那座山峰,连嘴唇被咬出了血都不知道。

“哞~”一声牛鸣,将金一唤醒。那是一头三岁大的牝牛,从她降生的那天,就注定了和金一一样的命运,山林里有兔,有羊,有鹿,就是没有任何一头牛。找不到配偶的小牝牛,只能和金一一起等待着生命的完结,与家族血脉的断绝。

父辈们终年在山上奔走,这头小母牛从断奶那天起就是金一养大的,一个人无聊的时候,金一就对着小母牛说话。认真算起来的话,他对牛说的话比对人多——其实,金一和鬼说的话最多,不过在祠堂里基本上没有他说话的份,都是七代八代的祖宗在教训他,所以金一最喜欢说话的对象,还是这头小母牛。

“只剩你和我了……”金一摸着小母牛的脊背,喃喃地念着。尽管,父辈们从小和他聚少离多,但这一刻的孤寂超过以往,尤其是母亲的哭泣,更令他发自心底的一阵恐惧:三十年,一个人!

四望是终年翠绿的山林,却是牢笼;拂面是醉人的暖风,却让人躁动。

“呸!”金一故意往茵茵的草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着那草地上的污迹,心中不由得一阵快意。他回手牵起小母牛的鼻环,迈开大步向山下走去。

前方,远处,是若隐若现的巨大山峰,象一只手掌,召唤着金一。

每过一天,金一就在母牛左边的牛角上,用石片刻下一道划痕;满了十道,就在右边的牛角上也刻上一道。除此之外,他的道路上再没有任何的变化,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走,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眼前永远是走不完的路。

那座巨大的山峰,始终离他那么遥远!

直到那天黄昏,无尽的旅程中,终于出现了一抹陌生的绿色。

他见过这山里所有的野果,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果子。比豆大,比杏小,累累的挂在一根枝条上,那枝条却象藤蔓般匍匐在地,只有五尺来长。

金一跳下牛背,从母牛的口中拿过那串果子,举到眼前细细的看。数十枚大小不一的果子结在一起,颜色是金一从未见过那样的碧绿,落在眼睛里,就好象有一种晶莹透亮的水在里面流动,一不小心就会落下来似的。

他那颗仿佛早已被无尽的旅程麻木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果子,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的命运也将有一个意外的变化?第一章完

第二章 菩提子

最先发现这串果子的是那头母牛,并且这头母牛已经吃了几颗下去。www.65txt.com金一并不着急,就在原地停了下来,守着那串果子,还有刚刚吃下了从未尝过的东西的母牛,过了一夜。

直到黎明时分,眼看着一夜过去,母牛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征兆,金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小心地摘下一颗,送到口中,轻轻地咬了下去……

“这是什么味道!”一股从未尝过的滋味流过口中,迅即散到全身,金一只觉得牙齿都要倒了,心头好象被树枝挠了一样奇痒钻心,偏偏又抓不到痒处,难受的只想吐出来。

从小生长的山林之中,果子是甜的,山泉是甘冽的,黄精是淡淡的清香,金一从来就没有尝到过这样的味道。出奇的,等到开始的一阵难受过去,金一忽然觉得浑身都精神了许多,那常年累月登山跋涉的身体,这一刻好似都活了过来,精力弥漫的只想大叫大嚷,上窜下跳一番。

心头掠过一阵欣喜,金一正要再尝一颗,冷不防听到母牛哞的叫了一声,他抬起头来,骤然发觉眼前的景物好象与往日有些不同。揉了揉眼睛,他蓦地跳了起来,指着前方“啊啊”的大叫了起来。

手掌山!那座原本是远在天边,仿佛永远也不会靠近的手掌山,竟然就在眼前!

这,这不是幻觉吧?金一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好半天才醒觉,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立着一块十来丈高的大石,正如一个人的右掌一般,五根手指栩栩如生,掌纹指节都与人手一般无二,就连指尖的螺纹都看的清清楚楚。再往远处看,那座自己几年来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山峰,哪里还在?

多年来的目标一朝呈现在眼前,金一却完全傻了。这就是我要去的那座山么?这么小?会不会我一走过去,还是一直走不到山下?又或者,当我迈出一步,这座山忽然就会回到千里之外那么遥远?

脚下如有千钧之重,金一竟然没有力气迈出一步。直到又一声牛鸣传来,他才猛然惊醒,望了望身边相伴数年的母牛,那母牛却也在望着他,大大的牛眼里仿佛写满了不解,为何几年来头一次看到了前进的希望,主人却迟迟不敢前行?

手上下意识地抚摸着牛角,掌心传来粗糙的触感,那一道道的划痕,仿佛在对金一无声地诉说:阿一,你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还怕多走这几步吗?

“呸!”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又狠狠地用脚碾了碾,金一一脚跨过地上的枝条。<<>>

他一手牵着牛,一手提着那串绿色的果子,径直向着那块大石走过去。第一步迈出,金一的心中已经是一阵狂喜,那块大石看上去更加近了一些,看起来最多几十步,就能走到石头面前了。

刚刚走出十来步,望望离那石头还有二十丈远,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谁人来到此间?神仙?妖怪?”

声音并不大,就好象是在耳边低回,然而金一的脑子里却像是敲响了洪钟,心中一股热流直冲上顶梁,竟至不能呼吸:这是生人的声音!天可怜见,三百年来,金家的子孙第一次听到了生人的声音!

“我是金一,你是谁?你在哪里?”金一好容易才发出声音,语声中颤抖的难以遏制。

那声音沉默一下,忽然高了起来,好似无比惊奇于金一的回答:“你叫金一?你是凡人?岂有此理!你速速上前,让俺看个仔细!”

金一此时已经听出这声音就是从大石下面发出来的,当即牵着母牛紧赶几步,直到离那大石丈许远处,才看见那大石下有一个小小洞孔,大小仅有尺许。那洞孔中伸出一个人头来,另有半边肩膀、一条手臂露在外面。

荒山野岭之中,骤见这般景象,常人大约会吓得魂不附体。金一却渐渐抛却了患得患失的惶恐,换上来的是满心欢喜,这可是他祖宗九代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生人,说不定从此就能摆脱祖宗几代的厄运,慢说只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头,就是个会跳舞的骷髅,金一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他仔细看了看,那人头一阵晃动,手臂又划拉几下,将些草叶枯枝从头上抖落下来,露出了面貌,却是满头满手的金黄色长毛,脸上五官倒还端正,只嘴巴尖尖。看那人的动作,像是卡在那石洞中不得动弹一样。

待那人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一触,金一只觉得两道金光直射入脑海中,顿时神魂飘渺,不知身在何处。恍惚间看见一座手掌一样的山峰从天而降,自己的祖先开始漫长的寻路旅程,一代又一代的人将岁月蹉跎在这座山中,全然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直到身死魂留……

蓦然醒来,金一发觉自己脸上凉凉的,双眼被风一吹微微刺痛,竟是不知如何,大哭了一场,登时吃了一惊,好端端地怎么象丢了魂一样?自己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睛而已!

他本来胆大,又抱定了不论前途如何,总好过守在家门等死的决心,是以惊诧过后,迅即又宁定下来,再望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脸上一双眼睛极为醒目,火红色的眼睛中两个金色的瞳仁,略一顾盼间便光芒四射,威风之极,一张本是怪异丑陋的脸,只因这一双眼睛的存在,便即显得生动无比,叫人不由得要多看几眼。

此时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在看着金一,一面自言自语,好似颇为失落:“你这娃娃倒也有些根性,小小年纪就能独自翻山涉水,寻觅前程,和俺老孙当初的作为有些神似。只是一介凡人,怎地能踏入这山里来……”一面说,一面将金一上下打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金一手中提着的那串绿色果子上面,猛然金光暴射,叫道:“小孩!你手上那串菩提子哪里来的!快快拿来我看!”

这果子原来叫做菩提子么?金一提起来看了看,便走上前去,将那果子送到那人面前,一面道:“是我在前面山坡下采的,我可不知这是谁人的物事。”

那人就金一手中将菩提子接了过去,显得极为激动,手抖的险些捉不住菩提子,原本是威光四射的金色瞳仁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迷雾,口中喃喃念道:“师父,师父……”

金一半蹲着,看着那人,心中不明所以。这是谁?他怎么会在这山里?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走到哪里了?我还能走出这山吗?

一连串的问号在心中回荡,尽管对方仍旧是神思不属,金一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这又是什么所在?”

心中揣着无限的紧张和期待,金一死死的盯着那人的脸,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人竟全然不理他,过了片刻连眼睛也闭了起来,好似睡过去一样。金一心里暗恼,等的不耐烦了,便起身去研究那块手掌一样的大石头,转了一圈之后,发觉除了是石质以外,这石头竟是与一个人的大手别无二致,要说是一个巨人从地下伸出这么一只手来,却也像样。

日头渐渐上升,金一抬起头来,忽然发觉那手的中指上有些异状,仿佛有些隐隐的光芒映照出来。他攀着藤蔓爬了上去,将附在中指上的一些植株都摘了去,便见那中指上刻了六个大字,从上到下一行。从小学习祖先留下的书简,金一还认得些字,只是这几个字怪怪的,看看似曾相识,仔细一看又面目全非,竟是不识。

他正在看时,忽然听见石头中的那人哼了一声,道:“小孩!午时将到,你速速觅地藏起来,待会不论见到何事,亦不可发声,可记得么?稍有差池,小命难保!”

金一怔了怔,又爬了下来,见那人用牙叼了一颗菩提子在手中,随即将整串果子又掷回给他,挥手含糊不清地叫道:“快去,快去!退到你采这菩提子处,保你无事,切记不可出声!”

金一莫名其妙,但见那人说得郑重,又将菩提子还了给他,料想多半是有什么变故要发生,便即接过菩提子,牵着那头牛退回了山坡上,在菩提子的根条旁一棵大树后面藏起了身子,连那头牛也藏好了,只露出头去张望。

又过些时,日头上了中天,金一陡然觉得眼前一花,却见那人的身旁陡然多出两个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金一这几年跋涉,身上又背负着金家三百年的期待,骤然见到生人,如何不心中激荡?若不是刚才已经先见到了一个,少了那股初见旁人的冲动,这一下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

只是石中那人相貌非凡,刚才又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不可出声,金一虽然是半信半疑,却好歹忍得住,没有立时跳出来。

那两个平地出现的人,一个是手持拐杖的白胡子老头,一个是手拿皮鞭的虬髯大汉,出来之后便向石头中人行了礼,齐声道:“只是上命差遣,大圣休怪!”说着,那白胡子老头拿出一颗黑黝黝的丸子,大汉则捧出一碗金黄色的浓浓汁液,阳光下远远看去,倒好似有些金铁之色。

金一见情势有异,不敢作声,屏住了呼吸看。见石头中人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忽然间那中指上的六个大字大放光明,顷刻间就变得比天上的日头更加耀眼,万丈金光无孔不入地洒下来,连整块大石都变得亮了几倍。

金一不敢正视,用手搭着凉棚,依稀望见那金光洒在石头中人露出来的头颅和手臂上,那人好似颇为痛楚,一双金色的眼睛紧紧闭上,紧紧咬着牙关忍受。旁边的老头和大汉却浑若无事,径自把手中的物事送到石中人的面前,也不知怎的就灌进了那人口中,而后各自行了一个礼,倏忽不见。

金一眼见蹊跷,越发不敢作声,眼见那石头上的金光越来越盛,六个金字几乎要从石头里飞出来一般,而那人的神情也是越来越痛苦,猛然间头脑和手臂都是一晃,好似用力挣了一下。这一挣非同小可,金一顿时觉得地也动了,山也摇了,自己的头脑都被震得晕乎乎,双手死死抓着身边的菩提根条,趴在地上。

恍惚之间,金一竟觉得那座手掌一样的山也微微颤动起来,莫不是要倒下来了?

第二章完

第三章 两个囚徒

良久,这一阵地动山摇才渐渐平息,那六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也失去了光芒,重新变回中指石柱上的六个字。www.65txt.com-====-金一从树后探出头来,惊诧地发觉,这么一场大动静过后,周遭的景物竟是与之前毫无二致,那大石左近好歹还有些沙石落叶被吹的乱飞,自己这边根本连一丝起风和震荡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他定了定神,连忙赶到那大石下面,却见石头中的那人仍旧在洞中,双目金光黯淡,精神看起来甚是委顿。也不知怎的,金一心中忽然有些担心,忙问:“你还好吗?”

“哼!”语声虽然有些萎靡,一股倨傲倔强却丝毫不减:“大日如来法咒而已!还奈何不得俺老孙!”

大日如来法咒是什么……金家在三百年前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更不知佛法东传之事,金一当然不知道这个词背后的含义。他听说那人无恙,心底倒有些松快,只是心底惦记的事实在太多,不吐不快,听那人自称是老孙,当即问道:“孙先生,彼此素昧平生,本不该……”

话只开了个头,那老孙金眼一翻,唬了一声,道:“什么孙先生?俺便是老孙,你也只叫老孙便是。看你与我同病相怜,又吃过我家师父的菩提子,你我多是有缘,但有甚事,便都问过来罢。”

金一一怔,旁的话也还罢了,什么叫做同病相怜?莫非自己身上有病么?

那老孙听了,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没有半点喜意,只有无尽的悲愤苍凉:“你和俺,都是被如来关在这里的囚徒,三百年了,不得离开一步!你一家是天年只有四十,死后不得超生,不能入地府轮回,俺老孙每日也要受这大日如来法咒消磨之苦,渴饮铜汁,饿食铁丸,如此的日日煎熬!”

金一惊得脸色发白,头脑中乱纷纷的,那几句话在脑子里来回轰响:囚徒!三百年的囚徒!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从生下来,到死了以后,都永远是囚徒!这等悲惨的命运,难道竟是出自他人所为?

不由自主的大叫道:“你骗我!你骗我!你我今日初见,我连姓名也不曾告诉过你,你怎知我家事?”

那老孙笑声不绝,看着金一的眼神中都是嘲讽之意:“俺老孙火眼金睛,你这小孩凡胎俗体,一眼便看个通透,要知你前生今世又有何难?也罢,今日便叫你得个明白!”

他用手指了指头上的那只大手,冷笑道:“你道这是寻常石山么?此乃如来佛祖一只右掌所化,将俺老孙镇压在此,到今天已经三百年了。-====-那中指上六个金字,便是如来所设的大日如来法咒,本是佛门金刚界至高无上的秘法,佛祖亲书,每日午时纯阳时辰,便发作起来,慢慢销炼俺老孙的真体;适才那白胡子老头和拿鞭子大汉,乃是此间土地和山神,奉了玉帝老儿之命,每日将铁丸子与铜汁给我吃,想要化我金丹。哼,他们奈何不得俺老孙的金刚不坏之身,便想出这样水磨的毒法来折磨我,作的好梦!”

金一呆呆地听着,他,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山是一个人的右手,老孙已经被压了三百年,每天要喝铜汁和吃铁丸子,给他送饭的还是山神土地!

老孙已经骂起了性,手指着上天不住叫骂,狂笑声和骂声不绝,好象清风一样吹过金一的耳边,他却浑然不觉,脑中只是一片纷乱,只觉得心口好象被一块大石压着,气也喘不过来,有心要大口呼吸,却一丝儿提不起力气来。

三百年。金家被困在这片山里,一代又一代人,活到四十岁就死去。祠堂里的魂灵日渐增多,每一个人的心愿都是要让金家走出这座山,每一个灵魂进入祠堂的时候,大家都要问一声:走出去了吗?我们金家走出这座山了吗?

“原来,我金家竟是作了三百年的囚徒!”金一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迷茫的心灵一下子找到了出口,无数念头都化作一声怒吼:“为什么?我金家祖上犯了什么罪过,要作这样的囚徒,世世代代,不见天日!”

那老孙本在指天笑骂,畅快淋漓,忽然见这个十来岁的小孩也在那里大吼大叫,却兀地住了口,看着他好一会,蓦然叫了声:“小孩!这山里也无狼虫虎豹,饮食无忧,世代得以安享天年,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你恨些什么?”语声之中颇有几分好奇。

金一正在那里满腔怒火,骤然被老孙这么一问,不假思索地答道:“人间仙境又如何?难道给你每日好吃好喝,你就肯甘心被关在这里,永世不见天日?”

老孙微微一怔,忽地大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声不似刚才,显得很是高兴,一面摇头晃脑道:“说得好,说得好!果然你这小孩与俺有缘,俺来问你,你想出去么?”

出去?金一陡然间精神大振,虽然不知这老孙是什么来头,不过刚才午时的光景历历在目,一个人能这样过上三百年还好象没事人一样,总不会是凡夫俗子。他急忙抢前几步到了老孙面前,伏下身子道:“老孙,你知道怎么出去?你教我,我出去以后,找人来救你。”

老孙听了,鼻子里嗤了一声,冷笑道:“你这小孩,吹什么大气!你连关俺的人是谁都还不晓得,如何找人救俺?”

金一原是情急,被他这么一顶,脑子才有些冷静下来,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却又想:若是能够出去,他为何不出?既然头和手臂都能出来,身子也该能出来才是。只怕没什么好办法教我!

老孙见他不说话,顾自道:“你这小孩,莫看俺自家被关在此处,便道我要诳你,俺老孙身遭此难,亦是自家种因,自家得果,可恨者只是中了如来诡计,不是真个输了与他而已。”说到此处,禁不住又向天上骂了两声,方道:“只是你家却是无妄之灾,只因恰好住在此地,这山上的如来法力化为一座大阵,凡人自然是不能出去。”

越听,金一心里的问题越多,老孙口中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好象远在天边,偏偏又是和自己的命运休戚相关,就好象是心里有一块痒处,不论怎么用力也挠不到,浑身难受。

老孙续道:“如来将老孙镇压在此,不容旁人靠近,凡夫俗子自然不能进出。单凭你小小孩童,想要出这阵势比登天,除非是学了道法,脱了**凡胎,学会了腾云变化,方能出去。”

金一听到这里,陡然间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家中藏有些古书竹简,上面也记载着些仙人之事,什么一日千里,什么餐风饮露,说得神乎其神,当时小小心中便在幻想,如何能学会仙法,腾云驾雾,一跳便跳出了这片牢笼一样的山去;再不然,倘若有仙人一朝从天而降,运起仙法,将他解救出去,又该多好?

不期然,他平生所遇到的第一个生人,竟然就说到了学道之法!

他屏住了呼吸,还不晓得该如何向老孙请教道法,却听老孙道:“若说学道,也非一朝可成,俺老孙当年同门数十位,有的学了一生,到死也不懂道为何物。你可要学么?”

若是常人听了这话,恐怕是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就此心灰意冷,人生匆匆百年,谁会拿来浪费在这虚无飘渺的学道上头!世人学道,求的多是趋吉避凶,能够在凡间多享些福而已。

可是金一年纪虽然不大,遭际却和旁人不同,他身上背负着家族三百年被囚禁的命运,十岁就能跋山涉水地走上几年,终于眼前现出了一线希望,怎能放弃?忙道:“我要学,老孙,求你教我!我还有二十几年好活,便都用来学道了,哪怕终究无所成,好过一生碌碌。”

老孙闻言,点了点头,却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适才说道与你有缘,除了同被如来囚禁在此,更有道法因缘。你可知这菩提子的来历么?”指了指金一手中那串果子。

金一自然不知,只是在老孙提到菩提子的一刹那,金一却发现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好象刚刚见到这串果子时的那种神情。若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金一搜肠刮肚,也只想到了“柔软”这个词。

那一双火眼金睛,此时忽然变得有些迷蒙,好象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往事。过了片刻,老孙才恢复了常态,向金一道:“这一串菩提子,乃是我师父道果成就,他老人家不许我提他名姓,也不须提了。你方才能见到我,亦是因吃了这菩提子的缘故,否则的话纵使你走到死,也不得到这山前。”

金一又惊又喜,提起手里的菩提子看了看,忙问:“这是何故?莫非吃了这菩提子,竟能一步跨出千里么?”

老孙大笑道:“哪有此事?只不过你走了这几年,却一步也不曾走出来过而已!你今回头去看看,可能看到什么?”

金一忙回过头去,登时浑身大震,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面前一片山坡,一草一木都是熟悉无比,山坡上几间茅屋,一片空地。

——不正是他住了十年的家园?

原来走了这三年,金一才刚刚走下了这座小山!

第三章完

第四章 初变

两年以后。www.65txt.com~~~~

“师父,我练成了!我练成了!”金一大叫大嚷,从山坡上一跃而下,冲到老孙面前,一个劲地蹦高:“我练成了,师父!”

“谁是你师父?”兜头一瓢冷水,老孙眼皮也不翻一下:“早跟你说了,我出师门时已经不列门墙,也无资格收你为徒,况且你成道的机缘乃是来自于我师父道果所成的菩提子,与我何干?不许你叫我师父。”

这个问题,两年前老孙第一次将道术教给金一的时候便已说的明白,金一虽然不解,只是拗不过老孙,也就答应了。今日他道术初成,实在是高兴的过头了,心里对教授他道术的老孙感激万分,竟把这事都抛在了脑后。

见老孙还是这么说法,金一也不在意,依旧高高兴兴地道:“是了!老孙,我已经练成一九变化了,你看!”说罢,忙掐一个道诀,喊一声“变”,立时变做一只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过了一会恢复原状,旋即又变了一只大蟑螂,在地上爬来爬去。

老孙看了,只是摇头,道:“我传你的乃是金丹大道,他日有成直可白日飞升,那是何等的玄微奥妙!偏你这小孩太也怪异,先吃了我师父的菩提子,又以七十二变之法与道术相生,把这金丹大道硬生生练成了这样不伦不类!”

原来金一初学道时,循着老孙所传的口诀潜心修炼,几个月下来毫无成就。他虽然不气馁,却觉得一味这么死练太无聊,便央着老孙再教他些法门。老孙被他缠不过,也是独个儿关在这里闷的慌了,便随意传了金一另一种道术,唤作七十二变之法。

这七十二变之法本是道家避劫之术,待金丹成就之后才能修习,学了用来躲避风火雷这三灾,之后金丹大成,便得成仙证道。不过这法子在老孙手上就已经变了模样,他以通灵石猴的身份来学地煞变化,神通处与常人大有不同,能与道术相互印证,衍生出无穷奥妙,炼到深处甚至可以超越普通的金丹大道,得窥至道之境。

他素来也没有教过人道术,不懂自家体质和常人之间的区别,也就把自己理解的七十二变之法,依样葫芦教给金一。若是**凡胎,仙缘不足之人,练了多半是一无所成,白费功夫,那也就罢了。

偏偏金一和常人又不同,他自小生长在这五指山下,佛祖法力幻化境地之中,吃的是山精,喝的是甘泉,肉身寿命都受佛法拘束;等到机缘巧合,吃了菩提子之后,这菩提子乃是老孙的师父苦心孕育,三百年才在这五指山下长成,金一吃下以后也可说是半仙之体。<<>>

他这半仙之体,用来练道术也只平平,没有特别的机缘的话,至少要百八十年才有小成。哪知他依着老孙的传授,将七十二变与丹道一起修习,顿时走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进境神速无比,才两年功夫就把七十二变的第一层练成了。

老孙教他又行了几种变化,见变得都是些蚊虫之类,不由得好笑:“这七十二变只是小道,当日我是先成金丹,而后练这法子欲避三灾,不过一个多月便将七十二变都练成了。你可倒好,这么练起来,却把七十二变之法来练道术,费了两年功夫,不过练成了第一层的蚊蚋变,似你这么练下去,我也不知你何时能练到成道出山了!”

金一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冷了半边身子。他苦苦学道,为的就是要走出这座山去,了了家族三百年的宿愿,要是练不成丹道,阳寿先就尽了,学道又有什么用处?虽说据老孙所说,学道之后人多能长生,就算不成丹,也能延年益寿,可是他也从老孙口中多少知道了一些自己情况的特殊性,自己家族成员的寿命,多少代以来都是四十而止,谁能担保自己练了道术以后,就能突破这个大限?

刚开始练成了“蚊蚋变”的兴奋,此时早已飞到九霄云外,金一皱着眉头,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贪图速成,把七十二变和丹道结合起来一道修炼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老孙自己是天生的通灵石猴,他能练成的东西,常人可未必能练成,偏偏老孙是没轻重的人,由着性子乱教,金一也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乱学,结果就练出了这么个结果来。

老孙看他发愁,忙开解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俺老孙用这七十二变与金丹道法相互印证,能生出无穷变化来,若是练到高深处,超出七十二变之外,再生出第九层变化来,那时大罗金仙也不及俺的成就,玉帝如来也奈何俺不得!那是与天地同寿的大造化,岂止区区成仙而已?你既能练成第一层变化,想必与我这道法有缘,将来成就说不定还在俺老孙之上哩!”

金一听了老孙的解说,稍稍安心了些,便问:“老孙,你练到这等地步,用了多少时光?”时间,他最担心的就是时间!好容易走出了族人困居三百年的山,见到了希望,如果丹道没成,人就死了,那该是多大的遗憾?

老孙嘴巴一顿,道:“前后不过十年而已!你资质纵然不及俺老孙,大不了再用十年,二十年足矣!”说这话时,不免心虚,心想当年俺老孙同门那许多人,真正能成金丹的少之又少,除了俺老孙之外,最快成丹的也要二百多年哩!不过看金一这副样子,老孙实在是不忍把这话说出来,横竖他这般练法从来没人试过,也许一门心思练下去,成就不小呢?

金一的心志本来就很坚毅,以区区十岁的稚龄,就能孤身一人在无尽的道路上走上三年之久,单就这心性而言,其实比心猿意马的老孙更适合修道。此时听老孙这么说,也觉有理,心想就算自己阳寿还是四十岁,也还有二十四五年好活,总能有些成就罢。

他将心事暂且抛在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见午时又将到了,便取出一粒菩提子来,教老孙含在口中。这是老孙当日嘱咐他的,说道如来佛祖当年用这六字大日如来真咒镇压他,存心煞是厉害,每日午时借着太阳真火,这六字咒语便会发动,用大日如来的法力慢慢炼化他体内的金丹。

虽说老孙的道法不同寻常,周身上下都是金刚之身,不过他被困在这山中,不得与天地之气交接,再被如来这法咒几百年的水墨功夫使下来,究竟也要慢慢消磨。况且玉帝使山神土地每天喂他铁丸子和铜汁,也是坏他性命根本的毒招,饶是老孙天生圣人,三百年下来也觉辛苦。

幸亏金一机缘巧合,吃了菩提子,又将菩提子送来给老孙吃。这菩提子不比寻常山果,乃是老孙的师父本身的性命交修的道果所化,又称还丹,老孙见到之后,就知道这是师父苦心生发在此,盼着若有缘人发觉了,能把这果子送给老孙吃,可以抵过这每天一次的磨折之灾。仗着每天用菩提子固本培源,这两年来老孙非但没有被削去道行,反而越发精神了。

当下老孙把一颗菩提子含了,恐怕金一被山神和土地撞见了,催他快走。金一初次有成,新学了道法之后不免技痒,忍不住要卖弄一下,依法掐了个道诀,变成个大马蜂,忽忽悠悠飞上自家所住的小山去了。

不一会,到了午时,依旧有山神土地出来,喂老孙吃了铁丸子和铜汁,而后那五指山上的大日如来真咒发动,用太阳真火把老孙周身上下一寸一分地洗练。两年来金一与老孙每日讲论道法,他的见识与两年前初见时自然大不相同,晓得自己所见到的尚不及这大日如来真咒法力的万一,真正厉害的还是在那五指山里面,这山原本是如来佛祖法体所化成,大日如来真咒的法力在山中比外间厉害万倍,炼化起来丝毫不亚于太上老君的丹炉之火。

即便有菩提子相助,老孙应付这每天一次的法咒炼化还是极为吃力。可是在金一的眼中,老孙却连眉毛也不皱一下,只见他任凭万道金光洒在身上,口中笑声不断,忽然间身子一振,那座山又是轰隆一声,大大摇晃了一下。

金一攥紧了拳头,看着老孙忍受煎熬,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两年的朝夕相处,俩人之间的交情不知不觉已经是很深了,老孙对金一这么个小孩丝毫没有架子,传授道法时固然是倾囊而授,平时也多和他说些天上地下的见闻秘录,尽管老孙不许,金一心中却早已认他为自己的师父了。

两年来,每天都要眼睁睁看着老孙受这样的苦楚,金一心中每每都好象刀割一样的难受,那一道道炽热无比的太阳真火照在老孙身上,就好比炙在他自己身上一样的苦楚。“如来,玉帝!”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两个名字:“我家族三百年的不幸,老孙受这几百年的日日煎熬,都是拜你两个所赐!等我一朝出去了,定要找你们问一问,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原来老孙与他谈天说地,却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来历,金一又是山里孩子,只道如来和玉帝只是两个大神通之人,大不了是比老孙法力高强一些罢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可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此时突见那山大大摇晃了一下,金一心里忽然一跳,脑中登时想起当年老孙曾对自己说的话来:“有这菩提子相助,再费几年功夫,若能将自家的能为在九层变化之上再推一层,管教把这山也掀翻了去!”

“难道说,他竟然已经能做到了?”陡生此念,也不顾会被山神和土地发觉的危险,金一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挥舞着拳头大声叫了起来:“老孙,加油啊!”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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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钱神

事与愿违,金一意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老孙在那奋力一挣中好象耗尽了气力,此后再也没能使出那么大的气力,半个时辰之后,那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如往日一样渐渐淡去,五指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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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赶忙从山坡上跑了下去,映入眼帘的是老孙那熟悉的脸,与往常刚刚忍受了大日如来法力炼化的神情相比,今天的老孙好象多了几分神采。金一一问,老孙就是一阵笑:“妙极!这三百年来老孙的修为日日消磨,今朝总算是小小出了一口气,虽然没能掀翻这只手,却也没教他磨折了老孙的一分修为!痛快,痛快!”

金一听了也是喜欢,知道这菩提子果然有功,老孙这几年来每日都只吃一枚,便可与咒语的炼化相抗,如果能多吃几枚,进境岂不是更快?他只是这么想,还没说出来,那老孙的金眼一翻,却道:“你今日既已学会了第一层变化,其后的进步该当更快,从今天起,你每天吃两枚菩提子,务必要加紧用功,明白么?”

金一一怔,晓得是老孙的火眼金睛看穿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这么看着老孙,心里忽然有些不妥当的感觉起来。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声:“老孙,是不是你吃这菩提子,效果已不如初时了?所以才教我多吃,加紧用功?”

老孙翻了翻眼睛,没搭理他,很是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你只管多多用功,早一日能脱此地,岂不是好?”说罢将眼睛一闭,竟不理他了。

金一心里一凉,他对于老孙的脾气也大致摸清了,他这般神情,多半自己所料不错,想要凭借菩提子的帮助掀翻这座山,对于老孙来说果然是不大容易吧?见老孙不肯说话了,金一默默地将一捧果子放在他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而后转身回家去了。

老孙听得他上了山坡,伸手抓了一个大桃过来,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叵耐如来老儿,果然了得!小孩,你不多下点功夫修道的话,可不知几时才能出山了……唔,如来老儿虽说惯会骗人,这法力种出来的果子倒也香甜,吭哧吭哧……”

虽然没有听见老孙的自言自语,但金一心里对于未来的道路也已多了一分清醒的认识。

他并不知道老孙当年到底是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人物,但从他如今的风采,也能想见当年得意时的威风,象这样的人也落得被镇压在山下不得翻身的境地,自己这么一个年纪小小的凡夫俗子,想要走出如来法力所化的阵去,谈何容易?

揣着重重心事,金一信步乱走,直到被许多人的嘈杂话语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然走到了金家的祠堂里。自从两年前得知金一可以学道,有望走出这座山之后,祠堂里大大小小的魂灵便都振奋了许多,除了众口一词地督促金一抓紧练功之外,就连平时的聊天闲谈也热络了不少。老实说,金一之所以耐不住按部就班地修炼,会想到把七十二变和金丹道法结合起来修炼,也有几分是被家中这些祖灵们催的慌了。

“阿一,怎么垂头丧气的啊?”“阿一,今天的道法练的怎样啊?”“阿一,还要练多久能出山啊?你去问问老孙吧!”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一片话语,金一只觉得浑身沉甸甸的,三百年累积下来的全族人的期望,令他简直说不出话来。要怎么说?说自己任重道远,不知何时才能有所成就吗?他忽然发觉,当初自己在那条走不完的山路上走了几年,遇到老孙的时候还以为这条路终于看到了尽头,等到两年以后才发觉,原来自己才刚刚上路啊……

默默地磕了几个头,金一转身又出去了,时间对于他来说无比宝贵,除了继续勤练道法之外,他别无任何选择。

尽管无言,但一众祖灵也不是无知的人,怎么看不出这个族中唯一的传人肩上的重担?大家一时都闭上了嘴,看着金一尚未长成的身子从祠堂门口离去,消失在那一成不变的阳光下。忽然,一个老成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就说你们太心急了吧,好好一个孩儿,连话都说不出了!这学道的事,是急得来的么?哎,哎……”

众祖灵一听,顿时又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地各抒己见,间或相互埋怨几句,或者提些不着边的建议,再加上不晓得是金一的亡母还是哪位上代女眷的低声啜泣声,不大的祠堂里乱纷纷地,什么都听不清。

似此情景,对于这些祖灵来说早已司空见惯,横竖他们不得超生,惦记的也唯有家族能否出山这件事,平常闲着没事也就在一处拌嘴。可是今天好象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一片吵吵声中,陡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跳出来:“吵死了吵死了!不就是这么点小事么?”

好象是把屋子的大门一下子关上了一样,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祖灵又都沉静下来,只是没一会又发出了更大的声音:“谁呀?是谁在说话?”只这么一问,众祖灵便都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他们谁都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这座祠堂里的都是金家的历代祖先,大家活着的时候就相互熟识,死了以后每天就是瞎吵吵,彼此间的声音都熟的不能再熟。陡然间发现自己中间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这还了得?众祖灵立刻激动起来,有些已经从灵位上飞了起来,呼呼悠悠地在祠堂里飞来飞去,一边大叫“谁呀?谁呀?哪里来的声音?”

“就是本神!”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在众祖灵的惊诧之中,一道金光从祠堂墙角垫柱子的石础下升了起来,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金色的圆盘,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声调颇有些得意洋洋:“怎么,连自家人都不认识了?”

众祖灵一吓,都飞回了自己的灵位上,愣愣地打量着这个自称是自家人的陌生家伙。隔了一会,祠堂里年纪最大的九代祖壮起胆子,问道:“敢问阁下是哪路鬼神?”

那金色圆盘在半空中晃了晃,很不满地道:“连我都不认识?哼,要不是被你们吵的实在受不了,又念在大家都是金氏一脉,我才懒得出来呢!”说罢,也不待众祖灵答话,将身子一晃,一道金光径直掠出了祠堂去。

金一来到后山的一块石头上,盘膝坐定,依照着老孙所传的金丹道法,开始行气导引。根据老孙所说,这个时代道法大体分作内丹和外丹两类,凡是想要成仙得道的,不修内丹就炼外丹,哪怕是两者兼修,总也有一样为本的,他这一派就是以内丹为主。不过这也只是老孙从师门那里听来的而已,他体质特殊,炼的本来就不是正宗的内丹法,传给金一以后,和七十二变的法门搅在一处,更加是乱七八糟,今天才刚刚练成了一层的蚊蚋变,老孙就已经看不清金一的修炼道路了。

他把一颗菩提子含在口中,静下心来,先用守静致虚的功夫,将心神渐渐收拢,直到点尘不起,而后于无念之中一念发生,先从后脑灵台引出真灵本性来,在周身各处存神。这个唤作存神法,讲究的是天地万物,处处皆有神灵,即便是人身五脏之中,也有神明,只须存神自在,等到冥冥中本性与神明相通,便可成就本性神灵,诸般神通应念即发,由此而生,乃是上清一脉的不二法门。

他修炼此法时,初时进境太慢,便异想天开,把七十二变的法诀与本性真灵结合在一处,在周身各处灵窍存神,结果就练出了第一层的蚊蚋变来,那一点真灵在后背上九处灵窍中欢悦游走,不时幻化成各种虫豸的形貌。

将第一层的变化温习一遍,金一缓缓把本性真灵向下移动到了腰间,一面手中暗掐第二层走兽变的道诀,那点真灵若有感应,便即自行向这道诀相应的灵窍游走而去。眼见刚刚在第一个灵窍中存神片刻,金一忽然心有所感,两眼不开,神思却分出一缕到了身前,就发现一片金光闪耀,额头前面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圆盘。

此时金一仍然处在笃守静虚的状态中,真灵本性犹在后腰处的灵窍中游走,眼睛也不曾睁开一线,却偏偏能清楚地“看到”这金色的圆盘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已知有异,还没来得及生发念想,那金色圆盘微微一晃,一道清亮的声音不知怎的就在金一的脑中响了起来:“有趣有趣,怪道本神会与你有缘,原来你是专修这存神法。似你这般练法,几时能结成金丹,成就道果?罢了,待我助你一臂之力!”

金一心念方生,刚叫一声不好,但见那金色圆盘陡然化作一道金光,凌空横过,竟丝毫不受肉身的阻滞,径直闯进了金一脑后的灵台!第五章完

第六章 神通

金一曾听老孙说起,这五指山虽然是一座囚牢,对于修道却也大有好处。www.65txt.com<<>>此地物产丰盛,甘泉食果俯拾皆是,不用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劳碌,道心便不会为之消沉动摇;这还罢了,此间佛法笼罩之下,各种鬼神祟胜、魑魅魍魉尽皆辟易,外魔不能侵入,炼道收心的功夫也就省了许多。

正因如此,金一这两年来练习存神法和金丹道的时候,从来也不曾对灵台紫府有什么防备。哪知今日变故陡起,竟然有个神灵闯进了自己的灵台!

金一毕竟年少,学道经验又浅,骤然遇到这样的变故,正不知如何应付,那金光在灵台一个盘旋,竟然稳笃笃地在紫府中停了下来,一道神念随即闯进了金一的脑海中:“小辈!看你傻乎乎的,定然不知我的来历吧?不要惊怕,你我本是一家,今是特来助你修道的。”

金一懵然,心说我家人里几时有了这样一位?就算他是家中祠堂里的那些祖灵,这许多年也没见哪一位能离开祠堂,到他的身上来啊。况且家中的祖灵哪有管他叫“小辈的”?

那金光好似对于金一的思虑一清二楚,依旧大大咧咧地道:“小辈,谅你也不识我的来历!听了:我亦是你金家人,姓金名主,字孔方,原本是你家宅祠堂里石柱下的镇宅铜钱,只因受你家香火,日久通神,如今得知你修道难成,家中祖灵惶惶不安,我既然是镇宅的钱神,只得前来助你。”

镇宅?钱神?金一越发大惑,要说这家宅中的镇宅铜钱,他也是知道的,那时人家起房子时,柱子的石础上都要放一枚铜钱,以压祟消灾,保家宅平安,可是几时听说这镇宅的铜钱能成神的?

“咄,无知小辈!”那钱神趾高气扬地斥道:“钱自有神,方能压祟求福,只不过本神不同凡钱,神力无边,才能显形通圣,甚至乎沟通你灵台真灵,助你学道!闲话少叙,还不速速运起存神之法!”

金一还不来得及反应,就觉得灵台中一股宏大的气势勃发出来,自紫府之中洪洪发发放射周身,所到之处但觉麻痒难当,恨不得伸手去挠。他不由得大吃一惊,从老孙那里也曾听闻,这是修道时常有之事,一旦体内所存想的神明失了主宰,神力在体内乱窜时,便有这样感触。

当下顾不得探究这钱神的来路,双手忙交叉胸前,结了一个守神缚灵道诀,体内的一点真灵立时飞升而上,在上丹田处与那股金色的神力交汇在一起。刹那间,只见金一周身毫光大放,金芒四射,身周丈许近处都被金光填满了,若是从数丈外望去,几乎辨不清中间的人形。

金一此时又是一番体验,只觉得自身的真灵陡然壮大了许多,驾着那一股金色的神力倏忽来去,在身上的窍穴中游走,与往日存想驭使时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大不相同,几乎是念到即至,大有随心所欲之爽。

金一心中大喜,他这般修道,原本不是正途。按照老孙所言,该当是先用金丹道法将自身的性命交修,以身内丹田为炉鼎,把精气神谨收锻炼,徐徐结成金丹之后,才学这七十二变的法门,把本性真灵加以变化,以躲避三灾之厄,日久自然成道飞升。

可是他贪快,仗着自己每天都吃菩提子,借着菩提子里的金丹铅汞扶持,比常人省去了无尽的温养锻炼功夫,并且他自幼饮食中绝少杂质,体质比常人也好过太多。有这样好处,所在的地方又不虞外魔入侵,才敢在炼金丹的同时就运用七十二变的法门来盘旋本性真灵。

这么练法快是快了,究竟根底还浅,因此两年之中也只练成了第一层的蚊蚋九变而已。然而今日情形大不相同,一点本性真灵陡然壮大许多,因应道诀指引随心变化,绝无平日的滞涩之感。金一变了几个道诀,细细体会了本性真灵的变化,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便将手中道诀一变,口诵真言:“灵光一点,照见四大;灵明广照,真如不二!变!”

那真灵无声地一阵欢呼,立时冲下腰间,在腰间九个窍穴中如电般游走一遍,轻车熟路,并无半点犹豫。真灵所到之处,那一道金光便也处处放出光明,照得金一体内的窍穴透亮,好似一颗颗的夜明珠似的。

金一心头一阵狂喜,这景象他决不陌生,七十二变第一层的蚊蚋变刚刚练成时,体内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难道说,只是这么一瞬间,第二层的走兽变竟已练成了?”

一念既生,再也不能按捺,慌忙掐着道诀,将本性真灵收回灵台中,那一股金光好似大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也随着他的收诀之势,从天灵卤门退了出去。

金一收功站起,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周遭数丈内的地面上尽是一道道深不可测的痕迹,像是有无数把大刀在地上砍过一样。再看看身下,原先所坐的地面甚至被剜下去一个凹坑,好象一颗大大的圆石砸在地上,拿起来就留下这样的痕迹。

“莫非我适才心中所见,竟是实景?”有念及此,金一又是一喜。道家原有开天眼一说,凡是道法行到深处,都会另辟眼睛出来,上照三十三天,下照九幽地府,洞明彻幽,厉害非凡,好比老孙的火眼金睛,便是这般法门。

倘若金一也能如此,便是道术大成的征兆,按照老孙所说,这区区的五指山是断困不住他了!金一赶紧手搭凉棚,运足目力向远处眺望,心说天眼一开,千里之外亦可明察秋毫,且先看看外面是怎样的世界?

哪知向南一望,与平日一般无二,仍旧是连绵的群山;向东,向北,都是一般,再向西,仍旧是那座看到腻的石头手掌。

金一心里正在发闷,耳边传来那道清亮的声音:“小辈,你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吧?莫非这就想要成就金丹,上天入地了?你还早着呢,道行不过又深了一层而已。怪你心急,若是镇定心神徐徐修炼,凭我的神力,少说也能让你再练两层。”

一言惊醒了金一,他忙掐起第二层走兽变的道诀,登时就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头斑斓猛虎,四肢着地,手掌伸到面前,分明是一只厚大的虎爪。眼见果然练成了第二层变化,虽然并没有开出天眼来,金一心里还是一般的喜欢,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声,顿时身旁起了一阵风,许多树叶簌簌往下直落,原来风从虎行,金一这叫声却是虎啸。

他忙即收了变化,见那团金光仍旧悬在身前慢悠悠地转着,赶紧拜了下去,磕了四个头,大声道:“多谢前辈神力相助,使我道法有成。前辈能不能再借我些神力,让我练成这金丹大道?”

那金光哼了一声,哂道:“你现今肯信我了?”

“我不是不信前辈。”金一连忙摇手:“只不过我见识浅,从来没听说过钱神之说,至于钱神借力修道行法,更加是匪夷所思,所以刚才不能明白前辈的说话。老实说,哪怕是现在,我也只知道前辈法力精微奥妙,对我修道大有裨益,其余仍旧是一无所知。”

“真笨呐!”那金光大大叹息了一声,可是金一听他语声中的意思,却好似颇为得意。“小辈听了:钱之为物也,大哉!那天圆地方,我便外圆内方,乾外坤中;能生死人,能安危邦;能杀生者,能倾家国;无足而飞,不翼而走;动静有时,行藏有节。能使鬼推磨,能运神镇宅;能教贤者折腰,能令乞丐称雄……”

一大串滔滔不绝的骈文,从金光中洋洋洒洒地飞将出来,金一虽说读过些家传的书简,却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只听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好容易那钱神才算过了点小瘾,金一忙插话进去:“前辈法力无边,晚辈已经知晓了些,只不过晚辈还有一事不解,既然天下人皆有钱,人皆用钱,为何前辈说是我金家人?”

钱神被金一搅扰了自我吹嘘的兴致,颇有些悻悻,在空中跳了两下,才懒洋洋地道:“钱皆有神,却不是钱都能成神的!寻常钱货,神力微薄之极,算不得什么好处,我却与众不同,本是你金家祠堂中镇宅的铜钱,受了你金家几百年的香火,才有了灵识,如何不是你本家之人?况且我本名就叫作金主,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如今金家只有你这一点骨血继承香火,我看你资质平庸,一味胡乱练下去,也不晓得有没有出山的希望,万一你修道不成就登了鬼录,我金主就断了香火,那还了得!说不得,只好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金一听罢,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自家姓金,原来有这样好处,能和钱神攀亲?忙拜谢了钱神金主,又请求道:“适才是晚辈才学浅,定性差,小有所成便即不能镇定,浪费了前辈的苦心和神力,实在惭愧。如今晚辈有心再行道法,前辈能不能象刚才一样助我?”

金主巴望他修成道果,能让香火延续下去,当然点头应许。当下金一再次坐下,重新凝神用功,金主依旧飞进灵台,推助着金一的神灵游走窍穴之间。说来也是这五指山的好处,佛法笼罩之下外路神灵绝迹,金一在存神之时少费了许多手脚,都是自家本性真灵所引发的神力,若是外间学道之人用这存神法,多半是外引各路神灵为己用,这中间的主客之别,金一无形中又占了一层便宜。

这一次用功,金一稳住心神,一层层练上去,竟是进境神速,继第二层的走兽变之后,第三层飞禽变,第四层木石变一一学成,心中狂喜之余,不由想起:“怪道人说起诸事顺利之时,要说一句‘如有神助’,原来有神助果然了得!”第六章完

第七章 金气还是铜臭

有了钱神的神力相助,金一道法进境神速,到了第二天的平明时分,竟已将七十二变道法的前面四层,三十六变全都练成了。www.65txt.com

这四层分别是第一层蚊蚋变,学成了便可变诸般虫豸;第二层走兽变,可变爪牙之兽;第三层飞禽变,可变各种毛羽飞禽;到得第四变木石变,可变山石树木等死物。

练到此时,俗世间种种生灵死物大多都可依样变化了。

金一默察自己的进度,不由得喜欢,想不到有了神助,竟然半天就学成了前三十六变,如此算来,练成全部七十二变,岂不是只须一天,就能全功?

抵挡不住一天就能练成出山的诱惑,金一便即勇猛精进,借着钱神金主的神力,再度向第五变的各处关窍发起冲击。哪里晓得,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无论金一如何掐诀念咒,依法存想,也不管钱神金主鼓劲相助推波助澜,金一的真灵始终不能进入第五变的关窍一步,甚至根本不受金一的道诀指引,在那里茫然乱窜。

金一屡试不成,只得废然作罢。

他收了架子,却不忙站起,坐在当地想了一会,便向在身前晃来晃去的金主道:“刚才承蒙前辈出力相助,晚辈的道法颇有进境,感激不尽。只是后来想要再进一步,却力有不逮了,不知是什么缘故,晚辈想要去向我师父请教一下,其中或许涉及到前辈的神力与我所练道法之间的生克关系,晚辈恐怕说得不清楚,想要请前辈和我同去。”

对于金一的第五变修炼失败,金主显然有些耿耿于怀,不过他耿耿的只有少部分是对于金一不能尽快实现出山的宿愿,大部分倒是对于在自己的大力帮助之下,金一却还是只能取得“些微”进境有所不满,这不是等于说,他钱神的神力不大济事么?听见金一说要去请教师父,金主是求之不得,想着见到那误人子弟的师父时,少不得要损他几句,怪他的道法传授不精,如此,方可挽回钱神失掉的颜面。

于是金主又飞进金一的灵台之中安身。金一且不忙下山,先往祠堂里拜过祖先魂灵,禀报说祖先积德,才有钱神出来相助,道法进境神速,望历代祖先保佑,能够再接再厉,早日出山。

众祖灵听说此事,都是大为高兴,又再唧唧喳喳地评论一番,金一听了一会,便说要去向师父请教道法,方离去了,留下身后祠堂里一堆兴奋莫名的魂灵飞来飞去。

他又到了牛栏,给那头母牛切好了草料,挤了牛奶出来。

这头母牛也算是异种了,当日金一携它出外探路,一走三年,人牛之间感情很深,这牛本就有些通人性的意思出来,到了发现菩提子那一天,第一颗菩提子其实是被这头牛给吃掉了,按照老孙的说法,这菩提子非同小可,人吃了一粒就是半仙之体,这牛吃了又该如何?

那以后金一就时常留心这头牛的变化,没过多久,就发觉这牛开始产奶了,虽然每日只产一瓯,不过异香扑鼻,仿佛兰馨,金一喝了之后,终日也不觉饥饿,精神益发健旺。拿来给老孙喝了一回,老孙也说这牛奶已非凡品,对于金一学道甚有好处,劝他每日服用。只是老孙惯了吃素,这牛奶他却喝不惯,因此一直是金一独享。除此之外,这牛也不见什么异样,既没有直立行走,也没有口吐人言,金一关注了一阵子,也就渐渐淡了。

这日挤完了牛奶,金一才下了自家住的小山,走到五指山前老孙那里,把自己的道法进境以及钱神相助的事情说了一遍。他的道法是老孙传授,因此讲述的时候详细无比,连自己修习之时每一分的细微体悟,也都一并说出来,好教老孙参详。

老孙听了连呼惊奇,忙叫金一把钱神金主给唤了出来。

看着半空中得意洋洋漂浮着的金光,老孙闷了好一会,忽然问道:“你初有神识之时,可是三百年前,这五指山从天而降的那刻?”

金主不明其意,便道:“若说能明白己身之所在,的确是那时才开始有的神识;不过我有了神识之后,对于此前懵懂时的诸事却也记得清楚,甚至可以上追某从汉朝官府中被铸出来之时。由此可见,本神真灵不昧,早有先知,等到神力再大一些,多半能将神识拓展到上古开天辟地之际……”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吹嘘开了,老孙却只作不闻,想了一会,又问:“你神力的增长,须由什么途径才能得到?”

被打断了自我吹嘘,原本已经有些郁闷的金主显然开始不高兴了。他闷了一会,居高临下地鄙视着老孙,好半天才冷冷道:“本神既为钱神,自然是凭借财气金泽来增长神力,自三百年前神识初成之际开始,本神的神力时时都在突飞猛进,最近更是神力大成,才能离体变化,自由往来。”

“财气?金泽?”老孙完全无视金主的自我吹嘘,将这两个词在口中念叨了几遍,忽然金眼一翻,道:“你到俺面前来,让俺闻闻你。”

“闻闻?!”金主大为愤怒,堂堂的钱神,怎么能让人如此轻慢?有心要将老孙大骂一番,或者用神力让他吃些苦头,却被老孙的金眼一瞪,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害怕,竟然乖乖地下降到老孙的面前。

老孙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当真用鼻子去闻了几下,忽然大笑起来,好象发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一只手指着金主,笑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笑到后来只是用手捶地,看样子,如果他身得自由的话,恐怕要笑的站都站不起来。

金主愤恨莫名,气得金光乱冒,哇哇大叫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堂堂钱神,岂能让你这厮如此轻侮!匹夫,誓要叫你知道本神的厉害!”

金一见两人交恶,慌了手脚,想要解劝一下,无奈这两个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也不晓得老孙在笑些什么,从何解劝起?

只见老孙笑了一会,好容易消停了一些,才指着金主笑骂道:“我当你是什么,原来是个满身铜臭的钱神!什么金泽财气,无非是铜臭罢了!仗着这一身金光障眼,俺老孙的火眼金睛都险些被你偏过,还道你是财神一脉了,幸好这身铜臭却是抹不掉的!哈哈哈!”

金主听了,不知怎的惊惶起来,原本清亮的嗓音忽然变得尖利起来,大声咒骂着老孙。金一在一旁却听得呆住了,他虽然不通世务,然而所读的书上,都是说钱财乃身外物,要去利而就义之类,若说人满身铜臭,那就是骂人俗到了极点,不能信任的意思,极鄙夷的话。这位自家祠堂里飞出来的神明,对自己的学道又有莫大好处,怎么会是满身铜臭呢?

老孙笑吟吟地看着金主在那里破口大骂,也不作声,却向金一道:“小一,你莫要不信,看我教他现形。”说着,忽地把嘴一张,一道黄澄澄的雾气直奔金主而去。

金主在那里骂的正欢,忽然见到这股雾气喷出来,陡地住了口,愣了一会,身子却一下子飞了出去,追着那道雾气的尾巴,在半空中上下翻飞,一面飞一面还在那里大叫:“你使了什么法术?为何本神的神体都不能自主了?快快收了法术,本神恕你无罪!”

老孙又是一阵大笑,向金一道:“小一,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这厮的神力不是那么好用的,若是要借着他来助你修道,早晚坏了功行,到那时追悔莫及。”

金一与老孙相处两年,彼此间自然熟识,听他这么说来,大为惶恐,忙问道:“老孙,这金主钱神,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是我家镇宅铜钱,又说因我家香火和祖灵祈愿才生了神识,与我乃是一脉,怎会害我?”

老孙笑道:“他说这话,也不算骗你,只是他神力虽还可观,对于自身的体悟实在太浅,怎能助你修道?依俺老孙看来,世人说钱有神,其事多见,只是钱行于天下,神力微小,单单一枚钱,如何能孕育神识出来?这一枚钱之所以有神识产生,确乎是因为你家的香火和祖灵祈愿,不过这也只是占了一半功劳,另外的一半,却是因为这五指山了。”

他把手一指地下,道:“钱之为神,好的是金气,金能生水,故而其神性象水,动时流转,静时堆积。这座五指山落下之后,方圆百里都在如来老儿的法力笼罩之下,内外不能沟通,本来就算有金气,也是堆积不起来。无如这山里偏偏有你金家这么一户,偏偏还有个祠堂,里面压了一枚久受香火供奉,渐渐有了灵感妙应的镇宅铜钱在。于是,这山石中的金气被如来的法力逼迫,不能存身,便即渐渐向这山中唯一的一枚灵钱积聚,日积月累下,这枚钱的金气越积越多,才能变化成神。”

指了指空中的那道黄雾,老孙笑道:“我这几百年来,每日都饮铜汁,食铁丸,体内的金气也少不了,再经大日真火日日洗练,已是精纯无比,一口喷了出去,这钱神性好金气,如何忍的住?因此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要去追逐了。”

金一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却又问:“老孙,你方才说用他的神力,早晚坏了我的功行,是什么缘故?”心里不由得惴惴,自己可是已经借着钱神的力量,练成了三十六变了呢!这下子可怎么好?第七章完

第八章 有敌

一说到这话题,老孙顿时把脸板了起来,只不过他尖嘴猴腮的,这脸板起来看着并不吓人,倒有几分好笑,金一对着他嬉皮笑脸惯了,乍见这副冷脸,险些笑了出来,好容易才忍住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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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传你,乃是正宗道门金丹道法,至于七十二变法门,只是让你成丹之后,用来躲避三灾劫难而已。”老孙瞪着金一,看样子还真有些气性了:“这里面,金丹是本,七十二变是用法而已,根基在于金丹中收藏的精气,这是你立身成道的根本,将来成道飞升,跳出三界之外逍遥,都仰仗在此。你可倒好,借用钱神的金气来运使七十二变,体内窍穴一旦都被金气占据了,待要如何来导引龙虎真气,修炼性命精神?”

金一一吓,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学道的初衷可不是要变这变那,而是要结成金丹,然后可以跳出这佛祖法力化成的阵法,用七十二变的法门来修炼,只是一条道路而已。现今借着钱神的神力,这七十二变练起来倒是快了许多,可是金丹大道一无所成,岂不是舍本逐末了?不由得额头冷汗涔涔,向老孙道:“老孙指点的很是,自今起不敢再借用钱神法力修炼了,还是要老老实实地作功夫。”

老孙点了点头,却又道:“这也罢了,说起来,这钱神与你竟然是一家,你无需存神祭炼就能借用他的法力,也算是异数了。只不过俺说你用他神力会坏了功行,还不仅仅在于对你的金丹修炼无补,而是这钱神的神力,来自于金气财泽,其实也就是世人所说的铜臭之气。你须知,学道之人讲究的是清心寡欲,笃静无为,炼的是一股清气,与世俗之人大不相同,学道者离世俗远了一分,便是向道又进了一分。”

指了指仍旧在半空中追逐着一股金气飞舞的那位钱神金主,老孙大大摇头道:“可这钱神追逐铜臭,最是世俗之物,与学道的宗旨大异其趣,你用他的神力来修炼金丹,哪里能够成事?这么练下去,恐怕不是正果,早晚要变得一身铜臭味,坏了功行。”

金一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顿觉今是昨非,正要下定决心和这位本家的神明断绝关系,冷不防听见金主大叫起来:“你这道人,怎可信口雌黄?本神一身都是金光宝气,你从哪里闻到铜臭味了!”

金一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那金主已经下到老孙的面前,上下乱晃着叫嚷:“你说了本神这许多坏话,眼见得都是你一人的意想而已,可有什么凭据?你说我要坏了他的功行,可是如今三十六变也练成了,也不见有什么坏处。-====-”一会儿不见,这金主的身上金光又亮了一分,想来是刚刚吸了老孙吐出来的那口金气,精神见长。

如果是寻常人,听到钱神这般叫嚣,都要反唇相讥,辨一个青红皂白出来,最好是让对方哑口无言才好。可这老孙不比常人,本身就是通灵了性的石猴,又修道有成,他的灵台紫府中当真是妄念不起,无明不生,否则的话,怎么能在这五指山下压上几百年,却还是道行不散?

当下只是笑道:“你这厮虽是一身铜臭,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自来学道者,虽有存神借力之法,却都是以体内的修为感应外物,意会神明,功法自成,俺老孙也从未听说,有钱神法力能助人成道,说你的铜臭好坏了小一的功行,亦不过是依理猜想而已。你若要什么凭据,莫说俺老孙压在这里不得出来,就是身得自由,也无法寻来给你。”

金主听了,得意非常,正要再接再厉,却听老孙续道:“话虽如此说,理却还是这个理,毕竟人身与金铁不同,善藏本身精气,修养性命,才是正道。倘若一味用你的神力,到头来最多是练的一身金气,变做一个金人,如何能成道。我只这般说,是金玉良言,还是空口妄说,全凭你的造化罢了。”后一句,却是对着金一说的。

金一听了,心意已决,便向金主行了一个礼,依足了对本家长辈的礼数,道:“感激前辈的出力相助,只是我要学道出山,却不能图一时的痛快,前辈神力与我道途不相合,想来是无缘了,晚辈这厢谢过。”

金主听了,气得乱晃,金光四处放射,倏地飞去祠堂里,想来是回到了本体铜钱之中,不见出来了。

金一见状,也没什么办法,看看午时又将到了,便即取了一枚菩提子给老孙含在嘴里,又请教了一些金丹道法的诀要,便又回到自家后山上去,打算要按部就班,再从头去修炼了。他照着从前的练法,将菩提子在口中用舌头压碎了,运用心火和肾水相济,调养精神,而后把这股精气引到丹田之中温养,再运起七十二变的道诀,依法引导本性真灵出了灵台。

哪里知道,今日的情形与往日大异,一点真灵所到之处,昨日已经练成的那些窍穴依旧畅游无碍,而原先被留在这些窍穴中的钱神金气,却随着金一本身精气的降临,自行从各处窍穴中泄了出来。

金一见状,乍喜乍忧,喜的是这些金气能被本身的精气驱逐出窍穴,看来自己不用费多少功夫,就能重新练习金丹道法;忧的是这些金气已经存在本身,自己又没有钱神金主相助,要怎样才能把他们导引出外?

有心要再去请金主现身相助,想想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这么再去请的话,恐怕要吃闭门羹,金一只得先立足本身,运用老孙所传的导引之法,想要将这金气一一收拢,看看能否引出体外。

结果,这些金气全不受金一的指挥,幸好也不乱窜,只是好象流水一样,在金一的经络脏腑中流动,直到肺脉之中,好象找到了归宿一样,便即沉积下来,而后越积越多,渐渐凝成了一颗金色的丸子。

金一试了几次,这金丸也不动窝,看来人身五脏之中,肺性属金,这些来自钱神的金气算是找到了本家,乐不思归了。

虽然无奈,好在暂时也看不出这些金气有什么坏处,想想老孙也说,并无凭据说这些金气对于修道真有多大的危害,看来从古到今,还没有象金一这般的修炼法,因此这利弊一时也难断言。修道之人,首重因缘,既是一时看不清,金一也就不去管他,依旧还循着自己的法门,修炼七十二变之法,好在有了先前练成前四变的经验打底,此时虽然感觉不象钱神在时那么得心应手,却也是进展顺利。

如此过了几个月,仗着有了一回经验,又有菩提子源源不断地补充精气,金一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次第将走兽变、飞禽变这两重变化又再练成,这些窍穴中的金气也随之转移到了肺脉之中,与先前的那个金丸合在一处。金一用了内视法去查看,结果有些哭笑不得,那个金丸子大了一些,形状可以辨的清楚,居然又是一枚金钱,依稀正是当日那位钱神金主的模样,果然俗话说“物肖主人形”,说得一点也不错。

到修炼第四变木石变时,金一的进度便缓慢下来,看来这精气的增长有其限度,哪怕是有菩提子灵果赞助,也不能一蹴而就,有时想起来,金一倒觉得钱神的金气财力还真是用起来方便呢。

既然道法一时不见长进,金一便转而向老孙请教些其他法门。这方面老孙却不甚擅长,反而舞枪弄棒的武艺较为精通,于是拔下一根毫毛,教金一捻诀变成一根棍棒,每日教授他使棒的技艺,金一反正没事作,每日里除了打坐修炼金丹,就是随老孙学武艺。

那位钱神大人受了打击以后,竟一直没有再出现,金一到祠堂里给他赔了不是,也没见他出来,日子隔的久,也就抛开了。

那株灵果菩提子甚是奇妙,每日只结一挂果子,上面不多不少十八粒,一日不食的话,不管剩下多少,第二天定是化为乌有,植株上再又结出一串果子来。金一便放开了吃,除了给老孙留一颗以便抵挡中午的大日火炼,其余便都吃到肚子里,横竖他现在道法渐深,再多的精气也都用不尽,不象原先道法浅时,贪多嚼不烂。

老孙的状况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不但每天的大日真火熬炼伤不到他一根毫毛,最近体表更是隐隐泛出红光,能够将那霸道无比的大日真火拒之体外,甚至能将脏腑中胶结多年的铜铁金气驱除出来,那天喷给钱神金主吸取的金色雾气就是这么逼出来的。

大家一同在此落难,金一又得老孙指点道法,心中巴不得他早点得获自由,见老孙一天好过一天,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尝试掀翻五指山,心里说不尽的喜欢。

这一天晚间,金一在家门前空地上练了回棒,将今日摘下的菩提子都含在口中,到后山上去打坐练功去了,这几天他凭着菩提子的精气佐助,已经渐渐踏入了木石变的层次,所以修炼时格外的用功。

月移树影,在地上婆娑照映,这三百年来宁静无比的五指山一如往常,连鸟鸣都难得听到。金一家的牛栏中,那头母牛趴在干草上,眼睛开开闭闭,睡得正香,忽地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牛眼一睁,骇然发觉眼前竟然多了一个人影!

月光之下,那人影行动迅捷无比,犹如鬼魅一样,瞬息之间就把金家这几间茅屋转了个遍,直到牛栏中才停下了脚步,轻轻“噫”了一声:“想不到这五指山佛境之中,居然还有头牛?”再对那头母牛细看片晌,越发惊奇起来,忽然拍手笑道:“有趣有趣,这牛居然精气凝练,体内决无杂质,胜过许多学道之人!这不是天意留下来益我的?”

牛眼看去,只见这人是一个黄衣女郎,相貌俊秀,脸色却不大好看,前襟上还沾着点点血迹,莫非是受了伤?

突然间变故陡生,那女郎将身子一晃,倏忽变成了一头牛!金家母牛瞪大了牛眼,只来得及“哞”了一声,那头女郎化作的母牛一口咬过去,竟将偌大一头母牛给吞了下去!

金一在后山练功,心中若有所动,忙即掐诀收了道法,火急赶回家中,到了牛栏一看,见那头牛依旧还在,房前房后看过了别无异状,金一大感奇怪,拍了拍母牛的脊背,喃喃道:“怪了,半夜三更,你不知道我在练功么?叫我作甚?”第八章完

第九章 尴尬

金一自家在那里诧异,却不知自己家这头从小养到大的母牛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头,更不晓得,这位化身为牛的女郎心中,亦是惊诧万分:“此地五指山佛境,数百年间不通人迹,这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家学渊源,这一次为了闯进五指山的佛境中,苦心孤诣筹划了经年,集合了手头一切能集中的力量,费尽心机才能闯进来。www.65txt.com<<>>饶是如此,在外面也已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尤其是身上中了一记佛门高僧的护法降魔杵,伤势甚重,不得已才吃了这头精气凝练的异种母牛,准备用来疗伤。

只道这佛境之中早已没了活人,谁料得忽然会跑出一个金一来?有心要探一探对方的根底,无奈此时已经现了真身,又在运法疗伤的当口,要想施展些侦测探究的法术,力有不逮,只得瞪着牛眼看着金一,不敢开口。

金一对这头母牛是从小养惯了的,感情说的上极深,故此刚才虽然在入定行法之时,也能感到母牛的呼唤。只是他终究是一个人在这佛境中待的惯了,从来没想到会有生人来到,因此左想右想,也想不出这母牛会出什么事。左右看过了并无异状,又见天色将要拂晓了,索性也不回后山去练功,就在房前抡起棍棒,练了一会棒法。

那女郎见金一看不出自己的变化,心下稍安,又察觉自己吃下的母牛果然精气充沛,运法疗伤大有补益,因此也不忙探询这少年的出身,一面加速疗伤,一面看金一在那里使棒。看了一会,不由得又诧异起来,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棒法却显然有明师传授,前后门户谨严,运使如意,周身上下看不出半点破绽,若单以棒法而论,自己的家传武艺也还不及他。

“这少年定是大有来历!”女郎看着,心里忽然一动:“若论起天下使棒的,能胜过我爹爹的并无几个,不过这五指山里压着的那一位定在其中。难不成,这少年竟是孙叔叔的传人?”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图谋,若是老孙果然有了传人,对自己说不得要有些阻碍。

正在那里转着牛眼想心事,冷不防听见金一道:“这牛今日总是在牛栏上蹭,莫非是身体上有脏污?也罢,多日没有洗刷,今日便来好好给你洗上一洗。”

洗,洗刷?!那女郎的牛眼倏地睁大,惊慌地看着金一走过来。<<>>她本是牛族修炼成精,自打修成人形以来,上千年间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的身体,今天变化了真身出来,在她而言已经是赤身**了,亏得这少年眼拙不识得,也就罢了。可是这洗刷一事,这个少年的手不是要在自己的身体上摸一个遍?

这可吓坏了女郎,顾不得还在运功疗伤,急忙要变化人身,使个障眼法迷住少年的眼睛,总不能让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子碰到自己的身子吧?哪里知道,刚要行法变化,猛然间觉得身上一沉,几个窍穴如同针刺一样的疼痛,法术竟然用不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女郎心中慌道:“不想这佛境之中如此厉害,朝阳才刚刚升起,大日如来的法力就能克制我的妖气变化!看来伤势若不痊愈,不能自在变化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金一提着木桶和刷子走到牛栏口,一眼就看到了母牛那惊慌的眼神,心中越发觉得奇怪,今天这牛到底是怎么了?不禁对牛身上下多看了几眼,忽然大为诧异地道:“噫,我多日不曾细看,这牛几时变得漂亮起来了?”但见那牛腰身细细,皮毛锃亮,油光水滑,两只牛角尖尖上翘,色泽如同美玉,真是越看越中看。

他一面夸,一面还走上前去,用手细细地摸那牛背上的软毛,体会着光滑的皮毛下起伏的肌肉线条,一边摸一边赞叹:“到底是我养的牛,又吃过菩提子锻炼筋骨,你比你家的父母可要漂亮一百倍呢!”

可怜的小母牛不能变化,只能任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正是羞愤难当,全身都在不住颤抖,聊可安慰一下自己,这小子总算还识货,看得出自己生的好。哪知金一下一句话就把她最后的这点小小安慰也给打没了:“唉,只是困在这山里,你生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要是在外面的话,我牵着你去给人家公牛配种,那些公牛还不争着抢着往你身上扑呀!带挈你家主人我也赚不少铜钱。”

配、配种?!刚刚还只是羞愤,这一下当真怒不可遏了,小母牛不顾一切,正要使出保命的秘法变身,突然见金一走了开去,不再摸自己的身体了,她一时迟疑,又忍住了变化,心里一个劲地发狠:“待我功行圆满,伤势复原之后,定要好好整治你这小子一番,把你那对爪子和舌头都剁下来过酒,方消心头之恨!”

正在自己心里赌咒发誓,想着待会大事成后,要如何炮制这个对自己无礼的小子,看在他能识自己美丽的份上,这对招子不妨留下了。忽见金一又转了回来,手中多了个陶瓯,笑嘻嘻地对着小母牛道:“牛啊,你越长越好,想必奶水也比之前更好更多了吧?待我为你挤上一挤,免得你胀得难受。”

挤,挤奶?!可怜的小母牛被他这句话惊得魂飞天外,身为牛种,她当然也知道这挤奶是怎么回事,那双手是要在自己的羞人处反复揉捏,上下捋动,直到奶水都被挤干了才罢休的。就算是身为牛身,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倘若被这小子这么弄过了,往后自己还要做人,不对,是作牛精吗?!

即便身为妖精,也有妖的尊严,小母牛哞地一声叫,正要发作,陡然间心头生出警号,便听身后一声洪亮的佛号宣起:“南无阿弥陀佛!不想这佛境之中,竟有生人!敢问施主上下怎么称呼?”

那小母牛心中一凛,这声音她甚为熟悉,昨夜在五指山佛境外一场大战,自己身率数百妖精与中土的佛门护法以及道门弟子鏖战再三,彼此都是伤亡惨重,自己身为妖精的头领,尚且身受重伤,所中的那一记降魔杵就是拜此人所赐。“好个慧可秃驴,吃了我一剑竟能不倒,还追进这佛境中来!不好,此地佛法神通广大,我的妖力却要大大折扣,纵然伤势大有好转,恐怕不是这秃驴的对手。”

她在那里急转心思,金一可没心思来挤他的奶了。这一声佛号,可是他人生十几年,以及金家三百年以来,第一次听到的来自五指山外的人声!

砰的一声,金家用了几代的盛奶陶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金一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旋风一样转过身来,瞪着眼前站立的人。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和尚,全身上下也不过几十斤重,长得满脸虬髯,眉毛浓眼睛大,黄色的僧袍上点点血迹,好似刚刚从修罗场中走出来一样,神情却甚为平和。见金一呆呆地看着他,那和尚又立掌当胸,问候了一声,金一这才发觉,原来和尚少了一条左臂,不过看样子是老伤了。

等到那和尚问到第三遍,金一才反应过来,忙即胡乱回了个礼,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这山里人,世代,世代居住这里。我,我叫金一,如今家中只有我一口人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小母牛,又对和尚加了一句:“还有这头牛,也是我家的。”

那和尚皱了眉头,脸上的神情金一并不陌生,当初老孙刚刚见到他,发觉这山里还有生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大为奇怪的表情。不过这和尚恢复的也挺快,见金一应答有礼,便也以礼相还,道:“施主,小僧是中土大齐国邺都到此,法名唤作慧可便是。”

金一不知世事,也不知道这慧可和尚就是禅宗传到中土之后,达摩所收的第一个徒弟,后来继承了达摩的衣钵,成为中土禅宗第二祖,更不晓得邺都离此迢迢万里,这和尚为何要不辞辛苦,跑到这五指山来。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他能进来,我是不是也能出去?说不得,定要弄清这事!

想到这里,正要发问,那慧可和尚目光转到小母牛身上,忽地又是一皱眉,向金一问道:“施主,你说这牛是你家所养,此话当真?”

金一一怔,心头就有些不高兴,心说这牛我从小养到大,怎么不真?这和尚好生无礼,我家的牛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转念一想,又觉得难得见到一个外人,自己出山的大事还要仰仗人家,不好过分,只得忍着气,道:“不错,这牛自降生之时,便是我一手养大的。”

慧可见金一说得斩截,也不敢断言,毕竟五指山里会有生人,这件事本身就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就连当初领到菩萨法旨前来五指山时,法旨中也没有提到这件事呢。不过他终究不能释然,左看右看,这牛实在漂亮的过分,生平哪里见过这样的牛?

于是一面和金一问话,一面运起佛门天眼通来,甫一施法,就发觉这里满是佛家的法力,运使起来无不如意,顷刻间掌中便开了一只天眼。他正要将这天眼去照那母牛,小母牛眼见自己的身份就要败露,立时运起妖法,就要来个先发制人,冷不防金一从旁边杀出来,一把攥住慧可那只开了天眼的手,愤然道:“和尚,你要对我家的牛用什么法术?我敬你远来是客,你可莫要造次!”第九章完

第十章 纷至

这慧可和尚是禅宗,讲究的是即心成佛,在佛门各宗当中最亲近百姓的,他本人在受达摩传授衣钵之后,就来到邺都的市井中,与百姓一同生活,什么行当都干过。www.65txt.com-====-因此,虽然对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凡人,这么被对方抓住了手,慧可和尚却也没怎么生气,微笑道:“施主误会了,小僧这是佛家天眼通,可察人本来出身的,我观施主家中这头牝牛品相不俗,迥异常牛,想必有些来历,故此用上此法,可不是要伤了你家的牛。”

慧可头顶隆起有五条骨棱,分作五色,相貌古奇神情和蔼,原本是令人一见就生敬意。无奈金一与常人又不同,他家族被关在这五指山的佛境中三百多年,此时听到“佛家”两个字从慧可口中说出,登时无明火起,心说我还道你是放我出山的救星,原来是如来一党!立刻就把脸拉了下来,冷冷道:“这里是五指山的佛境,一草一木都沐浴如来法力而生,我家的牛从小吃了,自然也与常牛不同。你既是佛家的人,怎么不识得?大和尚,这里是我家,方圆百里更无旁人,你到此间有什么事作,请自便吧。”

慧可被他抢白了几句,也不生气,看看人家庭院清洁,房舍俱全,连祠堂都有一座,的确是一户久住人家的模样。禅宗戒律虽不象小乘宗派那么多,不过对于世俗的宗法却更为敬重,既然这里是人家的住所,他也不能放恣,暗忖:“此子既云生长佛境之中,料必与我佛有缘,倒不可难为他。好在此地既是佛境,我要找出那女妖来,也非难事。”

原来昨夜,五指山佛境外各路人马一场大战,慧可与那变成母牛的女妖交战几个回合,却没有认出她的原形,若还知道这女妖本来就是牛精的话,天眼通也不用了,上去擒妖就是。

他放下手来,便向后退出金家前面的那片空地,找了块石头盘膝坐下,就要念诵经咒,施展法门,不意头顶一声好似撕开布帛的声响,两个庞大的黑影凭空落了下来,“砰砰”掉在地上,把金一家门前砸出两个大坑来。

金一此时已经晓得不对了,这五指山几百年不见人来,今天这么好日子,客人一拨接一波?却不忙上前去,伸手入怀,将老孙给的那根毫毛捏在手心,预备好了法诀,方上前去。

此时那两个黑影从坑中爬了起来,待尘土渐渐散去,金一看的分明,这两个哪里是什么人类?一个是两脚直立的老虎,一个干脆连脚都没有,是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长长蛇尾的妖精。

那两个妖精站起身来,一面大呼小叫,怪异自己怎么忽然现了原形,转脸看到慧可和尚坐在一边,正要施法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一起张牙舞爪扑了上去:“定是你这和尚弄的鬼!还不把我家小姐交出来?”

慧可当即还手,一僧二妖大打出手,金一在门口看了一会,就看出些门道来。这几个人(妖)看来不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倒像是从外面一路打进来的,而且看他们刚进来时的神情和反应,大概都不知道这山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他们都有办法进来,只须向其中一人询问,大概就能知道出去的办法了吧?这大和尚是佛门的人,和那如来老儿是一伙,多半不会告诉我实话,而这两个多半是妖精,也不晓得好不好说话……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金一盘算定了,便倚在牛栏的门上,抱着胳膊看那边三人打架。在他身后,那小母牛也瞪着一双牛眼在看,心里很是着急:“这里是佛法的境地,和尚在这里大占便宜,两位头领连变化人形都不大自在了,只能凭本身的膂力和武艺与和尚拼斗,恐怕不是对手……可恨我这伤势还没痊愈,哪怕现在冲出去,也未必能擒住这和尚。”

想到自己这次大举前来五指山,所谋者大,却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坏了大事,只得强自按捺,加紧运功疗伤要紧。好在有这少年守着家门,看来和尚倒不会来打搅自己,小母牛瞥了一眼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的金一,想起他刚才在自己身上很是摸了一阵子,心中不由得着恼:“待我大事成后,定要教你吃些苦头!唔,念在你能让我安心疗伤,就饶了你这条小命吧。”

金一哪里知道自己养大的小母牛已经换了牛,正在那里看的起劲,不住点头赞叹:“厉害,了不起!这和尚只有一条胳膊,却能和两个妖精对敌,还占了上风,佛门果然很强。”正看时,忽然见慧可呼喝一声,那条断臂上陡然生出一只金色的大手来,一把抓住蛇妖,甩手就扔了出去。

金一脸色大变,那蛇妖身不由己飞在空中,方向竟是向着自家的祠堂!这还了得,这蛇妖连头带尾足有五六丈长,分量虽然不知道,不过看他们刚才在山林中打斗的那几下,所到之处山石树木都象是乳酪作成的,完全不堪一击,这要是砸到了祠堂上,祖宗灵位都要不保了!

“既要捉蛇,得用鹰变。”动念之间,金一双手一合,掐好道诀,叫一声变,立时变成了一头雄鹰,双翅一振飞上空中,利爪已经抓住了飞来的蛇妖尾巴。

雄鹰能飞,力气却不够大,金一有心要抓着这蛇妖飞到和尚的头顶再扔下去,哪知那蛇妖被他这样一抓,反而有了借力之处,一条长长蛇尾立时顺着雄鹰的爪子盘了上来,挂在雄鹰的翅膀上,尖笑道:“哪来的野小子,给我下去吧!”

“该死!”金一只觉得翅膀上好象坠了千斤重,扇也扇不动,身子好象石头一样直向下掉,百忙中只来得及把蛇妖的身子牢牢抓紧,垫在身下,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砸出了金家门口第三个坑。

那蛇妖虽然被压在下面,不过这几十丈高处摔下来,对于他显然不关痛痒,尾巴反将金一的翅膀缠的更紧了,身子也盘了上来,长长的蛇信在金一面前咝咝作响,闻了闻金一的味道,忽然讶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是生人!从来会这般变化的人,都是金丹成就得道之人,待我一口吃了你,正好助我成道!哈哈!”

金一究竟是初试身手,就遇上这样的猛人,眨眼间就有性命之忧,奋力挣扎了几下,当不得对方缠的紧实,竟挣不出来。眼看着那蛇妖把嘴巴一张,就有一人高下,对着自己直咬下来,样子极为可怕,这要是被吞了下去,哪里还有命在?想要再用别样变化来走脱,偏偏手都被缠紧了,不能动弹,掐不起道诀来,心里好象火烧一样,冲口大叫道:“咄!”

一声喝出,就见一道光芒从金一手中飞起,投到那蛇妖的大口之中,蛇妖随即惨叫一声,张着大嘴滚到一边,也顾不得再缠着金一了。原来金一喊了这一声,却是引动了手中的那根老孙给的毫毛。

这毫毛是老孙施展化身时用的,他能变化出无数小猴来,每人手中也用一根棍棒,就是用身上毫毛和自家的兵器一同祭炼过了,能分得他那根棍棒的一分力道。此时这毫毛被金一催动之后,便即恢复成铁棒的模样,有一丈长短,鸭蛋粗细,蛇妖猝不及防,嘴巴里被顶了这么一根顶门柱,立时痛得打滚。

金一身得自由,赶忙双翅一振,依旧变做人形,招手把铁棒收了回来,想想刚才差点丧了性命,又是后怕,又是愤恨,指着蛇妖骂道:“你这妖怪,我只是不让你砸烂了我家祠堂,怎么就生恶念要吃我!不要走,吃我一棍!”

那蛇妖觉得口中没了异物,地上打个了滚,刚刚把身子立起来,听见金一说要打他,哪里把这少年放在眼里?仍旧惦记着金一的血肉和体内还丹,信子咝咝两声,正要扑上来,陡见金一手一挥,一根铁棒当头砸下来,蛇妖自恃筋骨如铁,皮肤是刀剑不入,也不躲避,径直伸手来抓。

“哎呀!”喀嚓一声,蛇妖的一只手臂已经变了形状,显然是骨头都打断了,痛的连叫声都变了:“什么兵器?!”他既是蛇妖,身上绵劲最足,象棍棒这类钝兵器打在身上,多数力道都滑到旁边去了,伤不得他。不料今日一时大意,被这条不起眼的铁棒打在身上,竟然痛入骨髓,皮肉丝毫不起作用,连骨头都被打断了!

“什么兵器?”金一见打得他痛了,心里大大痛快,笑道:“妖精,叫你见识见识我如意棒的厉害!”

这一声出口,场中原本打的热闹的慧可和虎妖竟放下了对手,一起回头瞪着金一,蛇妖更是连身上的痛楚都忘了,变了声音尖叫道:“如意棒?!你,你是孙大圣什么人?”

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独战

与乡巴佬出身、不知天下事的金一不同,今天来到这五指山的,不管是人还是妖,对于那个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老孙,来历、威名和本领,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事实上,这沉寂了三百年的五指山忽然变得这么热闹,也是因了老孙的缘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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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之间,在场众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孙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照理旁人就算能在这佛境中生存,也断没有机会能接触到他,这少年分明是个凡人,却能得到孙大圣的传授,莫非孙大圣竟然已经脱出了佛祖的镇压?

一念及此,慧可倒还罢了,蛇妖和虎妖却都脸色发白,他们这次来到五指山,对孙大圣可没安什么好心,万一孙大圣果然已经身得自由,凭他们的本事哪里经得住这位大圣的一根手指头!

金一不知个中的曲折,只看到自己一棒打折了蛇妖的胳膊,场中的三人都停了手,神情中好象很是忌惮,还以为是自己显了威风,少年心中不免得意,笑道:“我这棒能随意大小,自然就是如意棒了,什么孙大圣,我却不认识……”刚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孙大圣?是不是说老孙?

蛇妖见他欲言又止,只道他有心隐瞒,越发相信他和孙大圣大有关联,暗地向虎妖使了一个眼色,那虎妖会意,陡然间向慧可和尚猛扑过去,浑身散发出白色的雾气来,一股冷彻孤寒的气息立时在场中弥漫。

慧可识得厉害,叫道:“好妖怪,此地乃是佛境,你纵然用妖气护体,怎奈何得我?”当时口中诵念佛门摩利支天护身咒,肢体都隐隐散发出金光来,就赤手和虎妖斗在一处,两人化成一道黄光,一道白气,打的难解难分。

蛇妖见虎妖缠住了慧可,自己也随之激发出满身的妖气,那只被打折的胳膊即刻复原如初。金一见状,忙使棒守住门户,却见蛇妖不忙上扑,口中念念有辞,忽然间肩头又生出四条胳膊来,连同原本的两只手臂,都持了兵器,而后狞笑一声扑了上来:“小子,我先捉了你,再问孙大圣的所在!”

蛇妖一旦全力施展,金一就觉得压力陡增,对方的身体长达五六丈,单用尾巴立在地上,身子就能立起三四丈高来,凭空下击的力道奇大,饶是金一吃了几年的菩提子,挡了几下之后也觉得手臂酸麻起来。<<>>况且对手六般兵器加上一条尾巴,此进彼退,耍的好象风车一样,金一到底是初次和人动手,没一会就觉得眼睛也不够使了,一个没提防,被蛇妖尾巴着地扫来,打在脚上,滚地葫芦一样直滚到家中祠堂门口方止,只痛的额头直冒冷汗,幸好他临机生智,运起木石变中的白金变,将腿脚骨骼变化成白金,才没有被立刻打断了。

祠堂中的金家祖灵们见状,虽然魂灵不能离开祠堂,却都一起飞舞起来,大声惊问金一身上如何?外面怎么来了敌人?中间更夹杂着妇人的哭声,显然是金一的母亲祖母等女人,为了金一的安危而担忧。

“孩儿没事!”听着祖宗魂灵的呼声,金一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铁棒,瞪着蛇妖的眼光好象冒出火来,忽然心头一动:“这妖怪的兵器多,遮拦不住,须得教他不能近身才好。我的铁棒能变化长短,又能伤他肢体,正好克制他……”

蛇妖见打倒了金一,大为得意,尖声道:“小子,这可知道本大王的厉害么?乖乖束手就擒吧!”

“呸!”金一理也不理,将身子一纵,跳起来有五六丈高,手中铁棒一晃,也有七八丈长,照着蛇妖的头顶搂头砸了下来。蛇妖身子长,躲闪起来也就不那么方便,何况他把金一也只看作是凡人,就算会些道术,也不放在他眼里,当时也不躲闪,就用两只手臂举起兵器去格铁棒。

“喀嚓”一声,手中两件兵器和铁棒相交,声音不象金铁交鸣,倒象打朽木一样,蛇妖大吃一惊,连忙缩头打滚,已经晚了一步,被金一铁棒打在肩头,立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待得滚出十几丈外立定,再看自己时,不由得又惊又怒,原来这一棒已经将他右边的三条手臂都给打断了。

急忙运起妖气,不片时又依旧长出三条手臂来,只不过那几件兵器都打折了不堪使用,只剩下三件兵器。这蛇妖在山中也是一路头领,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今天在一个凡人少年的棒下两度受辱,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尖啸一声,正要再扑上去,却见金一又跳了起来,依旧是那一招从上向下的猛击,这次蛇妖不敢硬架,只得尾巴一弹,在地上纵出十几丈远,才躲开了对手的铁棒攻击范围。

依着他的计算,金一这铁棒变得如此长大,一旦走空之后势必不能收手,自己马上就能获得反击的机会。哪知纵出去以后回头一看,几乎气歪了蛇信子,原来金一眼看棒要走空了,便即默念变化,将铁棒又收回一丈长短,在地下一撑,身子趁着这势子又纵了起来,铁棒迎风一挥,又是七八丈长,仍旧是当头一棒,大喝道:“休走!看棒!”

“死小子,欺人太甚!”蛇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偏偏就拿这一招没有办法。事实上以他的法力,本可以再展变化,来克制金一的长打战术,然而这里和外面不同,佛法处处克制着妖力的运行,能使出现在的六臂变化,已经大耗他的妖气了,想要象金一这样随心变化,却如何能够?当下只得仓惶逃窜。

金一几棒没打着,见蛇妖一窜一弹地甚是滑溜,忽然想起老孙曾经说过,七十二变最强之处,是在于战斗中使用,随机应变,有神鬼莫测的玄机,今天第一次用来对敌,何不试试?眼见蛇妖又从棒下逃走,他急运苍鹰变,肋下忽然生出一对羽翅来,一扇之下,立时身体在空中横着飞出五六丈去,大喝一声“着”,一棒正打在蛇妖的脊背上。

虽然金一手中只是神铁的一点化身,那也是纵横三界无敌的兵器,蛇妖哪里经受的起?还好他此时全力催发妖力护身,才没有被打成两截,不过脊椎上的三四节骨头已经被打得粉碎,惨叫一声跌了开去,不能动弹了。

金一牛刀小试得手,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正要赶上去一棒结果了这蛇妖,陡然间听见四下里一阵喝彩,都在叫:“好棒法,好武艺!”

金一吃了一惊,忙落下地来,环顾四周,只见周遭不知何时,竟已站了高高低低的几十个人,且明显分作三路,左手处是一群奇形怪状的妖精,人数最多,约有十七八个,那与蛇妖一起闯进来的虎妖也在其中;右手边则是一群和尚,慧可和尚也站在当中,不过他侧身众人,却不是首领模样,为首的是一个身上有几十只手的长大和尚。

人数最少的一边只有三人,不过这也是最象人的三个,一个白衣书生,两个年轻的道士,站在最远处的山坡边缘,遥遥看着这里的形势,刚才叫好的人当中,以这白衣书生叫的最响,此时兀自摇头晃脑道:“好棒,好变化!当浮一大白!”一面说,一面手里还端着个杯子在那里喝着。

金一在山里长大,也不知道喝酒这回事,当然听不懂“浮一大白”是什么意思,只是骤然见到来了这许多人,也晓得事情不寻常,便即住了手,眼看着左边的群妖中跑出两个狼头妖来,把那蛇妖给拖了回去。

只见刚才和慧可打斗的虎妖向一个五六岁大的红发孩童说了些什么,那孩童哼了一声,鼻子里竟出了两团火焰,指着金一道:“兀那小子,你是什么人?在此作甚?”

“我是什么人?在此作甚?”金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祖屋,那是为他全族遮挡了几百年风雨的屋子;往左,是供奉着历代一百多位祖先灵魂的祠堂;往右,山坡下一片空地,则埋葬着历代祖先的遗骨。三百年来,金家第一次有人来造访,而能够站在这里的唯一一个姓金的,却只有十六岁。

即便如此,只要有我一口气在,金家的家门就不会倒下!

胸中一种热热的东西油然而生,金一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迎着初升的朝阳,大声道:“此乃我家世代故居,我是金家第二十六代长子,金一便是!敢问诸位来到家山,有何贵干?”

那群妖精一怔,忽地纷纷大笑起来,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那虎妖戟指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来到这里的都是什么来头?我们要作什么事,怎容你置喙。”

金一冷着脸,把铁棒收起来,依着族中传下来的礼节,团团作了个揖,大声道:“正是不知诸位的来意,所以动问,只不过此地终究是我金家祖地,诸位不得我金家许可,也不能妄动这里的一草一木。”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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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暗算

“碍手碍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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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阵中,那红发孩童正要发话,忽然眼睛一转,看到金一身后,屋侧的牛栏中,有一双眼睛向自己眨了眨,不由得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竟尔抛下金一不理,径自向那群和尚道:“众秃驴!外面一场未分胜负,我也知你们有些神通,只是今天这事,我家是志在必得,你们是自己出去呢,还是再拼个死活?这里是光明佛境,倘若染上了释子的鲜血,恐怕不好。”

众和尚显然已有了计议,那为首的多臂和尚大声道:“圣婴大王,你既知这里是佛境,怎容你群妖放肆?大王若不迷途知返,小心今日要堕阿鼻地狱。”

“死秃驴,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圣婴大王把手一挥,数十名大小妖王各显神通,立时飞腾过去,刀枪拳脚齐下;众和尚也不甘示弱,仗着在佛境中各种法咒的威力大增,虽然人数较少,却也和群妖堪堪战个不分高下。

那三个年轻男子站在场边,袖手旁观,意似闲暇,其中的白衣书生仍旧是端着个杯子喝个不停,甚至还有空向金一遥遥挥了挥手。

“大白兄,你看这少年是什么来路?”敢情这位性喜“浮一大白”的书生,本名也就叫做李大白,听见身旁的年轻道士这么问了,口齿不清地应道:“谁知道?八成是个凡人,遇到了一点仙缘罢了。”这句话要是被金一听到了,必是大为惊讶,这书生随口一说,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金一见对方向他打招呼,也抱拳还礼,心中却很是松了些,眼看这两方都是大能之辈,难得他们没有向自己家园进攻的意思,也就少了一番厮杀。此时他局外旁观,看群妖和众和尚大战,一边是变化多端妖气纵横,一边是佛法神通层出不穷,对于他这个乡巴佬来说,都是极难得的经验,不由得看的津津有味。

正看的起劲,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他头也不回,就知道是从小听惯了的牛蹄声,心想这牛不好好在自家牛栏里待着,跑到外头来作甚?便把手向后一挥,叫道:“回去,回去!这里不是好耍的地方,小心被妖怪吃了你。”

金一哪里知道,他养大的那头牛其实早已被妖怪给吃掉了。忽然之间,只听见战团中的慧可和尚,以及李大白三人都叫了起来:“小心那牛!”

金一还不及反应,在他的意想中,只有牛要小心人,没有人要小心牛的。然而陡然间就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冷彻的寒气,其性和蛇妖用来护体的妖气相仿佛,但冰寒之意却要胜过百倍,金一只来得及打了个冷战,那股寒气便已经从后心的窍穴侵入体内,所到之处立刻失去知觉,只一会功夫,那股寒气就流遍全身,金一浑身冰凉麻痹,轰然倒地。

手中的铁棒失去了主人的掌握,也随即变回毫毛,握在金一的手心中。

金一躺在地上,浑身颤个不休,只觉那股寒气强大无比,沛莫能御,自己体内的本身精气虽然拼命抵挡,却毫无作用,各处窍穴都被一一冰封,半点变化都使不出来。他的道法是结合了七十二变与金丹道术的修炼方法,用力的关键全在于身上的各个窍穴,如今一旦被敌人冰封,顿时就打回原形,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这时心中才懂得后悔:“老孙说我这样的练法不是正道,我却说只要快些成道出山,别的不妨,今天可遭了报应了!若是先成金丹,此时丹火内发,胜负虽未必能定,好歹有些还手之力呀。”

正在懊悔时,那股寒气已经冲到了肺腑,眼看到了心口的话,只怕性命要不保,金一急得火烧火燎,一点真灵在体内到处乱窜,想要找个救命的所在,忽然间看到了肺腑中那一个金气凝成的小小金钱。此时病急乱投医,也不管什么铜臭不铜臭了,意念指引间,那一点本性真灵一头就钻了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一的真灵触及到那小小金钱的一刹那,一股金光陡然从那金钱上爆发出来,电光石火间已经将膏肓以上的心肺护住,且大有向下收复失地之势。这正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金一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这金钱上头,凝聚脏腑间不多的本命精气,向金钱上连连灌注,只觉得气虚力短,头昏眼花,好歹是把那股寒气挡在了膏肓之外。

待得体内的危机稍稍稳定,金一才算是恢复了神智,这才想起:“谁,是谁从背后偷袭了我?难道是又进来了什么人或是妖怪?”

他勉力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地上,头枕在祠堂的门槛上,面向外面,正好看见场中的局面。此时形势又有了变化,慧可和尚已经跳出战团,和那两个年轻的道士一起向一个黑衣的女子围攻,白衣书生李大白在一旁掠阵。

慧可和尚看样子是动了无明之火,浑身都泛出金色的梵文,对于那黑衣女子的攻击不闪不避,使一柄金刚杵,尽力向那女子身上砸去,竟是用的一下换一下的搏命打法。两名道士各持长剑,一手或掐道诀引火,或凭空点划符咒,在长剑上引发出熊熊火焰来,光芒剑气直透出丈许长,把那黑衣女子给圈在当中。

那黑衣女子以一敌三,看似落在下风,然而她行动如风,空着一双手在战团中来回穿梭,还有闲暇向慧可说话:“大和尚,这小子和你又无亲故,我也不曾伤了他性命,你何必这般苦苦相逼,连数十年面壁苦修的体内种字都使出来了?这两位终南山道士,此间事与你等毫不相干,更不须劳动两位鹤驾咯!嘻嘻~”

慧可大喝一声,犹如铜钟,难以想象他的枯瘦身体中怎会发出这样大的声音来:“妖女!这少年自保家园,份所应当,天也要让他,况且你吃了他家的牛来疗伤,便是受了他家的恩惠,怎么有恩不报,反施偷袭?你用大力玄水法加在他身上,纵然不当场要了他的性命,事后也必损折阳寿,小僧适才恨不能识破了你,才使你得以为恶,这场因果,说不得要着落在小僧手上了结!”一面说,一面下手更急。

两个道士都不搭理她,见用剑一时奈何不得黑衣女子,便即回头向李大白叫道:“大白兄!你叫我两个救这少年,自己却不动手,未免说不过去吧?”口中叫着,手中连画了几道符,就在手指上点着了,立时飞出几个金甲力士来,手中各用长兵器,把那黑衣女子围的水泄不通。

金一听了几人的对话,渐渐听的明白了,心中顿时好象缺了一大块东西:“这,这女子吃了我的牛?难道说,刚才那和尚用天眼通要照我的牛,那时就已经怀疑到她了?如此说来,刚才我听到身后有牛蹄声,随即便遭了暗算,定是这女人所为!”

臭和尚,说什么要在你手上了断这因果,她吃的可是我的牛,我从小养大,每天早上供给我喝奶的牛!金一心中怒火炽热,想起刚才慧可要用天眼通去照这母牛,不是,是照这妖精时,自己还阻拦于他,那时候,这妖精的心里是不是在笑自己有眼无珠呢?

这因果,无论如何也要自己了断!

眼看着那黑衣女子在几名和尚道士的围攻中游刃有余,显然还没尽全力,金一自己却还动弹不得,要怎样才能亲手捉住这女子?心有余而力不足,那种愤怒的绝望,足以令这尘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失去理智,甚至包括许多仙佛。

好在,自幼生长在五指山的绝地中,金一早就习惯了在黑暗和绝望中寻找,无尽的寻找。眼前这点局面,对于他不过是等闲而已,再难,难得过他那三年没有终点的旅程吗?

“动啊,给我动啊!”沉下心来,极力催动着肺腑中的那枚金钱,用它的金气来逐步逐步地驱除侵入体内的寒气。金一心里明白,自己的修为全在于那已经练成的三十六变化,如果不能夺回这些窍穴,不但施展不出变化,就连寻常的道术也使不出,更发挥不出铁棒的威力。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体内的金气也只能将那股寒气驱到脐下一寸,连下丹田都无法收回,那枚小小金钱却已经是光芒黯淡,若隐若现,几乎连金钱的形状都无法显现了。

“金气不足了吗……”猜到这是之前存在自己体内的金气不足以驱逐入体的寒气了,金一立时想起多日不见的本家钱神,那位金主金孔方大人来了。

好在身子就在自家祠堂门口,金主又是本家,金一也不须回头,或是焚香祈祷,只在心中默念道:“钱神金主大人,孔方兄!今日我家身遭大难,有覆亡绝祀之危,请孔方兄不计往日闲气,出手相救,一来延续我金氏香火,二来也能保你自身灵神。列祖列宗在上,佑我金家!”

他这般祈祷,祠堂中的祖灵自然人人都知,忽地都吵了起来,一片声地叫道:“金主!钱神!既用你镇宅,如今祠堂都要倒了,你还不出来!”

“吵死了吵死了。”身为金家镇宅之神,又是受金家的供奉而产生灵识的,金主对于来自金家祖灵和金氏唯一传人的祈求,实无法坐视,只得一道金光飞出,径直飞进了金一的灵台之中,只是当初被人说成满身铜臭太没面子,如今这嘴上还要找回一些面子:

“我说小辈,现在事到临头,你那金丹大道如何?怎么要用到我这点铜臭了?”

金一吃定了他,职责所在,决计不能不管他,嘴上也乐得让他些,急道:“金主大人,孔方兄!你神力广大,我不识好歹,这可行了吧?金家倘若能渡过这一灾,我用太牢来祭你,再向老孙去讨些金气来供你享用,只是眼下大家可要同舟共济。”

金主听了,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自觉大为满意,立时放开胸怀,身子在金一的灵台中一转,立时漫天金光直冲了出来。这五指山之地,在如来的佛掌降下之前,当地原有一座铜山矿脉,等到变成佛境之后,这些铜山中的金气都渐渐散发出来,偏偏佛境中只有金主这么一枚铜钱,而且还有了神识,于是尽皆被它给吸了去,三百年日积月累下来,它的神力早已胜过普通古钱不知几百万倍。再加上那天老孙喷了它一口金气,那是三百年来每天在老孙体内锻炼过的金气,精纯无比,也被金主给吸了去,此时尽力催发出来,当真是如洪水一般,声势浩大。

金一只觉那股金气片刻之间直冲而下,摧枯拉朽一样把寒气尽数逼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身得自由。他心中大喜,却不忙动手,只是将铁棒所化的毫毛紧紧握在手中,眼睛只盯着场中那女子的身形变化。

“这女人好不厉害,打到现在还没出全力,好象在和对手逗着玩一样,她到底有什么打算?”金一心中正在思忖,这念头却被呆在他灵台里的金主给知道了,立时笑了起来:“小辈,你是要捉这女人么?待本神点拨你一招!”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发难

金一心中也已转过了几个念头,不过看那女子的身手,竟然也是走的老孙所说的那一路,把各种变化融和在武艺之中,临敌时有神鬼莫测的机变,尽管慧可和两个年轻道士都不是平常的法师,也作出了种种应对,无奈这女子本身妖力强劲之极,又精通变化,因此战了许久还是取她不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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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金主说有办法对付她,金一忙问,却听金主道:“你学的七十二变法门,看起来和这女人的差不多,根底大概还是凭着本身的妖气,既然刚才我的金气能克制她的妖气,待会也只须找一个机会,将我金气打入她的体中,只要能暂且克制她的变化,想必那和尚和道士就能伤了她了。”

金一听了,虽然也觉有理,不过却不象金主那么有把握。他对这位钱神的脾气也算知道了些,那是目空一切的很,他信誓旦旦能克制对方的妖气,其实未必,到底刚才对付的仅仅是那女子打入自己体内的一股妖气而已,自己这边可是全力以赴;要是用这一招来算计那女子,主客之势立时就倒转过来,战果还能一样么?

只是看这些人的战斗,自己刚才虽然能打败一个蛇妖,也已几度遇险,这女子的实力看来比蛇妖之流至少要高出几段,单凭真实本领,恐怕奈何她不得。无可奈何,金一也只能把赌注压在金主上了。

正在暗中寻找出手的机会,忽然见那女子抬头望了望太阳,陡然叫道:“弟弟,快去,这里有我!”与此同时,手中忽然多了一面绿色的大扇子,口中念念有辞,道一声“疾!”就见山坡上下狂风大作,无数个气旋着地乱滚,裹着乱石碎木漫天飞舞,这永远是朗朗晴空的佛境中,一下子变得天昏地暗,对面不见人影。

这一下变故陡生,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竟都被她掀起的风卷气旋给困了进去,那看热闹的书生李大白也大叫起来:“盯着牛圣婴,莫要叫他闯进五指山!”

金一目不见物,耳朵却听的明白,此时心里好象一道电光打过,顿时想明白了许多事:“这些人和妖,忽然都来到这里,定是为了老孙!这两方敌对,定有一方是想害他。可是,三百年都没有人来,忽然一起都来了,想必不是老孙关在这里的消息走漏,大概是三百年前就算计好了,几方都知道,今天是特别的。-====-”

究竟如何特别,金一就不得而知了,只好找一个人去问问,看场中几方人妖,只有书生李大白对他较为友善,人数也最少,大约不是专程来害老孙的吧?不过眼下那女子施展开了法术,场中一片混乱,金一想要去找李大白说话,也得先制住那女子才可。

正想着,忽然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金一望了一眼,心中叫道:“天幸!叫你撞在我手里。”原来正是那黑衣女子,手中持着一把大扇子,浑身上下裹着白色的妖气,闪到离金一只有两丈多远处立定,望着自己一手造出来的局面微微一笑,随即又是一口妖气喷在那扇子上,刷刷两下,几十道气旋凭空生出,那急速旋转的力道,金一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出其中的厉害。

他心中一惊,方知道这女子厉害无比,越发不敢莽撞,忙把眼皮垂下了,装作浑身僵硬的模样,只用神识暗暗感应对方的动作。

那女子作了一会法,大概是也觉得累了,便停了下来,转过头看见金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一点气息都无,不由得“噫”了一声,忙走了过来查看,口中诧异道:“我看这少年也会些道法,难道连这一道禁法也经受不住,竟送了性命?”

金一心中一动:“听她言下之意,好似本不想取我性命?也是,以她的能为,若真要杀我,当时我全身不能动弹,只须一拳打碎我心肝,自然无救。”眼下形势紧迫,他也顾不得许多,依旧紧紧攥着手中的毫毛,暗自忍耐。

那女子惦记着敌人,也不及仔细检查金一的状况,她也万万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金一就能恢复原样。事实上,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术,在金一这样的程度绝无可能办到,是以她看过金一之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即转过身去,又再喷出妖气在那扇子上,引发气旋出来加入战团之中。

金一缓缓抬起眼帘,只见那女子的脚就立在离自己三尺远处,又正专心施展法术,心说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当下心中默念法诀,那道毫毛随心变化,忽然变成一根短棒,金一运起豹子变,全身陡地从地上弹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到那女子身后,短棒一点她的后心,登时就觉得寒气沁体,说不出的难受,口中大吼道:“金主!”

那女子反应也是极快,骤然觉得身后有人偷袭,还没有回头已经将浑身妖气都猛然催发出来,一则护身,二则将对手逼退,自己也可趁机和对手拉开距离。哪知今天该她运衰,这钱神的金气从未被人运用到如此地步,只觉得身后一股似冷似热的气息直冲过来,身上千年练就的庞大妖气对于这股气息竟然半点不起作用,顷刻间已经被这股气息冲进了身体中。

这女子大惊失色,只待将手中扇子的法术收起,才好对敌,不想那股陌生的气息摧枯拉朽一般在全身肆虐,所到处筋脉窍穴尽数被封住,每一处窍穴被封,用来抵御的力道就弱了一分,片刻之间全身上下都失去了自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倒下之后,她身子转了过来,才看清楚对方竟然是本以为死去了的少年,不由得两眼瞪的大大,懊悔的不能自已:“自成道以来纵横遨游,谁想今天阴沟翻了船!这少年用的是什么兵器,有这般古怪?”

金一见她倒地,话也说不出来,晓得自己成功了,一口气才松下来,就觉得手心湿漉漉、凉津津的,身上也是如此,情知是紧张过度,出了一身的汗。这女子是他平生未见的强大,能这么轻易把她打倒,尽管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金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金主的自大个性这时候反显出优势来,对于自己的战果他一点也不意外,却在金一脑中欢呼一声:“扇子,那把扇子!一定是好宝贝,快收了起来,莫叫人拾去了。”

金一一想不错,一手握着短棒点着那女子的后心,另一手便去拾起了那扇子。刚一把扇子拿在手里,金一和金主同时大吃一惊,那扇子陡然间红光大放,好象在抗拒金一的手一样,一个拿捏不定,扇子便掉在地上。

金一究竟识浅,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正有些发楞,却听不远处有人说话:“怪哉!这风阵怎么止住了?来得蹊跷,去的也蹊跷。”

抬头看时,只见山坡上那些急速来去的风卷都已经不见了踪影,露出众人的身形来。只不过和刚才相比,这些人的样子可是大大狼狈了,身上衣服都被撕的稀烂,鲜血淋漓还是轻的,有几个僧人和妖怪干脆就缺胳膊少腿,还有些竟已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独有那李大白站的最远,看来从头到尾就没有加入战斗,居然毫发无伤。

金一看得瞠目,莫非这就是那一阵风阵的结果,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那些人定下心神来,也发觉了金一这里的状况,那书生李大白大叫一声,连忙跑了过来,老远就喊:“兄台莫要动手,小生不是坏人。”

金一啼笑皆非,心说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说不是坏人我就信么?只不过刚才一直没见这书生动过手,他对金一的态度也颇为友好,倒像是个斯文人,金一一手握着短棒,不敢离开那女子的后心,一手对李大白扬了扬,算是打个招呼:“先生留步,有话在那里说就是。”

那书生倒也知趣,隔着好几丈远就停下了脚步,踮着脚尖望了望金一脚下的那女子和扇子,笑道:“兄台好手段,把妖女手到擒来!”

金一笑而不答,他晓得自己没出山见过世面,要是乱说话,恐怕没几下就被人探出了虚实,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可得小心。转问李大白:“好说,不知各位来到五指山,有什么事体?”

李大白还没回答,忽然听见有人嚷了起来:“不好!那圣婴大王先闯进五指山内去了!”一声嚷毕,又有人嚷道:“不好,小姐被那厮捉了!”

前一声是和尚喊,后一声却是出自妖精之口,两方人马适才被风阵一起困住了,不辨周遭情势,此时定下神来,才发现形势有了重大变化,顿时乱了起来。

那李大白也是一惊,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脸色顿时大变,叫道:“罗侯蚀日,时辰已到!”

金一大惑不解,也仰头看了看天,但见那太阳渐渐走到半空,显然午时将至,那五指山上的大日如来法咒也将如期发动了。却不料转瞬之间,太阳旁边竟出现了一个缺口,且越来越大,好似有一张大嘴,把太阳给吞了进去,天色顿时暗了下来。

金一毛发都竖了起来:没有太阳真火,大日如来法咒还会不会发动?老孙又将如何?

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根由

天光骤暗,白日无光,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异象的金一已有些不知所措了,然而对于在场的一众和尚和妖怪,这一刻好象才是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的,丝毫也没有显出乱象。www.65txt.com~~~~只不过此时,双方都出现了意外的状况,对于和尚们来说,被妖怪率先突进五指山显然是意料之外,以他们的万全准备,若不是出现了那黑衣女子运用法宝将众人一起困住这个变数,本不会出现这样大的破绽。

众和尚中,那身上有几十条手臂的和尚显然是个头领,此时便大声发号施令,一连点了几名和尚的名字,要随后进入五指山内,去对付那已经突入的圣婴大王,余下的和尚则被他命令要阻截其余的妖怪,不可再有人冲进去,慧可和尚也在其中。众和尚苦战到此时,人人身上有伤,法力损耗更巨,却也知道这是用命的时候,纷纷鼓起余勇,主动向数目较多的妖怪一方发起进攻。

而妖怪这一方,虽然有圣婴大王突入五指山中,不过那黑衣女子和法宝扇子都落入了对头之手,亦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原本以这女子本身的实力,再加上这么一件厉害的宝贝,纵然是独自对敌这许多和尚,也是绰绰有余了,谁想到五指山中一个无名少年,竟然一棒就把她给打倒了!

于是,众妖怪亦分作两路,一路拼命与和尚对战,另外四五名妖怪则飞身向金一这边扑了过来。是时阳光大暗,这佛境本是仗着如来的法力和大日法咒维持的,渐渐就显得黯淡起来,对于众妖怪的妖力压制也渐渐减弱,已经有些妖怪能变成人形,既可使用法术和兵器,又可发挥起矫捷刚健的身体力量,众和尚的压力顿时大增。

那五名向金一攻来的妖怪,以虎妖为首,有三人已经变化了人形,挥舞着兵器向前,看来人形是他们最能发挥兵器威力的形态,而余下两妖则飞腾跳跃,从侧后掩袭过来,看样子是要伺机抢回那被金一擒住的女子。

局面乱成一团,金一毕竟经验不足,拿不定主意是要去救援老孙呢,还是守在这里,先求抵挡住妖怪的进攻?

李大白看出他的迟疑,疾向那两位道士道:“两位王师兄,此时佛法不甚强盛,尽可施展道术,速速为我等抵住这几个妖怪!”

那两名道士中身材高大者,正指挥自己招出的几名金甲力士去和妖怪打斗,听得李大白说话,应了一声,急从怀中取出一大把画好的灵符来,双手闪电般在身上贴了个遍,口中念了法诀,一阵白光从体内透出,照见五脏六腑都闪了一下,立时变做三头六臂,身长三丈高下,持着六样兵器。

那虎妖识得厉害,叫道:“好个天蓬伏魔大咒!且看我这变化如何?”一面说,两只虎爪在胸前一并,白色妖气自全身弥漫而出,忽然双臂一振,也变出六条手臂,肩膀上又钻出两个头来,堪堪抵住那高大道士。

另一名道士相貌清俊,神情潇洒,见同道被虎妖缠住了,其余四妖怒吼着扑了上来,他不慌不忙,右手持定了宝剑,左手二指捏着道诀,从剑刃上缓缓掠过,一字一字地念道:“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随着九字念出,那柄宝剑忽然毫光大放,万千剑芒急涌而出,那四名妖怪不及闪避,只得匆匆将妖气聚拢在身前以抵御剑芒,不想这些剑芒锐利无比,妖气的防御丝毫不起作用,四妖身上立时被射出无数透明窟窿,鲜血飙射出来,惨叫声中一一跌倒在地。

那虎妖正和高大道士十二只手臂对打,还要分神去理那几个金甲力士,斗得艰苦

,骤见同伙被对方一剑尽数杀死,瞳仁登时变得血红,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将那高大道士给提了起来,扔出去几十丈远,向清俊道士怒吼道:“上清辟魔九字!两位竟是神州南朝上清道士,为何要万里迢迢来和我家为难?”

那清俊道士单手持着宝剑,向虎妖打了个稽首,笑道:“妖王好眼力,我兄弟正是来自神州的仙道士,小道王子元,那是家兄王仲元。只是今日来到这里的缘由,却要问这位李师弟了。”看他神情轻松,竟似没将这大发神威的虎妖放在眼里。

虎妖一怔,看往李大白的眼光就有些怪异起来,这书生从未见他动手,外表也似没有半点法术,又是什么大人物了?一时想不透,也没时间和他们打哑谜,望见那黑衣女子匍匐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生死如何,他是护主心切,心里真像是被火烧一样,只得软了几分道:“既是两位仙长驾临,我也不欲和两位为敌,只是这位小姐是我家要紧人物,若是有什么不测,惹出我家大王来,少不得三界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望两位上体天心,将小姐放还给我。”

王子元挠了挠头,苦笑道:“虎妖王,你这可差了,我和我师兄哪里能擒的住你家小姐?是谁捉了,你还向谁要去。”

虎妖立时又看金一,金一皱了皱眉头,道:“你家小姐没事,只是被我禁住了,不能动弹。若要她回去,也行,只还我家的牛来。”

虎妖闻言大喜,心说一头牛还不容易?我家大王牛身得道,山上的牛说多没有,十万八万总是有的。正要出口答应,金一却又把手一摇,道:“且慢,你先告诉我,今天这许多人来到此山,究竟为了什么事?”

情势紧急,虎妖也不推脱,便道:“此山中压着一位大圣,他日日受苦,已有三百多年,算来到今天当有一大劫,或许有破功碎丹之厄。我等齐聚此山,为的是收取这位大圣的金丹,以便助我家圣婴大王成道之用。”

收取金丹!收取老孙的金丹!金一的脑袋嗡的一下,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竟是如此歹毒!老孙被压在五指山下,每天受到大日真火的锻炼,已经是无穷的苦楚,这些人却还不放过他,竟然算好了日子,知道他被压到今天,恐怕支持不住,会丧了原有的功果,想要来拣这样的现成便宜。

他正要痛斥群妖,忽然想起一事,老孙原先被压在此,原是日日被削去些道行,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势必有一日破功。不过现在情况却不同,自己这几年每天采了菩提子给他吃,据老孙自己说,他的道法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越发精纯了,隐隐已经有破关之象。

“看样子,今天太阳真火黯淡,群妖才敢来到五指山行事。只是少了太阳真火的压制,老孙会不会能掀翻了五指山,重获自由?”想到此节,金一的心脏扑腾扑腾的,恨不得立时变成飞鹰,进山中去看老孙的情况。

只是手里捉着这个女子,他也不敢轻易放开了,以这女子的实力,万一恢复自由之后翻脸不认,自己可未必有机会再捉她一次。便即向虎妖道:“你既说得坦白,待还我家牛之后,便将小姐依旧还你,只是眼下情势未定,我却不敢信你,除非你教我个法子,让你家小姐身得自由之后不能向我报复。”

虎妖急得一头大汗,虎毛上汗珠亮晶晶地,心说我哪里来的这样法子?就算有,我也不敢告诉你啊,这不是背叛我家小姐么?正苦无良策,那书生李大白忽然插口道:“这却好办,就让这位小姐现了原形,她既是牛身成精,用环穿了她的鼻子,便可制住她了。”

虎妖的脸顿时白了,金一却大为高兴,只是随即又犯起愁来,心说我这当口上哪里去找环去?低头看见手中的短棒,便有了主意,便即依着李大白的指点,令金主将金气聚到那女子脑后的一处窍穴去,细细体察之下,果然发觉此处的构造与自己不同,有三路经脉汇聚在此,仿佛人身上灵台紫府一样,当下将金气封住这里,那女郎哼也不哼一声,立时变成了一只漂亮的黑毛小母牛。

金一再用手中的短棒化成铁环,穿进那母牛的鼻子里,这才松手站起。他短棒离手,金主也已将金气都收了回来,那母牛立刻恢复了知觉,发现自己已经现了原形,鼻子里居然还穿了一个环,又惊又怒,大声说了两句话,可怜听在金一耳中,却只是哞哞两声而已。

虎妖本有心救援,只是投鼠忌器,眼见对方竟然真的把小姐的鼻子给穿了,一不能变化二不能争斗,已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势,只得咬牙忍着,向小姐拜了几拜,又拜金一:“少爷,大爷!你打也打了,穿也穿了,何时放了我家小姐?”

金一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行,我得先进山去看看。”惦记着老孙的安危,又见自己家暂时无忧,他也懒得和这妖精浪费时间,拔腿就要向山中去,冷不防被李大白一把拉住:“金兄,你要进山去,可知这五指山是佛祖如来的佛掌所化,不是那么好进的!”

说着一扬手,却是不知何时,他已经将那把扇子提在手里,笑道:“要进山去,还得倚仗这把扇子。”

虎妖见状,大吃一惊:“这书生是何许人,竟能使用焦火扇?”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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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妖知道,这把罗刹女秘藏的焦火扇,蕴藏着风火之力,等闲人不要说使用它,就连拿起来都有所不能。他们这一波前来五指山的妖怪当中,也只有小姐和圣婴大王这姐弟俩有资格使用。然而这个平平无奇的书生,从味道上闻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他竟能将焦火扇抓在手里,不但安然无恙,听他话语中的意思,竟还有办法使用这扇子?

金一也有几分奇怪,他刚才去拿这扇子时也吃了点小亏。不过,今天对于金一来说,已经有了太多的惊奇,相比之下,一个他素未谋面的书生拿起了一把他不能拿起的扇子,这点小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况且李大白拿起扇子,说是能送他进五指山去,可是那地方他每天进出好几次,有什么稀奇了?

于是,金一只是瞥了李大白一眼,便即丢下他们,摇身变成一只隼,双翅振起卷动一股风,箭一样掠过正在山坡下打成一团的众僧妖,直冲到山坡下通往老孙所在的小道。那些和尚与妖怪们,此时已经打出了真火,正拼的你死我活,谁还顾得上拦截金一?就有一两个忙里偷闲,出手阻截的,金一的这飞隼变化速度极快,几下躲闪,也就一冲而过。

到了山口,金一正要径自冲进去,眼角却忽然看到一抹绿色,这景象平日看得极熟,正是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那串菩提子。然而今天,这串菩提子却显得极不寻常,往日每天都会结出一串累累的果实,今天却寥寥无几。而那仅存的几颗菩提子,却又显得异样的翠绿,以至于金一虽然是在急速的飞行之中,也被它吸引。

双翅一敛,金一落在那菩提子旁,收起了变化,伸手去摘下今天的这串菩提子,发觉只有三颗而已。“菩提子,难道说,你也知道今天与往日不同么?”金一皱着眉头,对着菩提子喃喃说着。话犹未了,地上那根结出菩提子的根苗,竟尔自行从土里弹了出来,而且根须都没有了,只得一截光秃秃的茎躺在地上。

金一心中一痛,哪怕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还有些懵懂,只是从这菩提子的变化上,他也知道了,今天,对于自己,对于金家,对于五指山,都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或许,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走出五指山,马上就要实现了;可是,在这愿望实现的同时,我又会失去什么呢……

他把菩提茎收在怀里,那仅存的三颗菩提子叼在嘴上,大步冲下山坡。这菩提子所在的位置,像是一个分野,过了这里,就能看到那座五指山近在眼前;不过一步,则那山就远在天边,永远也接近不了的样子。

一步踏过,异变陡生!金一就觉得浑身上下好似火烧一样的痛,忍不住张口要呼唤,不想这一口气吸进去,好象吸了一团火到肺里,不但是身上皮肉烧的痛,就连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烧了起来。

“什么情况!五指山都烧着了吗?”金一心中大骇,连忙闭上嘴巴屏住呼吸,想要调动体内的本身精气,运用七十二变的法门来对抗这股炽热,那原本叼在嘴上的三颗菩提子也跟着被含在了嘴巴里。

波的一声,其中一颗菩提子忽然自行爆了开来,金一骤觉口中一凉,远胜于平时的清凉精气向全身蔓延开来,上冲灵台紫府,下到十二重楼,所到处就像是用水灭火一样,把正在体内肆虐的炽热火气尽数浇灭了,全身都变得凉丝丝的,好不舒服。

金一这才敢睁开眼来视物,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咦”了一声,他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妖怪中的首领,红发孩儿站在当地,手中拿着一个羊脂白玉的瓶子,看着金一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不想你这小子竟有些神通,能抵住我这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金一也曾听老孙提起过,那是金丹真元所发的火焰,平时在体内鼎炉中锻炼铅汞,调和龙虎,用的都是这火,却没听说过能放出来伤人的。他是初生牛犊一样,也不知道厉害,也不去理,只看见那红发孩儿正用手中的瓶子口儿对着五指山下的老孙,两道气从瓶口中发出来,一道黑气一道白气,凭空形成一个漩涡,开口正对着老孙的脑袋。

金一见了时,登时想起刚才所听到的,这些妖怪来到五指山,是想要收取老孙的金丹道果来了,现在这红发孩儿所作的莫非就是这事?想到这里勃然大怒,老孙能够在这五指山熬了几百年,仗的全是天然团成的金丹之体,万一被人收了去,小命顷刻就要不保。

正要过去打那孩儿,忽觉双手空空,才想起自己的铁棒变成鼻环,穿了牛妖的鼻子。他的武艺大半都在铁棒上,空手就玩不出多少花样来,当即着地一滚,变成一头花斑豹子,贴着地面箭一样射出去,直扑圣婴大王的双手,想要把那瓶子给抢下来。

三昧真火无功,圣婴大王也有些惊诧,不过这里是佛门大日如来法力最盛的地方,自己又只是孤身一人,没有摆下最利于真火发挥威力的阵法来,一击无功也属情理之中。见金一变化了要来抢自己的瓶子,圣婴大王暗叫一声:“不知死活!这瓶子的阴阳二气,能吸万种生灵,吸进去之后一时三刻都化为脓血,大罗金仙也抵挡不住,你这小子有多少道行?”

他望了望瓶口下的老孙,这猴子从自己将阴阳二气瓶取出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模样,瓶子却也一直不能把他吸进来,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建功?“看来还是要等姐姐进来,才能用瓶子收了猴王的金丹。”

圣婴大王究竟识浅,不晓得老孙这样级别的人物是何等威能,更加万万想不到,自己一向倚重的姐姐,竟已被眼前这个小子给打回了原形。

见金一已经扑进,圣婴便将手中瓶子一晃,想要将那个漩涡对准金一,一面笑道:“小子,只怪你命不好,给我进来吧!”

金一变化豹子,行动如风,一眨眼就冲到了圣婴的面前,眼看再跑两步,爪子就能扑到那瓶子上了,却眼看着那瓶口转了过来,虽然还没有正对着自己,一股庞大的吸力无形中袭来,顿时令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向那瓶子里投过去。

“要死!这瓶子刚刚对着老孙时没有什么动静,怎么调头来对付自己就这样厉害!”身子正在急冲之时,金一硬生生把四只豹爪蹬在地上,只觉得四肢剧痛,已经深深地陷进了土里,然而那瓶口漩涡传来的吸力却更为庞大,他的四只爪子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依旧不能止住身体被漩涡吸过去的势子。

“孔方兄,出来救命!”心中大叫一声,钱神金主却也大叫一声:“我没办法!我的金气又不能放出来,除非你能碰到敌人的身子,或是那瓶子,我的金气才能制敌。”

金一气急败坏,现在自己几乎就要被吸到瓶子里去了,还说什么碰到敌人!“难道今天,我就要丧命在这里了?”

正在绝望时,陡然间一道光芒飞起,金一浑身一轻,那股要命的吸力瞬间不知哪里去了。他又惊又喜,抬头去看那圣婴大王却是一脸的惊怒,手中捧着几块白玉碎片,地上一片狼藉,那瓶子竟被打碎了。

阴阳二气失去了玉瓶的依托,在空中散漫飘飞,有一些接触到五指山岩上那六个金色大字,忽然微微发起光来。随即,所有的阴阳二气像是找到了目标,一起向着山上的金色大日如来法咒冲去。

“唵!”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巨响,六字大咒的第一个字竟然从石头上飞了起来,金色毫光大放,且有无穷火焰腾空飞舞,与阴阳二气相抗衡,整个五指山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此异象,金一却毫不在意,他眼中只看到一根铁棒,模样和他平日所用的那根毫毛所化的铁棒一模一样,一头持在老孙的手中,一头正指着圣婴大王。刚才打碎了玉瓶的,正是这根铁棒。

“老孙!”金一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又惊又喜,叫了一声,心中却有些奇怪:既然老孙一棒就能把玉瓶打碎了,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老孙冲他笑了笑,却向圣婴大王道:“娃娃,你年幼无知,你家大人怎不来管你?如今所谋不成,再不走时,休怪老孙不念与你爹爹的旧日情分。”

那圣婴大王如梦初醒,吓得脸都白了,向着老孙胡乱磕了个头,叫了声:“孙叔叔恕罪!”头也不回地跑了。金一目光跟着他的身形,见他到了山口处,举手向鼻子上一捶,一团似青似白的火焰飞出,在虚空中烧出一个门户来,钻过去走了。

“老孙,那孩童伤了你么?”

老孙眼皮都不抬,好似这问题对于他来说纯属多余,只将那根棒子变小了,往耳朵里一塞,抬头看了看天色,嘴里喃喃说了些什么。金一听不清,又问了一句,老孙忽然冲他一笑:“阿一,今日你就能出山了,你准备好了么?”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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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三更,中午十二点一更,下午六点一更,凌晨十二点更新一章。

出山?金一愣了一下,这本是他的宿愿,不过今天一下子发生了这许多事,弄得他实在是晕头转向,根本弄不清自己正在向哪个方向前进,又怎么说得上准备不准备的。

“老孙,那你呢?”看着老孙那金色的眼睛,金一忽然想到,老孙压在这里孤零零的,如果自己走了,谁来和他说话?谁来给他采果子吃?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老孙当作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孤独。

老孙望着他,又笑了笑,金一忽然发现,他和老孙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看过老孙有别的表情,他似乎一直都在笑。冷笑,嗤笑,嘲笑,为了一颗果子而开心的笑,为了金一闹出的笑话而捶地大笑,就连指着老天叫骂的时候,他竟然也一直是在笑着。

你不恨吗?你不怒吗?老孙,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吗?

“出去?”老孙又笑了:“在这里,出去,对俺来说都一样!在这里,头上有一座山;出去了,头上还是有一座山!”他指了指头顶上的虚空。

金一糊涂了,正要再问,却听见身后嗤的一声。这声音他今天已经听的熟了,凡是有这声音出现,必定是有人闯进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尚未回头,便听见那书生李大白笑道:“孙大圣,久违了!”

久违了?原来他们竟然是旧识!

金一大为惊诧,却见老孙的眼睛里金光暴射,冷笑道:“俺当是谁,原来是李长庚!”

回过头来,面前站着李大白,他孤身一人,手里持着焦火扇,两名道士和虎妖都不见跟来。仿佛是看出了金一的疑问,李大白摆手道:“无妨,那两位仙道士正在帮你看家。”

金一一怔,发觉他好似换了一个人,目光中透着狡黠,口气也和之前的书生不一样了,那两个仙道士原本是他师兄,现在却提也不提。恍惚间,金一只觉得面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刚刚所见到的那个书生,只是徒具躯壳而已。

李大白,或者按照老孙的说法,叫做李长庚,手里轻轻摇着焦火扇,向老孙拱手作礼,叹了声道:“大圣一向受苦了,玉帝得知有人要盗大圣的金丹,今特命老夫来为大圣护法,如今群妖退散,大圣无恙,老夫上天之后也可交差了。-====-”

他是玉帝派来的?金一分明记得,老孙曾经说过,他之所以被压在这里,玉帝也是祸首之一,然则自己一家的三百年囚禁,不也是拜玉帝所赐?金一望着李大白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烈起来。

李大白好象知道他心里所想,又向金一作了一个揖,叹道:“金小哥,你一家受此池鱼之灾,委实无妄,只是当日行法的乃是如来佛祖,玉帝却不曾插手,小哥还得分清源头才好。”

金一一怔,眼睛望着老孙,果然见老孙点头道:“不错,玉帝老儿若是有这本事能将俺压在这里,他也不会去求如来了。李长庚,你这老儿一肚子坏水,今日巴巴地将神念附在这凡人身上,连长庚星力都借了给他,这样大手笔,总不是单单念着和俺老孙的一点故交吧?”这后一句却是向李大白说的。

李大白脸皮也厚,对于老孙话语中的嘲讽丝毫不在意,依旧笑道:“大圣火眼金睛,自然瞒不过大圣,此番玉帝只命老夫,向大圣讨一句话语……”

话犹未了,老孙呸了一声,冷笑道:“金星老儿,你莫要痴心妄想,俺既号齐天,断不会甘居玉帝老儿之下!”

李大白好似对他的回答不觉意外,叹道:“适才进来时,听到大圣对这金小哥所说的话语,便知大圣心意不改。三百年的沧海桑田,日日熬煎,大圣竟真的心如顽石,志向不改,我李长庚也要写一个服字。只是有一事须得明告大圣,那些释子已经将此间异象告知西天,料想佛祖与西天诸佛阿罗汉念动即到,大圣若要脱身,这时机转瞬即逝。”

“不劳挂念。”老孙依旧笑道:“如来老儿三百年不见了,俺老孙倒有些想他,正好见上一见。倒是你李长庚,今日拿了牛老大的焦火扇,不知还伤了他家的什么要紧人物,若不好好赔上一个礼,谅来玉帝老儿也庇护你不得,你好自为之吧!”

李大白的脸色有点白,忽然手指着金一道:“大圣,那大力牛魔王的女儿却是伤在你这徒儿之手,不但打回了原形,更将鼻子都穿了,大力王得知之后,也只和你大圣论理,怪不到我老儿头上吧。”一面说,一面却悄悄地将手中的扇子向地上一撇,装作和他没有关系一样,一脸无辜。

这可出乎意料之外,老孙向金一确认了此事后,愣了一会,忽然捶着地大笑起来:“妙极,妙极!牛老大向来自负,今朝可大大折了颜面,大女儿被一个根本连俺老孙徒弟都算不上的凡人给穿了鼻环?嘿嘿,哈哈,看他还有脸作牛不?”

他这一笑,李大白倒懵了,原来金一还不是老孙的徒弟?当下很是无奈地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陡然间浑身一机灵,向西方望了一眼,急急拱手道:“既是大圣执意如此,老儿也无法,只得去回禀玉帝,大圣保重!”话还没说完,他两眼向上一翻,一个金色的小人出了天灵盖,径直向天上飞去了。

老孙手中棍子一挑,把李长庚留下的李大白肉身给挑出了山口,也向西天望了一眼。只这一眼,金一却从老孙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焰在他那金色的瞳仁里跳动,他的头上,身上,一根根毫毛都在发出耀眼的光芒。老孙,他整个人都象是燃烧了起来一样。

“如来……”口中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一面深深吸着气,一面念,老孙就好象把这个名字给吞了下去一样。他忽然转向金一,问道:“阿一,适才你进来时,可曾看见菩提根如何?”

一句话提醒了金一,他忙将嘴里剩下的两颗菩提子给吐了出来,又从包袱里取出菩提根来,一并送到老孙的面前。老孙只拿了一颗菩提子含在口中,将余下的一颗还有菩提根,都叫金一密密收好,吩咐:“待会此间天翻地覆,你的家园恐亦难保,有什么难舍的物事,这便去收拾了起来,若见外间景象大变,你就离此而去,千万不要再回头了。”

金一紧握着拳头,默默听完,道:“老孙,我想帮你。”家园很要紧,祖先的坟茔更是不能舍弃,然而此刻,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将有大难,金一怎舍得离他而去?他看得出来,今天很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老孙了。虽然未必是死别,却是生离!

老孙又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杂质,只有温暖。他想了想,招手让金一近前,让他把头凑近些,伸手在金一的后脑上抹了一下,金一立刻觉得后脑多了些什么,抬手去摸时,发觉有几根头发异乎寻常的硬。

“一场相聚,俺也没什么好送你,身上只有这根铁棒,却是认俺为主,送你也使不动。这三根毫毛在你身上,日后遇到危急时或可助你脱险,”他看了看金一,又加了一句:“你走时,千万记得去祠堂里取了金主的本身铜钱出来,此物是俺老孙生平仅见的神明,他日或者前程不可限量也说不准,他是你家之物,往后你孤身一人,身边也有个伴。”

金一听着,鼻子忽然一酸,赶忙强自忍住,抿着嘴答应了。金主钱神听到说起了他,也飞了出来,很少见的没有大放厥词,只是在老孙头上转了三圈,道:“老孙,你也保重,大家都保重,终有再见的一天!”

老孙嘴角咧了咧,好似要笑一下,却没笑出来,猛然把头转了过去,手连连挥动,叫道:“快走,快走!迟了就走不了了!”

金一攥紧了拳头,忽地扑在地上,向老孙磕了四个头,爬起来转身飞奔。将将奔到山口,老孙在后面忽然叫道:“那被你拿住的牛精,她爹爹是我故交,你莫要伤了她性命。”

金一脚步一缓,点了点头,跟着拔脚奔出,再也没有回顾。

他一口气跑回自家祠堂前,只见刚才那些打生打死的和尚和群妖都不知哪里去了,只有王家兄弟俩、李大白和虎妖几人在那里等他,那头被擒的母牛也在。

虎妖已经急得团团转,好容易等到金一出来,迎上去叫道:“听闻佛祖将到,众家兄弟都惊走了,请阁下将我家小姐放了,一同逃命去罢!这里是住不得了。”

金一哼了一声,既然老孙叫他饶了这牛精的性命,他也就不杀她了,可是平白被她吃了自己养大的牛,差点连命都送在她手上,哪有这么容易就算了?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装作没听见,径直冲进祠堂里,把此间大变的事向众祖灵说了,便要把这些灵位都带走。

他的父亲忽然道:“阿一,我们的魂灵能够长居在这里,照你说都是佛境法力的缘故,如果离了这里,我们还能依旧这样住着么?”

金一楞住了,是啊,听老孙的说法,自己既然能够离去,佛境必定是不再存在了,那么自己家的这些祖灵,还能继续存在么?

祠堂里一阵静默,一个老成的声音响了起来:“阿一,你自管去吧,不要拖着我们了。咱们等了几百年,这里也待的够了,若是佛境毁了,大家都去投胎转世,这不正是我金家历代的愿望吗?你走,找个好地方,开枝散叶,传下金家的香火,就是你的孝心了!”

“对啊!”“是啊!”“阿一,你自己走吧!”“你是好样的,金家的好子孙!”

此时此刻,言语只是多余的,金一心里被一种热热的东西塞满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跑到墙角的柱子下,从石础底下掏出一枚铜钱来。刚把铜钱攥在手心,就听见天空中一声巨大的梵唱,大到充塞了整个天地,震得他的耳朵嗡嗡直响:“唵!”

跟着,老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那是张狂到狂妄,勇敢到无畏的笑声!

“如来老儿,三百年别来无恙?再来和俺老孙战过吧!”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大曼荼罗

今天第一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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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外,金一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景象。

五指山的天空,原本是万里无云,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的,不变的只有那光辉万丈的太阳,放射无尽的光和热。然而今天,天空中不再空了。

确切的说,天空已经满了。

无数体形颀长的飞龙在空中盘旋,上下翻飞;装束奇异的神女提着花篮,从空中向下抛洒着无数花瓣,檀香味弥漫四周,为这些散花天女当坐骑的,则是诸部神兽,唳鸣低吼,咆哮奔驰。

最醒目的,却是天空中出现的一副巨大图画。那些护法天龙,散花天女,都只是在为这副画作点缀而已。五百名阿罗汉形象各异,都现出天人的法相,或多臂,或长手,或垂眉,或怒目,或持钴杆,或捧宝杵,或擎琉璃,或垂璎珞,齐齐唱着梵号佛经,禅唱之声响彻天地,无处无之。

“乖乖,这是大曼荼罗啊!”长庚星的神念离去,书生李大白已经恢复了那惫懒模样,他仰着头在那里看,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四佛四菩萨齐聚五指山,西天佛国倾巢出动啊,了不得,不得了!”

金一仰头看去,见那副由五百阿罗汉组成的巨大图画,中间现出一个八瓣莲花的图形来,每一瓣上都坐着一个巨大的天人法身。东方宝幢佛,西方无量寿佛,南方开敷华王佛,北方天鼓雷音佛,这是佛祖的四种显化相,分别具菩提心、大悲义,涅磐智,方便智四种佛旨。

东南方普贤菩萨,是菩提心,主向道之因;有心还须有慧,故而西南方文殊菩萨,主大智慧;西北方弥勒佛,是大悲心,慧而慈悲,才得方便,可证菩提;最后是东北方观音菩萨,观世间之音,救苦救难,故而行愿成满。这四菩萨,主世人求道证果的四种境界,然而由始至终,皆是如来一平等慧。

中台八叶俱全,四佛四菩萨同声高宣佛号,“唵!”只见八叶中央金光万丈,世尊现大日如来法相,面带慈悲,口含微笑,头戴五佛宝冠,手结法界定印,八叶九尊的毗卢遮那佛俱全,这一副大曼荼罗的佛国世绘方才告成。<<>>

金一的心沉了下去,敌人竟是如此的强大!他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佛,也不知道这些佛和菩萨到底有多少威能神通,但那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对于自小生长在佛境之中的金一来说,他能够分明感受到其中所蕴涵的法力,近乎无边无际。

那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佛的世界!

金一忽然想起了老孙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在这里,头上有一座山;出去了,头上还是一座山!”与这浓缩了大千世界,象征着物质界的胎藏界大曼荼罗相比,五指山的那大日如来法咒,又算得了什么呢?老孙啊,面对这样的对手,你如何能战胜他?

不期然间,金一的心中浮现出了老孙那一贯的笑容,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狂放无畏,似乎一切的艰难磨折,在他的眼里都只付诸一笑。“老孙,一定不会认输的!”

天空中,那巨大的大日如来忽然开了口,开口便笑:“猴头,今日太阳星君被罗侯星所犯,我给你的禁制也落到最低点,又有群妖来救你,你还不走脱,更待何时?”

“嘿嘿,哈哈!”老孙的笑声也响起:“如来,你道俺老孙象你一样,是那无信之人么?当年俺与你打赌,出不得你的手掌,便要回去下界,不可再扰天庭。是你将法术骗俺,禁了俺的筋斗云,故而跳不出你的掌心,这也罢了,你为何要趁机压我在这里,受了三百年的苦?俺今日,就让你看看,俺就要跳出你的手掌心了!”

金一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花,怎么那中台八叶中央的大日如来,竟好象缺了一只手?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却再也看不清楚了,只听如来呵呵笑道:“猴头,你若有这本事,何不使出来叫我看看?”

“轰”的一声巨响,五指山飞了起来!

在众多阿罗汉的梵唱佛号声中,老孙的笑声震动天地,刻在五指山中指上的“唵嘛哩叭咪吽”六字法咒离山而出,在半空闪耀着光芒,而一直压在老孙身上的五指山则随着那一声巨响,好象失去了重量一样,象羽毛被风吹动似的,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无数个龙卷风带动着乱石在空中飞舞,风眼处的老孙却巍然不动。他身上的毛凌乱,尾巴一卷一卷地,掩不住红红的猴屁股,光光的头看上去很有些好笑,并且他自己也一直在笑,可是金一却从众阿罗汉的禅唱中感到了一丝不那么好笑的东西。

他们在害怕,害怕这个被如来镇压了三百年的妖猴!

一手持着焦火扇,一手拄着一根两头金箍的铁棒,老孙笑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开心:“如来!俺老孙已经跳出你的手掌了,当日你说的话还作数么?”

以掌作山,镇压妖猴,如今这山都被掀翻、打碎了,算不算是跳出?

如来微微一笑:“猴头,你当日就已经输了,三百年执着于此,不得开悟,岂不是辜负了你这通灵之身?还不觉悟本来,立证菩提。”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那空中飞舞的六字大咒忽然更加明亮起来,一道道金光火焰洒下去,威势比平常每天炼化老孙时更要强盛百倍。

“哈哈,早知道你要赖帐,多说无益,叫你见识见识,俺这八十一变的厉害!”老孙把焦火扇收起,捻诀喝道:“走兽之王,麒麟变加身!”浑身上下的毛发一下变成了闪闪发亮的鳞片,那些大日真火打到他身上,好象阳光射到镜子上一样,都被弹了回去。

“飞禽之祖,凤凰变加身!”苍白色的火焰腾空飞出,在老孙背后凝成巨大的火焰翅膀。

“巨灵之变,法天象地!”老孙的身影倏地变得巨大,顶天立地,一个人就能与那整座大曼荼罗相对抗。

金一心中一动:“老孙教我变化时,是不用把口诀和变化都念出来的。他这是在教我么?想不到七十二变之上,竟然是这样惊人的力量!”他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变得炽热,凝视着那个在空中自在变化,放射无尽威能的身影,百万佛徒,大千境界,整个大曼荼罗都在他面前战栗!

低下头来,凝视着自己的双手,金一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原来,我竟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

那六个金色大字奈何不得老孙,渐渐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下去。过了片刻,金一身上忽然一轻,好象有什么一直压在身上的东西一下子消失了,金家的祖灵们纷纷叫了起来:“咦!怎么了,怎么了,我能飞出来了!”

虽然看不见,金一却能感觉到,那些原本只能在祠堂里牌位上待着的祖先灵魂,已经悄然脱离了牌位的约束,飞到了身边的空气中,他能够分明感觉到父亲的慈爱,母亲的温暖,在身边萦绕一阵之后,不舍地消散在空中。金家的历代祖先们,终于得以转世投胎去了。

悄悄地,金一的眼泪流了下来。祖先的魂灵可以转世,这意味着他终于实现了金家历代的宿愿,把金家带出了这座五指山。可是,他也就从此失去了世代居住的家园,往昔的一切,从此都只能成为回忆,要在梦里才能回味了。

“金兄,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脱了。”李大白在一旁提醒。

金一转身看去,见这书生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刚才在五指山里面对老孙时的那些老辣奸猾,一点儿都看不见了。想起刚才老孙对他的嘱咐,金一知道,这是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虽然很不甘心,但这是属于老孙的战场,是他三百年来一直不曾放弃的战斗。

“李先生,小弟想要与你们同行,不知……”

金一刚开口,李大白就笑道:“金兄,刚才在山里头,虽然这身子不是我作主,不过这耳朵和眼睛可还是我的,你这样的身份,我想结交还来不及哩!我们兄弟是从中土神州来的,金兄看样子也是我神州后裔,大家一道同行,求之不得。”

几句话说得洒脱,金一心中便有几分喜欢上了这李大白,当即点了点头,又向那虎妖和小母牛道:“你们吃了我家的牛,不能放你们走,先跟我走吧,到了安全的去处再说。”说罢,也不管虎妖如何,掏出一根绳子栓住鼻环,牵着那小母牛就走。虎妖气得冒烟,无奈小姐落在人家手上,牛被穿了鼻子,还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只得恨恨地跟着走。

王家兄弟相视一笑,和李大白也都相随。到了五指山的边缘,金一翘首前程,只见那以往是连绵不绝、看不到头的群山不复旧观,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远远的似乎有一条河,在沙漠上蜿蜒曲折,若隐若现。

情知这一步踏出去,就算是走出五指山了,金一心中激荡,这一步竟有千斤重,一时迈不出去。他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个在空中放肆大笑的身影,默默念道:“老孙,你保重。哪怕沧海桑田,我们终会再见!”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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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山地,踏上沙漠的一刹那,金一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这毕竟是金家人三百年来,第一次脚上沾了五指山之外的尘土。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半点波澜都不起。

忍不住用力跺了跺脚下的沙土,不象在山石上那样坚硬,半个脚掌已经陷进了沙土中,金一这才确信,自己是真的离开了五指山了。他回过头去,想要再看一眼过去的家园,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仍旧是一片茫茫沙海,五指山的翠绿杳无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这世上。

怎么可能?金一慌忙又转过头来,看看前方,再转过去看看后面,连续几下,这才确信自己所见的不错,确实是身处在一片沙海之中了!

他忙变化成骏马,向着来路急奔了一会,依照他初见老孙时的经历,眼睛会欺骗你,只管走过去,自然就会走到了。可是,跑出几里路之后,他却颓然发觉,自己仍旧是在沙海上奔跑,鼻子里,皮肤上,感觉不到半点属于五指山的气息,有的只是沙漠的干燥和灼热。

慢慢停下脚步,金一在心里确认了一个事实:回不去了!

耳朵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时,却是那清俊的道士王子元追了上来。他拍了拍金一的肩膀,安慰道:“金兄弟,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一片沙海,无穷无尽,连人迹都无,我们只是领了道旨之后,才在这里发现了五指山。如今看来,那山本非凡间所有,现在隐去踪迹,也是寻常。只待仙缘聚会时,自然又再开放。”

原来如此……金一轻轻舒了口气,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轻松,然而这种轻松却让他很不适应。从懂事以来,五指山虽然压着老孙,但却也压着他,让他看不到外面的太阳,呼吸不到外面的空气,如今,他终于走了出来,走出了往日被囚困的生活,却一时看不到前面的方向了。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这里的人是什么样的?在我脚下,将要展开什么样的人生道路?一切的一切,对于在五指山里封了三百年的金家最后一个男人来说,都是那么的迷茫。

看到他的表情,王子元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却也能猜到几分,少年的迷惘,本就是男人都曾经体验过的。-====-他又拍了拍金一的肩膀,微笑道:“兄弟,西方无路,这沙漠又甚是凶险,你虽有道术,毕竟初出山来,还是先与我等同行,等到了中土再作打算吧。”

停了停,又道:“何况,你擒住了那牛妖,虎妖恋栈不去,也是一桩麻烦事。这里比不得五指山里,少了佛门**力的压制,妖怪的战力惊人,这虎妖若不是忌惮你擒住了他家小姐,不知你的深浅,万一暴起发难,我和二哥两个可敌他不过。”

金一先听他说得有理,也点了点头,后来见说到牛妖和虎妖之事,不禁奇道:“那位李先生是星宿转世,难道还不敌妖怪?”

王子元大笑起来,好象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金兄弟,你有所不知,这李师弟在我派中只挂了一个名,道法上的资质委实差劲,十年来竟然半点道术也学不成,若不是看在他家是我国中贵人的份上,师父早不认他这个弟子了!今次天庭麟旨降下,说到他是长庚星的转世托生时,还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哩,只可惜长庚星在五指山就回返天庭,如今的李师弟,可又变成从前那个半点道术都不会的李大白了。万一动起手来,他不拖累我两个就是万幸。”

一面说着,一面脸上挂着微笑,好似这个一无是处的李大白,对于他王子元来说却并不是嘴上说的那种累赘,倒象是感情很好,相互取笑的兄弟一样。金一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忽然有些羡慕起来,他从小到大,真正算得上和他比肩论交的,勉强说来也只有那一头母牛而已。

偏偏还教那牛妖给吃了!金一想到这,无明火腾的窜了起来,原本还不知如何处置那牛妖,这刻却下定了决心,哪怕受了老孙的言语,不伤她性命,也决计不能轻易放过了她。

他的心意,存身在灵台中的钱神金主再清楚不过,忽然开口道:“阿一,你捉住这牛妖,全是指着我的金气,我看不如将我的本身铜钱变成鼻环,穿了她的鼻子,管保她一世也不得脱身,任你摆布,你也可将那毫毛兵器收回来,一举两得。如何?”

“咦?难得你竟也出了个好主意!”也不管金主的强烈抗议,反正作为自家的镇宅铜钱,自己又是金家当代的唯一传人,这厮也不能不听自己的指令。金一便与王子元赶回前程,只是刚一起步,却被王子元的动作给吸引住了,只见他道袍飘飘,两脚犹如闲庭信步一样的慢慢踱着,速度偏偏和自己变身骏马之后不相上下,手上还托着一个小小的木盘,盘上一个木刻的小人,举手指向一个方向,始终不移。

察觉到了金一目光中的疑问,王子元笑着指了指自己脚上,金一低头下望,只见他脚上缚着四只黄纸剪成的小马,上面画着道符。

“此乃我派中所传的神行法,这四只马可借用六甲之力,运起道法来,一个时辰便可行六百里,亦能带了人同行,只要忌荤腥便可。”王子元笑道:“此法多用于朝廷铺兵传书之用,一旦用起来,他想停也停不住,非要走上六百里方住,这个唤作六百里加急。”

又指着手上的木盘和小人道:“这个唤作仙人指路,乃是昔年黄帝传下的法门,不论身在何处,凭此可知方向,否则在这沙海之中,四顾茫茫都是一般的景象,迷了路就只有等死。”

金一听他解说,大感惊奇,这世界当真是广大,自己自少在五指山里坐困,哪里懂得外面的世界?不由得庆幸自己和李大白、王子元等人作了一路,忙谢过了他的解说,又问道:“王道兄,你适才多次提及贵派,却不知是哪一派?”

“我派乃是道教西传,函谷关里第一支,关尹传下的楼观派。如今关中乃是我北周天王宇文邕在位,大冢宰宇文护执政,对我道家多有倚重,故此我派甚得朝廷信用。”

“关中?是什么地方?这天下还有哪些去处?天王是什么人?我只从书简上看到过天子……”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金一这个对外间一无所知的乡下小子简直就是好奇宝宝问题袋子,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来,王子元回答了一个,往往是引出来更多的问题。不过他的学识也真广博,风度也好,丝毫也没有不耐烦地一一解答,短短同行一路,金一便觉得自己获益良多。

不一会回到了原地,金一向李大白和王仲元致歉了,便依着金主的主意,将他的本体铜钱握在手中,走到那牛妖面前。虎妖此时离开了五指山的佛境,也变做了人形,却是一个面貌憨厚的中年男子,正守在牛妖身边,见金一走近,也不知嗅到了什么,登时紧张起来:“金小爷,你要如何处置我家小姐?”

金一哼了哼,他心里已经想好了,也不搭理虎妖,走上去将那铜钱穿在牛妖的鼻子里,而后把那根毫毛取了下来,收在小臂上,方冷冷道:“你家小姐初进五指山时,不能变化,想必是吃了我家的母牛,才能疗伤,是也不是?后来那慧可和尚要用天眼通照她,她却毫无反应,想必伤势颇重,是我不知就里,保护了她,如此说来,她不但欠了我一头牛,更欠我一条命,是也不是?孰料她恩将仇报,反来偷袭我,若不是我有神力护体,几乎把性命送在她手里,是也不是?”

一连四句,声色俱厉,这虎妖果然是妖如其相,甚是憨厚,金一又确实占着道理,竟把他问得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得硬着头皮道:“是便是如此,不过我家小姐也不是存心伤你,你只须放了我家小姐,要如何赔礼都由你。”

小母牛听在耳朵里,苦于不能开口,只能暗自着急:我的虎妖王哎,你怎么能一口认下来了?这下子我可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

她本有心要运妖力挣脱,无奈金主注入她体内的金气对于她来说极为陌生,妖力使上去竟无半点作用,现在连鼻子都被这铜钱变化成的环给穿了,对于本为牛妖的她来说,更是彻底打回原形,现在就和一头寻常的小牛一样了。

金一冷笑道:“放了她?不可能!这么,她吃了我那头牛,是我从小养大,每天吃的是佛境里的甘泉美草,又把仙果来洗过了筋骨,等闲牛也不及她,赔礼?你去哪里找这样一头牛来赔我?何况救命之恩,却恩将仇报,你说拿什么来赔才行?”

这虎妖虽是妖怪,品行却好,平常和凡人买卖都不欺心的,要吃牛羊时,还拿洞中的金银去和人家换来。此时听见金一说得有理,他是作声不得,况且就算要欺心翻脸,一来小姐还在人家手里,二来旁边两个道士能为不小,自己孤身一人也未必敌得过,只得低头不语。

金一见说得他服了,方道:“我也不难为你,就这么的,把你家小姐作牛抵给我一百年,前事一笔勾销,如何?”

“哞!”虎妖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口,小母牛却忍不住先叫了起来。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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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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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欺人太甚!”虎妖大吼一声,平地起了一股腥风,身上冒出浓浓的白色妖气来:“哪怕我家小姐真的亏欠了你,也绝不容你这样欺辱。这里不是五指山境地,你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嘛?”在五指山那样特殊的环境下,妖怪们的战斗力确实受到了极大的压制,虎妖为此已经郁闷好久,这时就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金一双手一合,而后向两边分开,掌心已经握着一根铁棒,指着虎妖喝道:“既然明知自己理亏,还要恃强欺人,象你这样的强徒,必要叫你知道小爷的厉害。废话少说,上来吧!”

王家两兄弟和李大白在一旁看见,王仲元和虎妖是直接动过手的,晓得这虎妖绝非等闲的妖怪可比,金一却分明只是个练过几年道术的凡人而已,对上这虎妖性命恐怕不保。他当即取出灵符在手中,待要焚化了引发力量,来帮助金一,不料手腕却被弟弟王子元拉住了。

“三弟,我等道门之士,天职就是要保护生民,怎可眼见这少年被妖怪屠戮?”王仲元瞪眼问弟弟,换来的却是意味深长的笑容:“二哥,你莫要小觑了这少年,那牛妖的能为可是更在这虎妖之上,却被这少年制得服服帖帖,他哪里会轻易败给虎妖?我们且看一场好戏罢了。”

王仲元看了一眼那被打回原形的牛妖,这才想起此节来。能够使用焦火扇这样的法宝,证明这牛妖不但是道法有成,道行更是千年以上级别的大妖,倘若金一只是寻常少年,怎么能一举手就把她给擒住,而且是打回原形?

他两人在这里的小动作,虎妖早已看在眼里,他所忌惮的只是这两个来自神州的仙道士而已,道家仙术是来自天庭的传授,威力强大变化多端,向来是各路妖怪的头号大敌。眼见两名道士没有出手之意,那书生虽然满脸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动作,心里顿时大定,脸上狞笑一声,喝一声:“龟甲化身!疾!”

妖诀一出,满身白色的妖气立刻活动起来,越聚越浓,不一会全都依附在虎妖的身体表面,现出形状来,好似一副精良的铠甲,把虎妖周身上下都护了个严严实实。

手上爆出十根虎爪尖刺,虎妖狞笑道:“小子!你纵使铁棒厉害,看看能不能破了我这妖气龟甲?”原来成形的妖怪若要战斗时,多半都是凭着身上的妖气变化,内则提升筋骨,外则摧敌破兵,象虎妖这样能把妖气凝成实体,实力已经是极其高强,在妖王这级别中也算顶尖人物了。

“哞!”牛小姐在一旁忍不住叫了起来,心说:“虎妖王啊虎妖王,你真是傻啊!要说妖气护体的法门,你再怎么说也比不上我吧,连我都被这小子一击打倒了,你怎么还这样硬抗?”苦于被强行打回原形,不能口吐人言,她的这番提醒在虎妖听来只是哞哞牛鸣而已。

“小姐放心,我这就救你出来!”虎妖还以为是在为他叫好,应了一声,然后身子微微俯下,突然脚底发力一蹬,整个身子贴着地面,象一只箭一样射出去。

“孔方兄的威力,要彼此接触之后才能发挥……这虎妖的铠甲是妖气凝结成的,上次那牛妖的妖气护体挡不住钱神的金气,他这铠甲应该也不能。”脑海中一闪,金一已经拟订了策略,七十二变的传人,临战时最大的武器并不是力量和法宝,而是变化,这才是老孙一直教导金一的秘诀!

“蚊蚋变!”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当虎妖扑到近处,突出指尖尺许长的尖刺将要划到金一身上时,他竟然收起了手头的铁棒,变成了一只蜻蜓!这虎妖扑击时催发妖气,行动如风,爪子挥动时撕裂空气的声音尖利刺耳,然而却奈何不得一只小小的蜻蜓,金一扇动着四只透明的翅膀,借着虎妖身旁卷起的气流,一忽儿便飞到了上空。

“雕虫小技!”这四个字用在这里倒是贴切,虎妖钢鞭一样的尾巴就地一扫,止住了冲势,随即飞身跃上高空,妖气在爪子尖刺之间联结成片,两只虎掌好象两把大蒲扇一样:“看我拍扁你这飞虫!”

“你上当了!”金一半空中收起变化,随即运起飞禽变,身后陡然生出一对羽翅来,凭空翱翔半圈,已经避过了虎妖的上扑势头,手中铁棒再次变出,高举过头。

“好!”王子元和王仲元一起大声叫起好来,金一这两下变化实是巧妙,虎妖虽然威猛霸烈,但到了空中之后,姿态和动作的控制怎么也比不上在平地,金一却用看似孱弱的蚊蚋变把他引到空中,又占据了上空飞翔的优势,尽管必杀的一击还没出手,战果已定!

“轰!”的一声巨响,虎妖偌大的身体从空中直落下来,尘沙飞溅弥漫四周,遮的人眼睛也看不清。待到尘埃落定,旁观的三人一牛只见地上一个大坑,坑内则是金一压在虎妖的身上,双手扼着虎妖的咽喉,那虎妖全身的妖气铠甲不见了踪影,显得无精打采,显然是又被金一制服了。

“了不起,竟然就这样擒住了这妖王,只是他究竟为何能封住对手的妖力,还是没看明白……”王子元心中暗赞金一厉害,却也明白,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其实还是在于金一能够封住对方的妖力变化,就像对那牛妖一样,一旦击倒之后就能让对方丧失战力。

金一扼住虎妖的咽喉,钱神金主的金气源源而出,把虎妖身上的筋脉尽数封住,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妖怪,这可服了吗?”

虎妖倒也爽快,把头一昂道:“服了,你杀了我吧,将来自然有人为我报仇!”

金一哼了一声,也不废话,举起手中铁棒就要打,一旁李大白忽然高声叫道:“慢来!”

金一一怔,顿时戒备起来,横棒当胸看着李大白,那李大白笑嘻嘻地跑下沙坑,向金一摆了摆手道:“金兄弟神力降妖,小生佩服的紧,不过要是一棒把这虎妖打杀了,可有些浪费。我看兄弟初到尘世,孤身一人,也没个伴当,往后行事恐怕多有不便,何不把这虎妖收服了,让他给你作个长随,岂不胜过白白打杀了。”

收服?金一倒没想过这个问题,想想李大白说得也有道理,这虎妖能力不弱,要是能收服来,跑腿打架什么的,也能省自己一些气力,可是他和自己刚刚拼的你死我活,怎么肯降服自己?

说到收服人心,不对,是收服妖心,金一可就是一张白纸了。李大白自告奋勇,把这差使给接了下来,跑下去对着虎妖耳朵说了几句话,又听虎妖对他说了几句话,便回来对金一道:“成了!金兄弟,只要你应承能放了他家小姐,他就甘心为你作家仆。”

金一摇头道:“不成,我若肯放了她,刚才就不用打这一架。没得说,还是让我打杀了他吧。”说着举棒要打,李大白忙拦住,向金一小声道:“金兄弟,他这是漫天讨价,你不妨就地还钱,也用不着张口就要打杀吧。你不要着忙,待我再去说说。”

看着李大白又去找虎妖说话,金一很有些莫名其妙,喃喃自语道:“讨价还价?那是什么意思?”原来他从小到大,从来也没和人买过东西,更不懂玩心计,对于什么利益计算,全然不知。

“讨价还价!我喜欢!”金主钱神在灵台中忽然激动了起来,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刚才就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我刚才用出去的金气和上次不一样,少了很多,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我知道了,是价钱,价钱不对,比上次低了!”

金一更晕,赶忙问他,金主颠三倒四说了好半天,金一才算听明白,原来同样是用金气封住妖怪的妖气,上次对付牛妖所用的,就比这次对虎妖用的少。这钱神也和金一一样,是深山里的娃,不晓得自己的力量有多少,因此虽然发觉其中有区别,却说不清楚。这时听到李大白说到讨价还价,金主就好象神识中出现一道灵光一样,陡然就觉得自己的神念比以前清楚了许多。

“价钱,对对,我该算好价钱……不对,这价钱要怎么算法?”金主嘟嘟囔囔,金一却发觉在自己灵台中的钱神幻化的铜钱急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竟至不能分辨其形。

对于金主的变化,金一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观看。这时李大白也和虎妖还好了价,回头向金一道:“金兄弟,这虎妖已经情愿降服于你,作你家仆,只要你允诺,能善待这位小姐,等到他们有法子补偿你了,便放她回去。”

金一想了想,道:“李先生,若是这般说,也还使得,不过我养牛是要吃牛奶的,这牛妖就没奶了,我若要好好养着她,又没奶吃,这笔帐怎么算法?”

李大白一怔,险些喷出来,心说你小子真说的出,要这位神通广大的千年牛妖给你下奶喝?亏得现在西方路断了,否则大力牛魔王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头黑色的小母牛,又看了看金一,忽然笑了起来:“兄弟,我看不如这样,你既收了这虎妖王作家仆,伴当有了,却少个坐骑,何不就用这小母牛作脚力?”

第十九章完

第二十章 问价

本本风扇ERROR,又是几百大洋报销,刚刚修好了回来,累死啦,先更新第一章,晚上八点还有一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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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护法大元帅赵公玄坛降临,见证契约,庇佑诚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道灵符烧过,香案三尺上的虚空中忽然出现一个一尺多高的金甲神人,个子虽小,样子却看得分明,他胯下骑着黑虎,手中握着宝剑,凭空一指,灵符烧出的黑烟顿时落在香案上,那里供着一张契约,这黑烟似乎有生命一样,钻进了契约的纸里。

王子元又烧一道符,送走了那赵公元帅,这才收了法,把香案上那张契约拿起来,交到金一的手中,微笑道:“这纸契约已经过赵公元帅见证,若有人要欺心反悔,神明必定降罪。赵玄坛乃是我道门护法元帅,法力无边,纵是妖精中的大圣也要畏惧三分,谅这两个妖精不敢毁约。”

原来金一打服了两个妖精,说好在金一的有生之年,虎妖要为金一作长随家仆,牛精则要为金一作坐骑。不过她的身份终究和平常妖怪不一样,虎妖苦苦哀求之下,金一想想打死了也是白饶,于是就答应了几个条件,一是金一只能在与人交战时才能骑乘牛精,二是如果牛精能够支付足够的赎金,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把契约拿在手里仔细看过,只见原先空着的契约上端现出一个人像,宛然就是刚才所见到的那个金甲神人,金一大为好奇,便问道:“小王道长,这神明莫非是时时相伴左右,一旦有人毁约,就会出来降罪么?”

王子元正色道:“金兄弟须知,俗语有云,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天地之间,诸事皆有神明执掌,商事契约便都在赵公元帅职权之中,他既已在这契约上留了花押,神念便能知这契约两造是否守约,一旦契约被毁,这花押便会发出讯息,令赵元帅知晓。”

金一听了,点点头,便将契约交给了虎妖:“金虎,将契约收起来吧。”虎妖先是一怔,继而想起自己已经是人家的家仆了,这些事自己不作谁来作?只得黯然接过,顺便也默认了金一给自己起的新名字。

哪知金一的起名还没结束,他走到牛精面前,瞪着这小母牛的大眼睛,大声道:“你往后就是我的坐骑了,总得给你起个新名字。你既是我的坐骑,就叫你琪琪吧。”

“哞!”命运多舛的小母牛又叫了起来,大眼睛里已经委屈的要流下眼泪来,心说当坐骑已经够惨了,还要摊上这么个烂名字!

金一也不管她怎么想,顶多哞哞叫两声而已,还能怎样?一旁王子元上来恭喜,随即便笑道:“适才为兄弟设香案做法,请财神见证契约,承惠白绢两匹。”

金一愣了一下,才知道这道士做法不是白作,要收报酬的,可是摸遍全身上下,哪里来的一匹绢给他?正有些犯难,王子元却又道:“兄弟不必介怀,区区两匹白绢而已,待你有了再还我不妨。”

既然暂时不用给,金一心中稍定,不过从这事上,他也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已经踏入尘世,要如何来谋生呢?好歹也是有点身家的人了,他看着身边的坐骑和家仆,家仆和坐骑也用不那么友好的眼光看着他。

“这两个一时指望不上,恐怕还要吃我的。”金一摇了摇头,按照契约的约定,这牛精的赎金数目不小,不过据虎妖说,如今五指山异变,西方道路已经断绝了,他们和家中已经失去了联系,赎金一时也拿不到手。

又看看笑容可掬的王子元,金一又摇了摇头,这道士样子好看,心地狡猾的很,作过了法事才说要收钱,虽说这钱是该收的,也叫人心里不舒服。看来看去,还是书生李大白最合适请教。

“李先生,小子初入凡尘,许多事都不懂,要向你请教,敢问尘世之人,要如何才能维持生计?”

李大白是个读书人,这时代读书人的职责之一就是要为百姓指点迷津,况且他很有点“好为人师”的嗜好,虽然孟子说这是“人之患”,李大白也能做到每日三省己身,这毛病却从来不见改好的希望。现在听到金一向他请教,立刻来了精神,沉吟片刻道:“金兄弟,要说尘世之人,有士农工商,百业千行,各凭手段挣得钱粮财帛,先求吃得能糊口,穿的能蔽体,而后有华堂广厦,锦衣玉食,骏马高车,如花美眷……”

书生大概是平时没少想象这类享受,一说起来就两眼发亮,滔滔不绝,金一听了一会,忍不住要把他拉回到自己在意的内容上:“先生说要挣钱财,又说能换来吃穿,还有诸般事物,只是这钱本是铜铁,既不能吃,也不能穿,人要来有什么用处?为什么又能换来种种事物?”

一问到这个问题,金一忽然觉得自己灵台中的钱神金主骤然减缓了旋转,金气却越发浓郁起来,仍旧是看不清形状,偏偏给金一一种感觉,好似金主对于这个问题也很关心。

李大白被他这问题问得楞住了,搜肠刮肚好半天,才摇头道:“这个,小生就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利字么,是人都脱不开,终日忙碌,劳心劳力,还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金一还没说话,金主陡然在他灵台里高声叫了起来:“对,说得对!我懂了,利就是价钱,价钱就是利!”刹那间,金一的灵台紫府中金光大盛,随即向中央收了回去,钱神金主在金光中现出身形来,却已不是之前那一枚铜钱的样子,变得长长的,好象一条蛇一样。金一仔细一看,才看明白,原来他从一枚钱,变成了一串钱。

“咦,怎么变出这许多孔方兄来了?”金一大奇,数了一会也数不清楚那串钱到底有多少枚。

“呸,你懂什么,不管多少钱,还不都是钱吗?是钱,就是本神了!本神独一无二,怎么会有第二个?”金主的样子变了,这气势好象也比从前猛涨,那串钱在灵台中忽长忽短,好象一个人在那里跳上跳下:“本神刚刚领悟自身的奥妙,已经得道了,从今往后,天下大可去得,事事都能随心,小辈,你有我庇佑,真是百劫修来的福分!”

金一头大起来,怎么这位孔方兄忽然又恢复了原先那趾高气扬的态度?他懒得理金主的自我吹嘘,但李大白那一句话引起了金主的变化,这却是不争的事实,金一便也认真地思考起李大白的话来。

此时王子元已经收了香案,催促众人起程,这大沙漠可不是久留之地。金一答应一声,还没迈开步,虎妖已经一把抱起小母牛,将身子一晃,化作一阵狂风,飞一般向东去了。

“跑这么快作甚,我又没有说要骑她。”嘟囔了一句,金一见两个道士已经在腿上绑了甲马,王子元还带着李大白一道,便也摇身一变,变了一只飞隼,扇动着翅膀在天上飞。

一行人都有法术,这茫茫沙海也就变成坦途,两天功夫便即看到了边缘,又走了两天,前面地平线上现出一座城池。

象这样赶路,大家都是疲惫异常,这当中金虎虽然是实力最为雄厚,但他手中抱着一头母牛,负担也比旁人都来得重,因此几天下来,倒是他最为疲惫。见到有座城池,众人都想要找个地方歇脚,于是离城二十里便收起了法术,信步缓缓走去。

一面走,李大白一面指点金一尘世之事,他指着道旁的农田和远处成群的牛羊道:“金兄弟,这田里有六谷,都是人所食用;又有六畜,血肉可食,筋角皮毛可用,亦是不可缺的。”

“这些东西,都有价钱么?”一路上,金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此时便问了。

李大白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金主就在金一的脑子里叫唤开了,无非是夸耀他如何伟大。金一也不去管他,又指了指王家兄弟:“先生,这两位是仙道士,也要奔波逐利吗?”

李大白嗤的一笑:“金兄弟,王三那日为你设香案做法,为何要讨两匹白绢?虽然不是要钱,这绢也能作钱使,一样是求利。道士也是人呐!”

王家兄弟在旁听了,只是笑而不答,金一若有所悟,钱神却叫了起来:“绢能和钱比吗?太过分了,太僭越了!”然而金一早已习惯了,根本不来理他。

一行渐渐走近城池,李大白便向金一道:“此城乃是凉州,原为吕氏所辖,后来关中大乱,我朝大将独孤信奉命收复此地,内抚百姓,外镇突厥,千里地方都被他一手安定,百姓感念其功,都称他作独孤郎……”

正说时,王子元忽然咦了一声:“凉州今日有什么大事么?这许多兵马!”第二十章完

第一卷完

第一章 迎亲团

金一举头望去,只看见城墙高大,城楼上插着许多旗幡,也不懂得什么意思,便问李大白:“李先生,这城中平日没有这么多兵马么?”

李大白摇头道:“我们北周是府兵制,平时大家都在家务农,有事的时候才会集结,发给甲胄和战马。www.65txt.com~~~~现在是农闲的时候,这城上有许多甲士,城下又有铁骑来回巡逻,看样子是出事了。瞧,有铁骑来查问了。”

金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二十多骑缓辔驰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兵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那些马匹身材高大,膘肥体壮,马蹄踏在地上隆隆作响,声势很是雄壮。再转过头来看看自己的坐骑,和人家的高头大马相比,漂亮是漂亮了,气派可差的远了。琪琪看着他的眼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牛头一扭,不来理他。

骑兵来到面前,看见是两个道士,一个儒生,还有两个编户的百姓,不由得有些奇怪。如今世上刀兵不断,人民生计艰难,道士和儒生对民生都很重要,因此地位在寻常百姓之上,通常是不会和普通的编户在一起的。

“凉州总管麾下,请问两位道长和这位先生,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王子元举了举手,算是打了招呼,道:“我们是关中楼观派的仙道士,这位是唐州大野总管的侍官,还有一位同伴和他家仆。自沙海中游历归来,到此意欲歇脚,不知城中有何事故,召集这许多兵马?”

领兵的校尉一听,忙招呼部下都下了马,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楼观派的仙长,还有唐州总管府的先生,失敬了。城中集兵不为别事,是前日接到北地消息,说是突厥公主不日就要来到,恐怕路上出了差池,要沿途州府调集兵马护送哩。”

王子元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校尉又道:“本来若只是这点事,也不必大张旗鼓。偏偏这些日子妖戎蠢蠢欲动,好似有入侵本州的意思,因此总管调集大兵,若是妖戎不来便罢,来了,少不得要大杀一阵。如今城中兵马不少,只是少了法师和道士助阵,总管若是知道两位仙长来到,必定欢喜。”

说着,便命手下让出几匹马来,让这一行四人骑乘,金一沾光也有一匹马骑,金虎是家仆,只有牵着牛在后面吃灰的份了。

几十匹甲骑前呼后拥,一股脑都向城中去。金一第一次骑马,感觉很是新鲜,眼光盯着身边众人的动作,一一照着学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他正骑的高兴,却听见李大白嘟囔道:“天可怜见,这突厥公主终于是来了,我还以为要悔婚了呢!”

“李先生,突厥公主是什么?”金一事事好奇,李大白偏偏好为人师,这俩人一路上说个不停,已经甚为投缘。见金一问了,李大白便低声道:“咱们大周立国之初,疆域很小,四面都是敌人,因此要多结盟友。突厥是在咱们北边,十几年前正在和另一大族柔然交战,也想找个盟友,于是两家就定结了盟约,我国太祖还和突厥的可汗定了婚约,结为儿女亲家。哪里晓得,十年前突厥打败了柔然,强盛起来,这婚约就迟迟不肯履行,三年前我国派遣了使团去北地迎亲,一去不回,到今天才能迎回突厥公主,真是不容易。”

金一似懂非懂,什么突厥柔然的,都是闻所未闻,不过听到李大白的这番话,他却想到了自身。这一路上,他翻来覆去都在想自己如何在尘世中立足,却始终不得要领。修道这回事,说起来为了求长生,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在成道之前,为了要多多增补元气,食量比常人更要大许多,比如王家老二王仲元,主要练的是咒术和禁法,一顿就要吃五斗粮,二十斤肉。不过,若是条件有限,修道之人也可以用辟谷、服丹等法门,数日乃至数十日不饮不食。

这一路上,众人就是这么过来的,两个道士自不用说,金一底子厚实,口中再含着一颗菩提子,借着菩提子上散发出的丝丝精气补益,也能支撑。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在这世上立足,首先就得解决这生计的问题吧?哪怕是吃菩提子,也得找一块风水宝地,把菩提根栽下去,种的活了才行。

思前想后,自己所能倚仗的只有这一身本领了,因此金一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找点差事来作。此时听说城中有警,看那校尉欢喜的模样,好似对于道士的到来极为看重,他便心中一动,扯住李大白悄声道:“李先生,城中打仗,要道士何用?上阵杀敌么?”

李大白不知何时已经从身边的骑兵那里讨了一袋水来,正仰头狂饮,他是不会道术的人,这几天在沙漠中的行程数他最为辛苦。好容易喝了个痛快,也顾不上回答金一,却是那校尉恰好走到两人的马旁,应声道:“与妖戎战斗,我们别的都不怕,只怕妖戎使妖法,军中如果没有道士,那可就要吃大亏了。当年邙山一仗,我们和北齐交兵,本来是站上风的,就是被北齐使妖法,几百里内都是大雾弥漫,十步内都分不清敌我,所以吃了败仗。”

北齐又是什么人……金一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好象很大,慢慢总会了解的,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正要再问,前面的王子元忽然回过头来,向金一笑了笑道:“金兄弟,你可是想要在阵前讨个差事么?巧的很,我本想等回到长安,为你引荐一个大人物,这迎亲团来得正好,你若不嫌弃,就先与我等一道护送迎亲团回长安,有机会的话一显身手,只怕青云之路就此打开了哩!”

金一乍惊乍喜,他对于王子元的个性也有所了解了,这人的心计可不是那么简单,况且自己还欠着他两匹白绢呢,他怎么会这么好,拉拔自己?

一时迟疑,还没答应,李大白已经叫了起来:“王老三,你太过分了吧,我可是要把金兄弟引荐给我家唐国公的,你修道之人,和我争什么,难道要让金兄弟也入你那楼观派么?”

金一大惊,原来这李大白也对自己有心思哩,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涉世未深,心中不免狐疑,哪知灵台里的金主却忽然叫了起来:“好,好的很!小辈,他两家一争,你的价钱就涨了!”

“什,什么?我的价钱?我又不卖身!”金一很是愤愤,压根不理会钱神的叫唤,扯着李大白道:“李先生,王道长,原来你们都对我有打算,怎么不早和我说?”

“嘿嘿,时候未到嘛。”李大白挠了挠头,瞪了王子元一眼,王子元却泰然自若,依旧微笑道:“作不作道士,或是为谁家效力,都只凭金兄弟自己主张,我与李师弟都只是为你引路而已,早说晚说,又有何妨?”

金一听他说得有理,也就暂且搁下了,只是想起幼年时爹爹曾对自己说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现在自己入了尘世,这第一步可得选对方向,不能轻信他人。

正在暗自警醒,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喧闹,许多人都在那里吵吵嚷嚷,人流尽皆向着一个方向涌过去。那领兵的校尉眉头一皱,立时派了两个骑兵前去打探,不一会回来了,两个骑兵脸上都是兴奋之极:“校尉,道长,坊间百姓轰传,都说是圣童来到本城,争着求医哩!”

那校尉和王家兄弟听闻这消息,一齐耸动,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王子元,也有些激动起来:“果真是圣童么?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定要前去拜见拜见!”

话是这般说,不过那校尉终究是以为军情在先,只得请王子元等人先去参见本州的总管。金一又是一阵好奇,不过这次用不着他问,李大白的话已经象潮水一样涌出来了:“金兄弟,这位圣童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你定要见识一下,传闻他医术高明,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年仅十岁时就在夏州退治瘟疫,活人千万,当时夏州总管独孤信亲口赞誉他为圣童,谢以重金,又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为妻,他却分毫不取,飘然而去。”

“十岁就有这么大的功德?”金一也生出了好奇之心,忙问:“这圣童叫什么名字?”

“这个……”李大白脸色忽然变了变,闷了一会,忽然笑道:“金兄弟,你看这坊市可热闹么?”

金一不防他忽然转了话题,一时没跟上,王仲元嘿嘿笑了起来:“金兄弟,你问的好,这圣童十几年来大名传遍关中和陇右,却是都叫他圣童,本名反而没什么人提起,就算是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也是称其圣童而不名。李师弟只是听说而已,恐怕也不晓得圣童的名讳。”

金一恍然大悟,不禁笑道:“所谓的顾左右而言他,便是说的此时的李先生么?”

正在说笑,陡然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伴着尖利的哨声,在街道上呼啸而来。那校尉脸色陡变,叫道:“紧急军情!”第一章完

第二章 妖戎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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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斩空还在12名,请大家帮帮忙推上前十。下一更在下午五点左右。

另外强调下:本书非西游同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是历史与仙侠的结合体,应该是一种历史神话吧。

“城北二百里外,金沙滩,妖戎大军围困了突厥公主,情况紧急,请道长速速随我前去救援!”凉州兵马总管达奚武,乃是一员宿将,他见到了王子元和金一一行,根本就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就以半命令的口气请众人随军,举止间尽显悍将本色。

王子元所在的楼观派,是站在与北周朝廷相同的立场,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他也知道其严重性。本国使团足足费了三年的功夫,才把突厥公主迎回来,假如路上出了意外,被妖戎给搅了好事,使得突厥一怒而转向支持北齐的话,立国只有十几年的北周顷刻就有覆亡之险。

“自当效命!”王子元二话不说,一口应承,随即把金一一拉,向达奚武道:“达奚总管,这位金一兄弟乃是当今异士,前途不可限量,总管若能带他从征,必建奇功。”

金一几乎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地想要推辞,那达奚武上下扫了金一几眼,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目光中射出两道白光来,金一顿时觉得前庭的几处窍穴一热,自身的精气激发出来,把那两道白光拒之体外。

“咦,这是什么法术?”金一吃了一惊,达奚武眼睛里放出的这两道白光,感觉上竟有些类似于当日老孙对他用的眼中金光,不过威力上显然差了许多。

达奚武也是一惊,忽然豪笑道:“有趣,有趣!能抵挡老夫的破法眼者不少,年纪这么轻的,你还是头一个,而且并未掐诀念咒,也不是激发丹火,纯以本身元气相抗,这一手可新鲜的很呐!小兄弟,你上过阵么?”

金一点了点头:“我打杀过妖王,还和圣婴大王交过手。”也不知怎的,对着这位呼喝叱咤的老将军,他竟不觉得生分,更加不懂得掩饰和谦逊。

达奚武居然也很爽快,重重一拍大腿,笑道:“好!英雄初阵,且让老夫见识见识!万岁,你来,带这位小将去领了兵器披挂,再选一匹坐骑,盏茶功夫之内,随老夫出阵!”

应声而出的,是一员年轻的大将,身上穿着鱼鳞甲,头盔夹在腋下,腰间跨着横刀,一身的桀骜不逊,只是随随便便在面前一站,金一只觉得一股热热的气浪迎面扑来,就好象沙漠里正午的风一样。<<>>

“这人的气势好强!”金一心中暗懔,达奚武也好,这位年轻的将军也好,都颠覆了他对于外面世界的看法,看样子,修道之人在这世界上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啊!

殊不知,对面这位年轻的将军对于金一的表现也暗自惊诧,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竟能在他杀人无算的杀气面前眉毛都不跳一下,单这份内敛的功夫,也不是常人可比。

王子元兄弟留在堂上和达奚武商议军情,李大白无事作,便跟着金一下堂来。那年轻将军见李大白书生打扮,鼻子里嗤了一声,理也不理他,向金一抱拳道:“小将是京兆人氏,姓史,名唤万岁,现为凉州总管府麾下将军。”

京兆是京城长安的畿辅之地,金一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人家以礼相待,他也不能失礼,也依样葫芦抱拳:“我是五指山人氏,姓金,名一,没有功名,将军请了。”

史万岁见他这么说,笑了起来:“金兄弟,我大周以戎马立国,即便你是白身的编户齐民,或者是敌国逃奴降将,只要你能立下战功,高官厚禄都不在话下哩,好比我家老爹,当初也不过是京兆的土豪而已,只因随本朝太祖在河桥一战立下了战功,便封了太平县公。”

金一听说,倒来了兴趣,他正愁无处安身立命,所仗的只是一身本领而已,如果真如史万岁所言,不拘身份家世,单凭军功就能封爵的话,这大周倒好象是个好地方。

两人一路说笑,不一会就以兄弟相称。到了堂前,史万岁命人拿了甲胄来,金一却说不用:“不瞒史大兄,小弟身有道术,不惧刀枪箭矢,这甲胄就不用了吧。”他想自己已经练成了木石变,身子可以随意变得坚如金石,寻常的刀枪自然不能伤他。

史万岁听他解说之后,上下看了看,大笑起来:“兄弟,我看你是不知这战场上的厉害呐!来,我射一箭让你瞧瞧。”随手抄起一把铁胎弓,捻起一只箭来,双臂拉开,口中喊一声:“黄泉猛鬼,来临助我!”

金一顿时觉得那只箭上一股冷气积聚,隐隐有凄厉的哭泣之声萦绕,史万岁随即一箭射出,金一的肉眼也跟不上箭的去势,只看见箭靶上的两重铠甲和里面的木靶竟一起炸了开来,碎木铁屑四下飞溅,偏生耳朵里半点声音都听不见。

金一只觉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指着史万岁握弓的手,吃吃道:“史,史兄,这是什么法术?”

史万岁把弓抛下,笑道:“兄弟,这是我在长安时,有恩于一只猛鬼,他自称是汉将军樊哙,也不知真假。不过从那以后,我临阵时便可借用鬼兵之力,所向披靡,就连许多有道术的大将法师,也都成了我的刀下鬼哩!”

见金一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史万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这天下从汉末以来,刀兵纷纷几百年,到今天还能存于世上的,哪个没有点防身杀敌的本领?战阵上可没有第二次机会,犯错就得掉脑袋,你是初阵,我才这般点拨你,莫要自恃本领高,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小一啊小一,这是金玉良言,看你还敢小觑天下英雄不?”金一暗自心惊,忙谢过了史万岁的指点,依着他的建议,选了一副精良的披挂穿了起来,立时显得威风凛凛。

李大白在一边看着,啧啧笑道:“金兄弟,你这副披挂也算是上等了,本用精钢打造,又经过灵宝派道术祝祷,内含六丁六甲的神力,恐怕只有神兵所用的兵器才能伤的了你,那些妖戎定不是你的对手了。”

史万岁看了李大白一眼,心说这书生倒也识货,只是他素来不喜欢儒生,也不开腔。待到要为金一选坐骑时,金虎却忽然上前来,向金一道:“主人,你自有坐骑,何必用这些凡马?”

金一大奇,这事倒新鲜,牛琪琪居然会自动请缨当坐骑?他心里明白,这牛是千年的大妖原形,称得上是金刚之体,只怕比自己还要耐打三分,若是骑了琪琪上阵,说得极品一点,哪怕自己受伤了,琪琪都会毫发无伤,至于什么马惊、马失前蹄之类的疏漏,更加不会有——就算有,多半也是牛琪琪故意的。

金一走上前去,摸着牛琪琪鼻子上的铜环——这是钱神金主的本体,借着它,金一便可和牛琪琪说话:“我说,你不会是存心要在战场上害死了我,可得自由吧?”

“哞!”牛琪琪愤怒地叫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浑小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是凭本事降服了我和虎妖王,既然定了契约,自然要守信,我要随你上战场,是恐怕你不知天高地厚,在妖戎手下送了性命。我身为你的坐骑,你要是死的这么难看,我脸上难道好看?”

“再者说了,你在五指山里长到这么大,见过马么?给你一匹好马,你会骑么?”

金一搔了搔头,牛琪琪最后这句话虽然语气尖刻,道理却是不错的,初次上阵又加上骑术生疏,万一遇到了强悍的敌人,自己可是把脑袋拴在腰上了。

话虽如此,金一却还是意存踌躇,一来他对于牛琪琪还是不那么信任,二来这次是随军出征,人家都是高头大马的,他却弄一头小母牛当坐骑,那不是被人笑死了?

他正在犹豫,史万岁在一旁见他捉着牛环不放,又从金虎的话中知道了这是金一的坐骑,大概猜到了金一的心思,便上前仔细看了看牛琪琪,诧异道:“兄弟,你这牛是哪里找来的,相貌倒真的不俗哩,若是脚力和胆量都过得去,就骑着上战场也不妨事。”

“咦,骑牛上战场,不好笑么?”金一忍不住问。

史万岁嗤了一声:“战场上,枉死鬼最好笑,骑牛算什么?那妖戎之中,就有许多部落都是骑牛作战的。你只须立下战功,谁来笑你!”

金一听了稍稍安心,脑子里金主也出来嚷嚷,说是有他的本体铜钱化作鼻环,穿在牛琪琪的鼻子上,管教她半点风浪也兴不起来。金一这才放心,就请史万岁安排一副鞍辔,给牛琪琪装上,又取了一柄大刀,给金主作兵器,也好一同上阵。

诸事齐备,金一正要出发,一旁闪出一个军吏来,手中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史万岁,史万岁再递给金一:“兄弟,这是你适才所领军器的凭据,上面有价钱,你可收好了,若是上阵时损坏了,回来要作价还他。”

“什,什么?要给钱的?”

第二章完

第三章 雷部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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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史万岁的解说,金一方才明白,按照北周的兵制,他既不属于朝廷直属的六军,也不是各地的府兵,目前只能算是客兵,一切装备给养,都只能自己掏钱向军中购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次是达奚武指派史万岁陪他来治装,所以可以欠着,若是战后金一能立下功劳,自然能获得封赏,如果进入了达奚武的军中,这些装备也就不用还了。

“况且,战阵上也好发财,若能取得些战利品,拿来交给军吏,说不得还有些赚头哩!”史万岁笑着指了指金一身后的金虎,道:“好比捉些妖戎来,请道士画符拘住了,卖出去作家仆,多少人抢着要,值钱的紧!”

金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堂堂的一方妖王,落到这般田地,情何以堪?还好史万岁一副猛将派头,气势凌人,被他这么轻视了,金虎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金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史将军,你说妖戎,难道都是些妖怪么?”

史万岁上下看了看金一,摇了摇头:“金兄弟,你连这也不懂得?这妖戎么,大多还是人身,不过他们居处在西边的高山中,世代都与妖怪为伍,还有传言说他们本来就是妖怪的后裔,到底实情如何,也没人说的清楚。只不过,妖戎当中确实有妖怪助阵,其战士在战场上也会用妖法,这却不假,所以才叫做妖戎。捉了来作奴仆的话,力气又大,又能吃苦,作些开荒运粮什么的,再好不过。”

人和妖在一起吗……金一回头看了看金虎,再看看牛琪琪,心里就坦然了许多。

诸事齐备,金一和史万岁出了辕门,就骑上了牛琪琪,向校场来。李大白却在辕门外和他告别,说是自己上不得战阵,去了也是无用,索性去找那位圣童见识见识。

金一与他相处几日,从他那里学了好些东西,彼此已经有了交情,此时竟觉得有些不舍,当下约定了等战胜回来,便一起去见圣童,两人挥手道别。

不一会到了校场,远远的望着,金一就觉得一股沉重的气势从校场中直冲而上,久久不散,越走的近了,越觉得那股气势庞大的惊人,隐隐已经现出形态来,和校场上方的云气绞在一处,变幻着各种形状。-====-

史万岁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忽然拍手道:“兄弟,咱们这次出兵必定大胜!你看,我军的军气上冲风色,其色玄黑,呈龙虎之形,势向西北,正是此次妖戎所在。”

这是中原自古相传的望风角之术,史万岁世代将门,所以学得。金一不明其理,不过听说军出之时有吉兆,信心却也大增,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铁棒,心头仿佛有一股气渐渐升腾起来:“我的初阵,也是我踏出尘世之路的第一步,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吧……一定要取胜!”

此时校场中立起了高台,台上设了香案,周围设了七个坛位,有七名道士站在上面,闭目持剑,默默念诵道诀。中间则是王子元倒持宝剑,昂然站立。

金一看时,见王子元这刻的装束大异平时,头发都披了下来,脸上和露出来的手臂上都画了符咒,脚下的步法也是盘旋勾折,忽小忽大,忽高忽低。

晃眼看见王仲元也站在台下,金一便过去,问道:“二道长,三道长这是在作什么法?”

王仲元见他换了一身的披挂,整个人看起来大不一样,显得甚是威风,不由得也赞了几句,又道:“大军出征,对手又是妖戎,他们妖法厉害,须得做法请神兵下降为助,三弟便是在准备用神雷玉清神兵大咒,为我军将士加持。”

正说着,陡然见台上的王子元把头一仰,长发披散在脑后,宝剑望天一指,厉声道:“神霄玉府,雷部天尊,应声显化,来临我兵!”起手把宝剑向天上一抛,那剑竟不落下,在王子元的头顶滴溜溜转着,光芒越来越盛。

其余七个道士也一同将剑抛上头顶,与王子元的剑相互呼应,八道剑光倏地射上云端,天顶就好象开了一个大洞,有无量的光芒下来与这八道剑光汇合,溅射出漫天光雨,遍洒在校场中的众将士身上,遇到兵器甲胄等属,便即钻了进去。不大功夫,众将士的兵器全都隐隐发出光芒来。

金一望着身上发光的甲胄,伸手摸了摸,却觉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王仲元在旁边笑道:“这雷部神兵咒法,专为伏妖之用,生人却是不妨的,不过也要这些兵器甲胄在铸造时已经道士祝祷过了,才能加持咒法。”

金一这才了然,回头看金虎时,早已躲得远远,不过座下的牛琪琪却没什么反应,那些天上落下的光雨在她身边飘来飘去,好似没看到她一样,难道她不是妖怪么?

正难以索解,台上王子元的法术又变,他将双手在胸前一合,闪电般结出五种道诀,对应五种雷火,乃是天雷、地雷、云雷、水雷、斗雷,那台上空中骤然现出无数光幢,内中各有一个小小人形。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收妖破邪,来临我身,急急如律令!”言罢,道诀一指,那些小小光影俱都射出,落在场中各将士的身上。到这时,一场法事才算做完,达奚武上前谢过了众道士,便即号令出兵,三千铁骑甲叶锵锵,出城向北而去。

金一出了城门,忽然若有感应,转头向城上望去时,却没见到什么不寻常的人物,也就不理了。

“师父,你为何注目那个骑牛的少年?”城头,金一目光不及之处,一个双十妙龄的女子望着身前的人,心中很是奇怪,在她的印象中,师父还从来没有这样在意一个人。

被她称为师父的,却是一个样子不过十岁上下的孩童,神情中甚至带着几分稚嫩,口气却已如成人:“我阅人无数,仙佛妖魔都不在话下,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许,我所要寻找的东西,就在他的身上……”

铁骑滚滚向前,大地都为之颤抖,精选的健马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当天日落时分,就已经前进了一百多里地。

史万岁率部前驱,金一也紧紧跟随。要说这牛琪琪倒真是不错的坐骑,虽然身高腿长都比那些高头大马差的远了,也不见她如何疾步快走,偏偏一路上也不掉队,看样子跑得还很轻松,更让初次骑乘的金一坐的很是舒服。

只是路上连一个妖戎都没有见到,金一心里不禁犯起嘀咕来,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

“诸军戒备!”史万岁拧着眉头,遥望前方,忽然大声叫了起来:“火箭预备!”

一声令下,百余支火箭从马上射出。金一还没反应过来,金虎在他身边已经低声吼道:“有敌!主人小心!”

“怪了,他们怎么知道前面有敌人的!”金一忙聚神双目间,运起神鹰变,这才能够如白昼一样视物,只是当他望着身边的军士时,不禁大吃一惊:许多军士的双眼都变成了绿色,黑夜里看去犹如野兽一样!

敌人当前,金一顾不得想那么多,等到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夜色之后,便看见前面火箭所到之处,无数道黑影从草丛中飞了起来,跟着就是箭矢嗖嗖破风之声。

“木石变!”金一赶紧运起变化护体,又把手上的铁棒舞动起来,遮挡住座下的牛琪琪。哪知那些箭矢射到身上,连甲胄都无法射穿,叮叮当当地弹了开去,至于有一两支漏网的箭矢射到牛琪琪身上,也都滑了开去。

这甲胄居然如此厉害?金一精神一振,抬头去找史万岁时,只见到一个雄壮的身影,上下萦绕着缕缕白光,每一箭射出,必定是一声惨叫。

“雷矢!”史万岁又是一声大喝,众军士齐声响应,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来,拉弓的同时,道道雷光便在箭矢上环绕积聚,等到射出之时,当真是猛如雷霆,迅如电火,对面的敌人中者立毙,有的甚至被箭矢上的雷光炸得粉身碎骨,惨叫声不断响起。

金一箭术平平,索性连弓也不拿,仗着有木石变和甲胄护身,坐骑也不惧对方的箭,把手在牛琪琪的后臀上一拍,叫道:“杀到前面去,抢个头功!”

牛琪琪“哞”的一声,脚步迈开,瞬间超越了史万岁十余丈远,直冲上山坡去了,心里却有些着恼:“小贼无礼,我又不是不听你使唤,何以乘机拍我的羞人处!”

金一浑然不知坐骑的心意,瞪大了眼睛只顾寻找敌人,陡然间身边的树丛里窜起几条黑影来,嘴里呱呱大叫,不知名的兵器一起向金一身上招呼。

“来得好!”金一心中大喜,紧紧攥着铁棒,往身边一划,他身上是道家法力,手中是神铁幻影,那些凡铁哪里是对手?立时都被砸断了,来敌一人头上挨了一棒,咔咔几声响过,血浆飞溅,死在地上。

“痛快,痛快!”金一初试牛刀,只觉得心应手,说不出的畅快,冷不防灵台里的钱神金主却大叫起来:“痛快什么?!你把脑袋都砸碎了,拿什么去请赏!你的欠帐怎么还呐!”

“啊?”金一这下可傻眼了。第三章完

第四章 敌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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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金一从初次上阵杀敌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开始想到自己真正该作些什么的时候,前哨战已经结束了。www.65txt.com

史万岁所部的战力出乎他想象之外的强悍,五百多骑兵斩首七百多级,平均每人都获得一级以上——很遗憾,金一的获首数是平均数以下,还好有金虎冲在他身边,捉了两个妖戎的俘虏,不算一无所获。

深知自己的任务在于解救被困的使团,史万岁没有浪费任何时间打扫战场,匆匆审问了俘虏,得知使团就被包围在三十里外的一个山坳中,他便立时下令前往营救。

“将军且慢!我军虽勇,兵力只有数百,料想使团从漠北归来,兵力应当在我之上,他们尚且被围,可见这次妖戎实力强悍,末将以为应当等候总管的大军到来。”

对于部下校尉的这番谏言,史万岁报以一笑:“你所言有理,不过使团在野外遭到袭击,能被围而不灭,证明他们实力与妖戎相比,纵然不及也相去不远,多半还是因为护送突厥公主职责重大,不敢轻易突围。我军只要能出其不意,冲乱敌人阵脚,里应外合之下,就算不能取胜,也能平安迎回突厥公主了。”

他一跃上马,振臂高呼道:“前面还有大队妖戎,大周的好男儿,随我杀敌立功去!”

一片欢呼声中,金一已经拍牛冲了出去,他并没有呼应史万岁那振奋起全军士气的呼喝,因为脑子里的金主已经烦得他不行了:“记住,要取首级,首级啊!”

“知道了!”金一向身后的金虎叫道:“金虎,你拿的是刀,记得帮我砍首级啊!”

身为家仆,金虎并没有为了金一全力打拼的意思,他主要是为了保护牛琪琪的安全而已,刚才捉了两个俘虏不过是顺手牵羊。除此之外,砍砍首级这种小事也是他身为家仆,跟随主人上阵之时的本分,因此听到金一的呼唤之后,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心里想不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小姐到底为了什么,甘愿当他的坐骑呢?”

三十里路,对于全速冲击的骑兵来说只是转瞬而已。事实上,仅仅杀出五里之外,金一就遇到了大队妖戎的阻拦,对方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漫山遍野地向着孤军深入的周军骑兵杀过来,金一也镇定下来,头一次看清了敌人的模样。-====-

的确如史万岁所言,妖戎多半还是人身,四肢五官样样不缺,只不过口中所说的话古怪,金一是听不懂的。不过,在一堆人身的敌人当中,也夹杂着真正的妖精,全身的长毛,锐利的爪牙,还有脸上凸起的鼻和喙,在在都提醒着金一对方的身份。

只不过,不管妖怪也好,人也好,妖戎的实力远不能和金虎这样的妖怪相比,大多数都只能放出微薄的白色妖气护体,能够在手中的兵器附上妖气的都没有几个。在装备精良,又有雷部神兵相助的周军面前,这样的对手根本不堪一击。

大军的脚步几乎不停,深深地冲进妖戎的阵营当中,史万岁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出现稳一下之类的念头。而他这样的作风,对于已经冲到大军前面的金一来说,也是称心不过,他的铁棒挥舞开来,不管什么样的对手,全是一棒毙命,后面的金虎蹿蹦跳跃,腰间已经挂了累累的十来个首级。

正杀的顺手,前面陡然白光闪耀,金一看也不看,双腿一夹胯下牛琪琪,琪琪此时也懂得了一些身为坐骑的窍门,当即飞跃起五六尺高,丈许长的铁棒凌空砸下,势如万钧。

“好家伙!”对面忽然传出一声金一能听懂的话,然而金一还没来得及为此惊讶,手上传来的力道已经给了他更大的惊喜。“当”的一声大响,他的铁棒第一次被对手架了下来!

“什么人?”棒压对手的兵器,金一开始正眼看对方,只见一个大汉站在地上,平地起来有丈二身高,全身上下包括头脸都被盔甲包住,反射着冷冷的星光,也不知是人是妖,不过从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来看,起码这不是普通的妖戎吧?

没有回答,但从铁棒上传回的力道来判断,对手是在不断催发力量,想要把他的铁棒架开。“藏头露尾,不识好歹!”金一心中有气,双脚一踹牛镫,竟从牛琪琪的背上跃了起来,有五六丈高,铁棒一挥已经变了三四丈长短,泰山一般挟着恶风就砸了下来:“再吃我一棒!”

“唵缚日罗!”一阵金光闪动,那人手上的兵器陡然放出光来,一齐上举,竟又把金一这雷霆万钧的一棒给架住了!

凌空一个倒翻跟头,金一跃回了坐骑上,惊道:“咦,你这是佛门法咒?你不是妖戎!”

妖戎会不会佛门法咒,其实金一也不大清楚,不过对方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反应却显得很惊慌,骂了一声之后,便恶狠狠地杀了过来,同时从金一的左右方,都有同样装束的敌人袭来。

如此表现,更显得心中有鬼,金一立刻来了精神:“鼠辈,待小爷拿下你,再看看你生了什么面孔。龙象变,授我大力;玄鸟变,助我翱翔!”

道诀一出,金一肋下便生出一对翅膀来,这玄鸟本是商代的护国神鸟,全身羽毛都是黑色的,夜幕中几乎看不出来。龙象变则是金一目前所能使用的最大力量的法术,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力道如此骤然增长,任谁都要吃他一个暗亏。

出其不意地一个翱翔,金一已经移到左边来敌的头顶,手中铁棒向天一伸,感觉就像被他甩了出去一样,一下子长出二十多丈长;随后向下一挥,那铁棒又迅即变短,待挥过水平时,随着向下的势子,又在迅速伸长。不论变长变短,那棒端却始终如一,只在对手的头顶之上。

如此法术,对方也知道厉害,有心要躲避,无奈铁棒伸缩如意,能躲到哪里去?只得硬着头皮,双臂用力上举,同时口诵金刚真言以加强自己的护身力量:“曩摩三曼多!”

“噗”的一声,好似打破一个气泡一样,那个全身盔甲都泛出金刚真言种字的敌人,竟被金一这一棒打散了,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

“好小贼!”余下两敌已是目眦欲裂,多年同生共死的袍泽就这样惨死,哪怕当真是金刚,也要作怒目了:“受死吧!”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念起咒语来:

“唵佩杀尔也佩杀尔也三摩!”随着咒语之出,两人周身光芒大盛,金色的火焰在他们身上熊熊燃烧起来,一股似檀似麝的香味同时弥漫开,闻在鼻中醺醺欲醉。

金一见状,知道对方这是要拼命了,凌空一个回旋,正要再一棒打杀一个,猛然听见身后史万岁的大喝:“药师琉璃光真言!你们是北齐兰陵王的麾下?”

声到人到,史万岁已经冲到了这处战团,此时他是战力全开,浑身上下无数道白色鬼魂萦绕徘徊,凄厉的鬼哭厉啸忽大忽小,惨白的光照在史万岁原本称得上英俊的脸上,半夜看到真可以把活人吓成死鬼。

对面的两人胆子显然甚大,一起狞笑道:“你倒识货,这就送你往生去吧!”两人如两个火团一样,和身直扑上来,到途中却一分为二,一个直冲向上取金一,一个贴地飙出奔史万岁而去。

“来得好!”史万岁暴喝一声,也不用兵器,单拳闪电挥出,身上的鬼魂飞快地汇聚到拳端,等到拳头挥出时,一小团白色的鬼气已然凝聚成形,就那么附在史万岁的拳头前面打了出去,看起来就好象弱不受力,被他的拳风这么推出去一样。

就是这看着弱弱的鬼气一团,对上敌人的药师琉璃光火焰,却犹如滚汤沃雪一般直破而入,象撕破纸片一样撕开铠甲,史万岁的拳劲瞬间爆发出来,一拳直捣入对手的心窝,跟着血光暴起,他这一拳竟从对手的身后穿了出来!

耀眼的药师琉璃光火焰一时骤歇,史万岁听着对方的惨叫,冷笑着一脚踹在对手的腹部,顺势将拳头收了回来,口中念诵道诀,只见那人身上忽然腾起一点白光,带着若远若近的哭声,飘飘乎乎来到史万岁的身上,成为环绕他身边的一股新的鬼气。

这边金一也已一棒打杀了对手,那环绕全身的药师琉璃光火焰,在他的棒下全然不成气候,唯一的成果大概就是在重棒加身之际多撑了那么一小会而已。

“将军,你认识这些人么?”知道自己这样打杀对手,金主又要开始唠叨了,金一忙向史万岁询问。

史万岁此时脸色才凝重起来,不似初时出兵时那样的豪勇:“这几个只是小卒,不足挂齿,不过他们所用的药师琉璃光真言,我曾经在战场上见过一次,那一战,对手千骑破阵,我们十万大军都被杀败了,用的就是这道真言!”

千骑破十万?而且十万人这一方还有着史万岁这样鬼神一样的猛将?

金一愣愣地,如果这话不是出自史万岁的口中,他定然不敢相信。然而史万岁却全无戏谑之意,只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低声道:“看来,这一次我们的对手可不只是妖戎哩!”

第四章完

第五章 闯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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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批敌人的出现,史万岁军前进的脚步顿时缓慢下来,不仅如此,妖戎们的精兵也已经开始向这个方向调遣过来,妖气弥漫在整个山野之中,甚至形成了淡淡的雾气,在这样的环境中作战,士兵们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

在一槊刺倒了又一个敌人之后,顾不得作法吸取自己手下亡魂的鬼气,史万岁皱着眉头望着北方,忽然拉过金一,问道:“金兄弟,适才见你肋下生出双翅,可能飞翔?”

七十二变的法术,其实并不能对人有本质性的改变,老孙就曾经告诉过金一,他刚刚学会七十二变的时候,为了节省施法时消耗本身的元气,好比要变一个旁人,他甚至会只变脸孔,而身子还是原样。

金一虽然能施展飞禽变,但身子却还是人类的身体,他飞翔起来,所耗费的气力是鸟类的十倍也不止。如今见史万岁问起,不敢隐瞒,大声道:“这并非霞举腾云之法,纯凭本身元气支撑,离地十来丈高,也只能飞出十几里远近,中途若遇到天上罡风,更不能飞。”

“那也行!”史万岁一拍他的肩膀,道:“这批敌人来头不小,恐怕还有什么后着,须得尽快通知我国使团,让他们速速向我军靠拢才好。只是看这架势,敌人已经动用了妖戎法术,这等迷雾之中,方向尚且难辨,何况是隔着二三十里地相互传讯了。”

“将军,你要我飞过去,寻着使团传讯?”

“不错!”史万岁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交给金一:“这是我千牛卫的令牌,只有我朝天王陛下的禁卫才有,你持这令牌去,寻到了我国使团便出示,他们自会认你作自己人。彼此相会之后,要他们尽力向南突围,我自会扫清道路,前往迎接。”

金一犹豫起来,他究竟是第一次上阵,对手的实力看起来又很强,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在守护他自己的家园啊!在五指山的时候,尽管孤身一人面对着那么多强悍的敌人,他也没有半点怯懦,情愿拿自己的性命去拼,不过现在,为了立些功劳,去救一些自己都不认识的人……犯得着拿命去拼吗?

持着令牌的手停在空中,史万岁丝毫没有缩回去的意思,但语气却瞬间变得冰冷:“突厥方强……如果这次公主被人杀了,他必定要兴兵来问罪,到时候这凉州便是一片修罗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不去,我不逼你,更不会求你,我们大周有的是不怕死的好男儿!”

被史万岁的目光盯着,金一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热流涌动。

四周,是周军将士与妖戎敌人奋勇拼杀的身影,耳朵里,是震天的杀声,刀枪碰撞,箭矢破风,雷光肆虐,真言震耳。血在脚下流淌,每一刻都有生命流逝,这是真正的修罗杀场!与这里相比,五指山岂不是人间天堂?

然而,如果在这里退缩了,那么金家历代艰辛和宿愿,他在那佛境中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路程,终于在他这一代走出五指山的喜悦……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金一的目光陡然坚定起来,他接过了史万岁的令牌,沉声道:“谨受命!”玄鸟变再度施展开来,他的身形在夜色中徐徐上升,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悠远起来:“请将军照顾我的坐骑,等我立功归来!”

“哞!”牛琪琪急怒攻心,仰着脖子叫了起来,只恨自己被封住了变化,不能飞翔,如何跟随金一?她用头连连去拱站在一旁的金虎。金虎会意,将身一旋,化作一股旋风,跟着金一的身形飞向前去。

被这股旋风追上裹住,金一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飞在空中半点也不费力,心头顿时一喜:若是这般,飞上几十里也不算什么,倒没有多大危险。

在空中向下望去,金一暗自心惊,敌人竟是布满了这片山野,不知道有多少人!幸好,这当中能飞翔的并不多,况且黑夜之中,他的身形也不是那么显眼,敌人又忙着调兵遣将来抵御史万岁的突击,是以一直向前飞了十几里路,竟也没引起敌人的注意。

只是正如史万岁所料,妖戎已经展开了妖法,妖气弥漫的烟雾中,地上的景象变得越来越难以辨认。金一又飞了一会,心里越来越没底,若是在空中错过了使团的方位,这么飞上一夜也是白忙啊!

他一面想,便徐徐降下了身形,到了离地面只有十丈高下,双眼运起神鹰变,极力想要透过障眼的妖法迷雾,搜寻使团的所在。

如此一来,他是能看清地面上的情形了,可是被敌人发现的可能也随之大增,尤其金虎变化旋风之后,所到之处风声呼呼,吹得地上那些妖雾到处飞散,不一会就引起了妖戎的注意。

“你是哪路的妖王?怎么在这里乱晃?”两个身影骤然从地上升起,身后都展开了大大的双翼,面目也是尖喙细眼,显然是鸟身的妖怪。不过,听他们的语气,倒没有想到金一是敌人的探子,只当他是迷路的友军。

“想是金虎用妖法裹着我,令他们识错了。”听着金虎的低语,懂得了对方的问话,金一心中暗喜,他却不知道,妖戎只是一个总称,其中大姓四十九,小种落不计其数,这次大举出动,彼此之间也不是那么熟悉,只能各自划出一块地盘来守着。这也是史万岁孤军就敢深入的道理所在。

照着金虎的授意,他也用妖戎的话答道:“被我们包围的敌人要突围,我是去向大王报告的,回程时大雾更浓,我迷了路了!”

那两个妖怪半信半疑,正要再盘问时,地面上忽然响起一声大喝:“那是奸细,拿下了!”

这一声却是说的人言,并非妖语!金一心中一沉,晓得已经露了行藏,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恃强硬闯了。

一声虎吼,金虎收了法术,庞大的虎身挟带着腥风,从空中落下,直取那口吐人言者。金一则放出铁棒,左右一扫,那两个鸟身妖怪措手不及,被他一一打了下来。

情知自己身在半空,目标太明显,不等对方展开下一步的攻击,金一自己收了玄鸟变,随着金虎也落在地上,却见金虎已经杀了几个妖戎,手下擒了一个活口。

厉声喝问了两句之后,金虎一把捏碎了对方的喉咙,向金一道:“主人,前面那道山梁上就是使团的所在,待我施法送主人上去。”

既知方向,周遭的敌人也开始向这里杀过来了,金一无心恋战,便仍旧和金虎飞了起来。然而这一次,不断有敌人向天上飞起来攻击他,更多飞不起来的敌人则以石块、标枪等物事向天投掷,虽说大多都无法穿过金虎所化的旋风,却也有效地减缓了金一飞行的速度。

且战且行,好容易见到了那道目标所在的山梁,阵阵杀声从山梁上飘上来,显然使团仍在坚持战斗。金一精神一振,正要敛翅冲下去,陡然间几道光芒从地上飙射上来,有一人大声道:“好大的胆子,敢孤身闯阵!吃我一箭!”

见识过史万岁的箭法,金一对这世界的兵器威力已经有所了解,当下丝毫不敢怠慢,掌中铁棒挥动间,把那几只箭矢一一砸开,手中传来的力道令他暗自心惊,更奇者,他这铁棒对上凡兵时有摧枯拉朽之势,凭你什么兵器铠甲,都是一棒打坏了,这几只箭矢却只是被他挡开,斜射上天而已。

情知是遇到了劲敌,金一不敢贸然下冲,继续振动翅膀向上飞去。下面那人也惊咦了一声,叫道:“果然有些本事,休走,再吃我一箭!”

几道白光应声而上,金一仍旧挥棒挡开,哪知那几道白光一弹飞出,却似有灵智一样,转了个弯又飞回来,势道比初时更猛了几分。

“主人小心,这是天弓之法!”金虎识得厉害,忙出声提醒:“这箭矢乃是随心演化,挡不住的,或者用气禁法断绝了箭矢与本主之间的联系,其法自破;或者干脆扑下去杀了那射箭之人!”

金一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答他。气禁道这种东西,他连名字都没听过,谈什么用法?至于下去扑杀了那射箭之人,谁知道下面有多少敌人?恐怕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正要展翅高飞,哪料到怕什么来什么,几缕黑烟倏地从地面飞腾而上,在金一头顶交织成一张大网,照头压了下来,那天弓法主长笑道:“鼠辈想走么?给我下来!”第五章完

第六章 兰陵王

不用向下看,金一也能料到,在地面上等候自己的,绝不会是寥寥几个敌人而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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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是箭矢称雄者,现在却用出法术来,不只是想要束缚住他的行动,而是干脆要把他拉下去,倘若不是身边有更加强力的手段来对付他的话,何必如此舍长就短?

“金虎,为我挡着下面!”危难当头,金一暴喝一声,随即从金虎所化的旋风中脱身出来,双翅大力一扇,身子箭一样向上激射,同时双手握在铁棒中端,大力舞动起来。

只几下磨动,铁棒已经被舞成了偌大的一个银盘也似,空气被棒子的转动变成了狂风,不但绞飞了几只天弓气矢,更向着笼罩头顶的那黑烟组成的大网卷了过去。操法者显然没有想到金一会使用这样的招数,一时反应不及,那大网瞬间出现了一丝缝隙,再想要操纵黑烟重组包围,金一已经身随棒走,变成一个小小的蜻蜓,附在铁棒后面冲出了包围。

甫脱生天,金一再度恢复了人身,往下看时,只见兵刃的挥舞已经吹散了妖气迷雾,露出了金虎和围在他身边的一群敌人。金一看的明白,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这伙敌人居然都是穿着和刚才那三个敌人一样的铠甲,数目更有十人之多。

“看来这才是敌人的主力,也证明我确实已经接近了使团所在!”金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运起龙象变,把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到手臂上,照着最接近山梁方向的敌人砸了下去,同时叫道:“金虎,闯阵!”

落地到现在短短瞬间,金虎已经和周围的数名敌人都交了手,以他一方妖王的实力,竟然没有杀死任何一名敌人,对方的战力着实令他惊讶。此时见金一脱身回援,他哪还不心领神会,当即虎吼一声,周身涌出犹如实质一般的妖气,把将将及体的几件兵器给挡在外面,手中大刀暴起一团刀光,与金一夹攻那北面的守关者。

面对这样的夹击,除非是能够立刻施展出三头六臂之类的变化,否则以一人之力,唯有暂时退避。金一铁棒下击,眼看就要打中对手的头顶,却在间不容发之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乱了铁棒下击之势,喀嚓一声,只打断了那对手的一边肩膀。

金虎趁机大刀一划,身子已经从包围圈中窜了出来,叫道:“主人快走,不可恋战,这是药师琉璃光扇阵!”

“唵佩杀尔也佩杀尔也三摩!”真言再现,周遭八名敌人身上同时燃烧起火焰金光,并且一直延烧到手中的长柄兵刃上。-====-

“又是这一招!”金一知道,对手一旦使出这样的法术,自己的铁棒也不能一下子砸断其兵器。他将铁棒伸到金虎面前让他捉住,自己随即扇动翅膀,从下落转为上升,顺势把金虎也从地上给带了起来。

“当当”几声,金虎的大刀荡开了随后上撩的几件兵器,然而受到那药师琉璃光真言的影响,附着在大刀上的妖气也淡了几分。好在挡了这一下,金一已经振翅高飞,片刻间飞到离地十几丈的高处,对手的兵器难及。

两人配合无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破了布好的阵法,显然大出敌人的意料,那天弓法主大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金一心中一动,忙运起狮子变,声音顿时变得巨大无比,再加上身在半空,这一下传的极远:“我乃大周将军史万岁麾下,妖戎受死!”

“该死的小贼,想给同党报信么!”那天弓法主大怒,举弓便射,不过这次是金虎在下方抵挡,他挥刀把箭矢一一消灭于无形,金一则只管拼命向上飞去,只一会功夫便飞上了山梁顶端。

“报信的么?我也等了很久了……”不知不觉间,那天弓法主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只见他身披金甲,双手空空,头发披散在身后,松松地打了一个发髻,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画得狰狞可怖,一对眸子仰望着消失在夜空中的金一,散发出晶亮的光芒。

“兰陵王殿下!”天弓法主忙躬身施礼。

“传令下去,就在这里等着敌人突围,这一战就在此处了断吧!”兰陵王高长恭负手而立,口中的号令一道道传下去:“告诉十三位妖戎大头领,此间决战在即,赶得过来的就赶吧!全军马上集结!”

金一自然不知道身后敌人的布置,他眼看飞到山梁上,下面也不见敌人前来堵截,情知是冲过了敌人的包围,正在欣喜之际,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

金一忙举目去看,却不见半个人影,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只得取出得自史万岁的那面令牌,大声道:“我奉大周将军史万岁之命,前来接应大周使团。”

空中的人声沉默了片刻,好似是在确认令牌的真伪,随即道:“下来吧!”

金一依言下降到地面,却见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许多尸身和断折的兵器,显示这里曾经经历了怎样的恶战。正在看时,眼前的景色忽然一阵扭曲,好象是平静的水面上被投进了一颗石子一样,漾出一圈圈的波纹,跟着一个甲士从波纹中忽然现身出来,低声道:“你的令牌呢,拿来我看!”

验过令牌,那人便引着金一向前行,金一好奇地跟着他穿过波纹,眼前的景色陡然大变,只见山坡上散坐着许多人,手中持着弓弩和兵器,对于金一的到来,却显得有些漠不关心,只有极少数的人把目光向他投上一会,然后又移了开去。

“这像是被围待援的人么……”金一心里嘀咕,脚下跟着那甲士走进阵中,不一会又穿过了一道波纹,方见到一群甲士,围着十来个男女,身上服饰都显得与众不同,三名女子尤其穿着华美。

“不知道哪个是突厥公主呢……”金一见识不多,也不懂得突厥人的装束与中原人有什么分别,自然无从分辨这三名女子的身份。

此时那甲士走到一名将军面前,把令牌递上,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将军方走到金一面前,问道:“你适才来时,曾见什么?莫要轻忽,将你所见一一说来,不要漏了一些。”

待金一说罢,他皱着眉头,沉思不语。金一心里奇怪,刚才史万岁叫他来传讯,是要使团立刻向南全力突围,为什么这将军接到报讯之后,却不见动作?

“长孙都尉,战情如何?”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那三名女子中的一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那将军身边。

那长孙都尉对这女子显得甚是敬重,忙躬身道:“七小姐,已经证实了,对手除了妖戎之外,尚有兰陵王的琉璃精兵在内,连天弓斛律若也在阵中,只不知高长恭是否亲自到来。”

那七小姐点了点头,扬声道:“独孤,你过来参详参详。”

金一眨了眨眼睛,眼前出现的竟是一个儒生,年纪看上去比李大白还要小两岁,除了腰间佩着一柄剑之外,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兵戈杀气。这样的人,竟叫他参详军事?

他实在忍不住了,插言道:“恕我多言,来时史将军是请使团立即向南突围,他会率军在彼处接应。若是耽搁的久了,被敌人知道我军突围的方位,恐怕都要前来这一方,那时要走就难了。”

他这么一说,那三人彼此看了看,却都笑了起来。那叫独孤的书生从长孙都尉手中接过令牌,重新放到金一的手中,微笑道:“这位兄弟,外面如果真是北齐的兰陵王在主持大局,他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向南突围,这时候一定是将主力精兵都集结在这个方向,只等着咱们杀出去呢。”

那七小姐接口道:“兰陵王精通兵法,他孤军深入我境,求的就是一击得逞,现在我们倚仗着奇门遁甲在此坚守,他一时攻不进来,时间拖的越久,对他可越发不利。倘若咱们主动出击,正面对决,凭他手中的五百琉璃精兵,除非是本朝大家的千牛卫在此,否则谁也难挡他的一击!”

“我意与七小姐略同。”长孙都尉道:“只是若仍旧守在这里,兰陵王也不会坐视主动权落在我手,只是却不知他会有什么举动。”

“奇门遁甲之术虽奇,但北齐衣冠人物不下我国,时间一久,难保兰陵王不会想出破解的计策来。”独孤书生皱眉道:“只是咱们人少,兵士们又多被兰陵王的威名所慑,正面冲击恐也难胜。”

兰陵王……这个名字,好似是敌国的一个大人物吧?不管是史万岁,还是眼前的这三个人,提到他时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他的敌人这样畏惧呢?金一不由得出了神,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对手中,是否就有兰陵王在内?

“长孙都尉,你为何能断言,我适才并未遇到兰陵王呢?”

长孙都尉一怔,不答反问:“你不是我国之人么?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呃……”想不出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金一挠了挠头,讪讪道:“是,我刚刚出山,昨天才到凉州,是楼观派的王子元道长把我引荐给达奚武总管,这才入了军中效命。”

“这就是了。”独孤书生微笑道:“兰陵王据闻是绝世的美男子,美貌无人能及,临阵时又喜戴一鬼面,故而不论他是否戴着面具现身,你都该一见便知是他才对。”

“原来如此。”金一这才了然,不由得对兰陵王的兴趣又浓了几分,试想是怎样的美貌,才能被人认为即使是陌生人,也会一见难忘呢?第六章完

第七章 突围

涉及到全团人,乃至国家的兴亡,这样的决策自然不是长孙都尉这种级别的人所能作出的,他请金一就地休息之后,便与那独孤书生一同去寻此行的首脑,神武公窦毅商议了。www.65txt.com

那七小姐却没有随同离开,看着金一,好象满有兴趣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能单枪匹马杀透兰陵王的围困,本领不小哩。”

金一刚才并没有仔细看,现在稍稍轻松下来,才发现这位七小姐相貌中还透着稚气,年纪恐怕还没有自己大,只不过她刚才说话的口气太过严肃,思虑又显得很缜密,才让金一有了错觉。

“我叫金一。”他笑了笑,道:“其实能闯到这里,也是侥幸,我有秘法能凌空飞翔,虽然不能霞举腾云,但也躲过了敌人的阻截。”

“你呢,你叫什么?”金一很自然地反问。

七小姐一怔,显然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她与金一对视片刻,忽然正了正脸上神情和身上衣冠,作礼道:“我叫伽罗,独孤氏的伽罗,深谢金壮士舍身报讯的义举,待脱身之后,自当重谢。”

金一大窘,忙还了个礼,急道:“我不是怕找不到人讨赏,只不过……”

“我知道。”独孤伽罗笑了笑,明明是温柔的笑意,偏偏加上嘴角刀刻般明显的法令纹,整个人顿时显得高贵大气,正是这样的风采,才使得金一初初见到她时,甚至忽略了她本身的年纪:“我问你的名字,你就问我的,大家萍水相逢,原该如此相待。”

金一嘿嘿笑了声,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独孤伽罗看着他,又笑了笑,道:“说起兰陵王,其实他也做过和你一样的事哩。”

“是什么?”金一好奇。

“邙山一战,兰陵王五百兵冲入我军十万军中,杀透重围,直抵城下,想要里外呼应。你瞧,这不是和你一样么?”伽罗的语声中带着几分悠然神往:“不过,你要带令牌来证明身份,他却不用,这就是各人不同之处了。”

“他便如何?”不得不说,伽罗是一个很会和人说话的女孩,金一此时没有了陌生人见面的疏离感,思绪都被她的话语牵动。

“他么?”伽罗目光投向南方,悠悠道:“他只是把面具摘下来,让城上的齐**将看清了他的面容,天下间生得象他那样美貌的男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这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么?”

“生得好,原来有这样的好处……”金一讪讪地,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长得算是英俊还是丑陋,好歹到目前为止,见到他的人还没有针对他的相貌作出什么特别的评价来,大概也就是普通吧?

伽罗看着他的神情,噗哧笑了出来:“北齐高氏世代多出俊男美女,其血脉中盖多妖精血统,这也不足为奇,我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妖孽,才能美到这种程度。”

“高氏本就是妖精后人,如此而已。现今咱们所要的,却是杀了他。”不知何时,独孤书生又走了回来,刚好听到伽罗的后半句话。

三人一同来到中间,只见众贵人围坐一圈,中间是长孙都尉拿着一个龟壳在那里摇晃,里面克啷啷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三人也不敢打扰,只在圈外觅地坐定。

长孙都尉摇了一会,口中念念有词,将龟壳向地上一倾,倒出三枚铜钱来,随即便死死盯着那三枚铜钱不放,其余众人也都神情凝重,看着他的脸色。

金一好生奇怪,轻声问独孤书生:“他这是在作什么?”

“这是文王八卦,我们算不清对手的布置,意见不一,只好卜卦以决。”独孤书生嘴上回答他,眼睛却还是盯着那三枚铜钱,喃喃道:“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说的什么?”金一听的一头雾水。

“这是卦辞,说的是要么避开,要么与之战斗,如果不能始终如一,坚定决心,那么就将遭到厄运。”独孤书生紧皱眉头道:“如今我们正是立心不恒,想要卜问前路,卦辞却仍是这般混沌,如何是好?”

卜卦能知前事,这金一还是知道的,至于怎么卜,他家三百年前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更无从获得周易这样的传承。

仿佛知道了他的迷茫,沉寂已久的金主钱神忽然骚动起来,一眼看到那三枚用来卜卦的铜钱,大惊小怪叫起来:“嗤,这几个钱的金气好差劲,凭他们怎么能沟通神明,卜问前事?难怪测不出什么来。”

金一反嗤:“你就懂了?你连那乌龟壳都没进去过哩!”

已经变成一贯钱样子的钱神立刻激动起来,把身上钱抖的哗啦哗啦响,嚷道:“我怎么不懂?我是钱神!卜卦用铜钱,那是因为铜钱有神力,才能沟通神明,窥测天机。这几个钱不但没有神识,连神力都快耗尽了,拿来卜卦顶什么事?”

金一听了心中一动,这话听上去倒有些道理,只是半信半疑,更不敢拿出来讲。他这么在脑子里和金主说话,眼睛便直愣愣地盯着那三枚铜钱,独孤书生在旁见了,忽道:“金兄弟,你也懂得卜卦么?何不起上一课,以知祸福。”

金一忙要推辞,心说我哪里懂什么卜卦?金主却叫道:“慢着,你答应他,我来帮你卜卦,教你见识见识钱神的厉害。”

“独孤先生,我是不懂卜卦的,只是乱看而已。”金一哪里信他,这是生死关头,外面无数敌人张大了嘴巴要吃人呢,谁有空看他胡闹?当即推辞了,顺便问了一句:“先生,这铜钱为何能卜出未来的事?是否钱有神力?”

那独孤书生已知金一是刚刚出山的人,这时代知识还是掌握在贵族和儒生手中,易理这样的学问更是非高门不传,因此金一不懂也不奇怪。不过这问题他倒从来没想过,沉吟道:“这却不曾听闻,易理也不是单用铜钱,闲来扯两根草茎亦可起课,大抵只是术数上窥天机,和用来卜卦的物件并无关系。”

“听到没有?没你什么事,就算有,你也顶多和草茎一个水平!”金一狠狠地打击钱神。

既然无法决断,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在场年纪最大,地位最高的北周神武公窦毅身上。这老将一身戎装,须发斑白,给金一的感觉很有些象凉州的那位达奚武。

“兰陵王为北齐擎天柱,如今不惜孤军深入,亲自犯险,足见咱们这次能够成功迎还突厥公主,事关国运,不容有失!”窦毅环顾四周,沉声说道:“自邙山一败,我军上下谈兰陵王而色变,反过来看,敌人可畏者也只有兰陵王一人而已。如今大周振兴的契机降临,只要击破兰陵王,与突厥联姻成功,大事可定,兰陵王螳臂当车,欲以一人之力逆天,这是自取灭亡!”

他缓缓把头盔戴上,声音随之变得沉闷起来:“我当亲率一百千牛卫,突击敌中军所在,务要取下兰陵王的人头!”

诸将一齐抬头,脸色都是大变,许多人纷纷抢着要说话,窦毅大手一挥,统统扼杀,大步走到那长孙都尉面前,朗声道:“长孙晟!你智勇双全,是国家未来的栋梁,能够迎还突厥公主,多得你之力。今日突围,由你总揽护送公主等人突围之事。”

长孙晟嘴唇微微颤抖着,却没说出什么来,最终只是把头一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定不辱命!”

“好!”窦毅哈哈大笑,翻身上马,从侍官手中接过马槊来,喝道:“众将士,随我去取兰陵王的人头!杀!”一百千牛卫一起上马,铁甲洪流从金一的身边疾驰而过,冲出了奇门幻阵的保护范围,随即便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独孤书生拍了拍金一的肩膀,微笑道:“金兄弟,有幸在此并肩作战,若能不死,当铭记兄弟孤身闯阵之勇。”停了停,又道:“我名高颍,家父是独孤家宾客,所以七小姐叫我作独孤,兄弟可要记住了。”

说罢,他跳上一匹马,横剑当胸,喝道:“听我号令,准备收起奇门六幻阵!”四下有十几人大声应诺,看装束居然都是儒生打扮,想必是高颍的同门。

长孙晟也调兵遣将,把三名女子围护起来,又命他们穿上盔甲,以混淆男女之别。随后,他走到阵中一角,站在几名道士面前,躬身道:“王尊师,待会冲阵之际,还请尊师严守公主左右,莫让敌人靠近。”

“诺!”那为首的道士抬起头来,面貌依稀和王子元有几分相似,只是显得更老成些。

“主人,我们怎么办?”金虎的大刀刚才力拼琉璃精兵和天弓法矢,已经处处缺口,不堪用了,他换了一柄长枪,跟在金一的身边。

金一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望着外面,看上去是一片宁静,但在那幻象的背后,一定是一张鬼面在等待着自己这一行人吧?

“兰陵王,你到底生的是什么样子呢?我还真有些好奇呢!”第七章完

第八章 剧斗

并不需要登坛设祭,那王道人只是闭目念诵道诀,手中宝剑信手挥洒,就为阵中的将士们加持了雷部神兵。www.65txt.com一样的姓氏,一样的法术,不一样的是显然差别巨大的道术修为,金一马上就想起了自己所认识的楼观派王家兄弟,那两位一个行二,一个行三,如此说来……

“请问,你是楼观派的仙长么?我有两位朋友亦是楼观派仙道士,一个唤作王仲元,一个唤作王子元。”

那道士作法已毕,正在闭目调息,听见金一问话,方睁开眼睛。两人这一对视,金一暗暗吃惊,这道士的眼中竟有四个瞳仁!其中两个如常人一样的黑色,另两个则一作银白色,一作金黄色,那金银两色的瞳仁中射出的目光如有实质,几乎要侵入人的肌肤一样。

“唔……”那道人对金一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不错,贫道王伯元,你所说二人乃是我两个不成材的弟弟。你身上有道门的存神变化法门,却又与众不同,我却看不出你的来历。”

金一一怔,自出道以来,这王伯元还是头一个能看出一些他的根底的人,莫非和他特异的瞳仁有关?

正要再说,忽听长孙晟发出号令,王伯元也随之站起,向金一道:“以你之能,今日纵然是乱军之中,脱身不难,待会若是见到空隙,可速速去求救兵,不必恋战。凭我们这些人,若是能全身突围的话,也不用困守在这里两天两夜了。”

那边高颍已经收起了奇门遁甲的幻阵,眼前景色顿时为之一变。周遭都是浓浓的白色妖雾,比金一闯进来的时候还要浓上几分,对面都很难辨得清人影,先期冲出去的窦毅那百人早已看不见身形。

长孙晟叫道:“王尊师,这妖雾好不厉害,连仙人指路都难辨方向了!”金一望过去,却见他手中也托着一个仙人指路,却不象当初王子元所展示的那样一直指向北方,而是滴溜溜乱转,转一会停一会。

“哼,雕虫小技!”王伯元冷哼一声,长剑一划,大声念了几句咒语,手中几道符咒撒向空中,无火自燃。霎时间,天顶七道光柱电射而下,成北斗七星形状,威力所及,把妖雾冲得四散消灭,清出好大一片空场来。

长孙晟见前路已经扫清,仙人指路也恢复了原状,立时挥众冲下山梁,向南急奔。这使团在突厥历时三年,才能迎回公主,其成员可称得上是集北周的精华所在,如今人人奋勇争先,要杀一条活路出来,那些妖戎如何抵挡?顷刻间便杀出数里去。

金一刚才施展玄鸟变冲进来,元气耗费甚巨,到这会还没恢复过来,因此也不忙施展变化,仗着身边有个力大招猛的虎妖王保驾,他干脆把铁棒都收了起来,跟在金虎身后不紧不慢地跑着。

妖戎中大部分还是人身,即便少部分是会妖术的,能够使用妖气来战斗,但这些周军将士装备精良,又有雷法护身,一刀挥出便是一道雷火,身上挨了一下的话,自己没事,对方却要受到五雷的反击,与妖戎对战中自然大占上风。

杀出数里之后,长孙晟心里越来越没谱。妖戎虽然不经打,但是胜在数量多,杀之不尽,万一对手看准机会用精兵突袭,打乱了己方的阵脚,被这些妖戎冲散了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视我所在,列虎翼阵!”

一声号令刚出,陡然听见左边有人长笑道:“果然深通兵法,只可惜晚了一步!”里许之外,黑夜中爆起无数火焰,数百人齐声念诵的药师琉璃光真言,就好象在耳边那么清晰可闻。随后,那些火焰划出道道流光,直冲使团的左翼杀来。

“琉璃精兵……”长孙晟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去想先行出击的窦毅等人的下场,大声叫道:“王尊师,为我阻敌一刻!”

乱军中,道袍飘飘的王伯元飞身跃出,脚下好象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样,就这么信步向空中越走越高。他口中默默念诵咒语,手上道诀如闪电般不断变化,漫天的星光随着他的咒语和法诀,渐渐变得浓密起来,更似集中到他一人身上,等到他走到琉璃精兵的上空时,全身已经如太阳般明亮,黑夜中令人不能仰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倏地,九字咒语从王伯元口中大声念出,浑身上下陡然爆发出无尽的星光,道道射在琉璃精兵的身上。药师琉璃光火焰一遇到这些星光,顿时黯淡下去,齐国精兵们顿觉身上有千斤之重,想要走出一步都有所不能。

“上清辟魔九字?”金一依稀记得,在五指山上王子元也曾用过这一招,不过看上去又不象。幸好金虎在旁,为他解惑:“不是,这是北极紫微荡魔大咒,他又是以降神法使出来,隐隐已经沟通了人神的界限,果然不愧是天道士的修为。”言下赞赏不已。

“天道士?原来当日王子元自称仙道士,并不是自我吹嘘,只是他实力如此而已。”金一恍然,更为王伯元的修为而惊叹。他适才与琉璃精兵交过手,仅仅是八人联手,就能困住金虎这样的一方妖王,然而数百人的冲锋却被王伯元一人之力给困住,看他的样子还行有余力,此人几乎已经超越了人间的范畴,直追天人界限了。

余人也都为之惊叹狂喜,独有长孙晟仍旧是拎着一颗心。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正面对决,邙山之役的失利也有着多重原因在内,但对于兰陵王的军事天才,长孙晟仍不惜给以最高的评价。就拿道士这个层面来说,总本山设在王屋山的天师道,其实力笼罩整个大江以北,其实力远在局处关中一隅的楼观派之上。

果然,王伯元的法术刚刚施展开来,困住了数百琉璃精兵,便有人高声叫道:“无量天尊!想不到王尊师的紫微大咒,竟有如此威力,贫道不觉技痒,要请王尊师赐教一二!”

两个道士一左一右,从琉璃精兵的身后冉冉上升,在空中向王伯元稽首作礼,手上却都捻着道诀。

“辛道长,刘道长!”王伯元的声音冷彻冰雪:“阵前相遇,何必惺惺作态?有什么招数,都放马过来罢!”

“两个天道士?!”身为当世顶尖的人物,天道士的身份对于长孙晟来说都不陌生,是以一见之下,便确认了那两个道士的身份。此时,他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见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慧远也有意向王道长请益些道法妙要。”

“糟糕!”长孙晟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对方的首要目的竟然是王伯元!要知道,在新兴的大周国中,王伯元是唯一的天道士,他对于整个国家的价值都是不言而喻,倘若失去了他,在北齐与大周的对抗当中,道法这一层面就完全失去了抗衡的能力。

此时,长孙晟面临的是无解的难局。以对方摆上来的实力看,除非是动用使团中所有的道士,才能改变王伯元的处境,然而失去了道士们的支撑,使团又能在众多妖戎的围攻中走出多远?然而,突厥公主也是万万不能失去的重要人物啊!

“长孙,全军援救王尊师!”听见高颍的呼唤,长孙晟心中猛醒,大声叫道:“全军左向,要取下北齐兰陵王的人头!”

此时,在两大天道士和两大和尚的夹攻之下,王伯元已经被迫解除了之前加诸琉璃精兵身上的束缚,转而以北极紫微大咒的力量,一人独战四大高人。而琉璃精兵在恢复自由之后,却没有得到新的命令,许多士兵甚至抬起头来,犹豫着是否要去助上一臂之力。

大周军趁此时向琉璃精兵主动发起冲击,显然是一招飞来好手,在琉璃精兵重新准备战斗的短短时间内,周军成功完成了向左转向,改变了侧翼遭袭的被动局面,并且抢先发动了骑兵的集团冲锋。

“果然好兵法!”适才称赞长孙晟的那声音再次出现,琉璃精兵的阵列前方已经多了一个人,但见此人身长八尺,长发垂腰,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鬼面,众琉璃兵见状,齐声欢呼,士气陡然跃升至巅峰。

“兰陵王!”长孙晟不惊反喜,和高颍相交莫逆的他,在前一刻已经认清了当下的形势,唯有逼出兰陵王现身,才有机会夺回战场的主动。现在,自己一方的兵力甚至还略多于对手,双方的正面对决,差距已经被缩小到了极限,纯粹力和力的较量,兰陵王最为可怕的军略才华业已无从施展了。

“莫贺,小次设!”连点两个突厥勇士的名字,长孙晟大声道:“对面便是当今中原的名将,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兰陵王高长恭,若能取下他的人头,一夜之间便可名扬天下!”

在兰陵王的众多身份之中,恐怕那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才是更具有刺激性的,总之两名突厥勇士瞬间便燃起了熊熊斗志,策马狂呼着冲向那戴着面具的敌人。

然而,出乎金一意料之外,这两人身上竟然涌出了与金虎相似的妖气!第八章完

第九章 金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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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虎,你们妖怪的妖气,能够被人所使用的吗?”金一目光紧紧盯着兰陵王的方向,向身边正在持枪挑翻众多妖戎的金虎问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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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我们妖本非灵长类,是种种机缘巧合,吸收了日月精华,然后方能逐渐开启灵智。这当中,固然有些妖怪能够学习仙家的修炼法门,外道成圣者却为数更多。但不管怎么说,妖的妖气乃是与生俱来,是日月精华在体内长期积聚的结果,是先有妖气,而后有妖精。”金虎看了看那两个突厥勇士,沉声道:“以这两人的情况看来,最大的可能,即是和我一样,原本就是妖精。”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从后插言的,正是高颍。他指了指周围的妖戎:“所谓突厥,其实也和这些妖戎一般,都是域外之民,其本身就有着妖的血脉。所谓妖戎,他们自己可是自称吐谷浑族的。”

“怎会这样?”金一很是奇怪:“我从家中所藏的书简上,得知的是我华夏遗民君临天下,炎黄之种才是当今世上的正宗,为何竟有如此多的妖族来到中原?”

“三百年前,苍天已死,五胡乱华!”高颍神色为之黯然:“莫说这些域外之民,就连中原的王家,我大周宇文氏,北齐高氏,还不都是妖精后裔?其实说到底,炎黄之种自称是龙的传人,始祖便是龙师伏羲,这龙种又何尝不是妖精的一员?”

“说得好!”一声大喝从对面传来,两名突厥勇士已经被挑飞开去,那鬼面狰狞的兰陵王在剧斗之中仍好整以暇,竟似听到了这边几人的说话,举槊指着金一道:“炎黄既是龙种,我高氏祖先亦是蛟精成圣,入主中原顺理成章,尔等还不降顺?嘿嘿。”

虽然是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然而最后那两声却显得很不正经,好象连他自己都在嘲笑自己。不过眼下,金一可没功夫和他探讨这样高深的问题,击破两名突厥勇士之后,两道钢铁洪流已经轰然相撞,一边是药师琉璃光真言护体,一边是雷法神兵加持,周军一方胜在坐骑神骏,冲力强猛,兰陵王这边则是他亲自带头冲锋,马槊下竟无一合之将。<<>>

长孙晟顷刻间纵览战局,叫道:“目标就是兰陵王,杀了他!”他看的明白,自己这一方在兵力和战力上都略胜对手,唯一差的就是没人能抵挡兰陵王,如果被他这么一路势如破竹冲到阵后,那这一仗也不用打了。

话虽如此,乱军之中又哪里能指挥如意?何况真正能冲到兰陵王面前刀枪所及范围内的,再怎么说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长孙晟正在发急,忽觉劲风扑面,急忙举起皮盾挡住,咔的一声,那面经过东王公青咒加持的皮盾竟被打得裂开一条缝。

“看什么看?你的对手是我!”天弓斛律若冷笑连连,手中无形的法矢如雨一般直射过来。长孙晟大怒,也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射,他虽不象斛律若可以发出无形的箭矢,但连珠箭的速度也不差多少,加上金铁的箭矢挟带着雷火,威力要比斛律若的法矢更胜三分,此消彼长,两人的斗箭精彩纷呈,难分高下。

“当”的一声巨响,兰陵王手中的马槊自开战以来,第一次遇到了阻挡。他手上加力,马槊上立时腾起丝丝黑气,将对手的铁棒一分一分地压了回去,忽然咦了一声:“你这是什么兵器?竟能抵挡我高家蛟气。”

金一横着铁棒,咬牙支持,他已经运起了龙象变,脚下更运用了木石变,将身子和大地连成一体,但对方的力道大得不可思议,连龙象大力都有些无法支持,双臂的肌肉和骨骼格格作响。

“废,废话……”紧咬着牙关,金一暗暗叫苦,他虽然对于兰陵王的真面目颇有些好奇,可是正面对上这个纵横无敌的猛将也实在非他所愿,只是大家同在一个战场上,要想不遇到他,那就只有转身逃走这一条路了。可是,慢说金一是初生牛犊,不知道畏惧为何物,他所遇到的授业师父,五指山下压着的那位大圣,平生又何时有过半分怯懦?

“你就是适才闯阵之人么?果然有几分本事。”兰陵王手下忽然一缓,笑道:“看你样子,不象是大周军,何不归顺于我,保你一身富贵。”

功名富贵,我参加这场战斗,好象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吧……可是,为什么一打起来,脑子里就全不会想到这些呢?金一的牙齿已经渗出血来,手上传来的力道一层重似一层,压得他几乎连吸气的力量都没有了,然而,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先打赢我再说吧!”

铁棒倏地变回了毫毛,收在金一的手中。兰陵王出其不意,任他如何豪勇盖世,武艺精通,想到了对方的种种变化,也想不到在这样的局面下,这根铁棒竟会突然变没了!

他手上一轻,马槊在刹那间便失去了控制,尽管兰陵王应变奇速,手上及时收回力道,但就是这一霎那的空隙,金一矮着身子已经冲进怀中,双手凝起金黄色的光芒,直扑兰陵王的胸口而去:“孔方兄,靠你了!”

“小贼敢尔!”高长恭勃然大怒,浑身黑气勃发,方圆丈许内都变得墨黑一片,再没人能看得清两人的战况。双方将士为之大哗,琉璃精兵舍命用出光扇阵,飞身向前猛扑,想要救援主将,周军将士则为之士气一振,带着雷火的标枪和箭矢如雨点般飞降,穿透药师琉璃光火焰的保护,把企图接近的琉璃精兵全都扎的好象刺猬一般。

金一此时却叫苦不迭,眼见对手爆出黑气,他只得闭上双眼和全身的窍穴,运尽全身的精气,把身体表面全都变成金铁一般的坚硬。然而,高长恭的蛟气又岂同等闲?即便是金一全力运起金铁变,仍旧感到浑身上下无数道利刃在攒刺一样,痛的五脏六腑都要翻过来。

拼着性命,他用力将手掌向前急送,但却始终摸不到对手的所在,钱神在他灵台里急得乱跳:“此人的蛟气太厉害了,我的金气穿不过去啊!”

殊不知,高长恭心中也是暗自惊骇。他能够抵御住金一的双掌,并不是靠着蛟气的特性,而是看出对手的掌上有种莫名的力量,不敢大意地单用蛟气护身。他是高氏门中天纵之才,对于本族蛟气的运使之妙无人能及,当时便将身前的蛟气化成无数道极细极小的尖刺,犹如洪流一样向对手的双掌上射出去,以此来抵挡金一的进击之势。如此一来,双方之间纯粹只有蛟气的联系,而且是时断时续,即便是钱神拼尽了气力,也只能有一点残气放射到高长恭的体表。

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亦已干涉到高长恭体内蛟气的运行,他大吃一惊,情知对手的力量古怪。生怕进退之间露出破绽,兰陵王大喝一声,倏地将散发出体外的黑色蛟气尽数收回体内,用来抵挡对手,同时将手上的马槊抛开,探手从腰间抽出横刀,向金一的头上便斩。

这黑气一撤,周遭数丈外的众人才看清了内中的局面,金虎一声怒吼,长枪疾挑兰陵王的横刀,谁知中途却被人拦了下来,定睛看时,竟是熟人,那人顶门骨分作五棱,色作五彩,少了一条左臂,身上袈裟褴褛,正是禅宗二祖慧可。

“阿弥陀佛!”慧可看了一眼金一,面露慈悲之色:“小施主不在佛境,自堕凡尘,才遭此横死之祸。虎妖王,你我宿缘未了,这番可得果报么?”

金虎心往下沉,这和尚的能为他知之甚详,在五指山上便逊他一筹,虽然现在在外面,没有五指山佛境的支撑,慧可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是急切间可以取下的。

可是,金一的人头眼看就要落地了!

“要用什么办法?走兽变拼力气,飞禽变上空中?都来不及了!木石变更是死路一条……有了!”危急关头,金一脑中灵光一闪,猛然间收回一只手,捻了一个道诀。

“往生去吧!”高长恭一刀斩落,金虎目眦欲裂,慧可口诵佛号,长孙晟和高颍都闭上了眼睛,独孤伽罗远远看着这里的对决,心里忽然一紧,几乎要闭上眼睛,不忍看到金一人头飞起,血溅五步的惨状,然而,一丝希冀却支撑着她,继续睁着双眼。

金光一闪,金一的身形颓然倒地,然而却没有看到意料中的血光。

“金蝉变!”正是这蚊蚋变中不起眼的一招,金一将身上表皮的一层极浅的皮肤变做替身,挨了兰陵王这一刀,自己却从天灵上直跳出去,凌空一个翻身,双掌再次直击下来,一面心中叫道:“孔方兄,你有多少财力,有多少金气,都使出来吧!人死了,钱没花完,还有什么用处!”

“知道了!”金主和金一的命运是休戚相关,刚才对他来说也是死里逃生,此时又惊又怕,立刻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场中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动,金一的双掌之间已经多了一根金光灿灿的绳子。第九章完

第十章 乾坤一掷

倘若有人仔细将这绳子拿在手中观看,便会发现其实这更像是一条锁链,组成锁链的不是环,而是无数细小的铜钱。www.65txt.com

这条锁链在金一手中已有灵性,不须操控,只要意念传到灵台中的钱神那里,便会自然游动,只见金光一闪,兰陵王全身上下都被锁链牢牢禁锢,连脚步也移动不得。

“这是什么东西?!”高长恭大吃一惊,难道说这竟是仙家宝贝,传说中的捆仙绳,缚龙索?却又不象,这类宝贝从来没听说能用在凡人身上的,针对的都是仙丹龙气,否则的话那仙人蛟龙都会变化,锁住**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事关生死,高长恭无暇多想,当即运转体内的蛟气,想要将这条锁链给破开,哪知道越挣扎越用力,这锁链却越缠越紧,到后来竟将他护身的蛟气给压的只剩薄薄一层。高长恭心中大急,他抵御这锁链的方法,是毫不间断地用蛟气放射出去,也就意味着他体内苦修得来的蛟气,每时每刻都在大量的消耗。

刚刚只是抵挡了一会金一的双掌,便已消耗不少,如今这锁链重重环绕,缠遍全身,用来抵御的蛟气就更是飞快流逝。高长恭纵然是高氏一族不世出的天才,本身又有奇遇,但照这样下去,他也撑不住多久。

正要横下心,任凭锁链缠到身上,再用身体的力量将它崩坏,却听见一旁的慧可和尚急道:“王驾,切莫大意,这金光一旦入体,连千年妖王也抵挡不住,顿成俎上的鱼肉!”他却是想起了在五指山上所见到的,那牛琪琪的修为更在高长恭之上,却被金一一击便倒。

兰陵王心中更是吃惊,一颗心沉到了无底深渊中。慧可与他是方外之交,彼此投契,此番来助他也是机缘巧合,更不可能诓骗他。

这边金一一击奏功,轻飘飘地翻身落地,心中刚要松一口气,金主却在他灵台中叫道:“这人太厉害,我到现在都不能将金气送入他体内,若是再被他发力挣扎,只怕锁他不住。”

金一一惊,二话不说,抬手挥出铁棒,照着兰陵王的头顶就砸。

这两人间的战斗兔起鹘落,大惊大喜,两边人都是随之起落。骤见金一安然无恙,兰陵王浑身上下都被锁链缠住,任谁都知道是金一占了上风了。-====-

长孙晟心中狂喜,连连发号施令,要本军的铁骑分作两队,斜插兰陵王的身后,务必要截断琉璃精兵主力和兰陵王之间的联系,创造出击杀兰陵王的绝佳机会。自己手上也是丝毫不停,箭矢连成了一条线,牢牢锁定对方阵中的天弓斛律若,那箭矢上雷光迸发,前后相连,夜空中就如一道雷光锁链,将两个神射手连了起来。

先前的战斗,接近两人的琉璃精兵和周军将士大半都已战死,方圆十余丈内再无旁人。唯一站在近处的慧可和尚,面对着虎妖王这样的大敌,他已是豁尽全力,体内的大日如来种字都全部浮上了体表,出口的真言更是字字有形,一个一个金光闪闪地飘在空中,威能赫赫,只想要尽快逼退金虎,赶去援救兰陵王。

然而此次虽是两人的短短数日内的再战,处境却已天壤之别,少了五指山佛境的干扰,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金虎已然凌驾于慧可之上,他亦已经拼出了真火,一声震惊四野的虎吼声中,陡现三头六臂法身,白色的妖气纵横捭阖,忽聚忽散,聚则成诸般兵器,散则无可捉摸,与神通尽出的慧可拼的不相上下,光华灿烂。

“王驾!”眼看着金一的铁棒即将落在兰陵王的头顶,琉璃精兵和慧可等人齐声惊呼,而周军一方则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梦想已久的那一幕在眼前成真:击杀兰陵王!

“棒下留人!”忽听一声断喝,金一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已知是有人插手,这当儿大敌就在棒下挣命,哪里顾得了许多?当即不管不顾,加力下击。

“叮当”一响,一声惊叫,金一只觉手上一滑,铁棒斜斜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抬起头来,才见到两丈外一个道士站在地上,手里一柄断剑只剩下半尺来长握在手里,那手还在向下滴着血,看样子是震破了虎口。

这道士正是方才与王伯元相争的王屋派道士之一,至于姓辛还是姓刘,金一可不知道。这道人一副仙风道骨,本来是形象颇佳,不过现在横里架了金一这一棒,剑也断了手也伤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煞是狼狈。

在大周和北齐建国之前,大江以北是由北魏一统天下,天师道作为北魏国教,具有超然的地位。如今虽然是分为两国,道门的地位依旧不坠,因此刚才这两个道士挑上王伯元的时候,只说是道士间的较量,不提国家之争。这道士出手救了兰陵王,严格来说已经是逾分,再要为难金一这个周军的小卒子的话,就更加不堪。

因此他憋得满脸通红,好容易恢复了些平静,正要出口教训金一几句,哪知金一初出茅庐,根本不懂得道门的意义,只当他是敌人一伙,看了他一眼之后,更不答话,抬手一棒又要砸兰陵王。

“小子无礼!”那道士大惊失色,顾不得世外高人的风范,把剑一领就要向金一进攻,哪知不知何时,一只星光幻化的大手掩到他身后,一把将这道人连人带剑都给抓了起来,天空中传来王伯元的冷笑:“辛道长,你的对手是我!”

此时再无一人能干扰到金一和兰陵王之间,金一铁棒正要下压,蓦然触到兰陵王的双眼,心头陡地一震,不自禁地恍然若失,铁棒竟然砸不下去。

一旁众人的眼中,却见兰陵王头顶忽然多出一条黑色的影子,似龙似蛇,盘住了那一根铁棒,不让他下落。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黑气却瞬间消失无踪,金光锁链随即缠绕在他全身上下,隐入体内不见了。

“阿一,阿一!我冲进他身体内了,这就把他给彻底锁住,你坚持住……啊!!!”钱神见状大喜,见金一还是在那里恍恍惚惚,索性自己催动金气,向着兰陵王体内的窍穴冲过去。哪里知道,刚刚过了心口,忽然间一股庞然莫能御的大力从顶上直贯下来,一直无往而不利的钱神金气,第一次被反冲了回来。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偏偏每个人的心里都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缠绕在兰陵王全身的金链瞬间瓦解,无数圆圆的小铜钱迸射开来,向四面八方电射而去。

金一如遭雷击,惨叫一声,撒手扔了铁棒,双手捧着脑袋,一个筋斗蹦起八丈高,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滚来滚去,痛得死去活来。灵台里钱神金主也在大声惨呼,尖利的声音搅得金一的真灵几乎无处安身,只得在体内的各处窍穴窜来窜去,引动了金一的七十二变法术,他就这么一忽儿变成虎豹,一忽儿变成雀鸟。

兰陵王却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虽然崩开了金链,身上的黑气却再也没有冒出来,身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见此异变,双方纷纷运起护身法术,一齐抢上。哪里知道,那些看似无害的金色铜钱,一碰到人身上,管你是用的天蓬护身咒,还是药师琉璃真言,或者是妖气铠甲,一概视若无物,印到人身上随即就钻了进去,在体内四处肆虐。

“咦!”“啊!”“糟糕!”“可恼!”

情况瞬间变得无法收拾,凡是中了铜钱者,上至王屋洞的天道士,下到妖戎小卒,全都或多或少失去了战斗力,不是法咒掐而无用,就是半边身子酥麻,整个战场一片大乱,这仗也打不起来了。

双方都是沙场的宿将精兵,一见此景,不约而同地开始抢护本方将士,收拢队伍,脱离与对手的接触。其间虽有交兵,但仍旧顺利从混战中脱离。

金虎逼退了慧可之后,抢先把金一抱了起来,以妖气压制住金一的乱动,飞身退回己方阵中。那边王伯元和三个对手的斗法正在紧要关头,不料金钱雨暴射而至,王伯元知机躲避,那三个对手的运气就不那么好了,刚好背对着钱雨射来的方向,或多或少都中了几枚,立时法术大乱,姓刘的天道士甚至无法再把身形维持在空中,仗着两个和尚的护持,才安然败退。

兰陵王勉强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自己的视线竟不能穿透夜色了!心中不禁一沉,忙问道:“战事如何?”

斛律若急道:“王驾,我军大乱,不过敌方好似也出了乱子。如今王驾被伤,还是……”

兰陵王双目一立,正要下令再战,里许外忽然一阵大乱,有一人中气十足地叫道:“大周龙骧将军史万岁,挑战北齐兰陵王驾!”

周军闻之尽皆振奋,齐声欢呼:“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时乎?命乎?”高长恭沉默了片刻,轻轻挥了挥手,却好似在这个动作中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撤兵……”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圣童

虎吼一声——拉票了~~~~

金一作了一个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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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钱神蹲在自己面前哭,哭的极其伤心。金主的样子很奇怪,他刚出五指山的时候,是一个大钱,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一串钱,无数个小钱被一根绳子串着,象条蛇一样拱来拱去。可现在,绳子还在,上面穿着的钱却只剩下寥寥两三个而已。

钱神晃着他的圆脸,张着方方的大嘴,哇哇大哭。看见金一了,他就跳起来冲着金一喊着什么。可是,金一却一点也听不见,只看见那方方的嘴巴一张一张。

突然间,头顶开了一扇天窗,金一举头向上看,只见三个绿色果实飘落下来,落在金主身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散发着莫名的芳香,闻着便觉得神清灵醒,说不出的舒服受用,金一忽然觉得,在这莫名的芬芳之中,自己忽然长高了起来,渐渐地高过钱神很多了。

那三个果实飘落的势头并不快,但也不稍作停留,围绕着金主转了一会之后,便继续向着金一的脚下飘去,最后落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上,随即隐入土中不见了。又过了一会,一根绿色的枝条从土中探了出来,顶上一个小小的花苞,虽然还未开放,却已放出比方才更胜许多的馨香来。

闻着这股馨香,金一只觉得身子也轻了起来,不知不觉便向着头顶上那个天窗飞了上去。钱神本是对着金一大叫大嚷的,忽然看到他飞了起来,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把绳子一甩拉住了金一的腰,然后大叫一声……

“你该醒来了!”

“咦,这句话我怎么听得见了?”金一心中一奇,眼前的种种景象顿时变成了无数花瓣,散去无踪,留下的只有一片黑暗。不过,鼻子里却分明还能嗅到那股醉人的馨香。

眼皮微动,一丝光亮泻了进来,刺得金一的双眼微微酸痛,他赶忙又闭了起来,如此再三,等到适应了,才把眼睛慢慢睁开。

“他醒了!他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了起来,听上去像是个小女孩。金一转着头,循声望去,只见身边的地上站着一个不过三五岁的女孩,大大的眼睛极为灵动,长长的黑发象缎子一样发着光,一直垂到大腿后面。她一手玩着一个绣球,一手指着金一,跳着笑着叫:“醒了醒了!爹爹你看!”不等旁人答话,她转头就往房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叫:“大家快来哦,他醒来了!”

“神武公窦毅?!”被她叫作爹爹的人,金一却认得,正是突围时率先杀出去冲阵的老将窦毅。

不过,现在这位老将的模样可不象在阵中那么威风,身上大大小小贴着许多膏药,脸上也破了几道口子,笑声却依旧豪爽:“小子,你可算醒了,比我老人家还能睡啊!”

“见笑了。老人家,你伤的如何?”金一笑了笑,他也不知道窦毅是多大的身份,对方既然自称老人家,他也就这么叫了。

窦毅偏生也是个识英雄重英雄的武人,此次使团能够脱险,金一居功至伟,他被援兵从乱军中救出之后,得知经过,对金一大加赞赏:“小子,我都是皮外伤而已,不妨事。倒是你小子,和那兰陵王一骑对决,竟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成果,可真是了不得!”说得兴起时眉飞色舞,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老脸笑的比哭还难看。

金一见他的样子不觉好笑,不过他从小就要每天和自家上**代的一百多位祖宗相处,敬老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便忍住了,在榻上伸伸胳膊弯弯腿,感觉身上并没有什么痛处,便把腰一挺,从榻上坐了起来。

“你,你作什么?!快躺好!”头还没转过来,耳中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喝,金一愕然转头望去,只觉得眼睛里的世界忽然亮了几分。

十**岁的年纪,身量修长的女子,五官也不见得多么艳丽,甚至还不及金一日前所见到的独孤伽罗,然而眉眼间却有一种极其特别的气质,衬得她整个人都显得温婉清丽,叫人不忍伤害她一样。即便此时正向着金一呼喝,却也丝毫无损这股温婉之风。

见金一坐在床上不动,那女子有些着急,又走进了几步,向金一道:“你睡了四五天了,不好急起,等孙处士来为你把过脉了再说。”

她说的话,金一只是似懂非懂,此时走的近了,见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下面是湖水绿的裙子,朴朴素素的打扮,穿在她身上偏就是那么的合衬,好象这个人生来就是这样的。他张了张嘴,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鼻子里又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好象就是从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香味,我闻过。”鬼使神差似的,金一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女子不意,呆了一呆,随即脸上就有些晕红,刚到嘴边的话也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她定了定神,若不在意地白了金一一眼,随即又道:“你快躺着,孙处士马上就来了。你要下地,可得问过他才行。”说罢,转身匆匆出去了,裙角飞扬之间,那股香味却又浓了几分。

“怪了,我初出山来,从未见过这女子,怎么会闻到过她身上的香味?”金一有些疑惑,仍旧坐在床上没有起来:“孙处士?那又是谁?郎中么?”

窦毅听见了,笑道:“小子,你连孙处士都不晓得么?怪不得李家那小子说你是山里出来的,几百年都没通问世事了,看来还真是哩!告诉你吧,那孙处士就是百姓口中的圣童,现今刚刚行医到凉州,你这条小命,还有我这条老命,都是他手上捞回来的。”

圣童?金一立时想起入城时发生的骚乱来,原来所谓的圣童,就是这位孙处士?可也奇怪啊,既说是圣童,想必是个孩儿,怎么又会治病,难道说,是象圣婴大王那样的?

一想到圣婴大王,金一便想起自己的坐骑牛琪琪和家仆金虎来。自己这么一睡四五天,这两个妖怪有没有趁机溜走?虽说牛琪琪鼻子上穿了金主本体所化的鼻环,使不出变化来,不过有金虎帮着,起码要走也不是问题。

“真走了的话,正好看看王子元说的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赵公元帅的威能如何……”正在胡思乱想,门外呼啦涌进一拨人来,打头的正是李大白,后面跟着王家兄弟,史万岁,高颍众人,刚才跑出去叫人的那个小女孩挤在人丛里直跳:“我说的吧,醒了醒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就连一向城府很深的王子元都显得非常激动,李大白更是忘形,冲上来抓着金一的肩膀叫道:“好小子,想不到你竟然能挑翻了兰陵王!”然后向众人展示:“看看,看看,能和兰陵王打成平手的好汉!我的兄弟!”

“一边去!”史万岁抬手把他挥到一边,瞪着金一:“你有本事,抢我的功劳!只要你能拖一会时间,等我杀到,一定取下高长恭的人头了!记着,你欠我的,伤好了和我打一场!”

王家兄弟也都抢着上来说话,却是要谢过金一救了王伯元的性命,这位楼观派唯一的天道士,其价值不言而喻。高颍亦是欣喜,不过却勉强镇定,说道突厥公主无恙,已经在城中住下了,听说是大周天王要亲自前来凉州,迎接自己的新娘回京城长安。

金一被他们吵的头晕,也不知道要听谁说话,忽然又闻到那股香味,跟着门外有人咳嗽了一声,这些人倏地全都安静下来,彼此大眼瞪小眼,竟都不敢作声了。

人丛向两边分开,金一面前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相貌平平,脸上挂着微微的笑,颔下留着短须,整个人看起来就象山间的樵夫一样。

“孙处士!”众人次第向这人点头行礼,金一见状,知道这人就是治好了自己伤势的孙处士,也就是那位圣童。此时顾不上去想“叫做圣童的人该有多少岁”这样的问题,忙起身要拜,嘴里说着:“圣童大人救我性命,感激不尽。”

孙处士忙上前按着,不叫他拜,检查过他身上并无伤损虚弱等情况,方微笑道:“贫道孙思邈,终南山处士一名,什么圣童云云,那是先凉州总管独孤大人谬赞而已,当不起!金小哥原本体质极佳,元气旺盛,这点伤势不算什么,难在神识受损,因此晕迷。我只是用了些小手段,令金小哥自行痊愈醒来而已,不足挂齿。金小哥若会内视、存思之法,不妨择一静室细查自身,尤其是中丹田、灵台紫府这两处,当有所得。”

金一听了,又再拜谢,孙思邈又要推辞,却听得一个女子笑道:“孙处士悬壶济世,活人无数,先父许为圣童,那也是应当的。”

金一望去,见是独孤伽罗站在孙思邈的身后,也正向自己望过来,眼睛里充满了欢喜:“孙处士,你既救了他醒转,受些礼数也是应当的。金小哥既要细查灵台与中丹田,府内正有静室,待我引你过去。”

孙思邈笑而不答,受了金一一礼,便让金一随着独孤伽罗去了。金一跳下床来,刚走出门外,正遇见那个身上有香味的女子,便向她笑了笑,那女子脸倒不红了,抿了抿嘴,也不来应他,顾自进屋去了。

金一转过脸来,却见独孤伽罗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想着要说些什么,脱口道:“可惜,这次没能看到兰陵王的脸。”

独孤伽罗想起自己和他说起兰陵王的事,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应了一声,道:“没事的,我也只是有些好奇……你现在好了,我就很高兴。”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疗伤

城中长春观,是楼观派在凉州的下属道观,天道士王伯元便在此暂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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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一已经醒来了么?可曾看出什么异状?”王伯元闭着双眼,静听自己的三弟王子元的禀报。

“大哥,外表上看来,金一全身并无大的伤势,脚步也还迅捷。”探望过金一之后,王子元就回到了长春观来见自己的长兄:“只是他那会发出金光的法术,若不经使出,也不知道底细。事实上,小弟虽然是和他一同出山之人,却也不曾见过他的金光法术发出体外。”

“不是金光,是金钱。”王伯元双目睁开一线,微微摇头道:“我看的分明,那分明是一个个小小的金钱,上面好似还有钱文,只是看不清楚。王屋洞的刘武当时正用玄坛降神法与我相拼,浑身都被黑虎赵元帅的神力护持着,我的紫微大咒也奈何他不得,但这金钱一打上去,不但透体而入,而且刘武的降神法更是顷刻崩散。此种异象,实乃我平生仅见,这两天翻遍了道书也无所得。”

王子元点头道:“是,当日小弟所以与他同行,就是先后见他制服了两个大妖王,就是他现今的家仆和坐骑,虽然没有见到金钱飞出,大抵也是这法门作怪。兄长有所不知,他那坐骑好似是西方路上大力魔王的女儿,神通广大无比,却也栽在这法门之下。”

王伯元眼睛倏地睁开,神光暴射:“当真?连牛魔王的女儿,还有兰陵王高长恭都抵挡不住的法力……这个人,乃是当今世上的奇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摸透他的这种法力!”

“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摸透他的这法力!”与此同时,在城中的一角,刚刚被王家兄弟提到的那位牛小姐,却也说着和王伯元一样的话。

“虎妖王,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就算是你甘愿抵受护法赵元帅的惩罚,我也不打算就此离去。”牛琪琪啃着虎妖王拿来的干粮,以她现在的牛身,这也就是最高的待遇了。

倘若是寻常的人或者妖,从当初的锦衣玉食消遥自在,一旦沦为阶下囚,势必怨气冲天,但牛琪琪的眼神却坚定如磐石,宁静如古井:“咱们两个都着了他的道,就算今天能逃走了,日后见了他还是一样的抬不起头来!况且,咱们在西方道上纵横驰骋,连佛门的罗汉菩萨都不放在眼里,却也没见识过这样的法力,不把这个秘密弄清楚,我怎么能走?就算当他几十年的坐骑,我也认了!”

金虎本是来劝牛琪琪趁机逃走的,见她固执己见,也没办法。

“小姐,你既然这般决意,我也只得舍命跟随,只是便宜了那小子……说起来,前日在阵中,那小子的金钱暴射之下,好似连两个佛门大德都着了道儿,还有那什么北齐兰陵王的兵将,用的都是药师琉璃真言护身,被他这些铜钱一打,登时真言尽散,连护身的力量都没了,端的诡异。”

牛琪琪当日被金一抛下,是史万岁带着她的,没有见到金一单条兰陵王的实况,此时听说了,眼睛都放出光来:“连佛门法咒都抵挡不住!妖,道,佛,这是当今世上的三门,其余诸般法门流传,大体不出这三者之外,这小子的法力竟能破尽三门之法,如果我们能得悉其中的奥妙,将来回到西方,真能把佛祖都拉下马来,建立起我们牛氏自己的曼荼罗,西天便是我牛家的后院了,岂不是好!”

凉州总管府中,金一进入静室中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独孤伽罗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外,捧着一本书定定心心在看,忽然眼前一黑,眼皮上觉得温温软软的,颈项里也觉得有细细的呼吸声,不由笑道:“雪儿,你又皮,看我不教训你。”

“嘻嘻,伽罗姐姐,你才不舍得哩!”从伽罗身后转出的,正是窦毅的小女儿窦雪儿。她生下来的时候,窦毅已经年过四十了,把她宝贝的不行,加上窦雪儿生得也奇异,一头胎里带来的头发也不掉落,黑油油的,三岁上头发就长过腰了,人也是聪明活泼,越发招人疼爱,独孤伽罗与窦家是世交,彼此来往甚多,伽罗亦极爱她。

“姐姐,你怎么一直在这守着呀?我见家将们入定练功,常常要大半天哩。”

伽罗放下书,把窦雪儿拉到身前,用手梳着她那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今年五岁的窦雪儿,头发已经长到大腿下面,大概到她长成,这头发也可拖曳到地上了。

“不会很久的,他只是看一下自己的伤势而已,要治的话,孙处士会帮他。”伽罗慢慢地梳着雪儿的头发,声音也变得很慢:“我等在这里,是想要第一个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这,对我很重要……”

房中,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很重要的金一,正在灵台里对着钱神发愁。

内视的法子,他从老孙那里学过,因此很快就将本性真灵点出,进入了灵台紫府中。在全身上下环顾一圈之后,金一发觉体内也没有什么伤势,各处窍穴都是畅通不滞,除了元气稍显不足之外,并无异状。

元气的问题,对于金一来说是很好办的。他从怀中取出那一段菩提根,上面只剩下了一颗菩提子。原先,这颗菩提子已经被他摘了下来,不过没有吃,只是和菩提根收在一处,不知怎的又结回到根条上去了。

把菩提子含在嘴里,依着以往修炼的法子一一演练前四层的变化,借着菩提子散发出来的精气补益,金一一会儿功夫就把这四层变化都练了一遍,收功之际只觉得神完气足,精气漫溢。

他把菩提子吐出来,依旧放到菩提根条上,手一松,那颗菩提子便又结在根条上了。金一看了一会,心说怪不得最后一天只结了三颗菩提子,看来这三颗和之前的大有不同哩!虽然不能每天吃,不过能拿来练功的话,也聊胜于无了。之前他一直找不到地方来种下菩提根,没有菩提子的帮助,他修炼的进度就要慢上许多了,金一还一直为此担忧,如今看来,这问题暂时算是解决了。

心中甚是喜慰,他正要收功出外,忽然听见灵台中一阵哭声,细细的几不可闻。金一凝神细听,只觉得有些像是金主的声音,但金主向来说话大声,喳喳呼呼的,几时变得这么细声细气了?

“孔方兄,你这是怎么了?”在灵台中找到金主,金一大吃一惊,此时金主的样子,宛然和他在梦中所见的一般无二,也是一根绳子上穿着几个钱,病怏怏地盘在地上,呜呜直哭,只是钱神没有眼泪,算是干嚎。

“你这没良心的小辈,呜呜。”金主一边嚎一边发牢骚:“我为了救你,豁出了身家性命,几百年积聚的金气,那一天全都放出去了!哪知道那个什么兰陵王如此厉害,把我的神体都给崩断了,金气四处乱射,再也收不回来,如今我家财散尽,眼看就要死了!”

金一这才知道,原来那天的异象,是拜金主所赐。想想也是,金主的财力能够制服牛琪琪这样的妖王,这么四散暴射出去,射到谁身上都是破法灭咒的结果,只是金主自身被蛟气所伤甚重,无法收回射出去的金气。

“这大概也和我本身一样,我损耗的是元气,金主损耗的是财力金气吧!”金一想通此节,忙安慰金主:“孔方兄,你我休戚相关,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你又是为了救我才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你这伤势包在我身上,定要把你医得完好如初才行。你等着,这城中正有一个神医,能治百病,我帮你去求他。”

他正要起身,金主逼着细细的嗓子拼命尖叫起来:“莫去,那厮不是好人!他早知道我在你身体中,却不来理我,还将三颗东西种在你心田中,让我都进不去了!”

“有这等事!”金一吃了一惊,越发肯定,自己先前所作的那个梦,恐怕不是简单的梦,大概是自己的灵识在昏迷中不昧,才有所见吧?

他急忙又用内视之法,将本性真灵调到心田之处,细细查看之下,仗着有梦中的记忆指引,不费什么气力就找到了那株花苞,却见那花苞此时已经开放了不少,白色的花瓣上一点染红,显得极为娇艳可爱,那香气也越发浓郁,正一点一点地在整个心田中弥漫开来。

闻着这股香气,金一的真灵好似甚为欢悦,在心田中安安静静地沐浴着香气,渐渐的竟象发出光芒来一样。金一任真灵在心田中待了好一会,才又回到灵台中,向金主道:“孔方兄,你所言是实,不过那孙处士未必是坏心,我先前昏迷也是被他救醒的。如此,我却不好贸然去请教他了。”

金主忙道:“不用请教他,我会得自己疗伤,只是要你帮我!”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突厥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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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只要能吸纳足够的金气,就能复原如初?”

“不光是复原!”金主勉强打起精神,耐心地对金一解释:“那天我看到他们用铜钱卜卦,钱上面都是有神力的,只是一来太稀薄,二来又没有神识,所以没什么用。我就不同了,我已经有了神识,只要多多吸收金气,好象在五指山中那样,便能逐渐成长,到最后说不定能飞升为神哩!”

一枚钱要飞升……想想这也不算什么,按照当初老孙的说法,因为这世间万物都有神灵,只是绝大多数都没有开启神识而已,所以是死物。金主则不同,他有神识,有感应,又有属于自己的神力来源,正经是个神哩!只不过不是天庭所封的那种而已。以他的神力能制服牛琪琪和金虎这样的大妖来看,法力比什么土地公之类的小神强了不知多少。

只不过,说到要象在五指山里那样吸收金气,这可让金一犯了难。“孔方兄啊,你当初也说了,那五指山方圆百里因为佛法而大变,金铁之气都被佛祖的法力逼了出来,刚好那里面就你这一枚钱有神识的,所以才都被你吸了去,成为今天这模样。你想想,方圆百里的金气,你又吸了三百年,这得是多少?若要补回来,要多少钱呐!可怜我现在身无分文……”

“对了对了,史万岁不是说你立下军功会有赏赐么?去找他讨来,我先吸着……不然,说话都要没力气了……”金主作喘息,有气无力状。

金一知道他多半是夸张,不过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前日战场上那一下金钱暴射,几千人都中了他的招,金气的损耗可想而知。“说得也是,你总是为了救我才如此,不管要多少金气,我都帮你想办法罢了。”

金主大慰,却没力气来谢他。

金一收了功,开门出来,独孤伽罗正和窦雪儿在那里说话,一见金一出来,忙起身迎上前来:“金小哥,觉得身上如何?”

“已然大好了,多谢。”金一不意她一直等在这里,忙称谢不迭,心中不觉有些温暖。-====-只是他打小就是一个人,所接触的如老孙、钱神这类又不是正常人,其实是没有什么与人交往的经验,因此虽然心中颇为感怀,却不懂得如何表达,不经意地往下一看,只见窦雪儿眼睛眨巴眨巴地,也正在看着他。

“这是窦神武公的小姐,她才五岁哩,最皮了。”伽罗见金一看着窦雪儿,便提了一句。

“姐姐也没及笄哩,没资格说我!”窦雪儿鼻子一翘,半分都不让。不过孩子心性,注意力转移的快,何况金一对于她来说更加“新鲜”:“你就叫金一么?听说是你救了我爹爹,我也得谢谢你呀。”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金一看着喜欢,忙叫她不用拜,就便问伽罗,史万岁在何处。

“此间是凉州总管府,达奚总管正率军在城外清剿妖戎余党,史将军奉命留守,眼下多半是在中庭。金小哥如要前去,我为你带路罢。”

窦雪儿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金一和伽罗并肩而行,沿途或转弯或直行,她都显得甚是熟稔。金一微觉奇怪,这凉州总管是达奚武,独孤伽罗又刚刚从塞外归来,怎么会对总管府这么熟悉?

听到金一的疑问,独孤伽罗的神情为之一黯。她抬起手来,抚着走廊边的一株杨树,轻轻叹了口气,方道:“金小哥,你有所不知,这里……原本是我家,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八年前,凉州总管本是我爹。”

“原来如此……”金一默然,他看得出来,虽然是出生之地,这里带给伽罗的却并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瞥了瞥金一,伽罗有些意外:“你……不问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不大懂和人打交道……”金一笑了笑:“不过,好象你并不是很高兴说起这些,我也就不问了。”

“……”伽罗的心里,好象吹进了一阵凉爽的清风一样。原本,她是想要借着这个话头,引出自己的身世,来获得金一的同情,进而与他更加拉进关系的。不过,被金一这么一说,她心里的盘算忽然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喏,这里就是我和姐姐们玩耍的地方……”心情转好,伽罗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途中不时为金一指点着旧游之地,不一会就到了中庭。

军机之地,她不便进去,二人就此道别。

金一请门口的守兵进去通报了,史万岁顷刻就出来,拉着金一入内。那中庭满满立着大小军将,听说是打倒了兰陵王的英雄来到,个个踮着脚尖在那里望,见是个英挺的少年郎,都在那里赞叹:“果然英雄出少年!”

史万岁大为高兴,毕竟金一是从他队里杀出去的,也是奉了他的命令去接应使团,才能立功,说起来他脸上也有光彩。拉着金一秀了一圈之后,才笑道:“兄弟,你身上大好了,可是来与我比试的?”

“这个……”众目睽睽,史万岁又是盛意拳拳,金一憋了半天,好容易才吐出几个字:“史将军,这个,我,我是来,讨,讨赏的……”最后三个字几不可闻,若非是史万岁不是寻常人,又站的近,差点就漏过去了。

史万岁怔了怔,忽然笑道:“兄弟,这赏赐是你该得的,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在军中还是新丁,我便是你的将军,你来找我讨赏,正是应当应分的事。”抬手叫过军吏来,那军吏拿着簿册和算盘,噼里啪啦一会就算了出来:“特募勇士金一,出阵斩首若干,该得五千钱,白绢三匹,扣除先领军器……”

“军器先记帐!”史万岁可不傻,留着这个话头,以后就可以把金一要到自己帐下来呢。随即就有人端上钱来,满满堆了一大箱,拎一拎有二三十斤重。

金一惊喜不已,问道:“怎么有这许多?莫不是算错了。”

“你那家仆,真是好样的!”经史万岁解说,金一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多赏赐,全凭金虎砍的首级多。“还有你那坐骑,也真是漂亮,若不是我派专人看着,突厥公主都想要哩!”

“咦,他们还在啊!”金一大奇,这两个妖怪居然没有趁自己昏迷的时候逃走,是什么缘故?当下推辞了史万岁的邀斗,请他派人送自己去寻牛琪琪和金虎。

“孔方兄,孔方兄!快起来,有钱哩!”一路走,金一便用手去拨箱子里的钱,弄的哗啦哗啦响,那两个抬箱子的兵一个劲地瞪金一,心说这个大英雄原来是财迷,没见过钱的!殊不知,金一虽然不是财迷,却真是没见过多少钱的人。

哪知他这样弄法,金主却毫无动静,直到金一要慌起来了,才听见金主颤颤悠悠挤出两个字:“本体……”就再也不说话了。

“哦,原来是要用本体吸哩。”金一会意,看金主的状况实在堪忧,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虽说他已经有了神识,了不起就是神力耗尽,不能和自己沟通而已,到底是本家人,不免要关心些,便催着两个兵士快些走。

出了角门,到了一个小马厩处,只听见一阵喧闹,有人大声嚷嚷着什么,金一却听不懂。那两个兵士有一个是懂的,神色为之一紧:“不好,是突厥人闹事!”

脚下加快,到了马厩前,只见地上躺着两三个人,穿的都是突厥人的服饰,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生死。金虎抱着胳膊站在马厩前,冷冷地瞪着对面,十来个突厥人和他对台,喳喳呼呼的却不敢上前动手。

“金虎,什么事?”见是金虎和人动手,金一忙上前问。

“主人,你来得正好,这些人恃强,要抢我家小……抢琪琪去,还动了手,我便打倒了几个。”金虎满不在乎地答道。

金一登时想起方才史万岁所说的话来,脸为之一冷,四下一望,便看见马厩里躺着一个周军的军士,好似断了一条腿,捂着在那里哼哼。

他转过身来,吩咐两个随行的军士去请郎中来,便向对面喝道:“你们怎么如此霸道?”

那突厥人一阵哄,忽然又静了下来,人丛一分,一个高挑的女郎走了出来,指着金一身后的马厩,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你的牛,我喜欢,卖我!”

“不卖!”金一没好气,虽说牛琪琪和他不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不过有老孙的嘱咐在先,他也不好太过亏待了牛琪琪,拿来当坐骑是可以,卖给旁人就不成话了。

那女子碰了钉子,眉毛陡然立了起来,怒道:“我是突厥公主,马上就是你大周的皇后,买你一头牛,又不是不给钱!你当兵,也是为了钱。”指了指金一身后装钱的箱子。

“突厥公主?”金一一怔,随即冷笑道:“若不是我们大周军打退了兰陵王,你早就被妖戎和北齐兵害了!还有脸强买我的坐骑?你们突厥人,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吗?”

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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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出自己的身份之后,突厥人当中也有人认出了金一,附在突厥公主耳边说了几句,她便犹豫起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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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民族崇尚勇力,没多少花花肠子,金一既是能和兰陵王比肩的猛将,又在援救使团一役中有大功,论理这位突厥公主是不该和金一为难。

难就难在,若是没有发生冲突,大家都好说话,然而双方已经对上了,要她这么转弯下台,可就没那么容易。堂堂北地大族的公主,又即将成为大周的皇后,要她自己去向一个周军的军士低头,脸上哪里下的来?——她并不知道金一的身份,只认为他是一个寻常的军士而已。

想了一会,突厥公主把脸色放缓,走上两步道:“你就是金一?我是狼的子孙,木杆可汗的女儿,阿史那吉藏,感谢你为我们两国的友情所作出的一切。”

对方依足礼数,金一也不好端着架子,也客气了两句。本以为要雨过天晴,哪知阿史那吉藏话锋一转,微笑道:“我在草原的时候,最喜欢牛,见过几千几万头牛,却没有一头象你这头一样的漂亮。能让我好好看看她吗?”

金一眉心微蹙,看来这突厥公主是贼心不死啊,硬是盯上牛琪琪不放。他也是不懂多少人情世故,不懂得吉藏是想要多说些话,找个台阶下而已,只想着我是不肯卖牛的,索性让你早点断了心思。

他微微一笑:“公主,你要看,自然是可以,不过先说好了,这牛我是万万不卖的,那是我的坐骑,上阵要用的。”

吉藏脸色顿时铁青,这面子可算是被人刷到九地之下了,小小的一个军士,竟然对未来的本族皇后如此不恭!

突厥原本是北地的一个小族,被柔然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近十几年来日渐强盛,把柔然打得狼奔豕突,濒临灭种,已经成了雄长北地的强国。而中原三分天下,北方分为大周和北齐两国,彼此又是敌对的立场,相互牵制之下,对突厥的态度更是唯恐不恭顺,如此一来,便渐渐养成了突厥人嚣张跋扈的气焰。

十余年前,有几千柔然贵族为了躲避突厥人的追杀,逃到刚刚立国的大周长安城请求庇护,突厥使者跟踪而至,强迫北周交出了这几千柔然人,然后竟然就在城下将这几千人杀的干干净净,才扬长而去。其傲慢和嚣张,由此可见一斑。

好比这一次,大周的迎亲团出塞一去三年,要不是长孙晟用计谋,木杆可汗甚至有悔婚之意,他们简直就没有把大周国放在眼里。如此的一个强势大国公主,对上周国的一个寻常军士,能够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已经是看在金一救过他们一行的份上,结果却被人冷冷地弹了回来,吉藏如何下台?

旁边的几名突厥勇士纷纷叱喝金一无礼,吉藏双臂一振,余众立时收声。她冷冷地盯着金一,一字一顿地道:“金一,为了这头牛,你要拒绝我阿史那吉藏的好意吗?”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又变了脸,金一只当是自己揭破了吉藏的企图,对方恼羞成怒而已。他抱着膀子,摇了摇头:“我不拒绝任何人的好意,不过也不想被别人强迫作我不愿意作的事。”

吉藏的肺都要气炸了,金一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只有用血才能洗刷的侮辱!

“无礼!”一声叱喝,众突厥勇士的弯刀纷纷出鞘,身上的妖气也开始流动,冰冷的妖气一接触到空气,便开始凝结成淡淡的雾气。对手毕竟是能够和兰陵王平分秋色的猛将,众突厥勇士也不敢妄动,脚下开始慢慢移动,想要包围金一。

对此景象已经不陌生的金一,知道这是身有妖气者出手时的征兆,便也掣出铁棒戒备。

场中大战一触即发,金虎身子靠在马厩的门上,以防有人突入马厩强抢牛琪琪,耳中却传来牛琪琪的低语:“尽量别出手,看看他现在的力量如何。”

金一脚步稍稍移动,以对应对手的包围之势,不料脚下忽然一顿,遇到了什么阻碍物,顿时想起来,原来刚才被金虎打倒的两个突厥武士,此时正趴在脚边。

来不及应变,对手亦是百战的精兵,刹那间便捕捉到金一的破绽,两个白影飞身而起,率先向金一扑击过来。

“慢来!”蓦地一声吼,一个雄壮的影子闪到圈中,挡在金一的身前,砰砰两声响过,那两个突厥人怎么扑过来的还怎么扑回去。

史万岁!

只见他周身上下萦绕着森森鬼气,拳头上更是一团鬼火上下翻飞,好似在为刚刚打飞了两个敌人而欢欣鼓舞。史万岁横着眼睛,冷然道:“吉藏公主,这里是大周凉州的总管府,可不是大草原,你要动我军中的兄弟,等你当了皇后再说吧。”

吉藏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有一个金一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堂堂的大周龙骧将军史万岁竟然也公开和她作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眼前的局势,却是不忍也得忍。单凭她身边这几十个突厥护卫,不要说凉州城里都是大周军,就是眼前这史万岁和金一两人,要收拾任何一个都未必办得到。

可是,她若是就这么示弱,往后在大周朝还怎么做人?

好在,大周国中也不都是金一和史万岁这样的浑人,总还是有人会看眼色的。“误会,误会!”匆匆赶到,叫停了这场冲突的,正是长孙晟和高颍。两人一看局面,又问了问旁边目睹的军士,已知就里,于是长孙晟去向突厥人说项,高颍来拉金一和史万岁这边。

这两个都是有份出塞去迎接阿史那吉藏的人,相当于是婚礼中男方的家人,吉藏自然要给三分面子,于是便收回了突厥勇士,剑拔弩张的局面登时缓和下来。

高颍听说了事情的始末,苦笑着向金一道:“兄弟,不过是一头牛而已,何必为此和吉藏公主过不去?”他已经知道了金一是刚刚出山加入周军,还没有正式成为大周国的国民,因此也不来和他说什么两国邦交之类的话。

金一摇头道:“不是我,是她要和我过不去。反正,这牛我不卖,多少钱都不卖。”灵台中的金主好似弱弱地抗议了一句“足够多的钱还是可以卖的……给我补充金气也好啊……”,不过声音太小,金一无视掉。

高颍心说这小子还真是硬气啊,半步都不肯让,这样子要怎么给吉藏公主下台?他正在为难,这时伽罗和窦雪儿也闻讯赶到了,七嘴八舌地问了经过。窦雪儿小孩心性,不管那么多,听说是为了一头牛而开打,便好奇地去看,金虎也不拦着她。

“哇,好漂亮好漂亮,我也想要哩!”她欢呼着跑过去,两手在琪琪身上摸来摸去,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琪琪看她可爱,便也由得她闹,还用牛角轻轻拱她玩。

伽罗问明经过,侧着头问金一:“金小哥,这牛你是不卖了,若是要给吉藏公主赔礼呢?你愿不愿意?”

“为什么?我又没触犯她,只是不肯卖牛而已。”金一并没有生气,他的不懂人情世故,并不光是缺少与人交往的经验,也是不太懂得与人争竞,故而虽然发生了争执,甚至到了动手这个地步,他心中却并没有生出愤怒和怨恨之类的情绪。

伽罗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心中便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和金一有了这些交谈,她已经约略知道了金一的性子,简单说来,就是没性子——也或许,是没有触及到他心中真正坚守的东西吧?

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伽罗便微笑道:“既如此,我劝说吉藏公主来向你赔礼,了结这场纷争,你意下如何?”

高颍先就吃了一惊,金一也觉得不对劲,刚刚对方还喊打喊杀的,怎么会忽然又来向自己赔礼?“赔礼倒不用,我也没伤损什么,只要大家以后各走各路罢了。”他连忙向伽罗解释。

伽罗笑而不答,走过去拉起吉藏公主,和长孙晟三人到了角落里,劈头便是一句:“吉藏公主,你即将成为我大周的皇后,可知你今后最大的敌人是谁?”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吉藏深呼吸几下,看着伽罗的眼睛:“是谁?”

伽罗不忙回答,视线离开了吉藏的脸,投向南方,悠悠道:“本朝太祖驾崩之后,先有宇文觉,后有宇文毓,继承了天王之位,都是年轻锐盛,聪明睿智的好大家。然而,他们两个加起来,也只作了五年的天王!你未来的丈夫,当今大家登基之后,臣民们其实一直都在猜测,他能作几年的天王?”

吉藏沉默了。突厥人当中,为了权力而发生的争斗并不比中原来得少,只是突厥人没有那么多文学之士,因此争斗的血腥味浓了很多,因此她对于王家的黑暗并不陌生。饶是如此,五年间换了四个天王!这样的更替速度,北周国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势力,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凌驾于天王之上?

“天官大冢宰,都督内外诸军事!”伽罗美丽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仇恨,深邃的完全不象一个还没及笄的年轻少女:“宇文护!他,就是你未来道路上最大的敌人!”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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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金一也不好让金主的本体去吸收金气,只能抱着胳膊和史万岁站在一处。经过一场战斗,两人间颇有些惺惺相惜,史万岁刚强勇武,为人直爽,这般堂堂男子汉的风采,金一深深为之折服,对于他的力量更是羡慕不已。

“史将军,我看你战斗之时,好似可以从手下亡魂中吸取什么?”想起战斗时所见的情景,金一便问了起来。

“兄弟说得不错。”史万岁也不隐瞒:“我临阵时能得鬼兵之利,更得那个什么汉将军樊哙传授了统领鬼兵之法,只要是我亲手杀死的敌人,便可用此法将之招至麾下。还不止如此,过往所收的鬼兵若能多经战事,亦能逐渐壮大,威能日增。”

金一大为惊叹:“这多好!只要多多上阵杀敌,杀的越多,自身越强,史将军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能成绝世的猛将啊!”

“我现在不是绝世猛将么?”史万岁横了他一眼,随即摇头道:“也不是这话,我本身究竟是人身,也与道法无缘,身上的鬼兵多了的话,一旦反噬起来,于阳寿大大有损。好在听那樊哙的魂说,他能领十万兵,多则不及,我到现在才收了三千多鬼兵,早的很。”

两人正在说笑,伽罗走了回来,身后跟着吉藏公主,突厥勇士们远远地看着,神情很是不善。金一见状大奇,难道说独孤伽罗真有这本事,能让吉藏公主向自己低头?

到了面前,伽罗看了看吉藏公主,见她不说话,便向金一道:“金小哥,我想问问你,这头坐骑为何不能割爱?想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吧。”

“实不相瞒,这牛也不是我的,只是和我说好了,要给我当一阵子的坐骑,因此不能拿来卖了。不是我不想卖,是不能卖。”金一一面说,一面向金虎招了招手,金虎又看了看牛琪琪,见她轻轻点头,才从怀中取出契约文书,遮住上下款,给伽罗望了一眼,随即又收了起来。

虽只一眼,伽罗也认清了上面有道士施法,请赵公元帅加持的法印,知道这是正式的契约,不是用来唬人的,便向吉藏公主笑道:“如何?我说是姐姐性子太急了,我大周和突厥已经是一家人,哪里会有人故意对姐姐不敬!此时真相大白,姐姐也可安心了,只是一场误会,幸好无人伤亡。



吉藏公主哼了一声,又盯了金一一眼,像是要把这个人的样子记在脑子里,这才和伽罗转身走了。

高颍在一旁见了,大出一口气,便去赶散了围观的军将。史万岁却哼了一声,骂道:“突厥狼种,猖狂什么?等咱们灭了北齐,再无后顾之忧,定要扫平漠北,让你们突厥人都给我们放马养牛!”

金一不由失笑:“将军,那么一来,你身上可不知要收多少突厥鬼兵了。”

说笑一回,史万岁才晓得金一连下处都还没有,便命人把这马厩旁的一间屋子收拾一下,叫金一暂住,被褥家什都配齐了,又给了他一面腰牌:“兄弟,这屋你权且住着,有这腰牌,总管府便可随意出入。等到总管回城,此战的赏赐都下来了,那时你再自己寻住处。”

“咦,赏赐不是给了我了?”金一奇道。

“那些只是你斩首获级,以及传讯的奖赏。”史万岁笑道:“你此次打退了兰陵王,救出使团,这大功在军吏那里可没得赏,得等到总管回来。我听说,大家不日就到凉州,说不定会亲自赏你哩,到那时,没准你也有个将军作,起码也是个校尉咯。”说罢便自去了。

“我?将军?”金一怔了怔,咋巴咋巴:“金将军?好象还不错呢……起码,军队里有史将军这样的人,在这里应该会很开心吧。话说回来,好象我也只会和人争斗,不当兵的话,哪怕给一块田让我种,都不会种哩。”五指山里连泉水都是甜的,金一全家几百年都没有从地里刨过食了。

到了晚间,他命金虎把风,自己捧着装钱的箱子进了马厩。

牛琪琪正在那里发呆,一看他鬼鬼祟祟地进来,立时警觉起来,大大的牛眼瞪着金一,看他要干什么。哪知金一走到她面前,把那箱钱往地上一放,拍着牛琪琪的头说道:“拜托,闻闻这些钱。”

牛琪琪一愣,心说钱有什么好闻的?再闻也只有一股铜臭吧!

金一见她不为所动,有点着急,心说要不是这钱神的本体栓在你鼻孔上,我又怕麻烦,不想把你的鼻环换来换去的,才懒得和你罗嗦哩!他伸手抓在牛琪琪的脑袋上,稍稍用力向下压:“拜托了,就闻一下嘛。”

牛琪琪把头向上一昂,有点愤怒了:只听说过牛不喝水强摁头的,哪有牛不闻钱强摁头的道理!

她是千年大妖现了原形,虽然不能变化,也不能使用妖力,但这副千锤百炼的真身可不是说笑的,她这么一昂头,金一还真摁不下去。

“嘿,我还治不了你?”金一的脾气也上来了,他从小放牛,知道牛的脾气,当即一把抓住牛琪琪的鼻环,稍一使力,牛琪琪便乖乖地把头低了下来。

“好痛……”牛琪琪委屈的,大眼睛满是泪水,正有些后悔自己留下来的决定,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的眼睛越睁越大,那点泪水不一会都被风干了,一点也没流下来。

只见那鼻环所触到的铜钱,一个接着一个地失去了光泽,变得与泥土一样颜色。这颜色的变化,好象一阵微风,从鼻环周围吹散开去,只在一刹那间,整箱五千枚铜钱统统都变成了颜色!

“这,这是什么法术?”牛琪琪大惑不解,从来只听说道门中有点石成金的法门,没听说有点金成石啊。再说,那也只是搬运法的一种,严格说来并没有凭空变出金银来,而眼前的景象……

“喷!”牛琪琪忽然打了一个响鼻,这一下不要紧,箱子里的铜钱,或者说是还保持着铜钱形状的物件,被这一个响鼻喷下去,顿时化成飞灰,在马厩里四散飞扬,有不少还钻到就近的牛琪琪鼻孔里,痒得她一个劲地打响鼻,眼泪水又要掉下来了。

金一却没空顾他,只在脑海里叫金主:“孔方兄,孔方兄!你怎么样,好些没?”

叫了半天,才听见金主懒洋洋地出了一口气,活象人吃饱了打饱嗝:“好是好了一点,可是不够呀,这么一点钱……小辈,你再去弄些来吧,越多越好。”

金一撇了撇嘴,问道:“孔方兄,要让你恢复到原先的法力,得多少钱?我也好有个数。”这也是他初入尘世,不知柴米油盐贵,才会不当一回事,若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这五千钱足可让一家人过上两年也不止,却被金主这一下子就弄没了,堪称前无古人的超级败家行为。

“嗯,象这样的,再弄上几十万箱,也就差不多了吧。”金主的法力恢复了一点点,人有了点精神,说话也立即恢复了以前的欠抽腔调。

“几十万箱?你做梦吧!”很难得地,金一也怒了,这五千钱可是他拼了命才弄回来的,要再拼几十万次命,哪怕从头到尾都没伤没损,他的阳寿也该尽了,何况哪里有那么多敌人给他杀!

见他翻脸,金主也不敢再大大咧咧了,忙换了口气:“阿一呀……”

“别叫阿一,你这么叫,准没好事。”金一懒得理他,把箱子里的尘土在地上磕磕干净,又拍了拍牛琪琪的脑袋,笑道:“委屈你了,事出无奈,见谅见谅。”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却没留意到琪琪眼里闪烁的光芒。

“刚才那不是什么道术!”牛琪琪先下了这个结论。凡是道术,不是掐诀就是念咒,其本意在于以自身的意志和神明沟通,不管是上请天神,还是在身体内存神,都是一般,道诀和咒语是必须要有的,有时还要画符布阵。可是刚才,金一分明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动作。

“此事多半和他制服我的法力有关!”这是牛琪琪的第二个结论,也正是这种不合乎以往认知的力量,才能无视她的妖力。

“和钱有关?”这第三个结论,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却连牛琪琪自己也想不明白了。钱,这个俗世行用,素来为有道之士不屑一顾的阿堵物,怎会生出偌大的法力?

第二天一早,金一起床,坐在床上用了一会功夫,便取了两匹白绢出门去。问了几个人,寻到了城东的长春观,便请把门的道童进去通禀,说是来访王三道长。

道童进去的当口,金一闲着无事,在三清殿外闲逛,只见城中百姓到此的络绎不绝,上香的上香,求签的求签,大殿外的庭院中热闹异常,还有许多摊贩在那里叫卖,孩子跑来跑去的玩耍,灌得人满耳朵都是杂音。

若是常人到此,俗人就是熟视无睹,清高的多半要嫌嘈杂。金一却与众不同,他自小就是独个儿,这等人世间的热闹景象,做梦也见不到,自出山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寻常百姓的生活。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苍天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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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的一切,对金一几乎都是新鲜的。他睁大了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玩玩那个,兴致勃勃,都忘了自己来这里是要清还之前欠王子元的两匹白绢的。

两匹白绢在凉州是稀罕物,至少也值三千钱,摊贩们看到金一腋下夹着两匹白绢,都当他是有钱人,招呼起来格外的热情,金一不懂买卖的规矩,见大家都招呼他,拿着各种东西凑到他面前,更是乐开了花。

片刻之间,金一的怀里就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食和不值钱的玩物。金一是不懂得还价,摊贩们也怕他还价,却不怕他没钱给,那不是有两匹白绢么?买许多东西也够了。两下一凑,竟然没有一个摊贩向金一说价钱的,于是金一逛了一路,怀里就越来越重,好在他体质不比常人,倒也不当回事。

直到有一个商人出来,向金一问了声:“小哥,这两匹白绢要换钱使吗?我这里价钱优惠。”

“不换啊,我这是要还给王三道长的。”

乍听金一这回答,数十名商贩一齐石化。有一个大婶最先反应过来,忙追上去陪着笑脸:“小哥,你买了这许多东西,恐怕帐算不清,我那两串糖葫芦,承惠十文钱。”

“啊,十文?”金一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自己弄错了,要拿钱买的啊。赶紧从怀里把那两串糖葫芦捡出来,还给那大婶。

这下可炸了锅,众摊贩才知道弄错了,眼前这是个没钱的主,当即一拥而上,讨还自己的东西。好在金一眼疾手快,一个个都还了回去,并无差错,才没有弄出大乱子,少不得也要受几句埋怨。

“金兄弟,你没钱么?要买什么,都记我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微笑,眼前出现的正是金一最初认识的生人之一,楼观派仙道士王子元。

他这句话一说,金一还没回答,众摊贩的眼神顿时又变了,还在念叨金一的统统收了声,那反应最快的大婶已经拖着肥胖的身子窜了过来,抬手把糖葫芦塞到金一的手中,笑脸比刚才兜揽金一的生意时还要甜腻十倍:

“是王道长的朋友,那又不同了,这点小小吃食,请小哥慢慢品尝,不够还有。



“我的也是,小哥只管拿去,什么钱不钱的……”不逊色于方才的速度,那些物件又都回到金一的怀中,即便他一个劲地说自己没钱,众摊贩的热情也丝毫不减。

金一心里纳闷,却见王子元含笑站在那里,众摊贩的眼角时不时地都向他身上瞄,立时明白过来,这些人的脸变得这么快,虽然不知就里,但多半是和王子元有关。

王子元一摆手,便过来两个年轻的道童,将金一手中的诸般什物都接过了,跟着信手点了点周围的众摊贩:“记下了,各家所售卖给金小哥的物事,从本月该交的例钱中扣除。”

此言一出,众摊贩欢声雷动,一齐向金一和王子元道谢,那样子比做成生意更高兴万倍,简直就象过年一样。

金一茫然不解,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把两匹白绢取出来递给王子元。

王子元接过来,依旧交给道童收持,却拉着金一的手道:“金小哥,我家兄长日前在阵上承你相助,多感盛情,这几日正念叨着要答谢小哥。今日来得正好,务必要随我去寻兄长一晤。”说罢拖着金一便走。

金一却不过,只得跟着他走,走了一阵,忍不住便请王子元为自己解惑。

“那些摊贩啊……”王子元脚步稍缓,回头向庭院里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把所有人都圈了进来:“都是我道观下的子民。”

“什么意思?”金一更加迷糊了。

“金小哥,你家避世三百年,自然不知世事变迁。”王子元笑道:“自汉末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道门张天师奋起汉中,建立天师道,百姓便多有托庇于道门之下的。等到一百五十年前,寇谦之师君革新天师道,更使之成为大魏的国教,投身道门的百姓便越来越多。”

“投身道门?都做道士么?”

“不是。简单说来,就是百姓一旦入了道门,就不再归官府管,赋税徭役婚丧嫁娶,还有田亩宅业,所有事务,甚至包括他们的自由,都是我道门说了算。”脚下不停,王子元领着金一走到了后殿的鹤室外。

“怎会这样?”金一迷茫,他所读的书简中,明明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竟然不再做王的子民了?想起刚才那些摊贩对王子元的态度,金一恍然发觉,那分明就是百姓对于官府的一种谄媚啊!

当金一问到这个问题时,王子元也回头看了看庭院的方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低落了许多:“金小哥,这事啊,说来话就长了,一言难尽呐……”

“一言可尽!”浑厚的声音从鹤室里传出来,金一抬头一看,却见王伯元高大的身躯已经站在面前。他忙拱手见礼,王伯元也回了一礼,手中拂尘一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百姓是最实在的,如果王抛弃了他们,他们也就不会再跟随王了。”

迈步入了鹤室,有道童奉茶,金一匆匆喝了一口,便追问王伯元下文。

“金小哥,我楼观派是道门一支,这你是知道的了。”王伯元淡淡道:“我看你所学,好似也与我道门有大渊源,不知对不对?”

金一想了想,老孙曾经教他,金丹大道才是正路,由此看来,他多半是道门一脉。虽然自己歪练七十二变,已经和老孙所说的不大相同,不过总体说来,也没有脱离老孙所教的范畴,说自己是道门也不算错,便点了点头。至于钱神的法力,那当然和他自己的所学没有关系,不消理会。

哪知王伯元最感兴趣的却是他所用的钱神法力,见他点头称是,心中暗喜,以为得到了一点线索。当下脸上仍是淡淡地:“既是道门,可知我辈道士凭什么能立于世上?”

他指了指头顶,声音中忽然多了一丝威严和豪迈:“道之始,无以名之,强名之曰大,或名之曰玄。圣人上体天心,垂道法于下民,使得我练道之士,得以本身沟通天道,才有诸般神通。不管是存神炼丹,还是凝思变化,都无非是将己身与天道相合的一种道路而已。”

这是道家的老生常谈,金一也曾听老孙讲过多次,当下点了点头,却不知道王伯元这话题从何说起。

“不过,那只是修道的法门,却不是我道门存在的理由。”王伯元话锋一转,奇兵突出:“我道门诸位前辈尊师,之所以要手创道门,造就出无数的道士,实是为生存所迫。金小哥,你可知道,汉末之时,天下有一件大事。”

金一家族和外界有联络的最后时代,正临三国乱世,因此对当时所发生的大事也有所知,王伯元说的又是与道门有关的,因此金一只稍一思索,便想到了:

“王道长,你是说,黄巾之乱?”

“正是!”王伯元一拍大腿,语调陡然激愤起来:“黄巾之乱时,张角兄弟借太平道起事,传播天下的十六字暗语,其实就已说出了当时的天地大变,他乃是不得已而起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金一把这几句在书简上看到的话念了几遍,脸色陡然苍白:“难道说……”

“不错!”王伯元的声音震得屋瓦上灰尘都簌簌下落:“那时候,苍天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庇护我千万生民了!外域妖魔入侵横行,肆无忌惮,而当朝君臣不知所措,却还想着依照自周初封神以后所确立的天地秩序来统治天下,逼得百姓没了活路,三位尊师痛感万民疾苦,只得将道法传授给生民,教给他们借用神明之力,抵御外魔之道。”

“这,便是道门之始!”王伯元双眼精光暴射,脑后竟隐隐生出几朵莲花来:“我道门,便是为了造福百姓,护佑万民,斩妖除魔而创的。数百年来,无数道士的前仆后继,在中土神州的大地上解救了万千生灵的性命,这才使得百姓归心,纷纷托庇于道门之下。”

“金兄弟,这你可明白了吗”

“……”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只是一时的疑惑,竟然得知了这样惊人的秘密。不对,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是闻所未闻,但看外面那些人对待王子元那恭敬的态度,恐怕在世间百姓的心目中,早已将此事视为理所应当了吧?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这凉州城还是由总管府管辖呢?

“这个呢……”王伯元正要回答,忽然眉毛一扬,手掌向外一伸,窗外一只白鸽扑棱棱地飞了进来,正落在王伯元的手上。

那白鸽梳理了几下羽毛,陡然间一股火焰从身体内烧了起来,成了一个偌大的火团。

金一大奇,却见王家兄弟的神色都甚为凝重,一齐看着那火团。又过了一会,那火团中间的颜色渐渐变得浅了,中间竟现出一个人的头像来。

那人头戴黄冠,三绺长髯,神色中带着几分仙气,忽然张口道:“王伯元何在?”

金一更是惊讶,却见王伯元神色冷峻,沉声道:“寇师君?”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三官天书

突如其来的飞鸽传书,中断了金一的拜访,在王伯元的示意下,王子元将金一引出鹤室,留下王伯元独自一人,面对着那团火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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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道长,那是……”出了鹤室,金一忍不住问。

“那是一封飞鸽传书,是以符咒变化成的鸽子,能飞到千里之外,双方如同见面。”王子元口中解释着,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我是问,那传书之人是……?”

王子元望了望金一,叹了口气:“金小哥,你定要问,我也不须瞒你。不错,那传书之人,正是大江以北唯一的神道士,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位天师,雄长北方天师道垂一百五十年的道门第一人,寇谦之!”

一百五十年?金一吃惊不小:“这寇师君到底多大?还有,师君又是什么人?”

“天师道始创于张天师之手,其后每一代的领袖便称为师君。”王子元微哂:“在道为师,君临庶民,此乃师君之意。至于寇师君究竟多少岁了,谁也说不清楚,至少一百五十年前他登上太行山巅,受太上老君传授天书和道旨的时候,便已是五十多岁模样了。”

金一张大了嘴巴,他们家族世世代代,可是活不过四十岁的!

王子元见了他的神情,不禁失笑:“修道之初衷,原本就是为求长生,寇师君身为神道士,一只脚已经跨进南天门了,恐怕只等玉帝降旨册封而已,多活百十岁算得什么?”

玉帝?金一耳朵陡然竖了起来,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五指山下的老孙每天都要骂上几句哩,而且,金家也是因为他镇压老孙而遭殃的。原本在金一的心中,若有机会,定要向玉帝算一算自己全家三百年被禁的这笔帐,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出山才这么几天,他就听到了玉帝的消息,并且听上去是那么近!

他本待再问有关玉帝的事,王子元却忽然反应过来,这位可是不折不扣的好奇宝宝,出山路上嘴巴就没停过,那时亏得有李大白这个话涝在,自己要是这么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答下去,别的事也就不用干了。况且,寇谦之早已不问世事,突然传书给自己的大哥,这件事才是自己该关心的吧。

两人边走边聊,此时已经到了前殿,王子元正在想办法送走金一,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当即稍稍提高嗓门:“何事喧哗?”

有道士看见了,忙过来禀告,说是两个道户的百姓在争本月的三官天书,彼此相持不下,因此吵闹。

王子元双眉一挑,向金一交代了下,便过去往那里一站,场中众人一齐行礼,一个一个开始诉说自己。金一在旁听着,又经一旁的小道士解说,这才明白过来。

这三官天书非同小可,当初张道陵手创天师道时,便以此收拢百姓的心,乃是用三通符录,分别烧送三官大帝,符到病除,最为灵验,即便是重病将死的不药之人,用这三官天书也可霍然而愈。

而这两个争执之人,家中各有一个病人,都是无药可救,即将撒手的人,因此只得来求三官天书救命,一个是父亲为幼子求,一个是哥哥为弟弟求,说到动情处,两人都是涕泪齐下,甚至彼此抱头痛哭。

“不能两个都救么?”那声声的哭喊,在金一心里也似刀割一样,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可以这样为之悲伤,为之争求的亲人了!当初,金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没有疼爱自己几天就到了四十岁大限的母亲,不也是如此的悲泣么?

如果,在他身边,还有值得他为之牵挂的亲人的话,想必他也会象这两个人一样的悲伤,一样的不顾一切吧?

小道士眼睛里也是泪水盈盈,一边擦,一边叹气:“不成啊,一场三官天书的法事,须得集三名仙道士之力,事先更要斋戒沐浴三天,这三天当中,亦要种种法事为助……总之,眼下以我派的力量,三天后也只能救一个人而已。可是这两个人,都是眼看就要断气了,你说,谁先谁后?”

金一紧紧攥着拳头,却不知道该向哪里用力,他忽然想起了在五指山里,老孙对他说过的话:“在这里,身上有一座山;在外面,头上还是一座山!”

我是走出了五指山,可是,我的身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山了吗?

“有裁决了!”小道士的提醒,将金一从沉思中唤醒,那边王子元已经朗声道:“无需争执!这三官天书,须用太牢为礼,更须十万钱祭天,你两家谁先凑齐了这些,便给谁。”

用钱?!金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钱的威力如此巨大,直可以断人生死吗?

那边的两个人,也都呆了一会,然后,父亲开始放声痛哭,拼命地在地上磕头哀求,磕的地上尽是鲜血:“王道长,王仙长,王天师!可怜我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点骨血,求你取了我这条贱命去,救救我那孩儿吧,他才两岁,两岁啊!”

王子元闭上了眼睛,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旁观的人都看不下去,长吁短叹,哭声四起。那哥哥脸上却是且悲且喜,向王子元磕了几个头,看了看旁边那位孝子,也是止不住的眼泪横流,伸手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道:“兄弟,你别求了,别求了,你死了,孤儿寡母也活不成的……”

父亲忽然用力把胳膊一摔,把那哥哥摔在地上,指着他大骂道:“你就好了,你就好了!你没有孩儿吗?我打死你!”说着扑上去又撕又打,只是拳头软弱无力,打了几下又哭。

那哥哥全不还手,低声道:“兄弟,我的心,和你一样!你打我,我不还手,回头,我将最好的药给你送去,希望能延你孩儿几日命,等下一次的三官天书罢!”

“等不了了!”父亲痛哭,忽然咬牙道:“有了!我杀了你弟弟,我孩儿就得活了,我自给你抵命就是!”

他转身便走,那哥哥刚刚还是任打任骂不还手,此时却如猛虎一样从地上跳起来,一下便把父亲扑倒在地上,眼睛都红了:“你要我弟弟的命,我就先和你拼了这条命!”双手紧紧扼住父亲的咽喉,父亲奋力挣扎,也反扼住对方的喉咙。

金一早已看不下去了,立时将身一纵跳过去,抬手把两人都拎了起来,只一抖,那两个是**凡胎,哪里受的了他的神力?立时都昏了过去。

金一拎着这两个人,双眼瞪着王子元,怒道:“王三哥,适才令兄说什么话来?道门,不正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才立于这世上的吗?这两个,都是抛弃了王法,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道门的百姓,你却让钱来定他们的生死,你这是道门还是钱门?”

“呛”的一声,旁边的几名道士一齐拔剑出鞘,大声斥喝起来。王子元倏地睁开双眼,目光亦是冷峻无比:“金兄弟,适才家兄对你说过,我们道士受法于何处?”

“受法于天!”金一毫不畏惧和他对视,把身边明晃晃的几把利刃视若无物。

“那么,我告诉你,这三官天书,法力受之于天,法事的仪轨也受之于天,这祭礼的数目,亦是受之于天!”王子元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若不信,三天后尽管来看我兄弟施法,那十万钱,还有太牢祭礼,都会有神明下降,收了去的!我兄弟要是取了一分一毫……”

他一手拔出腰间的宝剑,向金一面前一掷,那剑直插入地上过尺深,剑身颤动不休:“你就用我这剑,取我三兄弟的命去,我绝不还手!”

神,神明要先收钱,享用祭品,才会降下神力,救人性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苍天已死……苍天已死……”蓦地,金一的心中浮现出这四个字来。这样的老天啊,真的是该死了!老孙啊老孙,你当初大闹天庭,是不是也是出于一样的心情?如果是你,被老天这样对待的话,你一定会打上天去的吧!连佛祖,你都敢照头一棒砸下去的!

“你看,我都和你说过了,钱是有神力的,而且神通广大,连老天都要低头……”也不知那根筋搭错了,沉默已久的钱神金主忽然唠叨起来。

“你给我闭嘴!”灵台中一阵暴风,金一从没有过这样的愤怒,钱神吓得瘫在那里,再也不敢作声。

这一刻,金一心中那个信念从未有如此的坚定: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找上天庭,问问世间的不平事!老天若不好好做老天,我就捅你个窟窿!

他放下那个哥哥,把父亲抱在怀里,向王子元躬身一礼:“王三哥,我信你的话,适才无礼,多多得罪了。这个人,我带他去找圣童大人,想法子延命几日,请你准备好法事等我。”

王子元面色依旧冷峻:“我没事。你若要帮他,除了求圣童为他孩儿延命,六日之后也得准备好钱和祭品,否则的话,我还是救不得他的孩儿。”

金一咬紧了牙关不说话,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大步便走。

地上的宝剑明晃晃地,映着王子元英俊的面孔,满是阴霾。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问药

晚上8点继续加更一章,含泪悲切地问一句:投票没~~~

冯阿三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跟在金一的身后,满脸都是希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刚才醒来之后,听见金一所说的话,真是喜出望外,圣童孙思邈的名声之大,上至君王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无不听说,冯阿三本也想过去求圣童治病,但是自己的孩子一来实在病重,已经被楼观派的道士定了死期,实不信孙思邈真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二来孙思邈一到凉州,就被接进了总管府,但凡有求医者,都要经过凉州军兵的问话,筛选过后才能安排诊期,他一个小小的穷苦百姓,也不敢奢望能排到自己的孩儿就诊。

听说金一能直接带他去找孙思邈,冯阿三开始还不敢信,直到金一拿出了总管府的腰牌,才信是真的。他的孩儿本就用一张席子裹着放在道观外面,于是冯阿三就抱着孩子随金一来到总管府。

总管府的角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金一从队伍边走过去,开头还是昂首阔步的疾走,但走着走着,脚步却慢了下来。这是怎样的一支队伍啊!

每隔两三步,地上就会铺着一张草席,上面躺着病人,有的是浑身大汗,双眼紧闭,有的是大叫大嚷,状若疯癫,还有的满身浮肿,黄色的脓水从不同的口子向外冒着。最触目惊心的,是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有两个头,三条腿的人,肩膀上倒是长着两只手,但那两只手却不得消停,不停地彼此厮打着,向另外一边的头上重重披着耳光,打得两个头上都满是血迹。

在他们身边的,是陪着来看病的家人们。母亲用布帛细心地擦拭着儿子的汗珠,用身体为他遮挡阳光;兄弟双臂抱紧兄弟,哪怕他疯狂地厮打着自己的亲生兄弟,也不放开分毫;那浑身浮肿的病人,贤惠的妻子跪在旁边,一面用温水细细清洗着丈夫的身体,一面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劝着:“夫君,就快到咱们了,一下就好了,圣童大人没有治不好的病呢!”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表情,金一只觉得似曾相识。他回过头去,便在自己的身后看到一张相似的脸,冯阿三望着自己手中的孩子,也是这样,带着心痛,带着希望的神情,那张普通而肮脏的脸上,仿佛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可是,当金一从这些人的身边大步走过去,排队的人们眼神渐渐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又看到他身后抱着孩子的冯阿三,然后,便看见他手中的腰牌。霎那间,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仇恨和厌憎分明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这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两人,顷刻间便成了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一道道目光,仿佛无形的绳索,一齐套在金一的身上,在战阵上一往无前的脚步,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老爷,这是……”眼见快到门口了,冯阿三的心都要跳出来,见金一忽然停下了脚步,脱口便问,问完了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妥,嗫嚅着不敢再说。

“你看他们……”金一几乎不敢看那些投向自己的眼光,那分明比兰陵王的黑蛟气、佛祖的大日如来法咒还要厉害,一道道犹如利剑一样,把“卑鄙”“无耻”“杀人凶手”这样的咒语投在自己的身上。

“我以为能凭自己的能力,帮助一个重病将死的孩子,却没料到,我在帮助这孩子的同时,却也在害着其他的病人!我到底该怎么做?”

毕竟是年轻,没有多少阅历,金一此时心中彷徨,脚下都不知道该不该迈开步。冯阿三心里着急,却也慌的很,比起金一来,他更能体会到那些排队的病人和家属们的心情,刚才在长春观里,使得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挥拳要打死另一个人的,不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正踌躇,金一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白衣书生撩着袍子,从那角门内跑出来,挥着手道:“金兄弟,你怎么来了,又不进来?快来,快来!”

李大白几步跑到金一身前,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冯阿三,便明了状况,他扯了扯金一,低声道:“兄弟,你也真是实诚,想带人求医的话,也不要从这里走啊。从总管府里转跨院过来,无声无息,多省事。”

不由分说,拉着金一和冯阿三就走,转过街角,从另外一个角门进了总管府,再过一个跨院便到了孙思邈坐诊的院子。

刚一进门,金一眼前一亮,只见道旁一个小小池塘里,水里伸出一根绿茎,上面有一朵大大的花儿,白色的花瓣重重叠叠,花瓣尖上染着一点嫣红,沐浴着夏日的阳光,娇艳不可方物。

清风徐来,那花儿随风轻轻点头,自是一般韵味,却有一股馨香被风带着,钻进了金一的鼻孔中。“是了,这就是我那天醒来前,在梦里所见的花!”

金一猛然醒悟:“昨日见到孔方兄的情形,和梦里一模一样,那梦多半有蹊跷。这朵花儿和我梦中的一般,又不知是什么来历?”

李大白当先走的快,冯阿三心头火烧,脚下都丝毫不停,金一这一停步,一下子就被两人落下了一截。李大白回身招手:“金兄弟快来,在那里做什么?”

金一知道他学问好,见多识广,便指着那朵花儿问道:“李先生,那花儿有什么讲究?”

“什么话?”李大白愕然反问。

金一顺着自己的手指一望,亦为之愕然,方才还开得异样娇艳婀娜的一朵鲜花,这会竟然不翼而飞了!若不是鼻端还残留着一股馨香,金一几乎要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

此时说不得,金一只得与李大白续行,进了孙思邈的诊室,恰好一个病人开了药出来,李大白立时叫把门的军士稍停再放人进来,推着金一和冯阿三就往里面走。

外面立时响起愤怒的叫声,声声刺入金一的心,他顿住脚,紧锁着眉头道:“李先生,我还是出去排队好了,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李大白嗓门居然比他还大:“我这几天都窝在这里,看的多了,每个人都一样的惨,每天都有人死在这院子里面,外面!不管你怎么做,总是有人要恨,要闹,要死的,救谁不是救,都是一样的性命!”

金一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小生长在佛境,吃喝不愁,后来又学会了道术,病痛更是和他无缘,他怎会想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惨事!

“他说得不错。”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孙思邈已经走到门口来,看他的样子,比昨天金一见他时又要憔悴几分。“我自幼立志济世救人,数十年来无一日不行医采药,有几次甚至把性命都赔上了,然而却是救不完的人,看不尽的人间惨剧!”

他摆了摆手,看样子不想再说了,冯阿三忙抱着孩子给他下跪,孙思邈手一伸,也不见他接触到冯阿三的身子,冯阿三竟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金一又是微微一惊,孙思邈冲他笑了笑,也不解释,只看着那孩子的气色,又把了把脉,再问了冯阿三几句,已知种种情事。

他沉吟片刻,才道:“这病我治不好,但要延命六日,倒也不难……”

一言未尽,冯阿三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来,又要给孙思邈磕头,孙思邈又是手一伸托起来,眉尖微皱道:“这孩子毛病是胎里带来的,后天又不能好好调养,所以越来越重。现在若用药吊着,也可多支持几日,只是……”

他看了看冯阿三身上的打扮,神情又带了三分悲怜:“要用三官天书救命,得十万钱和太牢为祭,这从哪里来?”

金一嘴巴刚刚张开,李大白便拉了他一把。金一不解,却听李大白沉声道:“兄弟,你可是想说,这些钱你来想办法?我告诉你,这事做不得。”

金一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声调也高了:“李先生,我敬你有学问,没想到你……”

“你莫急,听我和你说。”李大白冷然道:“你要救人是好事,可是我问你,你现在刚刚在凉州找到落脚处,身上有多少钱?你无亲无友,谁会借钱给你?你现在若是答应了他,六日后拿不出钱来,要拿什么抵给人家?”

他说着说着,语调渐渐高了起来:“退一万步说,你凑出钱来,救了这孩子的命。这世上得病要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听说你乐善好施,都来求你,你帮是不帮?你不帮,人家嘴巴一翻,立时骂你见死不救,畜生都不如!”

书生本就善辩,李大白这话痨更是个中佼佼者,一篇道理讲下来,金一哪里说得过他?只是这么一来,救一条性命反把自己救成了畜生不如,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正无奈时,忽然一阵馨香飘来,一个女子柔声道:“能多救一条性命,总是胜过不救。金小哥,我来帮你吧。”第十八章完

第十九章 延命

又是她,那个金一刚醒来时,叫他不可起来的女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此刻,她穿着粗麻布的衣服,挽着袖子,端着一个大大的药钵,头发蓬蓬地,看上去很有几分疲倦和狼狈。

可是,金一却觉得她比独孤伽罗、吉藏公主这样华丽的女子,来得更顺眼些,那脸上挂着的温柔的笑容,好像能够照到人的心里一样,带着丝丝的暖意。让人禁不住地想要多看两眼,而且越看,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呢?三百年的佛境牢狱,金家连一个鬼魂都没有出来过,金一又怎么会认识这个外间的女子?

“何姑娘慈悲心,这世上人心若是都和你一样……”李大白正说的起兴,哪里肯让,恰要再说,眼睛瞥见金一的神情,见他正盯着那何姑娘的脸出神,李大白先是一奇,随机坏笑起来,手肘一捅金一的肋下,故意高声道:“哎哎,非礼勿视。”

金一被他捅醒了,才发觉自己这么盯着一个陌生的女子,果然不是很有礼,只得匆匆低下头去,回心想起刚才的争论,忙又抬起头来,望着那女子问:“这位……姑娘,你刚才说要帮我,你有办法?”

“我姓何。”何姑娘把药钵放下,挽了挽鬓边的散发,微笑道:“你们适才说的话,我已听见了。金小哥要救这孩子,一片善心,总不会是错的,至于世人或许因此而妄求妄言,那是难免,却不能因此而掩了自己的善心。”

金一连连点头,便向李大白伸手。李大白愕然:“做什么?”

“借钱。刚刚你说我初出山来,没有亲朋好友,那可错了,你我是不是朋友?”

“你我当然是朋友。不过……”

“是就得了,借钱吧,有多少借多少。”金一不由分说,理直气壮。

“没钱。”李大白撇了撇嘴,同样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只是唐州总管府里的一个小侍官,进楼观派学道法的钱还是总管帮我出的,现在还没出师哩,我都要靠别人活,哪里有钱借给你。”

“这……”金一没话说了,敢情这位谪仙之身也是个穷人。

孙思邈摇头道:“先吊住这孩子的性命再说吧,田田,你来做,我还得接诊。”

何田田应了,领着冯阿三和金李两人来到隔壁,先把一丸药用水化开,撬开孩子的牙关灌了下去,而后向李大白道:“李先生,烦你画一道宁神符来。~~~~”

“咦,李先生,你又说没有出师,怎么会画符?”金一奇道。

李大白的脸极其难得地红了:“不要太小看我!宁神符这种东西,我还是会画的,只是法力小一点而已……”

何田田见他窘了,出言为他解围:“李先生画符的笔法是极好的,只是丹道没有成就而已。不过他肯在这里帮忙,就已经大善,要请长春观道士来画符的话,我们可没有钱。”

“原来如此……”金一看了看李大白,李大白掩面去画符。

笔、朱砂和符纸都是现成,李大白这几天在孙思邈这里帮忙,画的符着实不少,原本生涩的笔法变得颇为熟练,不一会便画好了宁神符。

何田田接过来拿在手里,走到香案前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念着什么。金一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

忽然间,一股馨香飘进他的鼻子里,闻到这股香味,精神都为之一振,金一脑中灵光一闪,叫了起来:“是你!”这香味,正是他受伤后梦境中所闻到的。

何田田转过身来,微微笑了笑,却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安静。金一忙收声,看着她走到那孩子身前,将宁神符贴在孩子额头上,又把了把脉,这才向冯阿三道:“好了,这几日就放在这里吧,每日灌一碗粥,该能吊着命了。”

冯阿三亦悲亦喜,喜的是终于有了一丝希望,悲的是几天之内,要从哪里去弄这么大一笔钱?他们这些道门的百姓,都是租种道观里的土地过活,根本积不下钱。

正要拜谢,孙思邈忽然走了进来,俯身看了看那孩子的状况,又问冯阿三讨了那孩子的生辰八字,闭目掐指算了算,睁眼道:“有一事可虑。”

几人都问,冯阿三尤其急切,那一丝微薄的希望刚刚浮现在眼前,难道又要飞走?

“依照这孩子的病情和八字,原本寿元就在今日,现今已经符留住了他的魂魄,又用药保住元气,这孩子便不当死。只是眼下已经过了黄昏,冥间的生死簿是来不及改了,黑白无常只怕已经上路来勾魂。”

“啊,我倒没想到。”何田田失声惊呼,冯阿三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惨白,金一的心里也是冰凉,难道说自己这一场就白忙了?

李大白却面不改色:“孙处士,你行医四方,从阎王手里夺下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难道还怕这小小的黑白无常?”

孙思邈苦笑摇头:“若是旁的法师施术,那黑白无常或许还会让三分,坏就坏在我手下延的人命太多……”

“那就打到他不敢勾魂走!”金一脱口而出,却见李大白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你师父就有这本事,连生死簿都能抹了,你还差得远呢……”

孙思邈大感意外,上下看了金一好几眼,若有所悟,点头道:“事出无奈,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黑白无常非同小可,寻常道术和兵器都奈何他们不得,我是没有办法的,金小哥有什么御敌之术么?”

金一脸红起来,他是一时的冲动,黑白无常有什么神通他一点也不知道,哪来的什么御敌之术?

“史万岁,王伯元。”孙思邈道:“据我所知,这城中只有这两人能与黑白无常一较高下。”

金一这下可喜欢起来,他认识的人很少,不过这两个恰好都是他说得上话的,难道是天意要他在此立功德?

他当即跑去长春观,却被挡驾了,把门的道士说是观中有事,三位王道长不见外客。

眼见日头已经落山,天色将黑,按照孙思邈所说,黑白无常随时可能来到,金一没时间和这些把门的磨蹭,转身又跑去找史万岁。恰好遇到史万岁出府去玩,金一把这事一说,史万岁行善积德的心也不是那么重,不过听说可以和黑白无常过过招,他却立刻来了精神,当即回去取了铠甲兵器,跟着金一便走。

这是从未遇到的强敌,金一不敢怠慢,请了史万岁在那孩子所在把守之后,又回去自己的住处,把金虎和牛琪琪都叫了出来。

听说要阻止黑白无常勾魂,金虎倒还罢了,牛琪琪牛眼一翻,心想倒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金家小子学了孙大圣的七十二变,连他的行事也一齐学了!

本来是不想去,回心一想,自己还没亲眼看到过金一用那种和钱有关的法力对敌,这次面对黑白无常这样的敌手,他势必要尽出法宝,岂不是自己观察他的一次好机会?

殊不知,金一自己也在为了这事发愁,脑海中已经和金主开始磨上了。

“休想!”钱神异常悲愤:“刚才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就被你骂得好惨,现在用到我了就来求我?又不是来勾你的魂,那个孩子和我什么关系,我管他去死!”

“什么叫实话?你那说得不是时候……”金一反驳。

钱神更加悲愤:“不是实话吗?钱通鬼神,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老太太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哩!”

“真的?!”一听这话,金一陡然来了精神:“那就更要你老人家显显身手了,若能让黑白无常连魂都拘不走,才显你钱神的本事啊!”

“嗤,做梦吧!”钱神不屑一顾:“要买通黑白无常,那价钱都够下三通三官天书了。况且我现在什么状况,你难道不知道?要没有那五千钱救命,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金一开始挠头,说得对啊,有钱才能让鬼推磨,没钱还说什么?此时不由得对金主又高看了几分,钱的神力果然广大无比啊,而且听钱神的口气,好似他还知道价钱!

“那,孔方兄,要是想改生死簿,得什么价钱?”

“又在做梦,那价钱你知道也是白知道,世上根本就没那许多钱!”钱神一口把金一堵了回去。金一失望而出,却没听到钱神用极低的声音又嘀咕了一句:“也或许,是我还没真正领悟到钱之神力的奥秘……不过,这么丢脸的事,可不能让这小子知道。”

夜色降临,各人就位,史万岁全身披挂,带着刀枪和弓箭守前门,金虎守后门,金一和何田田则陪着冯阿三在屋中,静等黑白无常来到。牛琪琪趴在屋角打盹。

不知不觉,外面响过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众人守了半夜,渐渐有些松懈下来,忽然间墙上一个白影一晃,闪了下来,伴随着哎呀一声叫。

金一立时攥紧了手中铁棒,心中却是好奇:“怎么黑白无常还要爬墙来的?”

第十九章完

第二十章 无常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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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原来是我来早了。”李大白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讪讪地没话找话,史万岁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此时更没好气,如果不是何田田不忍,主动出声招呼他进屋的话,李大白这台阶还真不好找。

“李先生,你来做什么?看热闹么?”金一还是问了他一句,倒不是为了看他受窘,他在五指山上就知道了,李大白学道不成,基本上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对于普通人来说,黑白无常不是应该敬而远之的东西吗?

“无礼!这宁神符不是我画的吗?我来守着,不许别人揭了去。”李大白哼哼着说。

金一正要再说,守前门的史万岁忽然低喝道:“来了!”

众人神色都是一紧,冯阿三更是整个身子都扑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眼睛四下里不停地望。金一攥着铁棒,手心已经觉得有些潮了,等了一会还不见动静,心中正在疑惑,就听史万岁吐气开声,大喝道:“两位鬼使,既然到此,何不现身相见!”

无数道白气从他身体中飞出来,在空中一阵乱舞,随即变成一个巨大的光罩,从数丈高处罩下来,把整个院落都笼罩在内。这罩子一落下来,众人眼前的景色顿时大变,星光月光一点都不见,磷磷鬼火四处飘扬,不多时便汇聚成两个人形,在那里晃来晃去。

只听其中一个森森地说:“史将军,我们知道你能驱使鬼兵,运用鬼力,大家也算是幽冥一脉,为何这等无礼?难道不知我二人职司拘魂,不能叫生人看见么?”

“嘿嘿,得罪了,本将军正是因为两位鬼使精通鬼力,机会难得,故此想要向两位讨教一下鬼力的精要。”史万岁摩拳擦掌,左手大刀右手长枪,身上的甲胄都贯注了鬼力,幽幽的鬼哭声虽然不大,却直往人耳朵里钻。

“大胆!”另一个无常怒喝:“你敢和我两个动手,不怕我们拘了你的魂魄去吗?”

“废话少说,本将军结发上阵,从那天起这条命就当没有了,有本事就来拿吧!”史万岁大笑一声,刀枪齐上,竟是同时向两个无常进攻。

“好厉害!”只看了一会,金一心中大为惊叹,史万岁战力全开之后,威力简直超乎想象,那战阵上生死之间锤炼出来的武艺,逼得两个无常鬼使的招魂幡和哭丧棒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连连向后退却,几乎要被打到院子外面去了。

“真是怪了,按说史将军就算是无敌的猛将,也还是**凡胎,怎么会连无常鬼使都不是他的对手?”金一一面看,一面疑惑。

“其中的关键,还是在史将军的鬼力上。”何田田点头道:“他终日运用鬼力,所招的鬼兵又都是他在战场上亲手所杀的,自然而然对鬼兵有一种威严煞气,久而久之,这股煞气已经大得足以威慑无常鬼使了。就算是普通的猛将,若是没有这股煞气护身,手上的冤魂多了,每日里前来索命,那也是受不了的。也是圣童大人慧眼独具,才看出史将军足以对付无常鬼使。”

“原来如此。”金一这才释然,眼见两个无常在史万岁的猛攻之下呼叫连连狼狈不堪,要是一直这么打下去,只要磨到天明,这一关不就过去了?

他能看出来的事,身负使命的两个无常更加明白,无奈他们被史万岁的煞气给震慑住了,兵器根本递不到史万岁的身上,仗着身形飘忽难以捉摸,这才能勉强支持住,没有被史万岁的兵器击中。

可是久守必失,一直这么被动挨打,终究不是办法,两个无常也不知怎样沟通了一下,白无常忽然尖啸一声,招魂幡向史万岁一指,口中念念有辞:“孤魂野鬼,枉死之人,速速随我转世,疾!”

呼的一下,史万岁身上的白光顿时飞出百十点,竟被招魂幡给吸了过去,史万岁出其不意,手上的力道一个没控制好,大刀走了个空。

黑无常瞅准机会,身形一晃,已经闪到了史万岁的身后,径直向着屋子前门扑来。

史万岁大怒,正要回身去追,白无常又念动一段咒语,那围绕着史万岁浑身上下不停飞舞的诸多鬼兵,竟然齐齐呆住,不仅如此,连同史万岁自己的身体也都一齐僵住。

“桀桀桀!”白无常怪笑道:“我为鬼使,你用鬼力来对付我,岂不是班门弄斧?看你阳寿未尽,今日先饶你性命,乖乖地站着,看我们兄弟拘魂吧!”

“班门弄斧?嘿嘿……”身子僵立不动,史万岁却笑了起来,笑的愉快无比:“可笑啊……就让你看看,是谁在班门弄斧吧!”

他就站在那里,大喝道:“黄泉鬼兵,来临助我!”随着一声喝出,场中的空气急剧变冷,甚至连雾气都来不及凝结,地上已经结出了薄薄的霜花。那些白色的光点,在史万岁这一喝之下,亦随之挣脱了白无常的束缚,再度飞舞起来,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寒气如同潮水一般向白无常冲过去。

白无常出其不意,来不及应对,那股寒气已经及体。这一下主客易势,白无常发觉自己竟然也无法动弹,又惊又怒:“这厮到底杀了多少人,身上有这样的煞气!”

史万岁冷笑道:“白无常,你用这法术来对付旁人也还罢了,拿来对付本将军,当真是不自量力。本将军能驱使这些鬼兵,可不是靠的你们幽冥地府的法咒,这每一个鬼兵,都是本将军亲手所杀,每个魂魄生前的最后一刻,留在心里的都是对本将军的极度恐惧!带着这样的恐惧,成为鬼兵之后,你以为你的法咒对他们的束缚能强过我的煞气吗?”

“失算了!”白无常这才知道厉害,原以为他能驱使鬼兵,是因为懂得冥界法咒的缘故,却不料竟有这么强悍的人!

“算到如今,本将军手上的鬼兵也有三千多条,却不知道鬼死了会变什么呢……”史万岁从束缚中彻底解放出来,挥了挥手上的兵器,很不怀好意地向白无常走来。

“老黑,救,救我!”这一句话,或许已经创造了历史,头一次有一个无常鬼使,在生人面前发出了恐惧的呼号。

同伴黑无常也还够义气,立时闪身回来,只是却并非来救援,而是躲到了另一个角落,在他身前,金虎虽然还保持着人形,但身上白色的冰寒妖气却凝结如实质,甚至比史万岁的身上煞气还要寒冷。

“好家伙!”史万岁见此,眼神立刻变得更加炙热,想不到自己的身边竟然藏着这样的一个高手,怎能轻易放过?

“嗖”的一声,金一从屋中电射而出,铁棒当头砸下,口中大叫道:“混帐无常,留下魂魄来!”那黑无常竟不敢直撄其锋,身子一晃,便沉入土中,只是这场面已经被史万岁的鬼气给控制住了,他单凭自身,不用法咒的话,一时也难以破出,而金一的铁棒捣土石如齑粉,黑无常给逼得无法容身,只得从旁边又钻了出来,又惊又怒,道:“你们不想活了,敢向我们无常鬼使下手?”

“我管你是谁,留下冯家孩子的魂魄,否则休想脱身!”金一怒极,想不到这黑无常见机的快,一看屋中有了防备,当即用障眼法骗过了金一与何田田,哭丧棒挑破了贴在冯家孩子额头上的宁神符,而后拘了魂魄便走。金虎从后门赶过来援手,何田田亦用木剑破了黑无常的障眼法,金一更是把奋不顾身地追击在后,然而却已来不及了。

“好大的胆子!”黑无常一看局势,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这边两个对手都杀气腾腾,任何一个都是棘手的角色,白无常那边干脆已经任人宰割了!无常鬼使到人间拘魂,几时曾被逼到这样的窘境?

“希律律~”黑无常把身子一晃,忽然化成一团黑雾,雾中传出尖利的哨子声,听在耳中只觉得耳刺牙酸,好像有十几只老鼠在心里挠一样。

“快缠住他,他正在召唤牛头马面!”何田田挥着木剑,放出一道绿气来,却穿不破那团黑雾。金一和金虎闻言,双双抢上,两件兵器暴雨一样向黑无常杀去,黑无常却只顾躲闪,那召唤牛头马面的咒语却一刻也不停止。

史万岁震慑着白无常,又要维持着鬼气的封锁,也脱不得身。随着黑无常的咒语接近完成,鬼气的墙壁外面已经隐隐可见无数牛头和马面鬼卒,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众人正没奈何时,陡然间场中响起一声断喝:“言雷之……槑!”

一个黑色的大字从天而降,正砸在那团黑雾上。如响斯应一般,那黑无常所化的黑雾立刻消失,现出黑无常的本身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口中的咒语也不念诵了,一众牛头马面随即渐渐散去无踪。

“这,这是什么法术?”牛琪琪和金虎一起惊叹,牛琪琪当然只是哞地叫了一声。

“这是谁啊?”金一与何田田却更关心这个问题。

“嗨嗨~”李大白一振身上的白衣,迈着方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笔,一个砚台,砚台里赫然还有一点墨汁,宛然是要在墙上题诗的书生模样。

金一的眼睛立时直了,更直的还有史万岁的眼睛:难道说,是这书生一招就制住了黑无常?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一章 言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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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书生能够制服幽冥地府的勾魂使者,这已经足够令史万岁这样看不起儒生的猛将为之惊讶万分了;而这个书生所使用的,竟是从未有人听说过的法术,这就更加令牛琪琪莫名惊诧。

“言雷……这是什么雷法?”牛琪琪搜遍枯肠,也找不到这样的一门雷法。在道家的法术中,雷法是广为修习的一部,甚至可以说,道士们所直接用来战斗的术法,基本上不脱咒术和雷法这两门。

正因如此,雷法也是被道士们研究的最为透彻的法术之一,上承南极长生大帝所辖的神雷玉府,神雷府中有五大天雷,三十六小雷,人间的道士们便也有相应的各种雷法修习,什么天雷地雷水雷,风火雷太极雷太乙轰天雷,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不过,无论你去问哪一个学雷法的道士,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言雷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偏偏刚才从一个学道不成的半吊子书生口中,就喊出了“言雷”这样的法术,更离奇的是,只这么一道雷法,就把阴司勾魂使者给镇住,连召唤鬼卒的咒语都打断了。

这样违反常规,颠覆惯例的现象,不要说是黑白无常,就连这一边参战的众人(妖)都为之呆然,也不知是不是被“槑”这道雷的威力给波及到了。

这其中,金一算是对道法常识所知最少的,因此也最先回复过来,眼见黑无常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的锁链正拖着一个幽魂,知道就是被他拘走的冯家孩子的魂魄,立时冲上去一棒,正打在黑无常的肩膀上。

无声无息,铁棒上陡然金光一闪,从黑无常的肩膀上直砸下去,好似一把利刃破开豆腐一样,黑无常的一只手臂,连同手中的锁链,锁链上的魂魄,都从黑无常的身上分离开来。随即,那手臂和锁链都化成黑烟,在空中游散开来,冯家孩子的魂魄便得了自由。何田田跟在金一的身后,忙用木剑一指,又是一道青气飞起,把那孩子的魂魄包裹着转了回来。

那黑无常原本是木然没有反应,被金一这一棒打下去,却醒了过来,随即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啊!!该死的生人,竟敢伤了本使者的法体!”叫声之凄厉,竟比凡人伤折肢体时更要惨上百倍。

那白无常在旁边看着,身子虽然依旧不能动弹,却也跟着尖叫起来,好似那一棒也同时砸在他自己的身上一样:“定海神针?!你,你和孙,那个齐天大圣是什么关系?!”

“什么齐天大圣?是说老孙吗?”金一毫不在意,看见何田田已经把那孩子的灵魂给抢了回来,心中松了口气,喝道:“两位黄泉使者,今日有我等在此,定不容你二人把这孩子的魂魄拘走,两位使者速速退去,好留点余地;不然的话,今日教你两个走不了。”

他本是虚声恫吓,姑且不说是否真能干掉这两个勾魂使者,这黑白无常是阴司的重要人物,如果真被他们几个干掉了的话,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他孤身一人虽然不惧,自家那些上代祖先的魂灵可都是刚刚投胎去了,正在地府的管辖之内,好歹也得为他们想想。

哪知他这么一说,两个无常都是如蒙大赦,黑无常也不骂了,白无常也不叫了,一齐恭敬,甚至谄媚地应道:“既然是大圣的神铁传人,我们自然要卖个面子,不知阁下要为这孩子延命多少时间?太长的话,我两个可做不得主。”

金一和史万岁、李大白等对望数眼,心中都是奇怪,怎么这两个无常鬼使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当真是鬼也怕恶人啊,见到自己斗不过对方,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牛琪琪在一旁暗笑,心说你这一棒把人家唬住了,几百年来地府也就是吃孙大圣的苦头吃的最狠,况且,就是这两个无常当初冒冒失失地把孙大圣拘下地府,结果惹出那么大的乱子,这几百年中不晓得会因此受多大的连累,试问他们怎敢再来和孙大圣的传人为难?

“也不须久,六日便可。”

“这个使得,这个使得!”两个无常大大松了口气,这阳间到地府,路上都是他两个做主,如果只要拖延几天的话,随便找个游魂飘走之类的理由,也就能对付过去了。此事若能这样解决,最好不过,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金一看看史万岁,后者满脸的遗憾,把身上煞气一收,周围的温度随即开始缓缓上升,立时冲进几个牛头马面来,扶着黑白无常退去了。史万岁跟着后面喊:“两位使者,下次来拘魂的时候,务必要再知会本将军一声,再来较量较量啊!”

白无常的鬼影一阵飘忽,像是要散去一样,忽悠没入地里不见了。

冯阿三抱着孩子的身体,他是看不见无常的,只看见金一几人的说话动作,也能猜到几分,知道自己孩子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忍不住又要哭。只见何田田走回来,把手望那孩子的额头上一按,随即将那道宁神符又重新贴上,方才微笑道:“好了,这几日该能平安度过,你速去筹措请三官天书的祭礼吧。”

冯阿三又悲又喜,忙着给几人磕头,金一伸手扶他起来:“你且去不妨,孩子就放在这里。祭礼方面,我也替你想想办法。”

冯阿三千恩万谢,见东方渐渐发白,便出门去了。

众人忙了一宿,总算是没有白忙活,无论六日后的事情如何,此刻心中都还有些安慰。心头放松下来,便想起李大白所用的言雷来,金一便问:“李先生,你说你学道不成,怎么却会用这样好的雷法?”

李大白本不想答,转过脸来却看见史万岁对他虎视眈眈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金一这小子好糊弄,史万岁可就不同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倘若跟他含糊其辞,他就直接一拳打过来,打到你原形毕露为止。

当下苦着脸道:“金兄弟,你莫笑我,我这可不是什么雷法。老实说,我在楼观派中学道五年,一术无成,就有一次学雷法的时候,所画的符中有些是这类古字,不知怎地想起了自己所读的训诂学问,对这些古字也有些讲究。于是就把符中的这些古字摘出来,用训诂造字的学问一一解开,画成新的符咒,再用雷法祭炼……胡搞瞎搞,便弄出这么个东西出来。”

牛琪琪听见这话,心头大惊,不为别的,倘若李大白所言是实,这法术根本就不能归为雷法了。所谓的雷法,其实也和请神、咒术等道家法门一样,其实质还是经由道士元神与天上神明的契合,通过事先约好的步骤,来调动神明的力量为己用,所以道术的咒语后面常常加上一句“疾疾如律令”,这实际上是公文用语,类似于官府公文中“书到奉行”之类的话语。

正因为如此,雷法的种类虽然繁多,但每一种的道诀和修炼方法都是固定的,道士们所能选择的,只是精修哪一门雷法而已。然而,现在李大白却能自创一门新的雷法!如果这真是雷法的话,要么是神霄玉府中又多了一部雷司,有新的法力可以让学道之人借用;再不然,就是这李大白真的发现了从未有人发现的,雷法的奥秘所在……

“如果凡人可以自创雷法,神明还有什么用处?”一面想着,眼底又映出金一的身影,牛琪琪的心中陡然一惊:从未有过的神通,在自己的眼前就出现了两种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个天翻地覆的新时代的来临?

“不过,也或许是我想错了,他身在道门中,若是这雷法果真如他所言,同门尊长中岂有不识者?定会将之视若重宝。不过看此人的模样,却好似不大得志……”

果然,牛琪琪正这么想着,李大白的肩膀已经垮了下来:“不过,我用这法术来和门中的师兄弟们试招的时候,总是没什么用处,倒是每每弄得师兄弟们笑得肚子都痛了,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做人雷,嘲笑人的时候,也往往会说‘你好雷人’之类的话……”

“怎么会?李先生,刚刚连黑无常鬼使都被你雷倒了呀。”金一大惑不解。刚才这一仗,他们这一方看似胜的轻松,实际上很是取巧,史万岁和金虎都是完全无惧黑白无常法力的人物,他的铁棒更是一出便惊走了两鬼,可以说黑白无常遇到了他们这几人的组合,算是倒足了大霉,否则的话,堂堂的阴司鬼使,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

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若没有李大白的一雷奏功,倘若黑无常顺利召唤鬼兵,冲破了史万岁的煞气封锁,局面会如何发展,殊难预料。

“多说无用!”史万岁最是豪爽,插口道:“来来,李秀才,你用你最得意的法术,用在我的身上,好用不好用,一试便知。”

李大白昨夜是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雷法克敌,竟收奇效,内心也是急于翻身,当下便挺身道:“既然如此,史将军,得罪了!这一招是我言雷法术中最具杀伤力者。言雷之……”

“靐!”第二十一章完

第二十二章 九头元圣

这一次,天光已经大亮,李大白又是堂而皇之地出手,众人才能看的分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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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一手执笔,从砚台里蘸上墨汁,凭空点划如飞,那墨汁竟也不下落,就在半空中组成一个文字。写成之后,李大白念动咒语,再将毛笔在文字上一点,那字倏地射出,直奔史万岁而来。

史万岁已经见识过了李大白的言雷,确有独到之处,又听他说这是言雷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丝毫不敢怠慢,已经运起身上的鬼力,准备硬抗下来,试试这言雷的威力。

旁观的众人也都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个“靐”字飞到史万岁的身前,砰地炸了开来!然后……

“李秀才,这就是你威力最大的一招?”史万岁的脸色,想必是铁青了——之所以是想必,因为他的脸上和身上,都被墨汁染的乌黑,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李大白的这一招,除了在文字炸开以后,溅了史万岁一身墨汁之外,竟没有半点效用。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李大白刚刚产生的一点信心立刻打回原形,这分明就是他平常和师兄弟们练习的时候,言雷的效果嘛!可是为什么,已经成功了一次之后,却还是这样呢?

“我,我再来一次,试试刚才用在无常身上的那一招吧!”李大白匆匆叫了声,随即蘸了墨汁又开始写。这一次手脚更快,那个“槑”字几乎是一挥而就,然而写到还剩最后一捺的时候,李大白握笔的手停在空中,却怎么也挥不下去,满头满脸都是汗。

“快撒手!”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李大白反应倒快,慌忙撒手扔了笔,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字又一次在空中炸散开来,墨汁溅了李大白一身。

“墨汁不够了……”弱弱的辩解声,加上满身的墨汁,狼狈的模样,个中的原由被众人直接无视了。史万岁抽出一块布来,擦去了自己身上的墨汁,又丢给李大白,一面摇头苦笑道:“李秀才,我今日才知道,空穴来风、非是无因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怎、怎么讲?”李大白颇为惶恐。

“你这个人雷啊,确实很会雷人……”史万岁板着脸,扔下这一句话,然后掉头便走,走得迟一刻也怕自己会忍不住狂笑。

何田田为之莞尔,金一和金虎捧腹大笑,牛琪琪哞哞叫,尾巴晃啊晃的,就连冯阿三,一手抱着榻上的孩子,一边也在偷偷的笑。-====-

李大白无地自容,已经有恼羞成怒的态势,心说我是相信你们,才把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却招来这样的嘲笑!他正要发火,一旁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肩膀上,孙思邈温和的声音说道:“李秀才,不必沮丧,你昨夜一雷降伏黑无常,众人都是亲眼所见,此法绝不是简单的笑话而已。”

“可是……”

孙思邈不待他说完,又道:“既然是前无古人的术法,走些弯路也只寻常,你只需找出那术法成功时与平日的差异,必可对这雷法作出改进,使之最终能成为堂堂正正的第三十七部雷法。”

“圣童大人教训的是!”李大白一想不错,既然已经成功了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的。

这场小风波,随着孙思邈的介入,也就告一段落。何田田上前禀报了昨夜的经过,孙思邈又看过了那孩子的状况,亦断言延命几日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事情的关键又再次回到原点,如何凑起足够施行三官天书的祭礼?

太牢,即是所谓的三牲,猪牛羊各一头。这还好办,冯阿三自家是务农的,周遭邻居都伸把手,三头畜生还能凑起来。可这十万钱就难了,种田的一年忙到头,除了缴纳税粮以外,能拿出来换钱的东西寥寥无几。况且,即便是对于在州城里的经商人家来说,十万钱也不是等闲能拿出来的。

商量之后,众人还是决定各自想办法。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何田田要帮助孙思邈坐诊行医,金虎和牛琪琪是事不关己,他们也没钱,有的话不是早拿出来赎身了?史万岁更没钱,这是个手头没螺的人,打仗的缴获和军饷,一到手就不知散到哪里去了。他爹爹史静虽然贵为朝廷的洛州刺史,但此时正戍守东面和北齐交界的边防,远水救不得近火。

到头来,这筹钱的事还是着落在金一头上。不过,和史万岁商量了一下,他总是有了点办法。

“等到达奚武总管回城,我还有一笔赏赐好拿。”金一一面走,一面盘算:“还可以向她商借,这次使团出塞,带回来的礼物着实不少,她手里应该也有不少钱吧,况且独孤家是在凉州起家的……”

抬头看时,已经到了中门外,金一便请人进去通禀。过了不大会,中门一开,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蹦了出来,长长的黑发闪着缎子一样的光芒:“呀,真是你!”

“窦小姐。”对于这个可爱的小女孩,金一的印象甚好。而在她身后,独孤伽罗换了一身鹅黄的衣衫,正站在那里微笑。

“十万钱?”独孤伽罗问明金一的来意,不由沉吟起来。

“多了吧,少一点也行……”金一喃喃道,他现在也知道十万钱的数目不小了。哪知独孤伽罗片刻间便抬起头来,笑的越发和煦:“好,我借给你。可是,你要怎么还我?”

“啊,借给我了?”金一倒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笑开了:“你肯信我,那就好了。这钱我是定会还给你的,至于怎么还,你说,我都依你。”

独孤伽罗侧过头来,看着金一,眼睛眯起来笑着。早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金一忽然发觉,其实这样看起来,她还真的只是一个没有及笄的闺中少女。

“嗯,钱么,明天我叫人送到长春观去,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也不打紧。”独孤伽罗眯着眼睛,看着金一,好象是被阳光晃花了眼,声音也变得幽幽的:“不过,我还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好!”金一一口答应下来:“什么事?”随即想起自己和她初识的时候,忙加了一句:“要是想看兰陵王的真面目,我现在可没这本事。”

伽罗扑哧笑了起来:“也不忙,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

金一应了,顿时放下了一大块心事,只觉得天都蓝了一些,向两人道了别,径自去告诉冯阿三这个好消息,也要通知长春观的王子元预备法事。

“姐姐,人都走了,还看呐?”窦雪儿玩着辫子,嘻嘻笑着。

伽罗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没有说话,眼神中忽然透出一丝迷茫:“他和这些事,原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我这么把他牵扯进来,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五天之后,长春观道坛。

三岁大的孩子,身上裹着麻布,只露出两只眼睛,香油已经涂遍了他的全身。他的父亲冯阿三,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幼子,放在香案上,而后一步三回头地下台去。

香案前堆着宰杀好的三牲祭礼,还有排垛的整整齐齐的十万枚铜钱。对于这个世代种田的农民家庭,这笔钱恐怕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挣到手,然而此刻,冯阿三的目光里却只有自己那将要病死的孩子。因为在他的身上,承载着冯家所有的希望……

四十九名道士排布整齐,一齐念动咒语,香坛上烟雾弥漫,咒语中仿佛有一种压力,让旁观的众人连一句话都不敢乱说。然后,依照仪轨,王家兄弟三人逐个步罡踏斗,盘旋运转,一个将符纸烧送流水,一个烧埋于地,最后是王伯元将符纸烧送上天,招请神仙下降。

一纸符上天,轻烟刚刚升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天空中陡然现出一团乌云,渐渐越来越近,到最后直是紧紧压在道坛之上,离地只有十余丈高。

云中一个巨大的身影若隐若现,雄浑的声音夹杂着低吼:“吾乃太乙救苦天尊座下,九头元圣是也!何人祈请天尊德音降世?”

王家兄弟面面相觑,心中暗惊:“往日都是日值功曹转送符书,今日怎么会换了这个九头元圣?这可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啊!”太乙救苦天尊,在道门神仙中执掌天庭与地府,众生轮回之事,这三官天书,正是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然而他却极少过问这类具体的法事。

“上神!”王伯元挥动拂尘,稽首道:“吾等具陈供奉,为的是祈请天尊德音,为这孩儿更改禄命,三官天书俱已呈上,请上神垂哀。”

“请上神垂哀!”冯家的人们跪倒在地,一齐哭喊起来。

一声巨大的吼声,震得在场的众人心动神摇,许多人连站都站不稳。那巨大的身影中,陡然窜出一头黄毛狮子来,张开大口,一口把台上的供奉全都刁了去。

见上神领受了供奉,金一正松了口气,只道这一场辛苦终于是有了结果。哪知那黄毛狮子转身飞回空中去后,云中那巨大的声音却又响起:“此儿禄命已定,汝等凡人,妄图逆天改命,竟然抗拒阴司使者,罪在不赦!速速交出逆命的狂徒,以免天降神罚!否则的话,叫你凉州大疫三年!”

“不好!”李大白心一沉,想不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被揭出来了,照说阴司使者出了这么大的丑,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禄命,应该不会冒着自己丢脸的风险,向上禀报十殿阎君才对啊!

他却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关键就是金一的那一棒,以地府和老孙那揭不开的恩怨,两个阴司使者怎敢隐瞒这样的大事?而十殿阎罗,原本是太乙救苦天尊显化,于是这件事直接就捅到了上头去。

反手一把没拉住,李大白只觉得身后一阵风掠过,金一已经跳在空中,戟指向那巨大的身影喝道:“你既已受了祭品,怎敢违背约定,不改禄命?如此反覆无信,连凡人都不如,怎么能做神仙!”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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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变使出,背后伸展开巨大的一对羽翼,金一稳稳地立在空中,毫不畏惧地瞪视着云中那巨大的身影,单手扶在腰间,将能够变化铁棒的毫毛攥的紧紧。

此情此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王氏兄弟尤甚。太乙救苦天尊执掌生死,是天庭的六御天神之一,地位仅在三清和玉帝之下,属于顶级的神仙,岂是凡人所能得罪的起的?今天竟然会有他的座下天神下降,来对一个凡人兴师问罪,这是何等大事!

“大哥,我原本就疑惑,这孩子怎么能拖到现在,听这神仙的说话,竟是有人驱走了阴司的勾魂使者,才留住了他的小命。”王子元凑到王伯元,急急低低地说道:“如今这事惊动了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使者,说不定还要牵连到咱们楼观派的头上……”

“别慌!”王伯元摆了摆手:“逆转命数这种事,虽说不比寻常,但还不足以惊动九头元圣,我看这事多半另有玄机,静观其变为上。”一面示意手下众道士各守本位,严加戒备,脑海中却想起日前天师道师君寇谦之所说的话来:

“五行山一役,谪仙长庚星已经回转天庭,你两个兄弟护卫有功……不过,据灵霄府的消息,此事好似另有后续转折,倘若你家兄弟从五行山中带了什么人或者物事出来,务必要多加留意……”

盯着半空中舒展着巨大羽翼的金一的背影,王伯元久历世情的双眼也不禁露出一丝疑惑:“寇师君的话,莫非就应在这小子身上?”

此时,空中的阴云忽然一散,探出一个巨大的狮头来,对着金一看了看,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闷雷一样低空滚过,平地便卷起阵阵狂风:“就是你对阴司使者无礼么?想不到你本领低微,行事却张狂至此……既然承认了,这便俯首领罪吧!”

狂风呼啸中,金一张开羽翼,竭力稳住身形,想要张口说话,却发觉自己大部分的气力都用来维持呼吸,嘴巴里竟吐不出气来。

“这什么元圣好厉害,单只说话就有这样的压力!”

虽然曾经见过以佛祖为首的西天诸佛全体,但那是属于老孙的战场。金一自己真正面对的强者,当以眼前这九头元圣居首。他心里明白,现在金主钱神的力量衰弱,单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和这人对抗。

然而,在他的心中,却不曾有一丝畏怯的念头。狂风中,金一奋力昂起头来,对着那威猛狰狞的狮头大声叫道:“是……我……做的!但我……无罪!”

“呼哈~”那狮头咆哮道:“凡人生死自有定数,你违抗天命,便是犯了天条!我便擒你去见十殿阎王发落!”

一张血盆大口,向着金一的头顶直扑下来,直要将他一口吞没!

有心要向后飞退,金一却发觉自己完全无法动弹,一股无形的力量早已把自己束缚在空中,无论怎样极力扇动羽翼,身周的风也不听使唤。

“不行了吗?我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差了……”自从学道以来,与日俱增的力量,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也没有处于下风,金一已经产生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自满,直到这时,和对方巨大到几乎看不清的差距,才使他悚然惊醒。

古怪的是,眼见就要灭顶,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畏惧和惶恐,不期然间,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当初在五行山中,面对着西天诸佛的大曼荼罗,老孙挥棒奋击的身影,还有那张狂无畏的笑容……

迎着扑下来的巨大狮头,金一的脸上忽然绽开了怪异的笑容。

那狮头看看已经扑到面前,忽然顿了顿,低沉而宏大的声音再度想起:“小子!你笑什么?知罪伏法了么?!哈哈哈……”

“我没有罪……至于笑什么……”金一一边咬紧牙关,一面撑着笑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了:“那是因为……我笑得……”

“什么?”狮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笑得……比你帅啊!”把胸中所有的气息一次吐尽,金一才把这句话说完整了,猛地把手一抬,摸了摸自己的脑后,随后……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所到之处,那九头元圣降临所带来的阴云狂风,全都为之消散无踪!那灿烂的金色光柱将金一围在当中,金一随即便觉得身体恢复了自由,当下不假思索地向后急飞。

“吼呜!”出其不意,九头元圣绝没有料到,这样一个蝼蚁一样的凡人,竟能挣脱自己的力量束缚。他又惊又恼,张大了嘴巴一口咬下,也不知怎地,尽管金一催动了羽翼全力退后,顷刻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开了百丈之遥,但巨大的狮口咬下来的时候,竟然还是在他的面前。

“糟糕!”眼见避无可避,这一口结结实实地咬上了金一的身体,下面的众人一齐惊呼起来。以这头天上猛兽的威势,虽说先前只说要捉拿金一去领罪,但这样一口咬下去,金一只是懂得些道术而已,本身还是**凡胎,怎能抵受?

“吼呜!”又是一声狮吼,那狮头向后一仰,吼声中竟带着几分痛楚和惊诧:“小子,你这是什么光?!”

金一看的明白,适才那狮口咬到自己面前,触到自己身旁的金光时,就好象撞上了一堵墙似的,根本咬不下来。听对方的话语,这一下恐怕已经受了些伤害。

侥幸得以逃脱一劫,金一也没有和对方慢慢解说的功夫,何况对于老孙所给的这三根救命毫毛,他自己也不甚了了,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拔下一根来用而已。现今虽说躲开了第一下的扑咬,但自己终究无力奈何对方,等到救命毫毛的金光褪去的时候,该怎样对敌?

九头元圣见金一对自己不理不睬,又加上一击无功,心中无明火顿时燃烧起来,吼道:“小子!今日纵使你有千般伎俩,也难逃天罚!”

“想要我的命,先吃我一棒吧!”金一把心一横,伸出手来,掌心已经横着一条铁棒。说来也怪,这铁棒一拿出来,围绕在他身边的金光好象有了主宰一样,齐齐向着铁棒上流动,聚到铁棒的两端,变成一头一尾的两道金箍。

此景落在九头元圣的眼中,他立时吼道:“金箍棒!果然是花果山一脉!”

三百年前,这根棒子纵横天地之间,几乎无人能敌的场面,瞬间又从九头元圣的心中出现,那是天庭上下亘古不变的梦魇!

几乎是被恐惧驱使着,他也来不及细想,以金一这区区凡人的身体,怎么能使动那样的神兵,张开大口便又咬了下去。

李大白与何田田站在台下,仰望着天上的一人一兽对决,尽管相隔着百丈高空,两人间的冲突仍旧看的分明,有心要为金一添上一臂之力,却苦于无法飞行。

正在着急时,耳边忽然有人沉声道:“快拦住他们!”

“孙处士?”何田田对这声音熟悉无比,更是信任有加,当下毫不犹豫,挥动手中的木剑,凌空划了一个不规则的圈,跟着向圈中吐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喷出,就象是一支画笔沾满了绿色的墨汁,在那圈中填色一样,凭空一抹绿色渲染开来。

“莲叶?”王伯元双目一凝,到这时才发觉这女子不比寻常,所用的法术看似近于道法一流,却又是从来未闻,既不见她向什么神明借用道力,也没听她念诵咒语,竟然就这么信手就画了出来?

何田田聚精会神,将木剑在那片莲叶上一点,向空中一指,叫道:“去!”那片莲叶倏地碧光流动,就在当地消失不见,等到再次出现时,已经横亘在九头元圣的血盆大口和金一的金箍铁棒中间。

飞到空中的莲叶,绿意盎然,大小更是变得有几十丈方圆,九头元圣措手不及,那狮头一下子撞在莲叶上,登时不辨方向,被裹的结结实实。

金一手中的棒子刚刚挥起来,骤见此景,心中一喜,正要挥棒砸下去,忽见下方一个黑色的物事飘上来,看样子晃晃悠悠的不紧不慢,却是倏忽就到了面前。

等到了面前,金一才看明白,这原来是一个字,依稀就是几天前李大白用来困住白无常的那个“槑”字。

“你们,都来帮我了吗……”一阵暖流从心中涌出,金一只觉得双臂的力量陡然增加了许多,随即把铁棒在头顶打了一个盘旋,恰要挥下,陡然间那个“槑”字竟向着金一直飞过来。

“言雷之……槑!”当那个黑字和金一身上的金光一触,就好象李大白在金一的耳边说出这句话一样,那黑字顷刻间迸射开来,无数小小的黑点象被甩出的墨汁,点点染在金一的身上和棒端。

脑际一晕,金一立刻陷入浑浑噩噩的境地,心田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李大白,他竟然暗算我!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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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岁那年开始,我就是独自一个人了。

从自己的家出发,一百二十步的山路,我独自走了三年零四十一天。没有人帮助我,没有人鼓励我,甚至没有人陪我说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会相信,在我身后所站着的人了?金一啊金一,你难道忘记了,今生所遇见的第一个来自五行山外的人,那个现在变成了你的坐骑的牛琪琪,她就从你的背后偷袭了你!

浑身没有半点气力,金一象一颗石头一样从百丈的空中向下掉落。李大白的法术诡异难明,老孙临别所赠的救命毫毛能够抵挡住九头元圣的狮口一咬,却无力抵御这几点微不足道的墨汁。

下落的势头越来越快,眼中的地面越来越近,地上的景物,还有人们的表情,却因为落势的加快,眼睛无法适应而难以捕捉。如果金一还能使出法术的话,简单的苍鹰变或者飞隼变,就能够让他的眼睛变得象飞鹰一样的敏锐。不过……

“这就要到了吗?我的终点……”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金一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一切,倏地,一双清澈得象湖水一样的眸子和他正正对上,那是和其他人都不相同的眼神,直直投射到人的心里,让人闻到一股香气。

“眼神,怎么会带着香气呢?”生死一瞬间,金一竟然还能想到这个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然而随即,他就发觉自己的身体起了一丝变化,从心底,熟悉的力量又再次涌了出来!

“快,快飞起来啊!”何田田紧紧攥着拳头,用尽气力向金一大声叫着,她想要上前接住金一,然而适才的那一张莲叶已经耗尽了她的法力,况且直到现在,她仍然在尽力用那张莲叶困住天上那头猛兽。

“轰!”金一一头撞在地上,尘土飞扬弥漫!

人群一声惊呼,何田田眼前一黑,蓦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好象整个人都被撕裂的开来一样,痛的几不欲生。~~~~“他死了!死了!我为何会这么痛?我和他才不过认识了几天而已啊……”

剧痛和惊吓,让她近乎失去意识,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声巨大的嘶吼,九头元圣从云中现出真身来,那是一头巨大的九头狮子,身上披着璎珞和鞍辔,利爪只一挥间,便将蒙在其中一个狮头上的莲叶给扯的稀烂。

“鼠辈!胆敢抗拒天罚!”九头狮子挟带着狂风呼啸而下,怒气勃发在天地之间,他原本是天地间的异种,走兽之王麒麟的直系苗裔,凶名野性丝毫不下于一口吞下过佛祖的孔雀。尽管在东极青华妙严宫中度过了不下四十六亿劫数,但此刻,神威被下界不成气候的小小凡人如此挑战,久已被磨平的凶性顿时都发作起来。

“原来是我的莲叶被撕碎了,怪不得这样的痛……”眼前一片灰暗,何田田已经看不清外间的事物,脚下一软,颓然倒地。

九头狮子动如电闪,眨眼间就蹿到了地面,正要直扑瘫倒在地的何田田,忽听耳边有个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轻,场中的人们几乎无人听见,但落在九头狮子的耳朵里,却仿佛平地打了一个惊雷,惊得这位天尊坐骑,兽中凶顽浑身都颤了一颤,立刻收敛气焰,转着脑袋向咳嗽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但见几步之外,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负着手,神情安宁沉静,就好象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身长十丈,九个头颅咆哮生威,吞吐着腥风的天界猛兽,而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上神,请暂息雷霆之怒。”孙思邈淡淡地笑着,声音并不大,却字字钻进九头元圣的脑海中:“上神此来,为的是兴师问罪,如今首恶已经次第伏诛,上神如若滥施雷霆,伤损生灵过多,有伤上天好生之德。还请三思。”

十八只火红的眼睛瞪着孙思邈,面对这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九头狮子竟然踟蹰不前,也不知是什么裹住了它的脚步。忽地,它将项上的鬃毛一抖,缓步走近孙思邈,庞大的身躯踏地无声,把其中一个狮头直拱到孙思邈的身前。

用力嗅了几下,九头狮子侧头想了想,好象确定了什么事情,陡然将鬃毛一振,喉咙间低声吼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干涉本神行事?报上名来!”

“在下孙思邈。”圣童微笑着,对那十八只凶狠的红色眼睛视若无睹:“天有天条,管得不是凡人,而是仙人,上神想必比我这凡人更加清楚。况且上神私自下界,若是一味逞威,万一闹的大了,小心祸延自身。”

“你怎么知道!!”九头元圣大惊失色,也不知孙思邈的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痛处。他冲着孙思邈咆哮了几声,眼睛却转来转去,看着身边的百余名凡人,倏地又转过来盯着孙思邈:“你叫孙思邈?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拿走了十洲仙岛的千金仙方,使之流传人间?”

“正是在下。”

九头狮子又瞪着孙思邈看了一会,再望望地上金一砸出的那个大坑,几丈深的坑底,金一大半身子都埋在土里,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它好象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理会孙思邈,转过头去向王家兄弟喝道:“是你们为这小孩施行三官法事,祈福延寿的么?怎么不晓得这个狂徒冒犯地府的勾魂使者,大逆不道!”

王伯元稽首作礼,还没有说话,王子元急忙插口道:“上神息怒,此事我们兄弟原有失察之过,实在是不知内情。”一面说,一面用手捅了捅兄长,示意他不要逞强出头。

九头狮子对于王子元的回答看似甚为满意,喉咙里又是一声低吼,抖了抖鬃毛,道:“也罢!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既受了你们的供奉,虽然不能违背天条,为这小孩延寿,好歹要有些好处送与你们。”说着,把爪子向鬃毛里一探,而后一甩,一把精光灿然的利剑便插在王氏兄弟的面前。

“这柄剑送给你们吧!孙思邈,你好自为之~~”声音还在人们的四周回荡,九头狮子已经踪迹杳然,不知去向。

王子元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前拔出那柄剑来仔细观看,只见剑锷上刻着两个古篆字,他也认得是“狮吼”二字。“大哥,这剑……”

王伯元却看也不看一眼,大步走下法坛,来到冯家人的面前,大声道:“吾之子民!今日应你们之请求,办了这场法事,不料事出意外,竟然无功。我为楼观派道门之长,你们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我,自然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知什么时候,冯阿三已经醒了过来,他抱着自己患病将死的孩子,目光呆滞地瞪着金一倒下的方向,对于王伯元所说的话恍若不闻。他身边的亲眷们却已经从方才的场面中恢复过来,对于王伯元这位往日高高在上,连见一面都难得的天道士,惶恐地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哪敢提什么要求,要什么交代?一个也不知是冯阿三什么叔伯的老头,一面不停地行礼,嘴里胡乱说着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听得懂的话。

王伯元皱了皱眉,又看看冯阿三那呆滞的脸,轻轻叹了口气,随口免去了冯家全族三年的钱粮进贡,冯家人欢天喜地的磕头。那边众道士们已经开始收拾法坛,自有道门的杂役来收拾被砸坏的法坛。

一片忙碌之中,冯阿三抱着自己的孩子,孤零零地呆在那里,显得和周遭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尽管自己的家人拼命扯着他向王伯元道谢磕头,他仍旧是一动不动,好象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复存在了。

王伯元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正要离去,忽见李大白从土坑里一步三滑地爬上来,手里捧着金一的“尸体”。适才的经过,以他天道士的能力,自然看的明白,虽然并不清楚李大白到底用的是什么法术,仍能看到金一的死直接与李大白有关。

现在见到李大白去将金一的“尸身”给捧了出来,王伯元脸上顿时阴了下来,暗骂一声无耻,正要上前阻拦,却见孙思邈打横抱着何田田,也走了过来,张口道:“王道长,烦请在观中寻两间静室,我要设法救治这两人。”

“两人?”王伯元一怔,立时明白过来,忙上前捏了捏金一的手腕,入手只觉得硬如木石,绝不似生人的肉身。要知人死之后,除非是兵解成为地仙,否则不管你有多大的能为,尸身照样要朽坏,似金一这样,只有一个解释……

“孙处士,好手段啊!”王伯元是何等人,将此事前后经过在脑中一串,已经了然于胸,不由得向孙思邈竖起大拇指,脸上少有地露出笑容:“将天界尊神也玩弄于鼓掌之间,了不起!”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五章 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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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一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和上次几乎毫无分别。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堵墙,鼻端仍旧萦绕着淡淡的馨香,这里仍旧是他上次与北齐兰陵王交战之后,受伤休养的房间,不过,原先住在这里的神武公窦毅,现在伤势转好,已经离开了。

金一试着动了动身子,又用内视法查看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发觉自己竟似没有什么损伤。“奇怪,我不是从那百丈空中失足下坠么?虽说最后关头,用出木石变护身,得保性命无虞,却也不会毫发无伤呐……况且,那九头元圣厉害非常,怎么会轻易就放过我了?”

“还有……”回想起受伤昏迷前的情景,金一的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李大白!尽管交情尚浅,可是对于初入人世的金一来说,李大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勉强还称得上是相处最为融洽的一个。

被这样的一个人从身后偷袭,金一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正有些踌躇,房门忽然推开,一个人背着门外的阳光,负手而立,脸上温和的笑容也和阳光一样的和煦:“算起来,这时候你也该醒来了。金小弟,可愿意来陪我饮一杯茶?”

孙思邈?金一陡然想起,好象在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时刻,依稀也曾见到他出现,而这次自己又一次安然恢复,身躺在他的房中,难道又是托了这位药王圣童的福,才保住了小命?

两次救命之恩,金一虽然还存着满腹疑窦,也不敢对孙思邈怠慢,忙跳下床来应了一声。孙思邈微微颔首,转身便行。

金一跟在他身后走出房来,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那曾经莲花一现的小池边,大树下,放着桌椅,地上一个红泥捏成的小火炉,炉里放着火红的橄榄核,上面一个陶壶,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孙思邈走过去坐下,伸手示意金一也坐了,从桌上取过一个黑乎乎的饼来,用一柄银亮的小刀切下一块,放在一个钵里,再用小杵细细地捣碎了,随即提起水壶,将滚沸的水注入钵中,静静地看着水将那些碎屑冲散开来,在钵中回旋激荡,逐渐融为一体。~~~~到了这时,钵中便隐隐散发出丝丝清香来,略微带着些新鲜的苦味。

金一闻见了,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这股香味不及他在孙思邈房中所闻到的那样回味悠长,沁人心脾,但另有一种自然韵味,就好象是清晨起来,饱饱地吸一口山林间的新鲜空气那样,整个人都振奋起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只是这么看着孙思邈烹茶,又闻到茶香,他的精神竟已在不知不觉间凝定下来,更少了几分踌躇和迷茫。

待茶汤入口,更是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口直冲上头顶卤门,一霎那间,让人有些晕晕陶陶的,不知己身在何处。

望着金一的神情,丝丝微妙的变化尽收眼底,孙思邈的眼中泛起笑意,道:“金小弟,这茶还喝得惯么?”

“孙处士,我没喝过茶……”放下茶钵,平复了一下被茶的香味晃的有些恍惚的心神,金一答道:“也不晓得好坏,不过,好象不难喝的样子。”

孙思邈一笑,并不作答,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眼睛望着小池中央。金一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眼前一亮,前日初到这个院子时,在小池中曾经见到过的那朵娇艳的白色莲花,此时不正在眼前悄然绽放么?

望了一会,金一才将目光从莲花上收回,起身道:“孙处士,蒙你两遭救命之恩,不敢称谢,日后自然要设法图报。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外间的情况,那日我受伤之后,人事不知,更不晓得其后事态如何进展,是否已经了局,可否请孙处士告诉我。”

“九头元圣退去,三官法事不成,小徒法术被破,也受了些伤。至于那冯家的小孩……”孙思邈言语简练,就好象在说一件离自己无比遥远的事一样,只有在提到冯家的小孩时,才顿了顿:“……寿元已尽,已经登了鬼箓了。今日,就是入殓之期。”

“是吗?终究是失败了……”金一默然。一场辛苦,几番遇险,到头来却终成画饼,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莫非当初自己要帮助冯阿三的决定,原本就是个错误吗?好象,那时也曾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吧,那个人……

一想起李大白,其人其言,金一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火来:到底是什么,使得原本是站在一起的朋友,会从身后射出冷箭来?

“李先生对你使用法术,乃是出自我的吩咐。”

金一霍然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暗算自己的主使之人?天下怎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孙思邈脸上淡淡地,语声微微漂浮着:“日前的局面,非如此不足以平息九头元圣的怒火,如果它真的被激得凶性大发,这凉州城的万千百姓都要遭殃。故而,我请李先生施术让金小弟你从空中坠落,做假死之象,而后用言语逼住那九头元圣,侥幸将它诳走。”

他双眼凝在金一的面上,声音中罕见地多了几分凝重:“金小弟,你直道而行,光明磊落的行事,原本是叫人钦佩,可曾想过自己所作所为,却有可能害了旁人?”

金一怔住了。回想当日的局面,九头元圣的强大简直是不可思议,自己哪怕是豁上性命,也不能抵挡它的随意一击吧?如果当日真的拼死和对方一战,败果几乎是可以肯定的,那么,自己战死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蓦然惊觉,金一的身上已是冷汗涔涔,当日李大白的话语又再度在耳畔回响,难道说,我救人的决定,真的错了?

幽幽的语声传入耳中,孙思邈的叹息低至几不可闻:“救人,与害人之间,原本就只相差一线,这世上的事,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我行医数十年,虽说活人无数,却也曾经眼睁睁看着无数的病人辗转床榻,最后死在我的面前。彼时,面对着病患家人指着我的鼻尖,痛骂庸医杀人时,个中滋味,谁人能解?”

“孙处士……”金一看着孙思邈脸上流露出的一丝倦意,心中越发迷茫了:“你是圣童,手下救活了千万人命的圣童啊!你,也会怀疑自己的作为吗?”

孙思邈忽然摇了摇头,好象要把什么东西从身上挥去一样,等到再次抬起头时,已经重新恢复了淡定的笑容:“金小弟,你可知道,和阴司使者打对台这件事,我也曾经做过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哩!”

看着金一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孙思邈很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其实呢,阴司的勾魂使者不计千万,所勾的又都是阳寿已尽,元气尽丧的亡魂,如果是会些道术的人,想要给他们找找麻烦,再简单不过了。说到底,阴司使者治的是鬼,不是生人呐!”

“不过,”他神色忽然一收,首次现出了凝重:“这次你们赶走了阴司使者,结果竟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也不曾料到,这中间多半有些特别的缘故,却一时参详不透。最终能够诳走那位九头元圣,至今想来还是大觉侥幸。”

金一虽然是当事人,但他对于老孙的过去近乎无知,便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相比之下,他所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孙处士,那九头元圣真是神通了得,虽说被孙处士言语哄走了,万一事后醒悟,又再回来生事,如何是好?”

“这却不用担心了。”孙思邈微笑挥手:“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到这九头元圣回转东极青华府上,我们凡间便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若他再要想个明白,重新下界来,那时节你我的墓木说不定都已经拱起来了!”

他很是得意地笑道:“似此,怕它作甚!”

金一先是大奇,随即想起自己自幼生长的五指山中,不也是这样的一个奇异所在?在没有吃到菩提子之前,三年多的跋涉,竟连家门外百余步的山坡也不曾走出去哩。

“孙处士,我舞棍弄棒的,却还不及你只言片语,真正汗颜。”金一挠了挠头皮,自醒转以后第一次轻松地笑了起来:“听孙处士说话,好象对天上仙界颇为熟悉,能不能教给我一些?我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世面,好象这次,本是好心救人,却差点闯下塌天大祸,若是能象孙处士这样见多识广,计较周详,便好上许多了。”

“不错,金小弟。”孙思邈正了正身子,向金一说道:“今日,我置下这一钵茶,就是想要和金小弟聊一聊,说一说这天上人间的事体。原本,我见识浅薄,不足以当此重任,是想要留待日后,引荐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贤人来为金小弟解惑的。只是如今出了这事,眼见前路多艰,等不及大贤到来,也只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第二十五章完

第二十六章 莲叶何田田

默默地注视着孙思邈,金一的心底却翻起了波澜:孙思邈,这位大名鼎鼎的圣童,听他的话中之意,竟然对自己,这么一个刚刚踏入尘世的无名小卒,如此的看重?他两次治好了自己的伤,又从九头元圣那样的凶神爪下带回了自己的小命,更安排好了自己和某个大贤人的会面……

孙思邈,究竟在做什么算计?

却见孙思邈仰着头,望着头上的天,正在出神,手指下意识地在茶钵上轻轻扣着,笃笃的声音。www.65txt.com~~~~半晌,他才突然回过神来,见金一正注视着他,油然苦笑道:“这些事,埋在我心底只怕太久了,一直找不到人说,如今想说了,却发觉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

金一一呆。孙思邈被称为圣童,并非只因为他医术高明,活人无数,他这种淡定的风采,每时每刻都好象没有事情能难倒他一样,想必也为他这圣童的名号添色不少。如今,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起自己所要说的事……

那会是一件什么样诡异而难以捉摸的事?

想了想,金一试探着问道:“孙处士,不如……你先说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孙思邈的脸上漾开了笑。他微微向后仰起身子:“很好,就从你说起吧……金小弟,原本这世间的事,和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你知道么?”

“因为,你,金一,根本就不是这世间轮回中的人啊!”

还以为是什么呢……金一吐了口气,微笑道:“孙处士,这我自然懂得,我家在五指山中,被佛祖的法力所禁,族人死后不能轮回转世。我若不是机缘巧合,学了道术,这世上自然没有我金一的立足之地。”

哑然失笑,孙思邈摇头道:“金小弟,你说你懂了,其实你并不懂。你金氏族人自是一宗,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若只说是轮回转世,那五指山佛境打开之后,你金氏的祖灵便都可以重新转世托生,独独是你,你以生人之身踏入凡间,阴曹地府却管不得你,生死簿上也没你的名字,倘若你现在不幸身亡,就只能孤魂野鬼终日飘荡,永世不能再入轮回了。”

“……”金一茫然。身为这世间的凡人,阴曹地府竟然不管自己的生死?这样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那点可怜的见识的范畴,是以,过了好一会,他才勉强有了反应:“孙处士,这事……你如何得知?”

孙思邈笑了笑:“此事易知。-====-生死簿,乃是阴司记录凡间生灵诸般功德罪业,寿元禄命的簿册,不管是勾魂拘魄,还是转世托生,一概以此为准。既然名为生死簿,则必先有生,而后有死,如此才能名列生死簿中。”

指着金一,孙思邈笑的越发开怀了:“金小弟,你出生在佛境之中,那里早已不是阴司所管的地带,故而生死簿上原本就没有你的名字。而你以生人之身踏足尘世,并非经由地府转世托生,这生死簿哪里能管得着你?自然,等到你身故时,也不会有阴司的使者来拘你的魂,带你回地府去转世投胎了。”

“至于你家上代的祖灵,走出佛境时便是鬼魂,纵然不列生死簿,也是阴司管辖范围,和你又不相同。”

金一越听越玄,怎么自己竟然就不入轮回,不归阴曹地府管了?好歹也是学道的人,这学道的最大目标之一就是跳出轮回,自在逍遥,如果按照孙思邈的说法,岂不是那些道术玄功,炼丹存神,种种修道法门,全都是在瞎忙活,只要找个阴曹地府管不到的地方,生一个孩子下来,那这孩子就立时成了活神仙了吗?

“却又不然。”孙思邈说着,眼中忽然掠过一丝寒光:“你生在佛境之中,虽不归阴曹地府统管,却脱不开佛门六道,只是现今西方的路不知怎么断绝了,佛门的六道轮回也管不到中土来。况且,佛门的六道轮回在中土受到阴曹地府的抵制,一向也不能随心所欲,哪怕有一天西方道路通了,你也未必还受他管。”

说来说去,总之我就是游魂一个,大庙不收,小庙不进吧?金一晃了晃脑袋,倒觉得这样也还不错,反正他现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的很,至于怎么打发呢……就用自己往后的日子,来寻觅打发生涯的办法吧。

西方的道路断绝,这事金一自然是知道的,老孙掀开大日如来法咒的镇压,从五行山下跳了出来,就惊动了西天诸佛全体出动,以代表着物质界所有存在的大曼荼罗的力量,试图降服他。这样大的阵仗,又牵动了西天的全部精力,他们的六道轮回虽然不知道和阴曹地府有什么不同,总之是一时半会管不到中土了吧。

“孙处士,多谢你告诉我这等秘闻,既然小子一时得以逍遥,正好看看这大千世界。”金一正要起身向孙思邈告辞,脑海中忽然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小辈,稍安勿燥,这姓孙的找你,大概不会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吧?”

“不错,我今日相请,正是为了与金小弟为伴的这位神明。”

金一大骇,霍然抬头,脱口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他在我身上?”钱神金主的神灵住在金一的灵台紫府中,两人间是真灵之间的直接对话,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孙思邈微微点头,正要回答,金一脑子转的快,随即想了起来:“是了!前次我蒙你相救,梦境中灵台紫府确实被人窥探过,心田里还长出了一朵花。当时不觉,现在想来,多半是孙处士的手笔了。”

这一下,孙思邈倒有些惊奇,哈哈笑道:“金小弟灵台澄澈,果然了得。不错,当日我为你施术疗伤时,查知你的伤势最重处就是灵台紫府,故而大胆往彼处一探,才能得知金小弟灵台中那位神明的存在。至于心田种花,是藉此安抚金小弟的本性真灵,还有那位受创极重的神明,金小弟得能康复,足见此法有功。”

“至于,我为何能听到金小弟灵台中与那位神明的对话么……”孙思邈抬起手来,虚点金一的心田:“金小弟何不存思心田处,看看那朵花如何了?”

金一恍然大悟,正要坐地施展内视法,金主在他体内一晃,已然叫了起来:“怪哉!小辈,你心田里这朵花,和外面池子里的那一朵,竟然是一模一样!不光生的一样,连动作也是一样,外面吹吹风,里面就摇摇头哩,奇哉怪也!”

是这样的啊……金一看了看孙思邈,又把目光移到那朵莲花上,仔细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这朵花好似认得自己一样,那在风中摇曳的姿态,每每都能让人觉得,花儿好似在对自己说着些什么。

“金小弟,你可识得这朵花么?”孙思邈见他注目莲花,从旁笑吟吟地问道。

既然自己已经认出,这朵花和心田中那朵之间的关联,那么孙思邈想要的显然不会是这个答案了……金一眼望莲花的姿态,越看越熟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是何姑娘?!”

“哈哈哈~~”孙思邈抚掌大笑:“金小弟果然是妙人!田田,现身吧!”

在金一的注目之下,那莲花无风自起,片片花瓣绽放开来,伴随着点点毫光,晃得人眼发晕。等到毫光散尽,莲花也消失不见,池边俏生生立着一个白衣红裙的女子,脸颊微微带着羞红,不正是何田田?

“何姑娘,你伤势不妨吧?”金一记得分明,当自己面对九头元圣,命在须臾的时候,何田田是唯一一个为自己担心和呐喊的人,那一刻心头的温暖,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窝心啊。

何田田点了点头,脸颊上的红晕却又深了些:“不妨事,只是伤损了些元气而已,只要安心吸纳些日月精华,有几个月的功夫,便可无恙。”

金一听了,才有些放心,又要谢她出手相助的情分,当时他腾不出手来使用老孙所给的救命毫毛,若不是何田田的莲叶阻着九头元圣,恐怕金一早就被那头狮子一口咬成两截了。

何田田见状,便也谦逊几句,两人正在客套,孙思邈干咳两声,笑道:“往后相聚日多,这些闲话有的是时间说。我远行在即,有几句话要交代金小弟,事关重大,金小弟能听我一言否?”

金一见说,忙正色道:“孙处士两次救我性命,大恩不言谢,若有什么托付的言语,自当尽力。”虽说对孙思邈不知根底,也不晓得他到底对自己有什么用意,但对方救了自己两次,却是不争的事实。

孙思邈治的人多了,这样的言语也听了不知多少次,当下只是一笑,指了指何田田,向金一说道:“我此次远行,是有要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田田虽是莲妖化身,但随我行医多年,向来以拯救世人为己任,只是人心难测,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双手合拢,向金一行了一个礼:“金小弟,我看你是个实诚人,我远行之时,可否请你照顾田田?”

“咦?她还用我照顾吗?”金一楞了一下,转头去看何田田,却见她粉嫩的脸上红晕满颊,微风拂乱了她鬓边的碎发。

第二十六章完

第一章 周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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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血盆大口在面前越来越大,好象连那些獠牙上的细齿都能看的分明,护体的金光被压得越来越薄,眼看就要崩溃……

金一倏地睁开双眼。

这一幕,尽管只是一瞬,但在他脑海中却是反复重演,历久弥新。九头元圣那从未体验过的强绝力量,给他初出茅庐的心里留下的是不可磨灭的印象,即便最终死里逃生,他也知道,这次走运,下一次未必还这么好运。

“说起来,到底孙处士是凭什么能说走那头凶兽,到最后也没说清楚啊……”想起刚刚离去的孙思邈,金一又是一阵闷。原本是打算要向孙思邈好好请教一番,以便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多一点了解的,可是孙思邈在交代了几句言语,又把萍水相逢的何田田扔给他之后,便说是身有急事,连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就飘然离去了。

“到头来,还是自己最靠的住……这不还是和在山里一样嘛?自己的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走……”不期然地,金一又想起了老孙,想起了他被压了几百年,却依旧是爽朗豪迈的笑声,还有那面对西天诸佛,整个天地的威压,照样一棒打上去的英姿!

“对了,七十二变!”金一猛地坐了起来,一拍自己脑门:“我怎么忘了,老孙曾经告诉我,这门道法练到高深处,有不可思议的大神通?”

出山以来短短二十天,金一已经几度经历了生死边缘的危险,眼看着陌生的世界,全新的道路在眼前慢慢展开,他却越发感觉到自身能力的缺乏。孑然一身的他,没有家族和亲友,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什么权势,他所能依仗的,唯有自身的力量而已。

然而,对上兰陵王高长恭的一战,失去了钱神力量之后,他自身的实力顿显单薄。

“是了!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总得有点别人没有的东西。好象史万岁说的,当兵的就得能打!”想起史万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金一不由得好笑。自从见识到金一那与众不同的本领后,史万岁就从没停止过要和他较量一下的努力,理由就是这句话,不过金一到现在都没闲下来而已,因此两人的对决迄今未能实现。<<>>

虽然没有正面较量过,但曾经并肩作战,金一也能窥知史万岁的实力,那种单纯的强大,全靠气势就能令鬼神辟易,和金一所学的七十二变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路子,单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对决史万岁时的情景,金一的心里就不免有些激荡起来。

“哎,其实七十二变的第五层巨灵变,按照老孙所说的,也是能够大大提升自己的力量的法门,练到高深处甚至可以法天象地,挟泰山而超北海哩!只是这第五变是七十二变中的一个大关口,关系到天人之间的分野,可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

金一挠了挠头,这巨灵变难归难,却是眼下离他最近的增长力量的途径了,说不得要试上一试。当初他能够快速练成七十二变的前四层,还多亏了钱神的帮助,这时候想要再次冲击第五关,不免又把念头转到了金主的身上。

金主住在他的灵台紫府中,对于金一元神的活动是一清二楚,这念头在金一的脑子里刚刚生发,金主便开腔了,声音还是那么有气无力:“小辈啊,你就莫要打我的主意了,现如今我只有几千钱的身家,可禁不起你这样挥霍了!要我说啊,你也不用练什么七十二变,尽管去多弄些钱来孝敬我,我便会护着你了,这多方便?好比上次,你向那独孤七小姐一张嘴就借了十万钱,若是拿来孝敬我了,什么九头元圣根本不在话下,死人也救得活了,平白送去做法事,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金一只作不闻,他和金主在一起也不是第一天了,早就练成了随时无视这位钱神的本事。不过金主虽然话多,道理也还不算错,起码现在他是没有能力再帮助金一向更高的层次冲击了。

“要我找钱来给你恢复法力,那得多少钱?五千钱瞬间化为尘土,你老人家还是这副死相,十万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算了,我还是试试自己能不能冲上第五变吧。”

想要冲上第五变,金一手头其实还有一件东西可以助他,那就是五指山下那菩提根上仅剩的一颗菩提子,这菩提子元气充盈,最能补益道法的修为,金一初学道时从中获益匪浅。这当口便拿了出来含在口中,而后盘膝坐定,依照着七十二变的诸般窍穴,让本性神灵游走起来。

好半天,他睁开双眼,轻轻一叹:“我的道行究竟还浅啊,看老孙,含一颗菩提子,就能将那大日如来真火视如无物,我含着菩提子,却只能吸到一丝丝微薄的精气而已。”

把口中的菩提子吐出来,捧在手里,望着出了一会神,金一还是舍不得就此吃掉,一来只有一颗,吃掉了也未必有多少补益,二来万一那菩提根以后种不活,这菩提可就要断根了,这等事好比是竭泽而渔,还是少干为上。

他将菩提子依旧和菩提根收好,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个风水宝地,把这菩提根栽活了,有更多的菩提子相助,自己的道法当可迅猛精进。无奈眼下自己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暂住在凉州总管府里,更无从寻觅什么风水宝地了。

猛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金一把头一抬,却发觉窗户纸上透出一丝光亮,恍然发觉这天却已经亮了。他穿好了衣服走出门来,正见一个白衣绿裙的身影在院子里扫地。

“何姑娘,好早。这里还住的惯么?”金一上前招呼一声,心里颇有些尴尬。孙思邈走后,何田田就搬出了那座专门为孙思邈腾出来坐诊的院子,在金一的隔壁房间住了下来。平生第一次和一个姑娘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金一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田田直起腰来,把鬓脚的散发挽了挽,微笑道:“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再苦的地方也待过,这里算很好了,劳你惦记。”

“那就好……”金一讪讪地,他忽然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何田田望着他的脸色,好象看出他的心念,又道:“金小哥……这么的,师父留我和你作伴,大家以后天天相见,总得有个称呼,我看你年纪好似不大,不如你我姐弟相称,我叫你阿一,如何?”

“好啊好啊,田田姐!”

是不是因为,何田田的莲子已经在自己的心里开出了花的缘故呢?金一并不知道,不过,看着这个温婉漂亮的女子,站在面前挽着散发而微笑,就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亲切,这一声“田田姐”叫的是心甘情愿,不带半点别扭。

何田田甜甜地笑了笑,还没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声,金一微觉诧异,心说这里只是总管府的一个偏厢,一大早怎么就热闹起来了?

出去一看,却见金虎抱着大刀靠在门口,拦着几个人不许进来,对方也是丝毫不让,场面居然已经很是紧张,要不是忌惮金虎的厉害,恐怕连刀都要拔出来了。

金一一出来,金虎立时闭嘴闪到一边,做的生似一个尽职的家仆模样。只不过他这么一闪,对方天大的火气也不好和一个家仆计较,打狗还需看主人呢?

“高先生?何事清早登门?”看到来人是儒雅严正的高颍,金一更是奇怪,尽管交往不深,但高颍饱学多才的形象也给留下了颇深的印象,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会一大早和自己的家仆争执,可见事有非常。

高颍脸色颇为难看,狠狠瞪了金虎一眼,深呼吸了一下,才向金一拱手道:“金兄弟,今日是有要事相请,我大周天王前来凉州迎亲,行驾已经到了城外五十里处,我们要出城迎接,七小姐命我来请金兄弟同行,时间紧迫,咱们这就上路吧。”

大周天王?金一曾听李大白说起过,那是这个大周国最高的首领,这次遇险的突厥公主,也就是预定要嫁给他的王后了。“这次我只有些小小功劳,又没有大周的官职,恐怕不好就这样去见天王吧?”

在金一而言,这样的态度并无不当,然而高颍却是一脸的错愕:“金兄弟,这是天大的好机会,以你孤身闯阵,力战兰陵王的功劳,大家必定重重有赏,富贵不愁,你奋不顾身地杀敌立功,不就是为了这么?”

金一一怔,刚有些反应过来,有两个声音已经同时响了起来:“说的正是!”一个是他脑海里金主在叫,听到“重重有赏”四个字,钱神哪里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另外一个人从高颍身后蹿出来,却是李大白。他一把拉住金一的手,急急道:“兄弟,你怎么这么糊涂?不错,论理该是等天王大家到城中之后召见你,你才好去拜见,如今独孤七小姐特意请你去,这是为你铺好了青云之路啊!人家一番苦心,你莫要懵懂。”

金一这才恍然,想必是时间仓促,独孤伽罗分不开身,她让高颍这样的人来请他,已经足见心意了。这样的话,高颍自己是不好说的,李大白在旁边点破了,他也就微笑颔首,侧身做个请的手势。

“迎驾的车队这就要出城了,金兄弟,随我去面见天王大家吧。”第一章完

第二章 牛牛牛

既然是去迎驾,外表光鲜是少不得的,高颍准备周到,带了一身锦袍,两朵金花来给金一穿戴,连鞍辔都准备好了,并且是专门为金一坐骑量身打造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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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金一穿戴完毕,跨上鞍辔鲜明的牛琪琪,众人眼前都是一亮,李大白鼓掌笑道:“金兄弟,你这头坐骑那可是够出挑的,满眼的高车肥马中间一站,别人可都得成了你的陪衬呐!”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高颍在一边听见这话,登时想起吉藏公主也对这头出奇漂亮的小母牛心折,那日若不是七小姐伽罗苦口说服了她,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今日是去迎驾,吉藏公主眼看就要成为大周天王的王后了,这样风光的时候若是看到金一的坐骑,勾起原先的瓜葛,又生出什么念头来,不成了自讨没趣?

他本有心要劝金一改乘战马,哪知牛琪琪是自在惯了的一方妖王,自从成了金一的坐骑,只上阵一次,平常都闷在厩中,早就把她给憋坏了。好容易能够打扮一新出去遛达,真比那脱缰野马还要欢腾三分,也不等金一催促,四个牛蹄撒开,一溜烟就蹿了出去,金虎身手矫捷,也在后头紧紧跟随,苦就苦了高颍和李大白等人,慌忙骑了马匹从后赶来,又哪里追的上这头牛妖的脚力?

金一是一牛当先,片刻冲到总管府的校场外,只见大队人马锦衣铁甲,旌旗招展,簇拥着几辆车架在当中,想必是突厥吉藏公主和迎亲团使节神武公窦毅以下的众人。

他正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去和史万岁等人一道呢,长孙晟是箭术的高手,眼力特佳,一早已经望见金一——万马军中一头牛,这牛还看着特别抢眼,认不出来才怪了——便即禀过了独孤伽罗,两个军士来将金一请了过去。

一到中间,这头小母牛顿时吸引了无数眼球,见者无不啧啧称奇,几时见过这样好看的牛,把那么多骏马都给比下去了!窦毅的小女儿窦雪儿更是吵着闹着要上去骑骑,怎奈金一虽然是主人,却奈何不得这头牛的身份特殊,名字虽然叫做琪琪,等闲也不给人骑的,窦雪儿骑不得,扁着小嘴在那里生气。

独孤伽罗看了看吉藏公主的车驾,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忧虑,望望高颍不在金一的身边,就有些着恼,心想我当你是精细人,差你去请人来,结果人家到了你还没到,偏生又少了思虑,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如果触动了吉藏公主的神经,怕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所幸中军一声炮响,迎驾的队伍即刻开拔,大队人马哄哄的,马蹄声和铁甲声震得人耳朵都吵,成队的高头大马更是把金一和他的坐骑遮的严严实实。

独孤伽罗跟在公主的车驾旁边,见已经不大能望见金一的身影,又回头看看车驾中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了心。瞥眼看见高颍从后面赶上来,立时抛个眼色,示意高颍好生看着金一,方拨马去追公主的车驾了。

高颍会意,和李大白一同寻到了金一,见他兴高采烈地逗着窦雪儿玩,这中间的干系也有点说不清,只得闭口不言,拉着他在队伍后半段走。

数十里地,大队人马一晃就过,晌午时已经到了郊外二十里。金一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就见队伍忽然停住,大周官兵静静地骑在马上等着。

“高先生,这是迎上天王大家了?”大家是周人对天王的称呼,据说从前,天下的人主是叫做皇帝的,人们管皇帝叫陛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下没有了皇帝,有的只是一国一国的天王,天王就不能叫陛下了,于是就称为大家。金一听他们说了这些时,也学会了。

高颍在马上直起身来看了看,点头道:“看情形该是了,前面有大家亲随的千牛卫的旗号,想必是打前站的。不过大家出行不比寻常,沿途行军谨慎,前队刚到这里,大驾恐怕还要一会才到。”

这“一会”就“一会”了一个多时辰,自从那队打前站的千牛卫来和迎驾队伍碰了个头之后,前面竟再也没了动静,大队人马就这么在烈日下晒着,除了偶尔有马匹打个响鼻,嘶鸣几声之外,竟听不到半点声响。

金一从小孤独,又学道术,已经惯了守静,这倒还好,只是苦了牛琪琪。时间稍微一长,她就觉得身上的金一越来越重,而鞍辔衣甲上的金铁被阳光晒的滚烫,人手碰上去都能烫起个泡来,牛琪琪纵然不惧,总是不大舒服。

大队人马中,窦雪儿大概是唯一可以不守纪律的,她骑着一匹小马在金一旁边绕来绕去,不住地伸手去摸牛琪琪,口中啧啧称道:“好细的牛毛,好滑的牛皮哦!一哥,你就让我骑一下嘛,一下就好。”这小鬼丫头嘴巴忒甜,不知啥时候已经开始管金一叫“一哥”了。

金一是无所谓的,看她年纪小小,一头过腰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黑缎子一样,小脸偏偏雪白粉嫩,眼睛又大又水灵,可爱到了极点,一头牛让她骑一下又有何妨?无奈牛琪琪本来就不甘心被人骑,现在在阳光下枯晒了这许久,更是不爽,对窦雪儿的纠缠是理也不理。

“一哥,你看你家牛牛,好神气哦,都不理我!”窦雪儿的母亲是当今周天王的姐姐,从小得到周天王的宠爱,自家爹爹也是开府大将军,向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现在却搞不定一头牛,她从城里缠到城外,几个时辰下来也泄气了。不过小鬼嘛,花样百出免不了,刚说到这里,忽然又来了新花样:“嘻嘻,我看这样,以后如果遇到有人比你家的牛牛还神气,我就说他很牛牛~一哥,你觉得好不好?”

金一摇头苦笑,正没理会处,前面一骑从道旁飞奔来,叫道:“独孤家臣高颍,义从壮士金一何在?”连叫几遍。

高颍连忙应了一声,拉着金一从队伍中闪出来。金一看那一骑时,只见他穿着黑衣黑甲,头盔下面还戴着面罩,手上也是锁子甲的手套,整个人半点肌肤都不露出来,大太阳下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心说这人难道一点都不热的?

高颍上前报了名,那人瓮声瓮气道:“大家就在前面三里处,招你二人前往觐见,这就随我去吧!”说罢,转身绝尘而去。

高颍连忙领着金一紧紧跟随,前面一骑跑的飞快,他生怕金一跟不上,不住侧头去看,却见那头小母牛四蹄翻飞,上窜下跳,跑起来比神骏的战马也丝毫不差,惹得大队中的各路骑者纷纷侧目,这世上有跑的这么快的牛吗?

如此惹眼的景象,独孤伽罗自然也看在眼里,而更令她心惊的,却是车驾中传出来的隐隐的哼声。她看了看垂下的车帘,又望了望远去的数骑,心中平添一丝忧虑:“我正在集结力量,以图铲除宇文护,吉藏公主与金一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两人可莫要再生什么龃龉才好……”

高颍见金一和他并驾齐驱,那牛跑起来还行有余力,闲庭信步一般,不由得大为惊讶,赞了几句,金一笑而不答,心说你若知道这牛的来历,不晓得要惊成什么样。

他指了指前面飞奔的那千牛卫,问道:“高先生,这千牛卫装束好不奇特,不知有什么讲究?”

“千牛卫,正名该叫做御前侍官,又称作玄甲天兵。”高颍一面加了一鞭,勉强跟上前面的骑兵,一面向金一道:“那是大家驾前的亲卫,人马都是精选的各郡良家子,至少要统领百兵的军主一级以上才能充任,不但精通诸般武艺,更有无尽神通,听闻其中会道法佛法,还有儒门诸艺的占了大多数。极全国之选,也才得了千人之众。每一人入选之后,即赐千头牛和肥草牧场,故而号为千牛卫。”

“哦……”金一听了也是一阵羡慕,想来能够被选为千牛卫的人,不但是身份崇高,家底也可大大丰厚起来,一千头牛呢……他看了看自己的坐骑,又有些自豪起来,我这一头牛,可抵得上一千头了吧!

几里路程转瞬即至,但见一个山岗上,玄甲天兵重重叠叠,围成一个方阵,阵中飘着一面黑旗,旗上绣着一头怪兽,金一看了一会,却不认识。想要问高颍时,几人已经到了阵前,只见高颍神情肃穆,两眼平视,金一也只好闭口。

那千牛卫示意两人将坐骑留下,举起令牌,交给守阵门的军主验过,三人才得入内。

一进了那阵门,金一陡然觉得天色都暗了下来,好似一下子从白昼变成了黑夜,周遭的气息流动都慢了许多,且有阵阵寒气沁体。放眼四周,适才那层层叠叠的众多千牛卫也全都没了踪影。

“这是什么阵法?好生厉害!”金一心中惊叹,在闯阵救出迎亲团时,他也曾见识过高颍和长孙晟等人布下的阵法,当时已经觉得极为神异,不过这千牛卫们布下的阵势显然更加厉害,杀机暗藏处令人肌肤都直起鸡皮疙瘩。第二章完

第三章 说钱神

第三章

“两位,跟紧我的脚步,千万莫要踏错,这是玄门大阵,煞是厉害。www.65txt.com~~~~”那千牛卫放慢了脚步,叮咛身后的两人。

他虽然语焉不详,不过高颍也是学术数的,对于玄门阵法多有涉猎,约莫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知道这阵法暗藏许多变化,如果走错了一步,立时就是大祸临身,便扯着金一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时,并没有看见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骤然间光明大放,金一反射性地遮住眼睛,过了一会才适应过来。只见面前排列着许多兵士,手中持着各色兵器,有许多都是金一闻所未闻的,更有无数旗幡。与千牛卫的肃杀神秘相比,这些兵士的装束就华丽了许多,身上金光灿然,穿绮着锦的。

那千牛卫引着两人到了这里便不再前行,另有一名锦衣的军官出来,将两人领了进去。又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处空地,只见一张虎皮铺在地上,上面坐着一个黑衣青年,头戴冲天冠,神情恬然。

金一看着他的时候,那青年的眼光也正扫过来,俩人的目光一触,金一心中好似被一阵狂风吹了一下,整个心神都为之一晃,登时一阵恍惚。幸好只过了一瞬,他心中的那朵莲花好似也感应到了这股劲风,摇曳间散发出阵阵清香,弥漫在金一的心田之中,方才将他心田稳住。

金一回过神来,心中大惊,这青年究竟用的什么法术,感觉上竟和老孙的金色眼睛有三分相似!老孙那一眼,便可穿透自己的心神,透视到过往的种种经历,一个人被他那一眼扫过,所有一切都无所遁形,那是老孙最为得意的神通之一。这青年的眼神给人的威压远远不及老孙,但只凭眼神就能动摇人的心神,而且是象金一这样学道之人的心神,这是何等的神通?

他在这边暗自警醒,殊不知那青年也是暗自吃惊:“我这破法眼是父皇嫡传,学到高深处,一眼可破尽世间万法,能知过去未来事,我虽然远远不及父皇的道行,凡间也少有人能抵挡了,这少年竟然只是一瞬的恍惚便即凝定,果然不同凡俗。”

他这破法眼是针对金一而发,高颍虽然和金一并肩而立,却懵然不知,见金一站在那里不动,还以为他是不懂礼法,忙拉拉金一的袖子,低声道:“快快拜见,这就是当今大家!”

这就是天王?金一心中怪异,心说你纵然是天王,我现在还不是你的臣下,怎么初次见面就用法术来对付我?

要说他是山野之人,这倒是一点不错,此时金一心中不喜,便不肯拜,只是拱了拱手,道:“我是金一,五指山人氏,大家请了。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有人叫了起来,喝骂金一不懂礼数,竟敢在天王大家面前自称是我,而且只是拱手为礼!高颍在旁边头也不敢抬,心中暗暗叫苦。

那青年把手一挥,周遭的喊声立时止住,有如约好了一般。他望着金一,眼神中竟带了三分笑意:“你请了,我是宇文邕,长安人氏。”

这一下,虽然没有惊喝声,但场中官兵亦有多人忍不住要去看宇文邕,身为天王,他竟然丝毫也不讲究礼数吗?虽然宇文邕平日对部下臣子也都较为随和,但是对于一个还没有正式投效大周的山野村夫也如此的话,天王和国家的体统何在!

金一却是另一番感受,对方虽然先对他出手,不过现在这么礼待他,他倒不好意思再揪着前事不放了,只是一时还不知道如何转圜。宇文邕见状,笑意又多了几分,和身边坐着的一个老者对望一眼,又挥手让高颍免礼,吩咐两人坐了,才道:“我大周是太祖率众所创,虽然是受了元魏禅让而来,实则仰仗关西各路豪杰俊士的拥戴,故而得国之后,亦不敢仗势压人。我如今是出行在外,种种虚文更是能免则免,金壮士既然觉得这般礼数得当,我便也跟着回礼,该不为失礼吧?”

被他这么一说,金一也有些赧然,嘿嘿笑道:“大家莫要笑我,我是山野之人,不懂得宫廷礼数的,适才胡乱拜一气。”高颍在旁边听了可为他捏一把汗,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些!

宇文邕一笑而罢,又和身边那老者对望一眼,方向金一道:“我如今出行,为的是迎接突厥公主,然而此时公主在前面等着,却先招你两人觐见,可知是什么缘故么?”

金一一怔,这才想到这个问题,高颍却好似早有准备,挺了挺腰,道:“大家,臣下妄自揣测,大家想来是对日前兰陵王策动妖戎围攻我使团易势多有不解,因而要逐一召见参与当日一役的众人。至于首先召见金壮士,当是因为金壮士能够逼退北齐兰陵王之故。”关于他自己的事,却绝口不提了,高颍生长宦门,自然知道公开揣测上意是个忌讳。

宇文邕点头微笑,好似没有发觉高颍略过了他自己不提,径向金一道:“前日接到战报,得知此役竟有北齐兰陵王现身,我甚是惊诧,及至得悉金壮士独战高长恭,与他战成平手,又是一惊。待细问当日战情,得悉金壮士奋力一击之下,不但兰陵王失去战力,周遭千百人也都一起破了法术,这是第三惊。有这三惊,便有无穷疑窦,我是急性子的人,忍不住就想要先请金壮士来问个清楚。”

金一这可有点为难,宇文邕说自己是个急性子,倒真没说错,他竟一见面就直接捅到了金一最不欲人知的地方,钱神力量的秘密!

事实上,在和高长恭的一战之后,金一也知道,自己是瞒不住钱神的力量了,那是千万人的众目睽暌之下,更缔造了战平兰陵王的骄人战绩,谁会不想了解其中的奥秘?

更何况,如今钱神的法力全无,若是单凭自己的力量,恐怕到死也没办法让他恢复旧观了。既然如此,一味的藏拙自珍也就失去了意义。

当下便将自己体内钱神的关系说了一回,他也不傻,着重讲明这钱神乃是因为受了金家历代的香火和祈愿而产生灵觉,故而才能与金一自身结为一体。换句话说,如果钱神是寄居在别人的身上,不但无法发挥其神力,恐怕后果难测。

宇文邕一面听,脸上神色不动,只眼神偶尔有些波动,时时与身边的那老者交换一下。等到金一说完之后,他望了望那老者,忽然笑了起来:“韦柱国,果然不出你之所料!”

他向金一道:“金壮士,听你言下之意,这钱神金主虽然是与你关系特殊,只怕你还未必知道他的来历深浅。实不相瞒,你当日战历传到长安时,我亦大惑不解,遍访大贤之后,只有韦柱国一口道出,这是钱神的法力。我对此闻所未闻,本还不信,不想果然是真。你若要知道那位钱神金主的本来,不妨求教韦柱国。”

“韦柱国?”金一对于当时的官职不大了了,自不知这柱国乃是大周最高级别的官阶,朝廷的六军便由六位柱国分掌,换句话说,这老者手中握着大周国六分之一的精锐战力。

高颍自是识货的,大大吃了一惊,忙向金一道:“金兄弟快快拜见,这是本朝最高的兵法大师,韦孝宽韦柱国!”一面说,一面心中暗懔,这韦孝宽身负东方防卫的重任,近年来一直在河东与北齐的名将斛律明月相持,这次竟然脱离前线来到这西面的凉州,可见事关重大,难道说,金一的钱神法力,竟会关系到大周和北齐的死敌之战么?

金一见高颍说的郑重,便依言行礼,那韦孝宽也点了点头,算作还礼,也无什么客套话,径道:“金壮士,你可知道,其实在你这位金主之前,中土神州也曾出过几位钱神的?而与这几位钱神相应的,便有几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惊天动地?金一心中呻吟一声,果然如他所料,金主此时已经在他灵台中雀跃不已:“看看,看看,有了本神的法力,你就能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你这小辈还不拿我当回事,要不是你祖上积德,你根本就高攀不上本神!”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金一之所以和钱神扯上了,还真是因为金家祖上积德……不过,金一也知道金主的脾气,别的还罢了,这自我陶醉和吹嘘是绝对高人一等,还是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为妙:“敢闻其详。”

韦孝宽点了点头,道:“说起钱神,其事不传,只在史籍中散见一二,而得其神力者多半讳莫如深,加之他们又多半身居高位,非常人所能窥及,还是老夫多方钩沉,才得窥一二。以老夫所知,这中土第一个能考的钱神主人,便是商周革命之际,辅佐武王诛纣,奠定姬周八百年的师尚父吕望!”

“吕望!”金一还没如何,高颍心中又是一惊。如今的大周之所以叫大周,立国之时就打出了恢复周礼,上追姬周的旗号,金一的神力竟然上通姬周的大贤吕望,这中间意味着什么?第三章完

第四章 千牛卫

“前人造字,皆有因由,譬如贝字,古时并无铜铁为钱,不是用布就是用贝,故而这造字时用这贝字的,多半和钱财有关。www.65txt.com”韦孝宽半眯着眼睛,好象在打瞌睡一样,口中吐出的却是无人知晓的秘辛。金一看着他,竟觉得这人虽然就在眼前,却显得那么虚无飘渺,好似没有实体一样。

高颍聚精会神地听讲,忽然想要说些什么,随即又忍耐住了。韦孝宽眼睛也不抬一下,已经察觉到,道:“你可是想说,那贤人的贤字并非如此?”

高颍赧然道:“正是,古来圣贤并称,都是人中的表表者,却不听说和钱财有什么关联。”

韦孝宽嗤道:“圣者从壬,壬者龟甲,那是说圣者卜筮为业;贤者从贝,那就是有钱了,谁说和钱财没关联了?至于后来儒门兴起,孔丘删削典籍,把字义改的面目全非,到秦皇时灭儒,经学又是一大变,你们如今哪里还能知道原意何在!”

高颍家学渊源,学的都是儒门的经艺,乍听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论,心中自是不服,不过韦孝宽非等闲人可比,说话必定有因,他也只得忍着不发,等待韦孝宽的下文。

金一却不管这些,他只关心和自己有关的部分。却见韦孝宽继续低垂着眼帘,续道:“古之圣贤,首称伊尹,次则吕望,今人只知他两个是良相,是帝王师,却不知其用以辅佐君王的,并非止于韬略,更重要的是通济平准,使百业兴旺,万民安居,随后才能兴师出征,克成王基。而这中间,他们所拥有的钱神法力,才是最大的关键!”

高颍忍不住了,他自知身份和对方不可同日而语,不能正面质疑韦孝宽的言辞,只得拐着弯来让对方自曝其短:“上古之事,典籍稀少,不得其详。适才韦柱国说,历代均有钱神法力者,不知可有近一些的?”

韦孝宽忽地抬起眼来,看了高颍一眼,高颍顿时象掉进了冰窖一样,浑身上下刺骨的冰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韦孝宽的眼睛里竟然没有瞳仁,全是白目!

“这,这不是玄门术数中极高深的法术,千里游神吗?此术号称人在千里,神在眼前,能直接以阳神遨游千里之外,能成就此法者,离陆地神仙也只是一步之遥了!”高颍迅即回复过来,这才明白,为何身负东方战线重任的韦孝宽,能够在这个时候转赴关西了。<<>>

韦孝宽看了高颍一眼,便又把头低了下去,声音越发缥渺起来:“后来的钱神,那就更多了,譬如春秋时,管仲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成就霸业,他所用的,依然是钱神之术。你既然读经、史,诸子之学当也有所涉猎,管子这书总是读过的吧?其余,譬如越王勾践的贤臣范蠡,汉时萧何,桑弘羊,也都是以钱神之术辅佐人主的著名贤臣。只是不知为何,自汉室颓败之后,钱神之术再也不曾现世,这中土神州,也是一天比一天乱了……”

韦孝宽好似把力气都耗尽了,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言。宇文邕在旁边静了好久,这时才接过话茬,向金一微笑道:“金壮士,只因钱神之事,关系到天下兴亡,故而我视之为头等要事,把公主也放在后面,先请你来一叙。”

说到这里,宇文邕忽然神色一正,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他本来面目英俊,笑容温和,说话也极谦光,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的青年文士,但此时仅仅是收起了笑容,眼神凝定,瞬间就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看不见的威严从身上丝丝散发出来,话语中仿佛多了一种莫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有种低头的冲动。

“金壮士,你可愿投效我大周,为我臣子?”

金一不假思索地,一声“愿意”就要脱口而出,那钱神金主在他灵台中,对金一的心意变化了如指掌,猛地一阵金光暴射出来,罩住了金一的灵台紫府,同时大喝道:“小辈,还不快快宁神静心?”

几乎与此同时,金一心田中的那朵白莲也是一阵摇曳,幽幽清香溢满了心田,让他猛醒过来,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半点没有自己的主张,好象他说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一样?便是当初对着老孙那样的人物,也不曾如此。难道说,这宇文邕对我用了什么法术?”

“……本神不知,只是护住你的灵台而已。不过,这宇文邕非等闲人,你还是小心为上。”金主迟疑了半晌,也只能如此说。

金一抬起头来,正视着宇文邕的眼神,却见他也正紧紧盯着自己,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那一种无名的威压在不知不觉中却越来越盛了。

原本,金一是有心要为大周效力的,他入世不深,所结识的人多半都在大周治下,自己又和史万岁等周军将士并肩作战,不做周臣做什么?

可是,事到临头,他才突然发现,这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宇文邕想要的,是自己做他的臣子,是听从他的命令,那和当初,他自己决定与史万岁等人一同出战,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会不会有一天,他要违背自己的意愿,来保持对宇文邕的忠诚?

一时间,金一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迟疑片刻,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绝,哪知宇文邕忽然又换上了那温和的笑容。这笑容好似春风拂过冰面,顿时化解了严霜,方才那肃杀威严的气氛,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他站起身来,走上两步,伸出手来拍了拍金一的肩膀,微笑道:“昔日太祖在邙山大败,国家危急,是靠着与关西豪杰同心合力,共赴国难,才得以击退齐军。那时,太祖便传下了祖训,得人心者得天下,否则,纵有百万大军,倾败也只在顷刻之间罢了。金兄弟,你心中尚有疑虑,我也不来强你,若不得你心服归顺,于我何用?”

宇文邕不等金一回答,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眺望着远处的景色。金一跟着他转身,才发现,自己进来时所经过的那诡异阵法,从内部看出去竟是丝毫不起作用,此处的视线畅通无阻,甚至可以遥遥看到迎亲队伍中突厥公主的车驾。

“这阵法,和五指山中那佛境倒有些相似……”金一正想起自己少时走了三年都走不下家门前的那道山坡,却见宇文邕背着手,遥遥望着那车驾,忽然冷笑了两声。他转过身来,向金一笑道:“这么着,金壮士,你既然心中尚有狐疑,也不忙着投顺于我,你若是无事,便跟在我身边,看看我做的事,与你是不是同道的。若是,那时咱们才并肩携手,在这世间做一番事业,如何?”

“好啊!”这句话答应下来,金一心里舒舒服服的,并没有和刚才一样的疑虑。

宇文邕大喜,又拍了拍金一的肩膀,笑道:“这么着,我先让你做千牛卫,跟在我的身边,却不需听千牛统军的号令,如何?你莫要多疑,只是我不比常人,你在我身边总得有个身份,否则总是免不了麻烦。”

金一见他说得诚恳,也就答应了,忽然想起来时听高颍所说的关于千牛卫的事,脱口问道:“那,我也有一千头牛,还有牧场吗?”

宇文邕一怔,失笑道:“那有何难,你若想要,我给你就是。听说你的坐骑是一头牛?倒有趣的很,若是我的千牛卫都和你一样用牛做坐骑,那才是名副其实了。”这句笑话一出,金一哈哈大笑,两人间的距离不知不觉便近了几分。

笑罢,金一才道:“牛我不要,要了也没人养,我一个人可放不了这许多牛。我只想找一块地,造个房子,种点庄稼……”他抬起头来,对着宇文邕叹了口气:“大家,我只身一人漂泊在此,要是没个落脚的地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一面说,一面却想着自己怀里揣着的菩提根来。

宇文邕心中大喜,他所谋者大,得知金一的神力奇异时,真像是捡到了一个活宝贝一样,对他是志在必得。虽然不想操之过急,但此念无时不在,现在金一想向他要一块地,显然已经对大周国有了一定的归属感,等到他在大周开枝散叶,真正从里到外都成了大周的人,还怕他不为自己效力吗?

“好,我答应你!你和我回长安,我在渭水河滨,终南山下,给你挑一块最好的地。你不要一千牛,我便给你一千亩地,如何?”宇文邕说罢,哈哈大笑,向金一一招手:“咱们的事,就说这么多,如今你是我身边的人了,还不和我一起去接新娘子?”

接新娘子?金一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是他从来没有机会享受到的热闹呢。有一块地,造一座房子,娶妻,生子……金家的未来,就从这一刻重新起步了吗?

第四章完

第五章 轮回

迎亲之时,自有一场热闹,金一跟在宇文邕的身边,当作是男方的亲朋一般,哄闹着让宇文邕和新娘吉藏公主见了面,少不得有许多仪式和风俗,金一不懂,只跟着瞎起哄,倒也闹的开心。www.65txt.com<<>>只是当吉藏公主下车,见到金一站在宇文邕身边的时候,还穿上了和千牛卫一样的装扮,不由得一怔,那一刻的眼神意味深长之极。

“一哥。”

宇文邕率领人马,护着公主车驾向凉州城呼啸而去,金一正要拍牛跟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咦,这一声是谁叫的?按说只有小雪儿会这样叫我,可是听声音又不大象。”金一讶然回头,却见独孤伽罗盛装坐在马上,额头垂下的明珠和玉珰交相辉映,照的她白玉一样的脸份外皎洁。再一瞥,却见窦雪儿在她身边,正向着这边做鬼脸,金一这才恍然,苦笑道:“七小姐,你怎么也来消遣我,和孩子一般见识?”

独孤伽罗策马缓缓靠近,微笑道:“你年纪原比我大,叫你一声哥也无妨。一哥……嘻嘻,这样叫法倒挺有趣的,好象还有二哥三哥一样。”窦雪儿也跟着嬉笑,向金一吐了吐舌头。

金一为之莞尔,独孤伽罗当日二话不说,就拿了十万钱给他,那是极得心的朋友,他始终铭感在心,而窦雪儿才五六岁,聪明可爱的样子,也没人能和她认真。况且只是一个戏称而已,也不放在心上,便笑道:“七小姐,不与公主一同入城么?”

独孤伽罗摇了摇头,忽然长长出了口气,整个人好象轻了许多一样,像是卸下了一副无形的担子:“到这一刻,大家把公主接去了,我这迎亲的差事才算完成了。三年……这迎亲团一去三年,我也实在是累的很了。”

三年……金一这才想起,李大白曾经提起过,突厥原本有意悔婚,迎亲团费尽周折才将公主迎回,独孤伽罗等人身处域外,这中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费了多少心思。看她现在的样子,这段日子想必是艰难的很了。

“咦,不对了,独孤伽罗眼下还未及笄,三年前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这迎亲的大事无论如何落不到她肩上,为何这么小就要出塞?”想到此节,金一顿感不解,想要问时,又发觉身在街心,人潮涌涌,怎么也不是说话的所在,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对了,还没恭喜你得入千牛卫,看来大家对你甚是器重呢。

”独孤伽罗轻松起来,脸上重又现出笑容,对金一说话的语气甚至带了些俏皮起来。

金一摸了摸脑袋,他不想瞒独孤伽罗什么事,然而宇文邕所期许于他的,又牵涉到他身上钱神的秘密,这里总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是笑而不答。殊不知,独孤伽罗年纪虽小,然而自幼聪颖,加上心中怀着家仇大恨,心计早已远胜这般年纪的小孩,金一的笑容落在她眼里,纵然没有说话,也透露出了许多东西来。

不过,高颍是她的心腹人,今日金一觐见宇文邕的时候,高颍便在一旁,说了些什么,只需问他便可,并不需向金一探问。故此伽罗也只是一笑而过,转道:“此间事了,大家不可在外久居,不日就要回转长安,你如今既已身入千牛卫,想必是要一同回去的,凉州这里若有什么事务还需尽快料理了才是。”

凉州这里啊……仔细想想,王家兄弟对自己帮助甚多,是要去辞别一下的,史万岁等军中将士并肩作战一场,更是不能不告而别;还有,何田田是孙思邈交托给自己的,可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多半要一起上路,好在何田田也不是凉州本处人,惯了漂泊的,长安多半还曾经去过;日前得的赏赐,两匹绢还了王子元的债,五千钱喂了金主那个无底洞,还剩下一匹绢,这点可怜家当还得带上……

想着想着,金一忽然惊觉,原来只在这短短的二十天中,他在凉州便已经留下了这许多的印迹。回想起来,这二十天中的点点滴滴,都象是在眼前一幕一幕地回放,显得清晰无比;与之相比,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家园,自己在那里渡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如今还留下了什么呢?

“这就是山里和山外的区别吗?二十天,就胜过了十几年啊……”年轻的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莫名而陌生的情绪,遍搜心中的词汇也无以名之,金一不自觉地望着城中的人潮,忽地一阵惘然。

伽罗在一旁见他半晌不语,不禁笑了起来:“怎么,有什么丢不下的人事么?”

窦雪儿刚才没说话,却是重振旗鼓,又在和牛琪琪较劲,听他两人说到这里,忽然转过头来,指着金一嘻嘻笑道:“是哟,听说那位跟随孙圣童悬壶济世的何姑娘,现在就和一哥住在一起,是不是舍不得她呀?”

金一楞了一下,本想说自己和何田田并无瓜葛,大家姐弟相称,而自己这次要去长安,何田田多半也会相随……可是话到嘴边,却忽然发觉,这么长长一串话语,要几句话说清楚,还真有些不大容易呢。

他这么一打突,独孤伽罗的眼神就飘了过来,嘴角的笑意也立时多了几分玩味:“这样啊,听说这位何姑娘也是一位异人,相貌倒也清丽,一哥,你眼光不错哩!”

“对啊对啊,何姑娘照顾过我爹爹的伤,是个好人哩,还是个美人,一哥你眼光真的不错,下手也很快哦!”窦雪儿说话快,爆豆一样地连珠往外蹦。

金一哪想到,自己只是稍一迟疑,这两个小女人就扯出这么远去,尽管说的是他自己的事,竟也听的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无奈说了两句之后,金一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根本不会说话的,窦雪儿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钓着,他竟然越解释越糊涂了,到后来几乎连自己都要以为,何田田和他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关系了……

说来说去,金一不免有些焦躁起来,正要抢白窦雪儿两句,忽听道旁有人唤道:“一弟,这边来!”话到之时,伴随着一点幽幽清香,那人在人丛中白衣绿裙,显得清爽无比,正是说谁谁到,不是何田田是谁?

“哎呀,我们叫一哥,她叫一弟哩。一哥,她比你大也,这可不大好……”人小鬼大的窦雪儿,抓住一点由头就能说上一串。金一是拿她没办法,再则看何田田的样子也像是有什么事体,便一拍牛琪琪的角,转到了街边。

“田田姐,什么事?”

他到了街边停下,独孤伽罗却还是随着队伍一起向城中走去,一时回望街边对立说话的金一与何田田二人。人潮渐行渐远,偶尔就有骑着骏马的身影遮断了她的视线,而随着她逐渐的前行,视线也渐渐不能持续,直到有一刻,街边再也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

她转过头来,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抬起头来,正遇上窦雪儿的大眼睛,正煞也不煞地盯着她看,不由得脸一红,微嗔道:“雪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不过,你脸红什么?嘻嘻!”雪儿扔下一句话,一拍自己的小马,就蹿到前面去了,口中叫着:“看大家迎亲喽~”一溜烟去的远了。

却说金一随着何田田,从街边的小路离开了大道,向着城中的某处行去,一面走,何田田一面说道:“今日你走之后,那冯阿三找了来,说是今天就要将他的孩子下葬,请当日有份相助他的我们几人去。史将军军务在身,李先生已经先去了,我是特意来寻你。”

金一默然点头,提到这件事,他至今还是耿耿不已,大家同心协力,费了那么多功夫,最终还是敌不过天上神仙的一句话,而且这问题的根由好象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这样的结果,试问谁能承受?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去参加葬礼的意思,生怕见到那小小的坟茔,又勾起自己心中的自责和无力来。

何田田见他这般,也猜到了他的心意,一面走,一面软语安慰他:“世事本来无常,你既已尽力了,结果如何并不那么重要,那冯阿三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金一默然无语,只是与何田田并肩走在前面,金虎与牛琪琪在后面跟随。那冯阿三安葬幼子的地方是在城西,此处与城中又隔了一道城墙,是一片被城墙围起来的田地,纵使城池被长期围困,这片田也可以为城中提供菜蔬和粮食。

此地是道门的产业,冯阿三投身道门时,便将自己的祖业都献给了道门,以换取道门的庇护。何田田识得路径,领着金一等人走了一程,遥遥已经见到一片坟茔,边上的一处新坟旁立着招魂幡,两个道士在那里念诵长生大帝往生咒,一群人默默低首,隐隐传来妇人的哭泣声。

金一走到这里,脚下不由得一顿,何田田忙拉住不让他走,半拖着他走近。人丛中跑出一个人来,到了近前,正是那冯阿三。

他显然已经从痛失爱子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人显得精神了许多,眼睛也有了些神采。见了金一,他忙要拜谢,金一哪里肯受?死活拦着不许他拜,低着头道:“若不是我,这孩子的三官法事已成,多半能延得禄命。我实在是有愧于你一家……”

冯阿三劝了几句,见金一还是不能释怀,便不再说,只道:“恩公,你莫要想不开,不妨来看看我家孩儿的碑文吧。”

金一一怔,抬起头来看去,猛地全身大震。只见那小小的墓碑上,在人名下面写着一行字:“他来临此世,不大满意,便又重入轮回去了。”第五章完

第六章 饮者解千愁

“死生有命,都在轮回中挣扎而已。www.65txt.com

小人为了父子亲情,定要为孩儿改变寿元,原也只是自己的痴心而已。”冯阿三抚摸着墓碑,声音中透出说不尽的疲惫,“恩公你侠义心肠,仗义相助,纵使最终没有成事,小人也是心中感激。”

“恩公,今日小儿入殓,小人斗胆请你来,便是想要告诉恩公,事虽不成,但恩公的侠义担当,小人全家都是感激不尽。”冯阿三说到这里,忽地抬起头来,向着城中的方向望去,眼中好似火焰燃烧:“我们将祖业献给道门,终年为了道门的仙长们辛勤劳作,连人都是道门的人,临到头来他们却如此凉薄,竟及不上恩公这样的路人!倘若如此,我何必要做道门之人?!”

李大白在旁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道:“我看也是,你给道门作死作活,一年到头也只能糊口,连一块自己的田都没有。照我说啊,真不如离开道门,向朝廷请求授田,岂不是好?”

冯阿三苦笑道:“李先生,你说的我也知道,不过朝廷授田是给府兵的,若是请朝廷给我授田,那就要上战场,还得自己准备兵器和甲胄。我们都是普通的农人,除了种田什么都不懂的,上了战场不是必死无疑?入了道门,不受朝廷的徭役约束,只要自己吃得下辛苦罢了,好歹还能挣扎度日……”

他两人一面说话,金一却站在冯家的坟前,一直是默默无语。那墓碑上的一行字,只在他脑中盘旋来去:“身入轮回,不过是受人摆布,身不由己而已。可是在五指山的佛境中,我家历代祖先都脱出轮回之外,却念念不忘要走出山来,重入轮回,那又是另一样的牢笼!在轮回中,跳出轮回之外,结局竟是一样的吗?这天地间的生灵,竟没有一条能够凭自己做主的路可走!”

恍惚间,耳边又再次响起老孙的笑声,仍旧是一样的豪迈,一样的无所畏惧,但此时经历更多的金一,却分明听到了从前没有领会到的东西:“在这里,身上压着一座山;到了外面,身上还是一座山!……如来,可敢与俺老孙一战!”

除了战,还能做什么?

老孙,这才是你始终不屈服,始终要战的原因所在吗?我好想问问你,你可知道,你战斗的终点在哪里嘛?!

他忽然转过身来,向冯阿三道:“老冯,你不想在朝廷的开府,对道门又寒了心,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如果……如果跟着我走,你愿不愿意?”

冯阿三楞了一下,眼睛里立时放出希望来:“恩公,你是仁义的英雄,我自然愿意跟随你……可是,你看我,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又是这一大家子人,恩公若要上战场,我怕帮不上什么忙……”

金一笑了起来:“上战场不用你,你就给我种地。~~~~我如今是天王御前的千牛卫,能分一块地,大家说了,给我一千亩地,渭水河滨最好的地。你若肯跟我走,帮我种这些地,我分一半地给你,打上来的粮食,你一半我一半,可好?”

“好,好!”冯阿三激动不已,急忙应道:“恩公,什么分一半地,这小人可不敢当,只是为恩公整治庄稼,打了粮食能收一半,辛苦个几年,小人也能攒下些积蓄,到时候就能自己买些地了。实不敢多受恩公的恩惠!”

金一说了几句,冯阿三只肯替他种地,再也不肯收下土地,金一拗不过他,也只得罢了,如此安排,好歹能够让他心里稍稍轻松一点。

他又转过头去,望着墓碑上的那一行字,在心底默默地祝诵:“冯家小子,你对这世间不大满意,因此不愿久留。如果看到现在,你家将有新的生活,新的天地了,会不会满意一些,愿意留下来?”

离开墓园,回到住处,这一路上金一和李大白、何田田三人都是默默无语。打败黑白无常,力拒九头元圣,这说起来都是惊人的事迹,然而他们努力的最终,却只是得到了那一抔黄土,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事情的结果没有丝毫改变。人的力量在天意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无力,叫人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李大白兴味阑珊,半路上就找了个酒肆,说要喝酒,硬拉着金一和何田田一起去,口中大吹喝酒的好处,甚至振臂高呼:“一醉解千愁!”

金一从来没喝过酒的,听李大白说的那么好,有些好奇,何田田是无可无不可的,便都要去。到了酒肆门外,金一正要打发金虎和牛琪琪回去,哪里晓得牛琪琪一只牛蹄已经迈上了酒肆的门槛,几个小二慌得连忙来拦阻,高叫:“客官,使不得,哪有牛进酒肆的?就算别的客官们不恼,这牛万一喝醉了耍疯,可砸了小店的家什。”

金一也有些发愣,却见牛琪琪转过头来对着他望,大大的牛眼很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牛尾巴还来回晃了几下。金一眼望金虎,只见金虎也晃了晃大脑袋,道:“主人,咱们也去弄点酒喝,可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金一见他眼睛歪歪牛琪琪,这才恍然,想来这位牛琪琪原先是一方妖王,神通广大,平日里享受的极其奢华,结果成了他的坐骑之后,终日只能维持牛身在那里吃草,顶多也就是偶尔能吃点豆子啥的粗粮。

尽管牛本来就是吃草的,可是对于一头吃惯了酒肉的牛,那干草嚼在嘴里怎能下咽?也难怪牛琪琪今天想要喝酒了。

李大白在旁边看见了,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从金一腰间摘下千牛卫的腰牌,在店小二面前一晃,喝道:“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这位是大家驾前的千牛卫!千牛卫!就是以牛为名的,他的牛,还不能进酒肆喝酒吗?”

店小二唬得不敢动弹,让开了门口,李大白哈哈一笑,心想弄的不好,这顿酒钱都能省下来了,就听见身后有个娇嫩的声音扑哧一笑:“哇,千牛卫哦,好牛牛哦!”

窦雪儿……金一很无奈地转身,却见这小鬼灵身边还站着独孤伽罗,俩人都换了平民女子的装扮,仍旧是一大一小的两朵姐妹花,比之前的盛装却还多了几分亲和的俏丽。

独孤伽罗向金一微笑点头,窦雪儿却蹦了过来,一手捉住牛琪琪的牛角,一面向金一笑道:“这位很牛牛的大哥,能请我两姐妹喝一杯酒不?”

请客?金一这才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家当可只剩下了一匹绢,还没带在身边呢,拿什么买酒?李大白却笑道:“使得,使得!对酒当歌,对美人可下酒,醉里看花,这酒也喝得畅快!”

金一听见醉里看花四个字,不由得望了望何田田,这不正是一朵娇艳的白莲花吗?不知道这朵莲花醉酒之后,是什么模样?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从酒肆门里扑出来,金一下意识地一闪,那黑影扑在地上,挣扎了一会起不来,忽然哇哇大吐起来,秽物恶气弥漫四周,众人无不掩鼻退避。

“醉猫,不会喝还硬要喝,早晚醉死你!”小二和酒肆中的酒客们纵声狂笑。

金一心里一寒,心说该不会人喝醉了就是这德行吧?忍不住又看了看何田田,田田也好似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很难得地冲他瞪了瞪眼,转身进酒肆去了。

“这可不大好,我心田里的莲花是借了田田姐的道法而种下的,若是我有什么不堪的念头,都教田田姐知道了,往后大家相处起来,岂不是尴尬?”金一正在挠头,身边又是一阵香风吹来,独孤伽罗缓步走近,望了望刚刚消失在酒肆中的何田田的背影,又看看金一,笑道:“一哥,还不进去?那里面乱的很,你可要看好何姑娘,小心辜负了孙处士的嘱托。”

金一一想不错,冲独孤伽罗笑了笑,转身也进了酒肆。伽罗望着他俩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酒肆中的身影,不觉有些出神。

却说金一刚进酒肆,迎面就是一道大浪。笑声,说话声,打闹声,拍桌子的,歌舞的,敲打杯盘桌椅的声音,无数声音汇集在一起;酒气,汗味,烛火味,肉菜的香味,女人的脂粉味,无数的味道混杂成一团。这种种参杂在一块,再加上酒肆里百十人乱哄哄的场面,混合成一道巨大的浪头,迎着刚刚踏进酒肆的金一冲了过来,把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场面的金一冲的脑子嗡嗡响,一时竟有些不辨东西南北了。

他定了定神,才发现何田田已经寻了个桌子坐下,周遭的人不知怎地,对她居然都恭敬的很,自发地就让开了一片地方。

“这是……”金一走过去坐下,看了看周围,又向何田田问道。

何田田挽了一下鬓发,抿嘴笑道:“有人认出我是孙处士身边的人,又叫了出来,那就这样喽。”她话音刚落,一旁一个虬髯大汉便叫道:“是我,是我认出了何姑娘!”言下之意,竟然颇以此为荣,而周围的许多人听见了,竟也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金一心中好不羡慕,不禁又想起冯阿三父子的事来,叹了口气,见桌上已经斟上了酒,便抓起来看也不看,一口喝了下去……然后随即又喷了出来,引来大笑一片。

笑声中,何田田取了一块布,将他前襟上沾的酒水擦干净了,微笑道:“喝这么急,你心里闷吗?莫要听李先生的,这酒呐,不解愁的,喝的时候或许是不愁了,醒了可更愁呢。”

金一只觉得心头发闷,脑袋嗡嗡的,忽地抬起头来,看着何田田:“田田姐,你也懂得愁吗?”第六章完

第七章 妖炼蚀魂酒

今天要废话几句:

1.强调下:本书系中国神话背景的非传统历史类小说,若是想看修仙成道大杀四方的读者请移步,下架谩骂敬请自便。www.65txt.com

2.今天周日,明天又要冲新书榜,最后几天榜期了,请大家帮忙投上几票,晚上12点会加更一章以飨诸位。

3.上周取题目比赛得到各位热捧,不胜感激,精华以及奖励分数都已分发完毕敬请查看,有遗漏的请在书评区留言我会补发。上周“穴居的柠檬”同学高中,二十五章题目正式更名为“死去活来”,谢谢柠檬还有各位,今晚老样子,我依然不取题目,大家随便发挥,奖励如上周。

何田田见问,并未立时作答。她端起酒杯来,轻轻晃着,望着杯中的酒出了会神,幽幽道:“你忘了,我之前一直跟着孙处士四处行医?若要看看这世间人的苦痛哀愁,我想,没有比做医生更合适的了。”

她放下酒杯,身子向金一微微倾过来,一股幽幽的清香随即沁入金一的心中,眸子在酒肆的灯火映照下闪闪发亮:“我见过生疮生疽的病人,浑身溃烂,辗转呼号只求速死;我见过断手断脚的伤者,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形同畜类;我见过伤寒下痢的病患,里急后重,十天就能活活泻死;我见过大脖子病,身上肿胀生瘤,甚至重达数十斤,每天要用手捧着,腰也直不起来。至于他们的家人,为了亲人的病痛而担忧辛苦,哭泣哀告,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而无力援手的悲痛,那样惨的哭声,每天晚上一闭上眼,就会在我耳边盘旋,一晚,又一晚,从没停止过!”

“生老病死,这人间就是有这样多的苦!你说,我可懂得愁么?”

金一怔怔地听着,脑子里很乱。他没有生过病,家人也都是到了寿元之后无疾而终,哪怕死了,魂灵还是能聚在一处,生老病死,他对于这些事情根本是毫无经验可言。和这人世间相比,五指山是那样的世外桃源啊……那么,为什么祖先们还是孜孜以求,一定要走出那个世外桃源呢?

何田田凝视着他的眼神,过了一会,忽然又展颜笑了起来:“吓着你了?告诉你哦,虽然行医会看到这许多的苦事痛事,可是,我还是认为,行医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你知道吗,当这许多被病痛苦楚所折磨的病人,在自己的手上被治好了,恢复了健康,看着他们和他们家人们喜极而泣的泪水……”

“一弟,同样是泪水呢,可是那种喜悦的泪水,对于我却是世间最好的灵药。-====-”何田田微笑着,在昏暗嘈杂的酒肆里,她好象一朵幽幽青莲一样,周遭的一切看上去和她那么的不相衬,然而却越发显得她的出尘脱俗。

金一看着她,心里不知怎地,也就平息下来。

此时,李大白也挤了进来,恰好听见何田田的后一半话,抬手把桌子一拍,叫道:“何姑娘,说得好,当浮一大白!小二,给我换大杯,来五坛好酒!”

金一听了他这话,忽然想起当初王子元曾经和他说起李大白这名字的由来,指着李大白笑道:“当浮一大白,哈哈!李先生,不知你是先起了这名字,还是先会说这句话?”何田田抿着嘴笑,边上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更有一声牛鸣,却是独孤伽罗和牛琪琪等都到了。

三个男三女一头牛,周围摆满了大大的酒坛,这样的组合即便在乱糟糟的酒肆里,仍旧是极其的引人注目,尤其是那头一身黑毛的小母牛,堂而皇之地坐在桌子旁,从一个大酒觥里大口大口地用舌头卷着酒喝,这等景象常人一生也难得一见,有些酒客干脆就和牛琪琪拼起酒来,看着牛琪琪卷一口酒,便跟着喝一杯,起哄声越来越响。

李大白望着牛琪琪喝酒,他是知道牛琪琪的身份的,可还是觉得这母牛喝酒太也滑稽,憋不住的笑:“酒中饮法,有鲸吞,有虹吸,有浅斟有慢酌,今后只怕还有多一种了。”

“牛饮?”窦雪儿不知牛琪琪的厉害,忙跟着凑趣,独孤伽罗也不禁失笑。

牛琪琪牛眼一翻,便不理她,她是堂堂千年道行的一方妖王,也不来和窦雪儿这样一个小丫头一般计较。金虎可见不得自家小姐受这样的欺侮,虎目一瞪,正待发作,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好酒兴,贫僧也想凑个趣,可能搭个座位么?”

“慧可?”座中三个男人外加一头母牛,都曾经历过五指山一役,哪里听不出这说话的僧人是谁?扭头看时,只见一个光头僧人穿着破衲,额头上骨棱分为五色,左臂袖管空空荡荡,正是禅宗二祖慧可。

这慧可在妖戎一役中也曾站在北齐兰陵王一方出战,虽然是在乱军之中,独孤伽罗仍旧一眼认出,立时心中一动:“这僧人是北齐一方的,如今公然进入凉州城,难道是有所为而来?眼下,大家可正在这凉州城中呢……”

李大白倒是潇洒,哈哈一笑:“酒能通四海,相逢便是缘,大和尚若是酒中知己,不妨相聚共醉。请,请!”说着掇过一条凳子,挥袖在上面掸了掸,慧可道了声叨扰,便坐了下来,自己从怀中取出一把铜壶来,在耳边晃了晃,方笑道:“侥幸这壶里还有半壶酒,总算不是贫僧白吃几位的酒了。来来,尝尝贫僧的酒如何?”

见金一面前的杯子空着,慧可便将壶盖拔开,一阵异香登时飘了出来,引得邻桌的几个酒中老客不住吸鼻子,大叫:“好香!这是什么酒?”

酒倒在杯中,香气更是浓郁异常,灯火下那酒色做金黄,浓的犹如蜂蜜一样,与旁边众人所饮的浊酒迥然相异。金一不明其中道理,李大白却深吸一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地向慧可探问:“大和尚,你这是什么酒?难道是那妖……”

慧可微笑道:“李施主见识不俗,正是妖炼蚀魂酒。”

砰的一声,金虎已经把凳子掀了,大刀在空中闪闪发亮,怒喝道:“好和尚,你拿着炼妖壶到我面前来,想找死就直说吧,出去放对就是,爷爷岂会怕了你?”

慧可纹丝不动,看也不看金虎一眼,只盯着金一,又看看他面前的酒杯,还有那杯妖炼蚀魂酒。金一抬起眼来,望了望慧可,把手一抬,止住金虎的刀,冷然道:“和尚,你我数次相逢,算得上有缘,喝你这一杯酒也无妨。”

“不能喝!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酒!”独孤伽罗失声叫道,金一却置之不理,仍旧紧盯着慧可:“不过,今日这里是喝酒的地方,大和尚若有什么事体,或是有什么恩怨,喝酒之前就都了结了吧,免得坏了咱们喝酒的兴致。”

“好!”慧可大笑,随手把那铜壶往桌子上一放,右手在铜壶上轻轻一拍,一声轻响之后,金一等人立时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充斥耳边的各种声响全都消失无踪,小小的一个圈子里静谧无声,就好象忽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金虎冷笑道:“壶里乾坤,果然厉害!只是你今日孤身一人,又没有一上来就用这壶来偷袭我。嘿嘿,和尚,我和你打个赌,只需我一个出手,一盏茶的时分若收拾不下你,我便放你走,如何?”

慧可笑容不变,又宣了一声佛号,道:“虎妖王神通广大,贫僧不是对手,也不敢狂妄自大,今日此来,实是想要和这位金小施主传几句要紧的言语。”

金虎看看他,又看看金一,冷哼一声,收刀坐下,双眼仍旧死死盯着慧可的双手和那一把炼妖壶。牛琪琪从刚刚开始就丝毫没有变化,一直都在用舌头吧嗒吧嗒地卷着酒喝,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慧可一眼,好似这一切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慧可见金虎竟然按捺住不动,心中也是有些吃惊:“看样子,这虎妖王竟已被金小施主所收服了,不得他的首肯,也不能恣意妄为。果然如寇师君所言,这位小施主干系重大,非等闲可比!”

静了一会,慧可见金一丝毫没有去动那杯酒的意思,便道:“金小施主,听闻日前这凉州城中,有一头天上神兽降临,不知当真否?”

“错了!”金一冷冷道:“那不是什么天上神兽,只是个草菅人命的凶兽而已!”

慧可一笑,不以为意:“金小施主好气魄,视天上地下的神明皆若无物,果然像是五指山下那位大圣的传人。实不相瞒,金小施主的师承,并非从贫僧口中流传出去,然而那位九头元圣降临之事,世间得道之士多有察觉,由此而探出金小施主师承的人着实不少,贫僧的师父也是其中之一……”

“达摩祖师?”独孤伽罗皱起了眉头,达摩祖师大名鼎鼎,从西方东渡中土,开创禅宗一派,在南北都显示了诸多奇迹,数十年前驻锡在嵩山之中,听闻已经圆寂了。可是慧可这样的人,显然不象是会打诳语的,莫非达摩仍在这世上?

“达摩祖师世外之人,难道也会和金壮士的师承有什么纠葛么?和尚未免着相了,好似不符你禅宗的精义哦。”独孤伽罗淡淡地反驳,暗里却是想要查探慧可的虚实。

慧可脸上竟露出一丝苦笑道:“女施主说的不错,贫僧本是方外之人,游戏红尘而已,座师更是早已得道,本该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侍奉佛祖。无奈,西方路上出了一件大变故,中土的佛子们,如今已经断了前往西方极乐的道路,便是我座师也只能在这红尘中徘徊……”

“有这等事?”金一立时想到了五指山上那满天的神佛,老孙独自一人力战西天大曼荼罗!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西方佛国出了什么大事?第七章完

第八章 无题(取题目有奖励)

晕睡过头了真是不好意思,对不住了~~

“我禅宗讲究是明心见性,即心即佛,红尘俗世中亦是佛国所在,死后是否能登西方极乐,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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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可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似无奈,又似有些嘲讽:“然而,佛门宗派众多,大多讲究的是礼敬三宝,死后可登西方极乐世界,否则的话便要入那阿鼻地狱受苦,佛门之下无数释子,更有恒河沙数的百姓生灵,都是信此法论的。一旦西方极乐无从而至,消息传了出去,对于我中土佛门的立足根本无疑是致命一击,恐怕中土佛门的各宗派便有瓦解之忧。”

金一听到这里,便想起孙思邈对他说的话来:“你入世之时,不受阴司管辖,西方道又断了,因此你已经是轮回之外的人了。”当时以为自己懂了,现在才知道这话的含义之深,所谓的西方路绝,原来是极乐世界都无法和中土连接起来了,怪不得佛门诸佛如来要大动干戈,倾巢出动来对付老孙一人。

那么,难道说就是因为老孙的缘故,才使得西方路绝吗?这慧可来找我,莫非是想着落在我身上,找出打通西方道路的办法?

金一的心顿时拎了起来,尽管是初入尘世,他也可以想见,自己的身上如果牵扯到了这么大一件事,会有多少麻烦上门!

他仔细而飞快地在脑中将当日五指山一役的详细情形回忆了一遍,当自己凭藉着风火扇的威力冲进五指山内时,山外的战斗尚未结束,不过只过了一会,当时被太白金星附体的李大白也冲了进来。当老孙脱困,五指山飞起的时候,山中的佛境也随之瓦解,当时金一就已经看不到群妖和众和尚的影子了,想来,慧可等人对于五指山一役的所知就只能到那个时候为止,后来西天诸佛降临,组成胎藏界大曼荼罗,想要降服老孙的经过,他们并不了解。

即便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的几个人,也只看到了那一战的开头而已。“听这慧可所说,西方路绝,莫非老孙和诸佛之间的这一战,到现在都还没有了结?”

自来神仙的传说中,就有一句古话,叫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境中的时间流逝,和人间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哪怕老孙和诸佛之战只是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在人间也可能要经过十年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金一想到这里,将心沉了下来,静静地道:“和尚,你今日是为我而来?”

“正是。”慧可合十道:“贫僧虽然不知西天路究竟因何而断,不过前因后果推想起来,总是应在五指山那位孙大圣的身上。而遍寻中土,和孙大圣关系最密切者,非你金小施主莫属。我不找你找谁?”

“你待如何?”金一不动声色,手心已经攥住了毫毛,心念一动之间,便可化作铁棒。

于无声处,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散发开来,金虎死死盯着慧可的手,只要那只手一动,大刀势必闪电挥出,绝不能让慧可使用桌子上的那个炼妖壶,那是足以扭转他和慧可之间实力优势的法宝!

蓦地传来一声轻笑,何田田素手一闪,已经将桌上的那把炼妖壶拿起,另一只手取过一只酒杯,把壶中酒在杯中斟了半满,推到慧可面前,笑道:“大和尚,你说是来喝酒的,怎么只说话,不见你喝酒?该罚一杯哦?”随手将壶又放在桌子上,手却没有离开壶柄。

慧可暗吃一惊,这壶可不是什么人都拿的起来的!寻常的凡人若要去拿它,这壶有万钧之重,千百人都难以移动分毫;而若是妖怪之流要拿起它,则壶上的法力会生出感应,以雷火殛杀妖怪,凭你是千年以上道行的妖怪,也不能全身而退。慧可自己也是仗着懂得开启炼妖壶的口诀,再用佛门的密咒护身,才能将这壶运用自如。

可是这何田田信手拈起,就当是一把平平常常的酒壶一样,莫非她不是人也不是妖,竟是天上的神仙临凡?慧可暗叫失算,他今日在凉州城中见到金一,看他穿上了千牛卫的衣服,情知这人已经加入了大周千牛卫,往后再要动他的话,就要和大周正面为敌了,故而不顾自己势单力薄,仗着刚刚取得了炼妖壶,足以克制金一身边的金虎,竟自想要将金一强行带走。

怎知金一的身边,还有象何田田这样的异人,令他这位禅宗二祖也看不清深浅?

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慧可一时还没有决断,场中变故又生,只见李大白忽然伸出手去,将金一面前的那杯斟满的妖炼蚀魂酒给端了起来,仰脖一口喝了下去!

慧可大惊失色,金虎和牛琪琪也是一起变色。这妖炼蚀魂酒名字说是酒,其实是炼妖壶将妖精的元气收进去之后,用阴阳二气和文武之火炼化,成为极纯粹的精气泉源,等于说每一滴都是壶中妖精的精血所化。

这世上的妖精修炼,乃是采天地之元气,吸日月之精华,而炼妖壶便能将这些被妖怪们纳入体内的元气精华返本归元,变回一种最为接近先天元气的状态。这样斟出来的酒,其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精纯庞大的无可想象。

听上去是极好的东西,对于人和妖却都不啻于剧毒之药,妖类一旦喝了下去,固然是散功破丹,道行尽散的下场,那是这炼妖壶法力的应有之义;而凡人的体质单薄,平常虽然也是靠着天地元气和日月精华度日,却要通过饮食消化来加以吸收,决计无法直接承受这样精纯的元气,一杯下肚,除了爆体而亡之外不做他想。

慧可见李大白分明是个俗世的书生,竟将这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心中吃惊更甚于适才何田田拿起酒壶的时候。然而他正聚精会神,想要解开目下这个错综复杂的局面,根本没料到李大白竟会作出这样的举动,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阿弥陀佛!”叹一声气数使然,慧可立时息了念想,这还未出手已经伤了一条性命,岂非是缘法未到,自己逆天而行所致?

不忍见到李大白七孔流血,爆体而亡的惨状,慧可正要起身,陡然间双眼瞪得滚圆,只见李大白一杯酒喝下去,在嘴里好象漱口一样呵嘞呵嘞转了一会,噗地一声又喷了出来,一口金黄色的酒雾直喷到一旁的空中。

“好难喝的酒!”李大白咋着舌头大叫。

奇景在这一刻陡然出现,那虚空之中,被这口金黄色的酒雾一喷,竟似出现了一道墙,酒雾喷在墙上便粘住了,而后缓缓流下,一面流一面还嗤嗤有声,酒液所到之处,那面无形的墙上便出现了一条条的缝隙,内外的声音霍然沟通,方才那静谧的小世界就此消失无踪。

慧可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极尽愉悦,仿佛遇到了什么极满意的事情一样:“妙哉,妙哉!佛门广大,唯渡有缘,今日贫僧之来,显然不合缘法,妄求无益,不如喝酒!”说话间,慧可把何田田斟的半杯妖炼酒泼在地上,取过地上的酒坛,招手从小二那里拿了一只大酒觥,水酒淋漓斟的满满,端在手中向座上众人团团示意,连牛琪琪也没漏过,然后一饮而尽,旁边的酒客这时好似又能看到这桌上的动静了,见大和尚酒量甚宏,不由得都大声叫起好来。

慧可放下酒觥,随手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渍,大笑三声,朝着金一合十道:“金小施主,世间之事,有因便有果,施主降临凡尘,既非无因,这果报早晚将至,只是看来并非应在今日,亦非应在贫僧身上罢了。叨扰一场,贫僧赧颜之极,这里有一件物事,说来和施主也有些干系,可权充酒资。贫僧这便去也!”

袖里飞出一件东西,丢在桌子上当啷做响,慧可袖子一卷,将桌上的炼妖壶抓起,长笑声中扬长而去。

金一不知炼妖壶和妖炼蚀魂酒的奥秘,自然也不晓得李大白和何田田两人的举动,在慧可眼中意味着什么,对于慧可这般开头剑拔弩张,忽然间偃旗息鼓的前紧后松,委实摸不着头脑,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慧可掀起酒肆门上的帘子,消失无踪。

正在发愣时,慧可的声音却又传入耳中:“金小施主,西天极乐道路断绝一事关系重大,佛门各宗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贫僧虽去,当另有大德威能之辈接踵而至。金小施主当早谋存身之计,以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相承,仙佛亦难逃天意摆布,施主好自为之,日后当有再见之日!”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金一脱口问道,周遭的几人却对他瞠目而视,窦雪儿嘴快,已经叫了起来:“什么这说的都是什么?你说这东西吗?”说着伸手去抓桌上那件东西。

“咦,你们没听见刚才慧可和尚出门时对我说的话吗?什么因果前定,仙佛也难逃天意,什么佛门大德之辈接踵而来的。”金一说了一回,众人都是茫然摇头,显然都没听说到这最后的几句话,金虎在旁哼了一声,道:“这是佛门的口密法门末流之用,据说可以将声音只传到一人耳中,雕虫小技而已。”

“原来如此,慧可这恐怕不是防备我们几人听到,而是在防备旁人吧。”李大白摸着下巴沉思,冷不防窦雪儿又叫了起来:“咦,这不是天官府的信牌吗?而且是最高级的内史级那种啊,全天官府只有五块,这大和尚又不是天官府的内史,怎么会有这信牌?他为何又丢了下来……换酒钱?”小脸越说越离奇,一脸的难以置信。

独孤伽罗和李大白听说,也是吃惊不小,轮流将这信牌接过来看。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信牌上,却无人察觉,那口被李大白喷出的妖炼酒,与地上那滩慧可所泼下的酒渍融在一处,渐渐蒸腾为细细的雾,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主宰所召唤,一齐向着金一的衣袋中钻了进去……第八章完

第九章 再战一场又何妨?

第九章

“我朝太祖立国之时,分立八柱国家,其中有两人仅为虚衔,其余六柱国各统一军,是为六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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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府,独孤伽罗的住处,独孤七小姐手握着慧可留下的那块天官府的信牌,将个中的原委缓缓道来:

“立国之初,国势艰危,太祖屡次统帅六军与北齐交战,沙苑、邙山、河桥等役,胜负相间,虽然终于能够立足关西,但最初的六军也折损严重,不得已招纳关西豪杰从军参政,国家亦从原先这六军的基础上敷衍出行政的诸府。”

“六军之制,乃是采自周礼,因此立国之后,政制也是采用了周礼的六官制,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分治,而以天官府凌驾其余五官之上,并且在同州开霸府,每年秋狩之际大会六军校阅士卒。故此,天官府的权势极重,几可与天王大家并驾齐驱。”

独孤伽罗玩味着手中的信牌,声音变得极为沉重:“太祖驾崩时,诸子年幼,便将大事托付给侄儿宇文护,命他做天官府的大冢宰,赵贵、贺兰祥还有先父辅政,共同辅佐太祖长子宇文毓即位为天王。孰料宇文护狼子野心,太祖驾崩后,他联接贺兰祥,排挤先父,杀死赵贵,更将宇文毓毒杀,因之大权在握,无人能与之相抗。”

金一诧异不已,问道:“此人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国中就没有人能制他?”

独孤伽罗倏地抬头,灯光下她脸上晶莹一片,竟已泪流满面:“他毒杀宇文毓之后,又立太祖第三子宇文觉为天王,宇文觉年少英武,有意铲除宇文护,联结先父以为臂助。岂知事有不谐,宇文护率先发难,又杀死宇文觉大家,逼令先父……自尽……”说到这里,已是语不成声,泣下沾襟。

“哼,奸贼宇文护,他打的如意算盘,想要把太祖诸子一一害死之后,他自己就能做天王了。”窦雪儿挥舞着小拳头,小脸上也满是气愤:“要不是我爹爹深居简出,不和他争权,恐怕也早就遭了他的毒手了!即便如此,还是摊上了这个出塞求亲的苦差事,宇文护还从中捣鬼,让突厥人看出了我大周的软处,否则这求亲怎么会这么艰难,一去就三年!我看呐,这回程之时,爹爹和七姐姐被北齐和妖戎半路劫杀,多半也是和宇文护有关。



“七小姐……”自从相识以来,所见到的独孤伽罗都是一副沉着从容,大大方方的样子,似乎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然而此时,说起自己的伤心事,她才露出了哀婉欲绝的小女子模样。她哭起来的时候,就象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阻止不了泪水的泉涌而出,喉咙里偶尔发出的呜咽声,听上去仿佛是心在破碎的声音一样。

“七小姐的先父,便是这凉州总管府原先的主人,独孤信。”李大白向金一低声道:“独孤公是太祖的童年挚友,文武全才,参与了开国诸役,功勋彪炳,上得太祖信重,下受诸军拥戴,甚至在百姓士庶中亦有着崇高威望,大女儿更嫁给了先天王宇文毓为妻,是大周的一朝王后。宇文护要夺权,就必须要铲除独孤公。”

“我也见过独孤公。”何田田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却出人意料地开口道:“当年孙处士在夏州行医时,独孤公便对孙处士极为赏识,圣童一语便是出自独孤公之口,随后不胫而走,人皆呼孙处士为圣童。独孤公……”她侧头想了一会,方道:“是个好人。”

独孤公是好人,那么杀了独孤公的不就是坏人?金一正要说话,李大白却忙丢了个眼色给他,示意他且莫开口,指了指独孤伽罗手中的信牌,道:“这信牌是天官府中的要紧物事,拿着它就可以自由出入天官府,能遍阅各府的典籍,怎么会到了慧可和尚的手里,他又为何会随手丢出来给咱们?这当中必有深意。”

说到这里,众人都卡了壳,对于大周朝廷中的事,李大白也不甚了了,唯有指望独孤伽罗来解惑答疑了,可是她现在哭的这么伤心的样子,谁又能忍心催她?

独孤伽罗垂下头去,用手捂着脸,指缝中传出来的呜咽声忽然大了起来,似乎是不再压抑自己,要将心中的痛楚尽力哭出来一样。过了一会,声音方渐渐小了下去,再过一会,她抬起头来时,眼中竟然已经没有了泪水,若不是双眼有些红肿,声音又带着嘶哑,根本就没有人能看出她方才竟是哭的肝肠欲断。

见众人目光有异,独孤伽罗淡淡道:“自先父被逼自尽之后,四周时刻都有奸贼宇文护的耳目,我便惯了如此。”

金一悚然而惊,望着独孤伽罗那尚未及笄,却已经是历练风霜的秀美脸庞,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来。她目下才只有十四岁不到,出塞又一去三年,那么当独孤信死的时候,独孤伽罗顶多也不过十岁而已,要做到这样的地步,连哭泣都要随时收放,那是何等的坚毅?

独孤伽罗却好似毫不在意,将那面信牌举在手中,道:“我想,这慧可和尚与宇文护之间,倘若能说得上什么干系的话,则非佛门莫属。宇文护笃信佛法,斋僧布施是出了名的,不但关西佛门都和他过从甚密,关东和南朝的佛门释子也多有出入其门庭的。”

李大白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道:“这就是了!刚才那慧可和尚,说什么金兄弟身上的秘密,关系到中土佛门的兴亡,偏偏他如今又成了天王大家御前的千牛卫,而大家素来不信佛法,佛门对大家是一百个无从下手。若想要对付金兄弟,就得尽量避免与天王大家的正面冲突,佛门多半就会找上宇文护,让他出面在佛门和大家之间周旋。”

“若只是如此的话,那佛门多半是找错人了。”独孤伽罗忽然冷笑起来:“大家面上对宇文护毕恭毕敬,自持弟礼,心中却恨之入骨,怎肯听他的唆摆,把自己的千牛卫交出去给人宰割?何况大家此次前来,第一件事不是面见突厥公主,而是招揽了一哥,足见对于一哥的器重之深。”

“以七小姐之见,大家应该是不会屈服于宇文护的压力,而放弃阿一了?倘真如此,宇文护是当朝权臣,势压天王的,他又怎会就此善罢甘休?”何田田静静地听着,此时接口问道。

独孤伽罗微带诧异地看了看何田田,心道:“这何姑娘思虑好深,也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孙处士把这样的人留在金一身边,不知是什么用意?”

便点头道:“何姑娘虑的是,我也是这般想,慧可和尚临别留下此物,大概是提醒一哥,不但要小心佛门,亦要小心宇文护,此人胆大妄为,大家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大家不肯让步的话,极有可能恃强硬来,万一一哥落入他的手中,大家也没办法相救了。”

宇文护,佛门,九头元圣,阴曹地府,北齐,妖戎……一个个名字在心底流过,金一忽然发觉,似乎自己入世以来,这短短的二十来天,除了惹下一个比一个来头大的对头之外,就没做什么事啊……

见他沉默不语,独孤伽罗以为他被这险恶的局面给吓到了,忙道:“不过,一哥也莫要担忧,当今大家英武出众,早就有心铲除宇文护,伸张王权,他对一哥如此期许,定不容宇文护胡为。我想,一哥还是尽早向大家说明此事,求得他的庇护,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目下对于一哥而言,这恐怕是唯一的生路了。”

肩膀上传来一阵温暖,金一抬头时,正遇上李大白的关切眼神:“金兄弟,不必担忧,咱们几个人惹的祸也不算少了,阴曹使者也打过了,不差他宇文护一个!大丈夫立于人世,若只求苟活,不能轰轰烈烈的快意为人,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左右不过是个死罢了,人谁不死!”

“说得好!”叫好的竟是小小年纪的窦雪儿,她跳到凳子上,似乎高度的上升,也能增加她说话的气势:“宇文护再厉害,也只是个人,他就不会死么?一哥,反正你已经是大家的人了,大家早晚和宇文护势不两立,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你就帮着大家打宇文护这奸贼,也省得受他的气!就算是最后败了,大不了重回地府,投胎做人罢了,我帮你多烧点纸钱,你拿去买通阴司使者,也不会受多少罪,下辈子多半还投个好胎……”

这小丫头想必是骨鲠在喉,这说起来竟是滔滔不绝,到后面已经是不着边际了。金一颇有些哭笑不得,好在童言无忌,他也不甚在意,倒是心中觉得一阵温暖。

他眼睛望望何田田,迎面是一双温暖沉静的眼神;再望独孤伽罗,同样的沉静眼神里,却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一般。

望金虎,金虎一晃大脑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现在是我的主人,你说打谁,我就打谁。呸!无非是和人打架罢了,老子从小打到大,几千年打下来了,不多这一场半场的。”

他看了看牛琪琪,嬉皮笑脸地冲着金一道:“主人,你的对头越厉害越好,万一打败了,你早死早升天,我们便得自由,大家一拍两散,岂不是好?”门外,隐隐传来一声牛鸣,也不知牛琪琪是附和还是不满。

金一听到这里,笑意再也忍不住地浮上了脸,长身而起道:“好!就请七小姐为我安排,尽快面见天王大家!”第九章完

第十章 韦孝宽

凉州总管府后院,一处僻静的院落中。www.65txt.com

韦孝宽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的身上,地上却找不到他的影子。

金一与独孤伽罗坐在他身前,两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刚才独孤伽罗深夜觐见宇文邕,得到的却是宇文邕正在与突厥公主和使者等人饮宴作乐,不能分身,只能请韦孝宽代为处理此事。

突厥是北地大族,其势力范围可直接威胁北齐和大周两国的疆土,因而这敌对的两国都是极力拉拢突厥,可以说,与突厥的关系如何,直接关系到北齐和大周之间的实力消长。因此,宇文邕尽管对金一期许甚高,也不敢对突厥公主一行丝毫怠慢。

好在,韦孝宽是大周的重臣,众推为国中第一兵法大家,曾经以寡击众,打退了北齐开国神武天王高欢的大军,其威望素著,宇文邕指派他来处理金一之事,算得上是极给面子了。只不过这半夜三更的,韦孝宽的真身仍旧在东方前线防守,来到这里的只是出游的阳神而已,这场面不免有些诡异。

待独孤伽罗将前后经过,以及众人商议推测的结论向韦孝宽讲明之后,这位大周宿将低垂着眼帘,面上没有半点表情,默然半晌之后,方低声道:“若那慧可所言不差,西方极乐世界与中土果真失去了联系,兹事体大,确实会引得中土佛门铤而走险。”

说完这句话之后,韦孝宽竟再无第二句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怎么不说话?”金一大惑不解,他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想要登上宇文邕这条船的,为何韦孝宽却似对此不甚热衷?忍不住便偷偷问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忙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附在金一的耳边细细道:“韦柱国精擅玄门术数,他这是在用术数推算未来,以求前知哩,这法子可比咱们胡乱揣想要来得牢靠,你只管静候结果,不可搅扰于他。”

又是术数?金一顿时想起妖戎一役时,自己也曾见到高颍用金钱卜卦来占算战事的吉凶,不过看起来这韦孝宽的术数造诣显然更在高颍之上,并不须用什么金钱蓍草之类,就这么用心推算便可。~~~~

好半天,韦孝宽才睁开双眼,全是眼白的眸子没有焦点,两人都不知道他在看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静候。

“金一,我来问你,你如今逼于形势,愿意全心投效天王大家,这也罢了。万一将来宇文护失势,中土佛门也奈何你不得,你不再需要天王大家的庇护,那时当何去何从?”

金一侧头想了想,方笑道:“大家对我有恩,我当相报,当与大家共始终。至于那之后的事,目下尚未可知。”

独孤伽罗面色微变,她和金一不同,自幼生长在权宦家庭,对于权力的本质深有体会,当权者最忌惮的便是象金一这样的人,从不会一味服从,事事都会有自己的主张,偏偏还不大热衷名利,一句话,难以驾驭。

正有心要为金一把话圆一圆,至少不要显得那么棱角分明,韦孝宽却已经微笑了起来:“少年郎,少年游,正该如此,若你言辞便给,对答如流,我倒要说你是口不对心了。”独孤伽罗面上一热,这话显然是针对她心里的想法而出。

金一本自从容,被韦孝宽这一赞,反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嘿嘿笑了两声。

韦孝宽点头道:“大家对你甚是器重,若知你愿意全心投效,必定欢喜。只是宇文护手握我朝兵权已近十年,朝野党羽众多,根深蒂固,大家虽有意钳制他,一直苦无机会下手。倘若他当真受了佛门之请来与你为难,对大家倒是一个良机,怕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宇文护虽然将才平庸,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否则也不能逼死赵贵等一众开国宿将了。”他并没有提及独孤伽罗的父亲独孤信,不知是不想触及她的伤心处,还是出于对独孤信的尊敬。

独孤伽罗虽知他言下之意,却并不在意,将身子俯伏下去,沉声道:“韦柱国运筹帷幄,本朝不做第二人想,我等小辈自然不敢妄加揣测。只是那慧可本是妖戎一役中随北齐高长恭退走了的,这么短短时日又再入凉州,且不惜在闹市酒肆中施展佛法,险些大动干戈,足见佛门对于此事是志在必得。照此看来,佛门的其余宗派目下该当已经展开行动,等到大家迎接了吉藏公主,回转长安完婚之时,等待大家的多半便是宇文护的发难……”

韦孝宽的脸转向独孤伽罗,白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光,独孤伽罗不禁微微一窒,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

“你是想要提醒我早作准备么?果然不愧是独孤郎之后。”

独孤伽罗听见韦孝宽如此说,心里一酸,勉强忍住了眼泪,只是垂首不语。韦孝宽续道:“事关重大,我须得与大家计议定当,方可行事,你等今夜便可回去安歇。只有一样,不论我与大家商议的结果如何,这凉州是住不久了,一两日内便会启程回长安,甚至有可能抛下车驾和辎重,轻骑赶回,你等回去之后,务必要预作绸缪。”

“是!”二人齐声应了,见韦孝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便即告辞退出。

出了千年卫布下的守护阵势,两人并肩走在总管府的走廊上,这里是独孤伽罗的故居之地,虽然数年不回,绝大多数的景物还是一如原样,她一面走,一面随手指点,这盆花如何如何,那棵树如何如何。

一路走来,景物无数,但独孤伽罗在说及这些景物时,几乎无一例外,都要提到“先父”这两个字,仿佛独孤信人虽已不在了,留下的手泽印迹却无处不在,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他的呼吸一样——至少,对于独孤伽罗来说,走在这座独孤信一手建造起来的总管府中,就好象走在父亲还在世的旧时岁月中一样。

“看来,七小姐真的是很爱她的父亲……”想到自己在这世上已经是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了亲人,金一心中也是一酸,脱口问道:“七小姐,你想你父亲吗?”

独孤伽罗脚下一顿,站在原地不动,金一也忙停下,转过身来,只见独孤伽罗垂着头,站在那里好一会,没有任何动作。

于无声处,一点呜咽声轻轻响了起来,跟着啪嗒一声,一点晶莹从独孤伽罗的脸上坠下,落在尘埃中,溅起小小的烟雾。

金一立时后悔了起来,暗骂自己口无遮拦,明明看出独孤伽罗对于独孤信孺慕极深,丧考之后势必哀痛异常,现在又是触景生情的时候,自己怎么还要提起这个话题?他正要想个法子安慰一下独孤伽罗,却见独孤伽罗又抬起头来,抬手挥去脸上的泪痕,绽出一丝微笑道:“是,我很想他,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爹爹抱着我,和我说话。每次我害怕,孤单,无助的时候,爹爹就会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全。对于我而言,有关爹爹的一切回忆,都是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也不用怕在我面前提起爹爹。”

金一望着伽罗的脸,心里蓦地生出一种极柔软的东西来,很想伸出手去,抚干她脸颊上的泪痕。手刚一抬起来,随即觉得不妥,虽然大家相处算是融洽,怎好动手去摸一个尚未出阁的在室女的脸?

手抬过头,便向后弯去,金一挠了挠头,随口问道:“适才韦柱国说起你爹爹的时候,叫他做独孤郎,那是什么缘由?难道他比你爹爹大那许多么?”

独孤伽罗笑了起来:“先父年少成名,转战万里,独孤郎之名数十年来南北皆知,世人多半都这么称呼他,只因先父人既生的潇洒,又是雅量高致,实在是没有什么称呼能比独孤郎更适合他了。我记得咱们初到凉州的时候,爹爹有一次出外围猎归来,头上戴着一顶羽冠,结果进城门的时候被风吹歪了,大家见到了,不以为是风吹所致,还以为是爹爹故意这样戴的,都以为好看,从此歪戴帽子便在凉州风行一时哩!”

金一听的不禁悠然神往,这样一个出类拔萃,又深得周围人爱戴的豪杰,可惜自己是无缘得见了,不过从独孤伽罗身上,也可想见几分独孤郎的风采,有那样的父亲,才会有这样的女儿吧?

“七小姐,我若能和你爹爹见上一面,那该多好!”

伽罗轻轻一笑,脸上飞快地抹过一缕嫣红:“一哥,你叫我伽罗便是,莫要叫我七小姐,显得生分了。我想,爹爹若是见到了你,多半要大摇其头。”

“那是为什么?”金一踌躇了一会,才讷讷吐出两个字:“伽罗……?”

伽罗的笑容犹如春花一样,从花骨朵变成盛放:“爹爹平生为人,无可无不可,独独对于贪财之人不与之交接,每常说他们身上铜臭熏人。你想想看,你身上的铜臭那么厉害,连高长恭这样的人都抵挡不住,爹爹哪里会喜欢你?”

金一大窘,说不出话来,却见伽罗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随即低下头,迈步向前走去了。

一面走,伽罗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热:“我怎么会说到,爹爹会不会喜欢他的话来……”

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异变

深夜,漆黑,城中的灯火渐次熄灭,因为天王大家的到来,以及举国喜事的临近而欢腾了整晚的凉州城,现在也归于平静了。www.65txt.com<<>>

总管府的一角,千牛卫布下的玄门大阵,仿佛是一重夜色的天幕,将天王宇文邕御驾所在地罩的严严实实。没有人能够看到,在玄门大阵的深处,一老一少两个人正相对而坐。

宇文邕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肌肤,闪着深幽的光芒。他摩挲着手中的那面信牌,喃喃道:“韦柱国,此事透着蹊跷啊。那慧可和尚身在北齐,与兰陵王并肩作战,佛门和我家又素无深交,他怎么会背着宇文护,来传递这个消息?”

“大家,臣已对此事详加推算,慧可和尚此举或有深意,却未必是在于大家和宇文护之间。”

宇文邕剑眉一扬,上身的肌肤上一抹黑光掠过,连他的脸上都被映的黑亮黑亮的:“此话怎讲?”

“宇文护大权独揽,居心叵测,此事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若要乾纲独断,夺回权柄,势必要将他铲除才行,这只是早晚的事。”韦孝宽闭着眼睛,仿佛在说着梦话一般:“慧可此举,若是圈套,则宇文护想必已经在长安布下了局,只等大家发动之后,一举反制。”

宇文邕冷笑道:“若真如此,那倒是遂了我意,咱们索性将计就计,让宇文护看看,这几年我都为他准备了些什么!”呲的一声,他身上游弋的黑光竟陡然间闪出一团黑色的火花来,犹如闪电一样!

“大家的黑光修为越发精深,可喜可贺。”韦孝宽淡淡地道着喜,声音却依旧森冷:“只是,若是因为这金一而与宇文护决战,中土佛门势必会站在宇文护一边,甚至连天师道都有可能加入,相比之下,咱们这边就势单力薄了。”

“如此说来,慧可和尚此举便是陷阱,是宇文护引诱我与他决战的伎俩?他所仗恃的便是此刻中土佛门和天师道的支持?”

“据臣所想,宇文护所谋大抵如此,至于慧可所图,或许还不止于此,只是那与我大周就没什么关联了。”韦孝宽淡淡道:“炎夏将逝,秋风渐近,眼看又到了同州霸府大会六军校阅的时候,那时宇文护便将从他的同州老巢中走出来,彼时恐怕就是决战之时。<<>>”

“砰”一声,宇文邕手中的信牌被捏的粉碎,爆成一团木屑,诡异的是,这一团木屑竟不散落飞出,而是化成一道长虹,围绕着宇文邕的身边旋转成环。

“好,秋狩之际,便是宇文护授首之时!”宇文邕的脸冷的犹如精铁一般。

韦孝宽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锋一转,却转到了金一身上:“既然大家决意要趁此机会和宇文护了断,不妨便以此向那金一示好,以收其心。我观此人秉性纯厚,不是凉薄之人,大家只需待之以诚,收之不难。”

宇文邕呼出一口气,那道木屑的环噗地飞出,消于无形。他微笑道:“这个金一,我也很中意他。只是,他那钱神的法力,我是闻所未闻,只知道他一击之下,兰陵王和数百琉璃精兵,再加上几个天道士和佛门大德,都失去了法力,单单这一点,值得我为他付出多少?”

韦孝宽沉思片刻,道:“大家,这钱神之事,臣也只是从典籍中推测而来,不曾眼见。然而历朝雄主,都需得此神法力为助,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说到这里,他的话语中忽然带上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仿佛连这个冰山一样的谋略大师,也为自己的猜测而激动了起来:

“钱神出世,人主将兴,大家若能好好把握此人,奋发有为,将来的成就岂止是铲除宇文护而已?我大周以周为国号,正当上追姬周,成就天下共主的王基,与天地众神共治乾坤,这一场大业,自此刻始!”

“成就天下共主,与众神共治乾坤……”宇文邕口中念着这几句话,眼睛也眯了起来:“金一……难道天意送你到我身边?且让我看看你的缘法如何吧!”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大人物们这样惦记着,金一与独孤伽罗分别之后,便回转自己的下处,看看何田田已经睡下了,他也就回到自己的房中。

计算时辰,到天亮已经不过一个多时辰,金一索性不睡了,盘膝坐在榻上,做起了功课来。灵台中,钱神金主仍旧无精打采地在那里打转,这些日子来金主法力耗尽,在金一脑中说话也少了许多,金一真是难得清净,也不来扰他。

循例将七十二变的前四层又搬运一遍,金一有心要再冲一冲第五层的巨灵变,便向怀中去取那枚仅剩的菩提子。刚刚探手入怀,金一便觉得不对,那菩提子本是清凉温润,此刻竟变得有些烫手起来。

他急忙将菩提子取出,举到眼前一看,更是吃惊不小,只见这原本是青翠欲滴的菩提子,现在却隐隐泛着红光,好似里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闪亮发光,丝丝热力从内里散发出来,不一会就让金一的掌心变得滚烫滚烫。

以金一的道行,自也不在乎这点热力,然而他吃这菩提子也有三年多,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变化,如今仅剩的唯一一颗菩提子陡生异变,心中不免有些着忙:“这是我道法精进的唯一指望,若是这种子没了,那菩提根条再种不活,从此可没了希望,那便如何是好?”

心中焦急,却又不知该做什么,金一望着手里的菩提子,只在那里发愣,感觉着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几乎快要烧起来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金一手里烫,心里更是火烫,自己身边尽是敌人,除了一身的力量之外别无任何凭仗,此刻任何一点力量,对于他都是至关重要的,而钱神的法力一时无从恢复,七十二变是他唯一的凭藉了。菩提子如果出了问题,他拿什么来冲击七十二变的上四层变化?

“看这样子,莫不是要烧熟了?我看呐,干脆趁现在吃了它,免得万一烧焦了,那可就什么都不剩了。”金一心中的焦躁,钱神金主自然明了,从边上不阴不阳地扔过来一句。

金一正在彷徨无计,金主这话落在他耳朵里,眼前却随之一亮:“说的也不错呐,与其这么看着它越烧越热,倒不如趁现在还没烧毁吃下肚去,好过白白浪费了。”

形格势禁,不容他再去请教旁人,寻找稳妥的办法,当下便即手掐道诀,运起七十二变的起手变化,另一手将菩提子丢进口中,一错牙关,那菩提子的嫩皮应声破碎。

“好烫,好辣!”这菩提子,金一原本是吃惯了的,淡淡的甜味,吃了之后齿颊留香,纵然对修道毫无裨益,也是一样好吃的东西。可是这一口下去,嘴里犹如一个火球爆炸开来一样,无尽的热力在金一口中乱窜乱烧,朝着他的腹中迅猛冲了下去。

变起突然,金一虽然意料到了这颗异变的菩提子和以往所服用的会有所不同,却没料到这般厉害,此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更来不及向金主抱怨他的馊主意,只得全力运起七十二变,用元神引领这股热力,向自己已经练好的前四层的窍穴中游走过去。

“该死,太不听话了!”以往菩提子入口之后,精纯的先天精气便会丝丝散发出来,听凭金一的元神指引,在他的各处窍穴中游走蕴积。可如今的状况,就好比是纯良的家驴忽然变成了塞上野马,咆哮奔腾乱踢乱踏,任凭金一连运道诀,极力以元神来引导,那股热流依旧是挣扎着,冲击着,时时都想要脱离金一意志的掌握,在他体内肆虐一番。

“情况不妙!孔方兄,助我!”灵台中响起一声怒吼,金一这一下是真急了,心说你这钱神出的好主意,我若是死了,恐怕你也不得活!

金主嘴巴很贱,脑子却还清楚,知道两人休戚相关,又是自己出的主意,这时也顾不得自己法力微弱了,一串金钱从金一的灵台中窜了出来,犹如一条长蛇一样,顺着金一后背的一路窍穴直奔脏腑而去。

刚刚缠上那股热流,金主便叫了起来:“小辈,这股热气太过厉害,我怕也降不住他!”一面叫,金主一面将自己缠在那股热流上,原本稀稀拉拉的百十枚金钱,顿时被那股桀骜不逊的热流扯成了长长的一条,中间的缝隙拉得越来越长,看看就要断了似的。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这股热流就要脱离控制,金一此时是名副其实的心急如焚,看看那股热流就要到达心田处,猛然间一朵白莲从金一的心田中绽放开来,层层花瓣好似没有止境一样,正迎上那股热流。

犹如热水遇上寒冰,金一甚至能听见心田外传来的嗤嗤响声,庞大迅猛、仿佛不可阻挡的热力洪流,被这朵白莲一挡,顿时激发出无穷的热气,数不清的细小涡流从热流中猛冲出来,在金一的心田外盘旋飞舞。

“糟糕,好象越来越复杂了啊!”金一正在着急,金主忽然大叫起来:“小辈,这竟是和原先的菩提子一样的先天精气!快,快运巨灵变!”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巨灵变

夜正阑珊,人已入睡。www.65txt.com

然而,金一却正面临着生死间的考验。此时他心中已经在懊悔,刚才怎么会听了金主的话,把这发生了异变的菩提子给吃了下去,就像是吞了一团火球下肚,想着要把它给吐出来还来不及。金主竟然说这是与之前的菩提子一样的先天精气?一则清凉,一则火烫,这怎么可能是一样的精气?!

金一置之不理,仍旧全神用心神操控着那股火烫的热流,想要借着心田莲花的帮助,将这股热流收纳归拢,然后导引吐出体外。那朵白莲也真有些神异,看似弱不禁风,层层叠叠的花瓣却是无穷无尽,任凭那股热流在莲花上冲激跳荡,一层花瓣被冲开了,随即又是一层掩上,竟是牢牢守住了心田,不容那股热流进犯一步。

眼见莲花还能支持,金一心中稍定,便凝神导引,不去理会金主的叫喊。

钱神此时急得乱跳,身上的金钱呛啷作响:“小辈,你听我的,那热流正是纯正无比的先天精气,只是太过猛烈了一些,不是你那前四层窍穴所能容纳的,速速运起巨灵变,倒是一个向上冲击的好时机!”

喊了几声,金一只是不理,心说上当一回就够了,还能再上一回当?

金主见金一不理不睬,越发急了,突然间把长蛇一样的神体一弹,向着那股热流中间直扑了下去。这一下,就好比是一道激流撞上了拦江铁索,原本已经桀骜不逊的乱流立刻漫天飞舞起来,数不清的细小激流在金一的心田外乱冲乱撞,朝着已知和未知的体内窍穴冲击开去。

“孔方兄,你做什么?”金一凝神导引,正渐渐觉得有些成效,被金主这么一搅,顿时再也不能控制那些数不清的乱流,不禁又惊又怒,这位和自己同体共命的钱神,是想要搅得两下一齐爆体而亡吗?

金主以身去冲撞那热流,原本已经微弱的法力消耗极大,这时几乎连保持和金一的神念沟通也做不到了,只能竭力将钱串子身体微微舞动几下,示意金一抓住机会。

“该死!”心中尽管惊怒,金一也知道,在现在的状况下,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倘若任凭这些细小但更加难以控制的热流在身体内捣乱,自己的身子会被弄成什么样?

此时,身体各处已经传来巨大的痛楚,金一的手都剧烈的颤抖起来,情知不能再拖,他奋力握紧双手,十指各自相扣,掐着道诀,口中念诵起第五变的咒语:“巨灵变,开!”

巨灵变的九处窍穴中,有一处离心田最近,当被金一用道诀打开之后,那些正在脏腑间肆虐的细小热流,好似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轰然撞了过去。

那一霎那,金一只觉得某处窍穴就要被撑的炸开来了,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所谓的先天精气,本无实体,而人体内的窍穴,也只是神念游行和逗留的去处,更不可用感觉来衡量,可是就是这么奇怪,没有实体的先天精气,冲进了没有实体的窍穴,却像是一个水缸被大水装满了,盛不下的水以更加迅猛的势头飞溅出来。

形势所激,金一再不能回头,他一面极力保持着灵台的净明,一面以道诀引导本性真灵,逐一开放巨灵变的诸处窍穴。而那些细小的热流,亦随着金一所开放的这些窍穴,一个接着一个地冲撞下去。

倘若是治水,无论是多么狂猛的水势,经过一次接着一次的蓄水泄洪,也该渐渐驯服下来了。可是这些热流,在经历了五六处窍穴之后,竟逐渐地重新归于一体,冲击力越来越狂猛,向着下一个窍穴冲击的势头也越来越快。

“不行了!”眼见得最后的几个窍穴都被这股火烫的洪流一冲而过,而下一层的诸处窍穴,金一还不曾练过,神念也无法控制其开合,这股洪流竟是再无处可走,便在巨灵变的九处窍穴之间来回疾走,撞得金一脏腑和窍穴间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声音来,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九处窍穴之间,只觉得九处窍穴中越来越涨,那股热流越走越急,越走力道越盛,自己的身体都好象被吹气球一样吹的胀起来,眼看就要承受不住,爆炸开来了。

“死就死罢,没别的法子了!”见局面再也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金一把心一横,双手道诀再变,将巨灵变的施展法门也使了出来。霎那间,九处窍穴微微向内缩了一下,那股热流正无处可走,被这道压力一压,立刻以百倍的力量反弹出来,金一顿时觉得那九处窍穴全都炸了开来。

“我命休矣!”只叫得一声,金一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冲破屋顶,向着天上直飞上去。这还不算,他的眼角甚至看见了自己的手臂以同样的速度左右腾开,电光石火间已经飞出不知几十过百丈远。

“我这是被炸的四分五裂了吗?想必是了,方才身上那么痛,现在却感觉不到了,想是因为脑袋已经飞了起来,身体再怎么痛也传不到脑袋里了。”金一的脑中也不知怎地,竟冒出了这样古怪的念头。

他索性仰起脸来,望着天上的星星,以这样的速度飞升上去,星星看起来就好象也在对着自己飞过来一样,这样的奇景几人得见?

夏夜流星本多,金一这样飞起来,正遇着一颗流星迎面落下来,他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抓,随即想起:“我都已经炸的四分五裂,只剩一个头来,还哪来的手抓流星?”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他这伸手的念头一动,立时便感觉不对,自己的手竟然还有感觉,并且凭着自己的意志,已经向着那颗流星抓了过去!“扑”的一声,一只大手已经将那颗流星抓住,掌心的冲击感和灼热瞬间传递到脑海中,清楚地告诉金一,抓住了!

“我的手,这是我的手吗?”金一望着那双轻易抓住流星的大手,整个人都呆住了。

隔了片刻,他试着想要把手收回眼前来好好看看,那手便收了回来,和以往拿东西吃,拿水喝时的情形,一点分别也没有。他又试着捏动道诀,手指如响斯应,念动即行。

“这是怎么回事?”金一心头渐定,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忽然从心底浮上来:“难道说,我已经练成了巨灵变,身子变得巨大无比了,才会这样?”

他忙向下一看,果然见身体和双腿双脚都在,再用手去摸摸,也和平常一般无二。此时惊惧渐去,渐渐有些喜意生出,金一正想抬抬腿脚试试,猛然间脚边飞起一个黑点来,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黑点还口吐人言,叫的竟然是金一的名字:

“金兄弟,你弄的什么神通?且莫乱动!”

“史将军?”金一大奇,他运起苍鹰变,已经认清那黑点本是一个人,看面目正是史万岁,可史万岁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小?跟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十有**是变得无比巨大了,竟衬得史万岁好似一个小虫一样。

史万岁不会飞,他这是不知用什么法子跳起来,刚跳过金一的膝盖便无力为继了,只得抓着金一的裤子,好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向上大叫道:“你脚下还是总管府,大家驻跸在这里,你可莫要乱动腿脚,仔细惊了大家!”

金一吓了一跳,才想起这档子事来,心叫好险,幸亏史万岁来的快,不然的话,自己刚才正想要活动活动腿脚呢!这一脚下去,那还不是房倒屋塌,死伤无数?探头看了看脚下,房舍的屋檐连他的脚面都盖不过,金一心底一阵发虚,却禁不住又有些得意。

他探手下去,把史万岁从身上捞下来搁在掌心,而后举到面前,讪笑道:“史将军,我是练功出了些岔子,莫怪莫怪。”

这一笑不要紧,一阵狂风直冲着史万岁吹过去,吹得他向后一仰,亏得史万岁下盘扎实,急忙稳住了,这才没有摔倒,否则的话出丑不小。

史万岁定住身子,瞪了金一一眼,喝道:“收声!你这么说话,全凉州的人都要听见了!还不快快收了神通,下去说话!”

金一连连点头,便弯腰将史万岁放了下去,看着他落在一处房檐上,翻身下了平地,这才直起腰来,捏动道诀,将巨灵变的法门倒转施为,立时就见地面越来越近,地面上那些小黑点也越来越大,分辨出是无数的人,都已经赶到此处。

待收功站定,金一仍旧是常人高低,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畅快,眼见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多,未来的道路多艰多难,正是最迫切需要实力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机缘能够练成巨灵变,岂不是天意注定了自己的前程?

他举目四望,却见四周的人都离了几十丈远,正陆续向自己走过来,不禁微微一怔:他们怎么都站这么远?略微一想,这才恍然,看来这些人刚刚就是站在自己脚边的,可那时自己的脚有多大?怕不就是有几十丈大吧!

心底正在得意,金一目光扫到人丛后面的一个身影,立时皱起了眉头,他飞奔过去,排开人丛,只见何田田一手扶着一根柱子站在那里,白色的前襟上满是鲜血,嘴角血渍未干,显然是呕血所致。

“田田姐,你这是怎么了?”金一刚问了一句,何田田摇头不答,金主在灵台中弱弱地道:“傻小子,她这还不是被你连累的?”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品钱

“被我连累的?”金一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神念运到心田处一看,只见心田那朵盛放千百层的白莲,此时却是渐渐凋零,花瓣如流水一样地落下来,最终只剩下一茎残损的花蕊,带着几片花瓣,慢慢地向心田中沉了下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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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将神念退出来,再看看站在面前的何田田那憔悴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当遇到孙思邈时,他便已发觉,孙思邈在自己心田所种下的这朵白莲,与何田田之间有莫大的关联,甚至可能与何田田的原形有关,只是不明其详而已。

方才那异变的菩提子刚入体时,自己措手不及,全无抵御之力,若不是心田白莲也发生变化,抵挡住了热流的冲击,护住心田不失的话,恐怕等不到自己开放巨灵变的窍穴,就已经被那狂猛的热流冲击的爆体而亡了。

“田田姐……是你,又救了我一回,是不是?”金一望着何田田,心中那股因为练成巨灵变而生的得意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反而生出对自己的一份怨恨来。

几次了?对兰陵王一战,自己受伤昏迷,那时就是借着何田田的白莲在心田种下,才能唤回真灵;黑白无常一战,两人初次并肩作战,待到九头元圣降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何田田全力相救,才使得他化险为夷。这一次,自己犯错吃下异变的菩提子,如果不是何田田的莲花护着,此时早已化为飞灰了吧?

一次又一次,到底要让别人帮助自己多少次?我的存在,难道就是要给别人添麻烦吗?

金一不自觉地咬了咬牙,他忽然明白过来,孙思邈临走之时,为什么要把何田田交给他来照顾。他哪里是要托金一照顾何田田?分明是希望何田田留下来保护金一,只是转了个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

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是何田田先微笑道:“一弟,恭喜你又练成了一门神通,这神通好生厉害,身子可以变这么高大!”

金一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对着何田田也不知道说什么,眼睛转来转去,看见何田田前襟的血迹,又是一惊,忙道:“田田姐,你伤的怎样?你前几天才刚受了重伤,现在又添了新伤,这,这可怎么好?”

何田田摇了摇头,仍旧微笑道:“我的伤不妨事,也好治,等你闲下来了,从你身上就能取到药。



“从我身上取药?”金一一怔,急切道:“要取什么药?我现在就取给你,这伤拖着可不好。”此刻,纵使要他为了何田田的伤割肉剖心,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只因那感激和愧疚的毒蛇,正在不断咬痛他的心。

何田田抿了抿嘴,并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金一的身边。金一还没转过身来,肩膀上一沉,一只大手落在肩上,捏的他生疼,再转过头去,对上的正是史万岁的一双虎目。

“好小子,把本将军捏在手心里的滋味不错吧?”史万岁皮笑肉不笑,手上力道却越来越大,饶是金一的七十二变都是练的身体上的功夫,也觉得吃不消,赔笑道:“史将军,初次练成,我自己也不懂得拿捏分寸,将军宽宏大量,饶了我吧。”

史万岁哼了一声,手仍旧不松开,却不再加力了:“跟我走吧,大家要见你。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如今又是千牛卫的人了,达奚总管可罩不住,非得大家处断不可。”

金一听说是宇文邕要会他,知道推托不得,便要向何田田道一声罪,哪知何田田已经笑道:“你快去吧,疗伤的事不急。”说罢转过身去,脚步蹒跚着走了开去。

看着她走路时吃力的样子,金一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只恨不能将她身上的痛楚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望着何田田走去的方向,忽然发觉她竟是走向一堆瓦砾,又看了看四周,好大一片地方,尽是墙倒屋塌的凄凉状况,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看什么?都是你干的好事,害本将军今晚都没地方睡觉!”史万岁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手上的力道随之又大了几分。

金一恍若不觉,他望了望何田田的背影,急忙转过头来向史万岁道:“史将军,我待会再去见大家,先得找一处房舍让何姑娘歇息,她身上带着伤啊!”

史万岁尚未答话,一旁有人插口道:“一哥,你但去不妨,我来照看何姑娘就是。”却是独孤伽罗也披着衣服赶过来察看,恰好捉着金一这句话。

金一知道她是这府里的旧人,现今又有些权势,由她来照顾何田田,比自己管用不知多少倍,当即放了心,对着独孤伽罗连声称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独孤伽罗笑了笑,只叫他速速去见大家,金一还待说些何田田受伤的经过,方便独孤伽罗为她延医抓药,史万岁不耐起来,喝道:“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竟是这么不舍得?你这么舍不得,干脆娶了何姑娘吧!”

“啊?”金一被他咽得说不出话来,史万岁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走。

出了中庭,转进后院,金一就觉得头顶一黑,原本那漫天的星光全都消失不见了。他见过宇文邕一回,知道这是千牛卫布下的玄门阵势,想必是自己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千牛卫们如临大敌,已经将这阵势的变化发动了起来。

此时有千牛卫的统军出来,将金一从史万岁手中接了过去,又走了好一阵,经过几重阵势,才算是到了宇文邕的面前,韦孝宽自然也不离左右。

待金一说了自己练功的经过,宇文邕和韦孝宽对望一眼,都有些惊喜,他们原本只是以为金一有钱神的法力,所要借重他的也只在这一项上,却不料他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神通。

“发身长大,甚至法天象地,并非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韦孝宽淡淡道:“许多道法妖功学到高深处,都会有这样的神通,佛门也有现金身的说法,即如前朝名将杨大眼,薛安都,都有此本领,上阵杀敌之时使出来,威烈无匹。金千牛既有此本领,日后立下战功,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

宇文邕点头笑道:“正是,不想你年纪小小,身上的本事却不少,能得你之力助我,大事定然可成!”

金一见他这般说,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才向韦孝宽说过的话来,喜道:“大家,你是愿意庇护于我了?多谢大家!”如果是个懂得为人处事的圆滑之辈,这时候必定是马屁大拍,谀辞潮涌,说着便行礼。

宇文邕手一抬,一道黑光射出,在金一的膝下一绕,金一便没跪下去,不由暗惊,想不到这位大周天王年纪轻轻,身上的神通也这般厉害!

“你既然已经是我千牛卫的一员,我身为大周天王,若还不能护你周全,枉自受你叫了几声大家!”宇文邕语声淡淡,却透着一股扬眉的傲气,身上的黑光又开始闪着细微的火花:“宇文护若敢犯上,我自有法子治他。只是如今我有一事要问你,你可得说实话。”

金一忙点头,宇文邕心情甚好,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听韦柱国说起钱神法力的种种神通,悠然神往,只恨无从亲见。今天你既然在这里,何不将这法力演示一回,一面叫我开开眼界,一面也好知道知道彼此的神通如何。”

金一一听,这可犯了难,遂将钱神法力和钱有关的事说了:“自从前次与兰陵王交战之后,我那钱神法力消耗殆尽,几乎连神念交通都有所不能,还是后来,我将所得赏赐的五千钱让他吸了去,才好了些。据孔方兄说,他的法力全须从外而来,多多益善。——总之就是要钱罢了。”

“吸钱?怎么个吸法?”等到金一将那日金主吸钱的情形说了,宇文邕和韦孝宽越发来了兴趣,立时命人搬了几万钱过来,要金一依法施为。

金主见有钱可吸,也不知哪来的精神,在金一灵台中叫个不停,金一却也想要让他早日恢复,便请宇文邕派人去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

于是,旭日东升之时,在大周天王宇文邕的面前,再度上演了一出铜钱变尘土的好戏,金主还不满足,大叫:“那位七小姐说话间就能拿出十万钱来,这一国之君怎么这么小气,才拿几万钱出来?”

金一不理他,却见宇文邕和韦孝宽两个对望数眼,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道是他们心痛这许多钱瞬间就没了,想想自己当时五千钱被吸去时,也是有些心痛的,不由得惴惴。

韦孝宽忽然道:“金千牛,除了铜钱之外,还有什么物事能够为钱神恢复法力?”

金一一怔,答道:“这可不知道了,孔方兄也只提过金气和铜钱。”

韦孝宽笑道:“如我所料不错,当可一窥钱神法力的究竟。”说罢,招手唤来几名侍官,吩咐了几句,那几名侍官便下去了。

稍停,搬上一堆各色物事来,贝壳布匹金银等等五花八门,铜钱更是不下数十种之多。韦孝宽指着这堆东西,向金一道:“烦请钱神试一试这些物事,不忙恢复法力,须得仔细品鉴其中各色物事的不同。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忽。”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钱力

晨光微曦,宇文邕、韦孝宽、金一,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紧紧盯着牛琪琪鼻子上的那枚金钱,那是钱神金主的原形,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五花八门各色各样的货品钱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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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六只眼睛,实际上韦孝宽的眼睛始终闭着,除了宇文邕和金一之外,余下两只瞪得大大的眼睛,却属于牛琪琪。这位千年妖王,此刻圆睁着牛眼,唯恐漏过韦孝宽所说的任何一个字:“此间物事,都是曾经被用来作为钱币交换的。譬如布匹,看似与铜钱相去甚远,实则这钱币的币字就是从布,布帛作为钱币,甚至比铜钱铁钱更早百年。”

“韦柱国,那这盐,粮米,还有贝壳,都和钱有关么?”金一细细拨拉着那些物事,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是和钱有关,而是它们根本就是钱。”韦孝宽点头道:“汉武帝时盐铁专属国家,桑弘羊作为平准司的大夫,就是以盐来通浚市面,调剂盈缺,彼时大宗交易之中,五铢钱与河东盐是同等使用;至于贝壳,西周时莱夷便以之作为钱币买卖之用,后来吕望封齐,因俗而治,封地中依旧行用贝壳。”

桑弘羊,吕望……金一顿时想起了昨天韦孝宽对他所说的话来,这两个人,可都是曾经拥有过钱神法力的人呐!

“可是,这盐有几份,贝壳亦有几包,钱币更是五花八门,新旧全有。韦柱国,这许多钱币,有何不同之处?”

韦孝宽笑而不答,手中提着一匹布帛凑到牛琪琪的鼻子前。刚刚靠近,金主在金一的灵台中已经惊叫起来:“咦,咦!这布帛上,怎么也能感觉到我钱神的神力?只是微乎其微,不及铜钱那么磅礴宏大。”

不屑归不屑,如今虚弱已极的金主,对于这点神力丝毫也不肯放过,当即将这匹布帛上的神力都给吸了去。下一刻,又一件意外在金一的眼前出现:那匹布帛被金主吸去了神力之后,居然没有象他预想的那样化成灰烬,仍旧是好端端地放在那里!

韦孝宽却似乎早有所料,又取了一匹布帛放下,金主照旧吸取了神力,却又叫道:“咦,咦两匹同样的布帛,这匹还旧了不少,怎么神力却比方才那匹多出许多?”

“多了?果真?”韦孝宽听了金一的转述,脸上更添喜色,声音也变得急切起来:“多了多少?可有数么?”

金主得意洋洋:“哪能没数?自从我悟通了价钱的奥秘,本神的神通便更上层楼,对自己的法力都可用钱文来计算。

这两匹布么,前一匹只有三十文的财力,后一匹多了不少,能有五百文上下。”

韦孝宽听了,一拍大腿,喜道:“这就是了!老夫原本在想,这钱神并非财神,更不是西方五金之神,其间究竟有什么分别?若是钱神要增进神力,便要毁掉铜钱的话,这钱神之于钱,便不是神而是魔怪了。如今看来,果然不错,钱神之神力,并非来自铜铁的金气,而是来自人间。”

“来自人间?”两声人语,一把牛鸣,却是宇文邕和金一同声发问,连牛琪琪也忍不住插了一声,只是说不出人话来,哞哞叫而已。

金一瞪了牛琪琪一眼,又问韦孝宽,韦孝宽将那两匹布拿在手里,道:“这两匹布,被钱神吸走了神力之后,仍旧原样不变,拿来裁衣服,做幔帐,也不比别的布帛差在哪里。布帛之上,没有半点金铁之气,却依然可以被吸取到钱神的神力,如此足证,钱神神力乃是来自人间。若再用这匹布一试,当可知其端详。”说着,又取了一匹布来。

金主还没等吸,便叫道:“咦咦,这匹布上竟没有半点神力,却是为何?”

“这就是了!”见自己的揣测得到了证实,韦孝宽喜道:“这三匹布帛,都是同样质地,产自唐州同一户的村坊,若说其间有什么分别,那就是织成的年份,还有用途了。这匹神力最为充沛者,织成已有十年之久,其间并未用作裁剪衣物,而是被商人买去,持之向官府买了盐货贩卖,而官府又以这匹布赏赐官兵,受赏者将之换钱出售,总之,这匹布十年间一直是在市面流通,不知换了多少手。”

“这神力较少的一匹,织成亦有五年之久,其间只换手两三次,之后便藏在府库之中不曾动用。至于这神力全无者,则是织成不到三个月,从未经历市面流通,是织户完税所用,官府收缴上来便从没用过。”

宇文邕听到这里,眼前一亮:“韦柱国,如此说来,这钱币上神力的多少,是和这钱币的流用次数多寡有关?”金一并未经历过外面的世界,对于平常的生计近乎一无所知,到这时也没领悟过来。

韦孝宽点头,又拿起一块银子和一串铜钱来,放到钱神的原形之前,道:“尊神,你先不要急着吸取神力,看看这两者之上,所附着的神力孰多孰少?”

金主沉默片刻,才向金一低声道:“铜,铜钱多,银子少……”

“铜钱多银子少?”金一懵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孔方兄,敢情以前你自己都没搞清楚,你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力啊!”按照最开始钱神的说法,他的神力是来自金铁之气,所以将铜钱上的金气都吸去之后,铜钱也就成了一堆尘土,那是丝毫不奇怪。可是拿银子和铜钱来比较,银子所拥有的金气显然比铜钱多,然而神力却反而不及,这便又佐证了韦孝宽的说法,钱神的神力,并不等于是金铁之气。

想到自己的五千钱很有可能是被白白糟蹋了,金一这气不打一处来,那可是他初入尘世所得到的第一笔钱呐!半文都没享受到,就这么被这个无底洞给吸去了!

金主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蔫蔫地不敢说话,被韦孝宽催促了之后,才又开始吸取钱力。这次他得了教训,细细分辨那铜钱和银子上的神力,至乎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地分别,将其中的金气和钱力分辨开之后,才慢慢地吸取。

费了好一回,才将银子和铜钱上的钱力都吸取干净了,此时金一再看银子和铜钱,心中更加火冒,那银子还是银子,铜钱还是铜钱,跟原来看不出任何分别,想起自己那变成了尘土的五千钱,心里真叫痛啊!

事已至此,埋怨也是无济于事,他也知道当时金主是虚弱之极,所谓饥不择食,再说金主自有神识开始,就一直被困在五指山中,也不知道世上的钱都是什么样子的,难怪他会把钱力与金气混为一谈了。

这次从银子和铜钱上吸取的钱力,按照金主的计算方法,分别有一千文和五千文,而这块银子若是拿到市面上去,足可兑换六七千文铜钱,这串铜钱却只有不满一千文而已。

韦孝宽点头道:“如此说来,这钱力确实并非金气,倒是和这些物事被拿来交易换物的时间长短有关。”他拿起那串铜钱,指着上面的钱文说道:

“这是汉文帝时所铸造的五铢钱,民间习用数百年之久,市井小人日常都须用它,每日里流转不息;”又拿起那块银子道:“此乃元魏文帝时所铸,用以赏赐大臣和有功将士所用,因其一块可换铜钱数千,民间用处不多,故而多被人收藏,其钱力反而不及这串五铢钱。”

金一问过了金主,见韦孝宽的解释与他的感觉若合符节,心中不禁大为佩服,自己枉自和金主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于他的来历根底却都知之甚少,可这韦孝宽一天之间,便比自己更加了解钱神了。

宇文邕见他望着韦孝宽的眼神起了变化,自然知道金一心里的想法,拍了拍金一的肩膀道:“韦柱国智绝天人,算无遗策,乃是本朝的第一名将,岂止这点本领?你虽有神通,也只是一员猛将而已,若能从他老人家身上学个一招半式,那可就是万人敌了。”

万人敌?金一想起自己所经历的战役,妖戎一役之中,敌人漫山遍野地涌过来,杀不胜杀,强如自己和史万岁,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却也无法找到取胜的办法。如果是兰陵王的琉璃精兵,或者千牛卫这样的强兵,不要说是一万人,哪怕是一千几百人,那也不是一己之力所能抵挡的。

一个人的智慧,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吗?

韦孝宽摇了摇手,道:“古语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兵法,说到最后,仍旧是斗智也斗力,力有不逮时,智者也无从施其计了。这且不谈,眼下咱们既然知道了钱神钱力的来源,时刻迫促,须得尽快让钱神恢复神力。大家,你意下如何?”

宇文邕点头称是:“我身边的人,宇文护多半已经摸了根底,金千牛却是新近为我效力,宇文护对你所知不多,你的能力越强,便越可收奇兵之效。说到让钱神恢复神力,我倒有个计较。”几句话说出来,金一立时听的傻了眼。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先天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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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邕从千牛卫的玄门大阵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放亮,传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即刻起程回转长安,一天也不在凉州多做停留。

既然要迎奉突厥公主回京,这中间的事情千头万绪,单是安全和行军路线,就得好好商议。宇文邕以钱神之事已经计议妥当,不须金一在身边停留,便准他自行处理凉州诸事,定下了会合的地点和时间,由他自去了。

金一记挂着何田田的伤势,辞别宇文邕之后大步流星,从总管府后院直奔到自己原先住地地方,只见许多杂役和军兵正在那里清理废墟,见到金一前来,有认识的人就在那里指指点点:“看看,就是他把这些房子都弄塌了。”

金一脸上发窘,硬着头皮四处打听独孤伽罗与何田田的所在,那些人只是杂役,哪里知道?个个都摇头。金一正没法子,忽听有人唤他的名字,却是李大白。

跟着李大白,金一在一处偏院中见到了何田田,乍见之时,金一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何田田的伤势显然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自昨夜分别之后又咯了几次血,脸色蜡黄蜡黄,躺在床榻上起都起不来,昏昏沉沉地,叫也叫不应。

“田田姐,田田姐!怎么竟伤得这么厉害!”金一大惊失色,几乎要慌了手脚,要不是他屡次闯祸,都要何田田来救他,凭何田田的术**行,再怎么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难道……我做下的错事,竟然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吗?”

“一哥,你不要急……”听见耳边的呼唤,金一这才发现,原来独孤伽罗和窦雪儿都站在一边,先前他冲进来的时候竟完全没有发觉到。

“七小姐,何姑娘这伤……”眼见房中并没有生人,也就是没有郎中,金一不禁有些发急,何田田为人治病疗伤这许多年,临了自己受伤了竟没有郎中来为她疗治,这叫什么世道?独孤伽罗说了会照顾她,为何不为她延医诊治?此时金一心头一股急火,若不是独孤伽罗一向对他厚待,他心中对这位独孤七小姐也是颇为敬重,恐怕这时候已经要发作起来了。

独孤伽罗见他神色惶急,皱了皱眉,道:“一哥,是何姑娘自己说,她的伤别人治不了,我也请了府中的郎中来看过,只说是伤了元气,却不知如何补益,开的方子何姑娘都说不对症……你放心,我这边已经命人六百里加急,往长安城去请名医来了,明天这时候就能回来,若是能找到孙处士的下落,那就万无一失。<<>>”

听到独孤伽罗这般解释,金一的火稍稍下去一些,才觉得自己方寸有些乱了,这火原不该发到独孤伽罗头上。正要说两句软话,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金一只觉得那手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气力,忙伸手过去握住了,问道:“田田姐,你醒了?身上觉得怎样?”

何田田嘴巴上起了几个火泡,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你,你靠我……近些,你身上……有什么……我好过些……”

“我身上有什么?”金一大惑,不过何田田刚才昏迷不醒,这时忽然醒了过来,又说什么好过些,想必是有些道理的。他仍旧捉着何田田的手不放,身子又向床榻上偎过去一些,半个人都倚在了床沿,一面问道:“这么着,好些么?”

何田田似乎仍旧是没有气力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又昏沉沉地睡去了。

金一摆着这个姿势,也不敢乱动,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转头去看时,正遇上窦雪儿的大眼睛,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细细的呼吸直喷到脸上。

金一愣了一下,窦雪儿笑的象小狐狸一样,鬼气鬼气的,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一哥,你欢喜何姑娘,哦?一看到她受伤了,连伽罗姐姐都不得你的好脸色哩!”

金一脸上一热,竟有些怕窦雪儿这小女孩的眼光和坏笑,低头躲着,压低了声音道:“别乱说,田田姐对我有恩,又是孙处士托我照顾的人,她受伤了我当然……”

“嘻嘻,我懂我懂!”窦雪儿六岁,偏偏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来,不容金一把话说完,便抢进来:“我是懂了,七姐姐可未必懂啦,我看她刚才的脸色,对你有些恼火哩!这次你糟糕了,七姐姐生起气来,我都怕哩!”说完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金一心知自己方才对独孤伽罗的态度不好,恐怕真的是得罪了这位七小姐。抬头看时,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清醒的人,独孤伽罗和李大白竟已不在了,这么不告而去,看来独孤伽罗是真的对自己有所不满了吧?

苦笑了一声,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扔下重伤不起的何田田,去找独孤伽罗缓颊。金一摇了摇头,思虑又转回何田田身上来,只要她的伤好了,独孤伽罗那边总有办法挽回,这人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离我近些,田田姐就好过一些?我身上有什么?”金一百思不得其解,耳听何田田的呼吸渐渐平缓而悠长,比刚才那迫促的样子好上许多,脸上痛楚的神情也渐渐消去,显然情况真的有所好转,难道真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会帮助何田田转好的?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只手在怀里掏摸,摸来摸去也没什么东西。忽然触到袋中一件物事,冰冰凉凉的,摸上去煞是舒服,便即掏出来一看,不禁吃惊:“这,这是我那菩提根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握在手中的菩提根条,比之前粗了许多,上面长出许多绿色的新芽,下面更生出细细的白色根须来,倘若凝神细看,甚至能看出那些绿芽和根须仍旧在向外伸展,无声而欢快。

“怪事!之前是菩提子异变,现在连菩提根都变成这怪模样了!”金一大为懊恼,看来这难得的灵根,可要毁在自己手上了,更让人懊恼的是,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菩提子和根条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想而不通,金一手握着菩提根正在发愣,忽然觉得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何田田的手动了一下,忙转过去,只见何田田又将眼睛睁开一线,脸色可比刚才又红润了些。

“田田姐,你好些么?”金一心下甚喜,忙要去扶,何田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射到那菩提根条上,霎了霎,道:“一弟……这,这是什么……”

“田田姐,此乃我从山中带出来的一段灵根,原本想要觅一处风水宝地种下去的,可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金一望着手里的菩提根,眉头紧锁:“这根条原先也不是这般的,就和一段普通的树根没什么两样,今日才变得这般,想不出怎么会忽然发出芽来。”

“给我……”何田田手向前伸去,金一知她的意思,忙将菩提根放在她手里,生怕她伤后力弱,连这菩提根都握不住,手就托着何田田的手腕,帮她拿着。

何田田将那根条握在手中,眼睛立时亮了起来:“一弟,这东西握在手里好舒服,想来适才也是受它的气息感染,才让我有了些精神。”

“当真?”金一大奇,不禁将菩提子和菩提根的异变联想起来,莫非这两者的异变之间,会有什么关联?“田田姐,这东西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么?”

何田田点了点头,此刻金一也看出她的好转来,脸色从刚才的蜡黄,已经渐渐多了些红晕:“是啊,我觉得好似有些无形的气息,从这些细小的枝条上散发出来,沁入我的身体内,将我亏损的元气弥补了许多。”

她一面说着,忽然觉察到自己和金一的姿势颇为暧昧,金一一手托着她的手腕,靠在她的床沿上,两个人几乎是紧紧依偎在一起,不由得羞了,停了停,见金一毫无反应,只是等她继续说下去,也只得当作没这回事,只是将身子朝边上略移了些,才接着说道:

“我的伤势,是因为屡次战斗之中,元气耗损过度所致,故而药石无用。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虽然是修炼有成,却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吸取日月精华才能到此地步,一旦元气大损,不能支持了,本来是只有象上次那样,找一处地方现出原形,依旧慢慢吸取日月精华,才能恢复,以我这次的伤势而言,恐怕少说也得**年的功夫,方可再次变成人形。”

金一听得又惊又愧,叫了一声:“田田姐,都是我……”

“没有的事,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何田田忙把话题岔开去,此时她说话已经一如平常,没有半分病怏怏的模样了:“不过,这东西当真是异种,竟能散发出如此浓郁的先天精气,其纯净处不在日月精华之下,但这吸收的速度可比日月精华快上千百倍。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恢复的这般快法。”

又是先天精气?金一立时想起,自己昨夜所吃下的那颗异变的菩提子,里面也是蕴藏着远超往常的海量先天精华。这两者之间,定是有什么关联,可是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菩提子和菩提根的异变呢?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炼妖壶

同州,霸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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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在长安以东百里之遥,前方是陕州,侧邻渭水,是进出关中的必经之地。正因其战略地位的险要,大周尚未立国之时,太祖宇文泰便在此开设霸府,总握关西兵权,并且在同州东南的沙苑一战中以寡胜众,大破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大军,奠定了大周的国基。

其后,他受禅登基,改国号为周,定都长安,但同州霸府掌握全**事的格局已经形成,也就这么一直保持了下来。到宇文泰死时,其诸子年幼,他便将霸府和天官府的权柄都交给了时任宇文氏家督的侄儿宇文护,命其辅政。——宇文泰是黑獭成精,文武全才,兼得士心,唯独在这选择继承人上走了眼,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挑选了一个白眼狼,短短三年之中,宇文护将自己的两个堂弟都送进了阴曹地府!

此际,正值宇文邕的大队人马从凉州起程回转长安的同一天,大周天官府大冢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宇文护,正在大发雷霆:“慧可和尚竟携宝潜逃了?岂有此理!”

在他面前的空中,悬浮着一只纸鸽子,口中正发出人言:“大冢宰息怒,那炼妖壶不是寻常的法宝,所到之处群妖都能感应得到,贫道这里已经遣出役妖四处搜寻,谅他走不远。”

宇文护摔了几只杯子之后,适才的怒气竟似也随着几只杯子的碎裂而消失无踪。他转身坐定,对着那纸鸽子冷然道:“辛仙长,此番我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方才从妖戎手上得到了这炼妖壶,只因担心被宇文邕那小子查知我插手其中,不能派我身边的人前往,这才央托辛仙长你代为护送此壶。如今慧可携宝而去,你要如何向我交代?”

那鸽子口中一阵怪笑:“大冢宰,我道门既然受了你的请托,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哪怕这炼妖壶最终不能归还,凭我道门的秘藏,难道还赔不起你这一个壶?你只管放心,此事就是我天师道担当下来了!”

宇文护哼了一声,心知天师道地位超然,不但是高手辈出,潜力深厚,其师君寇谦之据说甚至能上达天听,直接与兜率宫的太上老君说话,这样的对手,可不是他能够轻易开罪的,更不要说眼下的局面是山雨欲来,他怎肯开罪这样的对手?

只是终究心有不甘,宇文护沉思片刻,声音也缓和了下来:“辛仙长,不是我不信你道门,实则此壶关系重大,若不能克期送到我手上,只怕要误我大事。



又是一阵怪笑,纸鸽子竟在空中无火自燃起来,只留下一句话语:“大冢宰尽管放心,皆在寇师君掌握之中!”便化为灰烬,散落在地。

宇文护大怒,手起处一道黑光挥出,正砸在那团灰烬上。这黑光看起来冷冰冰地,却犹如烈焰一般,在那团灰烬中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只烧得地砖上也乌黑一片,宇文护袍袖一拂,这才作罢。

偌大的厅堂里,寂静无声,下人们知道大冢宰的心情不佳,谁敢靠近?

过了好一会,宇文护的心绪才渐渐平息。他口中念念有词,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圈,手指上的黑光虚空凝注,便在空中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光圈,光圈里立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透着紧张和焦虑:“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找我?我大哥可不是吃素的!”

“放心!”宇文护大不耐烦,冷声道:“我宇文氏的黑光传自太祖一脉,妙用无穷,不在你道门的神通之下,只需你身边无人,怕你大哥作甚?我来问你,凉州如今有什么动静?”

那光圈里的声音沉默片刻,好似在强自平复被对手蔑视所带来的羞恼,方才应道:“大家今日便已回程了,前队刚刚出城不久,吉藏公主的车驾还在城门里。你要找的那个人,也跟着大家一同回长安去了。”

“就这样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那声音好似有些不敢确定地道:“昨夜,总管府里出了一件事,闹得颇大,等我披衣出来看时,却已经看不出什么,只听守夜的头陀说,平明时分,总管府里陡然出现一个长人,高逾山岳,半只脚就踏平了总管府,后来被玄甲天兵给收服了……”

宇文护把那光圈一震,截口道:“我要听这些怪事作甚?你只说那宇文邕如何。”

“……是。大家今日起程之时,曾经找了家兄前去密议,究竟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不过看家兄回来后的神情,好似有些迷惘,只说大家要他尽力搜集古钱。”

“古钱?”宇文护一懔:“和那小子有什么干系?”

那声音苦笑道:“这就不知了。大冢宰,以你在朝廷中的地位,大家若要有什么举动,难道还瞒得过你的眼睛?我这里荒僻之所,怎比得上你那同州和长安近在咫尺。”

宇文护笑了起来,好似对于这句话甚为受用。“大家回京,你兄弟竟不随行?”

“大哥要回去,留我在凉州留守,二哥则被大哥差了出去,好似是去西边妖戎之地。”

宇文护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了,方道:“也罢,这就难为你了,我从不亏待于人,赏赐自有人为你送去。这边还有一件小事,须得你亲自去办,那慧可和尚你是识得的,此人现在凉州左近,你为我将他找出来,还有他身边的炼妖壶,越快越好。”

“炼妖壶?!”那声音惊呼出声:“大冢宰,炼妖壶本是妖戎之宝,向来秘不示人,怎么会到了慧可和尚的手中?我与那慧可和尚虽未交手,也能窥见他的修为,只在我之上,如今手头又有炼妖壶这样的法宝,就算我发现了他,也降不住他。”

“这你不必担心,找到了只需将消息传递于我,我自然差人去拿他。”宇文护冷笑道:“宇文邕所到之处,随时随地摆设下玄门大阵,内卫森严不说,方圆百里内的道法施为都瞒不过他,慧可和尚昨夜才在凉州现身,此时必定走不远。你这便去办此事吧,速速!”

那声音无奈地答应了,宇文护挥手一点,光圈倏忽散去无踪。他摸着下巴沉思半晌,脸上露出决然之意:“宇文邕,不管你要做什么,这次也教你一命归天!”

当日傍晚时分,长安城头的守卫惊讶地发觉,向来很少离开同州霸府的大冢宰宇文护的车驾,竟出现在长安城下,忙开城出迎。

宇文护慰问了守城将士几句,正要入城,忽然城上又传来守城兵士的喊声:“大家已从北门入城了!”

“宇文邕竟然回来了?这么快!”宇文护暗吃一惊,他赶着回来,就是想要趁着宇文邕没回来之前,发动其在长安城的布置,孰料宇文邕竟然半天之内急赶了数千里路,和他前后脚抵达长安!

“回来的这么急,突厥吉藏公主的车驾是不能带了,到底宇文邕想做什么,这么赶?”宇文护一面心中思忖,一面率众向北门赶去,迎接宇文邕大家回京。

北门外,金一骑在坐骑牛琪琪背上,抬头仰望着长安的城门,惊叹道:“好高大的城楼!我原先以为凉州的城楼就够高大了,谁知竟然只有长安的一半高下!”

“长安北门,城墙高六丈,城楼高十丈,四角用玄铁铸成铁柱支撑,加持真武荡魔护身咒,不惧矢石和诸类妖术邪法,魑魅魍魉皆不得过此城而入长安。”宇文邕骑在马上,满意地看着金一赞叹长安的城楼,如数家珍般地将长安城楼的种种娓娓道来,中间连一点顿都不打。

“真乃金城汤池也!”金一听了,越发赞叹不已。

宇文邕一笑,转道:“金千牛,你这坐骑当真神骏,我这坐骑乃是先太祖将西域良种和天马相配,血液中甚至有八分之一的神龙血统,方能半日赶了数千里路。你这头母牛娇小玲珑,跑起来竟不在我这神驹之下,看样子还行有余力,不知是什么异种神牛?”

金一笑了笑,正想着如何对答,他可不想把牛琪琪的身份说出去,到底曾经受了老孙的嘱托,收她为坐骑是可以,若是闹得众人皆知,那对于牛琪琪可就是一桩奇耻大辱了,说不得还要得罪了牛琪琪那未曾谋面的爹爹,据说是一位神通广大、不在老孙之下的大圣哩!

今天这么急着赶回来,乃是出于韦孝宽之计,也不知这位大周的第一名将用了什么法子,硬说今日赶回长安是上上大吉,然后又是贞又是亨地说了一通,金一听的如在梦里。宇文邕却深信不疑,索性撇下了吉藏公主的车驾,只率领百余名千牛卫,一路飞马疾驰,平地时更用上了神行法,方能急赶回来。

正说时,刚进了北门城门,迎面一列车驾来迎接,唱官名的大声道:“天官大冢宰,都督内外诸军事宇文护,恭迎大家还朝!”

“宇文护?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还在此迎接?”宇文邕大吃一惊,看了看金一,心道:“莫非我回来所要施行的计划,竟已被这奸贼知晓了?”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大冢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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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加更一章。

有生以来,金一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的官。和在凉州所见到的老百姓截然不同,这些官所穿的衣料闪闪发亮,更佩戴着各种金玉佩饰,仿佛这世界的颜色,一下子就为之丰富了许多。

看到了新鲜的东西,金一自然是兴高采烈,跟在宇文邕的马后左顾右盼,蓦地,一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让他心里一沉。那是独孤伽罗的眼睛,又大又亮,金一原是看的熟了;可是,这双眼睛原本是那样清澈,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在那阴影之中,倒映出的是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身当出迎的文武百官之首,年纪也只有三十出头,相貌眉眼间与宇文邕竟有五分相似,正在城门口率领百官迎接天王大家的归来,他的口中大声报着官名:“臣,天官府大冢宰,都督内外诸军事,宇文护,恭迎大家归朝!”

“他就是宇文护么?”金一心中立时了然,这就是当年害死了独孤信,逼得年方十岁的独孤伽罗怀着满腔仇恨,远走塞北的宇文护么?据说,他还先后害死了两位天王,那是宇文邕的两个哥哥……此刻,宇文邕的眼神,是否也和独孤伽罗一样?

身在宇文邕的背后,金一看不到他的眼神,不过,诸多的官员和各种礼节,没多久就让他头昏脑胀,失去了兴趣,若不是钱神突然出声提醒,几乎就错过了那道暗中注意他的眼神:

“阿一,那个大官在看你哩!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金一猛一抬头,正迎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那种黑色是比最深的夜更深的黑,天上的太阳映在那双眼睛里,竟也失去了光芒,重重叠叠的人影在那黑色的眼睛中掠过,留不下半点影迹。

“宇文护?!”金一只觉得心旌一阵摇动,幸好心田中的莲花悠然香气散发,才稳住了他的心神,不由得暗自惕醒:“这人好似和天王大家是同出一脉,可这眼神的魄力,好似不在大家之下……”

却不知,对于他的反应,宇文护也在暗中吃惊:“好小子,被我这黑光一照,竟只是微微失神,别的且不说,这份护心守神的功夫着实有些功底,够得上仙道士的水准。-====-王老三说这小子练的是旁门左道,只怕不尽不实。”

虽说心中有所警惕,但宇文护手握大周的实权已达十年之久,可以说是这一方天下的实际上的天王,单单一个初出茅庐的金一,哪怕能和绝世名将兰陵王战成平手,也还不足以让他倾注过多的心神。他的注意力,仍是放在自己的堂弟身上,宇文邕如此急匆匆地赶回来,甚至丢下了自己还没过门的妻子,其中必有重大的图谋,而且十有**,就是针对自己的。

这份疑问,一直到宇文邕回转庙堂,拜祭过祖先之后,才得以部分澄清。大周天王迎接突厥公主回朝之后,第一道政令却和这件朝野上下期待已久的大事毫无关联。

“即日起,命天官府与春官府商议,铸行新币,凡现存行用各种钱币,一律收回府库,熔铸为新币。”宇文邕此言一出,百官顿时为之汹汹,铸行新币,这是何等大事,大家事先没有和百官进行任何商议就下了决断,如何使得?

宇文护眯起眼睛,脑中想起的是之前所听到的那个消息:“宇文邕在凉州下令,搜罗各种民间钱货,尤其是古钱……本朝太祖也曾铸行布泉币,不过并未要求以此替代现有诸钱货,而宇文邕却比太祖更进一步。这道政令一出,势必会有大量的古钱落入宇文邕的手中,假如这就是他的目的,此举无疑颇为高效。”

扰攘片刻之后,群臣的目光都落在宇文护的身上,身为百官之首,总揽军政大权于一身,他不开口表态,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办了。

隔了好一会,宇文护方欠身道:“大家此议,乍听起来有些突兀,细想起来却又蕴含深意。本朝自太祖铸行布泉币至今,已逾十四年,其间并未再发新币,公私行用多有不便,说来也该再发一次新币了。只是,大家有意用新币将民间钱货尽数换回,这却未免不妥,民间所用钱货,有许多仍旧是汉时的五铢钱,日久年深,钱文模糊不清,钱上的金铜磨损甚多,而新铸之钱势必量足钱重,这换用起来,恐怕朝廷的府库要吃不少亏呀。”

金一站在殿角,以他的耳力,若是想要听清殿上说了些什么,自不是难事,不过他对于朝廷大事兴趣缺缺,尤其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什么税赋啦禄米啦钱银啦,对于他来说,根本是比天书还要晦涩的东西——天书如果放到他面前,恐怕还好懂一些。

几番想要离开,无奈金主却对此事极为紧张,对于金一的不上心大为不满,死活不许他走开半步,一定要在这里听壁角,金一拿他没办法,再说初来乍到,他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也只得继续站着。

正在无聊,忽然觉得有几道目光在注目着自己,金一转头望过去,只见三五名军将,穿的都是和他一般的千牛卫的黑色戎装,正向他打量,眼光颇有些不那么友好。

何田田伤势没有痊愈,要和公主的车驾一道慢慢前来,李大白进城之后就望唐州总管府的留守处去了,此刻金一身边,竟没有半个他认识的人。对于这些态度好象不那么友好的同袍,金一一时也想不出要如何上前搭话,双方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他索性就转过头去,不管了。

“哼!”这一声并不响亮,金一耳中却像打了一个闷雷似的,整个灵台都为之微微震颤:“这人是谁?好强!这份魄力,比起史万岁来分毫不差……”

他再次转过身来,只见一名千牛军主大步走近,此人身量极高,足足比金一高了两个头还不止,站在三尺外,就好象一座山要压过来一样,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冷冽如冰:“你是新来的?怎么没有统军和军主带你,独个在这里闲晃?”

金一一怔,随即笑道:“我名金一,在凉州新近跟随大家,尚未有军主统属。这位想来是留守长安城的千牛军主了,不敢请教上下如何称呼?”

“韩擒虎!”名如其人,此人当真是气势如猛虎一般,让金一不禁想起了自己所熟悉的另一头猛虎,顺口就说了出来:“韩军主,好气势,与我那家仆竟不相上下!”

韩擒虎的眼睛立时就瞪了起来,旁边那几个看热闹的千牛卫可傻了眼:这新来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把千牛三杰之一的韩擒虎视为自己的家仆!

在金一而言,这也不算是多么失礼的话,金虎贵为一方妖王,千年的道行岂同等闲?这中土神州或许有人能制住他,不过至少也得是天道士那样的级数,这韩擒虎气势逼人,本领虽然未知,以王伯元在宇文邕面前的地位来看,想必韩擒虎也不至于能和天道士并驾齐驱吧!

韩擒虎瞪了一会眼睛,见金一泰然自若,非但没有故意挑衅的轻佻之意,也没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鳖样,心里倒犯了嘀咕:“此人能进入千牛卫,又是大家亲自拔擢的,想必有几分本事,倒不可小看了他。”

便冷然道:“不敢当,想来尊仆武艺高强,还在我之上吧,可惜今日无由得见,不过我听人说,上之所好,下必甚焉,尊仆若是超群绝伦,谅来金兄弟也非庸手,几时大家较量一番,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周遭都是千牛卫,那是大周一等一的强兵,平日眼睛都生在额角上,怎能让一个新来的如此放肆?听见韩擒虎出言挑战,都围拢过来起哄。

金一对此倒不陌生,在凉州时他和史万岁等军将相处,也大致了解这类人的脾气,若是一味服软奉承,他倒看不起你,非得你拿出真本事,再有真心,才能相处融洽。此时见韩擒虎挑战,便微笑道:“我的能为尚不及我那家仆,不过也想见识见识大周玄甲天兵的武艺,时间地点,任君选择就是。”

“好!”韩擒虎喝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金一,瞳仁里有种火焰已经开始烧了起来:“此时正在当值,待下了班,我命人来请你!”

彼此定了约会,众千牛卫也不敢擅离职守,便即渐渐散去。金一又有些无聊起来,冷不防殿上三声钟响,里面又是一阵呼喝舞蹈,群臣次第退出,宇文护走在最后,出得殿角时眼光一扫,正和金一相对,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大步走出。

金一正望着他的背影,便有人来传他上殿,但见宇文邕大马金刀坐在宝座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金千牛,适才我已令臣下拟旨,铸行新币五行大布,以此回收民间钱货,你可知意在何处?”

不必细想,只要感觉到灵台中金主的激动,金一便能知道个中的用意:“大家这是要尽力搜罗民间行用多年的古钱,以便恢复我钱神的神力。”

“不错!”宇文邕一拍手,欣然道:“你钱神的神力世间罕有,几乎没有法术能够抵挡,只需你的神力强上一分,我这里胜算便多一分。不出意外的话,十日之内,第一批古钱便可收回府库。”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手道:“对了,须得找一个人为你安排诸事。来人,给我找杨素上殿!”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比箭

一看见杨素,金一就想起了韦孝宽。www.65txt.com

单从长相而言,这两个人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与垂垂老矣的韦孝宽不同,杨素风华正茂,相貌英挺,三十出头年纪,颔下微有髭须,双眼更是炯炯有神,顾盼时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流光闪动。而金一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真正的韦孝宽本人是什么模样,他所见的只是韦孝宽出窍云游的阳神而已。

可是,金一却还是觉得,他和韦孝宽是那么的相似,只要和杨素的目光一对,他就感觉好象被韦孝宽那没有瞳仁的眼睛盯着一样。甚至当他随着杨素走出殿外,看着对方的背影,却也有被对方盯着的感觉,难道说这人的眼睛能够看到背后不成?

“金一……”杨素并不回头,语声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便叫你做阿一,如何?”

不等金一答应,杨素又道:“大家要在渭水河滨给你置一块地,造一所屋子,这都不难,我命人去办,最多十日便可,只不知你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特别的要求?金一下意识地向怀里一探,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菩提根留在了何田田身边,以便她能时刻吸取上面的先天精华,早日恢复伤势。他要这块地原本就是为了要种下菩提根,此时菩提根既然不在身边,便道:“不妨稍待几日,等我姐姐从凉州到来了,才好商议田宅。”

杨素脚下一缓,头微微一侧,金一便发觉他的目光从眼角溜过来,已经投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对杨素的眼光感觉特异,原来此人的视野超乎常人的宽广,这样的角度换了旁人,根本就看不到身后,杨素却能看到。“这感觉……就像前面走着的是一头狼一样啊!”

杨素看了他一眼,便又大步向前,再也不提田宅之事。刚下了殿外的台阶,一群千牛卫已经聚了过来,杨素一看这架势,又见领头的是韩擒虎,便晓得有事,皱眉道:“擒虎,殿前当值,不可造次。”

韩擒虎嘿嘿一笑:“杨统军,此时散朝了,也该是换班的时候,我们和这位金一兄弟有个约会,怕是与你无什么干系。



杨素眉头更紧,韩擒虎和他同袍数年,岂不知道彼此的为人?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有事,也不知道这姓金的小子胆上生了几根毛,一来就惹上这头猛虎。

原本军中之事,身为上官多半不加干涉,但杨素既受宇文邕的指派照拂金一,也不好袖手旁观,便想要出言解劝,哪知金一在身后跨上两步,欣然道:“正是,咱们这就去么?”

“去哪里?”杨素忙问。

韩擒虎望金一上下看了看,大拇指一翘,赞道:“好小子,有担当!杨统军,你莫管了,只是大伙儿想看看这位新来兄弟的本领而已,无关军法。”说罢招呼一声,大群下班的千牛卫们簇拥着金一便走。杨素无法,到底对金一的本事也有些好奇,也跟着去了。

皇宫的北门唤作玄武门,出门就是千牛卫的军营所在。韩擒虎的身量高,人望显然也不低,一路走来多少千牛卫看到了,都好奇地上来打听出了什么事,人便越聚越多,等到了千牛卫军营中的练武场时,周围的千牛卫已经不下二三百人之多。

场面有些大,对于金一来说却似曾相识,在凉州时,史万岁不也是这么对他的吗?仰起头来,深深呼吸了一口长安的空气,金一向对面身材高大的韩擒虎微笑道:“韩军主,要如何较量法?”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韩擒虎倒有些谨慎起来,千牛卫是大周军旅的精华所在,任何一个小兵拉到外面都是百人敌的角色,这金一又是新近才被天王大家亲自招纳的,想必有些真本事。

想了想,方道:“军中三十六艺,弓箭第一。咱们就比一比箭术,如何?”

金一点了点头,旁边便有人送上一张弓,一壶箭,靶场是现成的,一百五十步远。

金一将那弓掂量了几下,摇头不顾,却捻着毫毛,暗诵道诀,喊一声“变!”那毫毛是老孙用自己身上的毫毛和兵器祭炼而成,自也承受了几分如意之力,此时应着金一的心意,立时变成一张铁弓。

这么凭空变出一张弓来,在见多识广的千牛卫们看来,显然是使用了某种法宝。大众屏住呼吸,看着金一向壶中取出箭来,搭在弓上,目光瞬间一凝,抬手就是一箭,正中靶心。

“好!”韩擒虎先叫了一声好,心里却有些惊诧:“这小子果然有些了得,不但能使用法宝,适才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异常,犹如鹰隼一般,这会却又变回原样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或者他原本就是妖怪?”

一连三箭,都中靶心,不过金一苦无史万岁那样的鬼力,不能施展一下炸碎靶心的手法,也只能凭着鹰隼变,仗着眼力练个准头而已。这等表现,在寻常的军士或许是出类拔萃的箭术,对于千牛卫们就未免显得太也平常,有些人的脸上便已露出了不屑之色。

韩擒虎这心里就有了底,待金一三箭射过,他也是三箭,第一箭平平无奇正中红心,第二箭便将第一箭的箭杆劈成两半,第三箭更是把箭靶和前两只箭一齐绞成了粉末,爆散漫天,引来一阵采声。

韩擒虎转身面对金一,随手抛开手中弓,正要亮几句言语,杨素排众而出,道:“军中较技点到为止,既然韩军主已经胜了,此事到此为止。”

杨素威信甚高,韩擒虎也让他三分,况且也不为己甚,正要应允,哪知金一却道:“且慢!点到为止,那是不错,不过这三箭却是我胜了一筹,韩军主的第三箭准头只怕偏了些。”

“你说什么?”韩擒虎火气顿旺,心说这箭靶和箭都被我炸碎了,你却来说什么准头稍偏,敢情是有意和我找茬不成?眉毛一立,立时就要发作。

杨素眼见不好,韩擒虎名字中有个虎字,这个性也和猛虎一样,不发怒时已经威严暗蕴,一发作就是雷霆万钧的威势,胆子小点的被他瞪一眼都要吓死。这新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惹上这等人物,却还不知适可而止,他找死不打紧,误了大家的交待,我可要吃罪。

脚下一个箭步,已经窜到了韩擒虎身前,伸掌去按他的肩膀。韩擒虎和他多年同袍,自然知道杨素的本事,向后一仰身,躲过了这一掌,叫道:“杨统军,你莫要夹缠,既然定了赌约,这小子输了还要耍赖,我军中岂能有这样的人?定饶他不得!”

杨素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用天王的御意来压人,这些都是天王身边的亲军,随便哪个都有机会在宇文邕面前说上两句话,宇文邕可不会为了这个新来的小子而犯了众怒。

他正要再向前,金一朗声道:“不是小子耍赖,箭靶和箭簇尚在,韩军主何不命人报靶?”

杨素这手已经又伸到韩擒虎的肩膀上了,韩擒虎躲不过,正抬手去架,刚好听到金一这句话,齐齐一怔,明明眼看着那箭靶被爆碎了,韩擒虎这一手在千牛卫中尽人皆知,怎么说箭靶尚在?

两人对望一眼,一齐收了势子,韩擒虎向旁边使个眼色,便有人跑过去看箭靶所在的位置。杨素则收手后退,看了看金一,眉头皱的死紧,心说这小子到底弄的什么把戏?非要一来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不成?

几百道目光一齐盯着那前去看靶的兵士,那人到了切近,在当地一扫,大声道:“箭垛已毁,箭支亦已不存……咦,慢着,这是什么?”

韩擒虎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只见那兵士弯下腰去,从地上的灰尘中拾起一件东西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不说话了。韩擒虎耐不住,高叫道:“看什么看?唱靶!”

那人如梦方醒,看看韩擒虎横眉立目的样子,稍一犹豫,方举起手中的物事,大声叫道:“靶心与箭簇尚在,韩军主第三只箭未中红心,输于金一一箭!”

“轰”的一声,在场的千牛卫们都炸了锅。当兵的都练射箭,射箭首重眼力,阳光下众人看的分明,那兵士手中拎着的竟是原先箭靶上的靶心,靶心上还插着两只箭簇,其中一只偏在一边,几乎要错出那红心之外了。这不是偏靶了,又是什么?

金一脑中,钱神金主正在那里得意:“小辈,我这神力果然厉害吧?这姓韩的箭上的威力不在凉州那姓史的之下,更带着炽热的火焚之力,却被我只用了三十文的神力,便护住了箭靶,将他的箭力都散去旁边的箭垛去了。这下你可露了脸了,别忘了补偿我这三十文……”

对于金主的喋喋不休,金一习以为常,只当耳边清风,泰然自若地迎向韩擒虎:“韩军主,承让!”第十八章完

第十九章 地盘

军中最重实力,金一这一手亮出来,众人立时刮目相看,再也无人当他是一个狂妄的新人。www.65txt.com-====-即便是韩擒虎,吃了这么一个闷亏,非但没有心生歹念,反而向金一竖起大拇指:“好!这一遭是我输了,愿赌服输!”

金一见他豪爽大度,也是暗自心折,忙客气了几句。事实上也是韩擒虎不知他的底细,再加上钱神的神力无人能知,才能让韩擒虎失手,若是较量真实本领,那可就两说了。

所谓不打不相识,韩擒虎见他胜而不骄,也不故作姿态,越发觉得顺眼了,张嘴就向杨素要人。杨素问过金一本人,见他并无异议,也就顺水推舟地允了。

韩擒虎越发喜欢,拉着金一的手便去营房里,亲自为他安排了住所,又命人将他的行李取来。千牛卫身为天王的亲军,待遇自然不是凉州军所能比的,甲胄兵器件件精良,只是和凉州军有一样相同,军将向军中申领这些兵器甲胄,都是要自己掏腰包的。

好在能入选千牛卫的,就算原本是一文不名,一经入选也是身家百倍,尽可先赊欠了,以后慢慢归还。韩擒虎便为金一做主,领了一身步下的轻甲,一身骑兵用的重甲,至于鞍辔,千牛卫虽然名为千牛,却没有专门为牛打造鞍辔,金一还得用原先的牛鞍。

诸事草安,韩擒虎迫不及待便拉着金一说话,三句兜转两句,就扯到他方才护住箭靶不失的奥秘上来。“金兄弟,你有所不知,做哥哥的素来自负,这一手火雷法精研多年,算得上是军中一绝了,却被兄弟轻而易举就破了去,这事若是不弄个明白,我今天晚上可就别想睡着觉了。”

金一见他一脸的专注,不由得失笑:“韩军主,你这神情,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那凉州军中,有一位龙骧将军,姓史名唤万岁,在凉州时每日里拉着我讲论武艺,动不动就要比划几下,那神情和你倒颇有几分相似。”

“史万岁?”韩擒虎跳了起来,大声道:“哈哈,你也认识他么?我家与他家是洛中的乡党,从小一起耍惯了的,原本这小子气力不及我,一直被我欺负,后来搬到长安之后,莫名其妙得了什么神通,我便不是他对手了。好容易等我学会了雷法,再要找他比拼,这小子却跑到凉州去戍边,哎哎……说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着他了。~~~~”

大个子抬起头来,出了会神,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兄弟,你有这样的神通,想来不是妄言之人,你那仆人果然雄壮么?怎不见你带在身边?”

金一此次赶来长安,是骑了牛琪琪,金虎自然也要跟随在旁,只不过他变化人身之后,脚程就赶不上金一一行人,又不好众目睽睽之下现了原形施展妖法赶路,只得与金一约定了翌日在渭水河滩上相会,自己放了单飞去了。

待听金一说了明日便可见到这个仆人,又听说这仆人竟是金一所收服的一个妖怪,韩擒虎啧啧称奇,大叫道:“兄弟,你年纪不大,身上的奇事可真不少,连妖怪也收服了来做家仆!”

金一也觉得奇怪了:“韩军主,我在凉州时便听说,这人世中常有妖怪出没,为何没人收了为己用?”

韩擒虎摇头道:“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妖怪之所以为妖怪,并非单指他们出身与我辈凡人不同而已。要知妖怪如要修成灵性,须得长久吸取先天精华,单单依靠从日月中吸取,哪里来得及?就得捕捉血食以壮元气,而这世上的血食之中,就以人类精华最足。”

“你是说,妖怪是要吃人的?!”金一猛吃一惊,想想又觉得不对,要说金虎、牛琪琪还有何田田,都是妖身,为何相从数十日,也没见他们沾过血食?

“妖怪也不都是吃人的,好比千年以上,炼丹有成的大妖,就可以时时吸纳日月精华,不必多伤人命,那也是有伤天和的,万一惹上了天庭的神仙,或是遇到厉害的法师道士,不免性命有虞。”韩擒虎错了错牙齿,声音中陡地多了几分寒意:“只是那千年以下的妖怪,尤其是刚刚懂得变化的小妖,最喜吃人,妖戎之所以为我国死敌,便是因为他族中这类小妖特多的缘故。你在凉州,想必也和妖戎交过手了?”

妖戎么……金一立时想起了初出山来的那一场恶战,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的妖戎,人中有妖,妖中有人!那么,他们自己族中,妖吃不吃人呢?

“妖戎大小种落不下千家,彼此间的仇怨有的还胜过和我国之间的,你说他们之间的仇是怎么结下的?还不就是吃人吃出来的!”韩擒虎嗤之以鼻。

所谓一见如故,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金一听韩擒虎说些军中国中的掌故,听的津津有味,两人越谈越是投机,竟不觉日影偏西。韩擒虎又问起金一何以能保住箭靶不碎,金一便说自己会得存神法,是引神力护住了箭靶。这存神法修行甚易,法门多端,所存引的神明之力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韩擒虎听了也就了然,晓得自己是学不来的。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韩擒虎便兴致勃勃地拖着金一出外,去会那个千年妖怪家仆。

两人一个骑牛,一个骑马,出了长安城放蹄疾驰,不一会便驰出二三十里,到了渭水河滨。渭水河乃是关中沃野的根源所在,百万军民都仰仗着这条河水的灌溉而生,河畔尽是纵横的阡陌,星星点点的村落。

时逢盛夏,原野一片好风光,空气中都是花香,金一走在河边,心情大畅,想起自己很快也会在这条河边安家落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更是全身都要飘起来似的。

韩擒虎对此司空见惯,也不在意,催着他去寻金虎。金一一笑,便拍了拍牛琪琪的牛角,牛琪琪昂首“哞”地一声,声音也不大,只比寻常的牛响了一点而已。这是她和金虎约好的暗号,其中暗藏着人耳所不能听闻的低音,金虎在百里之内都能听见,循声便可来会。

等了一会,不见人来,金一便觉得有些奇怪,按说金虎片刻都不肯离开牛琪琪身边,这次一分就是两天,该当急于会合才是。若说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以金虎的能为,天下大可去得,金一可想不出有什么事能拦住他的脚步。

韩擒虎不明就里,只在那里东张西望,忽地皱起眉头,耳朵也竖了起来,向东一指:“那边有打斗声,离得远了,只怕有十几里。”

“这你也能听到?”金一诧然,随即心里一紧:“莫不是金虎前来会合,和人动上了手?”

韩擒虎继续竖着耳朵听,又道:“这声势可不小呐,飞沙走石,动手的人威能惊人,至少也是仙道士的级数。走,过去看看!长安城外,是咱们的地盘!”

“咱们的地盘?”金一一怔,才反应过来:“是了,千牛卫是天王亲军,守土有责吧……我如今也是千牛卫的一员了,不论这打斗的人当中有没有金虎在,我都该去管上一管。”

一种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金一的胸膛莫名地充塞着斗志。和在凉州初次上阵的时候不同,此刻他竟觉得自己蓦然强大了许多,那心田的莲花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意,也跟着悄然绽开数层花瓣,淡淡的馨香令他神清灵净,在牛背上高速奔驰中,耳目和灵台都更加清澈。

倏忽奔近十里,迎面一阵劲风扑来,韩擒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横过五丈,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马槊,往前一挑,槊端立时生出一股炽热的火焰,与那道劲风相撞,平地起了一道龙卷风,风火相应直上半空。

韩擒虎大喝一声,挥槊劈下,将那股龙卷风硬生生劈开两边,纵身从中间穿了过去,立定当地横槊喝道:“长安城外,天王脚下,何人胆敢放肆!都给我住手!”

金一拍牛随后赶到,一看场中的几人,又是一惊,这五个人当中,竟有四个是他认识的。只见禅宗二祖慧可和尚被围在垓心,竭力抵御着敌人的进击,单臂挥舞之间显然已将力竭,金虎大刀霍霍,使得仍是虎虎生风,挡住了敌人**成的攻势,却也无力反攻。

这两个人素来不对付,怎么会并肩对敌?

再看对面,两个道士一个和尚,除了和尚不认得,那两个道士都是在妖戎一役中见过,有份围攻楼观派天道士王伯元的,金一依稀记得,这两人是天师道的天道士,姓刘的那个还曾经被钱神的神力所伤,如今也不知好了没有。

被围的金虎和慧可疲于招架,根本顾不上看外面来了什么人,那和尚却听见了,横了一眼,挥手扔出一块令牌,傲然道:“千牛卫?这是同州霸府捉拿犯人,余人不要插手!”

韩擒虎一把捉在手里,分明看见是同州霸府的令牌。原本按照大周的军律,除了天王亲军之外,朝廷军事都是属于同州霸府管辖,韩擒虎这就应当置身事外才对,可他的脾气刚强,这和尚却显然傲气过甚,岂能相容?

冷笑一声,正待顶回去,不想身边的金一哼了一声,嗓门忽然变得洪钟一样:“长安城外,天王脚下,是我千牛卫的地盘!再不住手,连你们一起抓了回去!看棒!”第十九章完

第二十章 是敌是友

正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那姓刘的道士当日中了钱神的一击,尽管当时金主还没有了解到自身神力的奥秘,只是胡乱将神力放射出去,无奈那几百年积攒的金铁之气份量着实不少,刘道士贵为当世有数的天道士,却也被打的经脉大乱,不能将法力运使如意,将养了这些时日,费了多少丹药,才算恢复了七七八八。www.65txt.com

此时在渭水河畔又见到了金一,虽说对方穿着千牛卫的军服,不过道门向来不买朝廷的帐,刘道士更是有宇文护做后盾,哪里把这两个千牛卫放在心上?

当即将剑一领,口中默诵法咒,左手手指掐起剑诀,往剑身上一抹,那剑立时腾起熊熊火焰,火苗竟是碧绿碧绿的,大白天里映得这位天道士的脸犹如鬼魅一般,狞笑道:“地府无门,祸福自招!小辈,受死吧!”

韩擒虎识得厉害,叫道:“快闪开,这是九幽冥火,乃是长生大帝君传下的密法,生人中者立死,再无幸理!”一面叫,自己却抢上前去。

金一凛然不惧,喝道:“来得好!韩军主且莫着忙,待我试试新学的神通!”右手一抖,铁棒已经在手,左手捏动道诀,巨灵变的窍穴随即发动。

孙大圣的七十二变法门,到了金一手上早已练的走了样子,若是施展某种变化时,在人身状态下也可使用该项变化的特殊能力。按道理说,巨灵变是聚力的法门,练成之后固然可以发身长大,但不必长大也可身具神力,不过这是他练成巨灵变之后,第一次付诸实战,未免有些不够纯熟,将身一晃,平地高出五丈高下,立时就把刘道士衬得如婴儿一般。

好在那铁棒变化如意,人长大了也可随之变大,金一挥起十余丈长的铁棒,山一样砸了下来:“吃我一棒!”

刘道士措手不及,要知金一身子变大之后,随便一步就有几丈远,腾挪起来远近随心,刘道士一剑就递了个空。眼见那棒当空砸下,风声猛恶,情知不好,他原也有大力的道法,只是错估了形势,用了个杀人最方便又最痛楚的九幽冥火,这时已不及转换,想躲,那一棒下来,几十丈内都是威力笼罩,哪里躲得过?只得硬着头皮横剑上架,口中急速念动真武大帝护体法咒。

“砰”的一声,如击败革,金一的铁棒应声弹起,几乎弹到了竖直的角度,那刘道士却被这一棒砸的深陷地底,只有一只手持着宝剑架在头顶。

“好道士!”金一心中暗暗钦佩,自己练成了巨灵变之后,力量比之前用起龙象变时更大了千百倍,这一棒下去,山也要砸塌了,海也要砸漏了,这刘道士**凡胎,竟能毫发不伤,天道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当即加上左手,将弹起来的铁棒又压了下去,叫道:“好本事,再吃我一棒!”

刘道士身子刚拔起来,道诀都没来得及转换,铁棒又一次砸在剑上,这一次砸得更深,连手臂都被砸进了土里,地上只留下一个坑,坑口横着一柄闪烁着碧火的宝剑。

“小辈敢尔!”辛道士和刘道士同门关切,一见此景眼睛立时就红了,抛下慧可和尚和金虎不管,将身一矮,嗤地一声钻进土里不见了。

金虎原本在三人的夹攻下疲于招架,这一下去了两个敌手,登时精神大振,喉咙间低吼一声,平地起了一阵腥风,向那余下的和尚敌人霍霍一连三刀,身后忽地又生出一条虎尾钢鞭来,着地就是一卷。

那和尚不意金虎陡然发力,被那三刀劈的正是手忙脚乱,仗着金刚种字法,全身上下浮现出金光灿灿的梵文经字来,堪堪抵住这三刀,冷不防被这虎尾一卷,竟被金虎卷住脚腕凌空倒吊起来。

金虎本是妖王出身,虽说现今修成了道行,不需要吃人,不过当初吃过的人也不算少了,骨子里的凶性仍在。适才被三人围攻落在下风,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捉住了对手一人,竟而狂性大发,就地一滚,现出原形来,乃是一头吊睛白额猛虎。

他将虎尾向身前一甩,把那和尚摔在地上,就势伸爪摁住,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下去,竟是要生吃了这个和尚!眼见得森森白牙已经要触到那和尚的咽喉,蓦地旁边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不可行凶,不然贫僧说不得要用此法宝了!”

随声而至的是一股透骨的寒意,金虎脊梁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顾不得转头去看个究竟,先将身一纵,跳出八丈远,这才转头去看,却见慧可单臂持着炼妖壶,正在那里微笑。

金虎又惊又怒,复又变回人形,提着大刀骂道:“你这和尚,好没良心!不是我好意救你,你早就被这几个敌人伤了性命,如今恩将仇报,反而使这样的凶器来对付我!”这炼妖壶是降妖的至宝,饶是金虎道行深厚,见了也要胆怯三分。

慧可又宣了一声佛号,方道:“施主救了贫僧性命是真,不过好意却未必,这也休提,青天白日之下,贫僧怎能眼睁睁看着施主害人性命?”

金虎暗叫声“罢了!”他在赶路途中,遇到慧可被人追杀,原本无心相助,只是慧可在危急关头取出炼妖壶来保命,却叫他动了心思,于是沿途跟踪,伺机下手,岂料一击不中,反被三个敌人认作是慧可的同党,一齐痛下杀手,几人一路缠斗到此,金虎听见了牛琪琪的呼唤,才领着慧可来与金一会合。

如今被慧可道破心意,索性就撕破了脸皮,冷笑道:“大和尚,你所言不错,这炼妖壶里装了多少妖怪的精血,我虎妖王断不能看着它落在你这等自诩为降妖伏魔之辈的手中。今日既然叫我撞见了,你放下宝壶,我可容你自行离去,如若执迷不悟,就连人带壶一齐留下吧!”

慧可苦笑摇头,还没说话,旁边那个甫脱大难的和尚翻身站起,白白胖胖的脸儿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声音中微微带着颤音:“好,好妖怪,竟敢行凶!慧可师兄,你我之间万事好说,这害人的妖怪当前,还不速速用宝壶炼妖,贫僧为你掠阵!”

顷刻之间,敌我关系变的一团乱,金一拎着铁棒俯视下面,颇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难道果真是我的个子变高了,就摸不到头脑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见还是能摸到的,这才放心,向金虎道:“阿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谁是敌谁是友,金虎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怎么能回答他?正在发怔,陡然脸色一变,叫道:“主人,小心脚下!”一面叫,一面挥刀飞扑过去。

不等金虎出言提醒,金一也已觉察到脚下异动,那是灵台澄澈之故。他一发觉不对,随即脚下一跺,偌大的身子轻如鸿毛一样跳到半空,原地留下两个硕大的脚印。

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背后已经生出一对羽翼,金一转身下望,不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只见那两个大脚印里钻出两个人来,原本洁净的蓝色道袍满是灰尘,皱巴巴地,还有几条裂缝,人是灰头土脸,刘道士手中的剑都弯成了折尺形状。

原来这两人用了土遁法,在地底避过了金一的追击,原本是想要伺机反击,不想被金一提前察觉,将巨灵变的大力都贯到脚上,这一跺不要紧,数十丈的地底都被压得死紧,犹如金铁一般的坚硬。亏得两个天道士道法精通,急忙全神运使土遁法,才能从这样的地底钻出,却没法再去分心使用别的神通来攻击金一了。

刚刚从地底钻出,金虎便已扑到,横刀拦住两人的后路,韩擒虎挺槊挡住侧面,金一轻轻落在地上,铁棒遥指,冷笑道:“两位仙长,还要再打么?”

辛刘二道士心中恚怒,论他们的能为,虽说比起王伯元有所不及,但也是堂堂的天道士水准,向来自高自大惯了,在道门中除了师君寇谦之之外,谁不敬重?哪知这次来到关西,两次遇到这姓金的小子,两次都闹的灰头土脸。

实则这两人确有真才实学,否则以金虎之能,也不会被他们打得连脱身逃走都力有不逮,只是金一的能为世间再没有第二人能知,俩人这两次都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本身的神通**成都使不出来。

此时眼见对方三人都不是庸手,己方那和尚已经置身圈外,刘道士又被金一的铁棒打伤了,真个拼起命来,少说要留下一条半条在这里。大凡有道之士,不论本事高低,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爱惜羽毛,不肯涉险,大抵一个人若是能活的长久,活的舒心,胆子也就随之小了许多。

这拼命的念头在他们心里只是一闪而过,辛道士便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是受大周同州霸府之请托,来追回宇文大冢宰被盗的宝物,咱们该是一家人才对,怎么动起手来了?误会,误会!”

被盗的宝物?金一与韩擒虎对望一眼,目光都投向了慧可手中的炼妖壶。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一章 舍身

炼妖壶在凉州惊鸿一现,随即被慧可携去,金一并不知道个中的来龙去脉,此时听说辛道士指责慧可盗走了宝物,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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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擒虎为人处事就比金一老到许多,哼了一声,道:“这同州霸府的令牌是真是假,暂且不说,我听说你两位道长曾经伙同妖戎与北齐,在凉州伏袭我大周的迎亲团,似此是敌非友,大冢宰怎会将令牌给你,还请你们来追寻失物?定是你们几个招摇撞骗无疑!”

中土经历了数百年的混战,官府权威早已倾颓,道门和佛门凭着自己的武力与安定人心的作用,长久以来保持着超然地位,哪一朝哪一代都要礼敬三分,已经灭国的元魏和南梁更是分别笃信佛道,是以这两门的势力极大,从来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这两个道士只听本门师君的命令,让他们打大周他们就打大周,让他们帮宇文护就帮宇文护,竟是理所当然,从没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当之处。此时听见韩擒虎拿这事做文章,辛道士竟冷笑道:“这是师君受了你们大周宇文大冢宰的托付,吩咐下的差遣,你有什么话语,只管去向你家宇文大冢宰问过,这宝壶我们可是势在必得。哪怕你们今日架了这梁子,大不了回头让你家宇文大冢宰来取,你两个小卒子还不是干瞪眼?”说到后来,言语中却露了怯意。

韩擒虎一想不错,若是这两人所言不虚,果然是出于宇文护的请托,那么此物势必转手就到了宇文护的手中。只是转念一想,天道士和那和尚,都是佛道两门顶尖的人物,竟然为了这宝壶一齐出动,宇文护之志昭然若揭,而那慧可和尚拼死保护宝壶,也足见此壶关系重大。自己能够从中多设些阻挠的话,不就是坏了宇文护的好事?没准就立了功劳呐。

无论如何,总之是不能眼看这几个人将宝壶和人带走,韩擒虎笑道:“原来如此,那可要说一声得罪了。”

辛刘二人与那和尚见韩擒虎转脸作笑,以为他看在宇文护的份上服了软,正有些喜欢,哪知韩擒虎话锋一转:“只是我们守土有责,倘若眼睁睁看着两位仙长与大和尚在长安地界拿人,千牛卫和天王大家的面子往哪里搁?说不得,这人和宝壶,我都是要带回去的,烦请两位仙长回复大冢宰,就说宝壶已经到了千牛卫的帐中,只要他老人家一道军令,宝壶和犯人便可送至他的军前。<<>>如此,两位仙长与大和尚也算是不负大冢宰的请托了吧?”

“可恼!”辛道士火往上撞,差点就要出手杀人,只是看看旁边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自己这边两个带伤,打起来自己可照顾不过来,势必有所折损,别的还好说,万一让慧可趁机溜了,岂不是白白费了一场力气?

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向慧可那里一望,忽然惊叫起来:“慧可去哪里了?”

“咦!”“不好!”刘道士与那和尚也一齐叫了起来,想来适才众人对峙,全神贯注都是防着对手,慧可和尚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无声无息地逃了!

辛道士一跌足,恨恨地瞪了韩擒虎三人一眼,撂下了几句狠话,便与同伴用遁法离去,虽说慧可和尚身负重伤,必定走不远,但他们两人带伤,找起来也是费劲,只好先去求援。

韩擒虎见他们走远了,也是摇了摇头:“大意!慧可和尚与那宝壶想必干系重大,宇文大冢宰都欲得之而甘心,竟然就这么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以他禅宗二祖的能为,若是一心要逃,或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去哪里找?金兄弟,你那么高,也不看清楚些。”

听见他的埋怨,金一收了巨灵变,将铁棒扛在肩上,笑道:“军主,你莫要着急,且看那是什么?”说着将手一指。

韩擒虎循着他的手一看,只当自己是眼花了,再揉揉眼睛,分明又没花,那慧可和尚好端端地盘膝坐地,手中依然捧着那炼妖壶!白日见鬼了,怎么刚才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分明看见当地空无一人?

金一笑而不答,原来他适才见双方争执不下,万一真要拼命的话,胜负难定,莫名其妙为了这慧可和尚与一个壶去和人拼命,他也觉得划不来,便暗里使个木石变中的障眼法,让慧可的所在看上去与土石一般无二。这法门其实平平无奇,纯粹是骗骗眼睛而已,不但过了一会就会失效,当时辛道士等人若是走出一段再回头看上一眼,角度和距离一变,这障眼法就没了作用。

见三人围了过来,慧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阿弥陀佛,贫僧苦心孤诣盗了这宝壶出来,原是怜悯天下苍生,要避免一场大祸,不想事到临头,还是无力回天。”

金一看了看韩擒虎,抢先道:“大和尚,你先前在凉州示警,我也算承你的情,今日你和我们回去说明诸事,我便不来难为你。”这慧可和尚的诸般作为,想想也透着诡秘,在凉州时他突然现身,又丢给自己一块大冢宰府的令牌,现在又因为盗走了宝壶而被宇文护派人追杀,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挽救天下苍生……种种加起来,难道说宇文护有什么重大图谋,能摇动天下,这宝壶则是其中关键?

他如今已经上了天王宇文邕的船,宇文护可算是潜在的敌方,况且这慧可和尚几次三番在他面前露面,可见这图谋必定和他脱不开干系,因此一早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三人品字形将慧可围在当中,金虎见他磨磨蹭蹭地,老大不耐烦,看那炼妖壶又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喝道:“和尚,我看你为人还算不错,拿得起放得下,算是个有道之士,怎么不知运数?你孤身一人逃到这里,遇到咱们,便是天意,快快交出宝壶,随我主人去吧。”

慧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韩擒虎鉴貌辨色,大叫不好:“快拿住他,这人要铤而走险!”一面已经合身扑上。

金一反应也是极快,手上铁棒已经挥了出去,直取慧可的手臂,眼看就要砸上了,哪知慧可的手臂外忽然泛起一层金光,犹如实质一般,铁棒砸上去当的一声大响,竟是金铁交鸣之声,金一虎口巨震,那铁棒竟被弹了回来。

“好厉害!我这铁棒之下,神兵利器也要退避,慧可和尚肉身竟有这样的力道!”金一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神通,慧可和尚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再看时,金一又是一惊,这弹指之间,慧可和尚的形容已然大变,原本瘦小枯干的身躯竟逐渐膨胀起来,脸上和手上的道道皱纹次第抚平,整个人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光润嫩滑,看上去却显得诡异无比,世上哪有这样大身量的婴儿?况且这巨大婴儿还在一个劲地疯长个头……

“慧可,你竟将炼妖壶打开了!”金虎失声惊呼,饶是他千年道行,身经百战,此时也是脸色苍白,这分明是慧可和尚将炼妖壶中的海量精华引入体内,身躯不能承受,才出现如此异象。

慧可艰难无比地转过头来,已经被炼妖壶中的先天精华撑得鼓胀如球的嘴巴里,爆出两个字:“快……走……!”语声一出,两道狂风从鼻孔里直喷出来,韩擒虎首当其冲,来不及闪避,被一卷而起,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风势所及,地面上竟被犁出两条深沟。

金虎一把扯住金一,叫道:“主人,快走!这和尚疯了,将炼妖壶打开,他本人必死无疑,这一方的生灵都要玉石俱焚,再不走,等他爆了体,咱们都要完蛋!”

金一圆睁双目,指着慧可叫道:“那他怎么办?炼妖壶怎么办?”

“全完了!”金虎急得虎目泛黄:“他禅宗讲究即身成佛,即心是佛,这身躯最是厉害不过,故而能承受如许精华,心神也能不乱。可他撑不了多久!他现在苦苦支撑,就是想要咱们逃远些,能少伤些人命!”

“是这样吗?”金一抬起头来看着慧可,此时慧可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象是吹了气一样鼓成一个圆球,头手脚五官无一处不圆,寒毛都根根直竖起来,无数细小的气流从头顶的发孔中喷向天空。

此时的慧可,该是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可是,他的眼睛还在看着金一,眼神中的温润平和,一如往昔。

“走!”金一一顿足,脚下急退,金虎还嫌他太慢,化身一阵狂风,卷起金一便走。没走出多远,身后一声闷响,轰轰发发的气浪爆发开来。

金虎拖着金一,施展法术狂奔数十里,等到身后的威胁减轻了,方才停下。金一站起身来一看四下,立时呆了:只见那道无形的气浪,就好似是地府的冥河水一样,冲到哪里就是一片死亡的气息,花草树木为之枯萎,蝼蚁鼠兔为之朽烂,活生生的牛马和生人被这气浪一冲,立时就象草木在火焰上烘烤过一样,迅速干瘪下去,随即变成一团沙土,被风一吹,散去无痕。

回望来路,干枯大地上再无半点生气,慧可和尚与炼妖壶都是踪迹全无。金一怔在当地,隔了半晌,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几千里之外,嵩山的一个山洞中,墙壁上的一个影子忽然晃了晃……

第二十一章完

第二十二章 富贵逼人

被风卷走的韩擒虎,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大活人竟被卷到了三十多里之外。(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也幸好是卷了这么远,接下来那波及方圆二十里的灾难才没有伤了他。仗着一身的修炼,韩擒虎而已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

不过,韩擒虎的这点小小幸运,与此次造成的巨大动荡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了。渭水河滨,二十多里方圆的土地被毁的干干净净,地上的花草树木,鼠兔蝼蚁,牛马人畜,统统失去了生命,就连渭水河里的鱼虾龟鳖,都一并化为河底的泥沙,这一段渭水河干脆就没了任何生机。

事后,按照地官府的勘察,再走访了各路高人,得出的结论是:炼妖壶中藏有巨量的先天精华,一经慧可引发之后,先是撑爆了他的金身,随即又向周围扩散。世上任何生灵都无法骤然承受这样浓烈的精气,于是这精华所过之处,当地生灵纷纷步上慧可的后尘,也都一一爆体而亡,直到这股先天精华随着撑爆了各种生灵而变得越来越稀薄,最终失去了杀伤力,这才没有继续肆虐下去。

“竟有如此的威力……”看着呈到御前的报告,宇文邕虽然胆大包天,也不禁有些心寒。方圆二十里内,一切生灵尽成齑粉,这一片肥沃的土地从此就成了死地,死人都不能埋的死地!

望着站在面前的金一和韩擒虎二人,宇文邕揉了揉脑门,心说你们两个命倒是够大,这样的情况下都能逃出生天。只是,这事闹的这么大,当地死去的可不只是普通百姓,有不少都和权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说那是大周境内最肥沃的土地,所有者都是达官显贵,单单这一笔损失就不小。

“大家,此事在小人看来,也是易与。”

宇文邕眼光一转,只见杨素立在身侧,面露一丝微笑,知他多计,便道:“说来。”

“是。”杨素应了,踏上一步道:“大家所忧者,是因为此事闹得大了,须得向各家苦主有个交待,只是那慧可和尚一死,案子成了无头公案。其实以小人之见,无头案有无头案的好处,任凭咱们怎么解释,总之没有人出来反驳。”

宇文邕眼睛一亮:“要如何解释?别忘了,这事可有天官府的人牵涉在内。<<>>”

杨素垂手道:“大家,那两个道士是天师道的人,和尚的身份已经查明,乃是蜀中华严宗的释清和尚。这两方一南一北,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若说都听命于宇文护,小人是不信的。据金一所言,那辛道士自称是受了宇文护的请托来捉拿人犯,这话听上去倒有几分可信。”

“那便如何?”

“大家,既然不是天官府的差人出手捉人,咱们这边的千牛卫伸手拿人就占住了道理,这一关过了,下面就是一马平川。”杨素脸上的笑意渐渐展开:“人犯慧可本是北齐国人,又有随同兰陵王伏袭我国使团的前例,大可把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盗宝潜逃是他,畏罪自杀也是他,害死了这许多生灵,毁了这许多良田,都是他一人所为,至于背后主使,不是我国大敌北齐,更有何人?”

畏罪自杀?想起慧可临终前的眼神,苦苦忍受着肢体爆裂的巨大痛楚,只为了让自己有机会能逃的远一些,这样的人会畏罪自杀?金一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韩擒虎一把扯住,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官面上的套话,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的,对你有好处,别出声。”

套话?不用管事实如何的吗?金一大惑不解,不过对于韩擒虎,他却是信得过的,也就忍住了不说话。

宇文邕皱眉道:“这也说的圆,只是千牛卫拿人不成,反而让人犯毁了百姓的身家性命,就算推到北齐头上,也显得咱们的人太也无用吧?”

杨素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大家所虑甚是,不过这事也好办,只要赔他们一笔钱财良田,说明这是大家的恩典,弥补千牛卫捉拿敌国奸细不成而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如此一来,咱们既占住了大义,又给了人家实惠,谁还会和大家过不去?”

宇文邕一击掌,道:“杨统军,好本事,这一番解释当真是四平八稳,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不过呢,你说包赔受难各家的损失,这方圆二十里地尽数毁去,所涉及的钱财也不是小数目了。如今我刚刚下令铸行大钱,官府的财用颇有些吃紧,这笔钱要从哪里生出来?”

杨素也笑道:“这事更加易办,钱是现成的。”他一指金一,道:“大家昨日吩咐,要在渭水河滨为金兄弟置一块地安家,小人本已准备下一块良田,并一笔安家钱财,这便拿去填了这个窟窿,官中再贴补些,料想也够了。”

宇文邕一怔,望了望金一,便摇头道:“不妥!我身为天王,当言而有信,这件事上金一又没有犯错,怎能克扣了他的赏赐去填自家的窟窿?”

杨素笑道:“大家休慌,小人自有分教:今次既然是因为炼妖壶中的海量先天精华爆溢而出,成了灾祸,这方圆二十里地说是尽数毁了,其实那些先天精华也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久存,时日一久了自然散去。当地一旦能种庄稼,那些留下的精华渗进庄稼里,定是嘉禾频现,异种纷呈,将成渭水河滨的一大风景也未可知。”

他指了指金一:“既然那赔钱的窟窿是用原该赐给金兄弟的田产来补上了,这块死地也就理当归金兄弟所有,眼下看上去是委屈了金兄弟,其实用不了三年五载,金兄弟不就在渭水河畔有了一大片极好的良田?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也!”

“好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宇文邕大笑起身,走到金一面前,还没等他说话,金一已经点头:“大家,杨统军的计较甚好,就这么办吧,我那些赏赐不着急。”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宇文邕很是满意,拍了拍金一的肩膀,以示嘉许。随即走到杨素的身前,上下看了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卿有长才,在我身边屈居千牛统军,到如今亦有三年整了,觉得委屈么?”

“不委屈。”杨素容色平静,对着本国名义上的第一人宇文邕,口气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在千牛卫,总比到了外面,去帮宇文护做事好。”

听到这里,金一才意识到,杨素提起宇文护的时候,竟然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如此对待当朝的第一权臣,足见他反抗宇文护的意识之强烈,已经无需任何掩饰。

宇文邕凝视着杨素的眼睛,后者的双眼微微下垂,既保住宇文邕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又避免与宇文邕的直接对视。

看了一会,宇文邕才笑了起来,按在杨素肩膀上的手加了一把力:“好,甚好!你放心为我办事,过不了多久,自然富贵加身,不必担忧。”

“小人从不担忧富贵。”杨素嘴角露出笑意:“只要在大家身边忠心办事,小人只会怕富贵逼人,怎会担忧富贵难求?”

“好!好个富贵逼人的杨素!”宇文邕击节叫好,赞叹良久,这才将杨素遣出去办事。

“好吧,刚才是对付外间人的说话,现在该讲讲真相了。”宇文邕重又回到宝座上,皱起眉头道:“这炼妖壶听闻是妖戎一族的至宝,等闲人见也见不到的,这慧可和尚是怎么偷出来的?还有,他偷的是妖戎的宝贝,为何追兵不是妖戎的人,而是道门与佛门,还声称是受了同州霸府的请托?这中间委实有许多难以参详之处。”

韩擒虎看了看金一,他一直留守京城,连跟随宇文邕北上凉州都不曾去过,哪里知道内里的来龙去脉?只得摇头道:“大家,小人正是念及此事蹊跷,才出手拿人,若能捉到慧可和尚回来,让他开口,方能水落石出。如今……”

宇文邕摇手道:“没用的,此人甘愿与炼妖壶一起同归于尽,视死如归,其心志坚逾金石,就算落到了我们手里,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说不定我还得庆幸你没捉到他,万一此人被带到我的宫城里才来个玉石俱焚,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韩擒虎听见这句笑话,却笑不出来,不知道如何接话,憋了一会,就用手肘捅了捅金一。金一被他捅了,却也想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只得道:“大家,这慧可和尚果然诡秘的很,至于究竟背后的来龙去脉如何,我一时也猜不透。我想,韦柱国智绝天人,若是能请他来参详参详,说不定……”

“不用想了。”宇文邕一口否决:“东方前线传来紧急军情,齐将斛律明月率大军犯边,韦柱国已经回转东方去守御边疆去了。”

北齐犯边?怎么这么巧?金一也不知怎地,脑子里忽然像是有一道闪电照过,几个零碎的念头陡然串到了一起,失声道:“难道说,这北齐犯边,也是出于宇文护的图谋?”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菩提根

“你说宇文护和北齐串谋?”宇文邕的反应很奇怪,好象听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失笑道:“金一,你是不知道宇文护的身世遭际,才会有此猜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擒虎,你来说给他听。”

“宇文护不会和北齐走到一处的。”韩擒虎摇头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我大周的建国之契机,乃是起于元魏末年的西征平乱军,当时统帅是权臣尔朱天光,朝中则是尔朱荣一手遮天,本朝太祖、开国大将赵贵、独孤信等,彼时皆是西征军中小将而已。西征之时不知前途如何,将士们大多将眷属留在晋阳,岂料西征未果,尔朱荣就被北齐开国的神武王高欢所杀,高欢随即便设计害死了当时西征军的主将贺拔岳大都督,若非独孤信力主请太祖接掌兵权,西征军的灭亡是企足可待。”

“不过,这也成了我大周建国的肇基之举。”说起父亲开创基业的历史,宇文邕也来了兴致,开口道:“此后太祖一统关中,高欢招降不成,便将西征将士留在晋阳的眷属给扣住了,众将士椎心泣血,誓与高欢不共戴天,连番血战胜多败少,加上高欢没多久也病故了,北齐为求喘息之机,便命宇文护的生母写了封信给其子,指望他念在其母年高的份上,罢兵修好。”

“那后来呢?”金一听得入了迷,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然而那乱世之中骨肉分离,天各一方的情景,却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这封宇文护生母阎氏夫人的亲笔信,由北齐使者在朝堂上当场拆读,当时朝堂上大臣武将百余人,近半数是出身于西征军的,自宇文护以下人人痛哭失声,时任大将军的贺兰祥甚至哭昏在地,不省人事。其时是我大哥为大家,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便答允了北齐讲和之请,不要地也不要钱,只要北齐立刻将仍旧羁留在晋阳的西征军眷属送还便可。”

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宇文邕不胜唏嘘:“军心民意如此,宇文护的生母又在其中,每个人都以为此番和议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连北齐也是如此,痛痛快快地将人都送了回来。哪里知道,宇文护接到了母亲,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之后,第二天就下令征发大军,攻打北齐。”

“啊!”金一叫了一声,怒道:“此人恁地不讲信义!”

宇文邕看了看他,淡淡道:“兵不厌诈,诡道原是必不可少的,两国之间本就说不上什么信义。-====-不过,对自己人都不讲信义,那可就不成了,宇文护以为他大权在握,任意妄为,却不知北齐交换家眷请和之后,我大周朝野一片欢腾,人人都以骨肉团聚共享天伦为盼,短时间内谁有战心?而北齐大肆宣扬我大周背信弃义之举,人人拼死抵抗,加上宇文护又滥杀宿将,本人却只是个兵法上的半吊子,邙山一役我军大败,二十万大军被兰陵王高长恭的五百精兵冲的溃不成军,遂酿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说到这里,一拳砸在案上。

邙山之役的名字,金一曾多次从史万岁的口中听到,然而直到此时,才大概知道了此役的由来,原来这一仗的败因,竟是在未开战之前就定下了。

“话扯远了。”待情绪宁定之后,宇文邕方续道:“宇文护对北齐如此背信,北齐万万不能再信他,而在宇文护而言,不管他自己怎么想,我大周终究是在西征军的基础上建国,与北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就算他想和北齐联手,恐怕也找不到可用的人……咦,不对!”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这样说来,宇文护请道门援手的事就说得通了,道门在中原势力深厚,地位又是超然,正适合为他和北齐之间做联络人!”

他霍然站起,在殿中来回踱步,金一是半点不懂这些权争的事,插不上嘴,韩擒虎一介勇夫,比金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殿中寂静无声,只有宇文邕的脚步声橐橐作响。

走了几圈,宇文邕倏地止步,抬头向金一道:“须得有人去同州一探虚实,就以彻查炼妖壶一事的名义。金一,我手上的人之中,对此事所知最多的便是你,你可愿去?”

“我?”金一怔住:“我刚到长安,什么都不懂……”

“这你不必担心。”宇文邕举手道:“场面上的事,自有人应付,你只管从炼妖壶入手彻查。哼,宇文护动用两名天道士和一个大阿阇梨来追杀慧可和尚,此壶对于他的图谋定然干系重大,从此入手定然错不了。金一,你只要愿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话说的虽然婉转,但金一却分明察觉到,宇文邕身上那股黑光又开始隐隐作动,眸子中那种会令人不由自主地俯首听命的神采也湛然生光。这不是命令,却不容缴驳。

“……是,我愿去。”金一微微低下了头,不和宇文邕的目光相触。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宇文护和佛门的潜在威胁,他原本可以逍遥自在,根本不用来长安,如今事到临头,他不去,指望谁去?

“好!你要什么人,什么物,只管说出来,我为你做主。”宇文邕一击掌,身上黑光一张即收:“府库中已有的古钱旧钱,我皆已命人拣选出来,待会你自去取用就是,再过几日新钱铸行,收上来的钱也都优先供你。”

“是。”金一也想不出要什么东西,只是说到帮手,他却有话说:“凉州龙骧将军史万岁,勇武过人,与我相得,可以请来帮手;还有唐州总管府的李大白先生,有独门妙法,人所不及,或许有大用,也请大家派了给我。”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宇文邕随口便答应了,韩擒虎在旁急道:“此事乃我亲历,为何没有我的份?大家,小将请缨与金兄弟一同前往。”

金一是无可无不可,宇文邕便也允了,见他再无所求,勉励了几句就遣了出去。

此后一连两日,金一除了每天早上骑着牛琪琪到府库中转一圈,让钱神吸取一下钱币上的神力之外,便是和韩擒虎等千牛卫中的将士切磋武艺。凭他的武艺道法,论单打独斗,千牛卫中几乎找不到对手,然而中土神州数百年来战乱频繁,与人斗与妖斗甚至是与天兵地鬼斗的经验丰富无比,千牛卫所拥有的各种技艺令金一是大开眼界,乐在其中,尤其是玄门阵法,往往几个人的相互配合,就能让金一头痛好一会。

这天,金一正与韩擒虎较量武艺,人报营外有人来访,金一出去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奔过去拉住来人的手,叫道:“田田姐,你来了!身上大好了么?”

何田田神情依然有些憔悴,病容却已不见了,抿着嘴笑道:“一弟,姐姐身上好不好,你该早知道才对。”一面说,一面递过一个小包裹。

金一讪讪地笑,他心头的莲花与何田田之间若有感应,这两天来时时摇曳,暗香渐生,显然是何田田伤势转好的征兆,不过关心则乱,总是要问一句才安心。那包裹接在手中不用打开,便知是菩提根,金一忙推过去:“田田姐,此物对你身上伤势有好处,不必忙着还我。”

“用不着了。”何田田道:“自昨晚之后,我便无法从此物上获取任何精气,想是其上多余的先天精气已经都被我吸纳了吧。况且我现在也可自行吸取日月精华,这灵根来之不易,不须做此竭泽而渔之事。”

金一见说的有理,方将菩提根接过了,随手揣在怀里,问起何田田的住处,原来孙思邈在长安有一处寓所,此时正空着没人住,何田田便在彼处安身。

正说话时,有军吏来寻金一,奉上一叠文书请他签收,金一收了一看,立时喜上眉梢:“田田姐,我有地了,你看!”一叠地契上,无一例外都写着自己的名字,金一捏在手里,薄博的纸片竟觉得有种让人心安的沉甸甸的感觉。

“有什么好事?”

金一闻声便笑:“李先生,来得好晚。”来人正是李大白,想是杨素奉了宇文邕的命令,已经传了他前来,预备往同州去,故而这书生穿着一身远行的装束,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营房之外,也不是什么说话的所在,恰好手上刚刚拿到了地契,金一索性请李大白与何田田一道去看看自己的土地,二人欣然允可,就在千牛卫借了三匹坐骑,纵马出城。至于牛琪琪,不是能骑来做这种“小事”的,就在营房中与金虎作伴。

一路行来,原野仍旧是生机盎然的景象,仿佛看不出当日那场大爆炸的余波。走出几十里,何田田忽然眉头一皱,下马看了看路边的几株庄稼,又采了一味草药细细查看。

“田田姐,怎么了?”

何田田将手中的草药交给金一,指着下面的根须道:“一弟,这株草药好生奇怪,根须异常发达,好似长了几十年一般,但茎叶却又是初生几年的形状。我随孙处士采药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药株。”

金一不懂药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想起杨素所说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动:“田田姐,若是这片地上的先天精气骤然增多,会不会长出这样的药株来?”

“地里的先天精气骤然增多?”何田田失笑道:“一弟,你莫要听那些人云亦云的东西,什么是先天精气?那是这天地间最根本的元气,生生不息,无处不在却又无从捉摸,只在万物之间流转,地里就算多了,也会迅即消散。”

“可是,要是一下子有许多先天精气在此地泄露出来,来不及消散在天地间,那又如何?”金一正问了一句,陡然觉得怀中有些异样,那菩提根竟忽然动了一动。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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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守着菩提根过了三年多,又揣着它一路走来,几曾见过这根条自己会动的?

他忙将怀中的菩提根取出来,举到面前仔细查看,哪里晓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菩提根和原先相比有什么异样。搔了搔头皮,心想莫非是错觉?

修道之人心魔难免,这感觉的事原是说不大准的,既然一时拿不准,金一也就不管,只留了个心眼,将菩提根握在手里,继续与二人前行。

越向前走,何田田所发现的异样植株便越多,其异变处更是‘花’样迭出,千奇百怪,用何田田的话来说,那就是她这一辈子所见的变异植株,也没有这半晌所见的多。

一面行间,金.一也将前日所发生的事情向两人解说,李大白一听就叫了起来:“前日我在长安城里写字,忽然间桌子一阵摇晃,害的我写了个歪笔,还道是地动,原来是你这里‘弄’的古怪!金兄弟,依你这般说,那慧可和尚竟是和炼妖壶一起同归于尽了?”

金一叹道:“李先生,.你是没见过那日的情景,那是方圆几十里内所有生灵的一场浩劫,慧可和尚身为始作俑者,除非他能包容下炼妖壶中的所有‘精’气,否则断无生理——话说回来,若是他能做到这一点,那这场大祸也就被消弭于无形了。”

两人听了.,都是默默点头,彼此立场虽异,然而慧可这人就是让人生不起什么憎恶之心,却以这种方式骤然辞世,死后尸骨都找不到,难免让人心中怅然。

三人一时无语,脚下经行.处的异样植株也都视而不见了,直到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三人才又重新抬起头来,何田田惊咦一声:“竟有如此威烈!”

眼前是一片了无生机的土.地,金黄的沙子在阳光下放‘射’着无尽的炽热,满眼看不到半点绿意,与来路上生机盎然的原野相比,反差显得格外刺眼。

李大白勒马站在绿野黄沙之间.的分野上,马前蹄踏着黄沙,后蹄踩着绿草,头扭来扭去地看,口中啧啧连声:“奇景!奇景啊!这就是当日万物生机灭绝之后所残留的遗迹么?当浮一大白啊!”

何田田摇头失笑。也不.去理他。却想起一事。向金一道:“一弟。你不是说带我们来看看你地土地么?为何到这片荒地上来?”

金一扬手一指。嘴角扬起苦笑:“喏。这便是我地地了。看这地契上。四至写地分明。不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何田田惊道:“这片地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虽说那先天‘精’气终有散尽之时。可看这样子。也不知要多少时日。一弟。你这不是得了一片无用地地么?”

李大白也道:“有土斯有财!只要地里能种庄稼。下了气力下去。总能长出粮食来填饱肚子。这才是土地地意义所在。似这片黄沙。看着是能下酒了。可是半颗粮食不长。要来有什么用?金兄弟。你还约了凉州冯阿三一家到长安来给你种地。难道就让他们种这样地不‘毛’之地?”

金一一拍脑袋。懊恼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若只是他自己地地产荒废。横竖是一身轻。也还不放在心上。可是这片地还寄托着冯阿三一家地未来。这家人可不象他身具神通。只能从地里刨食吃。当初大包大揽把人招来。如今手中只得这一片荒地。要如何向人家‘交’待?

见他发愁。何田田反要来安慰。刚要开口。忽然瞥见一件异样之事。指着金一地手惊叫起来:“阿一。你这菩提根怎么了?”

深碧‘色’的菩提根上,出现了一抹异‘色’,从它下面竟生出了白‘色’的根须!

在金一三人的注视之下,那根须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疯狂生长,须臾之间便长出了数十条尺许长的根须,且无一例外地向下延伸,好似是接到了什么命令,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似的。

金一看的目瞪口呆,一颗心怦怦直跳,菩提根自从离开五指山之后,就一直毫无变化,他甚至有种幻觉,这根条会不会已经死了?而今,这菩提根竟然自己生出了根须来,是否意味着这灵根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生长的地方?

可是……低头看看脚下的黄沙,举目四望,除了视野尽头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手机用户登陆ap.,章节更多,请登陆16k文学网阅读!)

一抹绿‘色’,大地上尽是了无生机的漫漫黄沙,难道这地方能适合菩提根这样的异种灵根生长?要知道,之前它所生长的地方,可是被如来佛祖的佛法庇佑的佛境,那里的空气都是带着甜味,泉水都有股**的!

手上的短短根条,仿佛有千斤之重,金一的脑海里,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来回‘交’换,一会儿是这菩提根生长的枝繁叶茂,一串串的菩提子挂在枝上,翠绿的颜‘色’浓的好象要滴下来;一会儿却浮现出慧可和尚引爆炼妖壶时的情景,先天‘精’气的无形‘波’‘浪’所及之处,一切生灵都逃不过消亡的下场,夏

野顷刻成了荒漠!

这一种下去,会是什么结果?金一的手微微颤抖着,额头上竟已渗出汗来。

下意识地,他的手在空中转了转,只是转了转,仍旧拿不定主意是该种下去呢,还是该收起来,谨慎从事。可是这一转,却转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些已经向着地面生长出来的根须,随着这一转,与地面之间便有了些角度,这些根须竟仿佛是有灵识一般,在空中转了个方向,不一会就又指向地面。

六只眼睛之下,这样的变化自然无所遁形。何田田忽道:“一弟,就种在这里吧。”

“这……”金一还是有些犹豫,这可没得后悔‘药’吃,要是种坏了,那可就一了百了。

“一弟,你看.。”伸出白晢的手,轻抚着那些向着地面极力伸展的根须,何田田的语声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仿佛是唏嘘一般:“这是有灵‘性’的植株,它在这里生出根须,定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一弟,这是它自己的选择,是它的天命啊!”

天命么?金一望着手中.的根条,又转头去看看李大白。

“天生我.才必有用!”

李大白语出惊人,听得金.一与何田田都是一怔:“李先生,这是什么词句?”

李大白搔了搔头,讪笑道.:“这是我闲常无事想出来的歪诗,连不起上下来,只是觉得有所领悟,故而一直记着。我以为,天生万物,总是有他的用处,有他该在的地方,行所当行,止所当止。何姑娘说得对,这本是灵根,忽然有这样的感应,必是得知了它的天命所归,就在这里种下去吧,这就是它该在的地方。”

眼睛望着手中的菩提根,金一.想起的却是五指山中的岁月。三年的孤独跋涉,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命运?不就是这菩提根上的一抹绿‘色’吗!如今,菩提根也要去经历属于它的宿命了……它会离自己而去,还是会重新为自己的命运掀开新的一页?

手一挥,脚下已经多了.一个浅浅的坑,金一蹲下去,珍而重之地将菩提根放在里面,然后轻轻地将沙土掩上,唯恐伤及了一点根须。

黄沙之中,暗碧‘色’的菩提根格外显眼,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唯恐错过了一丝变化。

说也奇怪,方才抓在金一的手里,这根条疯长根须,有诸般灵异处,这刻埋下去了,半晌过去全无动静,就跟放在包裹里时一样。

金一屏住呼吸,等啊等,直到这口气都快憋不住了,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心底莫名地轻松起来:“看来,这沙地上终究是种不好灵根的。好歹也没种坏了,赶紧刨出来带回去吧。”

这种事对在场三人都是平生头一回经历,怎么知道该如何种?金一如是说,谁也不好说他什么,何田田与李大白不约而同地都吐了一口长气,眼望着金一去刨那根条周围的沙。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金一的手将将碰到那根条边的沙土,只听嗤的一声,那菩提根竟闪电般地缩到了沙土中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一立时就急了,骈指成抓,一把直向土中抓了下去。以他此时的力道,这一抓下去遇土土开,遇石石穿,哪怕菩提根缩到了地底,也管教一把抓了起来。

孰料,这一抓开头极易,只深入尺许深处,前端的阻力骤然增大,越向下便越是艰难,到一尺五寸以后竟有些难以为继之感。金一心里发急,顾不得那许多,立时左手掐起道诀,将巨灵变的大力运到右手上。

半晌,他才将右手从沙里拔了出来,脸上尽是沮丧之‘色’。何田田与李大白见状都知道不好,李大白‘抽’出剑来向土里用力一‘插’,再拔出来时,那剑端竟也磨得钝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下面有什么妖‘精’鬼怪,竟把菩提根给抢了去了?”

金一沮丧无比,这沙土看似疏松,没想到下面竟是如此难入,菩提根缩进去无影无踪,有什么办法可想?难道说,这菩提根就以这样的方式离自己而去,这就是我和它之间的宿命吗?

何田田见金一难过之极,刚刚安慰他两句,金一只是摇头,默然半晌方道:“田田姐,你不知道,这菩提根是我从原先的家园带出来的,而那个家……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一念及此,心里真好象刀割一样的难受。

“一弟……”何田田听见这话,心头不禁一酸,眼眶也湿了。

李大白在旁边憋的难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金一才好,只是低着头在沙土上看,忽然惊叫起来:“金兄弟,你快看,快看呐!菩提子!”

金一眼睛倏地睁大,瞳孔中的金黄沙子上,竟尔惊现一抹碧绿,那仿佛要滴下来一样的碧绿!第二十四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五章 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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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州霸府。

贺兰祥步上霸府帅厅的台阶,只看见一群人拥在厅外探头探脑,其中尚有宇文护的嫡子宇文会在内,不禁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里面有什么好戏可看?”

宇文会一回头,见是宇文护的生死挚‘交’贺兰祥,立时大喜,跑过来扯着贺兰祥的袖子道:“贺兰叔叔,你来的正好,爹爹正在里面大发雷霆,已经打死了两个人,现在谁也不敢进去。爹爹听得进你的话,贺兰叔叔,烦劳你快去劝劝。”

贺兰祥一皱眉头:“出了什么事,萨保发这么大火?我刚从西边回来。”贺兰祥与宇文护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幼年时一起逃难,在晋阳一起住一起上学,后来又一起被北齐送还大周,两人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三分,故而能够直呼宇文护的小名萨保。

宇文会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厅内一声闷哼:“是盛乐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贺兰祥答应了一声,向.左右使个眼‘色’,便推‘门’进去。迎面一股血腥味,地上是一滩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是两个人来,宇文护独坐的虎皮椅上,脸‘色’铁青,手中的黑光犹如活物一般盘旋升腾,好似毒蛇在择人而噬。

贺兰祥神.情自若,一脚从那滩血‘肉’上踩了过去,皮靴橐橐走到宇文护的身边,坐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方道:“大半年不见,你的黑光倒是越来越‘精’进了,我看差不多能有太祖全盛时的八成火候吧?”

听见贺兰祥拿自己和开国.太祖宇文泰相比,宇文护僵硬的脸缓和了许多:“我怎能与太祖相比?他老人家全盛时,已达到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振衣龙虎宾服的境界,我嘛,差得远了。”

贺兰祥笑道:“太祖能有.那般威能,也是仗着‘大权’在手,你只需能寻到‘大权’,结合自身的黑光,不难达致太祖昔日境界,假以时日,青出于蓝也未可知。”

“‘大权’!”这个字眼,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宇文护口中喃喃念诵着,眼神又变得炽热了起来:“盛乐,你与我推心置腹,该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找寻‘大权’的下落,如今刚刚有了点眉目,炼妖壶却出了岔子,怎叫我不着恼!”砰地一声,双眼中‘射’出两道黑光,将照壁穿了个窟窿,外面又是一声惨叫,也不知谁倒了大霉。

“炼妖壶出了岔子?”.贺兰祥也是诧异:“这壶是我率兵攻打妖戎多年。软硬兼施。才‘逼’使妖戎吐谷浑部献出来求降地。怎么竟会出了岔子?被人盗去了?”

“何止被人盗去了?慧可!不但盗去了。还毁掉了!”宇文护怒气再度升腾:“不但毁掉了。那现场还被弥罗突赐给了千牛卫做田地。我地人根本没有借口靠近!”弥罗突是天王宇文地小名。宇文护身为宇文地嫡堂兄。又向来不把天王放在眼里。‘私’下里便直呼小名。

寥寥数句。贺兰祥也听不明白。宇文护懒得解释。便唤了宇文会进来。将事情经过都说了。贺兰祥这才了然。皱眉道:“萨保。弥罗突素来恭敬你。对你娘更是视若亲娘。每年都率族人到府上寿。他可不象是会使人暗中坏你大事地。”

“‘大权’!”宇文护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盛乐。你不会黑光。不懂得其中地奥妙。凡是黑光地传人。没有人能对此不动心!若是弥罗突知道了我正在寻找‘大权’。他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地。我只奇怪。这事如此机密。我身边只有你和导儿知道。绝无可能走漏风声。为何在炼妖壶一事上会出了岔子?若非知道炼妖壶中藏着寻找‘大权’地路径。这壶虽然宝贵。也不值得慧可这样地人用‘性’命去拼。”

听见父亲言语中隐隐有怀疑自己泄密之意。宇文会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贺兰祥却泰然自若。丝毫没放在心上。沉思了半晌。方道:“以兄长地‘精’细。各条线索想必都已查遍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仍无所得。不妨来个引蛇出‘洞’。”

宇文护素知贺兰祥多智,闻言如获至宝:“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且不忙,萨保,你说炼妖壶被毁了,此事当真?”

“假不了,那现场我亲自去看过,方圆数十里生机尽绝,余‘波’所及又是先天‘精’气充盈,只有炼妖壶这样藏天地‘精’华的宝贝爆炸了,才会如此。”

“萨保,这么一说,那慧可和尚恐怕就不是与黑光传人有染了,若是想要得到‘大权’的人,谁会舍得毁掉炼妖壶呢?”

宇文护摇头道:“盛乐,你这思虑我也想到过,可事有不测,万一那慧可和尚和对方内讧呢?万一敌人自忖不能与我相争

不想我得到‘大权’,索‘性’毁掉炼妖壶呢?”

贺兰祥点头道:“这也说得是,既然如此,小弟这引蛇出‘洞’的计策也就派的上用场了。萨保,咱们可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遂将计策解说一遍。

宇文护听了连连点头,又修正了其中几处细微处。商定之后,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手机用户登陆ap.,章节更多,请登陆16k文学网阅读!)

要令宇文会付诸施行,贺兰祥却叫了声:“且慢!萨保,你可要想好了,这计一出,弥罗突多半会出来‘插’手,就算他之前与此事无关,恐怕也禁不住‘大权’的‘诱’‘惑’。到时候,你要如何对他?”

“弥罗突……”宇文护脸‘色’‘阴’沉,言语中透出杀气:“太祖将这江山‘交’给我,当时内有大将不服,外有强敌四面窥伺,太祖诸子最年长者才十五岁,要是没有我,这大周早就亡了!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弥罗突要是敢挡我的路,他两个哥哥陀罗尼,统万突,我都杀了,不少他一个!”

此时,数百里之外的长安城中,金一正捧着一颗菩提子,在灯下细细观察,越看越是欣喜。日间,正当他以为菩提根已经离自己远去,沮丧无比的当口,从那万物灭绝的沙土中,竟生出了三颗菩提子。

那种绝望之后.的狂喜,令金一手脚一阵发软,好半天才恢复了常态,只是当他上前摘下了菩提子时,忽然忍不住地感怀,眼眶都不禁红了。

何田田在一旁,伸出手.来,按着他的手,温言道:“一弟,你可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么?”

“田田姐.……”金一抬起头来,触到何田田温柔的眼神,心底某个最柔软的部分仿佛被拨动了一下,五指山的往事犹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他身心都吞没。“三年的时间,我每天都去采菩提子,自己吃两颗,老孙吃一颗……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心思,要学好道法,早点走出山去!”

可是,可是,走出了山,.回头再也不见山;走出了家‘门’,回头也再没了家!孤身漂泊在世间的人,几人能知他的辛酸?入世的时日虽短,金一却几度历险,道途多艰,最重要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走什么样的路。

而今,再见菩提子,金一.怎么能不为之感慨?

“一弟,你该高兴才对。

”何.田田望着他,这个身上承载着莫大的希望,他自己却几乎一无所知的少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抽’紧,上天将这样的命运压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他何以堪?

“你瞧,这菩提根随着.你一起走出山来,它也没了家。”稳了稳心神,何田田指着地上的菩提子说道:“可现在,它找到了新家,在这里扎下了根了。一弟,这是你的土地,你的菩提根在这里扎了根,它始终和你在一起,不曾离弃!你也可以在这里,扎下你的根,这就是你的根,你的新家!”

“何姑娘,说得好啊!”李大白也道:“但使此酒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对我而言,有酒喝,喝的痛快,那就是家园啊!家在我心里,不须寻觅,也从不会失去。”

我的,新家?金一望着何田田的眼睛,心渐渐亮了起来。他抬起头来,望着四面的黄沙漫漫,再看看脚下,那几点碧绿越发显得生机盎然。这不就是我吗?满眼的黄沙中,一点挣扎求存的生机!

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金一忽然伸出手,将三颗菩提子一一摘下。说也奇怪,那菩提子竟仿佛是直接生在地面上一样,被摘下之后,地上竟无半点茎叶,仍旧是一片黄沙。若不是金一手中正捧着那三颗菩提子,旁人几乎要以为方才根本不曾出现过一点绿意。

金一将一颗揣在怀里,一手托着一颗,送到何田田和李大白面前。二人刚要推辞,金一却笑道:“今日我乔迁之喜,难得两位高朋来贺,仓促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两颗果子,千万要收下。”

何田田闻言一笑,便将菩提子接了过来,怀中取出一片荷叶,细心地裹好,放进怀中。身为莲妖,她自然能觉察到,这原本就是异种灵根的菩提子,在这片‘精’气充盈的特殊土地上扎根之后,所结出的第一批菩提子,有着异样的灵异。

李大白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掀开盖子把菩提子给丢了进去,再稍微一摇,顿时异香扑鼻,中人‘欲’醉。他又从怀里取出三个酒杯来,笑嘻嘻地斟满了,端在手里:“金兄弟,怎么说没有好招待的,这不是酒来了?来来,这叫借果献佛,就用你的灵果浸成美酒,以贺你乔迁之喜!”

金一哈哈大笑,三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第二十五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六章 字法

在手心,灯下细望菩提子,金一越看越是欣喜,直到+7了,在灵台中叫着“要吃就吃,以后每天都有了,好稀罕么?”他才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好,将菩提子纳入口中。

入口是久违的甘酸滋味,引得金一的心神一阵‘激’‘荡’,好半天才静下心来,规规矩矩地按照平日的修炼法‘门’,将这菩提子中的‘精’气丝丝缕缕地引出来,由本‘性’真灵引导着在各处窍‘穴’中盘旋。

刚开始时,金一是小心翼翼,皆因前次贸然服下了异变之后的菩提子,险些丢了‘性’命,害得何田田也大病了一场。如今这菩提根所种下的地方,又是一片被炼妖壶中的‘精’气给破坏了的不‘毛’之地,天晓得在这里生出的菩提子会有什么异样?

过了好一会,只觉那菩提子与在五指山上所吃的并无二状,金一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恰好此时又已经将前四变的窍‘穴’都游走完毕了,他便稍稍增加了引导‘精’气的速度,并将第五变巨灵变的窍‘穴’渐次开启。

七十二变千变万化,各有巧妙不同,但巨灵变在这其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所谓七十二变者,合于地煞之数,每一层之间循序渐进,无需经过伐‘毛’洗髓,可从凡人之身直登无上神通。只是在这当中,前四变与后四变之间有天壤之别,关卡就是这第五变。

巨灵变!以凡.人之身,具大力神通,法天象地,到高深处可以挟泰山而超北海,单以力量而言,七十二变中以此为尊,只要一直练下去,进境直是无穷无尽。据说天界有个神明,就是凭着这一般变化,封了神位,战力惊人——只不过在老孙的口中,这人只是个小丑而已。

自从练成巨灵变之后,.金一便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力量的增长,他不得不在平日加倍小心,将这九处窍‘穴’都封闭起来,以免一时控制不好力道,再捅下凉州初成那时的篓子来。这千牛卫的兵营是在禁宫之侧,出了意外可不好收拾。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少了许多练功的体验,他便一直对这巨灵变的应用法‘门’不甚了了,今次有了菩提子的‘精’气助益,正好再重新将这巨灵变细细体会一下。

当九处窍‘穴’次第开启,金.一察觉口中含着的菩提子一无异状,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开始逐渐增加引导‘精’气的速度。待将巨灵变的九处窍‘穴’全部游走三遍,本‘性’真灵也随之变大变小了三回之后,金一忽然发觉,那菩提子中所传出来的‘精’气,竟然仍旧源源不绝,丝毫不见衰竭。

这可就与往常的经验有所.不同了,在五指山时,那菩提子只能支持金一修炼前四变之用,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本该早就枯竭了,再也引导不出一丝一毫的‘精’气才是。

“看来,这菩提根在此种下之.后,受到极度充盈的先天‘精’气影响,果然有所变化,只是这样的变化,对我是有益无害,岂非绝妙?”

越想越是喜欢。金一便.索‘性’将菩提子中地‘精’气全部导引出来。最后连皮带核都吞下去吃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满意足。这才倒头大睡。

次日一早。金一刚刚起‘床’。正拉着金虎比试武艺。想要看看自己地巨灵变威力。能否和这位千年妖王抗衡。俩人刚刚拉开架势。韩擒虎推‘门’进来。身后一人高声叫道:“金兄弟。金兄弟。出怪事了!”

“怪事。什么怪事?”

金一见李大白神‘色’慌张。衣衫凌‘乱’。头发上地包头巾都是歪地。好象真有什么紧急地事。忙收了架子。问道:“是凉州有什么消息传来?”

“不是不是。”李大白摇了摇头。脸上神情颇为古怪:“这事说不清楚。用看地最好。”

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包来。打开一看。却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韩擒虎笑道:“这位先生。是要到咱们军营里来‘吟’诗作赋么?”

李大白讪笑。

金一却知他有点古怪的神通,威力虽不算很大,却也是旁人难及的本事,当下便不多言,看着李大白一手托着砚台,取一块墨在里面研了几下,那砚台自动就‘阴’出水来,磨成了浓浓的墨汁。

到此还只是书生的惯例,接下来的动作可就匪夷所思了,李大白不忙题诗,却从怀中取出那个酒葫芦来,喝了一大口。韩擒虎失笑道:“醉酒赋诗么?这时候可有点早啊!”

只见李大白口中含着酒,却不忙吞下,往砚台里噗地喷了一口,与那墨汁‘混’在一处,酒香墨香一起飘起,金一

子里,竟觉得灵台微微一晃,不由大吃一惊。再看T虎,身子都微微晃了起来,脸颊酡红,简直就像是喝醉了似的。

金虎低吼道:“书生,你在‘弄’什么‘花’样?速速停了!”一抖手中的大刀,刀环哗楞楞‘乱’响,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却是他这千年妖王被这股异香一熏,也觉得有些不大稳当。

李大白连连摇手,慌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金兄弟,你瞧!”说着拿起笔来,饱饱蘸了砚台里的“墨酒”,临空写了一个怪字,好象一个人愁眉苦脸一样,说也奇怪,那“墨酒”写成的字也就漂浮在空中,飘飘游动。

李大白环顾一周,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只得向韩擒虎道了声:“得罪了!”笔尖在字上一点,那字忽地一下飞到韩擒虎面上,就像是水洒到冰面上一样,瞬间不见了。

韩擒虎本被酒香熏的陶陶然,被这一下可‘弄’的清醒了,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好竖儒,竟敢无礼!”抡拳就要打,他还生怕这书生受不起,两拳下去打出人命来,不敢动用神通。

李大白哪里敢.吃他的拳?忙叫一声“囧!”

这一声真是如响斯应,.韩擒虎的拳头立时在空中停住,接着慢慢收回,金一往他脸上看时,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只见韩擒虎的五官挪移,神情沮丧之极,一张脸就好象那个囧字活脱脱写出来一样。却听地一声,旁边的牛琪琪笑弯了腰,趴在地上用牛蹄捂着脑‘门’。

金一与韩.擒虎相处甚欢,虽然也觉得好笑,也只好苦苦忍住,向李大白道:“李先生,若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东西,请快快收了法术吧,玩笑开大了就伤和气。”

李大白点头不迭,忙用笔.蘸了“墨酒”在空中一划,道:“抹!”

韩擒虎立时囧相尽去,脸.上肌‘肉’一阵变动,成了怒目金刚:“贼子敢尔!”这一下可动了真火,由书生到竖儒到贼子,这位千牛卫的军主已然动了杀机。

“慢来,慢来!”李大白急得.额头冒汗:“小生绝非有意相戏,怎奈口说难明,只得姑且献丑,这,这一招全无伤人之力,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金一也从旁相劝,说李.大白并非歹人,来此也是为了这事,他自己只怕也不知其中的奥秘。韩擒虎看他的面上,李大白又是再三赔罪,火气也渐渐消了些,反觉得奇怪来:“竖儒,你这是什么法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将军还要治你!”

李大白一脸的囧样:“将军,小生这点小把戏上不得台面,金兄弟在凉州时便见识过。”

金一点头称是,其实李大白这画字施术的法术独树一帜,连‘阴’司使者也要被他克制住,当时虽还不成气候,却也初显峥嵘,绝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但这话不敢当着韩擒虎说,只能说得越不堪越好。

“可是,昨夜我回去练字,依着平日的习惯,一面练字,一面就把酒拿出来喝,却忘了这酒里……”他望了望韩擒虎,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这酒与往日喝的不同,又不小心将酒倒在了墨汁里,随后就闯了祸了。”

“闯祸?你能闯什么祸?”

李大白咳嗽了两声,讷讷道:“小生,小生写了一个‘刀’字,口中不自觉地念了一下,那字忽地就从纸上飞了出去,把……把半边山墙给砍破了。”

韩擒虎目光顿时一紧,看李大白的眼神也有了变化。一个字就砍破了半边山墙?什么时候,这世上竟出了这样的法术?不过要按这说法,这书生还真是没有多少歹意,否则的话刚才若是写一个“刀”字,自己又没有防备,非得受重伤不可。

金一也是大为惊诧,想当初在凉州时,聊起这‘门’法术,李大白便坦承,他只有写几个特别的字时,再配合他在道‘门’时所学的三脚猫的道术,才能使出来。可是如今,按照他所说的,竟是随意点划也能施术,若真如此,那这李大白的神通可就非同小可了。

他正要开口,‘门’外有人咳嗽一声,说出的话却与金一心中所想的一般无二:“那书生,你所言者,可是任意字词都可施术,而且所写的字便是施术之后的效果?”

‘门’口负手而立的,正是千牛卫统军,“富贵‘逼’人”杨素。第二十六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七章 试招

大白尚未回答,杨素身后闪出一人,冲着金一大叫道T弟,别来无恙?做哥哥的看你来了!”张着双臂就扑过来。

金一定睛一看,也是大喜,张臂和他相抱,叫道:“史大哥,这可想死我了!”那人正是凉州的史万岁,金一原本是提过想要调他过来一同干事,不想杨素办事雷厉风行,才两天就把人给找来了。

几人曾经一同与‘阴’司使者战斗过,彼此相见都大为喜欢,围在一处说个不停,一旁韩擒虎与史万岁原是旧‘交’,少不得又是寒暄叙旧。大家好一阵说笑,金一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个杨素,自己顾着说话,可把人家晾在一边了。

待看杨素时,却见他仍旧负手而立,脸上神‘色’一如往常,没有半点被忽视的不悦之‘色’,从容淡定的好似可以一直就这么等下去一样。“难怪敢说富贵‘逼’人这样的话,瞧他这模样,富贵不来找他,他恐怕也还是自己走自己的路吧……”

金一见此,对这位相‘交’甚短的杨素统军,心下倒有些佩服,单凭这份气度,不枉他能做千牛卫的统军,让韩擒虎这样的猛将也甘为下僚。向李大白递了个眼‘色’,李大白却皱了皱眉头,意似不愿将自己的秘密与杨素分享。

他是背着杨素.的,然而杨素却似亲见一般,对他的心意了若指掌,开口道:“出发在即,强敌当前,你若是抱残守缺,不肯让同行战友知道你的能力所及,到了紧急关头措置失当害死了人,也由得你。”

“出发在即?”金一一.怔,忙走到杨素面前,问道:“是去同州霸府么?”他却想起了答应过宇文的事情来。

杨素点头.:“不错,这事原是定下的,否则也不须急调史将军前来长安,这一路上可动用了四名道士一路用神行法护送,代价不小。况且昨晚,同州霸府那里传来消息,有一件要紧物事即将出现,此物干系重大,我们推测宇文护之所以急着要取炼妖壶,也是因为此物。事情迫在眉睫,你们须得立刻动身,要什么准备事项,只管对我说就是,大家吩咐了,尽力满足你们。只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看李大白,又向金一道:“若是有人不能同心一致,去了只怕要拖大家的后‘腿’,我劝你三思而行。”说罢,竟转身不顾而去。

李大白脸‘色’顿时涨红了,想要追.上去理论两句,却又不晓得说什么好,难道对着人家说,我就是不想告诉你?未免也太孩子气了。

重.重吐了口气,他才向身边众人说道:“不是我有意藏‘私’,这事我从无经历,翻遍了经典也查不出端倪,竟好似是凭空冒出来一样,叫我怎么说?”一面说,一面眼睛弹了弹金一。

金一自然知道他这话不尽.不实,起码据他自己所说,是从五指山被天上的长庚星降临之后,才有了这样的法术,不问可知,这星宿上身之后,定然是给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只是这事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这事不说也罢。不过适才.杨统军之言似也有理。我原是想请李先生与我一同去往同州霸府行事。如今李先生神通大长。正是一番助力。若是咱们也不知道李先生地神通如何。临敌时彼此不能配合。岂不是枉空?”

史万岁听了金一所说。也说有理。军中将士们并肩作战。都是把‘性’命‘交’在彼此地手上。哪能容许有半点藏‘私’?杨素地要求在他看来。本是天经地义。

李大白忙点头称是。却说他这法术也是刚刚练就。自己也不晓得能力地界限何在。韩擒虎在旁听了。来了兴致。这里是千牛卫地军营。别地东西没有。还能少了练武地场所?

当即引着众人来到千牛卫地校场中。划了一块空场。让李大白随意施展。自己却拉着史万岁和金一三人。来给他喂招。反正他刚才已经被李大白试了一次招。也不当一回事。还可以借此拉着两个人一同下水。何乐而不为?

何田田抿着嘴。不声不响地也跟在后面。金虎站着不动。冷不防被拱了一下。回头看时。却见牛琪琪冲他瞪着牛眼。忙用个妖力束音地法术。道:“小姐。你说咱们也要去看看?”

“自然!”牛琪琪与金虎之间自可沟通。外人听来只是叫而已:“咱们甘愿跟在这姓金地小子身边。不正是为了一探他地神通底细么?如今这书生地能为也非同一般。贸一看似乎与佛‘门’地口密有些相似。却又有截然不同处。有这大好机会可以看个明白。不可错过。”

金虎对她是惟命是从,便即一道来到校场内,却见史万岁等三人已然被闹的灰头土脸,

嘴上连连道歉,却掩不住的得意非常。

又看了一会,牛琪琪更是诧异,只见李大白随意挥洒,一个个字丢出去,不论那三人如何躲闪,或者接架,竟是半点也抵挡不住。那些字如有神明,一丢出去就认准目标,飞起来慢悠悠地,却连金一的飞隼变也不能逃过,韩擒虎用铠甲和盾牌格挡,也是毫无作用。

直到史万岁灵机一动,拿了一本书来,看准一个字的来路迎上去,果然那字一遇到书,便乖乖沁了进去,再无半点动静。翻开书页一看,众人都是先惊后笑,原来那本书原本的内容全都不见了,满纸都是大大小小的字,而且是同一个字。

“原来如此!”史万岁啪啪地拍着那本书,冲着李大白笑道:“书生的法术,还得用书生的办法来治,你拿字来丢我,我便用纸去挡,简单明了,算不得什么。”

李大白撇着嘴,不说话,韩擒虎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若不是李书生有意给咱们喂招,用出来的又都不是什么威力巨大的法术,等不到你用书来挡,早已中招死伤了。况且临阵杀敌,咱们都是一等的粗人,就算能识几个字,谁会随身带上一本书?所谓出奇制胜,李书生这法术当得起这四个字。”

李大白见这般.说,立时又高兴起来,笑道:“韩军主毕竟见识不凡,不瞒众位,小生还有几个威力甚大的字法没有使出来,恐怕伤了大家和气。

”到目前为止,他写的都是些“槑”“囧”“默”之类的字,效果千奇百怪,可以让人发呆,可以让人说不出话来,也可以让人情绪低落,士气全无,不过却没有什么能够真正伤到人身的字。

金一想起在凉州时,李.大白也曾写出过“靐”,发挥出雷法的效果来,如今他的神通又有大变,这法术想必威力也是倍增,便连连点头:“不错,李先生这字法若是用来伤人,也是威力颇强的,不妨找个靶子来,试演一场。”

试演的结.果,却让人大为意外,李大白的“靐”字法原先还能威势赫赫,‘阴’司使者都要忌惮三分,现在却是效用全无,那“靐”字飞到半路上就逐渐溃散,勉强砸到靶子上,却连个小坑都没砸出来,只留下几点墨迹。

史万岁与韩擒虎见了,都有些失.望,在他们眼中,自然是那种惊天动地,伤人千百的法术才算得上大招,李大白的字虽然效用神奇,奈何不能真正伤人筋骨,顶多也就是小把戏而已。

李.大白也不料如此,那脸上表情‘精’彩之极,好似是自己给自己写了一个“囧”字一样。

何田田忽道:“李先生,.你到现在写的都是些不好的字,能写几个好的来么?好比雄字,力字之类。”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啊,既然李大白所写的不好的字多半灵验,那么如果写些好的字也有了效果,受术者不就平添战力么?

李大白连忙抖擞‘精’神,提笔当空写了几个字,什么雄壮威武之类,不一而足,不过金一等人受了这些字之后,挥拳蹬‘腿’却觉不出半点异样,并没有如意料中那般,变得力大心壮。

试了许久,直到无意中写出一个勇字,丢到史万岁身上,初时还没觉得什么,等到他凝聚鬼力时,才叫了起来:“咦,有效果了!”

众人都围拢过来,齐声动问,史万岁也不忙回答,径自将拳头一挥,那拳上白森森的鬼气凝成一团,离拳挥出,落在土靶上,好似滚汤泼雪,一个完整的土靶竟在顷刻间被销蚀一空。

史万岁晃了晃胳膊,笑道:“我这身本事,都是仗着本身煞气才能御使鬼力,本身的心气越高,所能驾驭的鬼力便也越强。适才受了这个勇字之后,顿觉心雄气豪,拳上能运使的鬼力越发强劲,如果与之前相比,威力足足强了三成不止。”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也要李大白给加上勇字。试招之后,韩擒虎的火雷法威力增幅更甚史万岁,比之前竟强了一倍也不止,而金一并无这类外发的法术,然而运用起巨灵变之后,自觉所能使用的力量也较之前强了三四成。

看来这个勇字能增加武者的力量是毋庸置疑了,至于所能增加的幅度,则因人而异。

众人兴致勃勃,正要再试,场边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咳嗽:“众位,大家相招,这就随我见驾去吧?”却又是杨素,竟无人觉察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第二十七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八章 出发

这架势,怎么和原先说好的不一样呢……”骑在牛背望前面,又看看后面,满腹疑窦。此时他所身处的是一条长长的队列,足有二百多人之众,领头的是当今天王的亲生弟弟,卫王宇文直,身边光是尚书台的内书记官就有七八人之多,扈从的尽是千牛卫、羽林军等天王亲军。

原本他与宇文约定的,是以探究炼妖壶一事的名义,去同州霸府挖出宇文护暗中图谋的事来,这样的任务显然不需要很多人,更不需要宇文护所熟悉的人,因此才会找上他,他也才会申调史万岁与李大白二人来助。

可是临到出发时,金一才发现,这次的任务显然有了巨大变化,整个队伍改由卫王宇文直率领,人员亦扩充许多,出行同州的名义变成了商议六军秋狩事宜,他们几个则变成了无足轻重的扈从。简单说来,这根本就没他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大的变化,事先竟没人知会他一声?金一在牛背上紧锁眉头。

“阿一,听说这片地赏赐给你了啊?那你可发财了!”肩上被人猛捶了一下,金一不得不从疑虑中抬起头来,迎上史万岁一脸戏谑的笑:“这么一大片地,足有千顷,又是渭水河滨的上好良田,凉州长‘春’观一半的观产也就这么多了!说不得,见者有份呐

原来是到了自己所拥有的那片黄沙地了,金一报以苦笑,碍着人多眼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胡‘乱’与史万岁打着哈哈。好在这里变成沙地之后,铁骑走不得,一走就要陷下去了,因此大队是从旁绕行,他种在里面的那几颗菩提子不会被人发现。

金一忽然想起一事,便唤过金虎来,密密吩咐:“待会你用遁法潜回来,若有三颗绿‘色’的果子在沙地上结出,就采下带回来给我。原地做上标记,而后将标记处寻找之法写成书信,留在我千牛卫的营房中,若是凉州冯阿三一家到来寻我,便教他们在当地造一个窝棚,只说是我家佃户,日常用度先从我的军饷中支取,其余待我从同州回来再说。”

金虎答应了,他自有妖法傍身,瞅个空子便可脱身。

不一会便过了那片沙地,眼看离同州霸府不过百里之遥,前面有人通报,说是霸府派人前来迎接,双方往来酬对答,金一等人夹杂在大队人马中却无所事事。

“金兄弟。”正百无聊赖间,忽然有人轻唤,金一一看,又是杨素,心说这人到底练的什么道法,来去比鬼魅还要难测,总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

“金兄弟,事起仓促,大家来不及与你徐徐商议,变更计划,只得先打发你上路,命我途中向你慢慢解说。”

金一一怔。还好自己耐住了‘性’子。原来宇文一早已有了安排。只是。就在这里说这样地机密……他看了看四周。却发觉不知何时。身旁地人已经全部换成了千牛卫。韩擒虎领着数十名将他们几个人围在当中。

韩擒虎手中小小令旗一挥。数十名千牛卫一同取出各‘色’法器。念起咒来。无声无息地。周遭地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卫王宇文直等人和对方迎接人员地对话几不可闻。好似变得在天边一样。

这效果对于金一并不陌生。宇文出行凉州时就随时摆下这副阵势。场面自然要大上许多。看他连这千牛卫地阵法都拿了出来。足见对自己此行地重视程度。

见他神情自若。杨素心中也有几分满意。点头道:“据同州传来讯息。那边将有一件重要物事出土。此物关系到我大周地兴亡。大家志在必得。想来宇文护之所以急于要取炼妖壶。也是与此物有关。故而你若是仍旧按照原先计议地。去暗中探查宇文护之谋。就显得慢了。”

“原来如此……什么物事这般重要?”金一问道。

杨素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大概是一件与宇文氏家传地术法相辅相成地法宝。当初太祖就是曾得到其中地一些好处。术法威能才会突飞猛进。能够与北齐神武帝高欢那样地枭雄并驾齐驱。这事。你不用管。有卫王在。他也是姓宇文地。”

“既然如此,大家为何还要我等前来?”

“大家之意,此物关系重大,宇文护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势必要出手争夺,而且这东西一旦落入他手中,他就再无顾忌,多半会立时发动反谋,篡夺天王之位,到了那时,咱们这些追随当今大家的人,哪还有好日子过?所以,大家是把一切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你们几位各有神通,大家想请你们协助卫王,夺取这件宝物。”

金一还未

史万岁率先表态:“没说的!咱们凉州将士在前线抵舍死忘生,他宇文护倒好,拿咱们的战果去和妖戎‘交’易,换了炼妖壶出来,这等不顾恤将士的人,怎能做大家?”

李大白也道:“我唐州总管府素来忠心大家,小生万死不辞。”

韩擒虎等千牛卫就更不必说了,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在金一身上,只等他的态度。

金一正要开口,陡然间眉心处一阵灼热,就好象被一缕火焰烧着一样。他抬手一‘摸’,手上却全无异状,眉心的灼热感却越来越盛,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

“什么人作怪?”金虎在牛侧陡然虎吼起来,跳起来一爪当空挥出,爪上白‘色’妖气凝结如霜,只听嗤的一声,那白‘色’的妖气竟冒出缕缕白烟,片刻之间就消融了许多。只这一下,金一眉心处的灼热感也立时消失。

“金虎,怎么回事?”金一情知事有古怪,身处千牛卫的保护之中,怎么会不知不觉着了别人的道儿?

金虎哼了一声,指着前面远处道:“来迎队列中,有个和尚,适才他用手中的镜子向这边照来,想是窥测我们这阵中的情况,恰好镜光‘射’到主人的额头上,才有感应。此人来历不小,好似是冲着主人你来的,务必多加小心。”

和尚?金一这段时间来所见的和尚可着实不少,刚刚死去的慧可,五指山里见了一大群,还有之前参与围攻慧可的那位不知姓名的大和尚。

这新来的和尚是哪条路上的?

不期然间,脑海中浮现出当日慧可所说的话来:“西天佛国道路断绝,所有的希望都在你一人身上,佛‘门’必得你而甘心!”宇文护又和佛‘门’‘交’好,莫非这和尚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看样子,我好象已经别无选择了呢……金一轻轻笑了起来,向杨素拱手道:“统军只管吩咐,我自当为大家效命。”既然已经选择了阵营,就不用再摇摆了,一条道走到黑吧!

杨素见他表了态,也好似松了一口气。来时宇文曾暗中嘱咐他,金一身上的秘密关系重大,实不亚于“大权”的意义,万一他的立场不稳,宇文已经授权杨素可以采取任何非常手段,绝不能容许金一落到宇文护的手中。如今立场明确,是友非敌,即便以杨素的城府,也有种紧张之后的虚脱。

“那物乃是在同州西北五十里的黎山出土,其地本是秦时阿房宫的遗址所在……”

等到杨素将此次目标的大略情况说的明白,队伍也已经到了同州。那法阵解消之后,周遭感官恢复,金一顿时觉得有无数道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有些若有实质一般,扎的脸上都隐隐刺痛。

“主人,那些人……”金虎刚刚开口,金一手一举,示意他不必再说:“该来的,迟早要来,这一天早在我意料之中。”

抬起头来,同州城上的情景一览无遗,那十来个光头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迎着这些灼灼的目光,金一忽然笑了起来:“我是金家的最后一个儿郎,从五指山里都能走出来,难道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我畏惧的事吗?”要芶且偷生的话,何必离开五指山那样的地方?

他‘挺’直了腰杆,一催胯下的坐骑,牛琪琪悠然自得地迈开牛蹄,似缓实快地冲进了同州城。身后的李大白忽然觉得自己眼睛有些‘花’了,怎么金一的背上竟然浮现出一个“勇”字来?那不是自己给他写上的吗?

“大冢宰,就是这个人吗?”看着金一的身形隐没在城‘门’‘洞’里,城上的和尚们才收回了目光,其中为首的一人,若是金一仔细看过了就能认出,他正是当日在五指山一役中,率领众和尚的多臂僧人。

宇文护淡淡道:“确然无疑,释然大师也曾经历五指山一役,怎么认不出此子?亏得我另有线报,不会‘弄’错的。”

释然老脸皮厚,动也不动:“阿弥陀佛,我佛‘门’讲究缘法,无需刻意相求,兜转来还是能够相会。大冢宰,此子对我佛‘门’关系重大,咱们的约定……”

“大师尽管放心,我宇文护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过?”宇文护说这话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把他对北齐背信弃义,先取老母后发兵攻打的事放在心上。

“只要我能‘大权’在握,这大周天下什么都是我的,区区一个小子,算得什么?”望着远处暮‘色’中蜿蜒的黎山,宇文护的目光变得火热。谁解他的语中,“大权”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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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权

金一等人混在卫王宇文直的扈从之中,至少有一样好T3是他不用在接风宴上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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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牛卫的保护圈中,即便进入了同州城,也没什么人能轻易接近金一等人的身边,也正好给了他们从容计议的时间。

“此次宇文护奏报天王,说到黎山上将有宝物出世,以此物关系重大,故而请天王前来同州。”杨素手中捏着几根竹签摆来摆去,金一此时也算有点见识了,当知他这是玄门术数的一种算法。

“天王自己不动,派了卫王前来,宇文护若是想趁机弑主便没了机会。如此一来,他只有亲自取得那件宝物,才能动摇大家的地位,因此,此次宝物出世对于宇文护也是志在必得,在此之前咱们都是安全的,他不会节外生枝。关键,就是在上了黎山之后。”

寻宝?众人齐齐皱眉,或哦或吟。

“这里是同州,就在黎山脚下,宇文护若是真找到了宝物的所在,恐怕一早就取走了,哪里会那么好心,等着大家来取?我看这是圈套。”这是韩擒虎的意见。

“宝物有灵,只待有缘,如此重要的宝物,关系到国家气运的,卫王哪里能够得到?咱们帮着寻找,多半也是白忙一场。”李大白如是说。

史万岁的看法却简单而别致:“好生无趣,把我从凉州千里迢迢调回来,竟然是来做打洞的地老鼠的?何不发兵攻打同州,明刀明枪和他宇文护打上一仗,把同州打下来了,随你什么时候上山挖宝贝,强似如今的鬼蜮心肠。”典型的武人思维!

杨素听在耳中,却笑而不答,等问到金一时,金一道:“慧可和尚盗走了炼妖壶,宇文护请动两位天道士和一个大和尚来追杀,此壶关系重大,若是真与黎山上的宝物有关,那么壶既然已毁,这宝物想必宇文护还没到手。”

“不错!”杨素一拍手:“这是经过王家最高明的数师占算,证明宇文护气运并未转旺,而那炼妖壶与黎山上的宝物大有关联,该是无错。如今壶是毁了,不过当日目睹慧可毁壶一幕的人就是你们三个,因而此番寻宝倒还真要着落在你们身上。-====-”

金一、金虎和韩擒虎面面相觑,敢情这事是因为一次占卜才定下来的?金一和金虎又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趴在那里打盹的牛琪琪,心说这里还有一个当时的目击者哩,你那什么高明的数师怎么没算出来?

“至于李先生所说的气运和缘法么,那位数师也曾说及,不过尚未到揭盅的时候,我也不方便透露。”杨素冲着李大白点了点头,意似赞许:“这寻宝之事确乎要视缘法,不过事在人为,咱们也不能就因此而碌碌无为。”

史万岁见他说了半天。全没提及自己地观点。眼皮一翻望向天上。不咸不淡地扔出一句话来:“听杨统军地言下之意。对这寻宝是胸有成绣了?如此。干脆直接吩咐我们要做什么事。何必在这里多费口舌?”

杨素被他抢白了一通。竟也沉得住气。不动声色道:“这宝物大致是在关中。甚或是在黎山附近。这是当年开国太祖传下地遗训。有许多人都知晓此事。不过具体如何取宝。太祖并未留下只言片字。就算有。当初太祖驾崩时。后事都托付给了宇文护。也只有他最有可能知道。至于宇文护为何到今天还没取得宝物。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我们是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取宝地。只能见机行事。”

史万岁第一个跳起来。挥舞着胳膊大声道:“见机行事?我看你是完全不知兵法。没听说过万事谋定而后动么?如今身在敌境。两眼一抹黑。对方又是优势兵力。这样子去见机行事。纯粹就是找死!”

金一心中暗暗叫好。杨素这说法他听了也觉得不妥。只是道理没有史万岁说得这么透彻而已。毕竟是刀锋上拼出来地悍将。对于生死之际地关键所在。史万岁是半点都不含糊。还有这份直言不讳地勇气。亦是军中大将地气魄。

杨素竟仍旧是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史将军所言。深合兵法之诀要。我也甚以为然。

不过呢。所谓见机行事。自然是知道生机之所在。却不知生机何时出现。方有见机行事之说。敢问史将军以为然否?”

史万岁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杨素又笑了笑:“至于这生机么,就得仰仗金兄弟你们三位了。不知昨日在那片黄沙地上,金兄弟得了什么宝物?以至于一夜之间,李先生的道法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惊非同小可,金一差点从地上蹦

杨素竟然知道了自己种下菩提子的事?这怎么可能,t||里都是黄沙,有人靠近的话一眼就能望见啊!

杨素哈哈笑道:“道法之中有水鉴之术,高明者可明察千里之外,据说天庭用此法侦测下方,无所不查,凡间称之为千里眼者即是。长安城中亦有擅长此术者方圆百里都是水鉴周知的范围,金兄弟的田产恰在百里之内,难道能瞒得过水鉴么?”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金一的肩膀,笑道:“何必惊慌?地是你的,种子也是你的,纵然是大家也抢不去你的东西,否则的话,这均田制岂不成了一纸空文?似此因小失大,动摇国本的事,非大家所为。

只不过……”

拖长了声音,见金一等人都俯首静听,杨素这才曼声道:“那炼妖壶虽毁了,精气泄露之余,在当地竟能孕育灵根出来,据数师的推算,必定与黎山上的宝物息息相关。明日上山,那宇文护也是要得宝物的,他没有了炼妖壶,就得另想办法,咱们先跟着他的人,到了需要炼妖壶的地方,就得看金兄弟你那灵根上的果实能否起到作用了。这么个见机行事法,史将军以为还使得么?”

史万岁看了看金一,见他低头不说话,知道杨素一下子就捏住了金一的要害,冷哼道:“若你所言俱是实情,过关取宝的把握至少不会比宇文护的人差了,只是咱们人少,取了宝物也保不住,万一又被宇文护夺了去,岂非枉为他人做嫁衣?”

“咱们的任务,只是取宝,至于取宝之后如何脱身,大家另有安排,我也不甚了了。”杨素环顾一周,目光落在金一身上,沉声道:“金兄弟,你虽年幼,又是新近才投奔大家的,不过此行大家吩咐了,若是你有难处不愿去涉险,也由得你,不可勉强。事情利害,我已剖析明白,去还是不去,你给个话。”

金一愕然,想不到宇文身为天王,又掌握了自己的秘密,却还能这般大度?他忽然笑了起来:“杨统军,你这话可就过了,我既然已经投奔了大家,但有所命自然遵行不违,好比在军中,上官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要冲进去了,怎能容得下属推诿?”

杨素眉毛一扬,喝声采:“说得好,这才是我们千牛卫的气概,身为天王亲军,这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哪有那么多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原对大家说,千牛卫没有一个是孬种,如今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一面说,眼角也不瞅史万岁一下。

史万岁翻了个白眼,闷声道:“令出如山,那是不假,不过令下之前,军中也是畅所欲言,你自己藏得那么严实,教上下不能齐心,怪得谁来?”原来杨素口口声声说什么千牛卫如何如何,凉州军出身的史万岁可就不爽了。

大概是因为金一领命,杨素心情甚好,也不来与他计较,笑着应了两声,方道:“如此,明日卫王会率队上山取宝,不出意外的话,宇文护当遣人为向导。咱们专心取宝,有什么人敢出来阻挠,尽管动手,打死打伤了都不在话下。只是,这宇文护在同州二十年,一直没能得到宝物,可见取宝绝非易事,众位切不可掉以轻心。”

几人尽皆点头,李大白却先点头,后道:“杨统军,大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也别藏着掖着,就算别的不能说,关于这宝物的事总得和咱们说个明白,否则的话,咱们都不知道宝物长的什么样,当面见到都会错过,这还寻的什么宝?”

这话说得在理,众人都望杨素,哪知杨素却苦笑道:“李先生,不是我不肯说,委实这件宝物,国中只有太祖一人见过,他老人家不曾留下言语,谁又能知道?实不相瞒,这东西啊,还真就没有人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见众人都傻了眼,杨素忙道:“不过呢,这当面错过的事倒不须担心,此物据说与宇文氏家传的功法大有感应,此次大家派遣亲弟卫王前来,也正是为了验宝,甚至于,如果咱们能令宝物出土,卫王就能感应到宝物的确切所在。”

有这样的保证,众人还能接受。又商议了些大小事项,眼见天色不早,杨素便要散场,李大白忽然又想起一事:“杨统军,就算不知道宝物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总该知道吧?”

杨素一怔,失笑道:“是我的错,竟把这事给忘了。此物,据太祖留下的只言片语,名为……”

第三十章 解阵(上)

前的山并不高,郁郁苍苍的树木笼罩着,林间偶尔传鸟鸣声,一片宁谧的景象,骤看上去竟和五指山有些相仿。

“这样一座山,里面会有关系到天下的宝物?”金一策牛而立,遥望着数里外的黎山,喃喃自语道。

“你可别小瞧了这座山呐。”李大白低声道:“这黎山古名骊山,是秦时的名山,秦国你知道的吧?那时你家应该还没被封在山里呢。”

金一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理他,那五指山落下的时候正当汉末,离秦时已经过去了四百年,他家里也是有些底子的,怎会不知道秦国?

李大白也不管他的白眼,兴致勃勃地卖‘弄’:“相传这骊山上自古有仙人居住,有一位‘女’仙号为黎山老母,乃是曾经赴过两次西王母的蟠桃盛会的人物,那可就是足足三千年呐。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为求长生之道,凡是有仙踪的地方都不放过,这骊山与古都咸阳近在咫尺,更是被他挖地三尺,最后干脆造了阿房宫在这里常驻,目的就是要寻找骊山老母,求那长生之道。”

“是啊是啊,可是他一定没找到骊山老母,要不后来怎么会死了,天下送给了汉高祖呢?”金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心神全放在身后,那几个跟在宇文护身边和尚当真是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瞎子都知道他们的用意了。

“嘿嘿,这是世人皆知之事,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可知道,本朝太祖当年所用的术法,乃是黑光,原本也只平平,后来到了关中,一次出猎山之后,便即威能大进,甚至能够打败齐神武帝高欢的蛟气,更率领一万战士在沙苑一战大败高欢的二十万大军,那是因为什么?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偏偏是骊山?”

金一听到这里,才来了兴致:“你是说,这‘大权’与秦始皇有关?”

韩擒虎也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道:“秦始皇千古一帝,那是不假,可是从没听说过他学过什么道法,否则的话怎么会死那么早?金兄弟,你莫偏听,这关中和秦始皇有关的地方实在太多,处处都有传说,要是都信的话,够你找一辈子的。”

李大白见己言不售,大为尴尬,正要再争时,前面杨素回过头来,冷然道:“噤声!这就要进山了,一切小心在意。”

韩擒虎将手一挥,本队的十八名千牛卫立时围拢过来,把金一一行众人护在当中。这是杨素事先‘交’待好的,韩擒虎这一队人别的事不做,就是要保护好金一等人的安全,那遮掩耳目‘迷’‘惑’视听的玄‘门’法阵要时时开启,绝不容许宇文护的人能轻易窥测到金一一行的虚实。

今日进山。主力乃是卫王所率地扈从人员。宇文护自己没来。只派了其子宇文会领着一班和尚道士引路。卫王宇文直和宇文会并马当先。一路有说有笑。后面大队人马撒开。在蜿蜒地山路上拖了能有三里多长。

进山又走了两个时辰。金一越走心里越犯嘀咕。怎么这山看起来不高。林子看起来也不深。走了这么久还不见走出去?陡然间心中一惊。想起当初自己所住地五指山来。那‘门’前地一道山坡。不过百步上下。可是自己就足足走了三年也没走出去。

莫非。这黎山中果然有古怪?

前队一声号令。大队停下。不一会消息传回来。卫王相招。金一便与同行众人从山道旁挤过去。好在大家地坐骑都是神骏。走起山路来履险如夷。不一会就到了卫王面前。

金一还是头一回仔细地看卫王宇文直。一见之下心里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和天王宇文如此之相像?又一想。到底是亲兄弟。相貌相象也是不足为奇。

宇文直相貌虽似宇文而较为年轻。言语举止却显得轻锐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手机用户登陆ap.,章节更多,请登陆16k文学网阅读!)

多。见了几人也不多言。便道:“宇文会说。此地山中隐藏着一个法阵。若不将阵破去。便难以再进。走上一百年也只是在这里打转而已。而那炼妖壶上就刻着法阵地阵图。他们费了许多功夫才把炼妖壶从妖戎部中取了出来。却不想被人毁去了。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用这么多仙道士与大和尚结阵硬破。恐怕力有不逮。要请咱们这里地才能之士一同参详。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炼妖壶上刻着阵图?金一这才恍然,为何宇文护对这壶如此着紧,又不敢用大周军中的人去追杀慧可,只因消息万一走漏了,这壶落到宇文的手里,对他可就大大不利了。至于这壶上为什么会刻着此地的阵图,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杨素也‘精’研

数,闻言便道:“王驾,末将也觉得此地有些古怪,T3阵么,倒有些道理,不过这法阵从未得见,不可小觑了。宇文会说要让仙道士与大和尚结阵硬破,是要用文王后天八卦的阵法,来推演这法阵的奥秘,从而逆推出解阵之法么?”

宇文直点头道:“正是,这办法虽然笨了些,只要下的功夫多,也没什么解不开的阵法,若是结阵的人多些,破阵的速度也快,因此问咱们能不能出人去助他。”

千牛卫中什么人才都有,玄‘门’法阵更是‘精’通,尤其这后天八卦的阵法,本来就是周文王用以推演解构伏羲先天八卦的方法,堪称是玄‘门’法阵的鼻祖,用以解阵是最合适不过了,关键就是要人多,结阵的人越多,解读逆推的速度就越快。

杨素沉思片晌,却摇了摇头:“王驾,此事不妥,我看宇文会是有意使诈?”

“怎么讲?”宇文直下巴一扬,眼中一缕黑光掠过,金一看在眼里,顿时有些异样的感觉:为何如此相似[不时出现的黑光,都和宇文一模一样,那一霎那,他险些以为眼前站着的就是宇文本人。

“王驾,若是这法阵能用这笨办法来解的话,宇文护坐镇同州霸府已经超过十年,他大权在握,国中数师道士尽可调用,怎么会到今天还没把这阵给解开,要等到咱们来了才去临时解阵?”

杨素这么一说,众人齐齐醒悟,个个点头称是,对啊,如果是只要投入人力和时间即可破阵,宇文护何必等到今天?在得知了“大权”的意义所在之后,在场众人可没人会天真到以为,宇文护是特意将这件宝物留待天王宇文来取了。

“我也是这么想。”宇文直皱眉道:“可是他们这么说,显然是等着我们去破阵,摆明了要袖手旁观了,召你们过来,是要商议出一个破阵的法子来,莫要让宇文护的人看了咱们的笑话,说咱们千牛卫无人呐!”

“这……”此行,宇文直身边带了数十名各‘色’人才,但论到术数上的造诣,自以杨素居首。此时众目所向,杨素沉‘吟’半晌,方道:“若要破阵,须先识阵。此阵朦朦胧胧,似幻非幻,似‘迷’非‘迷’,陷人于无形之间,将这整座黎山都包括在内了,当真是大手笔,只怕还有什么玄机在内,如果用笨办法去解,定然无功。王驾,咱们先如此这般,待我想个稳妥的法子出来。



宇文直点头,便将手下百余名千牛卫都分散出去,四处结成后天八卦阵,摆出一副要硬吃这法阵的架势来,暗地里却将千牛卫特有的玄阵张开,遮蔽了外来窥测的视线。

杨素这边拉过金一和李大白两人,低声道:“两位,我来之前查过太祖当年出游到此,遭遇‘大权’的记录,虽然语焉不详,不过这法阵能隔绝内外,颠倒‘阴’阳,那是没错的。凭现有的破阵手法,想要短时间内破阵,那是休想了,咱们缺的就是时间,说不得只能请两位各显神通,试上一试。”

金一与李大白对望一眼,齐声道:“自当效命,只是我两个都不懂术数,请杨统军指点。”

“来时说过,此行势必与炼妖壶脱不开关系,你两位都是从炼妖壶中得到了好处的人,我想便从这上面下手。李先生,你这法术……姑且称之为字法,可有什么与解‘迷’释幻有关的字?不妨一一试过。”

李大白欣然应允,当即取出笔和酒墨来,信手点划,一会写个“破”字,一会写个“真”字,看看没有效果,又把上清辟魔九字“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来回写,试的不亦乐乎。

这边杨素拉过金一,道:“金兄弟,你那钱神的法力,若是要外放,恐怕耗费甚巨,我这边有个俭省的法子,你不妨试试。”一面说,一面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来。

一见到钱,金主立时来了‘精’神,神识在那串钱上一扫,大声嚷嚷道:“这什么钱呐,半点神力也无,金气倒是不少,你问问他肯让我吸了不?”

金一一撇嘴,心说被你一吸这钱还不成了沙土了?杨素这样的人,怎么会干这样无稽的事。果然杨素续道:“这阵么,我仔细看过,当有几处是破阵的要所,只是灵识被这阵法给遮蔽了,看不清楚。我想你这钱神的法力,自出世以来破尽世间诸般术法,大约对这法阵也能有些成效,不妨一试。”第三十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一章 解阵(中)

一安腕沉肘,将一枚新铸的五行大布铜钱捏在手指中间,由金主在钱上附着一文钱的神力,而后照着杨素指点的方位射将出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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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金光在山林间掠过,留下了长长的一条光影,历久不衰,直到落在杨素所指定的位置上,立时金光一闪,随即消没不见。金一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铜钱落下之处,竟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了。

“钱哪里去了?”不单金一找不到,就连亲自在铜钱上加持了神力的金主,竟也感觉不到那钱的所在,这一文钱就好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杨素却面有喜色:“找不到,那就对了!此钱定是不受法阵的阻碍,去到了实处,脱出法阵之外,因而我等身在阵中,感知都被这法阵所蒙蔽之人,才会找不到钱的去向。金兄弟,这以钱施法的手段,还好用么?”

这手段便是杨素取出铜钱来的用意,他细心查过金一用钱神法力来对敌的过往记录,发觉这钱神的法力当真要发挥大作用,势必要暴射出外,然而这样的结果一是不易控制所用出的法力,二来损耗也太大了。

这杨素当真是鬼才,他从钱神吸取法力一事上想到,既然钱神能从钱上吸取法力,又能够将神力外放,那么多半也能将这神力重新附在钱上。如此一来,这神力有了承载之物,可以不用耗费大量的神力便可显形,岂不是多了许多用处?金一依言一试,果然成功。

当下金一依法施为,又向四周射出数十枚铜钱,泰半都像第一枚那样消失无踪,亦有少些原地散落,有千牛卫上前拾回来。随着每一枚铜钱消失,杨素脸上便多一分喜色,手中的算筹也不住摆弄着,或低头或仰首,或仰观天文或俯查地理,时不时又命令手下的数师们去算些什么数字出来。

金一心中暗数,等到消失的铜钱达到七十枚的时候,杨素便不再指出方位,而是皱眉苦思,半晌不语。

“看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金一暗忖。

这事他是帮不上忙的,便在原地静坐着,看看韩擒虎领着千牛卫们四下巡视,史万岁百无聊赖,和金虎在那里掰手腕比气力,李大白仍旧是写着各种各样的字,不过写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效果,看起来也不象刚开始时那么自信满满了。-====-

“李先生,进展如何?”金一没事做,便凑过去问李大白。

李大白好似正等着他来似地。一把拉住。低声道:“金兄弟。你那菩提子还带得有么?我这壶酒就快用完了。刚才我搅了搅。里面地菩提子早就化完了。没有这样地灵果浸酒。只怕我地字也难有奇效。”

这倒好办。金一昨夜让金虎回去摘了三颗菩提子。眼下正在怀里揣着。当即取了一颗出来。李大白眼前一亮。伸手就去拿。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菩提子抢了过去。

二人齐齐愕然。只见杨素攥着菩提子。向李大白道:“李先生。这菩提子乃是金兄弟之灵物。恐怕与此地地宝物还有些关联。可不能让你这么意挥霍下去。我来问你。你打算用这菩提子浸出来地酒。写个什么字。有几分破阵地把握?”

李大白舌为之结。他连道术都是学地半吊子。哪里会什么破阵地术数?至于这字法。虽然是他使出来地。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连到底有多大地威力都还不清楚。遑论以之破解这高深莫测地玄门法阵了。

虽然如此。书生自有书生地傲气。或曰呆气。李大白头一昂。从杨素手中又把菩提子抢回来。道:“我自有把握。莫非杨统军心中已有定计。用不着我了?”

眼见两人之间颇有些不善。金一忙要解劝。杨素忽然又是一笑:“定计是说不上。倒也有些头绪。正要请李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一面说,一面引着众人到了一处山丘上。这山丘貌不惊人,只是黎山中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一,然而一站到山顶上,金一便觉得有些异样,似乎眼前的景致并不那么清晰。

“咦,那边原有一道山涧的,怎么不知不觉变作了山峰?”进山之时他分明记得,过这道山涧时还有两名千牛卫跌伤了坐骑,可是现在从这山丘上看去,那里竟奇峰突起,没有半点山涧的影子了。

“咦!”“古怪!”“怎么回事?”一行颇多奇才异能之士,也都纷纷发觉了周遭景致的变化,再过了一会,山中烟岚乍起,周围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再也辨认不清了。

杨素向李大白道:“李先生,这山中景致骤变,可见咱们

阵之举生效,这阵法已经开始自行变化,以求保护自T3t阵法的变化现出形迹来,咱们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接下来就要请李先生一展长才。”

着,杨素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纸上写着十来个字,说是术数中与阵法演化相关的文字,要李大白一一试写,看看能不能引出这法阵的破绽来。

李大白再受器重,适才被杨素所激的一点小小不快登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欣然照办。

“休!”手捻道诀,口诵音韵,李大白挥手点出一个字来,直飞往东北角上。

这一字之出,飞到半途中时陡生异变,那字本是用墨汁混合了菩提子浸过的美酒写成,色做墨绿色,堪堪飞到百丈之外时,那山间的烟岚好似被一阵狂风吹过,搅得一团乱,将那个“休字”裹在当中。

李大白脸色突变,一手执着笔,虚空点着那个字,人与字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一般,那字在空中被层层烟岚裹着上下翻滚,好似在极力试图挣脱什么束缚,李大白的也手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不一会连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哆嗦的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时都要被风卷走似的。

“李先生,李先生!”金一忙要上前扶他,杨素一把扯住,喝道:“别过去!这是阵法遇到外人闯入,开始发动反制手段,可见咱们已经找对了办法,正要勇猛向前,此时若一退缩,前功尽弃!”

金一眉毛立时就拧了起来,把杨素的手一摔,不悦道:“杨统军!既然明知是勇猛向前的时候,放着这许多人在此不用,坐看李先生一人涉险,是何道理?”

饶是杨素城府深沉,被金一这么个初入千牛卫还没几天的毛头小子这么当众顶撞,脸上竟也有些下不了台。碍着金一是宇文亲自关照过的要紧人物,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恰在此时,那边李大白口中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来:“……酒!”

金一闪身上前,从李大白腰间将酒葫芦摘下,就到他嘴边,岂料李大白竟似身子不能自主,几番想要就口去喝,却不能如愿,涓滴美酒从他的嘴巴和葫芦口之间的缝隙滑落下来。

“捏开他的嘴!”身边一声断喝,酒葫芦已经被人接了过去,那语声中仿佛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叫人生不出半点违拗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就要照着他的话去做。

当金一意识到这一点时,竟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酒葫芦,捏在了李大白的两颊上,将他的嘴巴大大张了开来。“这是谁?!”

金一心中骇然,此人单凭一句话,就能操纵旁人的行动,这是什么法术?等到回头去看时,更是大吃一惊,那人竟是此行的首领,卫王宇文直!

但见宇文直一手提着酒葫芦斜斜倾出,另一只手已经抄了一口酒在手,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如何捏诀,那酒在他手中竟成球形,碧绿晶莹的酒球滴溜打转,仿佛活物一般。随即,宇文直的手上一道黑光掠过,那酒球一跃而起,直投进李大白的口中去了。

“这人的手段,好似与大家同出一脉!”金一心中又起了那种异样的感觉,这宇文直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和宇文太相似了,假若不是大白天面对面地站着,彼此脸上的五官线条乃至毫毛都看的分明,换了晚上的话,金一必定是将他当作了宇文无疑。

宇文直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紧紧盯着李大白的脸色,眉尖忽然舒展了开来:“好了!”

“休!”恰与宇文直的话同时,李大白饮下了那口酒之后,神情陡然一变,张口将酒喷在笔上,凌空用狂草笔法又写了一个休字,大笔一点一引,指向空中被烟岚裹得已经不大分明的那个“休”字,喝道:“疾!”

时迟那时快,后写的休字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空中,穿云破雾,不受半点阻挠,直扑向先前的那个休字,两字在空中一旦相会,立时毫光大放,晶莹碧绿的光彩仿佛是流星一样,把那山间的层层烟岚全都一扫而空,虚空中呈现出一个大大的休字来。

李大白此时也一扫方才的窘态,从宇文直手中拿过酒葫芦,对口又是一大口酒,这一口却是喝到肚子里去的。带着三分酒意,一分狂态,李大白把头上儒巾一甩,提笔指向那个大大的“休”字,大喝一声:“落!”

轰然一声巨响,天地大变!

第三十二章 解阵(下)

上,是灿烂的星辰。可是细看之下,却会发现,比T空,这里的星星要多了许多,有些星辰本来是出没于不同季节,不会在同一个天空中出现的,却在这里同时闪耀着超乎寻常的光芒。

地上,是影影重重的宫室建筑,鳞次栉比,或明或暗,一眼望去正不知有多少。而在这些宫室之中,隐隐有无数光华透出,更传来丝竹管弦的乐声,还有些男男‘女’‘女’如泣如诉,靡靡废废,闻之令人骨软筋酥。

“这,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几乎所有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却没人能答出来。

就在刚才,李大白的“休”字从空坠落东北角上,瞬间就是天地倒转的巨大变化,周遭的景物在眨眼之间隐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场面。

“宫殿,丝竹……难道说,这里就是我们所要找的阿房宫?可是,当年阿房宫不是被项羽入关时一把火给烧了吗?而且,这天上的星辰好生诡异,又不知是什么名堂。”

金一正在惊疑不定,忽听有人沉声喝道:“诸军列士各安本位,不得号令不许擅自移动!各军主点检人马,看有多少人手可用,杨素领内府数师查看四周,寻找阵眼所在,不得有误!”

短短几句话,语声中却隐含着莫大的权威,方才还有些隐隐‘骚’动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宇文直,又是他……”金一望了望这位卫王,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到了陌生所在的缘故,宇文直身上的黑光缭绕,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看上去越发地像其兄宇文了。

顷刻间,诸军点检完毕,说也奇怪,凡是属于卫王此行的扈从人员,一个不少都在这山丘上站着,而宇文会所率的霸府人马则无影无踪。

“金兄弟,金兄弟?”耳边传来的呼唤,金一方才回神,只见杨素手中持着算筹,正站在他身边,身后两个军士用枪扎成了一副担架,上面正躺着一个人。金一仔细一看,不是李大白是谁?

“杨统军,李先生这是……”

杨素手往下一按。示意他稍安勿躁:“无妨。他适才施术引动这阵法地变化。元气耗损过度。好在有所准备。不碍事。歇息一阵就好。”正说着。李大白身子一动。嘴里嘟囓了一句。金一细细听来。不禁好笑。原来他说地竟然是:

“好酒!当浮一大白!”

既然还想着要喝酒。想必一时死不了。金一这才放心。便问杨素:“杨统军。你说适才是李先生引动了阵法地变化。那么咱们这是进了阵中了么?”

“哪有那么简单!”杨素兜头一盆冷水:“不过。好歹咱们算是进了一大步。这阵法不似刚才那样浑然天成。叫人不知从何处下手是好。总算是‘露’出形迹来了。这就好办。看这架势。这是最古老地后天六十四卦奇‘门’遁甲。上应天象。下合地脉。不带半点人间斧凿痕迹。布下这阵法地人当真是一代大贤。了不起。了不起!”言下啧啧赞叹。

对于奇‘门’遁甲。玄‘门’术数。金一是一窍不通。也不晓得他说地到底是什么意思。便道:“杨统军。然则如今咱们该做些什么?”

杨素到了这里。整个人地‘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就好似是一把利剑乍出剑鞘。把平日收敛地锋锐光芒尽数展‘露’出来。令人不敢‘逼’视一样。只见他昂首阔步。仰望天上星辰。俯查地势山川。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竟觉得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后天奇‘门’阵法,上应天象,下合地脉,然则这阵法之开合,全系于天地元气流转变化,绝非人力所能‘操’控……我明白了!”他倏地回身,两眼灼灼放光:“难怪此阵必须要用炼妖壶来破解,除了这件异宝,也确实难以找到什么东西,能放出如此巨量先天‘精’气,能逆转这样的阵法。我一意用你两人的神通破阵,果然是找对了路数,如今还这般走下去就是。”

他扯住金一,指了指天上星辰:“金兄弟,你可看出这天上的星辰有何异样之处?”

金一点了点头:“是,好似是把一年四季的星星都搬到一起了。”

“说的好!”杨素一拍他的肩膀,喜道:“金兄弟,你可知道,这天文一道,博大‘精’深,上通于天意,历来非人间大贤莫办。五百多年前,汉朝有一位大贤唤作张衡的,意与神会,仰观天星有成,竟将这满天繁星尽数学在心里,手制了一件异宝,名唤浑天仪,能将星辰流转一一反映出来,持着这件宝物,就像是能看到这满天的星辰流转一样。

,你道这件宝物可了不起么?”

“了不起!”金一悚然惊动,这可不是一般的事,要知道星象上应天意,是人间赖以查知天上意志的最直观的途径之一,往往天下大事如何变化,都会从星象中反映出来。

倘若真有这样的宝物,能够模拟星辰流转的话,试想一下,若用此物加速星辰的流动变化,岂不是会提前知道天意的转变,和天下大势?这是足以改变天下的异宝!

“杨统军,这宝物……”金一看看杨素一脸的热诚,心说莫非你有这样的好东西?

哪知杨素的脸‘色’立时暗淡下来,摇头叹息道:“毁了!奇宝夺天地之造化,甚为天地所忌,听说当年为了这件宝物,天庭都派了神仙降凡,说张衡大贤已经得道,该去天庭享福,将他和这浑天仪都带回天上去了,只允许凡间造了一件赝品,那是一件死物,只是将星辰所在的位置给刻了出来,而且有些都不大‘精’准,全然没有了真品浑天仪的神异。”

金一也跟着叹息了两声,却道:“杨统军,你所说的浑天仪,可与眼前这天象有关么?”

杨素连连点头:“岂止有关!你若见过那浑天仪便能知道,咱们头顶这星空天幕,简直就像是把浑天仪的图形展平了铺上去的一样,而后再以星辰变化带动阵法的变化,生生不息无有穷尽。你说,要不是布阵者做到了与张衡大贤一样的事,能够模拟星辰的运转变化,怎么能办到这样的事?”

“真的啊……真是了不起的星空呢……”金一仰起头来,又看了看这片星空,却又有些不同的感受,在这灿烂的星辰之后,是怎样的一双手在拨动?如果是人的话,人的力量能做到如此的地步,甚至和天意相抗衡么?

杨素似乎也有所思,仰着头看了一会天空,才徐徐道:“如今我已大致掌握了布阵的原理,只是一时没有入手之地。我想,方才金兄弟曾掷出百十枚金钱,多半飞去无踪,想必是散落在这大阵之中,金兄弟可能感应到这些金钱的所在么?若能使其一一显形出来,令我手下数师也能看到,则更是上佳。”

金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只是在脑海中略一思索,钱神金主立时发出了惯常的得意笑声:“哇哈,小辈,这种小事难得住本神吗?你看好了!”

只见金主从灵台中飞出,沿着后背下中庭,到了金一的肺脉中,此处原是金主储藏财气金气的地方,肺在五行之中属金,最合适他不过。到了这里,金主将钱串子身体一晃,也不知放出了多少神力,在肺脉中凝结成一枚硕大的金钱,亮闪闪地好不耀眼。

金主得意非常:“小辈,你可知道,钱又名青>=钱与子钱之间甚有灵异感应,无论相隔多远都可召唤。你那‘射’出的金钱之上,都有我赋予的神力,便是如同我的子钱一般,如今用这母钱召唤,不论远隔千里,还是被什么法阵困住,都可此响彼应。看好了!”

说话间,那母钱一阵轻颤,金一顿觉肺中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不吐不快,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一阵尖啸从他口中倏地发出,犹如一道绷紧了的钢线被大力弹拨一样,清亮而飘忽,直上云霄。

只片刻功夫,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古怪的响声,虽似尖啸,论声调则要低上许多,听起来就是嗡嗡作响,围绕在金一所发出的尖啸四周,宛如相互唱和一般。

“好了!”金主在肺中大为满意:“这些啸声便是我那些子钱所发,你只需脚下移动方位,听听啸声传来的方向有何不同,便可知其远近方位。剩下的事,就‘交’给那个富贵‘逼’人去办……哼,什么了不起的人,竟敢用这样的外号,本神就不放在眼里,看你怎么富……”

对金主的唠叨自动忽略,金一将自己的所得如此这般一说,杨素大喜,忙依言命手下的数师测定方位远近,在一张大纸上不断标注出来,不一会就点的满纸都是。

等到所有的子钱方位都已确定,杨素接过纸来,只看了一眼,就拍手道:“好了!此阵一半已在我掌中矣!金兄弟,你来看,这子钱不多不少,恰好是七十二枚,正合地煞之数,其方位更是依照奇‘门’遁甲的九宫排布,岂不是将这阵法中合于地脉的一半都显‘露’出来了?”

金一还未回答,天空中陡然传出一声巨大无比的叹息:“千载之下,是谁来临沙丘?”

第三十二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三章 千年卢生

沙丘?我们进的是黎山,如果说这周围的宫室都是昔|)宫,那还不奇怪,可是这人却说这里是沙丘?沙丘又是什么地方?”金一一头雾水。www.65txt.com

杨素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这人是谁?莫非是这法阵的守卫?倘若这样的大阵有人主持,那么凭自己这些人瞎摸乱撞的,别说是破阵取宝,就连全身而退都要成疑了!”

整个队伍都因为这一声叹息而骚动了起来,无数人东张西望,都想要找出此人的所在。独有宇文直岿然不动,按剑一叱:“大周吏士,不得失仪,各守本位!依六阵法列阵!”一叱之下,整队肃然,迅即调动成列,在山丘上排布成阵势,倘使从天上俯视下去便会发觉,此阵如雪花六出,错落有致。

杨素一闪身,便到了宇文直身边,低声道:“王驾,此阵十分厉害,若真有人主持,对我方大大不利。万万小心。”

宇文直目中黑光一闪,嘴角逸出一缕笑意:“杨素,你是这么看的吗?我倒觉得,和人斗,总好过和一个不知所云的法阵斗!”他倏地仰首叫道:“大周宇文氏族人,到此寻访先祖遗宝!足下何人?”

“大周宇文氏?是哪一路华族遗冑?我怎么没听说过……”那声音低沉了少许,略带疑惑,好似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却长久无所收获。

宇文直冷哼一声,这一下不比寻常,周身黑光一齐大放,道道飞射腾空,整个人都变了样子,仿佛要将人的眼光都吸进去一样,竟叫人看不清他的全貌,只因你一旦注视他的身体某处,便很难将眼光再移到别处,所见者尽是无底深潭一般的黑光!

“足下既然不知我宇文氏,那也不妨,为何不肯报上名姓?敢问上古华族,都是这般待客的么?”宇文直声震天地,气势之盛直抵天上星辰。

那声音不怒反喜,笑道:“说的是,是我差了,千年不见外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在下姓卢,本是始皇帝座下方士,奉命在此守护沙丘离宫,尔等何以到此?又说是寻访祖先遗宝,敢问是什么宝物?”

秦始皇座下方士,姓卢?众人一齐呆然,连宇文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秦始皇,那是千年之前的人了,这位卢先生所言倘若是实,少说也活了一千多岁了吧?人说彭祖善养生,号人瑞,也不过寿至八百而已。<<>>

宇文直身份最高,他既然已经和对方说上了话,旁人也不好插嘴。杨素却若有所思,忽然几步到了宇文直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只见宇文直沉吟片刻,方道:“祖先遗宝,乃是家事,不敢妄言。请问卢先生,是不是当年为秦始皇刻石碣门,后又入海寻仙,访得‘亡秦者胡也’这一句话的,那位燕人卢生?”

“咦?”那人颇为惊诧。又带着几分喜意:“千载之下。竟还有人记得我么?真是难得。宇文氏。宇文氏……如今这关中秦川。是不是就是你宇文氏地天下?”

杨素神色一紧。在宇文直耳边低声道:“王驾。这人可不好对付。别看他在此千年。既知道外间地时日流逝。又知道关中地形势。若非真有大神通。就是个招摇撞骗之辈。史籍之中所记这卢生之事颇多神异。真伪莫辨。王驾千万小心。”

宇文直皱眉道:“话虽如此。我连对方身在何处都找不到。说什么辨其真伪?你有什么法子?”

“一个字。拖!”杨素断然道:“咱们初进此阵时。这人不见出来。等到地煞阵势尽皆显形了才出现。要说是这里地守护之人。也说地过去。既然如此。王驾便和他多说一会。容末将细观这阵势变化。倘若能将这人给找出来。也好行事。”

宇文直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那卢生忽道:“尔等来意。我已尽知。莫非是那四十年前闯入此地地黑T

“黑T

史万岁脸色阴沉,拳头攥的紧紧的:“金兄弟,你不知道,本朝开国太祖,小名就叫做黑T

黑T

肩上被人重重一拍,金一立时醒觉,迎上的是史万岁带着几分冷笑的脸:“怎么,听说太祖是个妖精的后代,不能接受了?当初你也见过北齐兰陵王了,可曾记得他说过什么话来?妖,还是人,又有多么重要!”

高长恭当日的言语,在金一心中缓缓流过:“中土之民,自称龙的传人,龙乃是兽

,无非妖精一流,然则尔等亦是妖精后人,与吾等何T+乃是蛟龙后裔,与汝等中土之民正是一脉,合该为中土之主!”

当时只是一听而过,并未细思个中深意,金一到此时才发觉,原来这句话中,就蕴含着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某种真相。妖,和人,原不是格格不入的!

不知何时,李大白也醒了过来,恰好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叹道:“中土物产丰饶,各族入居者众多,原本就不是凡人一家的天下,当初有九黎之民与黄帝争夺泰皇之位,后来又何尝灭绝过?等到汉室倾危,五胡乱华,那五胡原本就是妖精后代,这中土早就不是我华夏子民一家的天下了。”

五胡乱华?那又是什么?三百年的与世隔绝,金一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来迎接一个陌生的世界,此时却骤然发觉,原来这个世界竟比想象中的更加陌生!

李大白从担架上走下来,拍了拍金一的肩膀,道:“有点难以接受,是不是?没关系,不是你一个人难以接受的,南边有好多人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呢。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等到空了,我再慢慢和你细说。不过,兄弟啊……”

“你别忘了,咱们华夏一族,本就是在与各族的争锋中成长起来,直至炎黄时才主宰了整个中土。今日天下之纷争,焉知不是孕育着又一个华夏的崛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毛是扬着的,眼睛是亮的,胸膛更是挺的高高的,没人能想象到,就在刚才,他还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省,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金一望着他,这个自己早就认识,却又好象到今天才第一次认识的李大白,渐渐露出一丝笑意,重重点了点头。刚刚转过头来,就听见那卢生正向宇文直提到自己:“我正在神游,忽觉有人搅扰我的心神,才发觉竟有无数神物落入我的阵中,却不知是哪路神仙到此?”

所谓神物,指的自然是他射出的那些铜钱了。金一正要开口答话,陡然见杨素回头望过来,眼中尽是不可的神情。

“这意思,是要我不可说话?之所以不出声也不做手势,大概是怕被那位莫测高深的卢生察觉了吧……”金一顿时了然,便不开口,看着宇文直向天笑道:

“神仙?我辈凡人,哪里来的神仙相助?先生太也高看我们了。”

“哦?”淡淡拖长的声音,明显透出不信:“这阵法,连东海的神仙都不能轻易识破,你等凡人却能到此,还把我地煞星位都给点了出来,若不是神仙相助,那么就是预先得窥我阵法的奥秘了?”

那边宇文直信口胡扯,杨素却又闪了过来,见李大白已经起身了,看样子并无大碍,也顾不上寒暄,急道:“时刻紧迫,这人现在不知咱们的底细,正设法试探,一旦他摸清了咱们的底细,后果难料,说不定咱们这一行几百人的性命都要操于他手了!”

史万岁浓眉一轩:“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杨素一拍手,喝彩道:“毕竟是刀尖上滚出来的悍将,深知兵法之机,就在于如何争夺主动。现在的局面,倘若任凭这人藏在暗中的话,咱们无论如何都夺不回主动,必须要先将他挖出来。”

“计将安出?”金一精神一振,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都比不上应付眼前的危机来得紧迫,他招手唤过金虎,却见牛琪琪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蹭在他身边听杨素解说。

“闲话不说,这人既然探问钱神的来历,又说地煞星位被点了出来,我大胆猜测,这大阵恐怕是个周天星斗山河表里的阵势,外面套上奇门遁甲为屏障,因此适才李先生破开了休门,才使得咱们一行能进到此间。现在地煞星位已经点出,只需再将天罡星位点出,多半就能把他给揪出来。”说着把手一伸,掌心是一块小小的铜片。

金一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尽是星星点点,看上去似曾相识,那李大白却比他识货的多,已经轻声叫道:“这,这是浑天星图?你竟连这个也有?”

杨素点头,肃容道:“正是浑天星图!这就是当年张衡大贤手制浑天仪时的草稿,虽然不比浑天仪能上拟天象,然而星位却比如今存世的赝品浑天仪更准确许多。金兄弟,你可看准了,咱们只有一次机会,务必要一举将三十六个天罡星位都点了出来。办得到吗?”

“办得到吗?你把那吗字给我去了!”钱神得意洋洋,连声催促:“快把三十六枚钱都预备好了,好一显本神的手段!”

金一依言,将三十六枚五行大布的制钱都扣在手心里,让金主一一贯注神力。

正准备要一举射出时,那卢生的语调陡然高了起来:“嗯,有神力动作?小辈敢尔!”

第三十四章 迷失

“不好,被他发觉了!”杨素脸色大变,纵身跳上一匹战马背上,高声叫道:“千牛卫,结**无疆大阵,保护好王驾!数师结八门遁甲阵,逆转阴阳变化,迟缓对手阵法转换!”

两声号令过后,他转过脸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甚至堪称狰狞:“快!”

金一毫不犹豫,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适才所见到的满天星辰,与杨素所给的浑天星图,二者合而为一,三十六个天罡星位熠熠生光。www.65txt.com

口中叫了一声:“孔方兄,助我成功!”三十六枚铜钱应声出手,呼啸而出。

就在此时,那卢生已然发动了大阵的变化,天上星斗开始加速轮转,轨迹虽然还是按照星辰固有的路线行进,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到后来那满天星斗已经化作无数流光,晃得人眼也花了。

“星辰幻灭,光阴如梭!这是周天星斗阵法的御敌变化,要你认不清星辰所在,无法破阵!”杨素的呼声遥遥传来,仿佛来自数里之外。

金一应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这山丘不过里许方圆,杨素怎么跑到几里外去了?抬起头来四下一望,又是一惊,只见周遭的宫殿早已消失无踪,代之以山川沟壑,江河湖海。

万里江山一时尽收眼底,金一眼睁睁看着山峰销蚀为江湖,沧海填埋做桑田,青草长了又枯,与天同寿的神龟也只和看不到冬天的夏虫一样形同微尘!

亿万年的大地变化就这么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金一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诉说:“你还认为,自己有多么伟大么?看看这天地,你算得什么!下跪吧,在这天地面前!”

双膝一软,金一不由自主地缓缓下跪,头也渐渐埋了下去。那三十六枚金钱飞出之后,因为天上星斗的急速运转,早已无法按照原定的轨迹行进,全仗着钱神的神力牵系,由金一的心神按照星图的指引,不断修改前进的方向,才能飞向那三十六天罡星位。

此时金一心神被夺,三十六枚金钱立时失去了主宰,茫无目标地向着不知名的星辰乱飞,眼见得就要消失在那满天的星斗之中,渺无影踪。金主在金一的灵台中看的分明,急得直跳,连声大叫:“傻小子,别上当,那都是幻象!”

金一如在梦中。

哪里听地见?

眼见危急。李大白迅即挥毫。一大口酒喷了出来。凌空蘸墨书写狂草。写了一个大大地“智”字。亲手抓着往金一地脑门上一拍。口中大喝一声:“智者乐水。天地任逍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也不知是他地胡说八道起了作用。还是李大白又发现了一个新地字法。总之金一被这一喝。顿觉心意大变。山河依旧壮丽。天地依旧寥廓。自己却不再觉得自身地渺小。竟可含笑怡然。坐观风起云落。

恰在此时。心田处地莲花无声绽放。缕缕馨香弥散在心田内外。将金一原本迷茫地心神宁定下来。得还本位。

眼睛倏地紧闭。又再睁开。只这眨眼之间。天地竟已变了模样。金一仰首望着天上星辰。口一张。一阵无声地尖啸从胸中发出。

天地之间。一百零八枚金钱同时响应!在地者七十二枚。一齐发出金铁振鸣之声。此呼彼应。瞬间联结起来。在苍茫大地上组成了一张网。一网打尽山河地势。那沧海桑田地变化顿时缓慢下来。而在天三十六枚。则立时寻回了主宰。欢呼尖啸着向天罡星位电射而去。

金一正庆幸自己应变的快,陡然觉得胸中的尖啸断续不定,好似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干扰自己的施法一般,抬头一望满地江山,只见那七十二枚金钱竟尔忽隐忽现,彼此间的联系也似绝似连。

“这是敌人的反制,不容我从容施为!孔方兄,莫要吝惜,快快灌输神力!”一面呼叫,金一即时施展巨灵变,口含一枚菩提子,身子立刻开始长大,转眼之间,便从五尺的男儿身,化作肩抵高山,脚趟江河的巨人,而且还在不断地长大!

初次全力施展出法天象地的神通,金一只觉得全身说不出的畅快,望着脚下的山河不断变小,头顶的星辰却越来越近,适才在天地异变面前所生出的无力与卑微感一扫而空,但觉伸手可摘星辰,抬脚能翻高山,禁不住长啸一声,反手取出铁棒来,迎风一晃,那铁棒跟着身子不断长大,怕不有千丈长,举手一撩便可撑破天。

“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使出法天象地之法!”交手至此,不过须臾之间,双方已经数次来回,那卢生到此时才

声,好似觉得对手难得,话语中更带着三分喜意:“T3凭这一点本事,想破我的山河星斗大阵,那是妄想!来,天地无极,大道无形!”

金一眼前一花,但见天上那万千星辰之中,有几颗竟已飞到了身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捉,哪知那几颗星星似有灵性一般,一晃一转,就从他手边滑了过去。

“好家伙!”金一的心神立时被这几颗星星给吸引了,仗着身大力强,一脚迈出就是几里地,腾身跃起白云只在腰间环绕,飞身向着那几颗星星追了过去。说也奇怪,他此刻身比天地,呼吸成风,却无论如何都捉不到那几颗星星。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周遭的一切都在悄悄远去,金一浑然不觉,眼中只剩下那几颗顽皮的星星,左手一挥万里狂风,右手一招迅比雷电,尽在几颗星星的周围招呼,却始终差之毫厘,每每都错失一点。

“可恶!”金一大怒,极力催动全身的气力,七十二变的诸般变化纷纷使出,眼如鹰隼,背后生出双翼,手中铁棒随心变化,一忽儿变成铁网,一忽儿变成铁勺,一门心思只要将这几颗星星一举拿下。

不知不觉间,金一心田处的莲花已经层层绽放,缕缕馨香弥散在中庭处,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浓郁芬芳。可是这一次,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掩蔽了金一的本性真灵,让这莲花的芳香根本无法影响到他的心神,一味沉醉在追逐的过程中,在即将得到而后又失去的期望与懊丧之间徘徊。

在同行众人的眼中,又是另一种景象,金一的身子并没有变大,周围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天上的星光仿佛渐渐聚集到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身子越来越亮。可是,如果细细一看,就会发觉,亮的只是他身边的那些星光而已,金一本人的身子则在星光的映衬之下越来越暗,渐不能辨。

“该死,这卢生窥破了金兄弟是我们此行破阵的关键人物,将阵法的攻击变化都集中到他身上了!若是再不能摆脱与反击,恐怕金兄弟要被这大阵摄去心神,一生都成为行尸走肉了!”杨素毕竟浸淫此道已久,见此异状,略一思忖便察觉到关节所在。

察觉是察觉了,可是要在山河星斗大阵之下反击,谈何容易?

那卢生竟听到了杨素的说话,大笑道:“反击?此地乃是我等三十二术士秉始皇之命所建,费时三十年,天地日月山川尽成一掌!一入我这大阵,生死皆操于我手,这天地都是我掌握之中的,你们如何逃脱?”

李大白在一边也在着急,听了卢生这话,猛然省起什么,失声道:“史载,始皇之陵在骊山中,自始皇初年便开始发夫数十万营治,下穿三泉,用水银为百川大海,天地日月山岭皆具象而微……难道,说的不是始皇陵,而是这里?又或者……这里就是始皇陵?!”

“哈哈哈……”那卢生又是一阵大笑,只是这阵笑声中全无半点欣悦,多了几分苍凉和悲愤:“始皇……始皇!小辈们,你们怎知我这一千年来的苦处?”

“不对,若史籍无误,此地确实是始皇陵,那么这卢生本该早就离始皇而去,才引发了坑儒之案,怎么会乖乖在这里为始皇守陵?况且他适才自报家门,只说此地是沙丘离宫,可没提什么始皇陵。”杨素拉着李大白的手,一面发言反驳,一面却在他手中写了一个字。

李大白略一思忖,便觉出是一个“仁”字,心中一动:“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适才用一个智字唤醒了金兄弟,此时这仁字倒可以试一试,只是毕竟没多少把握……”嘴上却应着“沙丘离宫?那不是始皇三十七年出巡染病不治,最终驾崩的所在?”

没把握也得试,杨素在这样的时刻指派他出手,那是逼得没有办法了,在这笼罩一切的山河星斗阵法之下,天知道杨素和他手下的数师们能做些什么?

谁知,那卢生或许是被这话题给刺激到了,一反适才的洒然,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只是他话语中许多不尽不实之处,往往说了几句就又顿住不说,也不知是怕泄露了什么机密还是另有什么顾忌。

李大白与杨素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对千年之前的秦朝旧事几乎是烂熟于胸,随便捡几件史籍上语焉不详的旧事谜团出来,便引得卢生收不住嘴,阵法的变化无形中就慢了一些。

李大白见时机已到,正要施法,陡然间金一那被星光包裹,已经将要暗不可见的身躯之中,暴射出一团金光,灿烂好比太阳烈火!

第三十五章 老孙的毫毛

虚空中无止尽地追逐,不知疲倦,不知懈怠,金一已了自己身在何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都已经消失,只剩下了那几颗似乎永不可及的星辰。www.65txt.com

一片寂静之中,蓦地传来一声叹息。或许那只是一声轻叹,然而传到金一的耳中,直似洪钟大吕一样震耳欲聋,直叹到他心底最深处!

“是谁?!”他倏地翻身,挥棒喝问,然而下一霎那,眼前所见的景象便将他惊的目瞪口呆:向下看,是一片黑暗的虚空,向上看,还是同样的虚空,左右无人,前后无光,天地之间竟似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是连天地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是,真的还剩下他自己吗?金一看着自己的手,从无尽的虚空中,那原本该是手所在的位置,身体分明还能感觉到,可是眼睛却找不到,只看到五根手指握着铁棒,胳膊竟找不到了!那两头金箍闪闪,沉甸甸的铁棒,竟已是他现在唯一能把握到的实物。

“小孩,你也上了这个当了啊……简直和俺当年一模一样。”

金一倏地抬头,望不到声音的来路,自己的语调却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老孙!是你吗,是你吗?”只叫了两声,喉间竟不知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片空无之中,一点精光闪现,迅即变成一个金色的光环,里面坐着一个人,浑身金色的绒毛,火红的瞳仁在金色的眼睛里烁烁放光,不正是五指山下的老孙?

“老孙……”金一叫着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此刻填塞在他心里的,早已不是方才那盲目追逐的希冀和失落,一种异样的激动令他口不成言,心头有股温暖中带着炽热的情绪。

再见老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这个人,想念自己在五指山里渡过的岁月——有老孙在的那一段岁月!

“小孩,你此刻所见的俺,可不是俺的本尊哩!”老孙挠着腮帮子,一脸的惫懒相,全无金一那样久别重逢的激动,就好象昨天刚刚分别,今天打开门又见面的老邻居一般。-====-

“不是你?”金一一怔。

“你摸摸脑后。俺送你那三根救命毫毛。还在么?”

金一依言一摸。摸来摸去也只得两根。不禁有些着急:“少了一根。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少。没少!”老孙点着自己地鼻子。笑得很得意:“喏。不是在这呢?”

“你是毫毛变地?”金一若有所悟。在老孙地诸般神通之中。原有一种是化身千万。那是七十二变地第八层变化。老孙只需用一根毫毛。就能变出另一个自己来。一样地伶俐。一样地威能。据他自己所说。除了不能施展七十二变地变化。还有不能驾驭真正地如意棒之外。这化身便与他本身一般无二。

“原来是这样……”金一莫名地失落。他是多么希望。此刻站在面前地就是老孙本人呐!孤身一人在尘世中闯荡。头上是一道又一道地禁锢和重压。这样地日子每过一天。金一心底对老孙地思念就越发地强烈。那是盼望有人能与自己同行。却始终只有自己地影子陪伴地孤独。

怔忡片刻。金一收回了心神。问道:“那么。老孙。你刚才说我和你上了一样地当。又是说地什么?”

“你呀,人家用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就将你心神摄去了,若再不回头,恐怕你就要在这阵中化作孤魂野鬼,终年飘荡,尸骨都无存了!”老孙挠了会腮,又去抓耳朵。

“你说我中计了!”金一猛然憬悟,自己明明是在运用钱神的法力来困死卢生的大阵变化,好端端的怎么会跑来捉星星?只怕真是上了敌人的当了!

“自然是中计了,小孩,你还道你那巨灵变真有多了不起么?”老孙开始挖鼻孔了,挖一会还弹弹:“你知道,我是怎么会被压到五指山下的吗?”

“咦,你终于肯告诉我了?”金一大奇,这问题他当日曾多次问过老孙,却总是撬不开老孙的嘴,这猴子别看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心里其实是明镜一样

愧叫做通灵石猴。

“那你快说,快说。”

老孙大手一挥,金色的光圈倏地放大,金一眼前一花,景象再变,虚空天地骤然变得大了起来,无数云影从身边一掠而过,快得叫人眼睛都跟不上,耳边的风声已经变成了锐利的尖啸,高至几不可闻。

“这,这是……”低头看看身上,金一又吃一惊,不知何时,他身上竟穿上了金灿灿的盔甲,随意动作就能感觉到那盔甲上蕴含的强大力量;铁棒扛在肩头,沉甸甸的手感却又轻飘飘地仿若无物,那仿佛是自己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的感觉,也与平时迥异。

正在诧异,惊觉自己蓦然回头,口中喊出的是自己都不懂的话语:“如来!俺老孙这就要飞出你的手掌心了,你可要说话算数,做主让玉帝让出这灵霄宝殿,换俺老孙坐坐!”

莫名的憬悟涌上心头,金一心中一阵狂喜:“这,这是当日老孙亲历的场面?也不知他用的什么神通,竟能让我亲身体验到!”此刻浑身充满了力量,战天斗地无所不能的感觉,比起他刚才全力运起巨灵变时更要强了无数倍,那是能将整个天地都踩在脚下的强大!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对他不啻是当头一棒,以老孙这样的力量,竟然也被骗了,他没有跳出如来的手掌心就回头了。当得知真相之后,道心的片刻恍惚失守,便露出了破绽,如来翻手化做高山,老孙三百年被压含恨。

“老孙,你是想要告诉我,我太过沉迷于力量,以至于看不到真相了吗……”

眼前景色再变,又是金色光圈中坐着的老孙,还是那个挖鼻孔的动作,若不是心头的感悟犹在,金一几乎要以为方才所见的又是虚妄。

“要怎么想是你的事!”出乎意料,老孙根本没有对他做任何解释,手指一弹,喝道:“这三根毫毛之上,我都贯注了不同的神通,只是威能有限,一旦耗尽之后便会自行消失。这一根前次在那九头元圣面前保住了你一条小命,原以为能撑多些时候,谁知你这小孩太也能闯祸,这么快就又惹上这样的麻烦……倒真不愧是俺老孙教出来的!”貌似责备的语调中竟带着几分得意,好象他其实并不认为爱闯祸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要说闯祸,你才是祖宗,天都差点掀翻了!”金一心里嘀咕,见那金色光圈周围的光点已经开始散去,老孙的身影也有些朦胧起来,赶忙叫道:“老孙,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想法保住你的小命吧,别把我这剩下的两根毫毛那么快就消折了,当有重见之日!”说到最后,老孙的身影和声音都已湮没不闻,以至于金一并没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低语:“只是,重见之日,你未必就想那样和我相见吧……”

空间只剩下了一个金色的光点,慢悠悠地飞到金一的身前,那是一团光晕笼罩下的金色毫毛,在金一面前晃来晃去。

“救命毫毛,这就要少了一根了……说到底,还是我太没用了,若是这次能侥幸生还,定要勤学苦练神通,等到和老孙重逢的时候,让他吓一大跳!”

伸出手来,在那金色毫毛上轻轻一点,金色光晕陡然暴涨开来,无数的光点飞到金一的身上,瞬间结成一副金光灿然的铠甲,那样式赫然便是方才幻觉中,老孙在面对如来时所穿的那一副!

强大无比的力量在体内徘徊,金一只觉得不吐不快,情不自禁地将巨灵变再次运起。这一次,身体不再变大,反而缩小了许多,然而身体内涌出的力量真如海啸那样沛然不可阻挡,铁棒电掣一捣,虚空中竟被捣出一个大大的窟窿,无数的声音和光影一齐涌了进来,将这个地方搅的片片破碎。

将身一跃,金一跳在空中,背上双翼扇动,浑身金甲灿烂,望之如同神人一般。他双眼一扫,便盯着某个角落,铁棒虚点着喝道:“藏头露尾,不见天日的家伙,给我出来!”

第三十六章 捉鬼

难道说,这才是巨灵变的真正用法?身体不一定越大^L是要能够随时适应所需要发出的力量……”身上的金甲看似耀眼,但金一心里明白,老孙既然说了这毫‘毛’即将自行消失,定非虚言,此时这状态是不会持久的,能够多一分感悟,也就对得起老孙的一片苦心了。

那金甲穿在身上,轻若无物,却有灵‘性’,能随着金一的力量增长而自行变化尺寸,或大或小,好似是在无声地教导金一,使用什么样的力量,就该有什么样的身体。

事实上,巨灵变带来的是两方面的变化,一则是力量的增长,另一则是体格的变大,这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譬如身子不大,而力量超大,则会出现使力时身子不稳,无法发挥出所有的力量;而身子变大,力量却没有相应跟上,则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维持自己的身体了,谈何攻敌?

这道理,金一原本也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一些,但这巨灵变过于惊世骇俗,他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和地方来修炼,因此一直是懵懵懂懂,现在有了这金甲的辅佑便大不相同,大是挥洒如意。

铁‘棒’一捣之下,天地间的诸般变化立时为之一顿,星斗的旋转减缓了下来,山川河流的变化也变得‘肉’眼几乎难以发觉,这山河星斗大阵竟尔停了下来。

“成了!”李大白第一个跳了起来,适才那卢生发怒,催动了阵势不断变化,险些让金一万劫不复,现在阵势的变化停了下来,岂不是金一这一‘棒’伤到了那卢生?

“还没有!”金一大吼道:“他跑了,我没伤到他!此地是他的天地,我虽然打中了他,力道尽被此处的阵法吸了去,因此无功!”事实上,铁‘棒’上传来的感觉,就好象他这一‘棒’是砸在了巍峨的高山上一般毫无作用,却又分明感觉到是打中了对手,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传来,让金一也无从了解是否得手。

“快,趁现在!阵势变慢了,速速锁住天罡地煞星位!”杨素大叫。

“好!”金一将铁‘棒’收起,口中再次发出那无声的尖啸。

这一次,所遇到的阻碍便小了许多,地上已经锁定了七十二地煞位的金钱各自发出光来,映衬着天上‘乱’飞的那三十六枚金钱呼啸而上,各各锁定一个天罡星位。

“给我定!”口中暴喝一声,一百零八枚金钱齐齐就位。顷刻之间,天地又生异变!

那一百零八枚金钱一齐发出光来。比之前更耀眼千倍。彼此间地都是金‘色’地光线联结。‘交’错。组成了一张复杂无比地大网。将这天地星辰山川河流一股脑儿都给网了进去。

“锁住了没有?锁住了没有?”杨素焦急万分。只有他最明白这阵势地奥妙。山河星斗联结成阵。又是出自先秦三十二名术士地大手笔。那是何等地威能。一旦真地全部发动起来。自己一方在这里就等于是和整个天地为敌!眼前地时机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锁住了!”几名数师同时叫了起来。持着指南车和算筹向杨素道:“统军。这阵势已经不再变化了!主持者身在无妄位。九地之下!”

此时周遭景致再变。重新又恢复了初入之时那遍地宫殿地模样。只是少了万千灯火与歌舞之声。那宫室细看时也是残垣断壁。有许多更有火焚过地痕迹。

“无妄位……在那里了!”杨素将手一指。韩擒虎与史万岁立时率了几十名千牛卫飞奔过去。将将到了面前。土里忽然一阵‘骚’动。一条黄龙从地上直滚出去。搅得尘沙漫漫。对面不见人影。

“土遁!敌人要跑!”韩擒虎见机得快。大叫起来:“千牛卫。列四方阵势。锁住这一方水土。不要教他走脱了!”

众军士答应一声,正要排列阵势,金一在空中大声道:“韩军主只管拿人,他走不了!”

将手一指,口中的尖啸声再起,那一方周围的四五枚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手机用户登陆ap.,章节更多,请登陆16k文学网阅读!)

钱一齐响应,相互间光线的罗网忽地变得更亮起来,在硕大繁复的天罗地网中显得格外耀目。金一再将手向上一指,往下一引,这一方分野的几颗天罡星位上,金钱也各自放光,加入到地煞金钱的罗网中来。

金光所到之处,只听哎呀一声,那土龙倏地中断,一个灰灰的影子从土中闪了出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目力简直难以捕捉。那影子东冲西撞,只想找个地方钻出去,无奈一张金钱大网上下左右罩的严严实实,哪里有缝隙可钻?

众千牛卫大呼上前,一齐动手,刀枪剑戟尽往那影子上招呼,

是一片惊咦声:“怪哉!这是什么东西,刀砍不进,)|金瓜砸上去滑不留手!”

韩擒虎手一翻,五雷齐发,恰好将那影子给围住,喝道:“速速归降,饶你‘性’命!”

“我呸,你班小辈!”那影子拼命奔窜,气喘吁吁,却还要在百忙之中争回点口角:“爷爷是真人之体,入水不溺,入火不伤,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

“千年老鬼而已,吹什么大气!”史万岁豪笑一声,双手戟张开来,十指‘射’出丝丝鬼力,恰好与韩擒虎的五雷相应,正网住那影子:“捉鬼我最拿手,‘阴’司使者见了我都怕,爷爷就是鬼见愁史万岁!给我在这里吧!”

那影子这次出奇听话,眼见不是路,翻身跌落尘埃,跟着往地上一躺,竟放声大哭起来:“时夫,命夫!我本真人,奈何成鬼,祖龙祖龙,累我良多!”

韩擒虎与史万岁赶上来,却见当地是一个人躺在那里,须发皆黑,面如孩童,穿着土黄的袍子,头戴高冠,衣冠样式都是奇古,五官相貌甚是清奇,居然哭也哭的很是潇洒仙气。

韩史二人面面相觑,二百多人忙活了好半天,对手就是这么个不知老嫩的活宝?手底下可不敢放松,忙取了绳索把这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放心。

杨素与宇文直随即赶到,见了这人,便即上前盘问,那人却不回答,只管在那里滚来滚去地哭喊干嚎。

宇文直问了几句不得要领,便恼了,有意动刑,杨素急忙拦住,在他耳边道:“王驾,此人身上有无数机密,若能将他收服,对咱们此行的成败影响极大,莽撞不得。”

声音虽小,那人却听见了,忽地从地上坐起来,眼睛瞪着宇文直道:“哼,想收服我?做梦吧!当初那小子的能为可比你厉害多了,也没能收服我,在我这星斗大阵里足足困了八百年才能出去,后来想必也活不了多久吧?别以为你们捉住我了就能把我怎样,我乃真人之体,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

宇文直剑眉一扬:“什么小子?你说清楚!”却是想起了当初其父,大周开国太祖宇文泰所经历的事。以宇文泰的道法修为,居然在五十岁上就暴病身亡,阳寿之短叫人不可思议。如果此人所言是真,那人又确实是宇文泰,那么这“被困八百年”的说法,可就意味深长了。

那人也真惫懒,说了这么一句吊人胃口的话之后,却又闭口不言,任凭宇文直如何软语搓摩硬声恐吓,愣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宇文直恼了起来,不管杨素劝阻,便命人行刑,谁知这人自称是真人之体,还真有些名堂,刀枪斧铖皆不能伤,砍上去一条白印都不留。

这边众人对俘虏束手无策,金一却在空中舍不得下来了。他缓缓扇动着翅膀,心神全都沉浸在那一百零八枚金钱所传来的感应上头。

“这真是太奇妙了!”一丝丝有形的光,一缕缕无声的音‘波’,将一百零八枚金钱联结成一张无比巨大的网,网上的每一枚金钱之间均直接相连,看似庞杂纷繁的网络却丝丝都连着金一的灵台,偌大阵法中的每一点变化尽皆在灵台明镜中反映出来,分毫不爽。

“这种感觉,真像是天地都在我手中一样呐!”徜徉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逍遥自在,金一如饮醇酒,竟有些醺醺然起来,直到钱神不耐烦了,连声催促,方才醒来。

心知这阵法神妙莫测,自己一时半会也体会不了许多,但这一百零八枚金钱所在的星位却历历分明,金一铭记在心不敢或忘,等到有空的时候,自可慢慢参详个中玄妙。

记熟了星位之后,他依旧让金钱阵控制住整个山河星斗大阵,自己则敛起羽翼,缓缓落地,迎面就听那俘虏极其不屑地说道:“尔等不过是仗着新出的神力取巧而已,待我解明了此种神力,便脱身而出,将尔等尽数殛灭在我大阵之下!”

金一闻声动容,要知道他虽然是钱神之主,但对于钱神神力的由来,有何神通妙用等等,一直都是懵懵懂懂,就连用钱可以恢复钱神神力的办法,也还是在韦孝宽的指点下试验出来的。如今听说此人竟能解明这神力的奥妙,他怎不心动?

“你可以解明此种神力的奥秘?!”两个人的声音,却是金一和宇文直两人同声发问。

第三十六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七章 天地同寿

果然是兄弟手足,看这宇文直的模样,宇文已经将T密尽数告诉了他。



金一心头暗忖,宇文直却朝他微微一笑,道:“此人是你擒住的,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就‘交’给你审问了。千年卫,成小队散开,搜索此地,不要遗漏半点!”

众人答应一声,四下散开,不一会那绵延不知多少里的宫殿残垣里便一片稀里哗啦之声,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将强兵,手脚哪里会轻了。

那被擒的俘虏脸上肌‘肉’‘抽’动,每听见一声碎响,就好似是在他身上割了一刀一样——真要是一刀割在他自己身上,恐怕还没这么好的反应。

当地只剩下金一主仆和李大白、杨素,外加牛琪琪一头小母牛,史万岁原本不是千牛卫中人,却看着这俘虏的死样气闷,也跟着韩擒虎去翻废墟去了,临走之时,却凑到李大白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又瞪了那俘虏一眼,才去了。

见这俘虏的表情怪异,金一心中一动,凑到他面前,笑道:“这位仁兄,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物事放在哪里,生怕被咱们不小心‘弄’坏了?不妨说说,让咱们的弟兄手脚轻一些?”

“呸,你当我卢真人是傻的吗?告诉你们不就等于把家底都掀了!”卢真人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不过看样子不是因为金一太过小看他而‘激’动,倒是有些心痛:“此地都是秦时宫室,有许多更是灭六国之后,直接将六国的宫室建筑,乐器珍宝搬了来,在此地重建的,打坏了一点你们都赔不起!”

这话可让杨素抓到了破绽,他也蹲下来,笑道:“卢真人是吧?你瞧,自从咱们到了这里,你老说话一直是云山雾罩,语焉不详,后来又动起手来,害得咱们连此地究竟是何方也‘弄’不清楚,又怎知这宫室珍宝的贵重?不如这样,你老配合一点,该说的都说出来,也好少毁掉些珍宝,咱们弟兄们也省些气力。”

卢真人愤愤不平,嘴巴里嘟嘟囓囓了半天,还是觉得杨素所言有几分道理,只得松了口:“这里便是阿房宫,亦就是沙丘离宫了,两者二而一,一而二,就是通过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相联接的……不然当年始皇病危之时,为何定要回到沙丘才死?不过这沙丘离宫,最开始也不是始皇所建,那是……”

“赵武灵王?”李大白截口道:“如我记得不错,当年的赵国第一雄王武灵王,最终亦是被困死在沙丘离宫之中。”

“山鬼固知一岁之事……”卢真人翻了翻白眼:“小子。你只知道战国时事么?我来告诉你。这沙丘离宫为何叫做离宫?此处原本是殷商时豢养猛兽。供君王享乐避暑地所在。商王武辛始建。比姬周开国更早了四百年!”

金一呆了呆。秦始皇到今天就已经是千年之久了。再往前姬周享国八百年。殷商朝又是四百年之久。那么这些宫室竟可以追溯到两千二百年之前?“怪不得看上去这么破烂呢……”

卢真人听了这话。顿时大为不满:“小儿。你胡说什么?若不是始皇坑杀术士。这大阵未尽全功。更少了乾坤壶做阵中地枢纽。使得阵法无法全力运转。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有逆转时空。超脱轮回地神效。可谓自成一处天地。到时候此处有四时不败之‘花’。四时不枯之草。四时不……”

说起自己阵法地神妙之处。卢真人颇有一泻江河不可阻挡地气势。正说地起劲。冷不防被杨素刺了一句:“始皇坑杀术士?坑地是儒生吧。要是坑杀术士。为何卢真人你老还在这里逍遥自在?”

“坑杀儒生?你听谁说地。难道后世史官竟是如此记述地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手机用户登陆ap.,章节更多,请登陆16k文学网阅读!)

”卢真人一跳八丈高。身上地绳索根根断裂。对他竟没有任何作用。他却顾不上众人异样地目光。抓着杨素地衣襟连声追问:“始皇坑杀术士。那是因为徐福个狗东西跑到长洲岛去享福了。始皇平日待术士甚厚却遭此怨报。一怒之下将宫中所养地术士大半坑杀。这和儒生又有什么关系?”

李大白搔了搔头。心说按照史籍上地记载。坑儒确实是因为方士逃跑而引起地。可是那逃跑地人也不止徐福一人。这位卢真人自己。还有另一位侯真人。好似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呢。不过呢。这些都是自己从史籍上看来地。要和这卢真人对质地话。还真缺了点说服力。

杨素可不管这些陈年旧事,只不过要想打‘乱’这卢真人的阵脚,看起来还是攻心为上

轻推了推卢真人的手,笑道:“卢真人,咱们都是凡T没有你老寿比南山的本事,这些往事还不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史官怎么记,咱们就怎么听呗!”

卢真人气咻咻地瞪着杨素,杨素却笑嘻嘻地,丝毫不以为意。卢真人看看杨素,又转头看看金一,金一抱着胳膊,那几枚锁定此处空间的天罡地煞星位上的金钱,比之前更加明亮了许多。

“唉……”蓦然长叹一声,卢真人撒手将杨素放开,颓然坐地,神情似乎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也罢,我独个儿在这里过了千年,再撑下去也不过是这样了。今日既然已经被擒,想来也是天数,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就问吧。”

杨素大喜,心说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宝贝,“大权”什么的不说,单单他懂得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那就是一桩奇宝,能够自成一处天地啊!倘若用以战阵之上,整个战场都尽在掌握,何人能对抗天地之威?

当前紧要者,还是“大权”,杨素傍着卢真人坐了,问道:“真人,你适才说道,四十年前有一个人闯入了此间,被困了八百年才逃脱,可这四十年前的人,怎么会被困八百年才逃脱的?敢问是这阵法的威力所致么?”

卢真人搔了搔耳朵:“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敢是耳力不济,听错了吧。”

杨素一怔,却见卢真人眼睛溜来溜去,一副狡黠模样,心里不禁大恨:“老匹夫,怪道你忽然变得如此顺从,看来是有意令我们放松警惕,想要趁机脱逃吧!”想起宇文直临走时所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之语,看来要拿下这老家伙,非得金一不可,便向金一使个眼‘色’。

金一见状,倒也明白杨素的心意,可是他究竟没有多少和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人与人,面对面,心斗心的经历,说出来真是少的可怜,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对付得了这千年成‘精’的老鬼。

金主忽然道:“小辈,我看这人本身并无多少神通,厉害处只是这阵法而已,如今你既已将这阵法制住,便是制住了他的要害。常人恋生畏死,活的越久就越怕死,此人活了这许久,想必怕死之极,你若能想出伤他的办法,只需稍一威吓,定然畏服。”

“活的越久越怕死?不对吧!当初我家祠堂里,历代祖先的灵魂,都是急着要出去投胎,没有一个人肯坐困在那里,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呢!要我说啊,这老真人最怕的不是死,倒是千年的寂寞,否则的话,方才咱们一进来,他就该发动大阵加以攻击,趁着咱们措手不及的功夫,胜算颇高。

”想起自己的经历,金一倒有了主意。

金主献计不成,自然大为不满,免不了絮叨一番。金一由得他去,上前向卢真人行了一个礼,道:“真人苦守大阵千年,这份功夫可了不起,想必是受了始皇的厚恩,忠心赤胆相报,否则的话,这大阵中别无生灵,千载岁月怎熬得过?”

这句话果然戳中了卢真人的软肋,他立时又‘激’动起来:“难熬,难熬!早知道这么难熬,当初我宁愿和众同道一齐被坑杀,也不来受这千年的活罪!”气哼哼地,胡子都被吹了起来。

金一笑道:“以真人之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刀剑难伤,与天地同寿,正合乎庄子所言的逍遥二字。难道还会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千年?小子却不信了。”

卢真人闻听此言,更是愤‘激’,大声道:“你懂得什么?所谓与天地同寿,其实就是被天地所困了,一旦跳出这天地之外,寿从何来?何况……”话刚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疾忙改口道:“何况我受命看守此地,怎能轻离?”

金一眼见他言辞吞吐,目光闪烁,情知自己已经问到了要害处,却苦于阅历不足,捉不到他的痛脚。正在犹豫时,袖子被人一扯,背心处一痒,却是李大白在他背上写了一行字。

金一立时‘胸’有成竹,反手向李大白打了个招呼,一面向卢真人道:“真人所谓的与天地同寿,难道说并非与皇天后土同寿,而是……”手上下一圈,比了比身处的空间,笑道:“而是这一方小天地,周天星斗山河阵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卢真人惊得脸‘色’煞白,浑身都发起抖来。第三十七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八章 慑服

个问题,后来金一也曾问过李大白,他怎么就会突然\|念头来,竟能想到这样玄妙的事?李大白的回答也很绝:史万岁告诉我的。

原来之前史万岁与韩擒虎一齐出手擒拿卢真人时,脱口便称其为千年老鬼,并非空‘穴’来风,他身具鬼力,浸‘淫’其间多年,对于鬼魂状态至为敏感,当时就觉察到这卢真人有些不对劲,身上似乎有些像鬼的地方。

说像又不全像,他又不怕韩擒虎的雷法,因此史万岁也拿不准,只是将自己的感觉暗地里告诉了李大白。

见杨素与金一在‘摸’卢真人的底,半天不得要领,李大白就想到了史万岁的话上,实则这猜测几乎没有佐证,不过若是顺着这条线想下去,许多疑团都能迎刃而解了。如,这位真人本该自在逍遥,却能在这里独个一人苦守千年,他是不想走还是走不掉?如果真是生命系于这阵法的鬼魂的话,那就是走不掉了。

诸如此类,蛛丝马迹尚有许多,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出于猜测,李大白是姑妄一言,金一是姑妄一试,谁知这卢真人或许是一直在害怕被对方探出自己的底细来,一戳就跳,立时就‘露’了馅。

脱口而出之后,一看金一脸上的惊喜表情,卢真人立时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千年老鬼毕竟是千年老鬼,虽说在自己过于紧张的事上泻了底,随即又强自镇定,冷笑道:“别以为你们就能以此要挟于我,这大阵没有我的指点,你们找得到阵‘门’,出的去么?”

杨素大笑,指了指李大白,道:“卢真人,你也把我们看得忒也小了,阵‘门’都打不开,我们怎么进来的?如我所料不差,这阵‘门’应为开‘门’,按照此地天星分野,该在西南一方。说的不对,还望卢真人指点。”

卢真人手指着李大白,眼睛瞪着杨素,叫道:“你说什么?就凭这小子的一手三脚猫的名家术法,就想打开这大阵的阵‘门’?说笑吧!外面进来,破的是粗浅的后天奇‘门’遁甲,这里面出去要破的可是周天星斗山河大阵,譬如盘古开天辟地一般的艰难。莫谓言之不预,要是胡搞‘乱’搞,‘弄’得阵法反噬,枉送了尔等小命,我却是不怕的。”

李大白眼前一亮:“真人,你说小生所用的是名家的术法?愿闻其详。”

卢真人眼睛瞪得更大:“你这小儿,自家用的什么术法都不知道,也敢来闯我这大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说这名家么,当年公孙龙也是赫赫有名,讲究的是正名为先……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好让你破我的阵破的方便么?”把脸一别,径自缄口。

杨素又探问了几句,卢真人这次可学的乖了,不管你如何软硬兼施,总之是咬死了不开口。杨素无奈,扯着李大白和金一到了旁边,低声道:“这老鬼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眼下咱们也还走不得,总得等到‘大权’到手才可,两位有什么办法?”

李大白把酒葫芦在手里玩来玩去。沉‘吟’道:“要说‘大权’。从这老鬼地话中也可得些线索。这沙丘离宫。先后和殷商武辛王、赵国武灵王。以及千古一帝地秦始皇扯上了关系。这几位都是当时地雄主。凭一人之力压服众生。权柄独揽。”

杨素一皱眉头:“李先生。你是说。但凡得到‘大权’之人。多半都是持有天下权柄地?然则这‘大权’只是一件类似于传国‘玉’玺一样地宝物?”

李大白摇头:“这个可就不知道了。不过。金兄弟人就站在这里。他身具钱神之力。钱既然可以法力通神。权为何不能?况且这老鬼虽然说地不清不楚。不过太祖曾经到过此地。该是毋庸置疑了。他老人家当年也是从此出去之后。方才神通大长。凌驾诸将之上地。或许也是从那‘大权’中得到地好处。”

杨素沉思不语。忽听不远处人喊马嘶声。抬头看时。却见宇文直正率了大队人马回转来。两下目光一触。便知彼此都没有多少收获。倒是一众千牛卫们马鞍上行囊里都塞地鼓鼓囊囊。一望便知揣了不少珍宝。

卢真人看在眼里。痛在心头。脸颊上地肌‘肉’都突突‘乱’跳。强忍着把头扭过去不看。

宇文直上得山丘。甩蹬下马。大步走到卢真人面前。喝道:“老匹夫!你今已落在我手。再要倔强。不免皮‘肉’受苦。你活了千年岁月。总不想凄凉收场吧?还是乖乖臣服。保你一生自在逍遥。如何?”

问了几声,卢真人只是不理,宇文直恼了起来,张手就是一道黑光,正打在卢真人的脸上,喝道:“老匹夫,你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么?此处既然自成乾坤,本王有的是大把时间来炮制你!”

这一掌打下去,连同卢真人自己在内,众人一齐呆然,只见那

那白‘玉’一般的脸上,竟慢慢浮起一块黑‘色’的巴掌印来)7可见。

这位号称入水不溺,入火不伤的真人之体,竟然吃不了一巴掌?

事实上,这一巴掌只是在卢真人脸上留下一个印迹而已,连皮‘肉’都没伤到,譬如‘春’风拂面一般的轻盈。然而,卢真人是什么人?自从成道以来,他当真是从未受过任何损伤,千年下来都忘记了被人打是什么滋味,这轻轻一巴掌对于他而言,那就是晴天霹雳,轰顶之雷,完美逍遥的世界就在这一刻崩塌!

捂着脸上火辣的巴掌印,卢真人怔怔地看着宇文直的手,巨大的恐惧犹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脸上传来的一点小痛,在他脑海中瞬间放大了千万倍的惊慌,耳边回响的只是宇文直的那一句话:“本王有的是大把时间来炮制你!”

周天星斗大阵之下,时光可纵可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折磨?况且,眼前这小子用的分明是和当年那只黑T

片刻光‘阴’,卢真人却似过了又一个千年,终于轰然跪倒,颤声道:“是,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一条活路,大王饶命!”

宇文直自己也呆了,手掌打在对方的脸上,也知道并未伤了他几何,怎么这人方才一味逞强,挨了一巴掌就怕成这样?好在此人宾服也不是坏事,当即将脸‘色’一正,喝道:“好!只要你将‘大权’拱手献上,再将大阵开放,容我们出去,便许你自便,如何?”

“是,是!”卢真人应声不迭,脸却又苦了起来:“旁的好说,只是这‘大权’却不是小人所能染指的……不如这样,小人引路前去,待大王自取便可,如何?”

“你耍‘花’样?”宇文直双眼一瞪,他可没傻到一看对方换了脸‘色’,就信之不疑。

此地是对方的地盘,虽然说阵法的变化已经被制住了,天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陷阱没有发动?

卢真人连忙摇手:“不敢,不敢!实则那件宝物干系重大,又是神物,非有缘法之人也不得靠近。小人是看大王所用的术法,似与当年那黑獭‘精’同出一脉,那黑T

宇文直哼了一声,依旧摆着脸‘色’,眼光却在扈从们的脸上逡巡,似在征求意见。韩擒虎是缓缓摇头,意似不信,杨素却点头支持,余人或点头或摇头,意在两分。

宇文直收回眼光,紧紧盯着卢真人的眼睛,缓缓道:“去便去,我却要你明白,倘若事有不测,我第一个就取你‘性’命,教你千年道行一朝丧尽!”说罢,也不等卢真人回答,径自长身而起,跳上坐骑,马鞭打了个响,向卢真人一指:“头前带路!”

卢真人应了,当先便要行,哪知脚下刚走了几步,迎面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阻着,脚步都迈不出去。他转过脸来,看看金一,又看看宇文直,满脸的无奈。

金一却道:“此刻天罡地煞星位尽皆锁住,你才走不脱,一旦出了此处,任凭你东走西走,万一你瞅个空儿溜了,咱们去哪里找你?这么着,你将所往何处说与我,我将一路上的所有天罡地煞星位全都锁住了,只许你在其间行走,不得去往他处,这样还使得。”

卢真人眼睛一弹,心说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正要小小发作一下,忽听身后宇文直淡淡道:“这法子倒也不错,思虑可算缜密。”

卢真人此时最怕宇文直,哪里还敢违拗?垂头丧气地将所要去的地方指点出来。

那是三十里外的一处所在,金一此时通过一百零八枚金钱织就的大网,周遭的形势尽皆了然于‘胸’,立时口中尖啸,啸声所及之处,数十枚金钱齐齐放光,‘交’错之下,地面上竟隐隐现出一条大道来,正从卢真人脚下通向那处所在。

众人啧啧惊叹,卢真人面‘色’凄楚,一道沿着那条大路走了一程,卢真人举手道:“前面里许处,便是那宝物的所在,大王见谅,小人从来都只敢行到此处,再往前恐有‘性’命之忧。”

“有这样厉害?”宇文直斜睨着他。

“厉害,厉害!”卢真人赶忙道:“那是当年始皇威凌天下的‘精’华所在,小人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亦是拜它所赐,实是不敢再靠近半步了。”

大权,果然是和秦始皇有关!宇文直凝望前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烧起来一样。

第三十八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九章 至尊大权

前是一个高台,台上烟云缭绕,黑影重重,似有许多T

史万岁仰起头来,望着那高台,自语道:“好高,这怕不有五六百级?”

“六百六十六级。”卢真人忙道:“秦法以六为尊,这高台建于始皇二十六年,正当一统六国之后,气象格外与众不同,不但台阶是六百六十六级,台方也是三十六里,其上有宫室三百六十间,其间有复道行空相连,复道也有六座,宫中‘侍’‘女’六百人,美人三十六人……”

这卢真人大概是独个儿一人过的实在太久了,这时虽然是身入不得自由,沮丧的时间却极短,走到这里已经又有些兴致起来,说起这高台的种种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宇文直却哪里管这些?截然道:“那宝物就在这高台上?你不随我们上去,究竟为何?”

卢真人脸皱得五官都缩到一处去了:“大王,那宝物正在这高台上,当日你家那位太祖误闯我这大阵,我不该戏‘弄’于他,‘逼’得他闯到这高台中去了,过了八百年才出来。我只当他早死了,谁知竟本领大进,加上刚出高台时又持着那宝物为助,这大阵竟被他打出一个缺口,闯了出去。”

“太祖当年已经得了宝物?为何你说宝物仍在此间?”宇文直眉‘毛’又是一扬。金一在旁见了,忽然发觉,宇文直至少与乃兄宇文有一点不同,他说话时表情甚多,尤其眉眼间气势飞扬,比起宇文的沉稳凝练大不相同。

卢真人赶忙解释:“想必大王的太祖虽然得了宝物,却还没完全解开这宝物上的奥秘,出阵时那宝物忽生异变,竟自行脱离了大王太祖的掌握,重新飞回到这高台之上了。那时大阵已开,时机稍纵即逝,大王太祖只得自行离去,是以与宝物错失了。”

原来如此……宇文直凝神沉思片晌,又问道:“你对这宝物知道多少?仔细道来,不怕繁琐,能想起多少都说出来吧。”

“所知不多,不多……”卢真人一说起这件宝物,立时战战兢兢起来:“这宝物说也蹊跷,自我见到始皇之时,便见他手中常持着一柄短‘棒’,上面隐约有些‘花’纹,却无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始皇之威严忌刻,谁敢问他?”

说起千年往事,卢真人的神情不禁悠然:“听始皇身边人说,这短‘棒’原本平平无奇,人只当是个玩物,谁知始皇八年,即是亲政前一年,渭河之滨祭水时出了一件异事,有无数黄河之鱼逆水游进了渭水,在始皇祭水念诵祭文时踊跃出水,翻腾不已,似是臣民朝拜君王一般。”

“其时朝阳初升。始皇年尚未冠带。身量却已长成。他手持这柄短‘棒’。立于渭水河滨地高台之上。张开双臂接受群鱼参拜。当时咸阳地日者占卜。都说群鱼涌现是臣民之象。主一代雄王即将现世。后来。文信侯吕不韦与长信侯嫪毐先后作‘乱’被诛。听说也是与此事有关。若非始皇气势如此之盛。臣下‘弄’权者身无立锥之地。以这两位地亲贵。谅来也不致如此。



他说得正起劲。忽然触到宇文直地目光不善。顿时醒悟过来。连骂自己:“该死。这又扯到哪里去了!是了。那短‘棒’自从渭水河滨群鱼朝王之后。便生异变。每每在阳光下放出黑光来……”

“黑光?就是这样地黑光么?”宇文直手一翻。一道黑光如镜。平平摊在他手中。

“有些相似。更多却也不似。”卢真人仔细看了看宇文直地手。道:“始皇那短‘棒’上地黑光比这更黑。人地目光一旦触及。便会被吸进去。再也看不到其余。许多人便是因此。见了始皇之后也说不出始皇地长相如何。始皇临朝三十七年。能将始皇地相貌形诸文字地。惟有名家大贤尉僚子一人而已。”

李大白脸‘色’微变。适才卢真人曾说他地术法与名家有关。现在又说尉僚子这位名家大贤能不惧始皇地短‘棒’威能。那岂非是说他也将是超脱于宇文氏黑光威能之外地人?悄悄瞥了一眼宇文直。却见他凝神听卢真人说话。并未向这边看上一眼。似乎并未想到自己。这才安心。然而随即便遇上一双深邃地眼眸。那“富贵‘逼’人”地杨素!

李大白心中一突,对着杨素挤出一丝笑来,杨素却也是一笑,行若无事地将头又转了过去。李大白心中忐忑,却听卢真人续道:“后来,始皇平灭六国,每平一国之后,那短‘棒’的黑光便更盛几分,等到**一统之后,又施行诸般举措,诛杀各地豪杰,摧毁名城,分天下为郡县,政

于一人之手,那短‘棒’的威能更攀至巅峰。”

“巅峰威能?是何等神通?”宇文直立时问道。

卢真人的目光之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意来,仿佛那黑光已经映在了他的眼底:“泰山封禅时,东君原本不受始皇之祭,风雨为之大作,群臣皆有惧‘色’。始皇一怒挥‘棒’,黑光大放,整个泰山都为之失‘色’,东君俯首听命;渡湘水时遇大风不得渡,始皇一怒,湘水为之断流,余威所及,湘山尽赤,湘水之神出水谢罪,抬出上古大舜的名字来方才得免……”

随着卢真人的一句句诉说,宇文直的眼光一点点发亮起来,到后来直是炽热如火:振衣龙虎宾服,喝令三山五岳开道,这不正是“大权”的境界吗?原来,真正的“大权”还不止如此,要到令出法随,即便是天地神明,也要在这样强大的意志面前低头,那才是“大权”!

他霍地长身而起,大踏步地登上台阶,杨素慌地上前扯住衣襟,叫道:“王驾,兹事体大,鲁莽不得!还是徐徐定计,而后行事为上呐!”

宇文直转身,眼中的黑光竟已从眼角逸出,沿着眼尾斜斜入鬓,气势之盛几令人不能仰视:“杨素!这就是我的宿命,我就是为这‘大权’而生的!你们听不见,它在唤我前去了!先父未尽的遗志,今日就由我来完成!”

金一大奇,这宇文直再怎么说也是宇文的弟弟,受了宇文的委派前来寻访“大权”的,怎么听他的口气,对这“大权”竟也是志在必得,不容旁落的?倘若他果真得了“大权”,宇文追索起来,‘交’是不‘交’?

连他都能想到的问题,杨素却恍若不觉,只道:“此行本为此宝,自无错失之理,只是宝物难求,当年太祖之能,却也是擦肩而过,不可不从长计议啊!”

宇文直哈哈大笑,一甩衣襟,将杨素的手‘荡’开,朗声道:“神物自与有缘!当年太祖缘浅,故而失却宝物,我今日也只要一试自己的缘法如何,用得着多少伎俩?左右不过是尽力而为四字而已。

你要从长计议,此间见过那宝物的只有卢真人一人而已,连他都语焉不详,你又如何定计?”

说罢转身就要上,卢真人慌地叫了起来:“大王,大王!这宝物非小人所能接近的,当年三十二术士被坑杀时,也不是俯首就擒的,各自都出尽法宝神通,却被始皇持着短‘棒’一挥之下,破尽万法,一个个都做了黄泉鬼!小人侥幸得免,却被勒令在此守阵,实是不敢再靠近一步了,那宝物一旦显灵,小人就是万劫不复啊!”说到后来体如筛糠,竟是摊在了地上。

宇文直眉头一皱,见他状不似作伪,倒犯了难,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的话,倘若跑了又或者生出歹意,那便如何?眼光不由得便扫到金一身上。

金一自知其意,横竖这宝物和他的关系也不大,乐得清闲,便即点头接下了看管这卢真人的差事。他留下来,李大白便也请留,宇文直也不知是天生瞧不起书生还是怎么的,对他的去留并不在意,很痛快地便答应了,自率一众扈从往那高台上去。

大队人马这一走,当地只余金一主仆以及李大白,对着卢真人大眼瞪小眼。卢真人望望台上,眼中惧意难去,不由向金一央告道:“小兄弟,此间离那宝物太近,我实是心有所忌,咱们同样是等,里许之外有一处凉亭,景致特佳,不如上那里去等?”

金一无可无不可,正要答允,许久不见开口的金虎忽然哼了一声,道:“方士,你适才说及三十二术士被坑杀时,你是怎么脱身的?”语气竟颇为不善

卢真人一窒,细看了金虎一眼,陡然惊道:“咦,你竟是千年道行大妖,怎会甘为厮仆?”

金虎不答,冷笑反问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当日是如何脱身,又是如何到了这里做守阵之人的?什么始皇委派,吹的大气!”

金一大奇,听这金虎的语气,竟似与这卢真人有什么宿怨一般,可是金虎自来在西方路上为妖,又怎么会和这位中土的术士扯上关系?虽说两人的岁数都差不多,可是千年之前,金虎该当还未修‘成’人身才对。

哪知卢真人却似不做这般想,他指着金虎,你你你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难道,难道说,你竟是当日侯真人的家畜,那只白额虎?”第四十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章 钱可通权

往事悠悠啊……”说起当年之事,卢真人一声叹息,T不到当日那只白额虎,竟有这样的机缘,能够修成千年道行。当年的事,一言难尽,若要说起来,我只是一句话,大伙儿都是被你家侯真人给坑害了,连我在内。”

金虎瞪了他一眼,竟不反驳。李大白大奇,道:“虎妖王,他这么诋毁你家故主,你也不生气?”

金虎扭头不答,卢真人苦笑道:“李书生,你不知那位侯真人的为人和本领,故而有此一问。此人神通广大,变化万千,耳目聪敏,心思又是极尽机巧之能事,从来都只有他占旁人的便宜,哪里有吃亏的时候?我若能害了他,也就不会在这里守阵千年了!”

李大白哦了一声:“依照史籍所载,当日确实是一位侯真人与你密谋离去,又适逢徐福出海不回,才引得始皇雷霆大怒,坑杀五百余书生。然则那位侯真人当日并未被害?”

“被害?他一早就溜了,留下咱们在这里顶缸!”卢真人愤愤:“不过,此人不甘寂寞,后来必定又在中土改头换面出世,我听他平日提及,好似要在中土寻觅一件紧要物事,那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奇宝。”

又是一件奇宝?金一抓了抓耳朵,好象这阵子他所遇到的奇宝也太多了一点,前几天刚刚有一件炼妖壶在面前爆掉了,这高台上有一件始皇遗宝等着人去取,那位侯真人也在追寻奇宝一件?

李大白却好似乐此不疲,拉着卢真人说个不停,问完了侯真人问宝物,问完了宝物问始皇,问完了始皇再问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大约在读书人的眼中,这位亲历了千年前的许多大事的老鬼本身就称得上是一件奇宝了吧?

卢真人无可奈何,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眼角却一直在望着高台之上,陡然间脸‘色’大变,叫道:“不好了!你们那位王爷太过逞强,触动了宝物反噬,这可要出大事了!”说罢掉头便跑,没提防金一布下的天罡地煞星阵仍在,他一头撞在星网上,像个皮球一样弹了回来,骨碌碌地滚。

金一顾不上他,转头去看时,只见那高台上风云变‘色’,原本是黑云重重,宫室隐隐的,此时那些宫室的轮廓全不可见,层层的黑云好似活过来一样,翻番滚滚地向上飞腾,云层中间更有雷光闪动,轰隆隆的闷响不绝传来。

“卢真人,这是怎么回事?我能做什么?”金一反手一把,将卢真人抓了过来,喝道:“你别想走,倘若王驾他们下不了这高台,我也不能放过你,这条路可是你给指出来的!快快想个办法出来!”

卢真人气急败坏,叫道:“我有什么办法!这宝贝在始皇手上是威凌天下,现在虽然无主,也不是可以恃强去拿的,你家那个什么王驾自作孽,没人救的了他!”

金一还没说话。金虎从旁抄起大刀。二话不说架在卢真人地脖子上。冷冷道:“休得罗嗦。主人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做!不然地话。就试试你地千年道行能不能抵过我这一刀!”

卢真人斜斜瞥一眼那把刀。刀上妖气看似淡淡如纸。架在脖子上竟觉得微微生温。实则是寒极生暖。妖气地造诣实已臻化境。这一刀下去。便是个大罗金仙也得去了半条命。他如何敢试?

只得苦笑道:“我便不走。只是那宝贝一旦发起威来……”

正说间。猛听得高台上一声暴喝。满天乌云都被一阵劲风吹起。片片飞散。‘乱’云之中一个人飞天而起。手上一团黑光硕大无比。金一一眼望过去。竟不知边际。好似那团黑光竟把整个天空都给遮了起来!

第二眼。他只觉得眼睛一痛。仿佛是从那团黑光里将眼睛给拔了出来一样。再细看。才发觉那团黑光原来也只有箩筐大小。只是黑地深幽无比。在它周围地一切都好似被它给吸过去似地。甚至包括注视它地目光在内!

“快发动天罡星位。这法宝现在无主。对天光还有些惧怕!”卢真人大概是认命了。不再想着逃跑。反而飞身跳到金一身后。向他后心一拍。

金一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后心潜入,在体内十来处窍‘穴’游走一回便即消失,耳边传来卢真人急切的语声:“将本‘性’真灵沿着这条线走一回,便可引动周天星斗阵法第三百四十一种变化,足可抑制住这法宝的暴走。

快!我在此千年,和这法宝斗了不知多少阵,此法决可奏效!”

金一不暇细想,迅即将金主的神力沿着那十余处窍‘穴’游走来回,手上不由自主地随之变化道诀,口中啸声

那天上星斗随之运转流行,有十余天罡星位齐齐放光雨般‘射’下,正罩在那团黑光之上。

那黑光被星光一罩,瞬息之间放大数次,仿若一个生灵在极力挣脱加诸己身的束缚,无奈满天星光无穷无尽,连番加力之下,那黑光终究不敌,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金一手上道诀与口中啸声并作,极力稳住星光的锁镇,头也不回地问道:“镇住了,该如何收服此物?卢真人?卢真人?”

连问几声,才听见卢真人的声音:“收服不了的……这是‘大权’呐,试问谁能凌驾于大权之上?它这是不得其主,才会畏惧天星,一旦得了真主,天也不在它的眼里了!”

金一一皱眉头:“卢真人,你怎么了,声音怎么不对?”

只听卢真人闷哼一声,并不说话,金虎却冷笑道:“主人,此人滑溜之极,要你催动天星镇压宝物,其实是想趁主人无心兼顾困锁他自身的星阵,好趁机溜走。

只可惜啊,有我这把刀在,他走不了!”

金一这才恍然,暗自摇了摇头,此人如此‘奸’猾,自己一时不察,竟险些让他走脱了。

既然有金虎看管,金一也就放心,再仰头去看天上时,但见那团黑光微微震颤,悬在空中,下面竟还粘着一个人,细看之下,不是宇文直是谁?

耳边微风飒然,杨素重又出现,一见金一手捻道诀,层层星光困锁住那团黑光,面‘色’稍定,急道:“王驾与‘大权’纠缠一处,撕扯不开,必须要收服‘大权’!你有何良策?”

金一手上不敢松劲,嘴巴一歪,示意杨素去问身后的卢真人。杨素一瞥之间,已经看到金虎的大刀架在卢真人的脖子上,心中便即了然,眼前顾不得计较这些,喝道:“卢真人,你须明白,王驾若是出了事……”

“我也不得好死,是吧?”卢真人没好气地应了,指着天上的黑光道:“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大权’!是始皇赖以威凌天下,与天地并列的‘大权’!我一个术士,能有什么办法收服它?看你们也都是官人,几时听说过手握大权的人会俯首听命于人的?除非那是比他更高的权力!”

杨素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划过心中:“难道说,这宝贝本来就是权力本身,只因始皇大权独揽,天地也为之低头,因而才有了神灵,成了一件活物?”

原本这样的念头直是匪夷所思,权力一物虚无飘渺,根本无迹可寻,何时竟会成了一件宝物,而且有自己的灵‘性’?然而对于杨素这样的人来说,眼前现放着一个身具钱神之力的金一,钱既然可以成神,为何权力不能?

此时不及细想,他冲着金一叫道:“快用你的钱神之力,尽力侵入那团黑光中去,相帮王驾降服‘大权’!”

金一愕然回顾,用钱神之力,去降服那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大权?杨素把他和他的钱神也看得太高了吧!光是借助周天星斗的力量,让这团黑光安分一些,便已经是吃力无比的事了!

不料,对于杨素的这般说话,有个人却是兴奋无比:“让我来,让我来!什么‘大权’,怎敌得我的钱神神力!小辈,这是该着咱们‘露’脸的时候呐,上上上!”

金一眉头一皱,正要反驳,肩上被杨素重重一拍,显然已经带了几分火气:“莫要迟疑,速速施为!须知古来权之行事,惟有钱可买通,使之委屈便宜,这宝物倘若真是权之为神,那么你的钱神神力断无不效之理!你放心,不论消耗多少钱神法力,大家自会为你补足!”

钱买通权?金一似懂非懂,隐约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抬头看看天上,那宇文直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被黑光吞没,全身不住颤动着,好似极为痛楚。当此境地,也不容他徐徐思索,只得依旧用口中的无声尖啸‘操’控星辰,镇锁住“大权”,双手腾出来捏起道诀,喊一声“变”!

霎那之间,金一肋生双翅,冲天而起,穿过片片飞散的乌云,直冲向那团黑光,待到了十余丈远处,掌中一翻,一整串铜钱已经握在手心。金主雀跃欢腾,源源不绝的钱神法力尽涌向那串铜钱上,只顷刻间,那铜钱已是光华夺目,犹如金阳灿烂。

金一手挥金钱,正要投出,陡然间掌心一阵大力传来,金钱竟自从他手中直滑了出去,投向那团黑光——“大权”!第四十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一章 斗法

一大吃一惊,瞬间想到了自己注视着“大权”的情景T视线都会被吸过去一样,难道“大权”有着吸纳与吞噬一切的能力?

他下意识地紧握手心,将将把整串金钱的尾巴攥在手中,只觉这串金钱竟变成了活物一般,在他掌心乱钻乱拱,极力要挣脱他的掌握,朝着前面的黑光“大权”飞去。www.65txt.com~~~~

“孔方兄,这是怎么回事?金钱为何不从我意?我快抓不住了!”金一手中的力量已经显得不足,却又要分心维持着天罡星阵对“大权”的镇锁,无法全力使出巨灵变的大力,眼见得就要控制不住那大力钻动的金钱。

金主却也叫道:“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件宝物好似在将我的金钱给吸过去一样!”

“吸过去?”金一心中一动,想起杨素所说的话来,莫非这“大权”的特质果然如杨素所言,就和权力本身一样,容易为金钱所买通,因而彼此之间吸力特强?

他好似隐约捉摸到了一丝头绪,倏地把牙一咬,低喝道:“孔方兄,这可又到了要你全力出手的时候了,千万莫要吝惜神力!”双翅一振,又向着“大权”飞近了一些,彼此之间相距只有两丈多远了。

金主很是不满地大叫:“别总说我吝惜,那还不是怨你挣的钱少!这就让你看看本神大方起来是什么样!”敢情是最近从五行大布新钱的计划中获益不少,金主神力充足,又听杨素说道不论消耗多少尽可补足,如今的钱神底气十足,口气也壮了。

时迟那时快,金一掌中的钱串金光大放,钱神的神力汹涌而入,整串金钱就那么眼看着不断变长,从短短尺许,直变到两三丈长,前端正碰到那黑光“大权”上。

“来了!”金主猛然喝了一声,金一但觉掌心的金钱真象是活了一样,身子一扭,竟似欢呼了一声,其上的钱神神力如大河滔滔,滚滚向着“大权”中涌了过去。

澎湃的激流,让金一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他从没体验过的神力洪流,哪怕是对上高长恭时,钱神金主豁尽全力的一击,与这次相比,也徒见狂乱而无这样的气势奔流。

只片刻功夫,金一便担心起来,大声道:“孔方兄,你还支持的住吗?”

“好家伙!这东西真是个无底洞!”金主地底气也不那么足了。“大权”吸收钱力地速度超乎他想象之外。转眼间便将他身上地神力吸去了一成还多。却丝毫不见滞涩。更让他心里没底地是。以往那些钱神地神力放出之后。尽皆体内听从他地指挥。无论是对上牛琪琪、金虎。还是天师道地天道士。都是无往而不利。可是这一次。涌入“大权”之中地神力虽然越来越多。他却完全无法凭藉神力来操控这团无底深渊一样地黑光!

所谓骑虎难下。就是这种滋味。眼见宇文直地半个身子仍然陷在黑光之中。金一势难脱身。只得一面用星光镇锁住“大权”地行动。一面由金主继续向其中贯注神力。

约莫耗去了三成钱力。仍然无法镇服住“大权”。金主渐渐心慌了起来。正想要稍微减慢一点输出神力地速度。金一眼睛一转。忽然发觉一丝异样。惊喜地叫道:“有用了!卫王地身子已经露出来了!”

果不其然。宇文直地双肩都已经从“大权”地黑光中拔了出来。双臂和头颈虽仍在黑光地笼罩之中。亦可看出正渐渐向外拔出。只不知是“大权”地黑光因为钱神神力地输入而逐渐退缩。还是其吸力渐小。宇文直得以趁机挣脱。

不论是哪一种。既然此法奏功。金一便不再犹豫。反而又向着“大权”飞进了一些。一面催促金主继续输出神力。一面冲着宇文直大声叫道:“王驾!我是千牛军士金一。正以钱神法力镇服‘大权’。请王驾先谋脱困。再图取宝!”

看不见宇文直地面目和手臂。金一也不知道自己所说地话对方能否听见。喊了一声之后。便继续催促金主继续输出神力。片刻之后。正当金主一半心疼一半心慌地叫着:“一半了。一半了!这鬼东西已经费了我一半神力了!”

是时,冷哼声在耳边响起,金一眼尾一扫,不禁大喜,只见宇文直的头颈连同大半条手臂都已经从黑光中挣脱出来,只剩下双手还插在当中,只需再加一把力,便可全身而退。

金一叫道:“王驾速退,从长计议就是!”

“阿一啊,你辛苦了……”迥异于宇文直的嗓音,这把声音低沉而浑厚,却分明是出自宇文直的口中。金一愕然相望,从那张

脸孔上看到的,却是似曾相识的威严。

“你,你是……”金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的相貌和装束,可是眼前的却是完全不同于宇文直的另一个人。“大家?你是大家?”

“好眼力!”宇文豪笑:“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此物关系到我大周的兴衰,我怎能坐视不理,只派卫王前来?阿一,你将此宝镇锁住,做得好!再助我一臂之力,收服此宝,得了天下之后,我分你一半!”说罢,身子凌空向上一纵,双臂已然从“大权”中拔出,只是他的双手与“大权”之间若续若连,有无数黑光如蛛丝一般纵横相连。

好好的卫王宇文直,怎么会忽然变成了宇文自己?金一愣怔了一下,惊见宇文并无去意,叫道:“大家速退!你不会飞翔,在此施法太过凶险!”

“我不能退!”宇文全凭自身与“大权”之间的黑光联系,将己身停在空中,一面双手上下翻飞,无穷无尽的黑光从他手中射出,注入“大权”之中,一面沉声道:“奇宝择主,我若不能在此降服它,便不能超越太祖当年的成就,那还说什么天下!你若是怕我不会飞翔,就帮我把它拉到地上去!——还有,叫我王驾,别叫我大家。”

天下?为了天下,贵为天王的宇文,居然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去吗?

金一不明白,可眼下显然不是为了此事而争执的时候,眼见得宇文如此坚决,他也只好舍命相陪。当下一个旋身,飞到黑光之上数丈处,叫道:“大……王驾,我这就把宝物压到地上去!”

罢,口中尖啸大作,天空中三十六天罡星一齐放光,星光炽烈的如同白昼一般。这天罡星位都是仗着金钱镇压住的,如此全力施为,钱神金主的神力又是急泻而出,慌得他大叫:“使不得,使不得!”

“使不得,使不得!”下面竟也传来同样的喊声,金一大奇,低头一看,只见卢真人跳着脚向上喊:“不能强压,不能强压!这宝贝现在只是择主,莫要以为它真有这么老实,万一你动用天星强压下来,宝贝发了性儿,这大阵或许还能保全,咱们可都要化为飞灰的!”

金一大惊,忙即停了下来,正不知该如何,只听宇文低声道:“阿一,你为我护法,看我夺取‘大权’!”口中不知念了什么法诀,猛然间浑身都放出黑光来,源源不绝地冲向“大权”周围,眨眼之间交织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将“大权”笼罩其中。

金一只觉得身上莫名地一轻,但见那满天星光点点流散,都消去无踪,已经蓄势待发的天罡星光竟尔无功而退!

他还不知其中的奥妙,下面的卢真人这一下可是把老脸都吓得煞白,喃喃道:“此人好厉害,好厉害!单只这份法力,已经直追当年二世胡手握‘大权’之时,更胜当日那黑T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身边站着的杨素和李大白等人可都听在耳中,人人面有喜色,宇文的修为竟已超过了当年的太祖,将来成就如何不敢说,起码眼前这一关该不难渡过吧?

风声飒然,金一也已经落在地上,敛起双翅仰望天空。他手中依旧握着那串金钱,钱贯子拖了数十丈长,另一端仍在“大权”之内,只是输出钱神神力的速度却已经大大慢了下来。

金主在那里正自庆幸不已:“好,好个宇文!最好他就这么把这东西给收了,省得本神又要花钱!”

天空之中,宇文身旁黑光更盛,仿若无有穷尽,一张又一张大网将“大权”牢牢笼在当中,黑光纵横来去,渐渐将“大权”拉向地面。

望着宇文的身影在空中上下飞腾,全凭着手中的黑光与“大权”之间的联系维持着身形飞空,众扈从都不禁赞叹起来:“王驾这一身家传的黑光修为,恐怕更要在大家之上了,今日若能再收服了这件异宝,啧啧……”

杨素的脸色如常,就好象没有听见一样,凝神望着天空中的一人一宝,忽然向金一道:“金兄弟,你适才离的近,见的真切,可觉得这‘大权’比适才有何不同?”

金一猛地转头望向杨素,脸色异常凝重:“杨统军,你也看出来了吗?大权的黑光,只比适才更深了!大……王驾这么下去,只怕要不妥!”

第四十二章 请战

天都是宇文所发出的黑光,组成一张又一张的大网权”笼罩其中,连一点缝隙也不‘露’。按理说,如此严密的包裹,“大权”本身亦是一团黑光,下面的金一等人该当根本看不出“大权”的所在才是。

然而与之相反,象金一这样曾经直接被“大权”吸引住目光的人,便可一眼认出,在那层层叠叠的黑‘色’光网之中,“大权”那深幽似无底深渊一般的特异黑光,就象是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那么耀眼——黑‘色’的月亮!

不止如此,仍旧‘操’控着周天星斗大阵的金一,更可从天地诸星位之间的联系上,约莫感知到“大权”周围所发生的一切,看似宇文是神威凛凛,大占上风,实则他所发出的黑光正不断地被“大权”所吸取,因而才不得不催发功力,以更多的光网来牵扯住“大权”的移动。

“盈满则亏!王驾如此全力以赴地催发功力,大权却不断吸纳他所发出的黑光,此消彼长之下,恐怕难以持久,必须要想个法子,助他一臂之力!”金一将形势看的分明,急向杨素道。

哪知杨素却一把拉住他,摇头道:“不行,这不是咱们可以‘插’手的战场!”

金一瞪圆了眼睛:“你,你说什么?难道要眼看着他败亡!那可是……”

杨素手一扽,把金一到口边的话给扽了回去,沉声道:“这是王驾降服‘大权’之战,也是他迈向天下霸权的起始!倘若他借助了他人之力降服了‘大权’,将来是不是也要与他人一同分享天下霸权?”

金一把手一挥,甩开了杨素的手,指着天空中的宇文大声道:“这是两码事!我们是一齐来的,不能眼看着他孤军奋战,否则算什么同袍战友!战场上,我们都是把‘性’命‘交’给自己身边的人的,如果身边的同袍说,这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你还能再相信他吗!”

忽然之间,周围的声音小了下去,衬得金一这番话更是响亮。杨素眼睛一扫,已见众扈从千牛卫的眼光都聚到这里,聚在他的身上。那种眼光,身为统军的他再熟悉不过了,邙山之战,河桥之战,每逢大敌当前,千牛卫们的眼中都会流‘露’出这样的光芒。

那是燃烧到炽热,能令血也为之沸腾的战意!

只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体内的热度开始上升,杨素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周围的人说:“所谓霸王者,大权独揽,不容旁人分享,因而世人谓之独夫,其自称为孤家寡人!他所要登上的,是独一无二的宝座,是世间最孤独的巅峰!这一战,是他一个人的战斗,除非你们也想登上那个宝座!”

一言既出。万马齐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能坚持出战?

惟有杨素。却还在说着话。或许。他其实是想说服他自己?“这件宝物之前地主人。是千古一帝地秦始皇。始皇一生叱咤。从未屈己事人。绝情灭恩。挡在他道路上地。即便是亲生地父母和兄弟。也会毫不犹豫地铲除。他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属于他地一丝权力!惟有这样地霸王。才是‘大权’地天命之主!”

“嗤”地一声冷笑。杨素霍然转身。却见卢真人蹲在地上挖着脚丫子。很是不屑地道:“说得好听!始皇生前是孤家寡人。身后众叛亲离。天下分崩离析。烽烟四起。连自己地儿子和亲信都一齐背叛他!你们也想追随这样地人吗?还是说。你们就有这么犯贱。宁愿造就一个绝世地魔王出来。甚至不惜把自己地身家‘性’命都给搭上?”

“你!”杨素极其少见地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卢真人地前襟。把他从地上给拎了起来。脸冲着脸喝道:“当年太祖未能降服‘大权’。功亏一篑。如今你又想妖言‘惑’众。阻挠王驾取宝?再敢妄言。第一个就拿你祭宝!”

卢真人哼了一声。头向旁边一扭。再不说话了。

李大白却若有所思。见杨素眼望天空。默默无语。神思有些不属。便悄悄扯了扯金一。在他背后写起字来:

“这老儿说话,也有几分道理,卫王若是不得手,咱们多半是回不去长安了;他若得手,也只是卫王,上头有一个天王大家,旁边还有一个专权的宇文护,谁都容不下他,这天下眼见多事,对咱们其实也没多少好处。”

金一心说你还不知道这个宇文直就是宇文吧?不过,一旦宇文成功得宝,此事万难遮掩,势必要立即和宇文

,这一节李大白倒没说错。

反手在李大白的掌心写道:“那便如何是好?”

“方才卫王与‘大权’”一齐飞出高台,半个身子都陷在里面,想来是取宝不成之故,得你钱神法力相助才能脱困。如今他多半还是不能降服‘大权’,我看,咱们俩一齐出手,帮他将‘大权’降服了,既可立下功劳,也可压一压卫王的威风,叫他即便得了‘大权’,也不能肆无忌惮。”

金一身子轻轻一颤,简直要对李大白刮目相看,这哪里是一个书生的胆识?在这样的时候敢于‘挺’身而出,那是拿自己的‘肉’身去上刀山的勇气!他都敢,我难道不敢?

于无声处,两人已经有了定计,再抬头看时,天空中形势渐渐分明,宇文身上放出黑光的势头已经不如原先那般浩大,与“大权”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缩短,看来宇文自己也明了局势,想要在尚有余力之时,再次以身冲击“大权”,见个真章。

顷刻间,宇文已经欺近到离“大权”只有不到一丈之处,看似伸手可及,然而这短短的一丈却犹如天涯之远!“大权”,这件始皇奇宝,似乎也知道到了紧要的时刻,不再象刚才那么温吞,吸纳黑光的速度陡然加快,天空中那层层光网都被这股无形的吸力给引的变了形状,一层接一层地化为光流,飞投进那无底的深渊中去。

看样子,若是宇文能在自己的光网仍能困锁住“大权”的时候冲进去,将“大权”握在手中,便能降服这件奇宝;反之,若是重重黑光都被“大权”消解了,己身再无法力可恃,不但无力取宝,后果尚且不测。

金一与李大白对望一眼,暗自做好了准备,一个单手紧握住金钱贯子的末端,无穷钱力蓄势待发;一个则在袖子里预备好了笔墨,至于他打算用什么字法来对付“大权”?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又过须臾,宇文又再欺近了数尺,眼看他的手距离“大权”只有一尺而已。

此时“大权”的光‘色’亦变得深幽无比,不但越来越快地吸纳黑‘色’光网,更连满天星光,还有那空中的风,地上的尘,都开始被它所吸引,百川归海一般地投向其中。

卢真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忽而扯破了喉咙大叫道:“快退,快退啊!‘大权’一旦吸尽了这位王驾的法力,便会反击,看这气势,除非是我用全力展开山河星斗大阵,否则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它摧成齑粉呐!”

“统军,快下令吧!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弃王驾于不顾,千牛卫职责何在!”韩擒虎跳了起来,掌心的两枚火雷活泼泼地弹跳着,白炽的火光看上去竟有些冰寒的意味,那是火雷法催到极致的征兆!

史万岁一言不发,双拳上亦已腾起森森鬼气,瞬息之间,那鬼力竟已弥漫至全身,凝定之后,只见他身上竟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薄博铠甲,掌心更多了一柄奇形怪状的白剑!他蹲下身来,冷冷地看了看杨素,随即转过头去,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天空中的一人一宝,显然是打算自行其是了。

杨素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但听身边的甲冑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众千牛卫已经纷纷武装起来,这些大周最‘精’锐的战士,面对着这样的战斗,竟没有一个人肯明哲保身,置身局外的,哪怕是将来要为此付出莫大的代价,此刻也惟有‘挺’身一战!

“该死,该死!王驾,大家,你怎么还不能收服这宝贝啊?你的霸王之路啊!”杨素的拳头攥的死紧,嘴巴都已经被咬出血来,却浑然不觉。

陡然间,杨素不可遏制地欢呼起来,整个人象被压了许久的弹簧一样一蹦老高:“得手了!王驾得手了!”

天空之中,宇文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在电光石火之间欺近身去,双手一齐没入“大权”的黑光之中。霎那间,满天飞舞的层层光网齐齐收拢回去,围绕在他的身旁,就连“大权”的黑光也黯淡了许多,依稀已经可以看见一根短‘棒’的形状。

“得手了吗?”已经如箭在弦的众人,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吧?那个人,真的超越了太祖,向着始皇那样的天下霸主迈进了?

陡然,金一脸‘色’大变,失声叫了起来:“不好!”第四十二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三章 反击

在金一的手中,一直握着那根钱贯子,贯注着钱神法力的钱贯子上连缀着金钱,始终与“大权”连成一体。(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自宇文亲自出手收服“大权”时起,金主便不再将神力从这钱贯子上传输过去,不过此前他已经将自身超过五成的神力送进了“大权”之中,凭藉着这些神力感应,虽然不能象从前那样取得对“大权”的支配,也能查知这宝贝的点滴动作。

就在刚才,宇文双手握上“大权”的那一霎那,金主也随之急道:“有效果了!我的神力开始有效果了!”

灵台之中,神念的交流何等快速,金主甫一动念,金一便已经知道端详,从那钱贯子上传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好似彼端有什么庞大无比的力量正在反哺回来,与钱神的神力交织一处,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若在往昔,这大约就是钱神的神力奏效,控制住了“大权”的结果。可是,恰恰在宇文得手之际,“大权”发生了这样的异变,岂不是说宇文并未真正控制住“大权”?

叫了一声,金一双翅倏地展开,人已经飞上半空。就在这飞腾升空的短短瞬间,下面已经是一片惊呼,宇文手中那已经露出本体的“大权”,瞬间将所有黑光,包括宇文用来控制它的层层光网,以及它自身所散发出来的黑光,统统吸了回去,一根朴实无华的短棒呈现在宇文手中。

然而,握着这根短棒的手,却开始变得和“大权”一样的颜色,漆黑!

而宇文的脸色,亦是前所未有的灰暗!

再怎么无知的人,见此情形也晓得不对了,一片惊呼之中,卢真人的嗓音格外尖利:“‘大权’的反击!这黑光,触之必死,而且死无全尸,等到这黑光蔓延到你们王驾的全身,那就没救了,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黑光,咱们谁也逃不了了!”说到后来,他已经是歇斯底里,哪怕金虎的刀在他脖子上已经割出血来,仍是大叫大嚷,直到金虎不耐烦了,反转刀背将他打晕,这才收声。

杨素脸色铁青,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再对“大权”和宇文之间的争斗置身事外了,口中连声号令:“众术士,布正反九宫阵!韩擒虎部领军兵,寻觅退路!千牛卫布**阵法,封锁上下左右,听我号令行事!”

中土自汉末以来,战乱数百年,大周又是从一片战火中屹立起来的强兵之国,千牛卫这样的国之强兵堪称千锤百炼,经受得起最残酷的考验。-====-此际身当主将遇险之时,再无人对杨素的领兵权以及适才的判断失误发一句质疑,在最短的时间内依令布置完毕。

杨素眼见此景,心中稍定,一把拉过李大白,低声道:“金一上去援助王驾,那老鬼又失控被打晕了,打开阵门的重任就都交在你身上!你可有把握?”

“打开阵门?”李大白很是奇怪地反问道:“杨统军。以眼下地局面来说。你是选择打开阵门逃生。还是尽力协助王驾降服‘大权’?”

杨素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办法是说不上。

”见杨素脸一黑。就要发作地样子。李大白忙道:“只是同样是行险一搏。降服了大权之后是咱们一体全身而退。只打开阵门地话多半要损兵折将。王驾也未必救地回来。两相权衡。我倒宁愿向上去搏一铺。”

杨素微一凝神。双掌一击。喝道:“好!若是王驾不回。咱们这里所有人也都不用回去了!你有什么法子。都尽管使出来。”

李大白望了望他。忽然笑了一笑:“杨统军。这一刻。你才象是你自己了。”

也不等杨素答话,他转过身来,眼睛看着天空中那诡奇莫名的景象,左手托出砚台,右手拿起毛笔,口中朗声念道:“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孟子见梁惠王,曰,王也何必言利?权之为物,可以力屈,可以利合,可以行仁义。”

杨素听着他的话,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如果“大权”这件宝物,真的和他们所想的一样,具有与世间的权力同样的某种性质,那么李大白所说的这三点,就恰恰是可以驯服“大权”的三种办法。权力,会屈服于比它更强大的力量;权力,会被巨大的利益所动摇和收买;最后,权力也会受困于道德和仁义,尽管这样的束缚,有时会显得极其苍白而无力,但有的时候,也会变得强大无比!这,就是孔孟先贤致力一生,所要实现的目标。

巨笔挥空,泼墨如行云,李大白奋身跃起,几下

一个斗大的“仁”字凌空飞起,直向着天空中的两人4

那边,金一握着钱贯子飞身直上,业已抵近了“大权”和宇文的身旁。只在这转瞬之间,宇文的败像毕呈,黑色的波纹从“大权”延伸到他的手上,又沿着手臂不断向上,此时已经过了手肘半尺之多。

那黑光所到之处,上好的衣帛如遭火焚,一点点化作灰烬,而后变成烟雾升腾而起,袅然散去无踪迹,露出的是宇文那原本洁净的古铜色肌肤,也一点点地变成墨黑墨黑。金一望着宇文,目光陡然一凝,他眼光所及之处,只见宇文握着“大权”的手指,形状都已经开始扭曲,仿若融入了“大权”之中,那指端更向下点点滴落着乌黑的汁液,也不知是“大权”所出,还是宇文自己的手指化成的?

身当此境,宇文的脸色却不似金一所想象的那么痛楚,反而更有些**的愉悦,脸上露出的竟是古怪之极的笑容,连声音都好似在叹息一样,没有半分往日的力量:“阿一……你别,别过来!这是,是我一个人的……”

金一断喝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王是大家的王,你若是败了,我们怎么办,大伙儿都会死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是我们大家的王,不是孤家寡人!”

口中说话,手中不停,金一身如急电,已经在宇文的身周上下绕了无数个圈,掌中的钱贯子越拉越长,竟在宇文身旁围起了一个金色的牢笼。

“我不是孤家寡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宇文似笑非笑,看着金一在自己的左右飞翔,“山里来的傻小子,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这样的话也敢说,你没看他们,都没一个人敢上来的……”可是,他嘴巴里这么说,脸上依旧挂着扭曲的古怪笑容,牙却咬了起来,咬的牙缝里都在往外溅着血!

蓦地,宇文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大权”上,溅起一片黑雾。

伴随而出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我是王!王权之上,不容有他!”

从宇文的耳后,一道道黑色的纹路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在他脸上头颈纵横交错,形成一片片诡异莫名的斑纹,宇文原本称得上清秀的脸容,立刻变得威重肃穆,甚至有些狰狞。随即,他的耳朵也变长变尖,双眼的瞳仁更是缩成了一点小孔。

金一还道自己眼花了,正待细看,陡见宇文的身子也开始变化,忽大忽小地连变三次,这才恢复原状。此时再看宇文的脸,只一眼,金一竟觉得眸子都隐隐作痛,不能正视!

“哈哈哈哈!”宇文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声,方才是属于宇文的笑声:“太祖,王父!你的未竟之路,今天由孩儿为你走完吧!‘大权’,你是我的!”

已经消逝的黑光,再度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比之前更强更盛,金一离得这么近,却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只因他的眼光都会被吸进去,那已经是接近“大权”那样幽深的黑。

“有希望了吗?”虽不明其中详情,但直觉告诉金一,这一次或许能行,起码面对“大权”的力量,宇文的黑光不再是单纯地被吸纳,已经有了一拼之力。

果然,从“大权”的棒身上,再度涌出了云云的黑光,与宇文所放出的黑光一碰,转瞬间激起万千光雾。在宇文急速提升的黑光威力震慑下,“大权”亦难以再保持从容不迫,开始正面与宇文对抗。

近在咫尺,金一看的分明,但见宇文面色沉肃,双手紧紧抓着“大权”,周身上下,乃至眼耳口鼻,都在源源不绝地涌出黑光,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向“大权”上下包裹过去,手臂上被“大权”侵入所造成的黑影亦在向着手腕那里渐渐退却。

“成了吗?再加一把力!”紧紧握着钱贯子,金一只觉得手里都是汗,这一次,宇文会不会成功?

“吼~”宇文的口中,忽然开始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声音绝不象人类,却象是一只受伤的猛兽,发出既痛楚又悲凉的吼声,这样的吼声,是可以逼出身体内所有潜能的怒吼!

就在这一刻,金一眼前一花,一个墨绿的大字倏地飞进,丝毫不受那钱贯子结成的牢笼阻滞,悠悠然又迅疾无比,一下子印在“大权”的身上。

第四十四章 掌握

仁!”

金‘色’的牢笼,黑‘色’的光网,都不能阻滞这个大字的前进,它不受任何妨碍,一径印在“大权”‘棒’身上,也印在宇文那已经开始与“大权”融为一体的手上。

就在宇文和金一的四目注视之下,“大权”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竟尔剧烈的颤抖起来,随之而出的,是宇文的又一声怒吼,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充满了无尽的痛楚:“谁!谁在用这样的法术!该死的‘大权’,它把所有的痛楚都和我分享了!”

仰头大吼中,宇文张大了嘴巴,一股黑‘色’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整个身子都在疯狂地扭曲和颤抖着,那节奏竟和“大权”丝丝入扣,两者间仿佛融为了一体。

金一脑际灵光一闪,大叫道:“大家!你若是真能感受到‘大权’的痛楚,那就说明它已经开始向你敞开了!趁现在,就是降服‘大权’的最好时机!”

“我……知道!”宇文嘶吼着,咆哮着,脸上和身上的黑‘色’斑纹不断变幻,到后来连身体的一部分都开始变幻形状,成了半人半兽的形状。“它,它早就不反抗我了!它……”

停了片刻,仿佛是集中了所有的气力,宇文从‘胸’膛里吼出来:“‘大权’!它在吞噬我!”

金一大吃一惊,看宇文的神情变化,他还以为这又是宇文一脉的秘法,能增加道术的威力,谁知竟是“大权”所发动的又一轮反击?

“我该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心中火焚一般,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金一前所未有的暴躁起来,就连心头那丝丝馨香,都无法让他镇定下来,直到金主充满惊喜的呼声传入他的灵台:“小辈,这东西我能进去了!”

“什么意思?”金一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缕曙光,疾忙追问。

“那些我输进去地神力。现在都能感觉到了!”金主也知道现在局面地紧张。废话竟少了许多:“先前。这宝贝里面仿佛有一层幕。隔绝内外联系。方才它开始颤抖起来地时候。这层幕好似一下子不见了。我这才发觉。原先输入地神力。竟和这什么‘大权’中地黑光绞缠了一处。根本分不开。不过这时候。那些黑光正逃也似地向外狂涌。我地神力便随之恢复了控制。



金一大喜。如果他可以控制住“大权”本身。那么此役胜负便可立决!“要多久?你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控制这宝贝?”

金主顿了顿。好似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倘若将余下地神力一齐使出。不消半刻便能成功!不过。事成之后。你可得给我补足神力。还得多饶五成……”

“少罗嗦。快给我上!”金一哪有闲心听他地废话。神念催动之下。金主在灵台中陡然游动起来。下一个瞬间。金一顶‘门’忽然大开。一串金钱从天灵中跃了出来。仿若一条活蛇一般在空中夭矫舞动。刚触到那金‘色’地牢笼。便即与之融为一体。

周遭满眼地金光。在那一霎那黯淡了少许。随即。便是前所未有地金光大爆发。无数光箭从那金‘色’地牢笼上‘激’‘射’而出。尽数打在“大权”地‘棒’身上。金主并未食言。他没有任何保留地将所有神力尽数使出。光箭‘射’出之后。那钱贯子编织成地金‘色’牢笼也跟着解体散去。等到最后一枝金箭‘射’入“大权”之后。不但金‘色’牢笼无影无踪。就连金一手中地钱贯子也只剩下了短短尺许长地一截。

那一截钱贯子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懒洋洋地又从金一的天灵中爬了进去,趴在灵台中有气无力地喘道:“这下亏老本了……小辈,上去握着‘棒’身,接下来可没我什么事了……”

金主的神力,是要接触之后才能‘操’控,这一点金一早已明白了,不由叫了声苦:“我叫你不要吝惜神力,又没让你把钱贯子上的神力都‘抽’光了!那件宝贝是好抓的啊?没看宇文连手都给化没了!”

金主没气没力地呸了一声:“你说的好听……那一下把本神所有的神力都一扫而空,若不是及时将钱串子上的神力‘抽’回一些,此刻连神念都要无法维持了!本神要睡一会……”

金一也呸了一声,简直没话好说了。正要上前,忽听身边上下嗡嗡细响,举目看时,只见原先锁定着天地间一百零八星位的金钱都飞了过来,围在金一的身边‘乱’转。

“失去了金主神力的支持,我连天罡地煞星阵都不能维持了……既然如此,就拼这一遭!”法宝出尽,金一情知已经到了分际,当下双手一招,将一百零八枚金钱都拢在手掌心中,身子一矮,双翅只一

一般地‘射’向“大权”。

“叮当”一声轻响,双手已经握住了“大权”!

这一霎那,天地停止,时间不流。

下一刻,一百零八枚金钱无令自动,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安排,又好似被一条条无形的线牵引,活物一般在“大权”的‘棒’身上下流动开来,转眼间,整条短‘棒’都被金钱层层围裹,只从钱眼里透出丝丝的黑光。

庞大至近乎凝练的钱神神力,在“大权”之内往复来回,在每一个角落里与“大权”本身的黑光胶结在一处,水‘乳’‘交’融难分彼此。“大权”也似知道情势不妙,顾不上再去吞噬宇文,黑光如‘潮’般回涌‘棒’身,试图要驱逐钱神的神力。

金光与黑光,在“大权”那短短的‘棒’身里反复纠缠,多方‘交’击却又彼此相溶,金一只觉得自己手掌中握着的是一个遥远的世界,那世界中的丝丝点点,都在自己的心田留下倒影,然而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一点。

那种虚虚‘荡’‘荡’的感觉,简直要令他呕血,那‘棒’身里明明有着庞大无匹,任由他调遣的神力啊!

陡然,就在他的双目注视之下,一点墨绿‘色’从“大权”‘棒’端冒了出来,宛如‘春’天田地里冒出的第一棵嫩芽。只一瞬间,这一点绿‘色’便成了燎原之势,在那一百零八枚金钱的钱缝之间流动,金‘色’的钱,绿‘色’的墨,结成一副光灿瑰丽的铠甲,将“大权”紧紧包裹在当中,连那丝丝的黑光,都已不再透出。

铠甲上,唯一的缝隙,就是四只手。金一的双手,还有宇文那已经看不出形状,被“大权”给吞没了的双手。

宇文倏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竟没有了眼白,尽是深幽无比的黑!

“阿一,撤手!”金一应声而退。

他不得不退!宇文的这一声,低沉而嘶哑,却似蕴藏着无形的力量,无形而庞大,仿佛天地之间,就有这样的一条法则,好比水就是要向下流,太阳每天就是要从东方升起,石头就是比树叶要重,他金一,这一刻就必须要退!

双手离开‘棒’身之时,庞大的钱神神力也随之而退,然而“大权”之中的黑光与金‘色’的钱神神力胶结已久,根本分拆不开,金一这一退,竟将几分黑光也带了出来。

眼见宇文的模样,那是自幼浸‘淫’于黑光的家族传人,他尚且经不起“大权”的黑光侵蚀,金一怎敢直撄其锋?他惟有弃去已经与黑光纠结一处、无法分开的那些钱神神力,撤手,离‘棒’。

宇文眼望着金一的双手离开,黑沉无比的眼眸中飘过一抹亮光,那不是黑暗中的光明,却是更深更暗的黑!“哈哈哈哈~~”一声长笑,始而轻微不可闻,继而渐渐浩大,无形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地推散开来,金一双翅连振,竟然也无法在空中停留,只得一点点地退开去。

这点滴变化,说来繁复,其实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自李大白那一个“仁”字飞腾直上,到宇文的口中发出笑声,中间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下面的杨素众人,听见宇文的笑声,都是且惊且喜,不敢相信。

“王驾,这一次真的成功了吗?”

天空中,宇文手持短‘棒’,放声大笑,笑声越来越响,到后来直是充塞整个天地,天星为之黯淡无光,山川为之喑哑,河水为之不流,一众术士和千牛卫,连保持身体直立都不能办到。一股巨大无比的威压,合上那随着笑声播散开来的力量,让人除了仰望和俯伏拜倒,再无别样的选择。

杨素当先跪拜,韩擒虎、史万岁等依次拜倒,一众齐声欢呼:“恭喜王驾,夺得太祖遗宝!”这大权本是始皇遗物,大周太祖宇文泰当日取宝不成而退,到如今宇文取宝成功,那便成了宇文是承父之志,名正言顺了。

宇文放声大笑,志得意满,这一次,笑声中少了那无形的威压,却多了畅快与释放。此刻,手中握着“大权”,‘棒’上的黑光与自己所学似是异质而同源,巨大的力量在身体里来回‘激’‘荡’,所到之处直是飘然‘欲’仙。“这就是大权之力!当年太祖都没能得到的力量,我得到了!太祖没有得到的天下,也将是我的了!”

笑声中,他忽然看见,在那一片跪伏的人群之中,却有三个人仍旧‘挺’立。

金一,敛起双翅;李大白,手持着笔墨;金虎,肩上扛着大刀。三个人,六道目光,都投注在宇文的身上。第四十四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五章 左手

宇文自空中渐渐下降,笑声中欢悦依旧,仿佛根本没个矗立不拜的身形,而随着他的下降,那庞大而无形的威压反而逐渐散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等到他落在地面时,那令众人不得不跪拜的无名压力适时消散无踪,众人都觉得肩上一松,好似撤去了一副重担一样。

宇文大步走近,握在左手的短棒金光灿然,华贵无比:“都起来吧!”手中短棒一挥,众人应声而起,整齐的令人咋舌。那不是训练有素,或者事先约定的结果,当宇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竟然只有这一个念头:起身!

棒不离手,宇文向金一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金一一怔,还没明白过来,但见宇文的面貌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变化,看似没有什么大变,然而片刻之后,却会觉得站在眼前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若说宇文是一柄收在鞘中的宝刀,锋芒内敛,韧性十足;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触之便要伤人。“这是……卫王宇文直?!原来,他是要我不得泄露这机密啊……”金一搔了搔头,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来,宇文在这里,可以扮作宇文直,那么真正的宇文直在哪里?还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全是宇文一人所化?

宇文直大步走近,神采飞扬,语调也高亢起来:“都起来!此番夺宝成功,尔等都是有功之臣,回京之后,大家必有重赏!”

大众这才纷纷起身,有那平日和卫王亲近的人,就上前道贺,宇文直志得意满,也不抚慰几句,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甚至当属下们所拍的马屁有些过火,暗指他的前程将远大到连天王都不止的程度时,宇文直依旧是毫不在意,笑容满面。

“这些人平素和卫王较为亲近,想必是以为卫王成功寻获奇宝,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这时候正忙着表忠心哩!”李大白凑在金一的耳边说着,语声中带着不屑。

金一默默点头,心中不禁发噱:“如果这些人知道,在眼前的人其实就是他们将要抛弃的主公,天王宇文,该是何种表情?”

一轮喧嚷之后,大众再度坐定,杨素越众而出,向宇文直道:“王驾,如今取宝成功,当务之急便要破开阵门,平安返回。-====-末将以为,这卢真人受命在此千年,为的就是主持阵法,镇压这法宝,如今王驾既已得宝,要让他打开阵门放我们出去,料也不难。所难者,咱们出去之后,多半便会面临天官府的人马。”

宇文直手一挥,毫不在乎地道:“事出仓促,宇文护想必也没料到我能这么顺利取得此宝,况且这阵中时日流逝与外界毫不相干,顺逆由意,咱们出去的时候,那宇文护甚或连消息都没得到,如何能布置下对付我的招?等到咱们回转长安之后,这等事就留给我王兄去操心罢了!”

言罢,将手中短棒向虚空一招,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卢真人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腾地跳了起来,一闪就到了宇文直的身前,跪地连连磕头:“王驾饶命,王驾饶命!小人任凭王驾驱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宇文直笑道:“你这话果真?我看你从和咱们见面开始。就没说过一句真心话吧!”

卢真人拼命磕头。碰地邦邦响:“王驾恕罪。王驾恕罪!小人如今实不敢有半点藏私。王驾手中这宝贝。举手便可置小人于死地……”

“我自然知道。”宇文直将棒一横。卢真人立时住口。

他望着棒上金灿灿地金钱。眯着眼睛。仿若不胜金光刺目:“这宝贝我既然得了。便知你地命门所在。始皇当日用这宝贝来治你。真是绝妙啊!哈哈哈~”

笑声之中。他站起身来。缓缓走近。卢真人头抵在地上。身子抖得象筛糠一般。连话也说不出来。好似恐惧到了极点。

宇文直走到他面前。笑道:“你不用怕成这样。这法宝上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你是千年前地术士。当可为我解惑良多。只要你还有用。便可活。而且可以活地逍遥快活。你懂了么?”

“是,是!”卢真人忽然不抖了,头抬起来,脸上笑的那叫欢畅:“王驾英明,知道小人是跳不出王驾的手掌心的,尽可收为己用,无需时时以性命相逼。小人斗胆,敢为王驾打开这阵门,只是阵开之时,此地便将毁去,王驾难道不想看看,这里除了‘大权’之外,还藏了什么秘密吗?”

宇文直一皱眉头,卢真人鉴貌辨色,忙道:“王驾,此处是沙丘离宫与阿房宫相通之处,因为有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的

独立于天地之外,不受岁月流逝之侵染,最适合保存物事。故而始皇多藏秘宝于此,其中有一些,小人却是知道些开启的办法的。”

“始皇的秘宝?都有什么?”宇文直眉毛一扬,好似来了些兴致。

“是,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比始皇封禅泰山时,所封的五大夫松,业已移植在此;再譬如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的阵图,以及先秦三十二术士的平生所学,还有咸阳焚书时留下的诸多珍本,亦藏于此处;还有,武安君白起,和大将军王翦的兵**诀,秦军锐士的阵法……”

“统统搬走!”宇文直不耐烦听了。

卢真人苦笑道:“王驾明鉴,这些东西,千年之下早该朽败了,是藏在这大阵之中,不受岁月侵蚀,方才得以保存。一旦离了此地,见了天光,小人担保一时三刻之间,尽化飞灰!”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宇文直老大不耐,挥手就是一棒。

这一棒看似甚轻,卢真人却痛得连身子都抽短了一截,手脚扭来扭去,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有半分气力,好半天才缓了过来。他再不敢拖延,慌忙道:“虽说不能搬,可是那些兵书道学,都可以学;还有些法宝,若是有缘得到,也可重见天日。小人是想,王驾带了这许多人到此,内中尽有奇才异能之辈,若是准许他们自行探索此处,小人再从旁加以指点,定能大有所获。”

此言一出,不止宇文直的眼睛亮了,周遭众人都有些兴奋起来。大秦的遗宝!秦国起自关中,征伐二百年,最终亡周和关东六国,一统天下,其后汉朝承其余荫,才迎来了中土的鼎盛时代。经历了汉末以来的数百年战乱,谁不想再开一个太平盛世?而大周在关中立国,关东有强敌北齐,塞北又有恶邻突厥,地理位置和战略形势均与大秦有诸多相似之处,就连太祖宇文泰立国之后,先谋西陲与巴蜀的策略,亦是和大秦一脉相承。

如果能够在这里得到大秦的秘宝,对于大周将来的兴旺,其意义不言而喻。

当下,卢真人将自己所知可以取到的东西和盘托出,杨素分派众人按图索骥,前去取宝,至于能不能取到宝贝,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宇文直一言不发,双手抱着“大权”端坐一旁,在那里闭目养神。

金一自己的七十二变和钱神法力都还没摸索透了,对这些千年老古薰兴趣缺缺,也不上前凑热闹。他眼睛东看西看,从宇文直的身上溜过三次,忽然觉得有什么事不对,第四次眼睛又望过去,定睛一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刚才,宇文全力降伏“大权”之时,曾经被“大权”的黑光侵入体内,一度伤到了手肘之上,连身上所穿的布帛也被毁去。而现在,宇文直已经取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手臂是看不到了,“大权”从袍角露出来一截,从他双臂环抱的姿势看来,那里本该露出左手的手背的。

可是,金一的眼睛从手臂在袍子下的突起,一直看到宇文直手握“大权”的地方,他只看出一件事:找不到宇文直的手!左手!

难道说,宇文直根本就没有能完全降伏“大权”?

金一脑中极力回想适才的经过,忽地一惊:当他想要撤回输入“大权”中的钱神神力时,“大权”的黑色力量也随之倒灌过来,自觉无力抵御这种力量,金一只得壮士断腕,将大约三成的钱神法力留在了“大权”之内,以免惹火上身。这种败家的行为,自然要遭致金主的严厉批评,因为收回了部分神力而又重新精神起来的这位孔方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变着法子唠叨这件事,金一只做不闻。

“我尚且如此,大家可是曾经被‘大权’侵入体内的,连手都被化成了汁!难道说,他的手已经无法恢复了,就要这样一辈子长在这根棒上?”

宇文直若有感应,忽然睁开眼来,正触到金一关切的眼神。他顺着金一的视线向下一看,已知端倪,当他再抬起头时,金一触到的是那样温暖的眼神。

他轻轻摇了摇头,从袍子里伸出右手,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微笑。

那不是属于宇文直的飞扬嚣张的笑,而是象春风一样吹过人心的笑。就象当日,在凉州第一次见面时,宇文的笑一样。

金一的心立时安定了下来。能这样笑的人,还用得着别人为他担心吗?

第四十六章 布局

他们进去多久了?”宇文护骑在马上,紧皱着眉头,T[‘迷’雾重重,早已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这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黎山了。

宇文会缩在一边,战战兢兢,当面的虽然是他的父亲,可是从小到大,他就从来没有‘摸’清楚这个父亲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个世上能称得上了解他的人,大概只有贺兰祥了吧。

“也没多久,孩儿一见异状,便即吩咐人飞报爹爹,爹爹到此只用了一刻,这前后也就是两刻不到。”回想起刚才的情状,宇文会的后脊梁不禁阵阵发寒,整整几百人呐,就那么在眼前骤然消失,好象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这座黎山,究竟隐藏着什么奥秘?

宇文护沉着脸,头也不回地道:“释然大师,辛刘两位仙长,此事你们怎么看?”

在他身后,左右两边泾渭分明,站着许多道士和尚,辛道士和释然和尚两个站的离他最近,隐为其中领袖。两人对望了一眼,释然和尚满面堆笑,合十作揖,示意辛道士先请。

辛道士肚里骂了一声:“臭和尚老乌龟。”方向宇文护道:“大冢宰,此地藏有一个玄奥的阵势,乃是最纯正的后天八卦阵法,若要破阵,即便是集我天师道六大天道士合力,再加上三百六十五仙道士布下的周天遁甲阵势,也要三天三夜。据世子所言,卫王一行到此不过一个多时辰,真正着手破阵也只半个时辰,断不可能凭藉自身本领破阵。除非,他们手里有炼妖壶……”

宇文护闷哼一声:“炼妖壶?这世上有几把炼妖壶?”

辛道士正要说话,释然和尚一声佛号,微笑道:“大冢宰明鉴,辛道长所言未尝无理,这世上炼妖壶或许只有一把,不过这阵法吗,只需找对了‘门’径,又有先天异宝在手,也未必不能破,不必定须炼妖壶。”

辛道士一窒,肚里大骂起来,这和尚忒也狡猾,这么一说,风头全让他给占了:“神气什么?如今西方极乐都去不成了,你们这些丧家犬,也就指望着巴结上宇文护,好给自己佛‘门’多‘弄’些产业过活吧!”

这佛道两家暗斗心计,宇文护早看在眼里,只作不知罢了。他沉思片晌,手一招,宇文会知道这是爹爹要发号施令的征兆,赶忙上前。

“调集大军围困此地,若遇卫王一行出现,不许走脱一人,待我处断!”

宇文会一惊。爹爹这样地大动作。莫非是要即刻动手了?只是积威之下。丝毫不敢违背。只得拱手听命。便即去发布军令。调动兵马。宇文护官居大周都督中外诸军事。除了天子亲兵和各路豪强地部曲兵之外。以府兵为主体地六军都归他调遣。一声令下。十万大军朝夕可致。若逢秋狩时节。同州霸府更可云集起二十万以上地大军。手握举国之兵。又有太祖临终托付之命。试问他怎会把天王放在眼里?

“辛道长。烦请你率领道‘门’众位仙长。赶赴长安城中。依照原定之计布置一切。事成之后。自当厚报。”宇文护转过身来。向辛道士道:“此乃大局关键之所在。辛道长功高天人。必可胜任无疑。



辛道士傲然道:“大冢宰只管放心!长安城人物。惟有王伯元一人而已。此际师君已经不再庇护于他。有我天师道四大天道士在此。谅他也无能为矣!只望大冢宰更进一步之后。勿忘了对师君地许诺。”

宇文护迅疾闭上了眼睛。只因不如此地话。他眼里地黑光就要暴起伤人了!自幼相随宇文泰东征西讨。打下了这片江山。几十年来又是大权独揽。颐指气使惯了。几曾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只一会。他又睁开了眼睛。面‘色’一如平常。就象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彼此既已有约。天地共鉴。自当遵奉。辛道长。也请不负所托。莫要让炼妖壶一事再度重演。”

辛道士哼了一声,率着数十名天师道士转身离去。

释然和尚一直是温颜微笑,此时笑得更是和煦:“大冢宰若有所命,尽管吩咐,我佛‘门’上下尽供驱策。”

宇文护望了望他,这位据说是西方多臂罗汉降临中土的佛‘门’巨子,那一脸‘春’风一般的笑容,不知怎地,却想起了自己的堂弟,现今正坐在天王位子上的宇文来。十年来,他眼看着宇文渐渐从一个少年成长起来,那一张脸对着自己,从不会象他的两个哥哥那样桀骜不逊,始终都展‘露’着恭顺谦卑的笑容。不知道那笑容下面,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就象这个他一直都看不透的和

……

“释然大和尚,此间虽不就便有大军驻扎,不过宇文直扈从中颇多壮士奇人,难免不测。我想请大和尚与僧众相帮我儿在此驻守,一旦宇文直出现,立时以佛‘门’的金、紧、禁三道秘法制住此地,连一丝轻风,一只蚊子,都不许逃了出去。”

释然和尚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大冢宰当真多闻,连这三道秘法也知道了。

好吧,贫僧从命就是,只是一旦制住了对方之后,该当如何处置?贫僧之意,听说卫王为人骁果刚强,若是不服冲突起来,贫僧等不知轻重……”

宇文护眼角陡然溢出两道黑光,斜斜‘插’入鬓角,嘴角的笑容狰狞无比:“他们若是敢动手,给我往死里打就是!除了宇文直,打死谁也没关系!”

“阿弥陀佛!”释然合十道:“佛‘门’释子,不敢存这等恶念,除去了他们的心魔妄念,也就是了。然则,贫僧这便前去布置三道禁法,大冢宰请了。”大袖一挥,率着数十名和尚飘然下山。

宇文护冷冷一笑,抬起头来,西望长安。我的堂弟啊,弥罗突!这一次,你会不会和你两个哥哥一样的收场呢?

等于是另一个时空的世界里,宇文裹着袍子,低垂着脸,脑子里却也在想着自己的这位堂兄:“宇文护知道我们入阵之后,他会怎么办?我出阵之时,会遇到什么?”

耳听脚步橐橐,杨素引着卢真人已经来到面前,低声道:“王驾,卢真人已经为我们指明了出阵之路,只是他有一个要求……”

“不是要求,不是要求!”卢真人惶然不已:“小人哪里敢有什么要求!只是小人这真人之体,当日被始皇用‘大权’给伤了,又命在此守阵,一旦离了阵法的庇护,见了天光,受这天地间‘阴’阳二气的侵染,不消一时三刻,就要化为脓血啊!小人虽然不才,也还有些小小用处,如今王驾既得‘大权’,将来必定大展宏图,多有用着小人之处,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宇文,不,现在的他应该叫做宇文直,抬起头来,脸上似笑非笑:“卢真人,你倒很看得起自己呢!不过本王有一事不解,你号称真人,什么入水不溺,入火不伤,刀枪剑戟拿你都没有办法,为何‘大权’就能伤你?又为何一离了这阵势,你就活不成了?”

“唉……”卢真人一声叹息,无尽酸涩:“什么真人?当初三十二术士,各个都是神通广大,好比侯真人,白真人,那都是通天彻地的神通,象小人这样的本领,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可那又有什么用?除了侯真人和小人见机得早,一个溜了,一个投靠了始皇,其余三十位术士尽数被坑杀在九重黄土之下,历无量劫也不能脱身。小人这真人之体,是靠着不须进食,单凭‘肉’身便能吸取日月‘精’华,成就还丹在体内,故而脱却了凡胎,水火不伤。只是被始皇用‘大权’遮掩了日月,将小人的还丹与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联接起来,除了从这大阵之中,小人再也无法吸取到先天‘精’气了。倘若这阵一破,小人这真人之体也就成了假人。”

宇文直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杨素看着他的双眼,忽然想起天上的星辰。如果星星会有影子的话,是不是就象他眼睛里的光一样?

“这宝贝在始皇的手中,竟有这样的威力!”一举坑杀三十位大术士,竟是始皇一手所为,这“大权”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宇文直看着手中的短‘棒’,上面的金钱熠熠生辉,就连他这手握着“大权”的人,竟也察觉不到一丝黑光的泄‘露’。

出了会神,宇文直方道:“你既来说,想必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出去了还能保存‘性’命?”

“王驾圣明,王驾圣明!”卢真人赶忙道:“说来也无甚‘花’巧,只是将这阵图卷了去,小人便在阵图里过活,不须到外面的天地中去,自然无事。”

“你说把这阵图卷了去?”宇文直倏地‘挺’直了身子。这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的威力,适才他已经见了一斑,这还是卢真人一时大意,没有来得及发挥阵法的最大威力,才被金一钻了空子。千牛卫原本就是擅长用玄‘门’阵法作战的军团,如果能将这阵法运用到战阵之上,试想阵图一展,任他对手有多少兵马,无限神通,尽数卷进这方天地中,谁能抗衡天地之威?

“这阵图怎生卷了去?”第四十六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七章 出阵

州郊外,黎山上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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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山上山下已经驻满展,竹带高扬,精锐的大周将士将这座原本宁静深幽的山林,变成了金戈铁马的沙场。

在同州设立霸府,可以上溯至大周太祖宇文泰之时,他为了对外抗衡强敌北齐,对内架空当时遵奉的元魏皇帝,便在距离关中门户潼关仅百里之处的同州开霸府,总揽六军大权。

此处不但可以遥制潼关,向北抵达黄河重要渡口蒲坂津也只有二百五十里,铁骑一日可至。

自同州霸府建立之后,关东北齐的兵马再也没有越过同州一步,大周军则以此为依托,北上河东,东进洛阳,南下出武关可取南阳、竟陵,占尽了形势。而同州霸府也日益掌握了大权,直至宇文泰死后,由其子宇文觉和侄子宇文护一同掀翻了元魏末帝,自家做了天王。

只是,宇文泰始料未及的是,由他一手开创的长安-同州二元体制,等到大周建国之后,反而成了勒在宇文氏脖子上的一道缰绳,宇文护手握兵权,丝毫不把长安的堂弟们放啊眼里,动辄行废立之事,四年内竟杀死了两位天王!

此时,宇文护业已将手上的数万大军都调到黎山上下,山前山后各处要道均已把守严密,更张开了大小军阵无数,配合以天师道的道士施法,这样严整的阵势,哪怕是对阵北齐的大军之时,也不过如此了。

而他摆下这样的大阵仗,只为了等候自己的一位堂弟归来!

“爹爹,咱们已经等了一天了,却没见半点动静。大军在此久驻,每日的人吃马喂都不是那么好筹措……”宇文会小心翼翼地,一面看着宇文护的脸色,一面搜肠刮肚,寻找着不那么刺耳的词汇:“诸将不得军令,都有些骚动不安,说道大军如此虚耗,恐怕日久生事……”

宇文护闭着眼睛,双手抱拳在胸,任凭宇文会说得没辞了,亦只作不知。

宇文会一脸尴尬,忽听军帐外脚步声响,有人疾步入内,大声道:“大冢宰,山中异变,诸军不安,请大冢宰出帐查看!”

宇文护此时已是一身戎装,只将兜鍪除下来放在一旁,闻言方将眼睛睁开一线,淡然道:“什么异变?说清楚!”

那人躬身道:“是。

半刻之前。上一军左营所驻地山岗上。忽然多了一处松林。据当时哨兵所言。那松林竟是凭空长出来地;几乎与此同时。下二军、下三军驻屯之处。亦有多处地形变化。或是山变为谷。或是平地划出一条深沟来。凡此种种。共计七处之多。众军不明所以。故而请大冢宰亲临示下。”

宇文护眉毛拧了起来:“问过随军地道士没有?”

“没有。”那军将看了看宇文会。欲言又止。宇文会心知这话只有自己来说。硬着头皮道:“爹爹。那些天师道地道士多半来自齐地。军中将士一时恐怕难以尽信……”

“哼!”宇文护重重哼了一声。鼻中竟然飙出两道黑光来。射在身前地地上。那山石只发出“嗤”地一声轻响。便露出两个黑洞洞地圆孔。“既是如此。待本督来看!”

甫出军帐。宇文护便是一惊。就在他眼前百丈之外。一座小山就那么天外飞来一般突兀出现。原本地山坳翻作山峰。此地原驻着一军士兵。看守大军地粮草。这一下统统无影无踪了。连半点动静都不见!

宇文会不敢迟延。忙引着手下军将前去查探。不大功夫还报。说道那一军人马和大军粮草就这么不见了。那里地山峰就好象是亘古以来便矗立在此。山上草木繁茂。流水潺潺。鹿鸣隐约可闻。豺虎踪迹不见。竟是一派宁静地景象。

宇文护脸色冰冷,望着那座小山出了一回神,忽地把手一挥:“大军撤出黎山,只在周围屯驻,把守四下要道!这山中,你率领军中的术士,以堪舆之法,点出地窍所在,就地驻扎,静观其变。”

听不到回答,转脸见宇文会面有怯意,宇文护顿时把脸一沉,喝道:“没用的东西!这里本是后天遁甲阵法,山势地形尽是阵法所化,如今有了诸般异变,定是宇文直他们在阵中生变所致,你怕什么?如我所料不错,想必他们不久便会出来,我军失陷的官兵亦皆可无恙归来。”

宇文会见如此说,稍稍心安,方才依命去了。

这边宇文护吩咐拔营,全军尽数退出山外驻扎。这道令一下,军中本已被诸般异变弄的人心惶惶,撤出山中的速度比进驻之时更胜

偌大的黎山片刻之后便重又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山间依旧。

立马高坡,望着眼前暮色下平静的黎山,宇文护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座山,他当初随宇文泰入关的时候就曾经来过,宇文泰得到“大权”的一部分力量时,他就是扈从之一,从那时开始,入山寻找“大权”的念头便一直在他心中。

到后来遵宇文泰遗命执掌霸府,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黎山划为霸府的禁地,多方搜寻之下,终于从天师道那里得到了一些头绪,然而,这座黎山的后天遁甲阵法,却挡住了他迈向“大权”的脚步,这一挡就是十年之久!

现在,这座阵眼看就要破了,可破阵的人却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也是姓宇文的人……

宇文护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之中不见喜色,尽是一片冰寒:“‘大权’!哼,所谓大权者,决计不容第二人染指!否则的话,兄弟成仇,父子反目,我与统万突他们,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到了却要拼得你死我活,还不是为了这个权字!宇文直,就算你能夺得‘大权’,那又如何?我倒想看看,宇文会如何对待你!”

正出神间,耳中忽然隐隐传来人马喧嚷之声,不消片刻,竟越来越响,宇文护凝神一望,招手唤来身边的大将军刘勇:“军中何事惊扰?山中也闹,出来了还闹,大周军难道没有军法了?”

刘勇职司护军大将军,行军法度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忙道:“正要禀报大冢宰,西南方地面上,隐现一个巨大的字样,军吏上了刁斗辨认过后,发现是个小篆的‘死’字。军中不明其意,故而喧哗,以为是什么山鬼作怪,或是咒诅之术。”

“‘死’字?”宇文护微一沉吟,还未理出头绪来,又有军吏来报,说那东方大地上也有字迹浮现,却是一个‘开’字。

“西南是‘死’,东方是‘开’?”宇文护口中念了两遍,陡然失笑,向刘勇道:“你精通术数,此地原是一个正反九宫的后天遁甲阵势,可能想到什么?”

刘勇屈指一算,忙道:“这正是八门遁甲的方位,难道说是阵型显露?”

“哈哈哈~”宇文护仰天大笑:“传令诸军严阵以待,咱们等的人这就要来了!”

只过了片刻,八方大地上尽皆显露出字迹来,正是休伤生杜惊死景开。这颠倒八门的遁甲阵势,对于大周军是再熟悉不过,朝廷的六军之中,专擅遁甲术数的数师在军主一级就有十名配备,专责指挥军士排列成阵。这地上既然露出了遁甲阵势,诸军便不再慌乱,依着数师的指点,数万大军就按照地上字迹的显示,排列成了八门遁甲的阵法,若是从天空中望下去,恰恰是以黎山为中宫。

阵法一成,这活人的阵势不比死阵,当即便有无数煞气直冲霄汉,引得风云变色,或成龙形,或展虎威。

宇文护的帅帐也随之转移,本来最好是在阵中的中宫,不过这黎山暂时不便进入,便转到东北方的休字门中。

宇文护虽然天性不明军略,好歹也曾经历了数十年的战阵,所到之处但见军旅阵型严整,煞气隐藏,一旦动作起来势必有雷霆之威,不禁也有些赞叹:“这阵法果然有些名堂,只不知变化起来威力如何?传令军中数师,务必留心阵法的变化,一一牢记,日后演练纯熟,好叫北齐军惊喜一场。”

刘勇正答应着,陡然间晴空一声霹雳响,那雷好似直打在人心上一般,慌的人站也站不定,饶是宇文护身边的军将皆为大周的百战精兵,被这一道霹雳,竟打得倒了十几个,余下也都晃晃悠悠,不成阵列。

宇文护见状,不怒反喜,转头望向黎山,但见那山中一道光芒冲天而起,仿若一条升天的巨龙般夭矫灵动,光柱中似有无数人马禽兽,嘶喊咆哮声隐约可闻,更有一种苍凉雄浑的无尽气势,叫人顿觉自身的渺小。

“好大的来头!”宇文护眯着眼睛,竟笑了起来:“斗罗突啊,宇文直!看来,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竟做到了太祖当年都没有做到的事呢!你说,我是在这里就把你拿下了,还是等着看看,弥罗突要怎么对待你这个威风直逼太祖的亲生弟弟?”

龙吟虎啸声中,宇文护的笑声丝毫不掩,刺耳之极。

第四十八章 重逢

数万雄兵,八门阵势围绕,无数双眼睛注视之下,整座^+飞空而起,树木化为雕梁,山涧翻作复道,岩石成了勾心斗角的飞檐,鸟鸣兽语转作歌舞人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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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转眼之间,这一座绵亘数十里的黎山胜景,竟成了大片大片的宫室!

宇文护目光炽热,口中喃喃道:“阿房宫,这就是阿房宫!斗罗突这小子,当真有一手,没有炼妖壶竟也打开了阵图!阿房宫既然显现,‘大权’十有**也在其中了吧!”

如此天地异变,数万官兵都看的舌难下,阵势不免有些松散起来。孰料阿房宫中的光柱一散,无数光点冲天而起,直向着天上星辰飞去,随即消逝无踪,整个天地间的星光月光,就在这一瞬间为之黯淡了一下,只不知是天上星辰降临凡间,还是这些光芒更胜天星的光点代替了天星,将星光洒落人间?

“周天星斗大阵?!”身旁忽然有人惊呼起来,宇文护眉头一皱,回头去看时,却见释然和尚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此时正仰头望天,脸上再也不是那一贯憨憨的笑容,长长的眉毛也蹙了起来。

“大和尚,你适才所说何意?”宇文护心知这和尚虽说油滑了些,然而在中土佛门地位尊崇,身上也有真才实学,他这般变色,想必这场异变非同小可。

释然见惊动了宇文护,脸上的变化堪与天地异变相比,眨眼间就变成了往常的憨笑,合十道:“冢宰明鉴,贫僧看这地上飞星升天,光芒异样,倒有些与传说中的周天星斗大阵相似,因而失口而呼。不过,贫僧也只是依照着典籍上的记载胡乱揣测,此阵据说是上古先秦时的玄门大阵,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自秦以后不传于世,贫僧也不得其详。”

宇文护暗骂滑头,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对了是他有功,错了也不关他的事。只是那什么周天星斗大阵,若说是先秦的玄门法阵,倒有几分对路。“该死的斗罗突,出阵就出阵,弄这么大的声势却还不见人,是何道理!”

他这边牢骚一发,却见那天星光芒重又丝丝点点地洒下来,照在阿房宫的宫室上。-====-点点星光看似无害,然而所到之处,那万千繁华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一间间宫室相继燃起火光,原先隐约可闻的歌舞声笑语声,顷刻间竟成了鬼哭哀嚎,叫人闻之伤心。

“难道说,这是在重现当初霸王项羽火焚阿房宫的那一幕?”宇文护一时迷惘,陡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的兵将,却见各个都是魂不守舍,面色凄然,大叫不好:“这莫非是中了敌人的法术?”

“喝!各军严守本位,不得动摇,否则军法无情!”宇文护双手向下一拍,两道黑光卷起处,人已经飞上了半空,声音宏大直传出数十里外,整个军阵都清晰可闻。众多军将适才多有恍惚离位者,被这一喝,犹如洪钟大吕般振聋发聩,顿时群情惕醒,各归本位。

百战精兵列成军阵。这一股肃杀之气飞扬升腾。立时压过了那阵阵鬼哭。阿房宫地大火在兵戈铁马映衬之下。不但再也难以悲戚人心。反而衬得偌大军阵越发地肃杀苍凉。

“哈哈哈哈~”大火之中。骤然生发一阵笑声。一道清朗锐亮地嗓音响起。视数万雄兵地杀阵如无物一般:“萨保兄长。怎么用这么大地阵仗来迎接小弟?我斗罗突不胜惶恐呐!”

笑声中。众人只觉得那满天火势忽地一下腾起。中间却陡现一个空洞。漫天大火非但不能遮住这一个小小地黑洞。反而眼看着就被那小小黑洞卷起阵阵狂风。长鲸吸水一般将那仿佛能烧穿天际地大火渐渐吸了进去。

火势既尽。小小地黑洞也向内微微缩了一下。似将归于无形。一众军将虽得了严令。不敢稍动。然而见到那漫天大火一时消去。纷呈地异象也逐个减少。心中也不由得要松一点。

独有宇文护。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那一点之中。是深不见底地幽黑光芒!

“真地让他找到了……‘大权’。这就是‘大权’地力量!当日太祖从这座山里出来地时候。身上放出地也是这样。仿佛能吞噬一切地黑光!”

那黑色空洞就这么一点一点地缩小,数万雄兵的视线却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深陷,整个世界渐渐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这一个小小的黑洞!直至那黑洞之中,一道金光闪现。

“咦!”“啊!”这

光,正如黎明前的无边黑暗之中,从东方闪现的启明97兵将那已将被黑洞洗去的眼神和心智顿时收了回来,惊觉眼前景象大异,不论是广大宫室,还是漫天大火,又或者是山峦水路,星光月色,竟已统统不知去向,在这数万大军组成的八门遁甲阵法中央,是一小群人马。

队伍头前,打着两面认标旗,旗下一人跨着高头大马,正在朗声大笑:“萨保兄长,如此劳师动众,小弟如何克当?”

宇文护越众而出,脚下一缕黑光推送,足不点地地从大地上飘过,十里之遥只如跨了一步,眨眼间已经到了宇文直的身前,干笑道:“斗罗突,你入山遇险,为兄的自不能坐视不理。

看你无恙归来,兄心甚慰,但不知可曾寻获那件宝物?”一面说,他的目光却早已投向了宇文直左手上的那柄,金光灿然的短棒。

“兄长为我宇文家督一晃十来年,对咱家的兄弟子侄当真是亲厚无间,如此拳拳盛意,小弟真不胜感激。”面对着杀死两位嫡亲兄长的仇人,宇文直行若无事,反而下了马迎上前去,将手中的短棒呈上。

金一大惑不解,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宇文吗?不但对着仇人笑脸相迎,更将自己出生入死才得到的宝物双手奉上?更出奇的是,除了韩擒虎所领的一小队千牛卫之外,卫王的扈从尽皆神色如常,有些人甚至对着宇文护露出了极谄媚的笑容——尽管宇文护的注意力全都在“大权”和宇文直的身上,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些扈从对自己的态度。

脚上忽然被人轻轻踢了一下,耳边传来的是杨素的声音:“莫要露出破绽,眼前的是卫王宇文直而已。”

金一转头去看时,只见杨素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连嘴巴都不动一下。他东张西望,也不见异状,正有些奇怪,却又听见杨素的语声:“不必诧异,这只是小道而已。你身边这些人,除了咱们这一小队之外,尽是卫王府的扈从。卫王平日为人刻薄,飞扬跋扈,唯独对宇文护敬重有加,颇得宇文护的欢心,因此人人司空见惯。你初来乍到,多听,少说,少动便是。”

宇文直对宇文护敬重有加,颇得宇文护的欢心?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对于宇文直拱手奉上的“大权”,宇文护竟是根本不理,挥手道:“此物对我宇文氏关系重大,还是你自己收持,待回转长安,查明底细之后,才好定夺。斗罗突,你此次入山,己身与部下可有什么伤损?山中自成一统,可有什么见闻?”

“有劳兄长挂怀。小弟此次入山,并无什么伤损,若说见闻可就着实不少……”两人并肩而行,状甚亲昵,宇文直甚至对着宇文护摆出一些类似于雀跃一样的动作。那是只有最亲近的兄弟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望着这两个看起来颇有几分相似的背影,金一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宇文要扮成宇文直了。如果要他自己在宇文护的面前扮出这种模样,心里该是何等的苦楚?惟有戴上宇文直的面具,把这一切无法忍受的作为,统统推卸到那个宇文直的身上,或许才能减轻他内心的折磨吧!

“别看了,走吧!从现在开始,直到长安,才是真正考验咱们的时候!”杨素一提缰绳,催马从后面跟了上去。他这一句话,好似并不止对金一一人说出,韩擒虎也转过脸来,看了金一一眼,跟在杨素身后,追赶二宇文去了。次第行出的,是一众扈从和千牛卫。

想起出阵之前,几人密商所定的策略,金一不由得脊背上寒毛都在发颤,那是何等大胆而诡秘的计策!身为这计策中极重要的一环,饶是金一经历了西天佛国的大曼荼罗,山梁之役的万千妖戎和北齐强兵,这样的大阵仗,还是要为之激动不已。

抬手在坐骑牛琪琪的牛角上一拍,金一难以控制地稍稍放大了声音:“走吧!咱们也不能落后了!”牛琪琪头一昂,正要一声牛鸣,蓦地转过牛头去,瞪着左侧前方。

循着牛头的方向望去,金一正见一个胖大的和尚,正向自己憨憨地笑。

“阿弥陀佛!不意当日五指山一面之缘,到今日此地重续!金小施主,贫僧久候了!”

第四十九章 进京

自从在凉州与孙思邈一席谈,又经历了慧可自戕之事,T白,中土佛门之中,自会有一群人对他必得之而甘心。www.65txt.com而且在自己投入大周军之后,这些人十有**,会经由宇文护这条线而找上他。

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金一挺起了胸膛,从牛琪琪背上跳了下来,将鼻环交到身后的金虎手中。金虎一面接过鼻环,一面低声道:“主人,你这是何意,为何不用坐骑?”

金一望了一眼那胖大和尚,向金虎道:“这和尚你该记得,当日也是经历过五指山一役的。她……”下巴向牛琪琪扬了扬:“想必不会愿意被这些和尚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吧。况且,宇文护若要动手,放着这许多兵马在,也不差这一两个和尚,我应付的来。”

言罢,挥手转身而去,身后一双大大的牛眼中,露出的是略带惊异的复杂眼神。金虎蹲了下来,眼睛望着金一的身影,用只有他和牛琪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姐,这小子好象有点长进哩!你还要继续看下去,看他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境地吗?”

沉默片刻,牛琪琪才微微点了点头:“此番入山,我实是大为震惊,中土的奇宝秘术层出不穷,非但看不懂,简直就看不过来!我有种感觉,咱们西方路上的剧变,或许要在中土才能找到答案。”

“可是,这小子四面强敌,眼看自身难保,咱们跟着他……”

“无妨。”牛琪琪轻轻道:“我看他潜力尚多,挫折磨砺正好助他成长。还有那名为‘大权’的异宝,以及李氏书生的写字作法,亦令我迫不及待想看个究竟……耐心一点吧,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场呢。”

那边,金一已经走到释然和尚的身前,微笑道:“这位大师,当日可是从小子家门前经过来?适逢多故,无暇请大师稍坐奉茶,恕罪了。”

“好说好说,阿弥陀佛!”释然和尚满面堆欢,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也或者,他心里真的就是这般的喜悦:“小施主有心了,足见与我佛有缘,只是贫僧有一事相求,万望小施主成全,完了这场佛缘。



金一搔了搔头,心说同样是和尚,这释然和尚的相貌比慧可就要富态许多,可是说起话来怎么听不懂,什么就与佛有缘了?料来不过是西天异变的事体罢了。

出阵之时。众人已将种种应变都商议明白。以便临机措置。不会顾此失彼。此事也在其中。金一早已胸有成竹。便道:“我闻佛门随缘所化。不可执着。大师以为如何?”

“这……”释然不解其意。不过和尚打机锋辩论是看家本领。最擅长扯些不着边际地话。当即合十微笑。张嘴就是一大堆佛法缘法之类地。

金一从小也只读过几卷竹片子。东晋以后传入地佛法是一窍不通。连刚才说地话都是杨素教地。哪来地底子和释然说法?好在他是兵。兵遇到秀才就不用说理。碰到和尚更不用说法。当下只当那一堆佛门法语是过耳清风。径自道:“是了!和尚说与我有缘。我却道今日未必有缘。今日这场大事。关系到大周王家地兴衰。小子身负卫王所命。恐怕没有机会能与大和尚了断这场佛缘哩!何不留待回转长安之后?”

释然一怔。与身边地几个和尚对视一眼。又看看周围。此时二宇文已经行出数百步。霸府地中军将士与卫王府地扈从前呼后拥。热闹非常;那四下驻扎地数万大军未得中军号令不敢轻动。仍旧在那里严阵以待。

“这个宇文护。究竟打地什么主意?要动手地话。趁现在大军云集。任他有多少奇宝秘术。管教一齐了账了。我等擒了这小子回去也好勾当大事。

只这么拖拖拉拉地。倒弄得我不敢下手了。”

眼下中土佛门仓皇不知所措,才会派出他们这些大和尚前来与宇文护合作,冀望能够将宇文护扶上台之后,在关中获赐大片庙产,以此招徕沙门,重建佛国。当此时刻,宇文护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夺权,释然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恶了宇文护,在关中也失去了立足之地,纵使能掳走金一,又能如何?

“自梁武帝被

害死之后,南朝陈霸先当道,不再崇信三宝,茅山的]+T步紧逼,我佛门在南朝的日子已经是越来越难过了。这关中,可以说是佛门在中土的最后希望,决计不容有失!”

心中已定,释然毕竟是老成之人,虽说看着眼前的金一,恨不得一口平吞了他,面上却笑的跟朵花一样:“想不到金小施主如此妙悟佛法,待此间事了之后,定要请小施主到我山门盘桓一阵,以便众僧朝夕请益,砥砺学识哟!”

“好说,好说!”金一一面应答,眼光忍不住遥遥望了望跟在宇文直身边的杨素。此人当真是料事如神,自从出阵之后,对手的一举一动竟全在他的算中,包括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和尚在内!想起杨素筹算时的模样,金一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几根平平无奇的竹筹,怎么就能推算出还没有发生的事,点点滴滴如同亲目一般?

彼此酬答数句,虽然很不甘心,释然和尚也只得让开道路,看着金一主仆从身边施施然地经过,追赶前面的大队去了。

事实上,此时的宇文护心中也是暗自惊异,一路行来,宇文直虽然还是如平时一样,对他毕恭毕敬,甚至于有些亲昵,但那根金色的短棒却如同压在他心上一样,搅得他时时心神不宁。

方才,宇文直作势要将这短棒交到他手中的时候,宇文护本来并不在意,然而刚要伸手出去时,那短棒竟令他心生畏怯,这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来。

“该死啊!这到底是不是‘大权’?若说是,太祖当初宽宏大量,只会使人心生孺慕,为何我对着这短棒竟会心中畏惧?若说不是,宇文直入山一遭,带回来这么件宝贝,连手都舍不得松开,那不是‘大权’又是什么?咦!”宇文护心中转念,忽然发觉了一件事:“不好,这小子直到现下,好象根本就没提过这件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朝思暮想的宝物或许就在眼前,纵使心中的畏怯难以克服,宇文护还是极力将心神转开,笑语宇文直:“斗罗突!大家命你前来查探,不想你却成功带回了太祖当年都没得到的宝物,这场功劳当真不小,回到长安之后,大家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哩!可曾想过,要他赏你点什么?”

“赏?不砍掉我的手就不错了!”对于宇文护话中暗藏的试探,宇文直恍若不觉,只将左手一伸:“晦气啊!小弟取宝之时,不慎中了机关,左手竟和这宝贝连在了一处,自身是能感觉的到,却就是分拆不开。萨保兄长,回到长安之后,你说小弟要不要自己将手给剁了,把这件宝物进呈大家?”

“有这等事?”宇文护大惊,倒有一大半出自真心。他向宇文直的手臂与短棒接连处看去,但见一条手臂末端便是短棒,那棒生似是长在宇文直身上一样,若不是宇文护十七岁就担任宇文氏的家督,可以说是看着宇文直长大的,几乎就要以为宇文直一生下来,手臂上所生的就不是手,而是这根金光灿灿的短棒了!

越看越惊,心中那种莫名的惊悸也越来越盛,宇文护不敢久看,只得将视线转开,忧心忡忡地向宇文直道:“斗罗突!你能断定,这短棒便是当年太祖未能寻获的宝物,‘大权’么?如若不是,为了一件来历不明的东西,枉自丢了一条手臂,为兄替你不值。”

“大权!”宇文直嗤地一声,将那短棒放在眼前,脸上尽是嘲讽之色:“兄长,当初太祖爹爹对这件宝物和他入山的经历绝口不提,我宇文氏人人都知道‘大权’的存在,可谁能知道‘大权’究竟是什么样?大家说是,那就是了!”

听他话中尽是自嘲与不平之意,宇文护心中忽然一动,拍了拍宇文直的右肩,面上尽是关切之色:“斗罗突,这对你可不公平,为了一件还不知道是不是‘大权’的宝物,怎能牺牲你这一只手?为兄与你一同回长安,去与大家分说!”

此言一出,一旁跟着的杨素心里就是“突”地一下:终于来了!

第五十章 谋定而动

安城,周围八条河流环绕,因而号称八水绕长安。www.65txt.com

方六镇大乱,最终导致了一百五十年的元魏王朝土崩瓦解,关中的一位妖王丑奴儿乘势而起,自立为王,各地乡党纷纷结壁自保,一时遍地烽烟。

当时一息尚存的元魏王朝无力征讨,只得从因为六镇大乱而逃回中原避难的六镇镇民中募集壮勇,由尔朱天光为帅,西征平乱。那六镇镇民原是守卫元魏北疆的壮勇,百年来一直面对着北面的妖族如蠕蠕、高车、铁勒等,故而风俗悍勇,豪杰辈出,加之南下避乱之后,得不到朝廷的抚恤,又迭遭鲜于修礼、葛荣等乱事,生活苦不堪言。因而朝廷征募令一下,壮士纷纷弃家从征,蹈死不顾,两千甲士以武川豪杰贺拔岳为首,将家眷留在晋阳安置,慨然踏上了关中平乱之路。

就是这区区两千人,就是这一去,就奠定了如今天下三分的格局。

如今大周最重要的八柱国家,包括宇文氏在内,其开创者都是当时西征军的成员。

自西征军入关到现在,不过区区四十年时间,大周草创之际,自上而下都保持着来自六镇镇民的纯朴和简约,因而长安城除了芟夷草木,重修了城墙之外,并未大兴土木,连宫室也只有区区的数十间而已。

城中最高的建筑,当数朱雀大街中的鼓楼,鸟瞰全城,一览无遗。此刻在鼓楼上,独孤伽罗披着一件羽衣,手扶栏杆遥望东方,神情肃穆的完全不象一个还不满十四岁的少女。

“长孙,东方异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长孙晟一身戎装,身背弓矢,那是随时准备与人交战的装束。他守在独孤伽罗身后,沉声道:“有两个多时辰了,据咱们的远探回报,走出四十里还不见端倪,响声的来源更在东方,大约是黎山方向。”

“黎山……”伽罗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那不就是宇文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吗?当然,还有那个少年……“会出什么事吗?”

“长孙,卜之吉凶如何?”

长孙晟也是术数的高手,当东方异变之后,早已起了一课,垂手应道:“是坤卦初六,系辞曰:履霜,坚冰至。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来由者渐矣,由辨之不早辨也。-====-”

“臣弑其君。其所来由者渐矣!”啪地一声。鼓楼地木栏杆碎屑纷飞。独孤伽罗竟生生掰了一块下来!“宇文护这奸贼。仗着受命太祖。跋扈专权。先后二弑主君。直把这大周天下当作是他一人地了!由辨之不早辨。不早辨啊!”

杀父之仇。痛之切骨。独孤伽罗之所以早熟。之所以塞上三年风霜之苦。都是拜宇文护所赐。如今听到宇文护弑君地卦辞。怎不激愤!

长孙晟随独孤伽罗日久。知道她平日沉稳干练。唯独宇文护是她心头剧痛。一旦触及便再难平复。日子过地越久。这份仇恨却变得越来越鲜明。尤其是到了现在。几年苦心孤诣地筹划。眼看就要得报大仇地时候。纵使是冰做地心。霜凝地神。也难以平静吧!

候了片刻。等到独孤伽罗地情绪稍稍平复了些。长孙晟方道:“由卦辞上看来。宇文护图谋弑君乱国。此事确定无疑。只是其阴谋会不会成就。一时难以推算。其中好似变数颇多。单以卦辞而论。既然大家谋之在先。辨之甚早。当会无事。”

“谋之在先?那可不一定呐!”独孤伽罗长长吁气:“宇文护自从掌权之后。就没打算再将自己地权位让出来。前两位大家都是他从小看到大地兄弟。杀起来又何尝手软过?我看呐。打从当今大家登位地那一刻开始。他就在等着弑君地时候了。只是当今天王柔顺有术。又深藏不露。不来干涉他总揽六府大权地地位。才能延到今天罢了。”

“是。”长孙正要再说。楼梯上蹬蹬乱响。高颍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来。急道:“东方尘头大起。有大军前来!斥候初探。不下五千之众。后面还不知有多少!”

五千之众!大周四面受敌,韦孝宽重兵在东方抵御北齐,北面是贺兰祥与宇文贵、达奚武征讨妖戎,南面则是蜀国公尉迟迥坐镇巴蜀新降之地,国中的精兵都集中在霸府的掌控下,整个长安城的戍兵加上千牛卫,也不过三千兵马而已。五千之众,足以威胁到长安的危亡——尤其,当长安的城门还无法拒绝这些兵马进入的时候,因为领兵的十有**,便是当今霸府的都督宇文护!

难道说,他已经加害于天王宇文,这是要来接管长安的朝廷了吗?

面对独孤伽罗探询的眼光,高颍摇头道:“固然有此可能,不过大家从小就与卫王彼此调换来,便是太祖和宇文护从小看着他们长大,也难分辨两人之间的区别。只

护没有识穿大家的真面目,谅来也不致对卫王痛下杀TT他的目标,始终都是大家本身。”

“至于大军前来,或许是与东方的异动有关。这一场异动不下于地震,长安遥隔上百里都清晰可辨,身在现场的霸府想必更为震动,调动大军应变也是情理之中。为今之计,还是依照大家临走时的安排,准备迎接便是。”

一盏茶之后,长安东门十里之外,五百千牛卫手持仪仗,前后鼓吹,预备迎接霸府宇文护和卫王宇文直归来。迎迓的队伍中,为首的是齐王宇文宪,现官居地官小冢宰,为宇文异母兄弟,在宇文泰诸子中排行第五,现存诸子中排行仅在宇文之下。

烟尘之中,数千铁骑滚滚而至,旗门下闪出两骑,马匹都是龙种遗留,人更是精神百倍,正是宇文护与宇文直联袂归来。

宇文宪第一眼就看见了宇文直手上的那柄短棒,金光闪闪宝气莹然,叫人想不注意到也难,可是,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那件奇宝,与宇文氏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大权”吗?如果是的话,那宇文直这次去,得手也真是快了些,前后两天不到而已……

心里嘀咕,他仍旧是下了马,徒步上前,垂手在道左相候。齐王宪为人宽厚,平日素有人望,对宇文护更是敬重有加,持礼甚恭,是以宇文护与他也是关系密切,此时一见他来,心里顿时大定,向宇文直招呼一声,二人一同下马,上前与宇文宪以家礼相见。

望着宇文直手上的短棒,又看看宇文护的脸色,宇文宪略带迟疑道:“冢宰,斗罗突,你们适才遣来使骑,可并未提到有否寻获‘大权’,因而大家尚不便出迎,若是闹了笑话,恐怕不好下台,只得由小弟先来迎接冢宰……”

宇文护把手一伸,托着宇文直的手臂递到齐王宪的面前,一派忧心忡忡:“毗贺突,你看!斗罗突孤身入险取宝,只得了这根棒儿,还不晓得是不是当年太祖未能得手的‘大权’,却先把自己的一只手给搭上了。这样子,我怎么好说这就是‘大权’?”

宇文宪看了也是一惊,问过宇文直并无痛楚,只是手与这件棒儿合为一处,分拆不开而已。他稍稍放心,便向宇文护道:“冢宰所虑甚是,倒和大家暗合了。如此,我便命人去报于大家定夺,咱们兄弟慢慢行去,想必到了长安城外时,大家的消息也该到了。”

宇文护正要他如此,哪有不允之理?

宇文宪唤过身后一人,说了几句,那人点头上马,疾奔而去。金一正跟在宇文直身后不远处,运起神鹰变的目力,数十里内能辨纤毫,自然望见那人面目,却不是高颍是谁?

方才,宇文护先将数万大军的大半遣回霸府,只率着五六千霸府精兵前往长安,美其名曰护送卫王和宝物归朝。这一路上数千甲骑前呼后拥,将周围遮得严严实实,金一他们非但不能擅自行动,就连外面的消息都看不到,想来是霸府军中的术士给遮蔽了耳目。

到了长安近郊,纵使宇文护再如何跋扈,也不好在这里摆出行军打仗的架势来,何况他目下自有盘算,不想惊动了宇文的警觉,索性作出点姿态来,命诸军解除严备,金一这才得以窥知外间的动静。

他目光一路目送着高颍向长安城飞奔,直到他进了城门,才要收回视线,陡然觉得视野中有一样东西格外牵动,忙凝神一望,那鼓楼之上凭栏眺望的,不正是独孤伽罗?

辞别长安,若以世间的尺度来算,前后不过两天而已。然而阵中无日月,自成一番天地,金一竟觉得犹如隔世一般,再见佳人,能不惘然?

独孤伽罗眼望着高颍驰入城来,经过鼓楼之际,向上做了个一切如常进行的手势。她正觉得有些安心,忽然觉得远方好似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的注意力。

“是有人在看我?是谁?”或许是独特的警觉,也或许是身为少女的天生直觉,独孤伽罗虽然望不到对方,却依然能察觉到那眼神中所蕴含的关切和喜悦。

她咬着下唇,心里甜丝丝的,又有些心慌。为什么隔着这么远,他的眼神还是可以关注到自己身上?

长孙晟站在她身后,并未见到独孤伽罗的表情,只看到了高颍的手势,喜道:“七小姐,看独孤先生的讯号,咱们可以准备发动了。待我派人去递个消息给大家那里,好和他们通个气,彼此呼应一下。”

收回了心神,独孤伽罗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在这里招呼了就是。”言罢,在长孙不解的眼神中,独孤家最小的七小姐,素手伸出了鼓楼栏杆。

手上,是一条黄色的纱巾。

第五十一章 入彀

仙路钱程

第三卷

战长安

第五十一章

入彀

周草创之际。关中刚刚经历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乱。百。民生不振。百姓能穿的起粗麻衣服的人都不多。直到立足关中。连续在沙与河桥之役大败齐神武帝高欢之后。宇文泰方始腾出手来。趁着南梁遭遇侯景之乱。首尾难顾之时。派遣蜀国公尉迟迥收取了巴蜀膏腴之的。这才有了蚕桑之利。

从那时起。在大周的富贵中间。开始渐渐流行起巴蜀的丝绢。尤其是剑州的纱。据说是传自西汉时的巧匠秘法。薄如蝉翼。风吹的起。偏偏用力撕扯也扯不坏。当真是神奇无比。一时间成为大周上层追逐的罕物。

然而。独孤伽罗手中的这块黄sè纱巾。却有着特别的含义:纱者。杀也!

望着那块风中摇曳。随时都会随风飘去的黄sè纱巾。金一轻轻舒了口气。转向杨素。比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势。那是他们在出阵之前约定的。含义与独孤伽罗手中的纱巾一般无二:杀!杀宇文护!

杨素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忽然觉的一阵轻松。数年的筹划。中间迭经变故。事情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既然已经尽了一切努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成与不成。那就是天命了!

杀宇文护。这个念头不知道存在多少人的心里。最起码杨素所知的。宇文邕的两个兄长。前两任天王宇文和宇文觉。都是这样的人。宇文觉还将之付诸行动。只可惜所托非人。被宇文护及时察觉。反戈一击之下。不但丢了王位。还丢了xìng命。今rì。宇文邕也将要走上和两个哥哥一样的路了。那路的尽头。会不会是一样的结局?

杨素看了看左右。左边是骑着神骏无比的母牛坐骑。面容平静的金一;右手边。是一身布衣却神采飞扬。衣襟上还沾着点点墨迹的李大白。杨素的心中豁然开朗起来:钱神神力。写字作法。这都是今世从未有听闻的本领。再加上宇文邕新的到的“大权”的威力。何愁宇文护不灭?

况且。这里是长安城。是宇文邕苦心经营了十年之久的长安城!

鼓楼之上。独孤伽罗任凭那纱巾在风中飞舞。直到感觉不到远方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才慢慢收了回来。语调。是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平静:“长孙。开始吧!”

这边。文护左右傍着宇文宪和宇文直。策马徐徐而行。一面走。一面嘴里说着些闲话。眼睛却在四下搜寻。自从三年前他违背了与北齐的约定。联接突厥攻打北齐。结果却被北齐的三大名将。律明月段孝先和高长恭联手杀的大败之后。作为霸府都督的宇文护威信一落千丈。在长安城中的影响力也大为下降。许多原本归附他的人都离心离德。以至于此次图谋夺权。只的向天师道和佛门去求取援兵。

“怪事。早先我已经派了辛道士他们前来长安城。一则探查城中的动向。二则设法瓦解城守军所布下的法阵。

他们一行三十多人。到此已经整整一天。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宇文护心里狐疑不定。不过要说辛道士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全军覆没。连个消息都无法送出。那他是打死都不能信的。

四大天道士。三十二名仙道士。又可以组成一个神妙无比。传为北方天师道镇门之宝的大阵。以这样的容。什么人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是宇文护手上的霸府数万雄兵。也做不到!身为霸|都督。执掌大周实权十多年的宇文护。他敢说一句。长安城中绝没有这样的一股力量。

“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消息呢?”眼见已经过了长安东门外的唐兴村。距离城门已经不足三里。道左前来迎接宇文护回京的官民络绎不绝。围观霸府jīng兵者摩肩接踵。可是就是不见道袍黄冠。

心中莫名的狐疑越来越盛。宇文护忽然勒住了缰绳。二宇文不解其意。也都随着停了下来。宇文直面表情。默不作声。好似宇文护进不进城和他毫无关系一般。齐王宪则是生xìng沉静。对着宇文护持礼甚恭。也不先开口。

见他俩都不说话。宇文护只的扬鞭四下一比划。向宇文宪道:“贺突。我近来常听人说。我大周rì渐兴旺。长安往来的商旅和常驻的官民都是越来越多。城池rì益觉的狭小。扩建一事势在必行。你说。将长安的墙基扩大到这里。将这唐兴村也包进城里。如何?”

宇文宪不意他会忽然想到这一节。略想了想。方道:“长安城需扩建。小弟也有同感。不过冢宰既有意。想必也经过了高人指点。却不知为何定要

唐兴村来?”

宇文护笑道:“还真叫你说对了。是一位堪舆的大师教我。说道长安城中气运最盛之处。眼下虽然是在宫门内。不过将来气脉最为深远悠长的。却是这唐兴村。倘若长安城能将此的也纳入其中。将来我大周不但能并吞北齐和南陈。甚至扫清四面妖夷。一**也不在话下啊!”说罢便是一阵大笑。

宇文宪随声附和。宇文直心中却知道。宇文护此时已经起了疑心。他故意提起扩建长安城的话题。节外生枝。就是想要拖延进入长安城中的时间。想必是要趁此机会再重新布置应变。他干冒奇险。亲身闯阵。好容易将宇文护引到了这里。眼看箭在弦上了。怎容他脱身?

有心要用言语说动宇文护。无奈他眼下的身份是卫王宇文直。生xìng骄横狭。不学无术的。怎能评论堪舆风水之说?顷刻之间。宇文直脸上不动。心中却象是着了火一样。

心意如此。那掌中的“大权”与他已是血脉相连。立时生出感应。一百零八枚金钱的钱眼中金光灿然。底下的黑光如yù喷薄而出。

宇文直心中一惊。忙潜运黑光。渡到“大权”之上。在那棒身上下游走一遭。“大权”方才平静下来。

他的黑光修为。在的到“大权”之前就已经超群绝伦。宇文氏族中允称第一。只是一向深藏不露。众人都以为宇文护才是个中翘楚。如今又到了“大权”。其运用黑光的能力在降服“大权”一役中淬炼过火。可谓是炉火纯青。这一下潜运黑光。外表竟然看不出什么迹象来。

饶是如此。他身边这两个毕竟同为宇文氏族人。对于家传的黑光再熟悉不过。宇文宪本事稍差。也还罢了。宇文护的实力却已经追上了当年宇文泰全盛时的七成。心中若有感应。眼光顿时落在宇文直手中的短棒上。狐疑道:“斗罗突。你手中这根棒儿。方才是不是有什么异状?”

宇文直见问。忽然灵机一动。脸上肌肉顿时扭曲了几道。语声中带着些痛楚:“兄长……这。这东西好象在吸我的jīng血一样。又好象用一把刀在挖我的骨髓……兄长。你带我去见大家吧。哪怕将我的手剁下来也罢!又。又来了!”

这一次。他索xìng将自身的黑光透过“大权”。从十来个钱眼中迸shè出来。这一下。二宇文都见的分明。|sè齐齐大变。宇文护修为在宇文宪之上。哪里看不出这黑光的厉害?其深幽之处。自己从所未见。哪怕是当年太祖全盛时。沙苑一役力战北齐神武帝高欢的时候。那时放出的黑光恐怕也不过如此——不。还比不上这丝丝黑光的幽深jīng炼!-

头时一片火热。能够放出这样纯粹的黑光的。除了当年让太祖宇文泰的实力大进。奠定了大周立足关西的根基的异宝“大权”之外。还有什么!

自从当年随宇文泰出猎。眼看着他从黎山中出来之后。修为便即大进。这“大权”就已经成了宇文护终生的梦想。数十年的孜孜以求。一朝呈现眼前。他心里哪里还有别的念头?心心念念。都已经被这一根短棒占据。

若不是心中还有仅余的一丝理智。宇文护简直想要亲手拔刀。把这条手臂给一刀两端!

大权。大权!在权力的漩涡中奋斗了数十年。在权力的巅峰享受了整整十年。宇文护的身心都早已被权力所带来的美妙滋味给填满了。他哪里还能抗拒的了这放在眼前的巨大诱惑。哪里还能顾忌到那一点点未知的危险?

“斗罗突。你忍着点……”宇文护一手握着宇文直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着。在旁观的宇文宪眼中。这或许是因为宇文护关心过度。然而宇文护和宇文直心里却明白。宇文护的手一触到宇文直的手臂。他体内的黑光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沿着同样修炼黑光的宇文直体内的窍穴。长江大河一般的向着短棒中涌过去。

这一霎那。宇文护不但是体内的黑光。就连整个人的神智都完全被这根金光闪闪的短棒所吸引。除了“权”。还有什么宝物会象这样。和宇文氏家传的黑光水rǔ交融。相的益彰?这就是“大权”。命中注定要属于宇文氏。属于他宇文护的“大权”!

这一刻。他立下了平生最大的雄心。就在今天。宇文护不但要扫除障碍。登上大周权力的巅峰。更要将当年太祖都不曾的异宝握在手中。“大权”独揽!第五十一章完

第五十二章 应变

回溯三天前,当金一还在为了重获菩提子而欣喜的时候.杨素在禁苑深宫里,对着宇文说过这样一番话:“要杀宇文护,要条件,是要他离开霸府,他在那里护卫森严,耳目众多,谁也动不了他;第二,是要令他失去戒心,放松警惕。(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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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宇文护出生入死多年的经历,想要他自己放松戒备,虽然大家这十年来深藏不露,曲意逢迎,多半还是不够,除非是利令智昏,用一件能够让他甘心去冒一切风险的东西来引诱他。这件东西,非大权莫属!”

眼见得宇文护一马当先进入长安城门,甚至比宇文直还领先半个马身,独孤伽罗便不禁感叹,当时听到杨素的谋划时,座中与谋多半以为是太过行险,易谋而难成,然而事到如今,竟一一皆如所料。杨素的玄门术数造诣,真可谓是通神了!

“七小姐,宇文护既已入城,咱们也该就位了,这一场事变是环环相扣,缺了哪一环都不成。”长孙此时已经将身后的弓握在手中,箭袋也移到了身前,每只箭羽上都贴上了东木公的符咒,那是世人遵奉的五行神明中,位居东方,与西王母相对的神灵。

独孤伽罗点了点头,却仍不动,她最后望了一眼宇文护的骑影,而后合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目光如水,波澜不惊,再也看不出内心的一丝情感:“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禁苑!”

一入长安城,道左人烟更盛,连许多官吏也夹杂其中,朝着宇文护等人欢呼不已。然而此时的宇文护,心神全放在宇文直和“大权”上,甚至于不时地还在回味刚才自己的黑光与“大权”接触的那一刻,**蚀骨的爽快滋味,哪里会顾得上看人群之中,是否有人在向自己传递什么好或不好的讯息?

长孙晟趴在鼓楼上,居高临下,对形势看的比谁都清楚,暗自赞叹:“大家这一计也算是绝了,哪怕宇文护在京城的耳目再多,哪怕是嗅到了什么风声,当此局面下,又将如何警醒于他?更不用说,眼下宇文护其实已经算是孤身一人了!”

只见入城的队列中,三宇文行在最前面,身后大半都是卫王的扈从与杨素所部千牛卫,碍着人多道狭,这些人有意无意地或争道或让道,将原本整齐的队列挤得越来越乱,越来越多的霸府军将都被挤到了后排,就连宇文会和宇文护之间,也隔了两匹马的距离。

宇文宪的马又被夹道欢迎的人群撞了一下之后,不禁有些着恼,向宇文护大声道:“冢宰!看来长安城的扩建是迫在眉睫,否则这路都没法走了!”

宇文护大笑,在他的眼中,这些尽是迎接他和“大权”归来的官民,就好比一场凯旋一般,令人若在九霄云外。驰想将来,当他登上了权力的巅峰,东灭北齐,南下灭陈,扫荡四夷,宇文护与“大权”的威名响彻中土神州,那时再凯旋回到长安,又该是何等的畅快?

环顾四周,宇文护点头道:“不错,是该好好扩建一下了!”与他将来的功业比起来,现在的长安城确实是太小气了!

宇文会跟在后面,渐渐望不见父亲的背影,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起来,自从三年前败于齐军之后,宇文护除了每年正月的家族团聚,以及秋狩阅兵时来到迎送长安迎送大家之外,一年也难得来到长安城一遭。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天下了,父亲怎么敢离开自己的保护这么远?

“爹爹。爹爹!”宇文会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耳边虽然嘈杂。但儿子地呼唤还是传入了宇文护地耳中。只是他现在心情大好。儿子这略带惶急地声音听起来着实煞风景。便即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大庭广众之下。须得庄重守礼!何事呼唤?”

宇文会一滞。才想到这是万众瞩目之下。要他怎样去提醒爹爹。小心这长安城里有人暗算?亏得他脑子还算转地快。赶紧堆出笑脸。策马往前挤过去。口中叫着:“让我过去。我有体己话要和冢宰说。”

以他地身份说出这样话来。又是用力猛挤。杨素等人再要阻拦就太显形迹了。只得侧开坐骑。任他上前去。经过杨素马侧时。宇文会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杨素一眼。神情颇为得意。杨素也不去理。心中只是冷笑:“得意吧!再过一会。你父子一同人头落地。也不争这早晚!”

金一地位置。比宇文会又堕后了三个马身。那是第二道防线。将宇文会所部地术士与后面地霸府甲骑又隔开一层。不过。这里有一

了杨素地预想之外。在金一等人地身后。并不是霸府而是二十多名大袖飘飘。禅杖叮当地佛门释子。

释然和尚眼睛紧盯着金一,生怕他有一刻离开自己的视野之外。在黎山脚下没有动手,这位大和尚就已经立定了决心,等到宇文护在长安和宇文摊牌之时,也不管宇文护分派给自己什么任务,头一件事就是集众僧之力,拿下这个五指山里出来的小子!好在,一直到现在,宇文护也不曾给他们这些僧人什么号令,释然和尚更是乐得自在,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金一。

宇文会挤到父亲的马后,却再也挤不过去了,宇文直和宇文宪两个的身份在他之上,凭他怎么着急,眼下也不能强行超过他两个。偏偏宇文护情绪甚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和宇文会之间的距离又越拉越远,这其中自然有宇文直故意稍稍放缓了马速的缘故在内,只是宇文会心中着急,怎能留意这些细小之处?

不能附耳低语,急得语文年会抓耳挠腮,眼看队伍就要经过鼓楼,到禁苑的路已经走了一半多了,再也不能迟疑,只得高声道:“爹爹,辛道长昨日入城,到现在也没回报,咱们是不是等他一下?”

宇文护一怔,这才省起,就算是辛道士等人接到消息晚了,没能赶到城外和他们接上头,大军入城的时候也该有所知觉,不管有事无事,总该回报一声事成与否,哪怕是一句“天下太平”也好吧?怎会如现今这般,一无声息!

他刚要回头,宇文直一想不好,这一下回头看时,如果被宇文护现自己身后的七八列,除了宇文会身边的几十个术士之外,竟无一骑霸府的兵将,难免要生出疑心,而疑心一生,周遭的破绽便都会落在他眼中了。

“事到如今,想让他乖乖地进到禁苑中,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宇文直心念电转,眼神一扫之间,已经看到了鼓楼上侧身张望的长孙,忙瞅准了宇文护的视线死角,迅疾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长孙晟一见手势,便知其意,那是立即采用预先拟定的丙种应变策略之意。他当即唤过身后的一人,吩咐几句,那人飞身下楼,彼处早有一匹马被人遛了好久,身上出了不少汗渍。那人骑上汗马,转出鼓楼之后,迎着宇文护等人飞驰而来,手中晃着宇文氏的信牌,高声叫道:“家督!老祖宗有信来!”

当年宇文泰入关时,忙于戎事,家务尽托付给时年十七岁的宇文护,因而凡是宇文氏的族人部曲,都尊称他为家督;而宇文氏的老祖宗,自然非宇文护的生母、今年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的阎氏太夫人莫属,这位老夫人三年前才从北齐被遣返,得以与儿孙共享天伦之乐,因而宇文氏族中都称其为老祖宗。

宇文护一见这信使,便认了出来:“你不是我府上三总管洛生?有什么紧急家事,要拦路禀报?”

那洛生早将台词都背得熟了,忙滚鞍下马,高声道:“家督!大家目下正在府上拜谒老祖宗,说道‘大权’至宝乃是宇文氏的家事,不宜坐于禁宫受之,只可在老祖宗面前定论。因而命小人赶来报讯,请家督不必去禁苑,径自回转府中,待见过老祖宗之后,大家宇文族人一同对‘大权’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宇文护且惊且喜,宇文竟会到了自己的府上,那不是天助我也?兀自不放心,又问道:“兹事体大,大家是如何到了我府上的,你说详细些。”

“是,大家一刻之前轻车简从,刚从禁苑入府,便命小人前来道左迎候家督,也未惊动其余族人,只请了现在长安的七王与九王,朝廷大臣都未告知,府中一如平常。”

宇文护疑虑尽去,向后一招:“来呀,咱们转道去我府上,与大家会合!会儿,你派人去城中各处,寻访辛道长等人,只到我府上回报便是。”头也不回,当先拨马便走,那洛生便在前面引路。

宇文会听了这话,也放了心,哪怕辛道士等人一时出了岔子,自己先到自家的府上就是,宇文又没带什么人去那里,还能有什么作为不成?弥罗突啊弥罗突,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将来这大周的天下,可就是我的了!

殊不知,宇文直心里,却也在和宇文会一样思想:宇文护,这回你可是自寻死路了!

第五十三章 示警

文护的生母阎氏不住在同州而住长安,这是出于老太

求。www.65txt.com~~~~她自十三岁嫁入宇文家,迭遭艰难险阻,先是北方六镇大乱,家在六镇之一武川镇的宇文氏族人颠沛流离,战火中生离死别,悲痛无时可休。

等到宇文泰等人西征入关,平定丑奴儿的乱事之后,以关中草定,仍旧动荡不安,只先将宇文护、贺兰祥等同族乡党的少壮接入关中,老弱家眷仍旧留在晋阳,当时关东仍是元魏权臣尔朱氏的治下。到后来高欢杀死尔朱夺权,东西分裂,宇文氏母子从此天各一方,三十多年不得相见,老太太独自一个,晚景何其凄凉?

因此暮年得以和家人团聚之后,阎氏说什么也要抓住这一点黄昏的阳光,大多时候都要住在长安,此处众宇文甚多,连同大周天王宇文等人在内,每日晨昏定省,声声唤她老祖宗,这等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阎氏老太太根本无法抗拒,竟尔留恋不走了。

加上她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连宇文护要见到老娘,都得自己从同州跑过来才行。

既然是宇文族中老祖宗的居所,又是天官大冢宰宇文护在长安的别府,场面自然小不了,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其华贵处与宇文的宫室相比也不差到哪里去了,规模也只稍逊。——这也是因为宇文氏以布衣之身,建国于乱世之中,至今也只有三十年,处处都还保持着草民的作风,宫室并不如何华丽。

这样的府邸,自然不能容许宇文护将五千大军都带进去防身,当下由刘勇等统兵将领率三千甲士往宫城北门玄武门去,在彼处的军营安置。那里是天王亲军千牛卫的宿营地,宇文护这看似无心的一手,其实便已将宫城的防卫力量置于自己的监视之下了,一旦有事起来,三千霸府精锐的甲骑,对上不满一千人的千牛卫,足可占据绝对的上风。

余众分为两队,一队由宇文护三子宇文至率领,在府邸外环绕一周,严加防卫,另一队却在东城门内停了下来,磨磨蹭蹭地,意在一旦变生,可以迅速抢占城门要地,一则给城中的宇文护等人留一条退路,二则也可开放城门,引城外霸府的数万大军入城。

布置已定,宇文护自觉万无一失,这才下马进府,左右傍着宇文宪、宇文直兄弟,身后是宇文会率领几十名贴身卫士与术士亦步亦趋,前呼后拥,声势好不浩大,杨素和金一等天王身边人与卫王扈从也都被隔在后面了。

金一眉头暗皱,心说这可不妙了,到了宇文护自己的地盘上,变成本方都任他宰割,如何是好?原本的计划,是将宇文护引到宫门内,大门一关,埋伏下的千牛卫一拥而出,乱刃之下,宇文护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分尸之祸。可如今,要被分尸的眼看就是自己这些人了吧?无意间往左一瞥,正逢着释然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一样。

金一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靠着杨素,轻声道:“统军,计将安出?敌人可比咱们人多多了呐。”

“无妨!”身边只有韩擒虎这一队,几十名千牛卫,另有十余名术士,敌人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兵强马壮虎视眈眈,磨刀的声音都似乎能听见了,杨素却沉静一如平昔,似乎是在家中安坐一般那么闲适。

“我们地敌人。只有宇文护一人!只须大家将宇文护解决了。这些敌人尽失主宰。除了乖乖投降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金一大惑不解。倘若是在军中。主将被人暗算了。部属势必要视为奇耻大辱。拼死也要报仇雪恨地。否则全军以后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怎么在这里。只要解决了宇文护。就不须担忧其余?

有心要再问细一点。脚下却已经走到了中门外。有人出来大声道:“冢宰有令。卫王扈从一行皆在此暂候。有酒肉劳军。请了!”呼啦啦上来一大群冢宰府地兵士。一口气连开了几十桌地酒席。大坛美酒大碗好肉流水价端了上来。

这些卫王扈从跟随宇文直涉险入阵。在阵中地时候前后已经有几十天之久。吃地是随身地干粮。喝地是清水。嘴巴里早就要淡出鸟来。闻到酒肉地香味哪里还忍得住?纷纷告谢领赏。各桌坐定了大嚼起来。每桌上也有三四个冢宰府地兵士。斟酒布菜殷勤招待。暗里却一个个将卫王地扈从都给分割了开来。

杨素镇定自若。拉着金一主仆、韩史二将并李大白一同入席。金虎却不肯。自将牛琪琪引到

掇了两个大盆。盛满酒肉。给她解馋。牛吃酒还不T可真是人间一大奇景。过往地军士下役无不为之侧目。金虎却瞪着虎目。手里挽着大刀。坐在一旁虎视眈眈。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金一刚一入席,抬头就望见一张肥肉都堆起褶子来的笑脸,登时对着满桌的好酒好菜都没了胃口,冷笑道:“大和尚,不须忌讳五荤三厌么?”

释然施施然地伸手抓了一块肉,汁水淋漓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小施主,有所不知,这五荤是指五辛,佛云,这五种辛,熟食发淫,生啖增恚,故而吃不得,与肉何干?至于三厌,那是大雁,忠犬,乌龟三样,道家不忍食用,故曰三厌,这里有羊肉牛肉,可没有大雁狗肉,况且和尚不须守道门之戒,如何吃不得?”

金一那五荤三厌只是知之皮毛,当不得释然和尚整日里和人说法辩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顿时语塞,只得别过脸去不看他,只管自己喝酒吃菜。

哪知他退避了,对方却不放过他,释然和尚一面吃肉,一面笑语:“金小施主,其实和尚吃肉也只寻常,施主所养的牛也会喝酒吃肉,那才是奇谭了,贫僧读尽三论经卷,阅尽世间百态,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奇牛。”

金一心说关你什么事?却又不欲多说,一颗心早飞到了里面,也不晓得宇文和宇文护之间有没有动上手,胜负如何?

见他不答,释然又挑了几个话头,金一只是不理,一旁的史万岁却恼了,将酒碗在桌上重重一顿,叫道:“来人!何来这样的厌物,聒噪不停,教本将军酒也吃不安生,肉也吃不香了!”

一旁转过冢宰府的三总管洛生,看看两边都不好得罪,正在说合,陡然间门外一阵喧闹,几个人大踏步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怒喝道:“我与萨保通家之好,生死挚交,尔等什么人,敢挡我去路?”手起处,几个阻路的千牛卫齐齐飞跌开去。

杨素一看,那人竟是如今大周六柱国之一的贺兰祥,宇文护的总角之交,平生第一的好友!他这么急匆匆地来到这里,又这么着急上火地动手,会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眼神倏地一冷,桌子下面踢了韩擒虎和史万岁各一脚,又在李大白手心写了几个字,“富贵逼人”,杨素方才起身,上前迎着贺兰祥,行了个大礼,道:“末将见过贺兰柱国,不是我千牛卫士胆敢对柱国无礼,实是冢宰和大家入内参见老祖宗,皆吩咐下来了,今日是宇文氏的家事,外人不得传唤,一体不得过中门半步,小子们军令入山,只得斗胆请柱国暂留玉趾。



贺兰祥乜视杨素,冷冷道:“外人不得过中门半步?你说我是外人?”

杨素面上微笑不动:“冢宰承太祖遗命,为宇文氏家督,宇文门内之事,对异姓之人自然都是外事了。当日冢宰两次行废立之事,诸将都以此乃宇文家事,不置一词,若是末将没有记错,当日贺兰柱国好似也是这么说的吧?何期今日又不是外人了呢?”

原来当日宇文护两度弑君,所凭藉的正是宇文泰的遗命,将废立之事当作宇文氏的家事来处理,当时名臣大将,尽皆钳口不言,都是碍着这一条。杨素把这件事提出来,无疑是在暗讽贺兰祥只与宇文护亲爱,完全不顾身为大周臣子的志节。

贺兰祥是何等人?手握十万大军,西征妖戎经年,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亲手杀的人与妖怪不下百数,几曾受过这样的当面讥嘲?当时发上冲冠,挥手就是一掌。

杨素早有防备,向后一仰,躲开了这一掌,大叫道:“有人犯禁,给我拿下了!”

韩擒虎与史万岁两个应声而起,拳头起处,火雷法与冥鬼之力呼啸而出,竟是一见面就痛下杀手!

贺兰祥不意他们说打便打,要知这里毕竟是冢宰府上,千牛卫如何敢这般放肆?一面仓促招架,一手一个接住了对方的两拳,心却冷了下去:部属已经是这般猖狂,看来宇文今日是一定会动手了,萨保能不能脱险?

心中焦急,他顾不得全力相搏,正要张口大呼,提醒里面的好友宇文护,冷不防迎面一个绿色的影子闪到面前,贺兰祥不及闪躲,竟被这绿色的影子扑了个正着,示警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惊觉出口无声!

李大白,字法:槑!第五十三章完九

第五十四章 吸阳

仙路钱程

第三卷

战长安

第五十四章

吸阳

你这一手。其实并不新鲜。上古泰皇之时。彼时人民知。语言不通。知识不能传承。只能这么一代一代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直到有了语言。有了文字。今人能够在前人的经验上继续前行。薪尽火传。我炎黄之种才能代代延续。生生不绝。而且在这中土大的上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临出黎山大阵之前。宇文直与杨素等在商议计谋。韩擒虎史万岁等忙着率领众兵士在沙丘宫中探险寻宝。李大白却缠着卢真人。要他讲述自己的术法与先秦名家之间的关系。卢真人本不愿说。被李大白缠的没法了。又贪饮他那浸过了菩提子的美酒。那酒中的先天jīng气。对于卢真人正是最好的补品。

吃人嘴短。卢真人也只好将自己所知的倾囊道出:“所谓文字。便是以点划等符号。指代天的万物。换而言之。即是天的皆出于笔端。先秦时名家以公孙龙等为代表。便是主张笔下有天的。胸中是乾坤。天的万物不过都是名罢了。名若不正。物也就不成其为物。因而有白马非马。石非石之辩。”

“白马非马?那只是辩术吧。与术法何干?”李大白读书不少。这调调也是少年时练过的。当即反问道。

卢真人把脸sè一板。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痛心状:“蠢才!那不仅仅是口头的游戏。据我术士门中的前辈所说。当年他就亲眼看到。公孙龙用一只秃笔。在一匹马上写了一个白字。那马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就这么变成了一头怪兽。马不象马。鹿不成鹿。不食草料也不沾荤腥。三rì三不食。差点就要死了。”

李大白听的入了迷。原来少时自己在书上读到的故事。当时只以为好玩。背后却有这样的玄虚么?他好象小孩子听故事一样。连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么。那是马主哀求了几rì。公孙龙见戏耍的他也够了。便用错刀将那个白字给抹了去。说也奇怪。一抹。那马顿时恢复了原状。能吃能跑。年齿越高脚力越健。三十马齿才无疾而终。据公孙龙后来告诉术士同门。那马被他这一改。名字既正。本身也就成了一匹最纯粹的马。足可与天上的天马相比。若不是凡间难的那么多jīng料喂它。恐怕还有飞腾成龙的一天哩。”

卢真人越说越起劲。拍着李大白的肩膀道:“我适才见你用“仁”字来困大权。口中念的是什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你可知道。这正名一说。为何被孔子如此重视?”

李大白一拍大腿:“莫非就是因为被公孙龙前辈提醒了。才知道正名对于万事万物的重要xìng?”

“孺子可教也!”卢真人大乐。趁机大口喝了几口美酒。李大白发觉上当。劈手又抢了回去。连浮了几大白。才算过了瘾。

经此一席谈。李大白才算摆脱了原先对于自身本领懵懵懂懂无知无识的窘境。只是卢真人毕竟不是出身名家。虽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也不晓的名家术法的威力究竟如何来的。好在沙丘宫中藏有无数先秦的典籍。李大白便一头扎进书堆里。几次都要别人把他从堆积成山的竹简堆里挖出来。有一回还险险被竹简活埋致死。至于别人问他。究竟找到了什么。李大白却总是笑而不答。转身又扎回去了。

直到这一刻。他的字法才又一次展现了威力。堂堂的大周柱国。战场上纵横无敌的猛将贺兰祥。竟被这一个字给震的失声。失力。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僵在当的!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贺兰祥如此匆匆入来。冢宰府众人也不晓的他究竟有什么急事。然而以他和宇文护的关系之密切。千牛卫的人竟敢对他出手。这是何等样的大事!哪怕只是劝架。也不容局势再这么恶化下去了。

左右两厢。呼啦一下涌出数百人。配合着原先陪酒的冢宰府众人。立时将贺兰祥从杨素等人的面前隔了开来。顺手也挡下了韩擒虎与史万岁的进攻。那三总管洛生便即站了出。指着杨素等人骂道:“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阻贺兰柱国的去路?还不赶快解了法术。一个个跪下向他老人家请罪。小命不想要了呐!”

倘若有明眼人在此。一看这洛生的态度就大有问题。贺兰祥是为何事如此发急?那自然是出了大事。该当先派人进去禀报宇文邕和宇文护等人。请他们定夺才是。然而这洛生飘飘几句话。这事就成了几个兵士犯上无礼。轻则打个百十军棍。重则斩首示众。那也是要等军法官来依例处。

贺兰祥心里明白。却苦于全身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急的心里象火烧一般。哪知这还不算完。洛生罢之后。杨素顺水推舟。拖着韩史二将便上前赔罪。杨素口才便给。罗利巴索的一大堆说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以字困人。在场众人都是从所未闻。因此对于贺兰祥的状况。竟是谁都不解。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任凭杨素等人把嘴巴都说的干了。仍是不置一词。正主都不发话了。旁边的人也没了主意。于是场中众人都尴尬无比的站在那里。只听见杨素道理一套一套的说个没完。越扯越没边。

正没个了局。不知从哪里传出一把尖细的声音:“有阳神经行过。小心他去通风报信!”

“谁在说话?谁在说话?”众人没头苍蝇一般乱找。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只有杨素金一等人才知道。这是躲在周天星斗山河阵图中的卢真人。不知为何忽然出声示jǐng。

所谓阳神。其实就是人的本xìng真灵。白rì人清醒时。便是阳神做主。夜晚入睡之后做梦。便是yīn神出行之时。这阳神出行之事。金一之前已经在韦孝宽身上见识了一回。闻言立刻就知不好。卢真人千年道行。对于这些伎俩最是熟稔不过。他既然这般急迫的出声提醒。定是有所发觉。

奈何这阳神无形无质。如何捉摸?史万岁哼了一声。双拳一收。身上骤然爆出一阵强大而又冰寒无比的气势。离的近的被这股气势一侵。顿时如堕冰一般。全身麻木动弹不的;稍远些的。亦被这气势逼的浑身针刺一样难受。

“阿史在始皇兵俑阵中锻炼了这些rì子。果然实力大有长进!”韩擒虎一念方生。只听史万岁长笑一声:“在这里了!藏头露尾的东西。给我显形!”

他双手一张。丝丝白气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足有五丈方圆。望空只一抛。就听半空中有人惨叫一声。那张网中间忽然陷了下去。正是网住了什么东西模样。

这一幕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冢宰府众人纵有觉的不对的。此时也看呆了。阳神出窍已是无比稀罕。竟然还有人伸手就能捉住这阳神?见那网飘然落的。十余人一哄而上。一是显示一下自己的奋勇。二来也好先睹为快。

哪知这网是史万岁用本身的煞气结合鬼力组成。凡人是那么好碰的?一触之下。那十余人立时大声惨呼起来。但觉个个通体冰寒。身上的温度急速下降。阳气都被这张大网给吸了过去。

“走开!”史万岁眉头一皱。心说你们这些人不是来枉死的么?他正要出手。忽听网中一声惨笑:“天无绝人之路!道爷这一走。教尔等统统不的好死!”

声出人现。只见那张大网如同冰霜遇到热汤一般。嗤嗤有声的消减下去。中间露出一个人的身形来。双手若有吸力。竟将那十余人都粘在一处。再看这十余人。已经连惨叫的力都没有了。离他的手较近的几人甚至脸上身上都开始显出皱纹。正在急剧衰老!

卢真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竟少有的带着愤怒:“你这是传自北狄黑山老妖一族的吸阳**!我中土之民丧于这邪法下的不知凡几。看你分明是修道有成之人。为何用这样的妖族邪法!”

那人一面加力吸取阳气。一面狞笑道:“什么吸阳**。这是采补还丹的大道。你懂的什么!道爷是天师道正统。岂会用那邪法!”笑声中。那十余人一个接一个干瘪下去。那人的身形却渐渐清晰起来。说话的中气也壮了许多。

“天师道?你是辛道士!”金一与此人对阵过。立时便认了出来。

“不错。正是你家道爷!”辛道士中气渐壮。身形忽的一闪。就那么从的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十丈之外。手中又抓了几个兵士。一面大吸阳气。一面骂道:“你们这些宇文邕的党羽。竟敢在长安城中设下圈套暗算道爷。等我进去禀报了大冢宰。教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的!”

史万岁大怒。被人从他的手下这般脱走。又是带着这样关键信息的人。他脸上如何挂的住?正要上前再拿人。卢真人急急道:“他阳神成形易隐。又的了这许多阳气。单凭手脚是捉不住他的。速速展开阵图。用天的煞星阵拿他!”第五十四章完

第五十五章 玉楼观

慢来,慢来!”众人眼前一花,史万岁的身前已经多的身影,脸上肥肉嘟嘟的堆满了笑,正是释然和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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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动,同行的二十多个和尚也一齐行动,疏疏落落地站成了一个大大的圈,隐隐将金一一行围在当中。

“情况不妙,你得将他们引开!就说他们是南陈的奸细!”杨素心念电转,疾忙凑到金一耳边说道。

金一眼角瞥处,冢宰府的军兵此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了,有的人已经开始向中门移动,更有的则飞奔出去,不知道是找援兵还是绕道去后进向宇文护通风报信。此时局面看似混沌,实则已是千钧一,一旦属于宇文护这一方的势力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虽然尽多精兵强将,只怕也不是对手。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一个天王宇文,他若出了事,那就万事皆休。

片刻间,金一也已经判断出,杨素的计策实是眼下最好的应变,这些和尚的要目标并不是保护宇文护,而是他金一!他一走,这些和尚势必也要追击而来,冢宰府的兵将不明所以,其注意力随即分散,更有利于杨素等人拖延时间。

他当机立断,抬手迎风一晃,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金箍铁棒,指着释然和尚喝道:“臭和尚,你们这些南陈派来搅乱我大周的奸细,小爷忍你们很久了,竟还敢在这里放肆!有种的和我去城外做个了断!”

几句话说得场中人人愣怔,怎么又冒出一伙南陈的奸细来?那冢宰府三总管洛生趁机大呼:“事有不明,我兵不许妄动,速速救治贺兰柱国要紧!”这一喊赶着了人心不定的当口,一众官兵下意识地就倾向于这个方向,纷纷向后退开,围拢到贺兰祥的身边。

金一却不迟疑,一言既出,更不给敌人反唇相讥的时机,跳上牛琪琪,往她牛头上一拍:“跑!”牛琪琪四蹄蹬开,整个身子在原地拉出一道残影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一人一牛早已没了踪迹。

“别走!”释然和尚一见这声势,再也难以保持原先的风度,想不到这头牛不单样子漂亮会吃肉,跑起来竟也堪比天马!他是注意力一直放在金一的身上,否则只要运起天眼通向牛琪琪一照,不难认出这原来就是当日在五指山伤了他们无数佛子的大妖怪。

此时更无暇细想,他只知道,这金一是五指山里出来的,与世隔绝了几百年,他在这尘世中别无挂碍,这一走,更上何处去找?“追!别让他走脱了!一旦追上,立刻组成金刚小曼荼罗,绝不能让他凭藉坐骑的脚力脱逃!”

众僧纷纷口宣佛号,一个接一个地向门外追去,冢宰府的军兵没有得到号令,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拦,偏生这些僧人脚下也不慢,飘飘乎乎地就闪了出去,片刻功夫一个不剩。<<>>

金一刚出冢宰府,抬头时便见到鼓楼上的长孙晟,只见他一手持着弓,另一手向北一指,冲着金一点了点头。

金一转头去看时。但见这一条朱雀大街直通向北。尽头是禁宫大开地宫门。门口竟不见半个守卫。只有一队霸府地甲骑在那里来回巡逻。其意显然不在防外。而在于禁内。

“这是叫我进禁宫去?”金一不暇细想。只知此次宇文一方出尽法宝。全力以赴。计划想必极其周详。长孙晟在鼓楼上策应四方。他地指示想必是不会错地。当下一拨牛角。牛琪琪前蹄扎地。后腰一甩。身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大圈。跟着后蹄在地上用力一蹬。竟蹬出两个足尺深地大坑来。嗖地一下直冲禁宫而去。

“长老。那小孩往禁宫去了!”地上如此明显地印迹。自然逃不过后脚就追出来地众和尚法眼。释然举目一望。果然见牛影已经快到了禁宫。当即足猛追。

金一一面跑。看看离禁宫门口已经不过百丈。忽地一转头。只见金虎在朱雀大街旁地房舍屋顶上蹿蹦跳跃。手脚并用。速度竟也不在牛琪琪之下。口中虎吼连连:“主人!我为你挡住后面地追兵!”

“不必。放过来就是。你抄他们后路!”金一在牛琪琪地头上又是一拍。催促她再快一点。口中指挥金虎:“禁宫之中有我们地人接应。你别让他们走脱了就是。最好活捉几个。我要问话!”

“吼!”金虎倏地一转。化作一阵妖风。消失在墙角处。

金一牛上加鞭,如一道闪电般直冲向前。霸府的巡逻骑只看见黑影一闪,连一句“什么人”都还在嘴边,金一已经冲入了禁宫门口,统兵的大将军侯伏龙恩刚开始上火,只见后面又是一群和尚如风赶到,立即挥兵拦路,哪知释然和尚挥手掷出一块令牌,不偏不倚正落在侯伏龙恩的怀里——正是同州霸府的信牌。

侯伏龙恩接牌就是一愣,还没等想好该如何处置,释然和尚

他身边一掠而过,径直向禁宫内扑去。

侯伏龙恩刚刚被金一轻易闯过所激起的火气还没下去,这一下又冒起来了,心说哪怕你有霸府的信牌,这里是天王大家所住的禁苑,那也不是你一个释子所能乱闯的,何况你们还是这么多人!

他正要下令军卒拦截,释然和尚脑后好似生了眼睛,知道这位大将军心存不满,遥遥丢过来一句话:“侯伏大将军,速速率军前往冢宰府,迟恐生变,冢宰性命堪忧!”

“什么?!”侯伏龙恩是宇文护的亲信,闻言如何不惊?这可是宇文护图谋篡位的关键一天,凡是他的亲信都有所布置,摩拳擦掌只要立功,好给自己搏一个锦绣前程,要是宇文护出了事,那可不仅仅是自己富贵无望,家族都有可能被夷平!

只在霎那间,侯伏龙恩便作出了决定:这禁苑的守卫,千牛卫都不见出来管,我管什么?看这架势,千牛卫的动向实在反常,恐怕冢宰府那里真是出事了吧!他立即派人去知会防守禁宫北门玄武门的刘勇,自己率军向冢宰府疾驰而去。

再说金一,刚一冲进禁苑的大门,就感觉自己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一般,眼前的景色与外间看过去的截然不同。从宫门外看进去,这禁苑之中空空荡荡,非但人影不见一个,就连房舍也略不可见;然而一旦冲过了这道无形的屏障,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法阵!

但见地上星星点点,坐着数百名道士,个个披持剑,按照天罡星位排列,中间是七座高台,依稀认得是排成北斗七星的方位。这群星拱卫之中,一根高达百尺的石柱冲天而起,顶端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道人,正是关中唯一的天道士,道门中被誉为最接近师君寇谦之的后起之秀,王伯元。

金一见此场景,情知宇文在这里也做了布置,为此甚至不惜将王伯元这样的厉害人物留下坐镇,而不携去闯黎山,只不知这样的大阵,所要对付的是什么敌人?联想起方才长孙晟要他向禁苑中行来的指点,难道说这大阵就是为这群和尚所准备的?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杨素的筹算真可谓是通神了,连这样的进展都能预先知悉……”金一抬起头来,望着石柱上端坐的王伯元,却见他神情肃穆,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也比划着各种各样的道诀,竟似是施法到了紧要时刻,对他的闯入无知无觉一般。

他不敢打扰,正不知该往何处去,猛听身后一阵冷笑:“小施主,还想往哪里走?”

转过身来,只见释然和尚依旧是笑容可掬,身后众和尚也纷纷赶到,见此情景都知道蹊跷,默不作声地等着释然和尚的决断。

释然又是一阵笑:“小施主,何必惊慌?贫僧早说了,你与我佛有缘,若不早图了断,势必牵缠,还是早完此缘,早成正果为妙。来来,这便随贫僧去吧!”说话间,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肩膀上蠕动几下,两只手臂就那么慢慢长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对两对三四对,到了后来简直就是臂影重重,千手舞动,任是金一运起神鹰变,将目力用到最足,也难辨清究竟有多少只手。

“千手罗汉现身?”石柱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却是王伯元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释然和尚仿佛到这时才觉王伯元等众道人的存在,笑道:“奇哉怪也,今日禁苑中做什么道场,竟引得关中楼观派这许多道人前来作法,摆下了天罡北斗阵?莫非是为了迎接天师道的贵客么?”

天师道的贵客?金一忽然明白过来,那辛道士堂堂的天师道六大天道士,何以会忽然在长安城里出现,又何以会变成阳神离窍的窘境?原来是宇文护一早已经派他们前来长安城中,不知道身负着什么任务,却不料被王伯元等人在禁苑中设下圈套,候个正着。

看这法阵的架势,全是静谧一片,半点杀机都看不出来,然而辛道士一行既然敢深入长安,必定也是实力惊人,居然落到那么狼狈的境地,只剩他一人以阳神脱逃……金一忍不住转过头去,望着石柱上的王伯元,这一看,倒让他看出些名堂来。

在王伯元的手中,虚空漂浮着一个小小的玉楼,晶莹剔透,飘飘然风吹得动,然而却又有泰山之稳,细看之下,那微微的晃动都若有节奏,每一点晃动,都带动了整个天罡北斗大阵的息息变化。

莫非,这小小的玉楼,就是整个大阵的阵眼所在?

释然和尚亦在抬头望着这小小玉楼,脸上那好似亘古不变的笑容渐渐凝固僵涩了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嘶哑:“玉楼观?!”第五十五章完

第五十六章 金刚曼荼罗

昔轩辕黄帝受仙人指点,在人间筑五楼十二城,以招降,最终得以乘龙上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王伯元端坐在石柱上,眼睛凝望着手中的小小玉楼,雄浑的嗓音中更多了丝缕幽远:“黄帝上天之时,臣民思慕追随者百余人,尚有不及上天者望龙尾而哭,黄帝回顾不忍,便将所筑城楼中的一座遗留人间,以为纪念。这一座楼,历代为隐者所居,到了春秋中,当时的居隐者关尹,得遇老子入关化胡,顿悟得道,我楼观一派,由此而成。”

小小的玉楼在他的手心虚空悬浮,玉光透亮,若是细看时,竟能看出里面的人影幢幢。王伯元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我一直想知道,道在何处?天道士是不是道的尽头?如果不是,天道士之上又是什么?”

随着他声音的提高,那玉楼若有感应,也渐渐盘旋飞舞起来,始则舒缓,继而渐渐变急,渐渐难以辨认清楚,然而快到一定程度之后,那残影积在一处,竟在空中拟成一座更大更华美的城楼来。

“是你?!辛道士他们,天师道三十六道士,落得只有一人以阳神出窍逃脱,原来都是拜你所赐?”释然和尚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这里是一个局,一个宇文为宇文护及其所有党羽所布下的一个巨大的局!辛道士他们已经落入了局中,现在要轮到他们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小小的楼观,真有那么广大的神通,能将四大天道士,三十二位仙道士一网打尽?那可是北方天师道三分之二的实力所在啊!关中楼观派如果真有这样的实力,何以长久以来甘愿屈居寇谦之之下?

王伯元拂尘一挥,不置可否,却道:“大和尚,你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贫道尽已知晓。贫道听闻,佛经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道门亦有云,无为而无不为。敢问诸位大和尚,如今是要进还是要退?”

是进,还是退?顷刻之间,这二十多位中土佛门最顶尖的人物,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进,则要面对刚刚将三十六位一等一的道士一口吞下的天罡北斗大阵,还有那深不可测,上追黄帝和老子的玉楼观!自问己方实力,无论释然和尚平时与辛道士如何不对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边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辛道士他们更强。

然则退?可是,西天道绝,极乐世界不知向何方去寻,中土的芸芸千万佛子就像是苦海中的孤舟,风雨飘摇却不知彼岸何方!回头是岸?回头也是苦海啊!

释然和尚涩然一笑,这恐怕是他自得道之后,笑的最真的一次:“王观主,承蒙教诲,然而贫僧既然到此,有进无退。众僧,结金刚曼荼罗!”

又是曼荼罗?金一立时想起在五指山上所见的,西天诸佛所组成的那个庞大无比的阵势来,后来请教王子元,才知那个就是胎藏界曼荼罗,世间万物无不包括其中,那是一个自在的天地。如今这个曼荼罗,又是什么模样?

以当日老孙的惊天神通,仍旧不能击败胎藏界曼荼罗,足见佛门的神通广大,今日遇上这个金刚曼荼罗,金一丝毫不敢怠慢,一拍牛琪琪的脑门,牛琪琪脚下不动,身形却向后顿挫十丈,恰好停在曼荼罗界之外。

只见释然和尚身形后退。隐在众僧之中。那二十多个和尚口宣佛号。十六人盘膝而坐。另有八人从中间升上空中。各作法相庄严;第三层方是释然和尚与另外两个和尚。各自坐了一方。却似缺了一角。那两个和尚之中。有一人亦是金一识得地。便是当日参与围攻慧可地其中一僧。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繁复无比。众僧却是有条不紊。丝丝入扣。片刻间便组成了上下三层。多达二十七人地金刚曼荼罗。曼荼罗一旦形成。众僧各自结印趺坐。口中念诵佛咒。虚空中竟生出二十七朵莲花。托着众僧冉冉升起。离地数丈高。在空中虚浮旋转。上下闪耀着宝光华彩。

这还不算。曼荼罗一旦结成之后。众僧齐齐打起智拳印。掌中各现诸般法器。或持莲华。或掌璎珞。或擎宝剑。或握五金刚杵。下层十六僧宝象庄严。为护法伽蓝;中间八僧行四波罗蜜。及现金刚夜叉明王、军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不动明王四尊;上面释然做大日如来降魔化身地降三世明王相。余下两僧各显现大自在天与乌摩妃相。

这金刚界曼荼罗是佛门密法之中最高地降魔曼荼罗。大日如来以降三世明王法身现世。降伏大自在天代表地烦恼障。以及乌摩妃所代表地所知障。系以金刚妙法降服外道。得证本来正觉地不二法门。

自佛门东传入中土以

法一直只在最核心地僧众间流传。以王伯元地老到。]曼荼罗有什么奥妙。但觉曼荼罗一经成就。无形有质地佛光立时开始蔓延。引动天罡北斗大阵也由静转动。无数星光从王伯元脚下地石柱中飞出来。与佛光相互对抗侵染。绞缠在一处。虚空中呈现出一堵墙壁。光怪陆离流光溢彩。华美地难以言喻。

“该死!”身处两者之间,金一刚刚好就被困在这堵墙壁之中,向前是不必说,那曼荼罗虽然和当日所见的世尊如来亲自显化的胎藏界曼荼罗相去甚远,然而若要亲身一试它的威力,对于金一来说还是过于行险。

至于向后退入天罡北斗大阵之中,看上去是必由之路,谁知金一向后退却时,竟也撞到一堵墙上,不得后退半步,就这么不上不下,卡在光墙之中了。

“~”牛琪琪忽然叫了起来,叫声中充满了痛苦。无论是天罡北斗大阵的星光,还是金刚界曼荼罗的佛光,对于妖身的她来说,都好比是毒药一般的厉害,更不用说身处两者之间了。若是她神通仍在,大可运用妖法护身,可是现在被金钱锁住了变化,只能凭着本身的妖体硬抗,饶是她千锤百炼的千年妖身,也难以抵抗多久。

“不妙啊……”眼看着牛琪琪的身上已经开始浮现出道道血丝,金一也是心里发急,伸手向怀中取出一串铜钱来,手攥着钱贯子,用力一抖,那串铜钱立时散开,或飞上天空,或落在地面,两边的星光和佛光对这些金光灿然的铜钱是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它们遍地散开,若是谁肯用心去数,不消一刻便能数清,那是整整一百零八枚金钱。

“噫!”口中发出人耳难以听清的尖啸,金一挥动手中的钱贯子,就好象一道金色的长鞭划过空中,所过之处金钱都纷纷放出光来,纵横交错无穷无尽,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天罡地煞金钱阵!临出阵时,卢真人就这么教金一,让他去向别人讨了一串钱,用一百零八枚金钱重新锁住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中天罡地煞星位。那周天星斗山河阵法的枢纽就是这一百零八处星位,金一控制住了这一百零八星位,就好比是捉住了渔网的纲绳一般,纲举则目张,纲收则目敛,整个周天星斗山河大阵,就这样在众人眼前被各个天罡地煞星给收了进去,而后众星再重新串回那钱贯子上,不形不显,无声无息。

谁能想到,这一串钱竟能化成一个完整的天地?谁又能想到,所谓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阵图,竟然是一串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钱?

第一次展开阵图,金一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眼见得铜钱占据了各自的星位之后,毫光大放,将自己与牛琪琪周围都护了起来,北斗天罡阵与金刚界曼荼罗都无法侵入半步,而牛琪琪背上的伤痕,竟也渐渐愈合了起来。

望着那些伤痕渐渐收口、合拢,直到不留痕迹,金一心中欣喜,忍不住伸出手指,顺着那伤痕轻轻地摸了一下。这一摸,牛琪琪身上顿时一阵颤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脊背不由得用力扭了几下,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鸣既不威猛,也不暴怒,听上去怪怪的,那是一种让金一很有些陌生,心里却有些痒痒的声音。他跳下牛背,绕过去看了看牛琪琪的眼睛,牛琪琪却把牛头扭过去,不肯和他对视,四蹄在地上轻轻地蹬着,貌似甚为局促。

“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呃,一时忘了,这可是个大姑娘呢……”金一这才明白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冒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头坐骑,可忘了当初她是怎样的潇洒风姿呢!“可是,话说回来,我还真没见过琪琪到底长什么样呢,都是从背后出手的……”

晃了晃脑袋,金一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对敌之际,自己还会想到这些?

他口中尖啸不止,手上那钱贯子也是连连抖动,想要依照阵图,将周天星斗山河大阵展布开来。这阵法一旦施展开,天地尽为我掌握,谁能与天地相抗?

只是,一抖,二抖,三抖,却始终不见动静,一百零八枚金钱依旧,并不曾由点化面,展开一个新的天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阵图难道不灵了?”

金一正惶然不解,忽听一声佛号,自释然和尚的口中发出,挟带着一团佛光,与金钱之间的光线一撞,就好象是铁片划在金线上,声音听得人耳刺牙酸,连带着释然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嘶哑,难听之极:“小施主,你这是什么阵法?”

第五十七章 共战

金一无法展开阵图,心中惶惑,却不知王伯元与释然两T讶,那区区百十枚铜钱,相互联接起来,竟能将原本绞缠一处的星光和佛光分剖开。www.65txt.com

若是用旁观的眼光去看时,金一手中张开的一张光网,就像是在当中凭空划出一块新的空间一样,把天罡北斗大阵与金刚界曼荼罗分为两半,其瑰奇雄丽之处,直可令人想起鸿蒙初开,清浊分判的那一瞬!

一心想要捉住的猎物,忽然间变得看不明白了,对于释然来说,心中的惶惑更胜于只是好奇惊讶的王伯元,以至于连降三世明王的忿怒法相都带上了些迷惑和不安,顿时失去了几分威严,反而显得有些滑稽起来。

金一听问,也懒得理他,心中连连催促钱神,要他尽力输出神力到那一百零八金钱之中。金主始则不言,被金一催促的急了,忽然起脾气来,嚷道:“小辈,你当本神的法力是无穷无尽的么?出之时的法力,到了收服那狗屁‘大权’的时候早已用的七七八八,还被你这败家的小子留了两成多在那东西中,如今只剩下两成而已。我拿什么来帮你展开整个大阵?”

话音刚落,钱贯子中又响起卢真人懒洋洋的声音:“这大阵法力无边,所需的先天元气亦是惊人,原本要展开这阵法,是非炼妖壶这类元气充盈的法宝莫办。你如今能以这位小神的神力支持,将天罡地煞星位布出,已属不易,我看不用再去奢望将整个阵法布起了。”

“喂喂,什么叫小神?你这千年老鬼,摇尾乞怜的可怜虫,竟敢小觑本神……”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小看了,钱神份外不爽,当即反唇相讥。无奈他虽然身为神明,为人处事的知识与卢真人这样的千年老鬼实在相去甚远,等如一个几岁的孩子一样,斗口哪里是卢真人的对手?

他两个斗口,金一却懒得管了。

既然自己的阵法展不开,对上这高深莫测的曼荼罗,自己几乎是毫无胜算,何况他也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在这里与这些和尚性命相搏。当下左顾右盼,想要找个出口,忽然间鼻端嗅到一阵熟悉的馨香,不禁大喜,抬头望时,只见几瓣莲花飘然落下,隐隐排成一路小径,小径尽头是一个亭子,内中坐着几个女子。

“田田姐!”金一叫出声来,只见何田田站在亭子外,披散了满头青丝,手中擎着木剑,正自凭空画符,每划出一剑,便是一片莲花瓣飞出。看那花瓣飞出之势似乎甚缓,然而两人之间几达百丈空间的阻隔对它毫无作用,几乎是一剑刚出,金一的面前就会多出一片莲花瓣。

花瓣片片,似断而实连,凭空连出一条道路,在磅礴的星光与佛光夹击之下,仿若惊涛骇浪中的叶叶扁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一下飘摇都会倾覆一片花瓣。而每倾覆一片花瓣,何田田的脸上便会增添一丝红晕。

金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何田田正在试图为他打通一条出阵的道路,而且这条道路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浸透着她的元气和精血!

“住手,田田姐,我自己能出来!”金一张口大呼,反手挥出钱贯子,金色的长鞭划破星空,一百零八枚金钱一齐放出光华灿烂,硬生生将两旁的星光和佛光又迫开了三尺。

释然这时却瞧出蹊跷来:“这小子地阵法虽然神妙。法力却似乎不足。若非如此。趁着刚才阵法初开。我这里措手不及之时。便早该走脱了。诸位大德。即刻运转曼荼罗。以降三世三昧耶会。将这小小地外道法阵摧破。捉拿佛敌!”

所谓三昧耶会。即是诸佛不显法相。而显法器相及印契相。将诸佛菩萨之本位誓愿显形。此时释然等僧所组成地。乃是一个残缺不全地金刚界曼荼罗之第八会——降三世会。以大日如来显现降三世明王之忿怒法相。施展金刚降魔神通。一旦变为降三世三昧耶会。则降三世明王地法相也便消失。取而代之在中央出现地。是大日如来在金刚界所结地最高智拳印。

众僧一齐应承。纷纷将己身法相转化。诸般法器与印契纷呈。轮宝、金刚杵、宝珠各个放大。不动明王位上地利剑与长索尤其醒目。

这降三世三昧耶会一成。金刚曼荼罗地威能立时被催至巅峰。那不动明王位上地利剑只虚空一晃。隔着百丈之外地何田田如遭雷击。浑身都象是风中地落叶一般摇摆不定。脸色忽白忽红。原先已经要延伸到金一面前地莲花小径也似被狂风吹

瓣片片坠落。正不知多少。

“该死!该死!”金一这一下可动了真怒。何田田地伤才刚好。元气尚且不足。哪里经得起这样地金刚法力?眼见得何田田摇摇欲坠。却仍苦苦握着手中地利剑。在空中幻化出一朵白莲来。正隔在她自身与不动明王地利剑之间。

利剑再挥,莲花瓣散——那白莲上的花瓣,就像是在风中凋零一般,随着狂风劲流片片飞舞,那花瓣上的点点殷红,是不是何田田的心血?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要田田姐冒着受伤甚至是丧命的风险,来拯救自己?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牺牲?

胸中一股气直冲上来,金一也不知道,是对什么恼火,对何田田?对自己?还是对那飘然而去,做出了这样莫名其妙安排的孙思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有那么多人想要我生,想要我死,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为何要死?这一切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知道,当日在五指山上,老孙面对着那满天的神佛,整个天地之威的胎藏界曼荼罗,那种孤身奋战却蹈死不悔的意志,究竟来自何处!眼前的这座金刚曼荼罗,也就值得报以手中的铁棒了!

他倏地在牛琪琪的角上一拍。左角!

向右转?那里正是金刚曼荼罗的方向啊……牛琪琪牛眼瞪着那二十多个和尚,大半都是和她在五指山内外交战过的老对手,再加上佛门和妖怪们在西方道上几百年厮杀,对于这些和尚有些什么本事,牛琪琪是再清楚不过了。

眼前这个金刚曼荼罗,只是最初级的阶段啊,不但释然和尚等人完全无法挥其威力,甚至最上层的中台还缺少了一员,这原本大约是属于慧可的位置吧……但,就是这样残缺不全的半吊子金刚曼荼罗,其威力也远胜于这二十几位僧人的合力,只看那不动明王的三昧耶化形利剑一挥,就能将何田田这个道行已近千年的妖精伤成这样,就凭眼下的金一,怎么能向它起挑战?

她这一踌躇,金一更加焦躁起来,索性从牛背上一跃而下,附在牛琪琪耳边低声道:“这些人,都是你的老对手吧?你不肯去,想必有你的道理,可是今日,我却有不得不战的理由。大丈夫立于世间,若是要靠旁人的庇荫才能芶活,怎能挺胸面对天地!这些和尚咄咄逼人,定要捉我回去,我就算逃得过今日,往后也逃不过!何况……”

他的眼睛越过牛琪琪的角,投向凉亭外的何田田,那纤瘦的身子已经不能支撑,半跪在地上了,然而她手中的剑尖却仍旧闪亮,仍旧在绽放着莲花!望着她,金一的声音中不觉已带着哽咽:“何况,下一次再遇到强敌,可未必再有一个人,肯为我这样的受苦、牺牲了!”

为了另一个人,而甘愿冒险,甘愿牺牲吗……牛琪琪望了望何田田,又望了望金一,大大的牛眼中,忽然多了一层莫名的雾气。在五指山中,被金一的钱力封住了变化,身边只剩下一个虎妖王的时候,她曾经多么希望,那个自己一直宠爱着,不惜为之付出生命的弟弟,能够留下来,象金一这样,为了她而慷慨赴战,乃至赴死!

牛眼之中,一道精光闪过,牛琪琪轻轻晃动着头,牛角抵在金一的手肘上,向上挑了挑。金一立时会意,反手握住牛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刻他心里想到的,竟是史万岁当日曾对他说过的话:“阿一,坐骑对于我们甲士,就是最亲密的战友,永远不要对你的坐骑不好啊,到你需要的时候,它会报答你的!”

握着牛角,金一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在彼此之间流动,就好象是当初自己一手养大的那一头母牛,被牛琪琪一口吞掉的那一头,此刻又再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口虽不言,心却相通!

“……与我一同出战吧!这一次如果死不去,我就解除契约,还你自由之身!”金一冲口而出的,是连他自己和牛琪琪都没想到的话,可是他心中却丝毫也不觉得后悔。只为这一刻,一同面对生死的瞬间。

翻身上牛,掌中的铁棒擎天,牛琪琪不等金一催迫,四蹄一扬,斜斜绕开一道大弧线,向着金刚曼荼罗的西南角直冲过去。那里,正是不动明王的所在!

第五十八章 机会

七姐姐,王道长为何不开放阵法,让一哥入阵,反而T外,要他和那些和尚拼命去?”凉亭之中,窦雪儿急得直跳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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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伽蓝亦是面色严峻,低喝道:“不要胡说!王道长凭着大阵,加上那法宝玉楼观,在此设伏诱敌,才能将那些道士一网成擒,可是他法力有限,只能困住那些道士,可无法将之尽数殄灭。

这时候若是打开阵法,阵心受到这帮和尚的冲击,一旦防御的力量弱了,大有可能被那些道士脱困而出。到那时候,战局可就要逆转了!”

“何况……”伽罗的话语中,忧虑无限:“北方天师道潜力无匹,岂止是这区区三十多名道士而已?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师君寇谦之呢……”

窦雪儿毕竟年幼,听了半天也只是似懂非懂。正待再问,陡然听见金一的一声大吼,声如暴雷般震得人心摇动:“快把田田扶回去,她支持不住了,我来顶着!”

金一挥动铁棒,直冲不动明王尊,隔着数十丈外将铁棒一横,已觉得棒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他虎口麻,险些从牛背上摔了下来。幸而经过黎山一役的磨练,金一对于巨灵变的领悟和使用都纯熟了许多,于出击之际便将巨灵变的大力加在身上,这才堪堪抵住了。

他是骑在牛背上的,这股大力便也传到了牛琪琪身上,但见牛琪琪圆睁牛眼,四蹄牢牢钉在地上,就如铁浇铜铸一般,在地上生了根。只听咔嚓一声,四蹄所及处的地面青砖齐齐碎裂,不规整的裂纹延伸竟达十余丈长。

“这不动明王之力好不厉害!”金一晃着手中的铁棒,心中暗暗吃惊,怪不得以何田田之能,对上九头元圣都能阻上一会,却在这不动明王的利剑之下如此狼狈。

殊不知,他心里吃惊,曼荼罗中央的释然和尚只有比他更惊。他身化降三世明王之后,额头的天眼自然张开,不必用眼睛去看,亦可将周遭的点滴尽收眼底。那不动明王乃是五大明王之,在佛门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乃至于若是提到不动明王,往往简称为“明王”而不称全名。<<>>

以不动明王三昧耶化身的利剑,挥出的隔空剑斩,不但有金刚巨力,更是锋锐无匹,当立破,方才何田田所画出的莲花,之所以落英缤纷,正因抵敌不住这利剑的锐气,只能不断牺牲花瓣,来延迟剑气临头的时间。

然而这样的剑斩,竟斩不开金一手中的铁棒,掀不翻他脚下的坐骑?铁棒也还罢了,释然早知金一与老孙之间的关系,他手里只要拿的是铁棒,有多厉害都不出奇,可这是什么牛,竟有这样的强悍身体?

“噫。是她?”佛门天眼照耀之下。牛琪琪地真面目无所遁形。释然只稍一转念。便认出了这个曾经在五指山下让一众释子吃尽了苦头地。这位西方道上赫赫有名地妖王。不由大笑道:“我当是谁。有这样地好脚力。原来是琪琪大王!五指山一别。我只道西方路绝。不知何时方能与琪琪大王再会。却不料大王也来到了中土。只不知为何威风扫地。竟做了别人地坐骑?可怜。可叹啊!哈哈哈哈~”

虽云可怜可叹。释然地语气中却殊无半分慈悲之意。幸灾乐祸地意味却一览无遗。

“嗤!”牛琪琪鼻子里哼出一股粗气。前蹄在地上重重地刨了几下。金一此时与她是同仇敌忾。心意相通。冷笑了一声:“他笑地好讨厌。对吧?上吧。看他能笑到几时!”

“!”牛琪琪昂嘶鸣。四蹄奋迅。箭一般向着金刚界曼荼罗冲去。目标仍旧直指不动明王!

“哼!”释然冷哼。心中却不敢大意。倘若是换一个敌人。这么义无反顾地冲向不动明王位。那可是金刚曼荼罗地守护八大明王中最强地一环。如此蛮干实属不智。可是现在知道了对手是琪琪大王。那可就另当别论。要知道西方路上妖精虽多。强如林。但牛家在这些妖精中始终都站在最高一层。西天诸佛苦于这些妖精占据了通往中土地道路。一直在设法将其铲除。然而千百年来缠斗不休。却始终都奈何不了几头大妖。牛琪琪地家族便是其中最让佛门头痛地。

老对手出现在眼前。却成了别人地坐骑。两结合起来。不知会有什么新地战术?释然不敢大意。运转佛眼仔细查看。一面暗地嘱咐相邻地大威德明王与金刚夜叉明王。准备支援不动明王;一面要大自在天戒备。以防对

声东击西之法。

乌摩妃忽道:“长老,北斗大阵的星光好似在退回去了。”

释然一怔,这才觉,就在自己注意力全被金一与牛琪琪所吸引的时候,北斗天罡阵的星光不知何时已经与金刚曼荼罗的佛光脱离了接触,整个阵法的运转也变得缓慢了下来,高耸石柱上的王伯元纹丝不动,双目如开似闭,竟似有意作壁上观。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却正是释然和尚所要的结果,由始至终,他的要目标一直就是金一一人而已。至于宇文护能否当上大周的天王,那得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妙极!乌摩妃,你与军荼利明王继续留意王伯元这里的动向,不可大意,中了他的诱敌之计。我这里要转动曼荼罗,全力慑服这小子了!一旦得手,立刻退走,不可恋战!”

佛旨既下,曼荼罗立时开始轮转起来,开始极慢,然而迅疾变快,等到金一冲近之时,那曼荼罗已经转成了一团旋风,又似一座三层的浮屠,却看不清敌人何在。

金一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棒便要打,牛琪琪忽地叫了一声,也不见她脚底如何使力动作,身躯倏地横移近丈,这一下突如其来,连金一都差点被她甩了下来。金一方才坐稳,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条长蛇从他原先所站的地底直窜上来,原地一个盘旋,好似没了主张,在那里晃啊晃地呆。

“好琪琪!”金一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敌人在这里早就伏下了暗着,若是自己适才一意出棒,不但棒出无功,还要遭此暗算。

那长蛇定住之后,金一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长索,依稀记得适才所见的金刚曼荼罗中,诸佛菩萨的三昧耶形之中,不动明王化身就是利剑与长索吧?他心意方动,牛琪琪又如方才的横移一般,毫无征兆地原地移出丈许,一脚跺在那长索的索头上。

那长索就像是活蛇被踩了尾巴一样,立时反卷上来,金一眼疾手快,挥棒横扫,那长索刷刷几下,绕着铁棒好几圈,金一只觉得手中一股大力传来,铁棒竟险些被这长索给夺了去,幸亏他巨灵大力随心而,疾忙紧握着铁棒回夺,这才没有兵刃脱手。

两下大力一绷,原本急旋的金刚曼荼罗陡然停了下来,但见那条长索,一头拴在铁棒上,一头踩在牛琪琪的蹄下,中间一段则被两只大手拿住,两只手的主人一是大威德明王,一是不动明王,面上俱做忿怒降魔之相。

金刚界曼荼罗,重的便是金刚不坏,大力降魔,这两大明王身处曼荼罗之中,力量直是无穷无尽,金一即便是运起巨灵大力,也只一刻功夫便觉得吃力万分。

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牛琪琪陡然将前蹄一抬!金一这边是抓着一头和对方较劲,还没觉得什么,对面的两大明王握着中段,同时承受着两端传来的张力,这一下陡失重心,力道顿时用的岔了,不动明王大愧不动之名,竟被自身的力量给摔了一个小小的踉跄,正好将大威德明王给撞至移位。

“好!”金一眼前陡然一亮,饶是他并不了解这金刚曼荼罗的奥秘,也能看出,这一刻两大明王失位,当面的金刚波罗蜜菩萨还没能运转起曼荼罗的佛力,将这破绽给补上。现在,正是冲击金刚曼荼罗的最好时机!

这机会几乎是牛琪琪一手制造出来的,她怎会轻易错过?不等金一指挥,牛琪琪身子腾空而起,一头撞在刚刚轮转过来的金刚波罗蜜菩萨身上,那两只牛角的威力竟丝毫不在不动明王的利剑之下,立时在号称金刚不坏的金刚波罗蜜菩萨身上扎出两个大洞来!

牛氏一门,有大力之号,这所谓的大力不是和谁比出来的,而是至大之意,单论力大这一桩,牛氏敢称横勇无双!这佛阵虽云是金刚曼荼罗,究竟是由中土的僧侣演化而成,这一下被牛琪琪纯凭妖精的强悍肉身与家族特有的大力冲进来,金刚也要破碎!

“噗!”地一声,两道血箭喷射,金刚波罗蜜菩萨法相全失,只剩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和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知生死。

牛琪琪一击得手,随即原式不动地向后急退十余丈,正好躲过了大威德明王的反击。下一刻,在金一的眼前,便展现出了这金刚曼荼罗最大的弱点。

第五十九章 利诱

佛的理论中,如来意味着一切万有与万无,佛便是理T智。www.65txt.com理,便是这世间万有的集合,代表这一切理的便是最高的毗卢遮那佛,即大日如来;以之为中心所建立的曼荼罗,便是金一在五指山下所见到的,西天诸佛所组成的胎藏界大曼荼罗。

而金刚界曼荼罗,则是智的集合,即这世间万无的结集,代表一切智的,便是结智拳印的大日如来。

不论是金刚曼荼罗,还是大日曼荼罗,其核心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中央的大日如来,他象征着一切,代表着一切,甚至于,他就是一切。整个曼荼罗诸尊诸德,都是因为中央大日如来而生,因为大日如来而存在,大曼荼罗所有的力量,都是从大日如来而来。

故而,倘若大日如来尚在,即使整个曼荼罗都被摧毁了,只须他禅念一动,便立时恢复如初。然而,释然等众僧禅心不定,不能证得如来正觉,又哪里能结成真正的金刚大曼荼罗?他们现在所结的,只不过是金刚曼荼罗的第八种变化,降三世会而已。

缺少了化成万有与万无的大日如来,释然等和尚远远不能挥金刚曼荼罗的真正威力,以至于被牛琪琪与金一联手,一举攻破了外围的防御,抵翻了金刚波罗蜜菩萨。

这金刚曼荼罗本是中土佛门与西方断绝之后,为了自保而将山门中的大德沙门集结起来,经多次演练而成,虽说中土众僧未得正果,这曼荼罗不能挥真正威力,但演练了这许久,降三世会这一种变化也还算是熟练。

可是,落在牛琪琪的眼中,早就看出了这曼荼罗最大的破绽,在中央四尊当中,明显缺了一尊,北方不空成就如来!她并不知道,这原本是属于慧可的位置,正是慧可的叛离,使得这本该差强人意的金刚小曼荼罗,缺少了极重要的一环,以至于无法挥其最大的威能。

此时,金刚波罗蜜菩萨一去,整个曼荼罗的佛光立时崩散瓦解,释然虽连变手印,想要挽回颓势,无奈以他们的法力,要摆出这金刚曼荼罗本就勉强,何况是连少两人?一时三刻之间,曼荼罗的光幢消于无形,众僧多半都恢复了本来面貌,满脸无奈地站在地上。

能保持着天人相的,只剩下了中央三僧。~~~~维持着降三世明王化身的释然,眼见事已不可为,只得先图脱身之计,忙向着作势欲扑的金一连连摇手:“金小施主,且慢动手!贫僧有话要说,施主要打要杀,也等贫僧说完了再打再杀吧!”

这一下倒出乎金一意料之外,对方二十多人,看样子都是有道的高僧,个个法力精深,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怎么被自己伤了一人之后,不思奋起,反而立即服软了?这要是在军中,那是宁愿多死几个人,也要即刻找回场子来的。

他毕竟年轻,虽说明知这和尚一肚子坏水,可是对方摆出不想打架的模样,他这棒子也就挥不出去。僵了一会,金一才勉强点了点头,举着铁棒道:“有话快说!若要耍什么诡计,小爷一棒打碎你的光头!”

释然和尚什么风浪没见过。哪里惧怕他这点小小言语?只是在牛琪琪地牛眼瞪视之下。还真不敢轻易弄鬼。金一这小子好糊弄。可牛琪琪对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本身又是极精明睿智地妖精。当真是西方路上地一号人物。不是好耍地。

可是西方极乐之路不通。那是何等地大事。金一身上有偌大地干系。要他就这样轻易放弃。又怎会甘心?释然正不知该如何设辞。好在他法眼无讹。正望见何田田被独孤伽罗扶起来。胸前一大滩血迹触目惊心。

和尚禅机一动。忙指着何田田道:“那位女施主伤地不轻。须得赶快救治。贫僧这里有一枚疗伤地宝珠。乃是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手结施无畏印所化成地。功能起死回生。拔众生于苦海轮回中……”

金一恨不得一棒打上去。这和尚废话恁多!总是念着何田田地伤势。眼下不及从容救治。要取菩提子也得到明日午时。有这样一枚宝珠吊命。好过没有。便即将棒一伸。铁棒自行伸长。一直到了释然和尚地身前三尺处:“拿来!”

释然和尚忙伸手出来。金一地铁棒棒端便多了一颗碧绿晶莹地宝珠。似翡翠而更亮。拟碧玉则犹清。看着着实可喜。隔着长长地铁棒。金一仍可感觉到这宝珠地奇异。

大敌当前。虽然心里记挂着何田田地伤势。金一仍不敢回头。只将铁棒向后一伸。那棒又伸到独孤伽罗地面前。独孤伽罗忙伸手取下来。只听释然和尚在那里罗里罗嗦

,要如何运用这宝珠来为何田田救治。一旁有两个将方才被牛琪琪抵翻的那和尚也扶到阵中施救。

好容易耐着性子等释然说完了治法,金一耳中听不到独孤伽罗那边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心中稍定,喝道:“彼此各伤一人,两下正好抵过,你们若是立时退出长安,不再纠缠不清,此事就此作罢。”

释然哪里肯?正待再说,那边一骑奔来,独孤伽罗从马上翩然跃下,先向金一报了声平安:“那宝珠果然有些神奇,何姑娘血已经止住了,人也已经转醒,叫你不必为她担忧。”

这傻女人,自己伤的这么重,醒来以后第一句话,却要我不必为她担忧?金一紧紧攥住铁棒,也紧紧地抿住嘴,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奔过去,对着何田田大吼:“你有几条命可以用来保护我?!”

耳畔飘过独孤伽罗的声音,却是向着释然和尚等众僧说的:“诸位释子,我大周虽不似昔日南梁武帝那般诚心礼佛,不过对待佛门释子亦是宽宏,沙门在我大周治下,也可算是快活逍遥,何以诸位释子定要踏足红尘之事,卷入我大周宇文氏的家事之中?今日之事,大家已然下定决心,要将大冢宰免职,诸位若肯置身事外,保持沙门的超然地位,我料大家亲政之后,必当有所厚报。”

“若还执迷不悟,定要随着大冢宰作乱到底,则不但诸位己身堪虑,沙门的芸芸佛子与广大庇荫百姓亦难以清净如旧。”独孤伽罗声音转冷,字里行间的寓意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我听说,最近佛门出了件大事,西方极乐世界不知向何处去了,倘若诸位释子在此涅磐了,岂不是要堕入阿鼻地狱,受那无尽之苦?”

饶是在场都是一方高僧,了悟佛法,听到这句话仍禁不住要背后凉。佛法的最高境界自以即身是佛为上,然而这正果难得,其次的涅磐极乐便是他们终生追求的目标。要说为了佛门而牺牲,这些高僧是不皱半下眉头,可是若要因此而长堕阿鼻地狱,连想要再入轮回亦不可得,如此惨状怎不叫人心寒?

释然和尚通晓外事,对于独孤伽罗言语理解的更透彻一些。“原本投靠宇文护,是见他在关中大权独揽,早晚夺权为王,故而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看这架势,宇文竟是早有所谋,宇文护步步都在他计算之中,此刻在那冢宰府中,十有**是要被宇文斩下头颅的。这边辛道士他们又已经全军覆没,不晓得是如何的凄惨收场,我若一意孤行,又有什么好处?”

心中转念,已经有了分教,当即合十当胸,长宣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所言字字珠玑,如晨钟暮鼓,令贫僧茅塞顿开。山门清净之地,不容执妄之人,我辈原不该入世太深,还该将己身敬礼三宝才是。只是贫僧此刻若要撤出长安,恐怕兵戈无眼,受那无妄之灾,敢请女施主指点一条明路,好让贫僧等沙门静候一时。”

独孤伽罗微微一笑,心中却道:“这和尚好算计!自己不肯拼命,又想要留一条后路,他只要在这里等着,一旦大家和大冢宰那里分出的胜负,不论是谁获胜,他也可投靠过去邀功。若是就这么退了,那就是半途而废,大家与宇文护谁获胜了,都不会对他们有好待见!”

有心不想让他们占这便宜,转念一想:“关中释子不下百万,庙产丰厚,能得他们效忠,也大大有利于大家的霸业……也罢,就让大家来决定他们的去留便是。只是这里战事未了,留他们不得。



便颔道:“和尚所言有理!既是如此,禁苑之西,有一处鹿苑,彼处清净,可供诸位释子歇息。”手一挥,高颍便带了几个人赶过来。

释然和尚做欢喜状:“鹿苑?妙哉!当日世尊初转法轮,便是在鹿苑之中,如今我辈又逢鹿苑,静待关中之天日一新,是何等的机缘!”连几个和尚都忍不住为之侧目,心生嗔念了,这人也实在是太冥顽不灵了吧!

自有高颍率人将众僧引出不提。金一眼望着释然的身影消失在禁苑的城墙后,方转过身来,指着石柱上的王伯元大声道:“王道长,你我本是素识,为何适才不肯开放大阵,让我入内,反与那些僧人夹击于我?”

此事他心中存之已久,如果刚才能够进入天罡北斗大阵中躲藏的话,何至于要遇险,又要何田田来救他!可是,王伯元究竟为了什么,要罔顾他的生死?

第六十章 寇师君

百四十年前,中土战乱不休,百姓苦不堪言,人命贱要不如。www.65txt.com

时元魏太武帝拓跋在位,正苦于无计得天下,有一道人寇谦之自天而降,自称修道数十年而有成,在王屋山上得到了太上老君的意旨,知道中土的前程系于拓跋焘之手,遂前来相助。

拓跋焘为之大喜,即时将天师道奉为国教,举国遵奉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寇谦之被封为元魏国师。从此之后,道门与元魏朝廷紧密合作,拓拔鲜卑的强悍武力,辅之以道门的术法,再加上道门对百姓的安集抚慰作用,元魏在拓跋焘手中得以展壮大,一统北方。

而寇谦之,遂成为当代道门第一人,百余年来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王伯元,这位关中道门的领袖,端坐在高高的石柱上,脚下是三百六十五位道人所组成的天罡北斗大阵,掌中是传自黄帝和关尹的至宝玉楼观。他刚刚缔造了一桩辉煌之极的战果,一举将三大天道士与三十二位仙道士拘在玉楼观之中,只有辛道士一人以阳神出窍之法脱身。

可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一点自得之色。面对着金一的质问,他双目如开似闭,恍若不闻,周身上下纹风不动,只有掌中虚悬的玉楼观缓缓转动如故。

“目中无人!”金一大怒,正要再骂,胳膊肘上搭上一双小手,却是独孤伽罗垫着脚尖,仰着头,双手攀着金一的左肘,脸上尽是央求之色:“一哥!今日事关重大,王道长他们身有重任,尚有大敌未至,又恐怕走脱了业已困在阵中的群敌,如何能在那群和尚面前开阵放你入内?”

“哼!”金一怒气稍息,知道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闲气的时候,也只得暂且放下了,却又有些好奇起来:“七小姐,他们这是在等什么大敌?”

独孤伽罗扯着他的衣袖,又一手牵起牛琪琪的鼻环,引着金一向自己适才所处的凉亭行去,一面道:“辛道士等人都是天师道的精锐,这一下被王道长一网成擒,俗话说的好,打了孩子娘出来,你说他们会等谁?自然是天师道师君,寇谦之了!”

寇谦之?就是今日的北方道门第一人么……这个名字,金一也曾从孙思邈的口中听过,那仿佛是传说一般遥远的人物,今日难道会在这里出现吗?金一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铁棒,忽而又有些好笑,九头元圣那样的天上凶兽我都见识过了,寇谦之亦人尔!有什么了不起的?

独孤伽罗引着金一来到凉亭中,只见何田田正倚在亭柱上闭目调息,窦雪儿两只小手捧着那颗观世音宝珠放在她的心口,小脸被那宝珠上的绿光映的如同碧玉一般透亮。-====-

望着她心口的血渍,金一不禁默然,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在他心中冲荡,往日那心田中的丝丝馨香,此际却如浇的烈焰上的火油一般,让他全身都烧的痛了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再看见这样地场面。不要再让别人为了我而牺牲了!一次次地看着她受伤。看着她挣扎受苦。而自己却是造成这状况地罪魁祸。都快要让我开始讨厌自己了!

窦雪儿看见他来。喜笑颜开。正要上前说话。嘴巴却被独孤伽罗捂住了。她睁着大眼睛望着伽罗。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她和金一说话。

分别虽然才几天。可是他们经历了多少艰难和惊险啊。小雪儿地心里可憋了一肚子话要和一哥说呢。

伽罗向她轻轻摇了摇头。从她手里接过观世音宝珠。放在何田田地心口处。才拉着她地小手退出亭外。高颍率着独孤家兵守在亭外一圈。亭中只剩下了金一与何田田两人。另有牛琪琪一头牛。

牛琪琪慢吞吞地走到一边。趴在地上。大大地牛眼好奇地瞪着这两人。这位千年道行地妖王。却并不懂得人世间地情感是什么样地。更何况……这两个可也是一人一妖呢。

并不理会牛琪琪玩味地目光。金一默默地蹲下身来。正对上何田田微微睁开地双眼。

“阿一,你,你没事了吧?”何田田忙要起身,却被金一伸手按在肩上。她软软地出了口气,勉强笑道:“是我莽撞了,不该小觑了那金刚曼荼罗的威力……”

“不必说了!”金一猛地摇了摇头,目睹何田田的惨淡,他作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有些吃惊的决定:“田田姐,这一次,等你伤好了之后,我陪你去找孙处士吧。”

“你,你说什么?”何田田愕然,身子向上一起,连观世音宝珠从心口滑落

了,惊道:“你要去找孙处士?有什么要事么?”

金一探手出去,接住那宝珠,递到何田田的身前,语调淡然却坚定:“送你回去,我要对孙处士说,你跟着我,只会有无尽的伤,无穷的痛。我不能照顾好你,只有送你回去孙处士的身边。”

“你……!”何田田瞪圆了眼睛,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触及到金一的目光之后,她却只剩下沉默。跟随在孙思邈身边多年行医,阅尽世人千面的何田田,只从金一的目光就能看出他的决心已定,那是不容反对与置疑的决然。

见她沉默不语,金一反而更加不快起来,或许是因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何田田,对这位多次为了他而受伤的女子太不公平了吧!默然片刻,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陡然间天空中轰然巨响,一道炸雷划破长空,跟着就是大雨哗啦啦地下了下来。

高柱之上,王伯元倏地睁开双眼,拂尘左右一挥,声音也似闷雷滚过,震耳欲聋:“王延参见寇师君!师君既已到此,何不现身相见?”

雷声滚过天罡北斗阵,三百六十五名道士一齐站起,举剑过顶躬身行礼,向这位雄踞北方道门之长一百四十年之久的师君寇谦之,致以道门最高的礼敬。

空中的雷声忽地大了起来,似乎低了许多,滚滚地从头顶掠过,轰隆一声在禁苑的城门楼上炸了开来,雷光中一道身影蓦然闪现。黄昏暮色之中,又是大雨滂沱,天色晦暗的犹如深夜一般,衬得那雷光中的身影格外耀眼,威风凛凛仿若天神。

雷光一敛,金一就觉得眼前好似骤然少了些什么,那城楼上黑洞洞的一团,一点光也透不出来,其诡谲处竟与宇文全力展开大权时,那种连光都会吸进去的幽深黑光相仿佛。

黑暗之中,城楼上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王延!老道门下弟子何在?”

王伯元从石柱上站起,也是弯腰一躬,只是他所在的石柱比城楼更高了数丈,居高临下的,看上去倒象他在向人答礼一般。掌心抬处,玉楼观滴溜溜地在空中打转,王伯元手在上面一拂,口中念了几句道诀,那玉楼一角骤然传出声声哀呼:“师君,师君救我!弟子……”

王伯元又是手一挥,哀呼声顿时消去无踪。

城楼中,那人冷哼道:“王延,这一百四十年来,道门始终团结如一,你如今一意追随宇文,不惜与我作对,莫非真想将关中道门毁于一旦?”

王伯元沉声道:“师君言重。我道门在关中徒众百万,道观名下田产无数,王延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如今大周朝廷已经养成气候,王政所至百姓归心,纷纷加入均田,成为府兵,此乃大势所趋,我道门若还执着于田产百姓,早晚要被朝廷剿灭。与朝廷合作,王延是不得不然。”

金一在亭子里负手旁听,越听越是奇怪。寇谦之没来之时,王延等关中道士枕戈待旦,如临大敌,满心以为等他一到,就是一场大战,谁知现在却在说什么道门,什么百姓的。莫非这一场战斗,却是因为这些劳什子而起的?

想而不通,金一忽地摇头冷笑:“嘿,我管他作甚!适才王伯元不肯开放大阵,害得我在外面和那些和尚拼命,摆明了不想管我的事,我又何必管他。况且看这情形,这寇师君所关心的也不是大家与宇文之间的胜败。”

果然,只听寇谦之冷然道:“宇文护笃信佛教,你不肯与他合作,那也罢了,只是你一意相助宇文,他如若得了‘大权’,走上当初宇文泰的老路,只怕你关中道门也未必有好日子过!”

王延默然半晌,仍旧是摇了摇头:“师君明鉴,一百四十年前,师君合道门之力,庇护百姓,广收田产,甚或自组护道之军,以此与外族诸强抗衡,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自是无上的功德。



他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只是,时势不同,道门若还固步自封,抓着手中的百姓和田产不放,迟早要走上与朝廷作对的道路。为道门千万生灵计,王延敢请师君三思!”

寇谦之声音转冷:“王延,你学道是我为你开启的道心,如今反轮到你来教我如何做师君了?废话少说,你要作死,我也不来管你!还不快将老道的弟子都放了出来?”

第六十一章 勾陈北极大咒

大雨滂沱,比刚才下的更大了。www.65txt.com~~~~雨水落在天罡北斗大阵上.被那漫漫的星光所阻,一瞬间就被化成了雾气,整个北斗大阵上下仿佛罩上了一个雾蒙蒙的罩子,加上罩子里透出的幽幽星光,迷蒙凄美难以言喻。

“好美哦!”窦雪儿望着出了神,忽然打了个喷嚏。那水从亭子外溅进来,打在人身上,带来的不是盛夏中的清爽,却透着彻骨的寒气,她身子弱,却是伤了风。何田田刚刚受伤的身子,更禁不住这寒气的侵袭,打了一个颤,跟着又是一个。

金一虽不回头,但身边的这点动静自然明了,当下将左手的钱贯子一抖,一百零八枚金钱再度撒开,将凉亭内外都护了起来,顺手也将独孤伽罗与窦雪儿拉进了亭子中。那金钱之间的光网四下笼罩住了,雨水打的网上纷纷弹开,寒气更是难以侵入。

他这里一张开金钱阵,立时觉得城楼上一道无形的神光射过来,顿感心头象压了一块大石那么难受,不由得暗惊:“这寇谦之果然厉害,只是目光稍注,就有这样的威压!”

好在他这金钱阵得了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的精华,虽然元气与神力不足以展开一个新的天地,但躲进这小小亭台自成一统,还是游刃有余,寇谦之又不是有意攻击,除了张开阵法的金一独受其力之外,余人竟不察觉。

“哼!”只注目了一会,寇谦之的注意力便从这凉亭移了开去,炸雷也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延!你莫非真要与老道为敌?”

掌中的玉楼缓缓转动,王延头上的星光带着雾气,遮住了他的面目,连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王延不敢!只是,敢请师君稍坐片刻,王延当即刻散去大阵,放还诸位师兄弟,再亲自向师君赔罪。”

“你好大胆!”寇谦之勃然大怒,两道电光从城楼上射出来,正打在北斗阵的星光上,犹如一块大石落入水中,溅起的波纹从星光的罩子上一层层的蔓延出去,一直延伸到地面上,立时青砖破碎,砂石飞溅,方圆五丈外竟裂出了一道数尺深的沟!

金一离的虽远,但金钱阵的光网笼罩之外,另有无数游丝可以探出,对于周遭的点滴动静知之甚详,此际心中更是惊异,寇谦之这一下显然并非有意攻击,只是随心而,竟已有这样的威势了,万一他当真动起手来,这样一座北斗天罡阵,能不能抵挡道门第一人的怒火和威能?

“原来,你设下这样的大阵,又不惜请出你们楼观派的镇山法宝玉楼观,更扣住了老道几十名徒子徒孙为质,就是想要拖住老道一时!”寇谦之冷笑连连,城楼上电光缭绕,渐渐形成几条电光的活蛇在那里上下游走,显然是蓄势待,惊天一击即将出!

“师君明鉴!”王伯元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掌中的玉楼观一胀一缩,呼吸之间已经变作一人高下,飘在他的身前,正挡住寇谦之的方向:“师君若去,必往冢宰府,倘若见到大家已得至宝‘大权’,势必出手伤他。<<>>王延身为关中道门之,岂能坐视天王被害?”

“岂有此理。你是道门之人。老道是你之师。更是你地君!王延。你头上是道。是天。可没有什么天王!”王延此言一出。寇谦之地怒火再也难以抑制。大喝道:“想要拖住老道。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神光一闪。一条电光火蛇已经攀在了星光大阵地光罩上。下一刻。金一就眼睁睁看着这条电蛇化出九个头来。长龙一般游向天罡阵地各个角落。

“九霄神雷。破邪九字法!”寇谦之地声音犹如轰雷滚滚。掠过全场。所到之处球状、带状地神雷分为五色。炸地尘土翻飞。单凭阵阵声浪便冲得人如在怒涛之中。直欲飘飞。

“临!兵!斗!!皆!数!组!前!行!”在五指山上。金一就曾经见王子元用出过这上清辟魔九字。是时那剑上所放出地剑气光芒。连金虎都要忌惮几分。

如今。这辟魔九字在北方道门第一人寇谦之地手中使出来。威势更是大不相同。每出一字。那九头光龙之一便放出光来。或为金龙。或做天青色。或生独角。或长四足。更有身如狮虎。肋下生翅。九头龙各具形象。齐探龙爪扣在北斗天罡阵上。

“给我起!”一道雷光从城楼上射出。点在那九头光龙共有地身子上。霎那间。九头光龙张牙舞爪。一齐出震天怒吼。爪尖与阵中星光所触及之处。竟尔爆出闪闪地流星。就好似精钢遇上了生铁。火花四溅。光华灿烂。

只听咔咔声响,那北斗阵外所笼罩的星光就如被钢锥戳中的铜镜,丝丝裂纹从龙爪尖处弥散开来,只片刻间,那连雨都淋

星光化作点点流光,散去无形。

“哗!”大雨当头淋下,黄豆大的雨点挟带着寒风,只一会便将王伯元等三百多道士浇了个透心凉,有那平日锻体功夫下的少的,已经开始瑟瑟抖,剑都拿不稳了。

王伯元行若无事,任由冷雨打在身上,道袍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淡淡的白光,若是再看的细一些,那白光却是从他面前虚空悬浮着的玉楼观上散出来。

“北斗贪狼,阳明之魂,光耀众生,疾!”王伯元手起一指,正中玉楼观的正门。那座玉楼上白光骤然大放,循着空间中莫名的轨迹迅疾游遍整个天罡北斗阵。流经贪狼星位时,那处的众道士精神大振,齐齐挥剑念诵道诀,贪狼星位光芒大放,原已破碎的北斗天罡阵中随即再次流动起璀璨星光来。

下一刻,金一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那漫天的冷雨一落到北斗阵中,竟骤然减缓了落下的势头,到最后干脆完全静止了下来。

王伯元手如闪电,再变道诀,两道神光从玉楼观的左右侧门流出,如玉龙瀑布般分别扑向禄存、巨门两星位所在,两阵上的星光应时而起,化作一狮一虎,向着天上那张牙舞爪的九头光龙猛扑过去,一口一个,立时咬断了那光龙的两条身子。

“师君!”王伯元手掐道诀,迎着凄风冷雨,还有天上那三头幻兽所出的震天怒吼声,大声呼道:“道法天地,道法自然,便是要顺应天意而行,这是你教过我的!如今宇文氏方兴,治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您若是肯到大周境内四处走走,便可觉,这是汉末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太平盛世就在前方!宇文周之兴盛,实乃天命所归!”

“好一个天命所归!”寇谦之冷冷的语声,在漫天的雨粉中倍添寒意:“想当初,元魏太武帝拓跋焘亦是自命为天命之主,到头来如何?元魏安在?好!你既说宇文周乃是天命所归,贫道就去试他一试!”

一道流光从城楼上的黑影中射出,点在那九头光龙身上,寇谦之口念道诀:“数!斗!”那九头光龙已经断去的两条身子掉落下来,却变成了两条活龙,翻上来将北斗星中的禄存、巨门两星缠住,几头凶兽的吼声混在雷声之中,震耳欲聋,让人几疑回到了诸多凶兽肆虐逞威的洪荒上古之世。

丢下两龙化身缠住了北斗星魂之兽,寇谦之雷光一领,那条还剩下七的光龙冲天而起,只一个盘旋,就向着城中的冢宰府冲去。

王伯元见势不好,冢宰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宇文和宇文直之间究竟胜负如何?换而言之,现今正是宇文的关键时刻,若是被寇谦之这样的人物冲了过去,那边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大事去矣!

牙关一咬,王伯元大声道:“师君,今日形势如此,小道惟有得罪了!”左手在腰间一拍,一柄剑跃然出鞘,剑光冲天而起,直射天顶,漫天的大雨和乌云都要为之让道,那剑光所指,正是天上的北极星位!

“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总长北辰,七星拱卫,四时依归!”

道诀一出,那天上仰欲的光龙猛然回头,城楼中寇谦之的语声也充满了惊异不信:“勾陈上帝北极大咒!王延,你疯了吗?日前凉州北山一役,你才用过紫微天篷大咒,到今日只不过二十余日。以你的道行,非经三百六十五日戒沐浴,存神入思,不可强运此咒,否则,重则神力爆体而亡,轻则道行尽丧,从此再也无法施法通神!”

“大哥!千万不可,不值得为了他宇文氏的天下,拼上自己的一生啊!”禁苑广场的东门外,传来又一声惊呼,透过漫天风雷和雨声,已经显得甚是微弱,然而其语声中的绝望却比这一天的寒雨更加冷彻心灵。

那是……王子元?金一这才觉,在那排布下天罡北斗阵的三百六十五名道士之中,竟没有他这个楼观派仅有的几名仙道士之一。将自己的亲弟弟排除在战场之外,是否意味着王伯元出战之际,就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高高的石柱上,王伯元回顾自己的弟弟,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竟没有半句言语,就那么转过头去,朝着寇谦之高声道:“师君!十年传道,王延至今难忘,为了不辜负师君多年来的厚望,就请师君看一看,王延的这一道勾陈北极大咒吧!”

下一刻,金一看到的,是他一生中所见到的最壮丽的场面之一,那是能够与老孙棒打西天诸佛相比的气魄!

第六十二章 舍生

\仙路钱程

第三卷

战长安

第六十二章

舍生

伯元跃身而起。单足点在那玉楼观上。掌中宝剑剑直冲北极星勾陈上宫所在。剑光所及之处。云为之退避。地为之失sè。

如此威势。却还只个开始!

王伯元脚踏玉楼观。一持剑。一手闪电般捻动道诀。点点霞光从他的指尖溢出。撒入玉楼观的各处门宫阙之间。霞光所到之处。就像是华灯初上的万家灯火一般。玉楼观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灯火响应着王延的道诀。一缕缕的白光回流到他的身上-一点流光都让王延手中的宝剑更亮一分。直至——

剑上七点寒光飞起-空凝结成一条巨龙!

“龙星剑!”寇谦之闷雷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连他都对王伯元所用的剑法惊异无比:“楼传功。龙星运力。王延。你以此二宝来运使勾陈北极大咒。确实已经有了挑战本君的实力!既然如此。本君便让你见识见识。当初你一想学。却一直都没有学成的那一招!”

城楼上的黑暗倏地炸开。雷光中寇谦之的身影再度显现。这一次金一才看清楚这位大名鼎威震北方百余年的北方道门第一人。身材竟是出乎意料的矮小。须从颔下一直拖到地上。乍看起来竟有些滑稽的可笑。走一步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被自己的胡子绊倒。

然而。当这个矮小老头。手中却托着一条威力无匹的七首光龙。一举一动都伴随着风雷。谁还会觉的他的滑稽?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寇谦之左掌翻处。伸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金一的眼睛立时看直了:他么看似随手的一划。竟划出了一个绝对的圆!

手指已经缩了回去那圆本身却佛已经有了生命。乍看是静止不动。细看时却又发觉。那圆本身正循它自身的轨迹不断地画着新地圆。这是一个活着的圆!

寇谦之手指王延脚|的玉楼观。轰然道:“王伯元!你楼观派因这楼观而名。因老子化胡述道德五千言点化关尹而成道。今rì你用这法宝来对付我。岂不细思本君之成道。亦是受太上老点化?以道德经来对你的玉楼观。正可了了这一段道缘!”

王伯元一咬牙。也不答话。龙星剑当胸一指。那凌空飞舞的巨龙呼啸直上。只一瞬间便消在漫漫星空之中。须之后穿破云层御直下。那巨龙浑身挟带着来自北极星的璀璨光芒。在漫天的风雷中显的耀眼无比。

面对这凝集着北极大帝神威的一击。寇谦之出乎料地并未动用辟魔九字所演化地七首龙来迎击。只将左手向上一。他竟要用一只空手。去硬接这直摧破大地的巨龙?

错!他并不是只用一只空手。

在他的手心正是那一个活的圆。众妙之门!

金一正看的手心出。忽然觉的金钱阵外传来一阵异动转头去看时。只见王子元满身泥污。连滚带爬地奔到凉亭外。被金钱阵阻着进不来。急的连声大叫道:“金兄弟。金兄弟!这样下去。我大哥非把命送了不可,求你。求你救救他!”

金一目光一冷。身后的何田田伤刚刚平复些。胸前衣襟上的血迹宛在而这都是因为伯元罔顾我地生死。不肯开放北斗天罡大阵所致。如今你却来求我救他?

见他不语。王子元索xìng跪倒在地大哭起来:“金兄弟我大哥自己生死都不顾。哪里会有意和你为难?那还不都是为了天王大家!求你大人大量出手救我大一命吧。王子元与楼观派上下必当相报!”

王子元素来潇洒。时却如此狼金一看了心也是有些不忍只是他刚刚意动。上就被一件硬物拱了一下。转头去看时。却是牛琪琪用角拱他。牛头着他直摇。

轻抚着牛琪琪的牛角。感觉着那上面传来的阵阵颤栗。金一忽然明白了:牛琪琪是在害怕!这位横行西方路上的妖王。在中土两位道门顶尖人物的对决面前。居是在害怕!

“你是在提醒我。这不是我可以插手的战斗吗……”金一发觉。牛琪琪身上地颤抖似乎是会传染的先握着牛角的手。后是他的手臂肩膀最后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并不知道寇谦之究竟有多厉害。然而类似级别的强绝力量。他却并不是没有体验过。

九头元圣!那来自庭的凶兽。所拥有的强大力量。金一直到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次想起。全身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今rì。在这两位中土的顶尖道士对决的战场上。金一地身体竟再次体验到了那种本不该属于这人间的强绝力量。

一方是道德经加上魔九字咒。另一方是借助上古法宝与天罡北斗大阵的助力。运使勾陈上帝北极大咒;寇谦之是太上老君的嫡传。王伯元则出于源远流长地家名门楼观。两人的全力以赴。其威能竟至于斯!

地一声巨响。北星位猛扑而|的巨龙。一头撞在寇谦之地手中!

不对!那情形看上去。更象是整条巨龙被寇谦之的手给吸了过去!

漂浮在空中地玉楼观忽然又大了一些。王伯元的

也随之长大了一些。只见他将中的龙星剑望空一一喷。一口jīng血全溅在剑身之上。那柄剑本已光华万丈被这口jīng血一喷。竟尔变作血红sè!

随着剑一变sè。北星位上一道红sè的浪cháo沿着巨龙的身体当空倾下就好似一道血sè的银河由九天落入凡间。

以寇谦之的身份。见此仍要喝一声:“好!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你以本身元气做牺。引动北辰的煞气临凡。便是我也不敢直撄其锋了!只是。王延啊。到了这地步我纵然想留你一条命。只怕也不的了!”

王伯元再次开口。音竟嘶哑让金一都认不出了:“师君拳拳之意。王延终生不忘!此地是王延最终的战场为了关中道门的百万生灵前途。王延虽死无……”一个憾字还未出口。猛然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这一次却没有都喷在龙星剑上而是大半随着那漫天飞舞的寒雨洒地面。

“天降血雨……”有金钱阵和凉亭的遮护。这血雨自然淋不到金一的身上。然而那血雨之中坐着地。关中道门的三百六十五名道士。无一人例外。却已经在血雨中痛哭失声!只因为在这血雨之中他们都明白。一直引领着他们行的擎天玉柱王伯元。即将倾颓!

“砰!”金一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左手一翻。铁棒已经赫然在手。

“小辈。你这是要做什么?去送死吗?”金主在他灵台之中。自然是第一个知道他的心意大声疾呼起:“那是什么级别的战斗。怎轮到你插手!不信你问问小卢。”

被称为小卢的卢真。对于这个称呼自是一百个不满。不过这当口也没空争执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急急道:“金小子。我看你还是别去的好。这两个之中。姓王地小子放在先秦也是三十二术士的级别。那寇谦之的本事更是连我也|不透!”

“我知道!”金一毫不犹豫已经一头冲进了那血雨之中:“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中任何一的对手。可是。王道长和我都是在为了宇文大家而战。那我们就是战友倘若在此坐视他如此战死。往后这辈子我都会不敢想起今。都会瞧不起今天的自己的!这是我必须要去的战斗!”

他紧闭着双唇疾风一般在血雨中奔驰。经过王子元身边时只留下一句话:“向我求援你自己也该去战!至少。让你们地大阵给王道长多一点法力和卫护吧!”

望着金一的背影。王子元愣了一下。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身形一展开。瞬息便进了北斗天罡大阵。也不知用了什么法诀。那大阵中的星光忽而聚合过来。托在他的脚上。将子元如同驾在云上一般。登上了王伯元方才所站的石。

挥手将脸上那混杂着长兄jīng血的雨水抹了一把。王子元俊秀地脸上陡然多了几分悍狠之意。他反手拔出吼剑。朝着石柱下泣不成声的众道士大吼道:“众同门这是关系我关中道门前途的一战。我们也是战士岂能作壁上观?天罡北斗。武曲形。破军星……!”

一句道诀还没念完王子元的嗓陡然哑了下去。后一个字竟念不出来。

三百道士一齐仰望。王伯元亦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脸sè大变。叫道:“不可!以你法力。怎能引导出北斗天罡之星力?快快住手。为我关中道门留一点火种。以待将来!”

王子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也不去擦。却反笑了起来:“大哥。我刚刚学懂了一个道理。要是我们大家在这里。看着你为我们去死的话。这个关中道门也就需要再延续|去了!因为我们甚至都不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战。而死!”

他一手蘸着嘴角的血。闪电般地在脸上身上画出无数符录跟着反手一扯。将上身的道都给撕了下来。大雨闪电之中。照见他身上竟全是血sè地符咒。手指在狮吼剑上一抹王子元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吼道:“狮吼御星。惟我破军!”

此剑一出。天罡北阵中的众道士也随之应和。一齐举起手中的法剑。法力不足者皆以本身jīng血激发。北斗七星中杀气最盛地破军星位一道白光闪现那是一头咆哮奔腾的白猛虎!只见它先是张口一咬。跟着虎尾一剪。寇谦之留下来缠住了北斗文曲巨门两星兽地光龙立时崩散。三头巨兽会师一处。声势立时大张。

“大哥!小弟助你一臂之力!”见己法奏功。王子元jīng神大振。又是一口jīng血喷在狮吼剑上:“狮吼御星。武曲来临!”剑光指处。北斗星光皆往武曲阵上聚集。一金甲神人应声而出。纵身跨在白sè猛虎身上。掌中大刀起处。一道刀光直奔寇谦之而去。所过之处。大气也为之撕裂!

眼见关中群道战意如虹。寇谦之的眼神忽然变的复杂了许多。他几乎是叹着气道:“王延。你有个好弟弟。有一群好徒弟啊。往后。或许会前程无量呢……只可惜。你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吧?”第六十二章完

第六十三章 天圆地方

仙路钱程

第三卷

战长安

第六十三章

天圆的方

方是来自北斗四星兽的合力猛击。头顶上则是北极勾|那磅礴湃的神力。当此的。寇谦之。位执北方道门之牛耳一百四十年之久的超卓人物。该当如何应付?

城楼上雷光更盛。|竟是从寇谦之自己的身上所发出的雷火!雷光之中。寇谦之的须发五官都看的分明。当王子元接触到他的双眼时。不由的怔住:寇谦之的双眼竟是泪光闪动!

“王延!”他的声音第一次少了滚雷般的声势。反而充满了惜别之情:“事已至此。我然想要留手。亦不可的!也罢。就让你和你的好弟都来见识一下。道之所在。收!”

左掌向天。以掌心|一个若有生命的圆对抗吸纳着天顶降下的血sè巨龙;右掌略微回收。那辟魔九字所演化的七首光龙翻滚而回。偌大的身躯钻回了寇谦之的中。

北斗四星兽原本是与这七首光龙鏖战正酣。此消彼长之下立时声势大张。那金甲神人大刀纵横。率领着三兽咆哮奔腾。直冲寇谦之而去。

寇谦之不慌不忙。那七首光龙收回之后。左掌原式不变。依旧向天高举。右掌在胸前虚画了一个图形。一个正方形。

天空之中。脚踏玉观。正极力控制着北极星力下攻的王伯元。一见这个方形。脸sè立时大变。惊叫道:“师君手下留情!”

寇谦之恍若不闻。口中高声吟道:“无。名天的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就在最后的“玄”字出口那一那。寇谦之这个人忽然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城楼上剩下了一个空洞。那感觉。就是这个世界的这个的方。不知怎么忽然缺少了一块。

所剩下的。只有上的一个圆。|面的一个方。

天圆而的方!

轰的一声。北极星力所化的血sè巨龙终于击在那生生不息的圆上。绝对就在同一时刻。从下方的方形中。一道血sè的狂龙汹涌而出。迎头一击便将破军星所化的白虎星魂震点点飞散。那金甲神人闪电般飞腾升空避过了被血龙当头痛击之厄。随即转身挥刀。

刀光与巨龙的龙爪相碰的一霎那。那一处的空都为之陷了下去!

金一刚刚冲到城楼之下。举头望这场面时眼瞪的都圆了:这看上去。竟是王伯元所运使的北极星力。在与王子元与天罡北斗阵中所发出的星力直接对抗!寇谦之到底用了什么法术。能让兄弟相残?他自己又到哪里去了?

“我看看。我看看这是什么法术?”金主的神识在金一的灵台之中。自然可以见到金一所见的一切。一见这般异象。先是沉默了一会。忽然大叫起来:“一个圆。一个方!这不是本神的法体吗?可是却感觉不到与本神类似的神力呀怪哉!”

金一差点一口血喷来。想那寇谦之堂堂道门之。太上老君的嫡系传人。他不用道法。反而来用你的钱神之力?真是笑话!要真那样。寇谦之的老底子竟是钱神之力的。天师道也不要叫天师道早就好改名拜钱道了。

卢真人也在那里骂开了:“没见识的小毛神!这是道德经的jīng要。有无之变。无可化为有。有可转为无。圆为众妙之门。那是有化为无之变;下方则是牝户。名谷神。两者相应。中间自有一个小天的在绵绵若存用之不勤。那寇谦之。此时便藏身在那小小天的之中试问谁能奈何的了他?”

卢真人一面说。一赞道:“先之际。李耳虽云圣人。然其道高深莫测。几乎无人能传。直到西游化胡之时。才有道德五千传世。然而之真谛者亦寥寥无几。这寇谦之|小年纪。竟能练到这般的步。实在难。”

金一无语。要说卢真人是千年老鬼。对着寇谦之说一句小小年纪倒还使。可是听上去实在别扭啊。这口顾不理会。眼见王氏兄弟舍命出击。却被弄的手足相残。已经是身不由己。金一虽然冲到了城楼下。却不知该如何相助。只向看来最熟悉寇谦道法的卢真人请教:

“他既藏身自在的之中。我如何能伤的了他?”

“金小子。本真人对你真要写一个服字啊。就你两下三脚猫的本事碰到寇谦之这样高人。我要你啊。躲出个几万里都来不及。你却还想伤他?”卢真人毫不客气。兜头给金一泼了一盆冰水:“此人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圆象天。方象的。那是掌中有天的。自身便是乾坤。你纵有再大的本事。能打天的么?你以你是盘古么?”

被他骂了一通

反而找到了些头。当即把铁一收。变成一条细线。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来。要金主在上面贯注了一点钱力。灵台中对着金主道:“你这法体外圆而内方。看起来倒是和人家的法术有些相似。不知内里如何?口说无凭。过去一试便知。”

金主被卢真人抢白了一场。正是大大的不服气。有这样大显威风的机会。付出的钱力又不算多。岂有不肯之理?当即答允了。

“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便是营造出了一个自在的天的。这寇谦之掌中自成天的。虽然是出自道德经的法门。不过这天的总还是天的。不会有两样的。我的金钱当rì能找到天罡的煞星位。从破解了周天星斗山河阵。对这一方天的也该有些用。纵使破不的这寇谦之的法术。至少能让王氏兄弟拆解开。不要这样彼此相残。却又抽身不的。”

心中算计已定。金一飞身跃起。手掌挥处。一点金光直向着那城楼上缺失的空间黑洞中投了进去。

眼睁睁看着那金钱飞到黑洞的所。金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下。会随心所yù。找到并破解了谦之的法术。还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反击?

“啊!”一声惊呼入耳中。饶是金一全副心神都放在那枚投出的金钱上了。却还是被一声惊呼给牵引了注意力。那是雪儿的惊呼!

眼角一瞥。望见窦雪儿还躲在凉亭中。受到自己金钱阵的保护。灵觉亦不曾发觉金钱阵遭到攻击。这才略微放心。然则她这一声惊呼因何而发?

王伯元!金一顺着她目光所向望去。正见到他高大的身影从空中坠落。毫无生气的坠落!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竟已分出了胜负?

“大哥!”王子元心裂肺的大着。挥手将手中的狮吼剑扔在一边。石柱上飞扑出去。想要接住兄长那看上去已经生机断绝的身躯。可是。北斗天罡阵发动了四大星兽同时攻击。其威力早已超出了王子元能收放自如的程度。哪会容他这样说收便收?

王子元这一去位。北斗星力顿时反噬。众道士本已是在苦苦支撑。骤然间遭此重挫。为之血倒的者不知凡几。更有几名道行较弱者。这一下直接就将体内存思斗诸星的灵给撑爆了。多年苦修毁于一旦。

金一目眦yù裂。刚才还只是略处于下风。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难道说是我这一枚金投错了?可这钱明明才刚刚投进那黑洞之中啊!

他心中如同火焚一般。只想找个的方喷出来。忽然心中若有所觉。仰起头去看时。正触到一双如海深沉如天幽玄眼底一瞬就流过世间百态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手中正握着一枚金钱。金钱与金一的手之间。连着一条长长的铁线。

“小辈!你这神力。是从何而来的?”

天师道师君。寇谦之!金一攥紧了手中的铁线。竭力将心神从王氏兄弟那边转移开来。集中在眼前的大敌寇谦之身上。无论王氏兄弟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败。眼下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在视线所及。乃至脑中所能希冀的范围内。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强敌的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一面急速搜寻着破敌之法。金一一面沉声道:“以寇师君之能。居然不识我这点微薄的力吗?实不相瞒。这神力之来。我亦是心中恍惚。今rì机缘难。正请教师君。”

“喂。什么叫微薄的神力?小辈。本神对你这种态度大不满意!”金主习惯xìng的唠叨。金一早已浑不在意。他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寇谦之身上。

冢宰府那里。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鼓楼上的长孙晟居高临下。总览全城。他没有传来消息。说明事情还没到失败的程度。

“决不能放他过去。否则大家危矣!现在在这里。能阻止他脚步的只有我一人了。拖的越久越好!”在金一的脑中。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打败寇谦之。

出乎意料之外。寇谦之竟也不很着急的样子。好以暇的问道:“好生怪异。你这神力主宰竟会在你体内与你交谈?快快叫了出来。让本君见识见识这不知何方的神明。”

“他。他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了?”金一刚觉的蹊跷时。猛然间鼓楼上一道火箭飞起。直上半空。砰的一声炸了开来。sè分五彩。全城可见。

“哇!”独孤伽罗的欢呼声瞬即传入金一的耳中:“的手了!大家胜了!”第六十三章完

第六十四章 叫阵

"那是……胜利的信号火箭?宇文杀了宇文护了吗…

独孤伽罗的欢呼声声入耳,金一却丝毫不敢放松,在他这边的战场上,新的战斗才刚开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寇谦之的目标,似乎是大家本人?倘真如此,现今大家胜了宇文护,恐怕才刚到他要威的时候呐……”

若是有闲心的话,金一恐怕要慨叹一番,为何自出道以来,他所碰到的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敌人?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神兽九头元圣,北方天师道师君寇谦之,千年老鬼、手握周天星斗山河阵的卢真人,和这些人比起来,黑白无常这样常人闻之色变的对手也就不算什么了,至于兰陵王这样威震一方的大将根本就不够看啊!

面对着寇谦之这样的敌人,金一浑身每一根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和九头元圣那种毁天灭地的强悍不同的是,当寇谦之这么面对面地和你说话时,从他身上丝毫也感觉不到身为道门顶尖强手的威势,甚至于包围在他身周的重重雷光,都如同月光般的清冷安静,没有任何威胁。

可,就是这样深如渊海般的宽广力量,才更让金一心中忌惮。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让金一心里再毛一点,寇谦之就好象没听到独孤伽罗胜利的呼喊一般,好整以暇地捉着金一掷出的金钱,在那里端详起来,一面看一面啧啧称奇:“老道学道百余年,素知道法之精要,在于以思会神,以意存神,将人体的窍穴与天地间的某种力量呼应起来,方可借用这种力量,是为存神之法。神,亦即天地之力量也!可是,这究竟是何方神明,他的力量,老道竟从未见识过。”

“死老道,究竟要不要打啊?这么不着边际地胡扯,我心里好紧张……”金一挫着牙关,却又不敢抢先动手,寇谦之适才所展示的强悍实力,眼下又是这般闲适而毫无破绽可言的姿态,他就算想要抢攻,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只得耐着性子,有问有答:“此神应我家宅祖宗之灵感而生,秉五行金属之气而长成,本是一枚镇宅古钱,故而自称钱神。”

寇谦之眉毛一扬,大感兴趣:“家宅古钱,应灵而生?确实有趣,不过你说这是秉五行中的金气而长成,却未必尽然吧!”

“请寇师君指点!”金一手心攥着铁棒,都攥出汗来了,强自耐着性子陪寇谦之说话。

“五行,乃是将天地之元气,以其特性分为五种,彼此交感生克,从而化生万物。”此时的寇谦之,半点看不出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威势,倒象个慈眉善目的西席,竟对金一循循善诱起来。

“这天地元气。目不可见。耳不可闻。手不可触。老子所谓道法自然。这里地‘自然’说地就是天地之气。天地之气。杂然赋形。万物生灵之中皆有。只是随物多寡不同。以至于物性也有差。先贤识之。以其物性之差。强名曰五行。”

寇谦之举手一招。一道风飘然掠过。随即消散:“这风当属何五行?是中有水。有沙土。亦可助烟火之气。若是必欲以五行来区分。连我也不知这风该当何属。”

“这说地是天地万物。神明则不然。神而明之。皆贵乎其专一。如道家常用地四灵之力。便是各依五行排布。其中白虎属金。招引为兵戈之用。则锋锐无匹。不过。那五行之气成神之后。俱是精纯无比。绝不参杂其余各气。”

他举起手中地金钱。饶有兴味地看来看去:“这位神明却不然。虽说其性近于金气。然而其余四种五行之气亦同时兼备。样样不缺。大异四灵之性。这可奇了。”

金主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可又不敢跳出去面对寇谦之。谁知道这道法通神地老道会不会把他地神识就这么抓出去研究研究?只在金一地灵台里叫道:“本神法力无边。自然不是区区地金属之气所能涵盖地!看看本神地法体。外圆而内方。象天地之形。你那什么道德五千。所说天地之理不也是如此?若要自成天地。五行之气自然是缺一不可。”

寇谦之能够听见金主地说话。金一已经见识过了。不过他被金主抢白了这一场之后。反应却让金一大吃一惊。他竟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有理!如此说来。你这位神明地来头当真不小。我看你分布神力能划地为阵。亦有些神通。只是想要自成天地。恐怕神力有些不足。亦不大精纯。”

只是刚才远远地看了一眼,寇谦之就已经看出了金钱

倪么?金一越不敢大意,正想着要如何应答,猛然)7吼:“寇谦之!还我大哥命来!”

王子元!这位素来潇洒自若的道士,此时披头散,散着道袍,嘴角溢着鲜血,眼角都已经迸裂开来,双眼中满是火焰般的恨意,形状更胜于地狱中的厉鬼。而在他的怀中,王伯元双目紧闭,嘴角犹带着一丝微笑,竟已阖然长逝了!

寇谦之,眼睛只是在王伯元的脸上一晃,对于王子元的复仇怒火竟是视而不见,却向金一道:“虽然如此,然而这中土自商周之际封神以来,从未听闻有新的神明出现,你这位家宅古钱成神,也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如此,待我回转王屋洞中,将此事上告天庭,给这位钱神封一个神号,领一份神职,才好享受世间香火供奉,岂不是好?”

金一的眼睛立时就直了,原来当初王家兄弟伴着当时李长庚附体的李大白,一同来到五指山,竟是出于寇谦之的授意,而寇谦之更是来头大的吓人,直接受命于天庭!“五指山之役后,佛门因为西方道绝,对我是欲得之而后甘心,却不知天庭如何?那玉帝和佛祖一同害了老孙,多半是穿一条裤子的吧?”

金一心中忐忑,寇谦之好似一眼就看透了。

他随意挥了挥手,一道圆环飞出去,将正要扑上来的王子元给困住了,看也不看一眼,却向金一微笑道:“你莫要担心,如今这局面虽然有些出乎天庭的意料,不过这意外却是好处多过坏处。个中详情也不须多言,总之你可算是天庭的有功之臣,老道是不会来和你为难的。只要……”

金一的心刚刚放下去一些,被这一声“只要”又给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什么?”

“只要……”寇谦之半转身,目光投向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声音转冷:“只要你知所进退,不要来挡老道的路!”

金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呼吸立时为之一顿:那大街上,一队人马跃然而出,当先一人气宇轩昂,手中一根金光闪闪的短棒,不是宇文是谁?

原来这老道在这里东拉西扯,就是要等宇文回转禁苑来!

“都这么久了,难道没有人将此处的战况告知大家,叫他暂避锋芒?”金一差点要跳脚,以寇谦之的道法威能,又蓄势已久,他若是雷霆一击,谁能抵挡?

望着跃马长街的宇文,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然而其意气扬扬的神情,几乎要赶上刻意作出这种模样的宇文直了!隐忍十年的大敌一朝瓦解,可想而知,在宇文的心中,此时是如何的兴奋和喜悦?

可是,金一的心却沉到了谷底。谁能抵挡寇谦之?谁来保护宇文?这位刚刚夺回权柄,得报两位兄长被弑杀之大仇的大周天王,茫然不知在他人生最成功的时候,却正面临着最大的危机!

“铮!”寇谦之手指一弹,金钱弹回金一的手中。金一不假思索,伸手便去接了,谁知刚一入手,钱上一股热力回流过来,金一立时浑身巨震,手脚都被麻痹了,动弹不得。“中计了!想不到这老道这么阴险!”

身子动不了,嘴巴也说不出话来,金一急得眼中冒火,只见寇谦之双掌虚抱如球,左掌中圆右掌外方,掌心处已然初显一个黑色的空洞,那种天地间就少了这一块空间的古怪感觉再次重现!然而这一次,距离更近,感触亦是大不相同,金一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快要掉进那个洞里去了,“掉进”那个比自己所站之处更高的洞里去!

“年少血气,老道知道你心里不服!”双掌作势,寇谦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渐行渐近的宇文,沉声道:“且给我老实呆着!今天,老道已经见到了太多不该流的血了……”

不该流的血?难道是在说那刚刚死去、尸骨未寒的王伯元吗?一个自己不想杀死的人,最终却死在自己的手上,在这位修炼了一百多年、已近太上忘情之境的道门师君寇谦之心中,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涟漪?

嗡的一声,金一耳边似乎掠过了一道狂风,过了片刻,寇谦之那特有的抰带着滚雷的声音才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然而这一次,声音中似乎多了几分特殊的忿怒:“大周天王宇文!贫道寇谦之,特来领教‘大权’之威!”

第六十五章 搅局

一曾经想过,寇谦之会用什么方式来攻击宇文,或阵,或是利用宇文与宇文护相争不下的时机,从旁侧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寇谦之竟是等在禁苑的城楼上,以堂堂正正的姿态,正面挑战刚刚击败了宇文护、手握“大权”的宇文。

这不是两个人的决斗,这是寇谦之以北方天师道师君的身份,孤身挑战大周天王!

适才的一战,双方虽然打的惊天动地,然而禁苑中原本就设有玄门法阵守护,再加上天罡北斗阵的设置,亦阻隔了术法的威力,是以禁苑之外竟没受到多少波及。

可现在,寇谦之以这样的姿态,在长安城中挑战大周天王,其言一出,满城皆惊!

“可恶的牛鼻子!”独孤伽罗紧紧咬着下唇,瞪着城楼上的两个身影,双手攥在一起,捏的咯咯作响:“象他这样公然挑战,大家身为天王,根本无从退避啊!可是,大家得到‘大权’才不过一日间,恐怕比起当日太祖的境界还有所不及……不,即便是当年的太祖,对上这寇谦之,恐怕也是输面居多啊!”

“象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于俗世之事如此热中呢?若说是为了宇文护,如今宇文护已死,大周王权重振,哪怕是为了道门的利益,这寇谦之也该转而与大家合作才对。可是看他的样子,就好象与大家有什么私人的恩怨一般!这怎么会?”

饶是独孤伽罗聪明过人,又自幼历经磨练,毕竟岁数尚浅,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关节想不通透,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些感觉,却又捉摸不定。

长街之上,宇文也是骤然停住了战马,默默注视着城楼上那雷光中矮小的身躯,心中翻腾不已。“真不是时候啊!”

刚刚杀了宇文护,目下最紧要的是趁此机会,一举扫平宇文护的党羽,别的不说,眼下单单在这长安城里就有数千霸府大军,还掌握在宇文护的忠心手下如刘勇、侯伏龙恩等人手中。这些人都是长久追随宇文护的,其中不少人还参与了前两次弑杀天王的阴谋,决无可能投降宇文这边——宇文也不可能饶过他们!

可是,如果在这里因为寇谦之而延误了时间,夜长梦多,这些人一旦知道了宇文护被杀的消息,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这里可是长安城啊!

沉吟半晌,宇文跳到马鞍上,双手抱着“大权”,向上道:“久闻寇师君之名,只恨无缘识荆,想不到初次相见便要刀兵相见!师君既然如此厚待,身为大周天王,我宇文亦不敢不应战,只是我曾听闻,兵不祥,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不知师君以为然否?”

这是老子道德经中地话。

寇谦之身为太上老君门人。一生精研道德五千言。岂会不知此语?又岂会不知宇文言下之意?

冷哼一声。整个长安城上空地乌云也为之翻滚。寇谦之依旧双掌虚合。淡淡道:“宇文大家年纪虽轻。却已有了大家风范。实属难能!不错。圣人不得已而用兵。今日之事便出于不得已。若是大家肯放一句言语出来。今日之后。道门之地位权益一如往昔。此战自可作罢。否则地话。为道门百万生灵计。本君不得不付诸一战!”

“寇师君!”这却是杨素在说话。滚滚雷声之中。他地声音显得那么渺小:“敢问师君。此战莫非是天师道向我大周王庭宣战之举吗?”

他地声音很小。然而这一句话。却能令寇谦之也要三思而答。经此一问。寇谦之若再出手。那就意味着天师道治下近千万地道士和百姓。要与如日初升地大周全面开战!

即便寇谦之是当世之雄。亦不能不为此注目杨素:“大周国中。果然有些人才。竟懂得以道门千万生灵地身家性命。来牵制本君地出手!实不相瞒。此前本君已经与贵国大冢宰宇文护公约定。护公允诺不久便要大开三教之会。定三教之高下。道门必居第一。压倒儒释两门。敢问宇文大家。今日之变后。此约是否依旧?”

“不对劲!”金一心中一动:“方才王伯元之所以用性命来拖住寇谦之。使他不能加入到冢宰府地战场中去。自是因为寇谦之一旦出手。大家尾难顾。必致败亡。而王伯元殁后。到鼓楼上传来大家获胜地消息。其中虽间隔甚短。然而毕竟事有先后。为何寇谦之在伤了王伯元之后。没有立即飞赴冢宰府?刚才。我以为他是想要堂堂正正地以一人之力。正面击败大家。使他威风扫地。不能再兴。可是现在。他却被杨素地一句言语束缚住了手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寇谦之地老练。不可能想不到他自己地一举一动。都牵涉着道门上下。”

心中虽有疑惑,无奈浑身都不能动弹,

急万分偏又无计可施,与那热锅上徘徊奔走却无处安+7何其相似!

正惶急间,耳中忽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蠢才!七十二变的传人,怎么会如此不通机变?快用木石变固化肩腿关节,将四肢与脏腑分离开,则禁法自解!”

“这是谁?好似用的是传音之法啊!”传音之法并不出奇,可是此时金一身处在寇谦之周身笼罩的雷光之中,这人的传音却还可以透进来,而寇谦之对此竟毫无知觉,这可就大不寻常了!况且,这个人竟然还知道自己是七十二变的传人?除了李大白、王子元等寥寥数人之外,金一从未将此事透露给旁人知道啊。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命了!”那人好似很没耐性,见金一一时还没动静,立时起急来:“要不是看在孙大圣的面上,我才懒得来管你死活!”

金一登时一喜,这个人的口气,竟然是老孙的素识相交?怪不得有这样的神通,那好歹也是三百年以上的老妖怪了吧!当下不再犹豫,依言运起木石变。

原本他浑身不能动弹,手捻不出道诀,口诵不出咒言,这七十二变是使不出来的,寇谦之亦以此对他不加提防。只是金一的情形特殊,他当日初练成这七十二变时,是凭着金主的钱神法力先行,打开了各处窍穴,而后才锻炼成功的。

此时钱神法力仍在,木石变又是前四层的变化,金主只一转念间,木石变之力便从窍穴中涌将出来,由内而外,迅即将四肢与身躯交联处的关节血肉变作了石头。

变化初成,金一立觉缠绕在身上的那股令人麻痹的力量消散开去,脏腑间的元气又可游走自如,不由得大喜。他正想解开木石变,那声音又再度想起,是越加不耐烦起来:“真是蠢才!你手脚一动,寇谦之立时就知晓了,抬手就取了你的小命,若是你自忖能挡住他那两下子,就权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嘿……”金一顿时不敢再动,此时寇谦之与宇文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若是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敌方的人能随时动弹,他还会手下留情?当下只得隐忍不,凝神聚力以待时机来临。

只听宇文笑了两声,似乎丝毫不在意寇谦之那令风云变色的声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道门之兴,只因汉末王失道,天怜生民疾苦,故降下天师张公救护百姓,怎么到了寇师君的手上,却想要以道门与朝廷分庭抗礼?谬矣!”

寇谦之闻言,不怒反笑:“好一个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汉末以来外族入侵,中土神州三百年烽烟,正不知几人称孤,几人道寡!而这许多王霸之中,能真心保护百姓,使其免于流离失所,饿死道旁、或亡于锋镝之下,又有几人?你宇文氏自命护民,可十五年前大军南下攻破江陵,三万户梁国百姓都被强迁入关中为府户,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多少人横尸道左!”

双掌徐徐张开,那黑洞亦随之扩大,金一再次感到了那种诡异,若不是四肢仍然麻痹,肩腿处的木石变依旧,怕真的要掉进那个高悬在眼前的黑洞中去了!

寇谦之,出手在即!

那一战,乃是宇文泰身亡之后,大周对外征伐的第一战,也是宇文护担当大军统帅的第一战。

此战出于大周已故的智囊于谨谋划,又有已故的猛将随国公杨忠打头阵,而南梁当时经过侯景之乱,武帝饿死台城,朝中由大将陈霸先与王僧辨掌握大权,对不服朝廷的梁元帝见死不救,大周军得以一鼓而下,南梁元帝以下宗室几乎被斩杀一尽,宫室重宝与治下半数的百姓工匠都被迁徙入关,分入诸军为府户。

对于大周来说,这自然堪称不世武勋,可是兵凶战危,老百姓什么时候能好过?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以言辞道出的策略,终究还是要凭武力来决一高下!不懂这个道理的人,早就在三百年长久的战乱中消失了……

寇谦之双手继续扩大,那黑洞已经达到了径尺方圆,丝丝大气都被卷了进去,金一只觉得耳畔风声渐起,渐响!只是蓄势就有这样的威能,等到他一出手,该是怎样的石破天惊?要知道,刚才寇谦之与王伯元交战时,根本没有使用过道德经的法术进行攻击!

正当紧张得气也喘不过来的时候,禁苑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我说寇师君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为起来了?来来,要打和我打,我手痒的很哩!”

金一猛吃一惊:这,正是刚才在耳中教他摆脱禁制的声音!

第六十六章 火部神将

仙路钱程

第三卷

战长安

第六十六章

火部神将

谦之。这位北方道门第一人。受教于太上老君的道。在听到那一道懒懒的声音后。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戒慎的神情。或许别人无法看清雷光中的他。但金一离在这么近。却看的一清二楚。寇谦之的呼吸甚至都为之一顿!

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寇谦之戒慎如此?金一几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要把身子扭过去看|了。幸好刚才并未解开四肢关节的木石变。这念头才没有付诸实施。

好在。那位来客似乎有意满足金一的心愿。发声挑战之后。随即从禁中跃上城墙。与寇谦之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相对。从金一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看到他的身形。只见平的身高约有丈二。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盘曲的肌肉。古铜sè的肌肤在昏暗的夜sè中闪着jīng光。每一道雷光闪过时。也在他的肌肤上映出一亮闪。

再往上看。虬髯满腮。茅草一样的乱发长短不齐。中间露出一双火红的眼睛。黑夜中更可|清那眼眸中跳动的火焰。那火焰当中。映出的是寇谦之的身影!

“好一条雄壮的大汉!”金一心里猛赞一声。这大汉当真是比龙虎更要jīng壮。龙jīng虎猛这个词。就像是对着他造出来的一般!

“什么人?报上名来!”寇谦之缓缓问道。他这一答话。金一又是一惊。是什么时候。寇谦之竟已不再是面对着朱雀大街上的宇文邕一行。而是转过去背对着自己。面对着那大汉?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却无法察觉他的行动!

“哈哈!”那大汉一手搭的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锤子。另一手了搔头。好似有些犹豫:“要问我叫什么名字呢。我还真说不上来老师给我起的名字。我一都不满意。就没记住。这么着。寇师君。你就叫我老王吧。”

寇谦之愈发戒慎这样的人物竟然还有老师?那老师又该是怎样的超卓神通?

“请教令师何人?”北方道门第一人。寇谦之。居然在问话中用上了敬语。

这一次。大汉的回答颇为爽快:“我老师吗。他名字你寇师君总该知道的南方净道许天师便是。好象很多人都他做许旌阳吧。”

齐齐的一阵惊呼发自禁苑城墙的两侧。关中群道与千牛卫们。一齐将目光投向这大汉。此时的目光骤然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许旌阳?看样子是一个了不的的大人物呢……对了。寇谦之身为北方天师道之长。称号只是师君这许阳不是天道中人。居然能称作天师?想必有些名堂。”

金一只是心中揣测。亦可料见这位许天师的几分不凡处。而寇谦之的反应。则越发印证了他的揣测——背后看去。在听到“许天师”这三个字时。寇谦之脊背上肌肉连跳了三跳。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些。难道是觉的自己的矮小身躯。在“许旌阳”这个名字面前显的不够高大吗?

“原来是许阳的足!只是我闻净明道有十二君。自吴猛以下俱受业于许旌阳。内却不曾听说一位姓王的。”寇谦之的声音又响了几分。如雷般隆隆滚向四周。只听喀喇连声。十余处较近的房舍承受不住这滚雷竟尔坍倒。

只是余威便有这样声势那大直撄其锋。却丝毫不在意连须发都不动一下。只是摇手道:“寇师君。这你可弄错了。叫一声老师。也未必就是受业于他。我的功法武艺都是天生的。许天师可没有教过我一点本事。废话少说吧。寇师君。若要动手。只将你的道德五千使出来。看看老王接接的下!”

眼见城上两人对答。宇文皱起了眉头。唤过杨。低声道:“你看这两人若是动起来。胜负如何?我们有没有机会?”

杨素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所谓“机会”。并非是如何对付寇谦之。若是正面动手的话。以寇谦之的本事。纵使合长安城全城之力。也未必留下他。然而此役的成败。却并不由对战的胜负来决定的。

“此人来历不明。似对我方友善。以许旌阳的身份。他派出来的弟子必当不是弱者。如今宇文护已然授首。寇谦之若是以道门为念。势不当一意孤行邀大家决战;若是决心对大家不利。寇谦之也只一刺客尔。大家万乘之尊。无需与他较匹夫之勇。末将见。可趁此机会。分兵去取侯伏龙恩与刘勇二人之。将宇文护父子的首级展露军前。瓦解其军心之后。可一击而定。”

宇文邕点头道:“你此议深合

只是我一国之君。不能轻易退让。只能留在此间。至于取侯伏龙恩与刘勇军。你意当遣何人为将?”

杨素忙道:“铲除文护。本是宇文氏家事。诸将以此袖手旁观。多不参与此役。今前往夺军。当遣宇文氏重臣。可就命齐王前往。再命韩擒虎史万岁两将为臂助。可保万全。”

宇文邕欣然发令。王宇文宪便即率同两将与一千牛卫。绕道城中。往禁苑北门的玄武门而去。

这边宇文邕依旧立马长街上。遥观寇谦之与那老王对峙。

只见寇谦之连声冷笑。却仍不出手:“你这莽夫。既然自知是许旌阳的弟子。本君若是向动手。岂不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你既敢向本君挑战。便让本君见见识。在南方与茅山正一道分庭抗礼的净明道高足。究竟有什么神通!”

那大汉摇头失笑:“也罢。你不知我的来历。仍要摆这什么师君的架子。那也由的你!如此。先吃我锤吧!”右手一挥间。金一立时就看知了眼!

那看似只是平凡的一把大铁锤。这大汉也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挥。听不见任何的风声。只看见眼前的一个锤头骤然变大!若只是急速变大。也只是寻常的快锤而已。偏偏这锤竟像是自身有了变化一般。这一刻还是握在那大汉手中的小。下一刻就忽然大了一圈。再下一刻又大一圈!

在宇文等人的眼。只因角度同。所见也自不同。那锤在空中。确乎是连番变大。一个影子在空中排成一列。中间绝不连续。就见一“排”锤子“冲”向寇谦之。那诡异的。就像这些锤子原本就被无形的线吊在空中。根本不曾移动过一般。

寇谦之双眼猛然睁。脱口叫道:“三五火车锤法!”原本以他的道德经造诣。左掌的众妙之门可收纳万物。将有变无。最适合接下世间的一切攻击。然而面对这传闻来自天庭的猛招。寇谦之再也不敢大意。双掌在胸前虚抱成球。那黑洞一样的空间正迎上铁锤。

就在黑洞与铁锤相触的一瞬间。金一看的分明。那黑洞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水的尿泡一般。活生生的弹跳了几下。一道道涟漪一般的波纹从相交的那一点蔓延开去。到了寇谦之的双掌上才消于无形。

眼见自己一锤无功。那大汉却咧着嘴笑了起来:“好!寇师君的享大名一百五十年。果然有两下子!”寇谦之城府甚深。虽然略有些的意。脸上却不动声sè。只是他城府虽然够深。这大汉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下一句话就差点气的寇谦之失态:“有这本事。想来不会被我三锤就砸死了吧?”

寇谦之好容易调匀了呼吸。本待给这个狂徒一点颜sè瞧瞧。心中却终究不下这大汉的锤法。沉声道:“王家汉子。你这锤法从何处学来?适才你说。许旌|不曾教过你的术。我本还不。只这锤法却是天庭火部神将的不传之秘。许阳然的天庭颁赐天师称号。谅他也不懂这火车锤法!”

那大汉咧着嘴。指着寇谦之道:“居然认的我的锤法。了不起啊!上次我砸了陶弘景那老牛鼻子一锤。他就不认识。只有你和我家老师。见了一次就能叫出锤法的名字来。”

“扑哧”一声。不从哪个角落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随即就被捂住了。

金一听的明白。那正是窦雪儿的笑声。自己心里却也有些好笑。敢情这大汉对人倒很公平。见面先砸一锤再说。连己的老师也不例外!只不知那位陶弘景是何许人也-能被他砸上一锤的。在这一点上已经与寇谦之许旌阳并列。想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寇谦之却满脸严肃:不错。本君蒙太上老君传授道法。也曾交游天庭神将。那火德星君便曾说及火部神兵与神将杀法。这三五火车锤法在火部诸神将中也无几人会使。却出自你一个凡人手中。本君不的不问一声。阁下可是火部神将降凡尘?”

金一闻听此言。心一个小小疑团立时找到了答案:方才这大汉传音给他。帮助他解开了谦之所下的禁法时。说起老孙的口气仿佛甚为熟|。当时他就觉的奇怪。如果寇谦所料不错。这大汉果然是神将尘的话。那么当初曾经与老孙相识。也就不出奇了。

可是。这大汉到底谁?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此?第六十六章完

第六十七章 三锤之约

火部神将?”那大汉扛着大锤,一脸的迷惑:“寇师军.你为何说我是什么火部神将?”

寇谦之养气功夫甚好,居然仍是不动声色:“三五火车锤法,至刚至强,若非火部神将怎能得传?若非火部神将怎能使出?阁下若真是凡人,不要说是学会,只怕连这锤法的名字也无从得知吧!”

那大汉愣了一会,忽地笑了起来,指着寇谦之道:“怎会无从得知?你适才不就亲口告诉我这锤法的名字了吗!当初要不是老师说出了这名字,我自己都不知道哩!”

又是“扑哧”一声,窦雪儿的笑声虽被捂住了,仍是清晰可辨,可这一回,寇谦之的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当面这大汉似憨似傻,仿佛处处有意戏弄,偏偏这三五火车锤法又是货真价实,要假也假不来,饶是寇谦之雄长北方道门百余年,手下打倒的人神妖仙不计其数,对着这大汉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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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烦躁时,却被一个小女孩几次嘲笑,寇谦之一口邪气顿时冒了上来,反手一挥,一道雷光奔腾夭矫,直冲着那凉亭而去。

“你!”金一措手不及,疾忙解开自身的木石变时,那雷光已经打在了凉亭之上!

噼啪乱响中,雷光被笼罩着凉亭的金钱阵所阻,分作无数道细小的雷电,在金钱阵外肆虐冲撞,小小的凉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

那凉亭中,只有两个不懂任何道术的小女孩,还有一个身受重伤的妖精啊!

“孔方兄助我!”也不顾寇谦之就在自己身后,金一口中尖啸连作,意欲将钱神之力加在那金钱阵上,以抵御雷光的轰击,一面展开飞隼变,双翅一展,箭一般射向那凉亭。

寇谦之眼睁睁看着他从身边离开,却毫无出手之意,只是心中冷笑:“钱神?闻所未闻!也不知是哪路毛神,纵有些微薄神力,焉能挡我这一击?阵法虽然有些名堂,怎奈法力不济,亦是无能为了……什么!”

如寇谦之这样的人物,周遭的万事万物几乎尽在心间,那雷光出自他之手,所到之处就好比他亲自触摸一般,处处明白。就在金一展开飞隼变,同时连声尖啸,加强金钱阵的一霎那,寇谦之分明觉,雷光下那苦苦挣扎、眼看就要告破的金钱阵,竟尔生出一种玄奥难明的变化来!

下一刻。<<>>金一也怔住了。那雷光中摇摇欲坠地金钱阵里。陡然飞出一只金线织成地大鸟!这鸟并不是一下子成形飞出。倒像是从水面浮出来地一样。先是露出一个头。而后脖颈双翼次第浮现。

这还不算奇。奇就奇在此鸟刚一露出头来。那飞舞在金钱阵外地雷光仿佛被它吸引过去一样。百川归海一般尽向此鸟地身上涌去。每一道雷光地汇入。那鸟地身躯也就多浮出一点来。而已经露出来地头颈身躯。金线上更缠满了流溢地雷光。金色细线组成地身体与白炽地雷光辉映一处。美地难以名状。

“这。这是什么东西?”自己布下地阵中。飞出这么一只怪鸟来。金一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了。好在随身带备着阵法专家。卢真人很是不屑地哼了哼:“你这小辈。自己学地是地煞变化。又用着天罡地煞星位地阵法。难道不知这两原是相通地吗?你一面运使变化自身。一面又调动阵法。自然就触动了那星位阵法中原有地变化。弄出这只玄鸟来何足为奇!”

金一大惭。却也忍不住地惊喜。这一幕。不啻在他面前打开了一片全新地天地。原来自己地所学。竟可以用这样地方式结合起来!飞隼变地运使。可以在阵法中变化出玄鸟。能化解寇谦之地雷霆一击。那么别地变化呢?若不是大敌当前。危机迫在眉睫。他几乎忍不住要把自己所有已经学懂地变化都试一个遍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依着运使飞隼变地法门。试着引导那只玄鸟地动作。那鸟果然如响斯应。身躯一点点地从金钱阵中浮现出来。等到全翼全尾飞出阵时。那雷光已尽被吸在身上。一声长唳。玄鸟双翅抰着风雷。翱翔直上!

金一地双眼。盯着凉亭中。迎上地是三双闪亮地眼眸。何田田地眼神中。安宁而略带一丝无奈;伽罗地眼神坚定如磐石。甚至没有向空中盘旋地玄鸟看上一眼。只是看了看金一。而后又转向城楼上地寇谦之;窦雪儿地眼神却全都被那美仑美奂地玄鸟所吸引。那道道雷光就仿佛在她地眼睛里跳动一般。

“看来,都没事呢……”金一的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是一紧,伽罗的眼神正在提醒他,城楼上才是真正的大敌所在,才是他应该注目的地方!

眼见这一切

之阅遍世情的心中也不禁起了波澜,那自他手中的T鸟吸取之后,竟已完全脱离他的掌握,无论他如何拷气导引,亦全无半点感应。“这小子,用的法术都好生奇怪啊,有几分像似传自道门旁支的七十二般变化,可我却从未听说,这门变化能用来运转阵法……而且竟能令我的雷光脱离掌握?”

牛琪琪站在凉亭中,亦为这始料不及的变化而惊异不已。刚才寇谦之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她眼见金钱阵将要崩溃,本打算强行冲出去,岂料竟会凭空出现一只玄鸟!这少年的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力量?

至于那雷光被玄鸟吸取之后,会脱离寇谦之的掌握,这一点牛琪琪却丝毫不会意外。这玄鸟虽然来的奇妙,总归是金钱阵中生出的异物,那钱神的法力无孔不入,任你是妖气还是道法,全都无法抵御,牛琪琪自己便是败在这钱力的初试之下,怎不刻骨铭心?

“寇谦之!堂堂道门师君,竟容不下一个垂髫的小女孩!”金一战意如虹,掌中铁棒再现,直指城楼上那身材矮小的道门巨人。飞隼变的双翅甫一振动,正在空中盘旋的那只玄鸟倏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金一的脚底,它驮着金一扶摇而起,口中再度出清音九霄的尖唳声。

那玄鸟全身的雷光,此时却都聚到了金一的棒段,凝成一个近乎实质的光球,丝丝电光不时溢出球外,显然随时都会爆裂开来,而一旦爆裂,必是惊天动地之威。

“以我之雷法,还施我身吗?有趣的小子……”尽管自己的雷法脱离了掌控,寇谦之却夷然无惧,凭藉着道德五千言的法门,金一这点小小的攻击根本就不在他的心上。他的绝大部分心神,仍旧放在那高深莫测的大汉,还有他那柄大锤之上。

三五火车锤法!这一门传闻由天庭的火部神将独有的锤法,寇谦之先前只是耳闻大名,略知些这锤法运使时的情状,然而亲身接下了那一锤之后,才知道这锤法之所以在天庭中也能享有至刚至强的美名,绝非浪得虚名。

寇谦之专修道德经,左掌的万妙之门加上右掌的玄牝之户,一则化“无”,一则为“有”,两掌相合,无中生有,有转为无,当中自有一个天地在,何物不能包容?然而以这双掌接下那一锤,竟险些将他掌心的天地震碎,那一道道仿佛被风吹皱的涟漪,便是他掌心天地险险崩散的明证。

一锤,就足以摧毁一个天地!这是凡人能使出来的锤法吗?

左手,是刚刚获得“大权”,功力直追当年宇文泰的宇文,还有一众大周将士;右手,有楼观派道士的残余,还有挟愤出手、雷霆一棒轰来的金一。

然而寇谦之只以灵觉探察四周,他的双眼,始终都只盯着那大汉,那柄锤!

“寇师君!”仿佛知道寇谦之心中的戒慎,那大汉大大咧咧地捻了捻鼻子,道:“我受老师之命,前来砸你三锤,砸完便走,莫以为我要管这里的闲事!适才你接了我一锤,还剩两锤,这就要来了!”

宇文在大街上,城楼上的一切都看的分明,低声问杨素:“你看这大汉锤法如何?”

“大家,此人功力惊人,寇谦之坐受其一击,竟不还击,足见对其忌惮之深。倘若他所言属实,三锤便走,那么咱们的机会可不多,机不可失!”杨素沉声道:“末将已令城中戒备,护城大阵随时可以运转,只须将寇谦之的行动迟缓一瞬,在这大汉的锤下,定可令他重创而走。”

宇文手握着“大权”,仰起头来,看着城楼上对峙的二人,还有正从天空中疾飞扑近的金一,眼睛好似被那耀眼的雷光所激,轻轻眯了起来:“杨素啊,你见识甚广,难道没看出那大汉是何许人也?他可未必是咱们的人呢……倘若咱们贸然插手他这三锤之约,后果难料啊……”

说罢,也不等杨素回答,宇文掌中的“大权”向下一挥,一团黑光蓦地出现在他脚底,犹如一片祥云般将他轻轻托起,直到比那城楼略高处才停住。

“好一个三锤之约!”洪洪的声音,响彻全城,宇文还是平生第一次,可以在长安城中这样大声说话:“今日长安何幸,能得高贤降临,更可见识到这样神奇的道术!孤王就将禁苑城楼暂借两位高贤一用,待三锤了后,再来领教寇师君的道德五千法门!”

此言一出,就连那大汉也不由得多看了宇文一眼:这位大周天王竟敢正面迎接寇谦之的挑战!第六十七章完

第一章 疏离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见到了当世医术允称第一的王圣童。这大约是最幸运的事了吧?可是。如果每重伤昏迷醒来。见到的都是这位药王。一次。两次。三次。皆是如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幸运的人吗?

“如果真的幸运的话。应该是不见到药王才对吧……”金一颇有些哭不的。不过。不管怎样。孙思此时出现。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刚要起身。身上立时就象被千百只钢针扎中一样。剧痛无比。这痛来如此突然。金一根本来不及防。忍不住啊的叫了出来。

孙思抢到榻前。一手轻按在金一的肩上。微笑道:“七日之内。你不能起身。最好是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要动。如此。保痊愈如初。不留后患。”

“孙处士。我的伤有这么重?”金一小小吃了一。七日都不能动?那岂不是吃喝拉都的让别人伺候。脑中随即便起了何田田。莫非又要她来伺候自己'

“若单论伤势。原本不重。”孙与窦毅父女见礼毕。拖了个锦坐在榻边。捻须道:“你此番竟和寇师君的右掌玄牝之门来了个硬碰硬。实是我始料未及。而有王善在前。牵住寇师君不能追击。否则被他再来一掌的话。哪怕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也救不回你还阳了!话说回来所谓士别三当刮目相看。你竟能硬接寇谦之一掌而不死。这消息传出去。势必名动下。也足可豪哩。”

“至于。我要你七日之内不可动弹。乃是出于王善之请。他说你与寇谦之对阵时所用的招数纯出自然。未知其中精妙所在。若是不能趁着这段时间细细咀嚼磨。其精。恐怕以后都能再用出这一招了。”

“王善……?”

“便是击走寇师君之人了。”

“原来是这样……”金一轻轻吁了一口气。那一。对于他来说只可用神来之笔形容打出之时心田中全无半点渣。好比呼吸吃饭。走路睡觉。天生便会。此时回想起来。犹不敢置信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这么厉害的招数?难道这样的神乎其技竟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吗?

若是出于王善的请。~~~~他也可放心。这位高深莫测的大汉。两锤就击走了寇谦之并且好象对于七十二变的法门甚是精通。有他指点。料想是不会差了。

只是。一件心事放|。更多的疑虑却又占据了心头。自己与那位王善素昧平生。何以他要出手相助。似有意传授自神技?孙思对于自己不仅三次|伤更派遣何田跟随自己身边。多次舍命相救他又是为了什么?

想起这次。何田田又受了重伤。金一心中不禁难受。这疑问堵在他心里。简直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有愿意一直接受人的恩惠。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又知道如何去偿还报答?

孙思见问。只沉吟不语。窦毅知机。忙拖着窦雪儿告辞离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房中只剩下两人。一坐一卧。静寂无声。半晌。孙思方缓缓道:“金小哥。我本不这么匆忙就此事向你说明。入世不深。见识尚少。这么快就置是非漩涡之中。我只怕你要迷失本心。对你有利而无害。”

果然。是有什么大。难道说。除了佛门的干系之外。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重大的秘密?果真的有。为什么这些秘密人知道。我自己却不知道呢?不知不。金一心中已经有一股火焰潜生。

“无奈。世事变化之快。因缘际会之巧。大出我意料之外。不但佛门已经找到了你。经过役之后。寇师君也必定对你印象深刻。他上通天庭。一旦惹下天庭干预。这事情可就非同小可。若你再蒙在鼓里。不但于事无补。半还要害了你。”

孙思伸出手来。翻转。摊开。掌心处一点光芒闪烁。那是一枚大周新出的铜钱。五行大布。“金小。此事。乃是与你身上所住的那位神明有关。”

和金主有关?金一能感觉到。灵台中的钱神罕见的谨慎起来。竟不插嘴。大概。关系到他切身的安危|钝。这位一向碎嘴的孔方兄也知道厉害了吧!

沉住了气并不多问。一只是盯着孙思的眼睛。听他缓缓道来:“数千年来。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神明主宰。日月轮转。是太阳太阴星君;行云布雨。有四海龙王;雷鸣电闪。有

母;上山采须山神。种粮打谷须问土的;死命。商贾自有财神。

试问中土神州。上天入的。亿万灵。谁不在神明手中?”

金一听着。渐渐的有些不对起来。犹记。当日在凉州时。孙思就曾经对自己说过。自己并不是轮回之中的人。阴司使也管不到自己。那么。其余的这许多神明。是也管不到自己?

孙思笑了笑。道:“哪怕是道家佛门。种种法诀神通。也无非是将自己身躯与神明相应合。以便借用神力。遂行自己所愿。可是。是否有人问过。这些神明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这芸芸众生。都要受这些神明摆布?神明又为何要理会中土众?”

金一很想反问一句。关我什么事?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活过来了!然而。心中却隐隐一个声音。细小。但却不容忽视。在对他说:这些事。真的是和他有的。

因为。老孙曾经告诉他。出了五指山。头上依然有一座山!

或许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孙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竟不再往下说。却将那枚五行大布钱举到面前。微微眯缝起眼睛。细细的看着。慢条斯理的说道:金小哥。你可知道。这许许多多的神明。和你身上的那位神明。究竟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若拿来问一个楼观派里的小道童。或许也会有所明。毕竟道法的根基也是寻求将自身与神明之力相结合。可是对于金一。外加这位钱神自己来说。这样一|都要瞠目以对。身为一对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他们几十前还连主持契约公平的赵公元帅都不知是何方神圣。遑论比较彼此间的不同了。

孙思原也没指望金一回答。顾续道:“所不同。你金小哥身上的神明。乃是为你所用。并不须你经戒。祭祀牺牲。彼此便可休戚相关。生死与共。而世上的诸多神明。人若要借用其本力。便须经由种种仪轨。献祭|牲。或以金钱。或以血食。诵经存神。总之的有所报偿。概能外。”

原来如此……想起自己出山之后的所见所闻。金一不由恍然。不正是这样的吗?出山之后。订立的第一份契约。便借用了赵公元帅之力加以见证。所费白绢两匹;祈请三官大帝延命赐福。单铜钱就须奉献十万文之多。临了还被那头元圣搅了局;好比王伯元这样的天道士。可以说是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天道的边的人物。他要使用勾陈北极大咒时。亦要戒诵经良久。或就象日前的那一战。赌上自的性命!

神明之取于凡人的。和他们为凡人所做的事情相比较。孰多孰少?

金一正在沉思。钱神金孔方却已忍不住叫唤了来:“对啊。对啊。说的太对了!本神为你这小辈费了无数神力。竟没有半点取偿。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小辈。你也须向我献祭牺牲。多多益善。否则本神岂不是亏大了!至诵经戒。那种虚文没有钱可以拿的。本神宽宏大度。就给你免了……”

金一极其简短的回了一句。金主立刻闭嘴:“再吵。以后不去度支仓库那里帮你吸取金钱法力了!”

一击命中。金一便再不理会金主的叫唤。眼睛依望着屋顶上。慢慢低声道:“孙处士。我只是一介凡人。虽有神明在身。神力浅薄之极不论你有何期望。怕我也无法为你达成。”

直到此时。孙思才露出了一丝惊讶。这少不更事的少年。却早早的关上了彼此间的门户!难道说。己之前的种种布置。起到了意外的反效果吗?

正待再说。金一又:“想是我命里多劫难。自出山以来迭遭艰险。不但自己数次死里逃生。更连累多人。尊徒何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孙处士。纵使你对我有什么期待。倘若要用何姑娘的千年道行乃至她的性命来维护。我金一自问并无这般贵重。”

不管你想要从我身的到什么。不管你期望我做什么。请你不要再让无辜的人牺牲了。那样的话。我又能做什么来补偿她呢?

心底自有惊雷。语却一如山间的流水般。金一只是这么缓缓道来。似乎全不关心。直到这最后一句。口之际蓦然住。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能以一贯的语气道出:“孙处士。请你。还有何姑娘。自便罢!”

第二章 凡人神通

仙路钱程

第四卷

三教

第二章

凡人神通

不知道。你有多么的宝贵!你是我长久而痛苦生最终出现的希望!为了保护你。为了看到这棵新芽长成真正的参天大树。看到你去改变这整天的。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的的!

孙思很想冲着金一这样喊叫。在他漫长悠久的生命中。尽管其经历之丰富。连许多仙人无法与之相比。但有这样的冲动。记忆中还是头一次。

可是。金一却已经闭上了双眼。孙思的心顿时凉了下去。他知道。纵使是一介凡人。当他自愿将心灵封闭的时候。这世上也几乎没有力量可以强行打开。

当他迈出房门外时。田田从这位圣童药王的脸上。竟见到了黯然和沮丧。那是在她的记忆中。从未在孙思的脸上出现的神情。不由的大吃了一惊:“尊师。金小弟的伤势至于此吗?”

孙思摇了摇头:“伤势虽重。不过他体质特佳。又经我调治灵药。七rì之内包可完好初。我所忧者。经历了长安役之后。他的存在势必要引起天庭的大关注。而却不愿与我们站在一起……”

他转过头去。看着虚掩的房门。忽的又问何田田:“如今。你还能察觉到他的心意么?”

何田田听说金一伤无碍。方才松了口气。将双手合拢在胸前。口中默诵道诀。随即那双手就如一朵莲花般绽放开来。白生生的手指幻化千百层花瓣。从中飘出了一缕芳香悄无声息的向房中飘去。

俄顷。她放下了双手。向孙思摇头道:“尊师。不知怎的。我如今丝毫感觉不到那金小弟心田中的莲花。好似有什么屏障。将我与那莲花之间的感应给割断了。尊师是否要催生余下的两颗莲子?”

犹豫了一会。孙思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局面尚未到那么紧急。还是留些余的的好。况且……王善或许会有什么办法吧。”

见何田田yù言又止。孙思便知她还不肯轻言放。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一面挥手将先前在房门外布下的禁法收回。才与何田田一同去了。

这道禁法并无什么用只是暂遮挡声音而已。是以孙思与何田田敢于在金一的房门外大胆交谈。丝毫也不避忌。可谁知道。如今的金一身边。不但有钱神金主。更多了一位千年老鬼卢真人?

如今卢真人已经在无形中成为金钱阵的阵眼。借助钱神的法力。将金钱阵的网络悄然散布在四周之后对于这阵笼罩范围内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卢真人皆可了然无遗。而钱神的神力特异。乎是无视任何道法神通。孙思这道禁法自然也不能阻隔金钱神力的渗入。孙何二人的对话便被卢真人尽收耳中。而后再一一转述给金一。

金一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弹。神智却比以往更加清晰。孙何两人的对话一句句流过心底。再与自以往的经历见闻一加印证。有些关节处便想的通透了。

“似乎。孙处士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借助我的力量。特别是钱神的法力呢。正因为如此。他才田田姐留在我边又趁我次受伤不起之时在心田里种下了三颗莲子。开出莲花之后田田姐便可借此查知我的心意。可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将我看如此之重?”

稍稍冷静下来。金一便即想到。孙思常年行医。活人无数。若说他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冷之辈。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他明知自己会遇到许多危险。面对无数强敌。却还是让何田田留在自己的身边。宁可牺牲掉何田田的千年道|。也要维护己的周全。

这样的抉择。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重xìng。压倒了孙思心中对于生命的重视!

“……算了吧!不管是什么事。是我注定要承担的。便不须逃避;若是别人要强加于的。也的问问我愿意不愿意!至少。我不想因为接受了别人的市恩卖好。而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心底一旦澄清。金一便不再迷惑。心思渐渐宁定。不由的便回想起禁之战来。这一战。实是他平生仅的大阵仗!——五指山上的老孙孤身决战胎藏界大曼荼罗一役。自然更在禁苑一战之上。然而那却并不是属于金一的战役。确切的说。如今的金一。见识广了。本领高了。才越发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层次的战斗之间的距离。要比想象更远!

雄长北方天师道的第一人寇谦之。其道法

可用惊天动的来容。王伯元这样的天纵之才。集jīng华之力预先设下了天罡斗大阵。又动用了玉楼观这样传自上古黄帝时的法宝。最终却不能破寇谦之的双掌。自己还枉送了xìng命。

这当中。有一点是原先被金一忽视了。到刚刚才注意到了的:和以往所见的道士都不相同。号称受业于太上老君的寇谦之。好象一直都没有使用任何存神法术。至也没有用什么符咒禁法。除了开头的上清辟魔九字诀之外。他真的神通。全在那一双手掌上。

“卢真人。我记那太上老君。chūn秋时也曾化身李耳降世。传下了道德五千言。不知上古术士之中。可有人与这位寇师君的道术相似的?”

卢真人自从置身金阵的阵眼——钱贯子之中。便与钱神金主朝夕相处。这两个人。一个是一千多年来都没人好说话的上古术士。一个是自命不凡生xìng唠叨的草头神。碰到一起当真是臭味相投。斗起嘴来没完没了。好在卢真人不能离开钱贯子。金主为了和他斗嘴。常常都是尊降贵跑到钱贯子里。金一的灵台才免了终rì吵闹。

此时这一神一鬼又在那里吵。忽然听见金一的问询。卢真人又朝金主丢了两句。才借机脱身。笑道:“先秦之时。百家争鸣。各家都有自己的神通。并非道门一家独大。至于道德五千言。据我所知。先秦之时几乎无人学他。就连尊老|为师的南华真人庄周列御寇。也不用此诀。”

“那么。存神法呢?”金一虽然拒绝与孙思深谈。但孙思这样的人物。所担忧的必定不是小事。他金一面前一再说及神明之力以及存神之法。不由的金一不对此上心。

“这存神之法么。可跟你与这位钱神不大相同。”时时不忘刺一下金主。卢真人志意。续道:“的万物。皆有明。这一节那孙处士所说不错。而凡人却是这天的之间。唯一能与这些神明沟通的生灵。”

“唯一?”金一有点意外。这神明。难道是专为凡人而设的吗?

“不错!妖jīng的天的之灵气。自有妖力为用。无须神明。他们甚至能将一些弱小的神明降服。驱使为己用;若其余灵智未开的鳞羽之辈。则全靠肉身。无法力神通可言。独有人。的天独厚。能以意会神。引神入体。借用神明之法力。才有诸般神通。”

说到这样的领域。金主虽然自己就是神明。却也甚了了。卢真人有了显摆的机会。更是来了jīng神:“上古之时。人稀少。洪荒之中尽是大小妖jīng。掠人为血食。而凡人身体羸弱。如果不是的到天的神明的眷顾。借用神力斩妖降魔。怎么会打出如今的局面?这中土神州。早已是群妖的天下了!”

“是啊是啊。要不我的神力。这小辈在五指=上就已经被妖jīng给吃掉了!”好容易逮着插话的机会。金主立刻又抖了起来。

无奈金一早已习惯了他的作风。纵然此言属实。也只当没听见。因为从卢真人的话中。他然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如此说来。倘若不借用神明之力。凡人本该是毫无神通可言的?|么。好比韩擒虎军主的火雷法。再有万岁将军的鬼力。又做何解?”

“火法与雷法。本天庭神将用以降妖的惯用伎俩。所用的也无非是火德星君九霄神雷玉府的神力;于那史万岁的鬼力。大约是他与yīn神感应。能的其力。是他能将这鬼力运用的如此jīng妙宏大。确属难能。”

原来。这些神通。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存神一脉啊……金一正听的入神。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么。宇大家所用的黑光。还有那“大权”。又是什么神明的力量?”

卢真人忽然沉默了下去。金主见。当即大加落。说他本是除了吹牛之外什么也不会的老鬼。如今连吹牛都不成了。还顶什么用?被“大权”镇了这么久。居然连那究竟是何神通都说不明白。真是做鬼也是糊涂鬼!

卢真人被他说的急。愤然道:“我怎么不知道-若不知道。也不会始皇选中。为他守阵守了一千年了!听好了。那大权并非出于任何神明。它是彻头彻尾的凡人神通!”

“你说什么?凡人的神通?!”一脑中就像被一道惊雷划过!第二章

第三章 唐国公

仙路钱程

第四卷

三教

第三章

唐国公

可。这位禅宗的人。当rì为何要背弃合约。携着逃走?又为何被逼到穷途末路之时。不惜以引爆炼妖壶。放弃了成佛的机会?

金一曾经向李大白高颍等人询过。的知慧可身为禅宗大师菩提达摩的传人。以佛法游历于北齐境内。上名动公卿。向下亦是市井爱敬。目为当世高僧。象这样的人物。甘愿牺牲自己。求的是什么呢?

“为免苍生涂炭!这是慧可当rì的原话。金一百思不的其解。直到今天。当卢真人说出“大权”的奥妙时。就如一道闪电穿过思虑的迷雾。将这两件事串在了一起。如果人不须借助神明的力量。也可以拥有这样强大的神通话。对于现今的天的而言。这该会造成怎样的冲击!

当他向卢真人提出这个问题是。又遭遇到沉默。而且这一次。无论钱神金主再怎么嘲笑奚落。卢真人好似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愿开口了。

躺在床上。全身都不能动。又的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金一竟觉的难的一阵轻松。出山以来。这好象还是头一次。什么都不用做吧?

“吱呀”一声。房|被轻轻的推开。窦雪儿的小脑袋又探了进来。望见金一睁着两只眼睛在那里望屋顶。便笑嘻嘻的跳进来。跑到床边。伸出手在金一的眼前晃了几下:“一哥。你很无聊吗?雪儿来陪你好不好?”

对于这个jīng灵可爱的小女孩。金一也是喜欢望着她的小小笑颜。就好象这世界没有任何烦恼一样:“好啊!可是。你不用陪你的伽罗姐姐吗?”

雪儿撇了撇嘴:“她现在哪有-陪我哦!杀了宇文护。独孤家的旧有部曲和田园都抄出来还给了她。每天光是接受这些部曲旧人的效忠。还有检算田亩财物|么的。忙的连喝茶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我去找过她两次。头一次还和我点点头。第二次我就站在堂下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回来了。”

金一笑了笑。想想也是。宇文护为把持大周朝野十余年的权臣。如今一旦倒台必要引起一串连锁反应。与之相关的所有人。上至天王宇文。下到姓部曲。想必现在都在忙着给自己找个新的位置呢。

他看了看窦雪儿:“你如今这么闲可见这事和你也没多大的关系。怎么那么大胆子跑观战……咦。听你说话。好似我不省人事已经不止一rì了?”

“嘻嘻。是哦。到天已经第五天了呢!不过一哥啊。这次你可真牛牛了。大家百忙之中都亲自来看你。只可惜你没醒过来。白跑了一趟。可他也不先问问清楚就跑来。害我家的门槛这几天都要被踏平了。”

金一大讶:“这话从何说起?”

雪儿撅着嘴:“。舅父如今掌朝政好些先只知道巴结宇文护的文官武将都慌的。想尽办法来讨大家的欢心。现在谁都知道。你是大家眼里的要紧人物了。讨好你也就是讨好大家。那还不赶紧往这跑?要不是孙处说你不能移动。我爹早就把你送走了。”

金一大窘。心说这人篱下的滋味儿真不好受。窦雪儿人如其名。冰雪聪明。登时瞧了出来嘻嘻笑道:“不是因为你啦!是我爹胆小看到这许多文都到家里来。弄的门庭若市除了禁苑就是来我家的人最多。他生怕抢了大家的风头。”

原来如此……金一一笑而罢。这种事情对于他还太陌生了。只是他却没想到。窦毅只不过是因为收他在府中养伤。就弄的这么困扰。一旦他能够走动。要自己面这些人和的时候。又当如何?

身边有这么一个活泼的小丫头玩玩闹闹。真不觉时rì之流逝。窦雪儿对金一兴趣浓浓。缠着他问东问西。当知道他出身是那么奇特的一个环境时。更是了不的。恨不的让金一画一幅图画。把那五指山中所有的东西景致全都画下来。

好容易天晚了。府的婢女送了饭菜来。窦雪儿就着金一的榻旁吃的香甜。见金一能看不能吃的窘状。乐不可支。笑道:“一哥。你莫怪我。是孙处士吩咐。醒来两rì也不可让你进食。反正你有道术在身。饿不坏你。对了。差点忘了。”

她伸手到金一的怀。向衣袋中摸出一个东西来。放到金一的唇边:“喏。你的菩提子。孙处士说了。只这个可以吃。”

她这一摸。金一立时就觉察出来。那袋中的菩提子绝不止区区两三枚。少说也有十几枚:“怎么有这许多?”

“你那个家奴啊。真是不错呢。每天都送来三枚菩提子。自己整天守在你那块田的的窝棚里。生怕别人占了那片沙的似的。嘻嘻!”

金虎吗?金一这才想起。那rì闯入禁苑时。本来

虎在外面埋伏的。可后来战局迭变。直到自己受伤昏再也没有见到金虎出现了。如今听说他守自己的的上。想并没出什么事。也就放了心。

想起金虎。便想到牛琪琪。禁之战的生死与共。金一曾经许下过。此战之后就放她zì

yóu的话呢。这位曾经贵为一方妖王。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屈居为坐骑这些rì子。想也够委屈了。看在她和自己共了这场患难。也没出什么异心。金一心中对她吃掉自己养大的小母牛的那份怨恨。也渐渐淡了。

“等到伤好以后。就放了她吧!”

可是。牛琪琪一旦了。金虎自然也跟着走了。何田田也走了。来到这个世界上。总共没结识几个人。与自己亲近的更少了。他们都走了。身边还有谁呢-金一的情绪然低落了许多。

雪儿年纪小。却鬼灵jīng。鉴貌辨sè。已看出金一心中不悦。却想不出是什么事令他沮。正要想个法子哄他。门外传有人来访:“唐国公府上。大野先来访。”

“谁是大野先生?”金一想破头想不出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嘻嘻。就是李大先生啦。他是唐国公的部曲。李氏被本朝太祖赐姓大野氏。因此官面上都是这么叫的。只不过平常还是自称李氏而已。怎样。要不要见?”

李大白?金一jīng神稍稍一振。这大概是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之一了吧!等到何田田牛琪琪她们走了。这个“之一”也要去掉了……“请进来吧。”

进来的却不止一人。在李大白的后。跟着一个素衣的高大男子。这个人一进来。尽管彼此间还隔着一个李大白。金一竟觉的房中骤然多了一头猛兽。那感觉。就像是刚出五指山与金虎赌斗时。被他那双虎目瞪着时一样!

这是什么人?气势威风竟能与千年妖王相抗衡!

“啊。唐公?”雪儿也吃了一。她却认的此人。忙起身行礼。却被那人一摆手。笑了一声:“窦毅的掌上明珠。庾国师金口批过。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儿呐!不必多礼了。”

雪儿闹了个大红脸。毕竟是年纪小。也不晓的如何接口是好。那人越过李大白。一就站到了床边。眼睛扫了扫李大白。

“金兄弟。这位便是我家唐国公。大野氏李。他老人家今rì刚到长安晋大家。听说金兄弟的事迹。说什么也要来见上一见。恰好金兄弟已经醒转。如此说来倒是有缘。”

这是金一从未见过的李大白!在这个猛虎一样的唐国公李面前。他完全失去了往rì的潇。连腰也变的有些佝偻了。说话的语调更是让人觉陌生。

满心期望见到一个密的友人。果却来了外客。不止如此。连李大白也变了样子。金一到此。心竟有些凉了。对这不请自来的唐国公。也不禁生出些抗拒的心理来。只淡淡应了。并不作声。

李见状。一双虎目却眯缝了起。忽的笑了笑:“大白。你这位朋友很有趣!看来今rì是我来的莽撞。如此便告辞了。大白。你留此与金兄弟小叙吧!”说罢。竟便拱手作礼。掉头出门而去了。

此人来去如风。金一倒弄的有些尴尬。仿佛是自己不领情。把人给气走了。

“无妨无妨!”李一走。李大顿时就变回了原样。自己拖了张胡凳坐下。怀中取出酒壶酒杯来。顶着雪儿的白眼了一杯。这气才算顺了过来:“金兄弟。你莫在意。家主就是这个脾气。不会装样子的。”

金一这才放心。料想李大白对于家家主总不会论错了。谈论之中。金一才的知。这位唐国公的夫人居然是独孤伽罗的四姐。不过年纪比独孤伽罗可要大上十岁。嫁入大野李家也有十年之久了。

“伽罗的大姐是大的嫂嫂。四姐是唐国公夫人。雪儿你的母亲是大家的姐姐……那你怎么还会叫伽罗做七姐姐?”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后人。金一对于这类亲关系算是掰的清楚的。这才想到这个问题。

“叫惯了嘛……”雪儿撅着嘴。然岔开话题:“李先生。你这么晚跑来。不会是没有菩提子泡酒了吧?”

金一一愕。却见李白已经把酒葫芦伸到了面前。一脸的坦然:“是啊。喝惯了菩提子出来的酒。别的什么酒我都喝不下了。这几rì嘴里真要淡出鸟来哩!来来。快赏一枚。”

愣了一会。金一忽然大笑起来。胸中的种种郁闷。尽在这一笑中发泄了出来:“李先生。果然还是那个李大白先生呢!”第三章完

第四章 三现

是伤愈之后的第一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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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公府的后院中,金一闭目独立,周遭并无一人,脑中却是雷鸣电闪,怒海翻腾。——卢真人和金主又在吵闹不休,没一刻安静,所争的问题从一开始的道术探究,很快就滑向意气之争和相互贬低。

不过,金一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两个又是在钱贯子中争吵,只须灵台保持澄明,这些争吵丝毫也不能影响到他。真正在他脑中翻腾的,是当日亲眼目睹的大汉王善那一锤,三五火车锤法!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锤法。一锤之出,既不见什么威势,也不是特别快,特别重,唯一的特异之处,大概就是那一锤会突然变成几个锤,就好似那锤在砸向对手的途中,时隐时现,隐则踪迹皆无,现则定在空中。

“这一锤的奥妙,大概就在这隐现之间了吧?”虽然自己也曾打出过类似的一棒,可诡异的是,现在再要让金一依样葫芦去打出一棒来,他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何况,即便是他对着寇谦之打出的那一棒,也远远及不上大汉王善的第一锤。那一锤,可是差点就打破了寇谦之的掌心乾坤!而金一的这一棒,只是硬撼了寇谦之的右掌玄牝,便重伤而遁,连神铁化身的铁棒也被打回了原形。这中间的威力,相去何止以道里计!

金一搔了搔头皮,轻轻叹了口气。倘若当初能够仔细地看清楚那大汉王善所使的第二锤,看清楚他是如何击走了寇谦之,大概能对这一招多一点认识吧?

正在心无旁骛地入静沉思,陡然间钱贯子上传来感应,金一猛地抬头,眼睛骤然亮了:月色之下,女儿墙上,一员豪壮大汉仰面向天,袒露胸膛,肩头扛着一柄大锤。——却正是那高深莫测的大汉王善!

王善会来找他,当日孙思邈的话中便曾流露出来,是以今日看到王善的出现,金一也并不如何惊奇。但,面对这位连寇谦之也败在他手下的强人,金一心中能不戒慎?

“三现。”王善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眼角也没有望向金一一下,却说了这两个字。

“三现……”金一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念了两遍,倏地一震:“他的意思莫非是说,这锤在空中三现之后,便击到了对手?然则我所料不错,这锤法的奥秘正在隐现之间,三现便是这一锤的精髓所在!”

抬手。<<>>铁棒已在掌中。金一双臂一振。那铁棒始则颤动。下一刻便即消失不见。随即又再出现。如是三。三现。竟是水到渠成地在他手中使了出来!

王善地眼睛。直到这一刻才从天上明月收了回来。正正地看着金一。似乎只有在现在这时候。金一才有了让他看上一眼地价值。

四目相交。金一只觉得眼前一道光闪过。瞬间炸开。灼地眼睛也痛了起来。这大汉只是这么一眼。便有这样地威势!

“这样地感觉……这大汉王善地实力。竟然直追老孙啊!”面对着这样前所未有地强悍。金一心中雄心陡起。七十二变地传人。在任何敌人面前都不会有退缩和畏惧地念头!

王善地眼睛锋锐如刀。灿烂胜过天上地明月。那双瞳颜色隐泛金黄。一眼中是圆圆烈阳。另一眼却是弯弯细月。这样一双特异地眼睛望着金一。隐约中却透出某种喜悦来。

他起身。站直了身体。金一猛然觉。原本是仰卧在女儿墙上地王善。就是这么一下站直身体。便已到了他地面前!那么庞大地身躯。此时彼此相距也只是区区两丈而已。山一样凝练而雄浑地气势。仿佛将两人之间地空气都给压地凝固了。风都不再流动。

“果然不愧是七十二变的传人!”王善一开口,便是一阵风吹过,两人之间的空气又再流动起来,那庞大的身躯出奇地变得不再充满威压。“这一锤,本是我从你的师父那里学来的,如今还给你,也算是了了一段因果吧!”

“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这句话当真大出金一的意料之外,原本只是以为这大汉与老孙相识,没想到竟是这样密切的关系。他试探性地问道:“敢问王……大叔,与孙大圣是同门?”

王善竖起三根手指,然后晃了三晃:“第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姓王,只是我老师许天师这么说,姑且就这么叫着而已;第二,我与孙大圣虽是素识,不过到底是因何结识的,彼此有什么关联,一概都记不清了,因此是不是同门,我也说不清……或许不是吧,起码我就从来不会七十二变的法门。”

金一脑袋有点晕,这位强悍无比的大汉,怎么对自己的事却一问三不知?若不是看他双眼明亮,说话有条不

点要以为是个浑人了。

“第三,这锤法,当初我之所以能学到,乃是因为与孙大圣鏖战过一场,那一战,乃是我对于前世所余不多的记忆之中,最为难忘的一战!”王善双眼中,那一日一月,俱都燃起了火焰,金一的眼睛又开始痛了起来,痛的几乎想要把眼帘合上,以避开那火焰。

“撑住!这样的目光,难道能比得上五指山上的大日如来真火,难道能比得上老孙的火眼金睛?”然而只是一味硬抗的话,金一又怎么配得上是七十二变的传人?

“蚊变之蜻蜓变……复眼!”将蚊变中的蜻蜓变,取其双眼的变化运用到自己的眼中,金一眼中的世界顿时大变,偌大的王善忽然变成了千百个,或远或近,或大或小,那原本令人不能直视的双眼,现在却变得不再刺目,甚至彼此间的光芒辉映,形成道道光晕散布开来,煞是好看。

“哈哈!”王善一笑,抬手摘锤!锤方在手,金一的刚刚变化出的一双复眼好似被大锤击中的铜镜一样,化成千百片,片片飞散,眼前的世界重又恢复了原状。

竟会强到这种地步嘛……单凭这摘锤的势子,便能震碎我的变化!所谓的强,大概就是要象这样吧?什么样的法术神通,在这样纯粹的强悍面前,都将无用武之地!

金一脚下一错,前所未有地摆了一个势子。在五指山中,向老孙学习武艺的时候,这猴子无法亲身示范,只能用口述与意会来向金一传授。当时老孙就曾说过,单是这么学法,只能得其武艺的形,却得不到神髓。

那时候,金一还不相信,要知道老孙虽不能从山下出来,但火眼金睛中却能幻化形状,与金一的神念交汇间,各路棒法巨细靡遗,皆可显示出来。这不就等于亲身的传授嘛?

直到现在,目睹了王善的锤法,自己又打出了那一棒之后,金一才明白,原来这样的传授,果然是不行的。好比三隐三现这样的要诀,以及在这要诀背后,这样的棒法究竟为什么能挥出如此巨大的力量,若是单看招式,一辈子也无法领会到其奥秘。

惟有亲身一试!金一左脚后撤半步,虚点地面,一尘不起,撤棒身后,右手向前探出,食指遥点王善。这是他记忆之中,唯一曾见老孙摆出的势子,当时,孙大圣就是以这个势子,狂妄无比地指着满天神佛叫嚣着:“如来,和俺老孙一战!”

王善的双眼中,火焰简直要喷出来一般:“你这小子……别不知死活啊!摆出这样的势子,我会收不住手的!”话虽如此,那语调中却分明是难逢敌手的喜悦,就连他手中的锤,也都跟着一隐一现起来,倏忽三现!

“好家伙!”只是这一刻的对峙,金一便已明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是在竭尽全力地提升力量,以图与对方相抗衡;然而王善,他却是在极力抑制自己,不想把实力完全展现出来。

饶是如此,金一依旧是全面下风!单只要在王善面前站稳,他就已经将巨灵变的力量都给用上了。

但他无惧!不但无惧,而且抢攻!飞身前跃,棒犹在身后藏着,看上去就象用自己的肉身,去碰撞王善手中那柄连寇谦之也要退避的铁锤。

如此无谋之举,王善的眼中却更显激赏,只因以两人目下的实力对比,金一这一冲实是唯一的胜机所在:“小子,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出一棒的,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来吧,就和你对上一锤!”

“谁要你让!”金一牙缝咬的死紧,身子箭一样贴着地面射过去,直到冲近王善的三丈近处,这才挥棒!棒一现,离王善两丈;再一现,已经到了一丈之遥。

“只是如此嘛?我可不是死物一件呐!”王善竟微微觉得有点失望了,他抬手挥锤,正要将这一棒打回去,猛然间瞪大了眼睛:金一竟然又挥出一棒!

这一棒,正在距离王善两丈处打出,而那空中留下的棒影,亦恰好与之前一棒在此处闪现的幻影全然重合,丝毫不差。

再向前,后一棒的影子,与前一棒的影子,恰好就在王善身前一丈外再度重合,随后,消失!

王善眼中的日月,在这一刻都被熊熊烈焰烧成了大火球,那挥棒冲来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竟与朦胧记忆中那个金甲灿灿的雄姿相重合起来……那是无论他转世多少次,也不会丝毫淡忘的记忆啊!

“好小子!”王善暴喝一声,手中的铁锤骤然消失!

第五章 来意

再一次,金一被击倒在地。www.65txt.com-====-

这是第几次了?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或,是第四百次,第五百次?努力去回忆,金一却现记忆都已经模糊,仿佛每一次的锤棒交击,都耗费了年年月月的时间,都占据了一次生命的全部!

“这家伙,真是强啊……”想要再次催运起巨灵变,却觉原本是充满了拔山投海之力的身体,竟然连抬起小指头都办不到,最后的一点点气力,都已经刚才的那一棒中耗尽了。——除了,嘴角微笑的力气。

金一笑了。

巨灵变,这七十二变中号称力量最强的一层变化,在金一初学七十二变时便知道,这是前四变之后的一层门槛,也是他在骊山离宫中刚刚悟透的本领。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有机会探尽这巨灵变的奥秘了,可是就在刚才,当他豁尽全身的每一点法力,将巨灵变的力量催到极致的时候,却分明感觉到了更上一层的台阶。

“那是……化身变嘛?”搜索着老孙留下的记忆,金一若有明悟。不过,这也只能算是找到了一个前进的方向而已,真要冲击上一层,又不知要等待什么机缘了。

视野中的夜空被一张大脸代替,王善的脸上也是挂着微笑:“小子,真有你的,居然能让我使出第二锤来。要是你这次还能站起来的话,我可真就收不住手了。”

金一懒得动,事实上他也根本动不来,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将嘴角咧的更开了一点。好容易恢复了一点力量,他将手探入衣袋内,再伸出来时,掌心是两颗碧绿晶莹的菩提子。

一人一颗吃下去之后,体力与法力迅即恢复,片刻间,金一就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连王善的眼睛也亮了:“这是什么果子?定是仙家遗种。”

金一笑而不答,却恭恭敬敬地向王善行了个礼:“多谢前辈教诲传艺之恩。”

王善大剌剌地坐着,也不当回事:“小子,我说过了,这是当初从你老师那里学来的,只当是还了因果,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

金一正等着他这句话。即道:“前辈。你识得孙大圣么?”

老孙。

对于金一来说。就是一个被压在山下地倒霉人。却丝毫无损于他身上那灿烂地光芒。如果没有遇到老孙。金一地人生会是个什么样?这是他想都不敢想地事。

可是。对于自己地过去。老孙却是讳莫如深。即便是三年地朝夕相处。金一所知地也只是言语中流露出来地只鳞片爪而已。如今好容易有个机会。能够从一个老孙地素识口中知道他地过往。金一禁不住地有些雀跃地心情。

岂料。王善地回答却令他错愕不已:“识得?我只是记得他而已。不曾识得。”

见到金一地表情。王善摇头道:“莫要如此。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据我老师所说。我前世本是天庭神将地一员。不知为了什么贬黜凡尘。托生为人。前世地种种都已经不记得了。唯独你地老师孙大圣地身影。却是无比清晰。”

他搔了搔头:“想必。当初我与他是结结实实地恶战过一场吧?那种把脑袋提在手里一决生死地感觉。除了孙大圣之外。这一生是再也不曾有过了。唉~”一声长叹。言下竟似深已不能与老孙再战为憾。

天庭神将转世为人?金一这才恍然明白,这种事他倒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五指山中的李大白,不就是天上的长庚星附体吗?只不过李大白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身体暂时被长庚星占据了而已,而这位王善,却是不折不扣的凡人身躯。

“咦!如此说来,他竟是以凡人之身,使出了这样惊人的锤法?”金一悚然一惊,望向王善的目光又有些异样。

王善却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小子,你不会真的以为,凭你就能挡住真正天界的三五火车锤法吧?若非我目下是凡人之身,这柄锤也只是普通的精铁大锤而已,这锤法的威力又何止于此!”

金一深自汗颜,近来自己的实力见长,连寇谦之的右掌玄牝也能硬接一下,口中虽然不矜夸己能,其实不知不觉间已经生出了些骄矜之气。而方才与王善试招,他拼尽全力之余,虽然根本没有撼动对手的真正实力,然而寇谦之尚且两锤便走,自己有所不及也属寻常,相反心中还隐隐为之自豪。

直到听见王善这般说法,他才收起了那点小心思,暗自警醒:“金一啊金一,世界何其大,强何其多!别人不说,老孙的强大,就是让自己连背影都望不到的那么远了,我如今的这点能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不过,你也不必妄

。”王善却又道:“听我老师说,这中土之人,近)3战乱,不但种种强身之法大行其道,连血统也多有纷杂,由此而生的种种神通,多是别开生面。如这大周宇文氏的家传功法,便是由黑T<族进入中土,与中土之民多代通婚之后,以其本身的血脉结合中土的道术而产生的独特功法,当年东西大战连场,那北齐的神武大帝高欢本是蛟龙血脉,却也要吃上大亏,足见不凡。”

金一一怔,霍然站起,脑中一个一直模模糊糊,却没有认真去想过的问题,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如此说来,这中土之人,竟有许多是妖精后人?”

“什么是妖?什么是人?”王善莫测高深地反问一句。

当日凉州北山一役,高长恭便曾大声宣告自己为蛟龙之后,名副其实的龙的传人,正该为中原正统。其时金一已经对此有些迷惑,现在听到王善之言,亦要追问:“什么是妖?什么是人?请前辈赐教。”

王善点头,坐直身子,面色严整:“你听好了!——我也不知道。”

金一险些吐血,这叫什么事?!这王善一脸憨厚,一身的勇武,哪知道也会给人下套!

王善居然还能绷住笑,仍旧一脸的严肃:“小子,你莫着急!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老师许旌阳说过,这中土神州,自古以来就是各族聚居之地,华夏一族姑且不论,夷狄中尽多妖精后人,譬如如今雄长北地的突厥一族,便是一头雌狼精与匈奴遗种的后人,故而其可汗的大,便是狼头大。你说,似这样,该说是妖还是人?哪怕是华夏一族,亦是汇聚了上古各族的血脉,便是那泰皇轩辕氏,当初的名号也是叫做有熊氏!”

是这样的吗?听上去倒有几分道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金一究竟识浅,经的事也少的可怜,对于这个世界的所知,除了家传书简上的那一点几百年前的记述,就是这短短不到百日间的见闻。他能提出什么反论?也只能姑妄听之了,好在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没多大差别。

相比之下,他倒是对于王善今次的来意更加在意。此时相谈甚欢,见王善颇有知无不言之意,又是个直爽的人,金一便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前辈,每听你说起尊师许天师,又说是南方净明道之长,却不知究竟是在何方?这净明道,与那寇谦之的天师道,名称相仿,彼此又有何关联么?”

王善搔了搔头:“净明道么,是我老师与座下十二天君手创,无非是聚集了一群人,一起开荒种地,大家相帮着过活之类的……大概是吧。至于我吗,这次是因为老师受了那药王孙思邈所托,说道长安有乱事,叫我来砸上寇谦之三锤,别的事一概不用管。”

这不等于没说吗?金一心中更增疑惑,这王善竟是被孙思邈邀来的,他这样插手长安的局面,背后究竟有什么打算?

纵使千般疑虑,对着这王善却是无从下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懵懂还是大智若愚,总之是滴水不漏,叫金一根本摸不到头绪,反而是说起些道法修行之类的诀窍,两人聊得还更投机一些。

不觉东方既白,王善长身而起,将大锤往肩上一扛,摆手道:“天亮啦,我也该走了。”

“前辈走的这么急?小子还有许多事想要请教前辈……”金一这挽留确是出于真心,王善虽然所知不广,但在武艺道法上,足可做金一的老师——尤其是金一授艺于老孙时,学的就很是偏门,老孙从来都不教他别种修行的法术,使得他在这方面的见识少的吓人,出山以来遇到什么对手都是两眼一抹黑,全凭一身本事和勇气乱冲乱撞。好运气可一不可再,总不能每次都指望老孙的救命毫毛吧?那可也已经用掉了一根了。

王善咧开嘴,笑道:“这次北来,老师让我只管两件事,除此之外,诸事皆不须管,事了便要回山去的。你说,我有时间在这里和你多聚么?”说着从地上起出一道符来,却是一道噤声符,想来是免得夜里过招动静太大,惊扰了旁人。

两件事么?一件是砸走了寇谦之,另一件就是传授了自己棒法……金一黯然点头,起身正要话别,猛然间听见隔壁一声响亮的鸣,跟着轰的一声,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墙上跳了进来,一双眼睛瞪着金一,眼神中尽是惶急忧惧。

——却是牛琪琪!

金一立时就意识到不对劲: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第六章 大敌

身为一方妖王,牛琪琪有着超卓的识见以及与之相配的理说,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惊慌,除非是“关心则乱”。(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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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金一便明白了:“莫非,是金虎有了危险?”

“!”牛琪琪疾忙点头,身子已经转了过去,牛头扭过来看着金一。金一毫不犹豫,纵身跳上牛背,牛琪琪一跃就跳过了两丈高墙,向北疾奔。

“一哥!”跳过院墙便是窦府的中庭,金一眼睛一晃,已经看到窦雪儿站在那里,想必是听到金一的坐骑闹出了大动静,赶着过来看。此时不及说明,百忙中金一只丢下一句话:“封地有警讯,我去去就来!”

言犹在耳,牛琪琪驮着金一又跳过了外墙,蹄声轰雷般直冲着最近的长安北门而去了。

“封地有警讯?一哥的封地一毛不长,谁会去争那里哦!可是,那里却是长安通往同州的必经之地呢……啊!”窦雪儿捂着小嘴惊呼起来:“别是宇文护的残党作乱吧?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七姐姐。”

金一自不晓得自己无心中的一句话,被窦雪儿做了这样的解读,只是任凭牛琪琪驮着他,在长安的大街上旁若无人地驰骋,偌大的牛体速度快的来偏又轻盈无比,所到之处只是一阵微风,连尘埃也不曾多卷起半片,等到路人觉察时,那一道骑影已经只剩下背影可见了。

一出长安北门,不须再顾忌周围的行人,牛琪琪的速度骤然提升逾倍,牛蹄在地上踏起滚滚烟尘,一道黄色的长龙直向东方冲去,声势煞是惊人,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见她这般大张旗鼓的赶路,丝毫不顾忌后果,金一也知道事态紧急,一面将铁棒显形,单手倒提在背后,一面又取了一粒菩提子出来,服了下去,就在牛背上搬运调息,以求尽快从昨夜的一场鏖战中恢复过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这菩提子不愧是灵根产果,又产自那炼妖壶爆炸之后,先天精气充盈的沙地上,所蕴含的精气比在五指山佛境中生长的菩提子丝毫不差,金一昨夜虽然刚和王善这样强悍的对手打了一夜,将所有的气力全部耗尽了,不过先后两粒菩提子服下去,不消片刻便已神采奕奕,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天都能捅个窟窿。

“金虎现在,应该是在守着菩提子吧?”感受着菩提子给自己带来的力量,金一心中反而越沉重起来。菩提子的灵根,是他从五指山里带出来的,堪称是他道法修为一日千里的最大凭仗。如果金虎在这时候出了事,敌人究竟是针对的金虎,还是针对的菩提子?

正在心中忐忑时,金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往左边一看,登时吓了一跳:王善扛着那柄大铁锤,竟和自己并驾齐驱!往下一看时,只见他就穿着一双草鞋,连鞋带子都没绑紧,就那么拖拉着,可就是这样,他竟也与牛琪琪这样的绝世猛骑跑得不相上下,甚至犹有余裕。

见过了王善地手段。对此金一倒也不放在心上。他反而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前辈!你不是说。此间事了。要回山去了吗?为何与小子同道?”

王善奇道:“咦。我几时说过此间事已了了?只砸过寇师君。还有一桩没办好哩!这便去办了来。昨夜与你这小子喂招。只是还了当年我与孙大圣地因果而已。——难道你还以为。我师父会专程派我来传你武艺?他老人家可不识得你是何方神圣!”

金一一窘。心想这说得也有道理。王善明明说地是。奉师命下山来做两件事地。自己与许天师素昧平生。他又怎么会派人来传授自己本事?不过。看王善这架势……

“前辈。你莫非是与小子去同一个地方吗?”

王善翻了翻白眼。并不回答。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无聊。可是以这一人一牛地脚程。即便是从北门出城又转东。绕了些路。这三十多里路也是瞬息便至——一直到牛琪琪地牛蹄踏上了金一地那片沙地。王善仍旧是一步不拉地跟着!

到此。金一地心反而定了下来。以王善地本事。当真要插手自己地事地话。又能将他如何?索性不管不问。一径从沙地上飞奔过去。王善不声不响。依旧紧随一旁。

转瞬便到了封地中央,尽管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入目的情景依然令金一又惊又怒:窝棚之外,金虎竟已被人打得倒在地上,浑身浴血,不知生死!

放眼四望,黄沙地上空无一人

那个掩盖着菩提子的小窝棚,在遍地黄沙中格外显眼敌人就躲在这窝棚里?或,是藏身在那黄沙之中?

金一坐在牛琪琪背上,一只手紧攥着铁棒,另一只手则缩在袖子里,已经悄悄地将那串金钱给取了出来。他和金虎交过手,自然知道这位虎妖王的能为,从牛琪琪示警,到自己赶到此间,其间只有区区的半刻而已,然而就在这半刻之间,金虎不但落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敌人之强,不言而喻,而且极有可能精擅偷袭刺杀之道。深知自己临敌经验不足,金一也惟有将找出敌人的希望寄托在天罡地煞金钱阵上了。

他方要将金钱洒出,王善却忽地冷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快些出来,免得我动手,砸坏了人家的窝棚便不美了!”

在窝棚里?金一大讶,这里唯一的建筑物就是小小的窝棚,最是显眼,敌人躲在这里岂不是太笨了?抑或,是艺高人胆大,有恃无恐?

“阿弥陀佛!”窝棚之中传来的竟是佛号,金一不禁又是一惊。在病榻上就听窦雪儿说起,释然等众和尚自长安禁苑失利之后,见到宇文护伏诛,宇文亲政,便即转而向宇文献媚邀好,暂时是不会来找他这个天王近臣的麻烦了。

可这并不代表说,佛门从此就不会来和金一为难了。恰恰相反,事关中土众多佛子的涅磐西归大事,佛门决不可能轻言放弃。

而现在,这极有可能打倒了金虎的敌人,又是口诵佛号,由不得金一不戒惧。

悄没声息地,金一己经将左手的金钱阵洒了开去,一百零八枚金钱上应天罡下应地煞,已经将窝棚方圆数十丈都笼罩在内。等到阵势布成,金一才算定了心,不管对手如何强悍,自己身处在这金钱阵中,总有一拼之力吧?

“什么人闯入我家宅之中,又打伤我的家仆?给我滚出来!”

心中既定,戒慎稍减,怒火便渐渐占据了灵台,金一这一吼之威,已经蕴含了几分巨灵变的神力,震得那窝棚上的浮草白灰都沙沙下落!

可是,对手却似乎不为所动,那一声佛号之后,竟再无半点动静。

金一咬牙暗恨,这敌人忒也狡猾,就这么躲在窝棚里,等着自己冲进去吗?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大叫不好:“这厮别处不去,就躲在我家窝棚里,定是冲着菩提子而来的,那菩提子的灵根不就种在窝棚下面吗?”

虽说,要到正午时分,那灵根才会钻出沙土,露出三颗新结的菩提子,此时方才清晨,灵根不该有什么危险才对。可是,正所谓关心则乱,这菩提子纵使不能说是金一的命根子,也是珍逾性命的宝物,如今眼看已经要落入敌人之手,他怎不心焦?

“不成,就这么耗下去,万一被敌人熬到正午时分,采去了菩提子或灵根,我岂不是枉空一场?真是赔了家仆又折宝贝!定要将他尽快逼出来!”

心意已决,金一也不等王善有所动作,便即吩咐钱神,以天罡地煞金钱阵的威力,将敌人从窝棚之中给逼出来。自从悟出了自己的七十二变与天罡地煞阵之间的关联,金一早已有意试一试其余的变化,若和天罡地煞阵结合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无奈伤势初愈,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试招。

此时敌情不明,也只好以此阵迎敌了,当下金一口中出无声的尖啸,一百零八枚金钱一齐嗡嗡响了起来,连缀金钱之间的金线网亦是若隐若现。就在金一在踌躇要用什么变化来引动阵法,逼使窝棚中的敌人露面时,却忽然觉得有一件事情不对。

“没有人!”卢真人抢先一步叫了起来,大约这阵法对于他而言,才是最熟悉的吧?“这窝棚里根本没有人!”

“太过分了,你抢了我的话说!小辈,这窝棚里根本没有人,是本神先现的!”金主极其愤怒,在自己主宰的阵法中被别人抢了先,金大神的面子可全丢光了。

金一却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两个活宝?回想适才,听到窝棚里的佛号之后,他便洒开金钱阵,这窝棚里的人若要遁出,势必不能躲过他金钱阵的知觉,那么,难道是率先出声的王善弄错了,窝棚中其实无敌人吗?

他忍不住看了王善一眼,谁知眼光刚一转过去,王善立时喝道:“休要分神!”

几乎就在这同时,金钱阵网的警号大作,敌人已经从窝棚里闪电般杀出来,直取金一!

第七章 达摩非达摩

仙路钱程第四卷三教第七章达摩非达摩

七章

什么是快?

到目前为止。当金一需要速度的候。他都会使出飞变。这种号称是世上飞的最快的鸟儿。当它从人的眼前飞过的时候。你甚至不能眨一下眼睛。否则就会追不上它的影子。

可是。当遇到这个敌人的时候。一才知道真正的“快”是什么样。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哪怕你知道-电就要及身。心念已动。却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动作。

他甚至来不及使出飞变来增加自己的速度。敌袭已临身!

电光石火之间。金一只能将原先在手中的铁棒到身前。再加上一把力。

棒影飞空!

一夜的苦战。此时方才显出成果来。即便来不及运力施法。来不及使用棒法招式。单凭手肘的发力。铁棒便已能在身前三尺处初现棒影棒影三现中的初现!

“铮”的一声。敌身形正撞上了棒影。在金一身前三尺处骤然停住。

有了这一棒的阻挡。金一才的以重整姿势。向后急退两丈许。口中尖啸连连。将敌我之间的空间尽数布满了金钱网。这阵势一旦发威。就连卢真人这样jīng阵法的千年鬼也要束手无。谅来不至于再遭到对手的突袭。金一的心至此稍定。方才定睛打量对手。

高鼻深目。黝黑皮肤。头发卷曲。一脸的络腮胡……金一虽然来到长安不久。也曾在街市上见过这样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个胡僧?你是什么人。敢打伤我的家仆!”

横亘在空中的棒影。至此才消失。那胡僧收回手来甩了两下。却也不如何痛楚。金一的心中立时又这胡僧高估了几分。他竟能以空手接下自己以三五火车法打出的一棒!即便是事出仓促。来不及发力。但金一以天界神法。运使神兵化身。这样的一棒其威力也不是常人所能估计的。此人能以空手硬接这是什么神通?

“阿弥陀佛……”这胡僧突袭不果。神sè却平静似水。一点也不象和人动手拼命的样子反合十问道:“位小施主。敢问十八rì前。此的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十八rì前……金一倏的一惊。那正是慧可在这里与炼妖壶同殉的rì子。这一片沙的。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爆炸。才的以形成。这来历不明的胡-跑到这里。出口就问十八rì前的事想必是和慧可有关吧?

金一心中想起此事。sè便也为之稍变。那胡僧鉴貌辨sè。已知端。蓦的长叹道:“适才贵仆闻听我问起此事。迅即变sè出手。我不已方才将他打倒。如今施主也是闻之变sè想必我当rì感应不虚。小徒确是在这里圆寂了……”

“小徒?慧可是你的徒弟?”金一吃了一惊。他曾经听李大白提起过。慧可乃是中土禅宗的第二代衣钵传人。受业于东渡而来的天僧菩提达摩。看这僧人的模样。正是个天胡僧。倒有几-像是达摩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达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嵩山中悟道圆寂了吗?

“敢问大师法号?”

那胡僧敛眉低首。静静道:“贫僧自昔入道。悟彻万法。故以“法”为号。梵语呼为摩。世人多称贫僧为菩提达摩。实不曾证的菩提。愧愧阿弥陀佛!”

当真是菩提达摩!金一想起当rì慧可死无全尸的惨状心中不禁恻然。一时间因为金虎被倒而生的愤怒也减了几分正要答话时。王善忽然大笑三声:“和尚!你虽是达摩。我却道你不是达摩。你说是也不是?”

这什么话。什么是也不是?金一不懂禅宗的机锋。瞠目不解其意。哪知达摩却合十道:“哉。善哉!这位施主真乃慧根。能识的贫僧本来。不错。我是达摩。亦不是达摩。然而名相既在姑妄以达摩自称可也。”

“那就是了!”王踏上一步。只这一步。脚步声所及。立时将金一的金钱阵震出了一个缺口。硬生生挤进了金一与达摩之间。也不管金一的脸sè如何。王抬手摘下肩上的大锤。遥指达摩道:“我此次下山。奉师命要做两件。头一件已经做完了。这第二件吗。就要请和尚成全我了。”

金一且惊且喜。听这话中的意思。善所要做的第二件事竟是和这达摩有关?难道说。那位许天师如此神通。竟可前知世事。一早就料到王善会在此时此的遇到达摩嘛!

喜者。王善的第一事。两锤就砸走了寇谦之。这第二件事若真与达摩有关。多半也是大锤招呼。有了这样的强援。自己肩上可就轻松多了。

王善这一下。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声夺人。单单脚步声响便足以显示其实力之强悍。

然而达摩的脸sè却仍旧不变。合十低首道:“这位施主。敢问尊师有什么指点?”

王善身子微微前倾

蓄势待发。一面道:“我师父临下山时告诉我。今rì。要遇到一个既是达摩又不是达摩的人。若是遇到了。要带给他一句话。那就是……”

“……去者不可留!”王善挥手。打出的不是他那柄大铁锤。却是一道符!

这符去势甚缓。眼睛都能追的上。然而这位能以双手硬接金一铁棒的达摩。却即刻惊退。一黑影拖成长龙。尾端还在原的。前端却已经进了那小小的窝棚。等到符纸印上那黑影的尾时。达摩留在原的的虚像才骤然消失。符纸落空。飘落在的。

这一下。金一才算看清了。这达的动作到底有多快!符纸飞行虽慢。但达摩这一下却是快到了不可思。几乎是一念之间。真身就已经到了窝棚之中。当的留下的只有残像而已。而且残像连缀。竟组成了一条黑sè的长龙!似此神通。若是用于实战。谁能捕捉到他的真身所在?

纵有神技神兵。若连敌人的真身都找不到。又从伤敌?金一紧紧着铁棒。手心不觉已经出汗。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能挡住达摩的第一下突袭。有多么幸运!

可是。战端既开。那就不容再退。即便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轰的一声。那窝棚已经整个被掀了开来。一个庞大的身影从窝棚中猛冲飞起。前端飘飞的正是刚刚冲进窝棚的达摩不知何时。牛琪琪已经绕到了后方。就在达摩避入窝棚的一霎那。这位大力牛氏的后人已经用她千锤百炼的身躯。向对手发动了雷霆一击!

“有了!”虽然没把握正面击中达摩那飘忽不定的身躯。但目下的局面。王善显然是有备而来。那道符必定有办法服达摩。现在前后夹击。达摩显然已经失去了从容对的余裕。如果自己能钳制住他的行动。岂非胜券在握?

至于钳制达摩的办法……“蚊变之……蜘蛛变!”

道诀起处。金一上身不变。下半身却已幻化出八条长腿。那预先散布出去的一百零八枚金钱漫空飞舞。无数道相互连接的金线变成了白sè的蛛丝。瞬间结成一张大网。兜头朝着达摩就罩了下去。

“看你往哪跑!”

原本就密布周围的金线变成蛛丝。结成大网。这一下突如其来。达摩的身形在金钱网中原是进退自如的。层层蛛丝一。骤然停滞。起初试图挣扎前进。然而蛛丝一层又一层的缠上去。不消片刻便结成了一个大大的茧。将达摩拢在当中。

“咦。这招不错!”王善啪啪的拍起手来。一面点头微笑。大锤却被他夹在腋下。

金一愣住。此时正是破敌的大好时机。怎么王善颇有袖手旁观之意?再一想他刚才的言行。一个念头不禁浮上脑海:“前辈。该不会……令师也只是要你传一句话而已。别的事你就一概不管了吧?”

王善点头称善:“孺子可教也!我老师就是要我带这么一句话来。连那道符都是我顺手摸出来的。原本想帮你一下。谁知一击不中。要我再管闲事的话。说不定就管出祸事来了。反正你现在也能制住他了。何不自己对付?请请请。”伸手做了个手势。

金一险些绝倒。这王善还真是听教听话。多余的事一件都不做!事已至此。无论是自己与可的因果。是浑身浴血倒那里的金虎。都不容他再有丝毫退缩眼见随后追击的牛琪琪已经贴近大茧的所在。一双牛眼“牛”视耽耽。只等他开缝隙。便要上前置达摩于死的。金一只手捏道诀。一叫道:“琪琪。留他xìng命。我有话问他!”

“哼!”鼻子里重重出了口粗气。是牛琪琪的回答。她两只前蹄却已经开始在的上乱刨。显然不耐已极。

“开!”万千蛛丝随心所yù。那住了达摩的大茧上骤然开了一个门。牛琪琪奋蹄扬角。要冲进去给达摩身上捅两个透明窟窿。身形却骤然定住。大大的牛眼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奇事。

金一心中一沉。已知出了意外。忙即提了铁棒转到牛琪琪身边。一看那大茧之中。亦是目瞪口呆:放眼只见蛛丝纵横。哪里有达摩的影子?

“这达摩。到底用了什么神通。我这金钱阵不但困不住他。甚至连他的真身在哪里也探不到!”刚刚放下了一半的心。此时又提到了嗓子眼。金一紧紧着铁棒跳上牛琪琪的背。抢到金虎身边守着。现在。在找不到对手的情下。他也只好先守着金虎了。

“达摩。究竟在哪里……”朝阳初升。金一额角已经开始出汗。四望都是漫漫黄沙。却哪去觅那一个僧的身影?第七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八章 释放

身边躺着不省人事的金虎,面前是空无一人的白色蛛丝T心尽是冷汗:达摩,究竟是用了什么神通?用神出鬼没,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对手的诡异了,单纯只是金钱阵的大网,便可困住卢真人这样的老鬼,便可以挡住寇谦之的一击,然而以蚊变的蜘蛛变,催动金钱阵中的地煞星位相应变化,这样的捆缚竟然完全奈何不得达摩!

达摩,现在在哪里?下一击,从何处而来?金一脑中顷刻间已经闪过了七八条主意,却没一条有必胜的把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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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全身心绷紧的时候,一旁忽然传来王善的声音,大大咧咧地毫不紧张:“喏,别找了,早就走了。”他懒懒散散地走到一边,从地上将那道符给拾了起来。

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走了?”正准备聚集全身的力量,应对前所未有的诡异敌人,达摩却已经走了?而自己,却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此念一生,浑身顿时一阵放松,除了紧张过后的释放,金一更是难得地感觉到一阵沮丧。金虎倒在地上,自己却连对手的来去行踪都无法掌握,更遑论破敌,这一战,真是出山以来从所未有的大败!

收起了铁棒,金一强打起精神,走到金虎身边蹲下去,探出他鼻端尚有微弱的呼吸,稍稍放下心来。见牛琪琪在那里急得前蹄刨地,又用鼻端去拱金虎,大大的牛眼里满是惶急,金一也是不忍,不论初时如何,这些日子来,金虎一直都是跟随在自己的身边,未曾有什么错失,今日也是守着自己的封地被人打伤,怎能不救?

若是医人,他只好束手无策,去请大夫来,不过说到医治妖精,金一却还有些经验。前次在凉州,何田田受伤之时,他也曾听孙思邈说起妖精的特异之处,知道妖精只须补足精气,便可恢复如初。本来这世上能直接补充精气的,莫不是珍稀异常的灵药仙丹,不过金一与常人不同,菩提子不就是最好的灵丹?

从怀中取出菩提子,放在金虎的口中,本指望他能吞咽下去,让内中蕴含的先天精气自然化开。却不料,金虎或许是伤得太重,满口尖利的虎牙竟连菩提子都不能咬破,几下微弱的呼吸之后,那菩提子竟又掉了出来。

“吃不下去?这可怎么办好?”

金一这也有些着急了,难道要跑回长安去请孙思邈来为金虎医治?且不说来回几十里路,自己前日才对人说得那么决绝,有了事又去求人,这脸可怎么拉的下来。

王善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的金虎,道:“小子,你要救这虎妖?怎不令真正能医他之人出手,莫非还有什么顾忌?”

金一猛抬头。已然下了决心:“金虎虽然是妖。但千年道行何等不易。我岂能为了自己地小小颜面。而见死不救?”向王善一拱手。大声道:“家仆伤重。不能搬动。烦请前辈在此坐镇一时。小子这便去城中请大夫来。”

他翻身跳上牛琪琪地脊背。将手在牛头上轻轻一拍。按着平日地默契。牛琪琪就当奋蹄奔出。以她地速度。往来六十里也只是片刻而已。孰料。一拍之下。牛琪琪却丝毫不动。那牛头侧过来。大大地牛眼凝视着金一。竟似有什么话要说。却苦于无法出口地样子。

金一正诧异。王善咧嘴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好不晓事!眼前就有良医。岂有舍近求远地道理?纵有什么顾忌。有我在这里。谅这妖精也不敢如何。

”说着用手指了指牛琪琪。

“这……是了!以她地见识修为。再加上我地菩提子。自能救起金虎。我怎么就没想到。至于说什么顾忌。王善大概是怕放开了对牛琪琪地禁制之后。她要生变吧?嘿嘿。这也太小看我金一了!”

虽然只是在临敌地时候说了那么一句话。要放牛琪琪与金虎两人自由。但金一却从未将这句话视作儿戏。他本就打算。在自己伤愈之后。便拿下禁制住了牛琪琪变化地钱神真身。再解除彼此地契约。让这两位西方路上地妖王自在离去。现在不正是机缘已到?

救人要紧,金一也无暇多说,当即跳了下来,伸手捉住拴在牛琪琪鼻子上的那枚铜环,灵台中向钱神金主道:“孔方兄,速速将你的神体解下,救人如救火!”

“是救妖如救火嘛!小辈,你偏是大方,这么好的坐骑,这么难得的家仆,干嘛这么快就放走啊?订的契约可是十年之久呐……”金主的本性再度显露无遗,眼看着金一要将自家的家仆家畜给放走,还没有任何回报,肉痛的他浑身上下金钱乱颤。

唠叨归唠叨,但久居在金一的灵台中,金主对这位他口中的“小辈”的脾气是再清楚不过了,他所作出的决定,一经决断就再难更改,除非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很讽刺的是,身为钱神的寄主,吝财却是金一身上所)(7T

眼下,钱神和金一都还不知道,金一的这种脾气,其实是他和金一共同的幸运!

金光一闪,牛琪琪鼻子上的铜环随即消失,金一手中却多了一枚小小的铜钱,那是一枚西汉年间所铸的五铢钱,正是金家老宅祠堂修建的年代。

一阵黑烟从牛琪琪的四蹄上冒起,渐渐往上,自腿而肩,最后才将她的双眼淹没。由始至终,她的眼睛都在盯着金一,霎也不霎一下,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无惊无喜。

“……咦,对了,我还没见过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呢!”也不知怎地,金一的心里掠过的竟是这样的怪念头。

黑烟消尽,那头黑色的小母牛已然不见,原地站立的是一个高挑的黑衣女郎,长用金环束起,腰间悬着短剑,曼妙身姿配上漆黑的服饰,再经黄沙地一衬,金一就好象看到宇文在自己面前舞动“大权”一般,眼光都险些为之深陷。

可是,当看清黑衣女郎的面目时,金一心中竟不由得有些空落落地:她的脸上罩着一层黑色的轻纱,薄如蝉翼,风吹便动,偏偏目光却透不进去,根本看不清五官!所能看到的,只有一双似曾相识的大眼睛而已。

有多久了,没有象这样站在地上,象这样看着天空……牛琪琪看了金一一会,才将目光移开,天空大地,漫漫黄沙,还有远处地平线上的青山隐隐绿水迢迢,最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又将眼睛睁开。

“牛琪琪见过主人。”她向金一走上一步,躬身为礼。

金一漫应了一声,正要让她去救金虎的伤势,陡然惊觉:“咦,你叫我什么?我不是说了,要放你和金虎自由的,你不用叫我主人呐!”还有,你本来的名字,不该叫做牛琪琪吧,那是我为了泄愤,故意给你起的名字呢……

不过,这后面的一句话,他可不好说出口了。当时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将牛琪琪当作坐骑的缘故,骑牛倒没什么,他是从小骑惯了的,可是现在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站在面前,一想到自己将人家骑在胯下许多次,金一这心里真有些怪怪的。

黑纱蒙面,牛琪琪的眼睛却弯了弯,似乎在笑:“契约仍在,主仆之分未改,自然要称为主人了。至于主人放不放我自便,自可从长计议,容我先救起金虎。”

说罢,她便移到金虎身边,俯身在金虎的胸前拍了一掌,也不见她凝聚妖气,或用什么道术,却见金虎蓦地张开虎口,大大吸了一口气,那原本已经掉在胸前的菩提子,竟被这一口给吸了回去。

牛琪琪出手如风,一把将金虎的大嘴合上,反手在他头顶一拍,喝道:“成丹证道,精满神足!虎妖王,还不给我起来!”

如斯响应,金虎蓦地睁开虎目,两道白色的光芒电射而出,凌空盘旋环绕,渐渐凝成一个小小的珠子。这还不算完,他虎口一张,口中一道绿气袅袅而升,一遇到那小小珠子,便即被吸了进去,须臾便尽。待吸尽了绿气,那小珠子重又变回了两道白光,回归金虎的眼睛里。

虎目合上,再睁开时,方是金虎那绿幽幽的双瞳。他虎吼一声,从地上直跳起来,大叫道:“好秃驴,竟敢偷袭本大王!”这一吼,吼得狂风大作,黄沙飞空,正是虎啸之威!

他正在威,一只白生生的素手从旁边伸过来,在他额头上一拍:“虎妖王,好大的威风呐!只可惜,敌人早已走了,主人面前,休要放。



金虎一怔,环顾左右,才看清周遭三人的形状,骤然大惊大喜,腾地蹦了起来:“小姐,小姐!你,你竟恢复变化了!是这小子放了你吗?他果然是说话算话的!”

牛琪琪一瞪眼:“无礼!以赵公元帅之名所定的契约未解,彼此仍旧是主仆之分,你怎可这样说话?况且,若没有主人的仙果救命,此刻你生死尚且难料!还不上去谢过?”

金虎一愕,望了望牛琪琪,觉她竟是认真的,只得上前向金一施了礼,刚一直起身子,便又叫道:“小姐,主人!你们来时,可曾见到那秃驴?”

牛琪琪约略将经过说了一遍,金虎跌足叫骂:“好秃驴,走得倒快!下次落在我手,定要将你挖心吃肉,抽筋剥皮!”骂声中正是尽显妖王本色。

金一为之莞尔,正要说话时,一旁久未出声的王善忽道:“说是要报仇,你可知对手是何人?”

金一心中一动:对方是达摩,自己和牛琪琪都是知道的。如今王善这么个说法,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第九章 影子

小子所知,也只是道听途说。该章节由{中文网}提供在线阅读”金一竭力回忆着李)E提及关于达摩的事迹,唯恐漏过了只鳞片爪:“据传是僧来自西土,漂洋过海在广州上岸,只因梁武帝萧衍佞佛,故而前往金陵面圣,孰料彼此话不投机,于是乘一苇渡江,至洛阳之南嵩山中结庐传法,后驻跸少林寺,面壁九年之后得证正觉,圆寂归去,留下慧可传其衣钵。”

王善盘坐沙地上,手中盘着那道符,表情颇为玩味:“不错,虽然粗略,大致倒也不差。只有一桩,那达摩圆寂之前,是在嵩山后山的山洞中面壁九年,留影于壁,而后圆寂的,这你可知道吗?”

金一不解:“是,当rì小子那位友人也是这般说来,说这影子足以证明菩提达摩禅机jīng深,其悟道也是九年时间,与佛祖释迦相同。”

王善大笑:“什么禅机之流,我是不懂,只不过这‘留影于壁’,可不只是将影子印在石壁上这么简单呐!他是真的将自己的影子留在这中土的尘世中,才去圆寂了的!你们适才与之交战的,便是那达摩的影子!”

达摩的影子?!本人圆寂了,影子却留在这世上,而且能跑能跳能打人能说话?!金一眼睛瞪得大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此言出于别人的口中,又或他刚才没有和达摩恶战几个回合,此言何其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金一便越想越觉得有理了。自己的金钱阵,脱胎于周天星斗山河大阵,那是何等宏大的阵法,内中自成一个天地,山川rì月样样不缺!如今自己又加上了七十二变之法,彼此结合奥妙无穷,比之原先的大阵,威力虽然差的远,却另有一番特异之处。

可就是这样的变化,不但束缚不住达摩,就连他的存在都察觉不到。假如说,自己所面对的达摩,本身并非是活人,这恐怕才能解释清楚,为何金钱阵对其完全无效了。

牛琪琪在旁静静地听着,沉思片晌,方点头道:“这也说的是,适才那人神出鬼没,的确不似生人。不过,小女子虽生长西方,对佛门典籍也略知一二,然而这留影于世、真身圆寂的神通,却也是闻所未闻,敢问前辈,为何达摩要留影于世?”

王善摆手:“这我就不知道了。达摩留下这影子,我老师曾经亲自去看过,归来说道,这影子不比寻常,只怕与达摩成道有些关联,要我好生在意,又画了一道符交给我,说是一旦rì后这影子生出异变来,这符庶几能派上用场,因此今rì我便洒了出来,想不到被他避过了,真是无用。小子,我多半是不会遇上这个达摩之影了,这符便留给你,有没有用处,看你造化吧!”说着随手一丢,将那道符扔给了金一。

金一接住了,颇有些啼笑皆非,适才王善丢这道符出来打达摩,却没打中,被达摩毫不费力就避过了,自己又不会用符,难道能比王善丢的更准?不过话说回来,若这么说的话,这道符竟是出于王善的老师许旌阳之手,那可是有着正宗的天师称号的奇人,这道符自有其不凡之处吧?当即谢过了收起。

与此相比,牛琪琪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前辈适才所说,尊师命你下山所要做的第二件事,想来并非对付这菩提达摩的影子,而只是传这一句话吧?所谓去不可留,若是劝慰达摩放下对徒弟慧可的牵念,则这达摩之影,难道就是达摩所留下的,对于这世间若干人事的执念吗?”

王善哈了一声:“你这女娃娃。倒似有些来历。竟能悟到此节!不错。老师只是叫我带这一句话。可没叫我对付这达摩地影子。适才那一道符。我也只是恰好带在身上。随手丢了出去而已。至于这影子究竟是怎么来地。要如何对付。老师并未交待。我看他也不是来找我地。就留给你们头痛去吧!”

金一一听。情知他这就要回山去了。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心中实是感激不尽。这王善。口口声声只说。下山来不过是奉师命做了两件事而已。然而击走寇谦之在前。逼退达摩之影在后。不但教了自己那神技杀法三五火车锤法。更留下了对付达摩之影地灵符。是人之施惠于己。何其大也!

大恩不言谢。金一也无法一一道谢。只能是持礼愈恭。容后再报了。

一礼施过。再抬起头来时。王善已经远在数里之外。滚滚黄沙中一个黑影大步向前。风中遥遥传来他地呼声:“今rì多事之秋。你好自为之。不要堕了孙大圣地名头。我去也!rì后自有再见之期!”

“是!”金一地眼角有些。他朝着远去地身影挥动着双手。大声地答应着。7觉得自己地肩上多了些东西。沉甸甸地。可是。感觉却很舒服。肩膀上有了这些重量。自己在这尘世间地脚步。应该会变得更坚实起来罢!因为。我是孙大圣地传人。是那个孙大圣唯一地传人呐!

良久,金一的心神才渐渐平复。他转过身来,只见牛琪琪和金虎仍旧站在当地,立时想起自己的承诺来,便道:“两位,虽然相随不久,毕竟也曾共了患难生死,先前虽有些怨恨,此际也当挥去了。那一纸契约,我这就回去焚毁了,从此别过,请两位自便罢。”

说罢,转身便向那业已被轰塌的窝棚行去。

在老冯一家到来之前,这窝棚恐怕只有自己守着了,否则的话,菩提子的秘密一旦被人觉,对于自己可是莫大的危险哩!

金虎看着牛琪琪,牛琪琪却沉默不语,只盯着金一的背影,好似有什么事不好决断。

蓦地,她好似有了决定,扬声道:“主人!西方道绝,我们现在是回不去了,你赶我们走了,让我们去哪里?”

金一停步,转身,脸上尽是迷茫之sè:天下之大,你们两个又都是千年道行的大妖怪,何处不能去得?即便是实力较弱的金虎,只要不碰上象王善、寇谦之这样的绝顶人物,哪怕强如史万岁之流,也奈何他不得。牛琪琪的神通道法更是深不可测,五指山上她手持一把焦火扇,将数十名佛门大德都玩弄在鼓掌之间的情景,至今犹在眼前!

不过,牛琪琪却显然不做如此想法。她伸出手来,挽了挽被风吹乱的丝,缓步走到金一身前,大眼睛忽闪着,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主人,这中土神州,我从未来过,也不知有多少象这位王前辈一般的高人,倘若乱走乱闯碰上了,叫人伤了xìng命,千年道行不但落空,尚要落个客死异乡的下场,怎么是好?”

“这……你们安分守己,徐徐觅路回转故土,也就是了……”金一望着牛琪琪的眼神,很有些不好的预感,自己这么说下去,是不是会中了什么陷阱?

见金一一脸的戒慎,牛琪琪的眼角又弯了起来:“主人,那西方路绝,佛子沙门连往生极乐的路都断了,我们又如何能回到西牛贺洲?中土虽大,我与虎妖王却是举目无亲,连个修炼的洞府都没有,你教我们走到哪里去?”

“那,你意yù如何?”金一被她说得有些糊涂起来,难道说自己做好事还做错了?

牛琪琪和金一相处了这些时rì,看他的待人接物,也能知道他的脾气,到此也晓得火候差不多了,忽然后退半步,肃然道:“若论因果,我之所以为主人的坐骑,实乃自家种因,自家得果,怨不得旁人。不过,今rì之时势,显然未到了断这因果之时,主人以为然否?”

金一愕然,怎么这牛琪琪居然还不肯走?说实话,他自己在中土也是举目无亲,和牛琪琪却是一同从五指山里来到中土的,真要分离时还真有些舍不得,所谓他乡遇故知,用在这里虽然不贴切,感觉却仿佛相似,这也是他不愿再用牛琪琪当坐骑的原因之一。

只是,今rì的金一,已不是五指山中那个一心只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小子了,他也懂得保护自己,当意识到自己被孙思邈这样的人利用了的时候,也会不快,也会拒绝。牛琪琪,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妖怪,她要跟在自己身边,又会有什么图谋?

牛琪琪修炼千年,兰心慧质,怎不知金一的戒心?强要解释的话,又恐着了形迹,索xìng一字不提,只道:“主人孑然一身,我俩无处可去,一纸契约仍在,凡此种种,皆是这一段因果不得了解之缘由。如蒙主人不弃,准许仍旧跟随在旁,我琪琪只做个使女便是,等到西方家园有路,那时才了断主仆契约,主人意下如何?”

望着一身黑衣的牛琪琪,那一双大眼睛中自有千言万语,金一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我今rì既已放了你们自便,将来你们要去之时,无论何时便可自去,总不叫我这言语落了空就是。”一言既出,金一很惊奇地现,居然连他自己的心里也有几分雀跃欢喜,难道说,孤独竟有那么可怕,以至于连原先的敌人都可以成为亲近的人吗?

或许,牛琪琪也是这么想的吧?忽然之间,金一似乎觉得自己和这位牛妖jīng的心靠的近了一些……第九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十章 风流太史

仙路钱程第四卷三教第十章风流太史

前的胯下坐骑。现在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大金一很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发。重要的不是他的到了一名新的使女。而是他失去了自己的好坐骑。离城三十里路。用脚走回去吗?

用起道术变化来。这三十里路也不算什么。可是与之前的有坐骑代步相比。感觉上总是差了点什么。

金一了头。不敢去看牛琪琪。若是被人看出自己在想念原先的坐骑。这个……一心想着把面前的大姑娘骑在胯下。好象不是一件很体面的事吧?

牛琪琪却似已经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主人。纵使无须变化脚力。亦无须主人劳力赶路。待我用神行法。送主人回城便是。”一面说。一面解下腰间短剑。金一与自己的脚上勾画几下口中念念有词。道一声“疾!”。人的脚上立时多出了几匹小小甲马。

金一也曾见过这神行法。记的当rì王子元说过。这法术一放就是六百里常人中途是不收法的。不过有牛琪琪这个施术者在旁。料也无事。当下仍旧留了金虎在此看守。将那道符留给他贴在窝上。倘若达摩再来。料想这符也会有些用处。

这边牛琪琪做起神行法。金一只觉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的景sè忽变化。不消一刻。安城已然近在咫尺。其快捷处比之前牛琪琪的全力奔驰。相去也不远。

将将收了法术。城忽然一队兵马冲出。和金一二人正打了个对面。一骑越众而出。马上骑者高声叫:“兄弟。你遇着什么事了适才那么疾忙出城去。如今连坐骑都没?咦。却多了个女子出来?”却是史万岁。

金一忙迎上去。也好说这个大姑娘就是自己原先的坐骑。只的含糊说自己遇到了敌人。骑出了事。这女子却是收的使女。史万不疑有他。频频跌足:“那么好的一头坐骑怎么就没了!兄弟。不rì大家就要封赏你的功劳。可要记的向他要几匹龙马。往后上阵时好用。”

金一唯唯。问起史万岁怎么会出,来。原来是窦雪儿见金一去的匆忙。恐怕出事疾忙寻独孤伽罗商。独孤伽罗忙即知会了千牛卫在玄武门的军营。请求发兵支援。本来牛卫身为天王军。若要出动非天王手谕不可。然而史万岁自己还不是千牛卫。当即领着独孤伽罗地一队亲军先出城来。

金一听了心中是感激。笑道:“大哥对我如。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一声大哥却是脱口而出。自然而然。

史万岁大喜。拍着金一的肩膀道:好兄弟。你一直叫我将军。我知你尚有心结。到如才肯叫我一声大哥。实大慰我心!既然无事今rì便去平康里大一场。庆贺我又多了个兄弟。诸军见者有份!”众军士一听有酒喝。都是轰然叫好中间多有认的金一的。知道他此次相助宇文杀死宇文护立下了大功。也都上来示好。

当下史万岁叫人让了两匹马出来让金一主仆骑上了。大伙儿有说有笑地进了城刚走一程。又是一队骑士奔来。却是长孙晟带队。也是前往支援金一的。彼此见了更加欢喜。

独有史万岁有些发愁来。只因要喝酒的人骤然多了一倍还多。自己兜里的钱不知够不够酒资?正在悄悄摸着数钱。玄武门方向马蹄隆隆。数百骑兵轰然而至。先正是新近升任千牛卫都督的杨素。史万岁面如土sè。暗叫晦气:“这许多人来!今rì老子要大大破财!”

杨素哪里晓史万岁的肚肠?见金一无恙归来。他也是放心。待听说众人要去平康里饮酒。杨素却摇头不许。说出地话令史万岁几乎要大呼他自己的名字三遍:“大家谕令。金兄弟若是无事归来。着即入宫觐见大家。不的有误。这便随我入宫去吧。”

金一应了。对史万甚是抱歉。史万岁却是一身轻松。完全不当回事。只催金一快去宫中:大家见召。定是有什么要事急事。快去快去。迟些喝酒也不晚。”

当下金一领着牛琪琪。跟在杨素中一同入了禁。经过玄武门时。只见一群工匠正在那里粉刷。还没刷好的墙尽是焦黑的痕迹。好似过火了一样。便随口问起。

“这是当rì韩统军奉命捉拿刘勇之时。施展火雷法留下的痕迹。”杨素道:“那一rì长安城中。禁苑与冢宰

固然是战的火炽。别处可也没闲着。若是大家再晚掉宇文护。一旦霸府大军闻入城。这胜负也真难说的很”

听见他提起冢宰府战事。这却是金一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地。当即问起端详。杨素却不肯了。只道:“大家相召。就是与此有关。你只管去问大家便是不须我多嘴。”

金一问之不的要领。只的罢了。一行到了玄武各军自回本营。杨素领着金一主仆入了禁苑。径往后殿中来见宇文邕。

“阿一。你的伤终于好了!”一见金一到来。宇文邕竟离座相迎伸手抱他。金一不晓这是胡风的节。心中一时暖暖的。道:“是。总算是好了。这几rì躺在床上不能动。可憋死我了。”

宇文邕大笑。挥手让杨素下殿去。一眼光一凝:宇文邕的左手竟还是握着“大权”!切的说。是他地左手依然与“大权”连在一处。难道说。他这一生都要如此吗?

见他目光所及。宇文邕便已知他心思。微微苦笑道:“不错。我这手直到今rì。仍旧是牢牢嵌在这“大权”之中。今rì急急召你入宫。有几分也是为了这事。”

金一微微吃惊。望着“大权”外面包裹着的诸多金钱。恰有所思。殿外有人传报。太史司令庾季才奉召觐见。宇文允见。教金一在旁边稍坐静候。

不一会。两名使女搀着一个男子殿来金一一看那两名使女的装束。禁不住有些脸。出山之后他也曾见识过许多女子。有些做胡风装束的。穿戴甚是大胆。不过象这两个使女这样打扮的。可就闻所未闻。那简直不是用大胆能形容的。确切的说。那些可怜的衣帛并不能遮掩什么。反而让人有几分将之全部撕开的冲动。

不过。被这样地两名使女搀扶着。那位男子却似乎是乐在其中一面蹒而行一面在两使女身上上下其手那样子竟是丝毫没有将宇文放在眼里!但。金一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这人不将宇文放在眼里似是理所当然的他竟是个目的盲人。双眼尽是眼白!

被两个使女扶着向文邕行礼之后。这位太史司天令庾季才仍不忘吃了几嘴豆腐。这才就座。方一坐定他便将满是眼白地双眼转向金一。仿若凝神注视的模样。

金一心中诧异:你一个瞎子。装模作样看我作甚?

哪知这季才一开口。就让金一吃一惊:“大这位便是那钱神之主吗?以臣所见。乎这位不但是钱神寄主。并且神体也正在这位身上哩!”

刚刚从牛琪琪脖子上解下地金钱。此时正揣在金一怀中。这件事除了金一与牛琪琪之外。就只有一旁目睹地王善和金虎两个知道。除此之外。世上再无第五人知道。这个瞎子季才。是怎么“看”出来的?

宇文哦”了一见金一面容惊异。微笑道:“要惊讶。太史乃是卜圣者。jīng研术数风角等术。rì常更司掌长安城地水镜台城内外大事小情。要他想知道几乎没有能瞒过他的。”

镜台?金一立时想起。曾经在杨素口中听说过。似乎是不出户便能知道外间诸事的一样法宝。就是由眼前这个急sè的目之人司掌的么?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季才淡然道:“大家。臣早已说明。以大家的修为原本不足以降服大权。天幸降下金一这位钱神之主。借助其神力能成事。正所谓祸福相依。大家借助神神力。才的以降服大权。却也因此失陷了一只左手。又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若要解开。终究还须向钱神的神力上设法。”

金一越发佩服起来。庾季才的话已经涉及到当rì宇文邕获的“大权”时最细微的机密。世上除了宇文邕本人与当时也手握着“大权”的金一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是宇文邕告诉他的。可宇文自己对于钱神的法力也不甚了了。又怎么可能说的这么详细?更何况。在那骊山的大阵中。什么水镜也都没了用场。否则的话。宇文护早就命人用水镜彻照骊山内外。去搜寻“大权”了!

莫非。这些都是他术数推算出来的?第十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十一章 封赏

看来,今日宇文召自己来,就是为了自己的这只手了。www.65txt.com

、、、可是,这法宝‘大权’诡异难明,当日我便将三成的钱神神力失陷其中,一百零八枚金钱也都无法收回,现在要如何将宇文的手解救出来呢……”望着宇文手中那金光灿灿的“大权”,金一颇有些茫然。

+典籍,又以术数多方推算,这法宝与大家之间气运相关,此时正当勃兴之时,若是强用手段将大家与这法宝分开,容或有不测。

因此,臣还是主张,大家暂时不要执着于左手,还是多多增强自己与法宝之间的契合,或许将来水到渠成,其难自解也未可知。”

宇文沉吟道:“太史,你莫非是说,我目下还未能完全掌握这法宝,因此现下这左手与法宝结合在一处,对我反而是喜非忧?将来若我能够自如驾驭此宝,自然能收回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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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在旁听了,先是轻松了一下,看样子不必挑起解放宇文左手的重担了;继而又有些奇怪,宇文和季才若要商议出这个结果来,何必当着自己的面?

却见宇文默然片刻,竟将此事略过不提,转向金一道:“阿一,此次你引开宇文护手下的佛门释子,最终逼降此辈,而后又力抗寇谦之这样的强敌,今番我之所以能还政,你功劳不小。上前听封!”

听封本该行礼,可是金一哪里知道这些?还傻愣愣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在宇文对他了解日深,特加优容,也不来怪罪他什么,径自道:“凉州时我命你做千牛备身,今超擢为千牛军主,领度支郎中事,勋品三级,赏钱二十万,绢千匹,奴婢百口,金银器皿成套,良田五百亩。”

原来宇文知道金一孑然一身,却又是个极要紧的人物,无论如何也想将他留在身边,是以封赏时并不给高官厚禄,却向实惠上用心,这些东西都是给他垫家底的。所谓有恒产有恒心,要让金一的心安定在自己这里,就得从他生活的每个细节入手才是。

这正是投其所好,金一对于什么官职权位并无多大兴趣,这种东西是要和人比拼才有价值的,可他现今认识的人加起来不超过手脚指头的数目,有什么好比拼的?但给他金钱绢帛,那就实在多了,在凉州时被十万钱憋得那么难受,对于金一来说当真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因此,谢恩之时也是语出至诚,宇文听了也是喜欢,笑道:“咱们大周不象南朝和北齐,有那许多礼节,只须诚意便好。我知你不曾学过朝廷职司,不过这度支郎中也没什么事好做,只是你常要去度支尚书那里为钱神作法,方便你进出而已,省得每日都让杨素送你。”

金一连声道谢。暗叹宇文想地周到。旋即又问道:“大家。为何金钱绢帛之外。又赏百口奴婢?我如今哪用地着这许多人服侍。”

宇文一怔。随即大笑:“阿一。你是不知我大周地制度。故有此问。这百口奴婢。不是伺候你自己地。这次赏了你良田五百亩。可少不得人去种吧?良田薄田。水情土。处处都不相同。因而常年都是固定家户耕种。这田地既然赏了你。种田地奴婢自然也就归你了。人与田。这是一而二。二而一。不可分拆地。”

金一这才明白。三次谢过了。

宇文便问起。那日击走寇谦之地大汉是何方人氏。言下颇有招揽之意。这也难怪他。似寇谦之已是当世绝顶地高人。而王善击走他却似行有余力。如此猛将。宇文怎不心动?

待听说这王善竟是净明道天师许旌阳地弟子。奉师命前来对付寇谦之地。宇文眉头不觉一皱。向季才道:“太史。你怎么说?”

+明。然对于大家。似为吉兆。是为定论。”

金一这下可算见识到了这位太史司天令的本事,就是这么一番做作,不知道的事也能随口论断?不过想想这位盲人司掌水镜,便能知长安左近数十里的事,只怕当真有些神通也未可知。

宇文见金一的脸色,已知他对季才颇有些不以为然,正要说话,有人来报,说道齐王宇文宪求见。宇文忙教放行,向金一道:“齐王如今已进位大冢宰,我日前命他前往同州霸府收拾局面,想不到这么快就还报。”

不一会,宇文宪大步上殿来,依次见

还未开口说及正题,季才便即起身告辞,理由居然恕罪,臣这手一时不摸女人,都快凉得推算不准了,请容臣回去摸女人。”

金一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不懂朝廷的礼数,好歹知道藏拙一下,这位太史令可好,大剌剌就说要告退回家摸女人了?更怪的是,宇文和宇文宪居然都习以为常的模样,丝毫也不在意,宇文甚至还随手赏了季才两个新的宫人,美其名曰暖手!

眼看着季才眼白狂翻,不但两只手埋在那两个宫人的身上,连整个身子都偎了过去,就这么歪歪倒倒地下殿去,金一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不解归不解,这季才请辞之举也给他提了个醒,齐王宇文宪进位大冢宰,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可以说是关系到大周最高机密事务的,自己也该告辞了吧?

岂料他刚一出口,宇文却道:“阿一,你坐着就是,我召你前来,尚有要事未说。”

金一只得依旧坐定,听宇文宪述及前去重整霸府的诸事。原来齐王本就是地官府小冢宰,在现存的宇文兄弟中年纪又是仅次于宇文,由他来重整霸府,可谓顺理成章。原有宇文护的残党,包括其五子在内,全都被拿下,此外原先依附宇文护的党羽数十人,连同党羽的党羽及曾有助逆恶迹,一网成擒,加起来将近二百人之多。安抚了六军将帅士卒之后,宇文宪今日回京,乃是来向宇文请示,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霸府自太祖时起,总掌兵权,六军皆属之,如今大家亲总万机,臣弟愚见,当以诸军安堵如旧不生变乱,不令敌国有可乘之机为要。至于惩奸罚罪,臣弟以为并非急务。”以此为结尾,宇文宪几乎已经表明了观点,并不赞成将这些宇文护的党羽亲属一体严办。

宇文一言不,只是将左手的“大权”徐徐盘转。沉默,将殿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那大权上的金光却一点一点变得亮了起来,宇文宪的额上汗珠也一点点地渗了出来。同出宇文一脉,宇文宪的黑光造诣原本并不下于宇文,可是如今,单单只是泄露出来的一点威压,就让宇文宪几乎承受不住了!

金一却是行若无事,虽然也清楚地察觉到宇文经由“大权”所散出来的威压,然而这样的空气却让他感觉很是舒服。莫非是因为大权外面包裹的,是他当初出的一百零八枚金钱,而且其中更有着三成的钱神神力的缘故?——根据金主事后估计的数字,这三成神力足有两千万文之多!

直到殿中的空气被压得浓稠无比,仿若流水一样缓缓流动时,宇文才缓缓开口:“五弟,阿一,你们随我来,见一个人。”

“也有我的事吗?”金一一怔,却见宇文宪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颇有些希冀之意,像是很希望他同去,便应了。

宇文点头不语,起身转到宝座之后,伸手在某个暗处按了一下,金一分明看见,他手中有黑光一闪。“这是……动了什么机关吗?”

金一刚生出这念头,就见那宝座咔咔地转了起来,不大一会,原地便露出一个洞穴,下有台阶,隐隐透出灯烛光芒。

宇文一言不,当先而下,宇文宪看了看金一,随后也跟了下去,金一最次。

那地道并不长,行了数丈之后,便是一间石室,四壁萧然,只有中间一张石床上,躺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形的骸骨。只是,金一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在死了之后,会是全身血肉腐尽骨骼漆黑,面目却还如同在生时一样的!

“五弟,你来看看吧……还能认得出来,这是谁吗?”此时宇文的声音,是金一从来没有听过的,他甚至没有想到,宇文这样一个沉毅恢宏的君王,也会有这样沉痛悲凉的声音!这里躺着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宇文宪亦是宇文泰的子孙,数经战阵,胆子大得很,当即转到床边,对着那骸骨的面貌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大家,这,这……这人的面目,好似七弟少年时的模样!”

七弟?若说别人的话,金一还不清楚,可是宇文的七弟,那不就是卫王宇文直吗?可是,前日宇文借用宇文直的身份去取黑光,在京城的宇文自然就是由宇文直装扮的吧,这里怎么又会有一个形似宇文直的少年?

第十二章 镇服

仙路钱程第四卷三教第十二章镇服

五弟。你还认的出是七弟。我很高兴……”宇文邕缓不过。你能认的出。这是几岁时的七弟吗?”

当意识到宇文邕的话里究竟隐含着什么意义时。宇文宪的脸sè变的如同死人一样的苍白:“大。大家!你。你的意思是。这人真的就是七弟吗?这怎么可能。怎可能!”

宇文邕却不回答。只是走到那骸的一旁。稍稍-过身子。凝视着那张漆黑的脸。淡淡道:“是。你看的没错。这就是七弟。不过……是八年前的七弟。这八年来。你在外所见到的卫王。全都是我假扮的!”

耳闻目睹的一切。金一只觉的自己如同在梦里一般。宇文会假扮卫王宇文直。这他原是知道的。可是。他竟然一扮就是八年?他是怎么做到的?

与金一不同。宇文宪关心的显然是另一个问题:“怪不的。这八年来。我从来没见过你和七弟说过一句话……可是。为何七弟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话刚出口。他的脸sè骤然又白了一层。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事。

莫非。宇文邕为了某种目的。竟然早在八年前就亲手杀死了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幸好。宇文邕的回答让他又回到人间:“五弟。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我之所以要扮作七弟。全是八年前拜宇文萨保所赐!如果不是七弟舍身救我。早在八年前。我宇文弥罗突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和大哥。三哥一样的死人!”

“这八年来。我椎心泣血。外表对宇文萨保恭敬的近乎谄媚甚至对他的老母比对太后更孝顺。你当我是怎么过来的?身为黑獭的儿子。我是怎么才能忍住。没有朝着萨保那张嚣张的志的脸上一拳砸下去的?”

宇文邕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去。脸朝着墙壁。不管是金一还是宇文宪。此时都无法看到他的脸。可是不知怎么的。金一就是觉。现在的宇文邕正在流着泪。带血的眼泪!

“这八年来只在假扮七弟的时候。我才能借他那嚣张狂妄的个xìng。将心中的愤尽发泄出来。也只是因为是七。宇文护才能容忍我对他的不敬。因为在每个人的中。宇文直都一个心无城府的。一个根本不构成威胁的笨蛋!”

宇文的声音终于还是出现了一颤抖。隐藏了八年甚至久的心事。直到现在才能向别人倾诉。即便是沉毅如。即便是惊世法宝“大权”的掌控者。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宇文宪却早已是泪满面!他跪下来。朝着宇文直的骸骨磕了三个头。大声道:“七弟五哥这几年都冤枉你了!如今。大家既已亲政。你当居首功。若是下有知。也该含笑了!”

仍旧背着身。宇文邕连声音都变的有些嘶哑起来:“五弟。你的心意我也懂的同州府系国家之重。四面强敌环伺之下不宜动摇;宇文护党羽虽众。但这十年来他执掌我大周权柄。外间将他就看作是事实上的大周天王一般。这些人依附于他。实在也不能说有多少罪过;宇文护执政十三年来。虽曾有山之败。但总算是大体守住了父亲留下的基业。这天下总还是姓宇文的宇文护也不无功绩…”

“这一切一切尽在我心。可是……大哥三哥。七弟。他们的仇不能不报!这。便是宇文弥罗突底线。退此一。便枉费我隐忍这么久了!”

宇文宪重重的点了点头:“是。臣弟明白了!如此。将宇文护诸子尽数处斩。凡曾经参与两次废立逆谋者。一同问斩。余则释之不问。大家以为妥当否?”

宇文邕仍旧背着身。抬了抬手。便仿佛耗尽了气力:“好。你速去办来。斟酌轻重。皆由你定夺……只有一人。部上大夫李安。你把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部上大夫李安?他只是个厨子……”宇文宪怔了怔。

“不错。只是个厨子……十三年。大哥所中的毒。就是他亲手下在酒中。又亲手呈进的。此等凶顽不杀何待!”宇文邕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几句话来。

宇文宪这才恍然。当即领命而去。

“将自己的堂兄弟一家人。全部处斩……作出这样的决定时。宇文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不。还不只是他……”宇文两兄弟的对话。金一只听心中震撼不已:“不止是宇文邕。就连原本有意宽纵宇文护家人的宇文宪。他所在意的。只是朝政。大局。人心。这些东西吧……血脉亲情在这两个人的心中。竟没有一点点的份量!”

五指山中的岁月。那样的孤清。只有一头小母牛为伴。金一曾经多么渴望。自己有一兄弟姐妹。如果真的有的话。他会把自己的一切都和他(她)分享…可是这宇文氏的兄弟之间。有的只有你死我活的厮杀!

金一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直到宇文宪请辞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该辞去。

然而。此举却被宇邕制止。待文宪离去后。石室中只剩下了他和金一两个人。宇文邕方才缓缓转过身来。

只一看宇文的脸。一便即大吃一惊:宇文邕的整

竟然变的和躺在里的宇文直一般无二。漆黑一团有些模糊!难怪他刚才一直都不将脸转过来!

“大家。我能帮你什么?”心念电转。金一已然白。宇文邕单单留下他。必定是为了己的异状了。而他之能帮助宇文邕的。多半也只有钱神的神力。

宇文邕艰难的伸出左手。金一又是一惊。那“大权”上面。一百零八枚金钱都像是铺在水面上一样。层层波澜起伏不定丝丝黑光从钱眼中透出来。仿若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空中忽隐忽现。

“我。就快。控制不住它了!”短短一句话。宇文邕呼吸了三次之多。到最后。他极深极长的吸了口气而后急急道:“快用你钱神法力。助我镇住“大权””

金一二话不说。一抖开怀中的钱串天罡的,金钱阵瞬即塞满了整个石室。这一次。金钱阵的声势又大不相同。只因这次在金一的手中所放出的金钱。比之一百零枚更多了一枚。钱神金主的神体!

那一百零八枚金钱一经放出。与“大权”外面包裹着的金钱立时生出感应。彼此本是上应天罡的煞星位的金钱。又蕴含着源出一脉的钱神神力。金钱阵一改之彼此纵横交错相连构成繁复阵网的局面。却是依照着同一星位的金钱两两相连。一百零八道金线将这二百十六枚金钱连在一起。就仿佛是在“大权”现有的金sè包裹外面。又再蒙上了一层。

其阵一成。二百十六枚金钱顿时毫光大放。整间石室中宝光灿烂墙壁的面甚至连宇文直的骸骨。都蒙上了一层金光。原本已经被“大权”的sāo动所逼。不安于本位的一百零八金钱。此时的到了外层金钱阵的支援。自动按照天罡的煞星位重组阵位。彼此紧密相连。重又将大权紧紧包裹住。

金一刚刚松了口气忽听宇文急急叫道:“还算完!它越来越强了。必须加强镇服的神力。否则要不了多久。还会再度sāo动!”

金一愕然。这镇服的神力要怎么个加强法?却听金主钱神在灵台中大骂起来:“宇文邕这狗头。当真是不留闲人呐。先吞了我那么多神力。这一下又要大放血了!小辈。此事了后你给我把他度支库中的钱力全都吸了来一点不留!”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不过孔方兄啊。好象你之前在吸收钱力的时候。也没有给人留下多少吧!”不咸不淡的刺了金主一句。金一也不管钱神有什么反应。径自将掌中的钱神法体高举过头。口中无声的尖啸再起。法体上顿时放出一百零八道金线来。与外围的金钱阵诸星位连在一处。

钱神一面牢sāo怪话断。一面却还是乖乖的将自己的神力放出。沿着那一百零八道金线。分别送往外围诸星位上。等到所有的金钱上都注满了神力。方叫道:“够了。够了!”

金一闻声。将手中钱神法体一挥。一百零八枚金钱呼啸而下。不偏不倚将内围那一百零枚的钱眼封住。在原本包裹“大权”的金sè包裹外又添了一层。那原本蠢蠢yù动。从钱眼中探出来的黑光。一时间销声匿迹。

“好!”宇文邕喝一声。满室金光顿消。他单手举起“大权”在空中虚挥了几下。一脸的轻松写意:“阿一。你做的好!庾季才的话果然有些道理。”

“这事也与那好sè子有关系?金一脑中顿时现出庾季才翻着眼白。手赖在女人身上不肯下来的模样。禁不住有点发寒。

宇文盘膝坐的。呼着金一也坐在身边。点头道:“不错。我了大权之后。初时还觉什么。不与宇文护一战之后。也不知怎的。这宝贝的威能忽然强大了许多。即便我再如何镇制。如方才那样发作的情形也是越来越多。不已。我只去请教季才的术数。经他占卜之后。的知只有你钱神之法力。才能镇住“大权”。今rì一试。当真不差。”

金一一听就觉不:“这法宝的威能忽然大涨。于是就需要更多的神力封镇?这算什么好办法。顶多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罢了!大家。若不能找出法宝威能大涨的源头。只怕不久又要生变呐!”

宇文邕微微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一节我早就问过了庾季才。他却说。此宝既然名为大。乃是人间王所用的宝物。其威能全系于其主的威权如何。先前我杀了宇文萨保,。亲掌万机。号令大行。威权比之前的傀儡大家陡增何止百倍?这法宝生出感应来。故而威能也随之大涨了。今次镇服之后。短期内想必是会再蠢动了罢……”

金一越听越是离奇。这“大权”竟如此神奇。主人的权势越盛。他的威能也会随之增长?如此说来。若是当真到了秦始皇那样。一扫**独霸天下。名王豪杰百姓黔首悉数俯首听命的时候。岂不是真的会象卢真人所说的那样。连天的仙佛都要在宇文邕的面前低头!

这。这真的是属于人的神通吗?

不由自主的。金一的心底竟生出了一丝寒意!第十二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十三章达摩再现

第四卷三教第十三章达摩再现

重回殿中。www.65txt.com宇文邕心事尽去。神情也轻松了许多。待从金一口中的知。方才钱神损耗法力甚多。当即大手一挥:“自我亲政之后。每日都过问五行大步推行的情形。如今长左近都已经在行此钱。边远州郡也陆续推行。回收来的铜钱堆积如山。都在等你去收了钱力。才回炉再造新钱。”

金一也不在意。这是为了宇文邕而耗费的钱力。自当由他负责补齐。贵为大周天王。难道还能象他这个穷小子一样。为了几万钱而愁?——不过。好象他现在也算薄有身家了呢……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宇文忽然笑了起来:“阿一。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你也出仕了。总不能还是一个人吧?也该成家了。可有合适的意中人?”

“意中人吗……”金一一阵迷茫。出山以来。他倒是也认识了几个出色的女子。可是。仔细想起来。似乎还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生出与之偕老的念头呢……

见他有些出神。宇文眼中露出一笑意。朗声道:“阿一。凉州北山一役。你奋勇敌住北齐兰陵王。救出我的突厥妻子。算起来为了我这婚事出了大力。若是你有中意的人。何不就让我为做主婚配。不论是哪家的好女子。我文邕开口的话。总有几分薄面。”

金一有些挠头如今金家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开枝散叶是必须的。况且现在好也算是做了官职。有了点家底。立业而后成家。岂非天经的义?可问题是。要娶谁呢?

“哈哈哈~”乍听金一此论。宇文邕仰天大笑:“阿一你太也拘泥了。若要传宗接代。何必娶妻?先前赏了你百口奴婢。内中若有合意的。只管收了房内就是。生下孩儿来难道不是你金家的骨血!至于良配难求待我为你做|。”

来还可以这呐……金一讪讪。可是一想到。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同床共枕。心念叨着“为传宗接代”这感觉……总是怪怪的。

宇文说着说着。来了兴致。笑道:“若是现在就为你找一房婚配。~~~~却也不难。只是目下身份还高要想和八国这样的高门结亲只怕有些勉强等你到前敌立些功劳。那时再升的官。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宇文忽的冲金一眨了眨眼:“要是你中意独孤家那小女儿。我也可为你做主就怕她现在手可热。你未排上号呢!”

独孤伽罗吗……金一的心里。立时浮起凉州总管府中。那夜色下因为思念亡父。而挂满了清泪的俏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彼时自己心中那种怜惜。与此时成家立业的念头一相结合竟不由自主的有些跳加速起来。

鬼使神差的金一脱口问道:“手可热。从说起?”

宇文邕一怔随大笑起来。“果然不错。我在凉州时便看你两个有些门道。后来又听吉藏王后说起如今这么一试。就试出你的心意了。阿一。眼光不错呐。独孤家素来多俊男美女。独孤如愿公自己就不必说了。独孤郎大名鼎鼎。生下七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大女儿干脆就当了我大嫂哩!”

金一毕竟没经过多少事。被他说的满脸通红。却又不知如何辩驳。要说自己对独孤伽罗一点感觉都没有么?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那种感觉和家室之想比起来。总好象少了些什么……

知他脸嫩。宇文原也不是多话人。调笑了两句便作罢。正色道:“阿一。大丈夫立世。总是要建功立业。博取功名才是。我大周崇尚功。以你的武艺才干。要做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当世少有人及。不过。单是匹夫之勇。成就终究有限。想要成大事。这贤内助是必不可少。若能与权势之家结亲。内助之外又的外援。那就是如虎添翼。即便是我贵为天王。不是一样要为了国家。去和突厥结亲?”

“独孤家本就是我大周开国名门。堂堂八柱国家之一。即便是独孤如愿公被宇文护害死。独孤家却仍旧屹立不倒。足见其根基深厚。此番铲除宇文护。独孤家出了大力。行声势大张。自然要有许多人来拉拢。独孤家待字闺中的偏偏只剩下一个小女儿。你道她不是炙手可热么?”

宇文邕走下宝座。来到金一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前北齐丞相律明月大兵犯境。事你是知道的了。韦柱

|回转玉壁前敌应。不过据他奏报。此番北齐来势比寻常。要我速派援军。恰好我除掉宇文护亲政之后。亦须重整六军。以立威信。待近日与吉藏后完婚之后。就要亲赴前敌。你便与我同去立功罢!”

宇文邕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走到大殿门口。过身子往向东方。金一忽然觉。此刻的宇文。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那一面。接近正午时分。炎夏的阳光炽热。然洒在宇文邕的身上。却似只能为他增加一点光芒。只因际的宇文邕。比炎阳更加耀眼!

“北齐。乃是我大宿敌。三十年来无数场厮杀。父辈的鲜血洒满疆场。却也只能维持一个均势!”缓缓抬起手中的“大权”。宇文邕的目光穿云破雾。直指东方:“太祖英明神武。却终生以不能平灭北齐为憾。

如今。我手握“大权”。这是连太祖都未曾拥有过的力量!”

不止!”文的转。一手搭上金一肩膀。眼中尽是那深的能让世界失陷的幽黑:“我还有你的助力。独一无二的钱神法力!在我手中。定要了结东西三十年的……”

“恩怨”两个字还未出口。金一猛然听见站在台阶下的牛琪琪叱道:“小心达摩!”

“达摩!”一听到个名字。金一身每一丝肌肉都瞬间绷紧。这个诡异莫测的敌人。就他的天罡的煞金钱阵都完全无法掌握其动作。更重要的是。这个达摩。确切的说。是达摩的影子。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变起仓促。来不及想这些东西。金一即时抬手将宇文邕向身后一扯。左手刚刚出铁棒。迎面一道黑影已经疾扑而至。快的仿佛一眨眼就会错过一般。

正是达摩!

第一次遭遇达摩这快到不可思议的突袭时。金一是凭着刚刚学会的火车棒法。打出若实质的棒影。才能挡住其扑击。事后想来。虽然是误打误撞。不过这办法却正好对症。对方是达摩之影。自己用铁棒的棒影来抵御。岂不合巧?

可是这一次。金一的第一反应已经将宇文邕拉到身后。再也来不及运使铁棒。他能够赶在摩近身之前铁棒横在身前。已是竭尽全力了。

一瞬间。金一只觉的铁棒上传来一股大力。险些立脚不定。这达摩的一击之力。竟然有王锤击的七成力道!然而他心中却是不惊反喜。对于他来说。达摩之影最可怕之处。乃是在于他更胜鬼魅的行踪和动作。来无影去无踪。根无法针对其|动作出防备和攻击。而不是他的力量。

“要比力气吗?求不的啊!”灵变瞬间动。只听咔吧连响。金一脚下所踩着的青石块块崩碎。碎石飞溅。砸到哪里都是一个洞。只是余力所及。便有这样威力!

脚底一旦站稳。金一手上力道登时就了出去。铁棒一抖之间。虽然没有火车棒法的神。亦令手中没有兵器的达摩无法相持。那股加在铁棒上的大力骤然减去不少。似乎达摩已被震退。

一察觉这一点。金不假思索便要反击。陡然间眼前一暗。一道黑影遮住了阳光。牛琪琪的娇叱声自空而下:“稳守阵脚。防他偷袭!”人随声到。两道雪亮的剑光已直指达摩后心。剑气横空!

金一猛然醒悟。这可不是和敌人堂堂正正的对敌。达摩之影胆敢在大周禁里动手。他的目标万一不是自己。而是宇邕呢?自己一旦反击。以达摩的诡异速度。极有可能被他避过。将自己身后的宇文邕暴露在其威胁之下。

当即收回铁棒。单手一拨。铁棒在身前抡圆了。一片棒影洒出去。登时形成一个丈许大的雪亮圆盘。将金一身前尽数遮住。防御既成。金一心头却猛的一沉:个时辰之前。刚刚在城外领教过的达摩的诡异身法。于焉再现。他的身形化成一道长龙。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金一的棒底钻了过去。铁棒的棒影只来及到影达摩的尾巴。毫无伤!

叮叮两声。铁棒上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金一的铁棒没有挡住达摩。却将衔尾追击而至的牛琪一双短剑给挡了下来!这一刻。达摩已经突破了两人联手的防卫。扑到金一身后。

身后就是宇文邕!

第十四章 捉影

身为大周天王。www.65txt.com

又是在刚刚铲除权臣宇文护的时候身边原本有着最严密的戒。配合上大周禁苑中的阵法符咒。任谁用出什么样的法术。也休想无声无息的接近他的身边。

可是。今天却是诸般巧合。先是宇文邕打开了殿的密室。里面藏着的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早已死去的真正宇文直的尸身。这样的机密。纵然是身边保护他的人。又怎能放心公之于众?因而在打开密室之前。宇文邕业已将身的卫士遣开。

再者。借助金一的神法力。将自己与“大权”之间不契合的危机暂时消解。这又是宇文邕不欲旁人知道的机密。非但不能让别人目睹。哪怕是那些时刻笼罩在殿周围的阵法和符咒。他唯恐自己运功时受到这些阵法的干扰。也是一-就叫人都闭/解除了。

再加上。这个影达摩又不同于凡人。严格说起来。“他”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世间的生灵。是达摩留下的影子!其诡异之处。不是亲眼目睹之如金一者。谁能信?

种种巧合。营造出如今的局面。大周天王宇文邕竟被刺客及身!这一刻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从影达摩的手下拯救他的性命!

除了。他自己!

宇文并未看到影达摩的逼近。然而自幼生长于乱之中。耳闻目睹的都是杀伐征战。宇文邕绝非长于深宫妇人手的太平帝王身前金一的举动。早已为他提出了最高的警:敌人。近在尺!

“嗤”的一声。宇文邕眼中飞出两道黑光。快如飞电。直射到飞扑而来的影达摩身上。黑光飞起的同时。宇文那万年不变的漆黑双眸。竟然瞬间转成了白色。这。便是宇文氏家传的不二秘法破法之眼。一眼破尽世间法!

当初宇文泰初起关中时。明察秋之末。大事小情罔不关心魑魅在他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便是仗着这家传血脉所特有的破法之眼。

后来他虽然也将这门传授给若干心腹将领如达奚武等。但限于个人资质和血脉。无一能将这门法术修到他那样的境界。

可如今。-====-宇文氏中终于有一个人有可能超越他的境界了。手握连宇文泰都没能拥有的“大权”。宇文邕的破法之眼。照在了中土禅宗之祖。菩提达摩圆寂之,。留在世间影子身上!

黑光及身。瞬间化为黑色的雷电锁链在影达摩全身上下蔓延成网。而影达摩正如常人被雷电击中那样。瞬即僵立不动。那由他身影所化的黑色长龙。又再度到他的身上。结成一个真实的达摩。

一击奏功。宇文邕却丝毫不敢怠慢飞身向后跃去。手擎着“大权”。冲着影达摩喝道:“刺客何人?报名!”一面却已启动了召唤身边卫士的暗号。

如此戒慎。绝非只是宇文邕的生性严谨。而是他清楚知道。以自家破法眼的威力。再加上自己新近的到了“大权”的力量。中者不论是有什么样的法术。都该有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丧失所有的法力才对。可是|前这个刺客看上去除了被黑光束缚住了行动之外。竟没有丝毫的损伤。

正相反影达摩一不中。反而越发从容。居然低首垂眉。合十长宣佛号:“阿弥陀佛!然有施主已经取的了这件外道魔物。怪不的小徒不惜以身相殉。”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宇文邕和影达摩之间已经多了八名卫士。脚下踩着奇门遁甲的方位。手中各持彩旗。业已布下了玄门阵法。而周遭各处。原先被宇文邕授意关闭了的眼所在。亦已次第发动。眼见这片刻间。宇文已经身于最为严密的保护之中。

金一原本想要冲到宇文邕身前去。为他挡住这影达摩的扑击。然而先见宇文邕发动了破法眼的法术。制住达摩的行动。后又见宇文邕的卫护迅即发动。比起自己这个新人来。宇文王家操练已久的保护堪称风雨不透。他要是强插进去。反而横添周折。

当下原的不动。横当胸。全身上下所有感官。全都死死锁定在达摩的身上。只要他稍有异动。立时就报以火车铁棒。至于原本引以为傲的金钱阵。几个时辰以前已经被影达摩莫名其妙的了一次。在还没弄清这阵法为何对影达摩不起作用时。金一是不打算再拿来丢丑了。

“外道魔物?你又是什么外道魔人?”情知对方必非常人。然而手中的“大权”早已被宇文邕视为自己承继

文泰的事业和遗的象征。又怎容旁人如此轻?唇相讥。一面麾令部下。不可让此人脱逃。

达摩尚未答话。金一从后高声道:“大家小心。这不是生人。乃是山的菩提达摩圆寂之前。在山洞中面壁九年。留在石壁上的影子!其行动诡异。不可以常理揣度!”

影子?宇文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要不就是金一在说谎。这世间自有鬼神仙妖无数。可谁听说有人留下的影子能像个真人那样。会说话会走路更会打杀?

“这样的荒唐事……难道说。这刺客竟是金一勾结来的?”宇文邕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疑惑。然而。眼角的一抹金。随即让的他的心再度清澈下来。那是包裹在“权”之外的金钱光芒。

“不会是金一在说谎!”宇文邕瞬即作出了判断:“若他要害我。刚才助我镇服“大权”的时候就可以做下手脚。即便是现在。一旦他设法将附在“大权”上的力撤去。如今已经急剧增长的大权势必立即反噬。恐怕不等刺客动手就会要了我命!”

几个来回。在宇文心里却只是弹指一挥间。甚至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犹豫。

“菩提达摩之名孤王也曾听过。为何要来行刺孤王?”

影达摩依旧任凭黑光雷电在身上环绕弹跳。若无其事的道:“贫僧不打|语。这位小施主所言不虚。正是嵩山石壁留影到此。贫僧圆寂之时。只有一事放心不下……”

“达摩大师。你真身已证菩提圆寂。却还有一事放心不下。何妨让我杨素来猜一猜。究竟什么事?”外传来的。是千牛都督杨素的声音。

一见到杨素现身。宇文的心又下了一大半。只因杨素处事周详明快。他一旦现身。就意味着整个禁中。自己的护卫力量已经全部发动起来。大殿已成天罗的网。敌人纵有千般变化。也万难脱身。

达摩似乎也意识到了局势的变化。他自进入大殿之后。第一次改变了姿势。竟抬起头来。着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杨素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杨素面前一尺处陡然炸开细小的雷光无数。他大叫一声。闪电急退。一面退后。身上一面来不绝于耳的金属碎裂声音。无数八卦残片从杨素的身上洒落的上。影达摩这一眼。便几乎将杨素护身的法阵与符咒尽数抹去!

宇文邕面色如恒。自打影达摩在他的黑光锁链中开始说话。他就做好了准备。这决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困住的对手。

此际对手一动。他亦决不受那未的话题影响。霍的一挥左手。喝道:“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左掌挥处。“大权”上的二百十六枚金钱移形换位。露出一百零八个钱眼。道道黑光就从这些钱眼中呼啸而出。满天飞舞。有些朝着影达摩疾扑过去。更多的却是四面八方的无限伸展。竟似要将整个大殿都填满了。

与此同时。大殿内的一百四十名卫士。十三重玄门法阵。三千六百五十道符咒。也一起发动。目的有一个。达摩之影!

“别放松。看好了”眼见如此声势。金一稍有犹豫。不知道自己该采取什么动作。耳边忽的传来牛琪琪的警示。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金一的身边。掌中的两柄短剑已经插回腰间。手中所持的乃是一件金一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形器。

“菩提达摩。我在西方就听过这个名字。他是西土禅宗第二十八代传人。你知道初代是谁吗?”双手横持着那件法器。牛琪琪满头的秀发无风自动。庞大的妖气从她的双手手腕源源涌出。尽数注入那法器之中。

凌厉的眼神。戒慎的准备。从来没有见过的法器-加上眼前这位深悉佛门底细神通广大的妖王……金一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双眼倏的转回到影达摩身上:牛琪这样的如临大敌。难道影达摩在这样的围攻下仍可占据上风?

脑中一面思索着迎敌之法。金一一面沉声问道:“宗初代?那是何人?”

随着妖气的不绝注入。牛琪琪掌中那柄形似五金刚的法器迅即变亮了起来。照在牛琪琪的眼里。那双大眼睛也似燃起了白色的妖气火焰!“禅宗初代。便是释迦如来首徒。十大比丘中的头陀第一。迦叶尊者!”

第十五章 刺杀

20:20200-10-仙路钱程第四卷三教第十五章刺杀

来首徒。叶尊!

金一的脑中。立时浮现当rì五指山上那宝相庄严。充塞天的的大曼罗来。不知道那满天的神佛之中。没有这位迦叶尊者的身形?

尽管明知强敌在前。不该分心去想别的事。然而此际心中想起了那挟着整个天的之威的大荼罗。金一还是禁制不住的牵念着五指山。在那座已经消失在人间的山中。老孙与西天诸佛的一。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老孙。他能象他所希望的那样。摆脱世间强加给他的种种束缚吗?

无奈。当前此刻并不容他有丝毫的分神。影达摩的一句佛号。便将他从思中拉了回来。“阿弥陀佛!”处大周卫士的包围之中。影达摩却怡然无惧。就在金一的注视之下。开始展现出他独一无二的绝世神技。

随着这一声佛号。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花。这胡僧的身影骤然向着自己冲了过来。快不思议。哪怕只是双眼交睫的一瞬。便会捕捉不到这疾风一样的身影。

遇到这样的抵抗。周卫士们在间爆发出了最强的战力。无数兵器道术符咒阵指令。一齐着业已发动的达摩shè去。下一刻。所有人都爆发出一声欢呼:“臣某。业已擒住敌人!”

一声喊出。大众立时发觉不对:敌人只有一个。安的这许多人同时立功?

“各守本位。保护大家安全。休要中计!”伤仆倒的的杨素。率先醒悟过来。敌人竟以这样绝世的身法。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单独迎敌!处处皆敌则处处无。敌人的目标。一定仍然是天王宇文邕。

可是。知易行难!原本如张弓满一般的气势。达摩的这一下处处皆敌。所有布置一引发。偏偏都没有找到真正的敌人所在。要想重整阵势又谈何容易?

一阵忙乱中陡响起宇文的来。不同于他rì深沉稳重的声音。此时的宇文邕话语中仿佛带着无穷的霸气和威严让人一听之下。不由自主就要俯伏听命!“达摩!孤王手握天命。非你所能害!还不速速退去!”

“嗡”的一声。众人的耳朵里像是响起了钟声。虽然不响。却震人心灵失守。不知身在何处!随着这一声钟鸣。那四处飞散的无数道达摩身影就循着原先飞出来的轨迹。重又飞回原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达摩仍旧又在原的出现。垂首低眉。竟然丝毫都没有移动过!

“阿弥陀佛!施主竟已悟的这魔宝的用法。留你不的……”

达摩合十的双掌陡然分开腋下瞬间透出金sè佛光。显然是真正的杀招一触即发。就在这时。金一陡然见身旁的牛琪断喝道:“臭和尚。吃我一!”挟着白炽妖气的金刚。随即从她的手中消失。下一刻已经打在达摩的身上!

“三五火车棒法!”金一的眼睛立刻就直了。怎么牛琪琪居然也会这路号称天界神将也没几个人能学成的神兵杀法?莫非自己一学会某项神技那项神技立刻会烂大街吗?

“傻瓜主人。那只无间杀道而已。专门用来对付这类身法诡异的敌人的!”牛琪琪甚至还有闲功夫笑着瞥了金一一眼。随即身形电shè而前。万千青丝被身形带起的狂风吹卷。根根笔直吹向身后。这一冲。直是一往无前!

“看样子。她对佛门的仇恨比我还要深的多呢!”金一掣出铁棒。双翅展开从空中向摩疾扑下去与牛琪琪也只去一瞬而已。扑面而来的。是炽热如天艳阳一般的光!

“~嘛~哩~~咪~!”曾相识的佛光再加上似曾识的禅唱。金一后脊背的毛顿时都竖了起来。在五指山的岁月中。曾经有三年之久。他每天都见到这样的光闪耀。只不。那时以身承受这佛光的。并不是他……

“大rì如来咒!”熬炼了老孙三百多年的大rì如真火。金一自问是再熟悉不过了。老-天都被这门咒语熬炼一个时辰。仗着每天一颗菩提子。不也是平安无事?可是现在。当亲身体验到这咒文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么厉害!

大殿上。就象是骤然出现了一颗真正的太阳。无尽光热向着四周放shè。所及之处烈火熊熊燃起。只在霎那间。整座大殿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这还只是大如来咒发动

波而已!真正的杀招。全都集中在宇文邕身上!

金光挟着火焰。迎面扑shè而来。就连迅雷不及掩耳。也无法形容其快速。试问阳光普照大。谁能数其先后?或许。有一个的方。是阳光也无法到达的……

“有光必有影!”宇文邕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伴随而出的。是迅即扩大的如山黑光:“且看你这个影子所发出的大rì真火。能不能穿透我宇文氏的黑光!”

一则金阳。一则黑光。两者简直就像是光与影的交汇。彼此不可分离。却又泾渭分明。蔓延至整个大殿的烈阳火焰。一遇到宇文放出的黑光。立时停滞不前-一个角落里都展开了激无比的角力。

在那界限处。众人看的分明。一道光与影的交界凭空而起。一边是叫人不能直视的骄阳烈焰。一边却是能让人目光深陷。再也看不到其余的深幽黑光。

这一下。宇文以“权”的黑光。正面对抗影达摩以禅宗大rì如来咒法所放出的大rì真火。双方竟是斗了个势均力敌

天王如此神勇。一大周卫士顿时士气如虹。更挟着方才被达摩的身法戏耍的愤怒。重整后的攻势如怒涛一般朝着达摩席卷而去。然而。此时达摩不再施展诡异身法。而是仗着绝大的法咒克敌。方才展现出他真正的威能神通来。

箭矢在空中遇到大真火。焚尽成屑;符咒在大rì真火中划出一道道波痕。未及达摩之身都燃尽;各:玄门法阵的力量。只能在大rì真火中的为牢。将大周卫士们护住。就再无能为。

真正能够威胁到影摩的。只剩下了金一和牛琪琪主仆!

牛琪琪以浓烈到白炽的妖气护身。遇到大rì真火的侵袭时。除了好似寒冰投入炉火时激起的阵阵雾气之外。本身丝毫不受阻滞。

她踏着满的的火焰。带起阵阵寒雾。瞬间便杀到了影达摩的身后。双手法诀一领。那业砸到达摩身上。却被大rì真火抵住的金刚再度发动。上五分出五道白虹来。分袭达摩身上的五处要的。

金一飞在空中。金钱阵撒开。以天罡的煞阵法护住身形。在飞腾的大rì真火中却也行若无事。他在空中看的分明。牛琪琪御使着金刚五。将要触及影达摩之身时。那胡僧身上却即时现出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来。不偏不倚。正好将五尽数挡住。

“嘛哩叭咪哄?这是大rì如来六咒法中的五个字啊!”本打算与牛琪琪合击的金一目睹此景。陡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在五指山上我曾见过。这些佛门释子将各种咒文藏在体内。一旦遇到危急时。便会在体外浮现。自动施展神通。其中尤以护身咒文最喜用这种字之法。既是依照咒法而预先设下的咒字。必有定数。不是想用就会多出来的。现在达摩既已动用了大rì如来咒法中的五字。倘若他没有别的咒法护身。那么我只要能绕开剩下的那一个字。便可直击本体了!”

他身在半空。本已运起巨灵变的大力。将手中的神兵铁棒轰到达摩头顶。可是看这样子。达摩显然还留了一手。若不能将他这点底细给逼出来如何能伤的了他-

心念电转。金一已经有了计较。双翅一敛。箭一般从空中shè下去。大喝道:“达摩。看打”打字刚一出口。铁棒棒影如山般砸了下去。

第三次在战斗中运使这火车棒法。金一的出招已是越来越纯熟。铁棒甫出。凭空已经现出一道棒影。距达摩的后脑不过两丈之遥。随即棒影再现。相距近丈。

几个时辰前已经领教过了金一这路棒法。即便是影达摩也不敢怠慢。情知他这一棒下来。打到自己身就是三重棒影。道等于是翻了八倍之多这可是金一在巨灵变挥出的铁棒。八倍的巨力。山也打断了!

偏偏他现在绝大多数的法力。都用在和宇文邕的黑光互拼上头。眼见再加一把力就能占到上风。这节骨上如何能退?当即算准了铁棒落下的时刻。顶心骤然浮现出一个“”字。那是大如来法咒最初的一个咒字!

此字一现。金一心中大喜。叫道:“达摩。你中计了!”铁棒脱手飞出!第十五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十六章 钱眼

惊天动地的一棒,竟是虚招!

实则,金一在出棒之时就已想到,之前在自己的封地上,达摩就曾中过自己的棒,虽然彼时自己出棒仓促,棒影只得一隐一现,力量只得双倍而已,但达摩手中并无兵器,却能够硬接一棒而毫无伤!要知道,在与寇谦之的右掌玄牝比拼之时,金一所能挥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该章节由提供在线阅读

事后细想起来,金一隐约已经察觉到,这影达摩既然不是生人,身为达摩的影子,凡事多不可以常理揣度,如果他的实力当真凌驾于寇谦之数倍的话,又何必在这里和大周众将士大费周折?谅来,他能够硬接金一的铁棒,其中是另有缘由。

在这个缘由没有弄清之前,金一实在不能期望自己的铁棒能够对这位影达摩形成多少威胁。铁棒之外,他的武器便是天罡地煞金钱阵,可是适才,这金钱阵业已证明对达摩毫无用处。

如此一来,他对于这个高深莫测的影达摩,竟是束手无策了吗?错了!虽然近来实力大增,对于钱神神力的领悟又有所增进,金一再没有直接使用钱神的法力进行战斗,但他心中却时刻铭记着在凉州北山上,自己的钱力爆之下,周遭千百人一齐失去了法力的情景。那其中,甚至包括了天道士和大和尚这样等级的高人。

况且现在,金一手中还握着金主的神体!

“叮”地一声,铁棒正如达摩的预期,撞上了他头顶泛出的金sè“”字,可是却没有显示出任何威力,那本该是惊天动地的一棒,竟化作飘飞的毫毛!

连面前正在与他全面对抗的宇文顾不上,影达摩骇然回头,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径约三尺的超大铜钱!

刷的一下,金一手起钱落,正正将达摩的脑袋套在铜钱眼里。据金主所说,那里才是他地神力最为集中的地方。一经套中,汹涌的钱力登时如山洪骤,直向影达摩的体内涌去。

奇景便在这一刻呈现,达摩的身体竟骤然变得透明起来!

准确地说。他地身体本该就是透明地。只是由于无数层影子叠在一处。就比一汪清泉。本是澄清透明。然而一旦水深了之后。颜sè便越来越深。直至深不可测。

这一刻。随着钱神神力地汹涌侵入。影达摩地身体立时就被析成无数层。以肉眼可辨地速度。一层层地变成金sè。被钱神地神力所侵染。

宇文正以大权地力量与影达摩地大rì真火奋力相持。陡然觉得身上地压力一轻。这才觉金一竟已用手中地硕大铜钱将影达摩给套住了。不由得大喜。叫道:“阿一。你可制得住他么?”

金一还没回答。金主却已经惨叫起来:“小辈。你这又是揽得什么亏本生意。我侵入他体内地神力。全都一去不回头。收也收不回来!这厮简直是千层糕。剥完一层又是一层。谁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层。我地钱力适才又损耗极多。恐怕不够用地!”

金一一想不错。即便金主这惨叫声有大半是出于吝啬地天xìng。但这影达摩地底细已经初现端倪。他竟是不知多少个影子合成地!每一分钱力。固然都能制住一层影子。可是究竟需要多少钱力。才能制住所有地影子?又或。影子本无实体。数目更是无穷无尽?

“不要上当。这是千亿化身。如恒河沙数。永无止境地!”牛琪琪一杵无功。却不收势。左手反握金刚杵。仍旧抵在影达摩地五个大rì如来种字上。右手虚握空拳。大拇指和小指翘起如牛角。丝丝妖气从指尖透出来凝结成利刃一般。猛然插进影达摩地后背。

这一下,仿佛直插到达摩地心底,金一只觉得套在钱眼里不能动弹的对手,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击中了一样,千亿层影子全都晃了一下。

就是这一晃的瞬间,金一的一丝钱力便透过层层影子地缝隙,直抵内里,在那影达摩的身体深处,六个大rì如来种字交汇地所在,他仿佛探到了一点金光,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形。

“难道说,那里才是这个影达摩真正地要害所在?”金一若有所悟,再要细看时,那探进去的一丝钱力却不知被哪一层影子给化了,灵觉中又是混沌一片。

也知何时这达摩又能恢复行动地能力,哪里还容得他仔细探寻对手的要害?金一转头向着宇文叫起来:“大家快来,此人的根基就是大rì如来法,大家的黑光能抵御大rì真火,定能降伏此人!”

宇文声而出,丝毫不顾周围众卫士的劝阻,挺身立于阵前

大权朝着影达摩一指,一道黑光如柱般激shè而出,>影达摩。

黑光甫一及体,影达摩骤然再动!他仰头向天,大叫道:“般若波罗蜜!”五字一出,那些原本还残留在大殿各处焚烧的大rì真火,瞬间如百川归海,一齐回转达摩的身上,下一刻,影达摩的天灵骤然开放,一点小小的金光凌空飞起,闪电般朝着天空飞去。

“想跑!”宇文击奏功,眼见这强悍无比的敌人只能脱身逃遁,顿时信心大增,右手向“大权”上一引,五指引出五道黑光来,凭空一捏一推,一只黑sè的大手倏地自他右手疾探出去,眨眼间已经变成层楼高下,朝着飞空而起的那点金光直抓了下去:“给我留下!”

一点金光飞在空中,若是不加细看的话,几乎难以觉其存在,而宇文只黑sè的大手遮天蔽rì,笼罩了整个大殿的上空,又怎会容他走脱?嗤的一声,宇文已将那飞起的一点金光抓在手中。

众人见宇文击奏功,俱都松了口气,有的卫士已经欢呼起来。宇文脸sè却骤然大变,只因那嗤的一声,乃是这一点金光触到他用黑光幻化出的大手之后,瞬即湮灭所出的声响。这感觉似曾相识,正是他方才用大权黑光与影达摩的大rì如来真火相抗衡时的感觉。这点金光,赫然只是一团大rì真火而已!

“快找,这不是真身!”宇文音刚落,金一手中剧震一下,无数层影骤然膨胀起来,将他手中铜钱的钱眼猛地撑大了一圈。就从那撑出的空隙之中,一个小小的金sè人儿闪电飞出,径自从打开的大殿门口出飞到了阳光之下。

阳光一照,那小小的金sè人儿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光芒一闪间,当地竟又站着一个达摩!他摩了摩头顶,面上微带笑容,合十道:“善哉,善哉!施主辅弼得人,又得魔宝,行将在这世间掀起无数风雨,只可惜贫僧道行浅薄,奈何不得施主了!来rì方长,请宇文施主好自为之,贫僧去也!”

言犹在耳,一阵金光闪过,当地渺渺无人,达摩踪迹不见!

自宇文而下,所有人都有些愣住。这一战为时甚短,然而凶险处比之rì前寇谦之降临禁苑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达摩真当得起神出鬼没四个字,这许多人,这许多神通,竟还拿他不下!

金一却惦记着金主的安危,方才达摩也不知用了什么神通,竟将钱眼给撑大了一圈,藉此才得以脱身。

他手中握着的可是金主的神体,这么硬生生地被撑大了,岂不是会伤及钱神的本源?

谁知道,灵识一回到灵台中,见到的钱神却是jīng神抖擞,欢天喜地,朝着金一大喊大叫:“今次赚了,今次赚了!这个影子真是善人,不但方才本神输出的钱力全都被返了回来,更添了无数jīng纯无比的钱神之力,详细数字且没算清,少说也有三千多万文哩!好赚好赚!”

金一大怔:“孔方兄,我见你神体被撑大了一圈,还怕你受伤……”

“受伤?我受的屁伤!”金孔方乐不可支,以至于口不择言了:“你没看清,我那只是钱眼被撑大了而已,要不是他用那些钱力反哺于我,又怎能撑大我的钱眼?本神的神体千锤百炼,胜似金刚,岂是那么容易好损伤的……”

钱力反哺?金一大吃一惊,按照这钱神的说法,难道影达摩身上也有着钱神的神力?一个禅宗大师的影子,又怎么会和钱神扯上关系?

“这个……”被金一这么一问,钱神也迟疑了一会,才恍然道:“是了!他给我送来的,并非本神这种最为纯正的钱力,倒似是本神蒙昧之时,在五指山中所采的那些金气仿佛。想必是这和尚的所学与那什么大rì如来一脉相承,在尘世中打混了这许久,不知不觉间也采了许多金气之流。此等宝气,落在他手中只是浪费,到了本神手中,方能化为天地间最为jīng纯上等的钱力了……”

这么说起来,倒也似有些道理,不过,此事也让金一又开了眼界,原来,钱神的神力,并不只是在钱上面才有,只不过离开了钱神的神识,别人就好似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不懂得如何使用罢了。

方要放下心来,金一忽然觉得不对,再一细想,顿时勃然大怒:“孔方兄!如此说来,你岂非被人用三千万的钱力给买通,放走了这个大敌!”第十六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十七章 北齐来袭

这一气真是非同小可,影达摩这样的敌人,行踪强,偏偏又弄不清他到底要什么,其危险处无论怎么估计都不为过。www.65txt.com好容易这次合大众之力,才能将他制服,谁知竟在最后关头被钱神给放走了!

惊怒之余,金一却也有三分奇怪,按理说金主虽然吝财,但和自己总算是不分彼此,危难时刻连全副身家都能压上去来帮助自己的,他怎会为了这些钱力而背弃自己?

面对金一的指责,金孔方却是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奇怪?我早就告诉过你,钱能通神,这世间无论是鬼还是神,也无论是佛还是人,无论是要他们做什么,都有个价钱,价钱一到,你便可随心所欲!适才这达摩的影子要我放了他,价钱就是三千万,他既然出了价,我就得放人,否则的话,不是成了九头元圣那样的混蛋么?”

这句话倘若被孙思邈、寇谦之之流听到,定是五雷轰顶/醍>灌顶的感觉!要知道,钱神此语,乃是揭示了一条属于这大千世界中最为本源的规则,只要有足够的价钱,就可以做到任何事,仙佛鬼神概莫能外,这是超越了人神分界的至高规则!

可是,金一却只是一个初入尘世的少年,他的目光又怎能触及到这世界的本源规则?竟将此节轻轻放过了。

他放过了,不代表就没有聪明人,那蛰伏在金钱阵中的卢真人可谓鬼老成精,立时就觉了钱神话语中的一个破绽:“我说那位毛神,你将这种欺心之言出来,只好骗骗金家小子这样的毛孩,可骗不得我!什么价钱三千万,那达摩的影子既然不懂得你钱力地奥秘,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价钱,又怎么衡量他所付出地就是三千万?也不晓得你打了多少埋伏,哼哼哼哼……”

金主身形一晃,已经窜到了卢真人所在的钱贯子中,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在进行某种封**易了,只是那钱贯子不比金一的灵台,若是他自己不将灵识运到彼处,这两个老鬼说什么他哪里知道?

大殿之中,战事虽了,却是满地狼藉。适才达摩的主力都放在宇文、金一、牛琪琪三人身上,对余众只是稍作抵御而已。饶是如此,那飞腾炽热的大日真火,又岂同等闲?若不是有宇文下了大半,余众又各显神通将之敌住,这座大殿早就被焚为飞灰了。

宇文视四周,见人员伤损倒还算轻微,便即吩咐杨素检点部下损失,伤疗伤,死赈恤。-====-杨素一一应了,又向宇文罪,宇文笑而罢:“敌人凶悍,又身具大神通**力,不是你们所能应付地,诸军奋不顾身,百折不挠,正足现我大周军威,孤王以为有功无罪!传令,今日参战将士一体犒赏,死赈恤加倍,以为嘉赏!”

此令一下,众军同呼万岁,原本因为强敌遁去而少挫的士气,重又再度高涨。金一心中忽地一动,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从“大权”上似乎传来了什么感应,好似是有什么东西流入了大权之中,那种感觉……竟和自己运用钱神的神体,从那些古钱上吸取神力时相仿佛!

“难道说。就和钱神一样。大权也能不断增强法力?”

金一正在疑惑。却见宇文已经举步向自己行来。想起自己也是御敌无功将士一员。而且这达摩先到自己地封地上。后又来行刺宇文。中间地联系殊不可解。也只得向宇文道罪。

宇文毫不在意。挥手而罢:“此人今日虽去。料想其实力必已大损。若假以时日。我涨而彼消。高下立判。他若敢再来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孤王所在意地是。这菩提达摩号称是得道地高僧。又是圆寂已久。他留下地影子为何要来行刺孤王?你遇到他在先。对此有什么见解?”

“这……”金一略一迟疑。便干脆利落地答道:“大家。我不知道。先前这达摩之影到了我地封地上。还可说是感应到了他弟子慧可留下地痕迹。可是他会来到长安行刺大家。当真出乎我意料之外。若要说起来。‘大权’勉强可算是相通之处。”

“为了‘大权’吗……”宇文思:“也说得有理。慧可因炼妖壶而死。炼妖壶是宇文护用来寻找大权所用地。这达摩又是慧可地师父……”

正有些捉不着头绪。牛琪琪在一旁忽然道:“大家。这达摩留影于壁。既然不是本人。想必其行动是遵循了佛门法理——达摩此语。便是出于梵语中地‘法’。其行事自有法则。只是我等并非佛门中人。故而一时难解罢了。”

话说到此,宇文已经明了其意,双掌一击,道:“有理!杨素,将前日归降的那群沙门,捡几个有见识地带上来,孤王有话要问!”杨素应了,自有人去。

宇文过身来,上下打量了牛琪琪几眼,奇道:“你这女子是何人?道法见识

俗,却有些妖气,想必有些来历。”

金一恰说了声:“大家,这位是……”只说了几个字,牛琪琪截入道:“大家,小女子只是主人金一新收的使女牛氏,不足挂齿。



“使女牛氏?”宇文目中黑光一闪,便似胸有成绣,一笑而罢。

这里自有人收拾,宇文一时不可用,察看过密室尚未泄露,便携着金一等人转到旁边地偏殿中,闲谈中说起东方的战事,宇文神陡振:“周齐烽烟三十年,始终要有个了结!如今我终于得掌权柄,自当以此为平生之志,北齐军想要趁宇文护内乱之机伐我,却万万料不到我平定内乱如此之快,国中并无变乱,正可万众一心抵御来犯之敌。只此一事,我料齐军必定无功。”

说到这样地政军大略,金一可就瞠目无言了。宇文了几句没人接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笑道:“是我忘形了,想必你不曾学过兵法。这也无妨,待到了玉璧前敌,我请韦柱国教你就是。我大周重军功,将来你若要做大官,得功名,这兵法是必学的。”

说了会话,杨素引着几个和尚前来,为的正是释然和尚。

金一一见释然等僧,大感意外。当日禁苑一战,释然等和尚算是战败归降,怎么现在个个衣着光鲜,肥头大耳,看样子居然过的很舒坦?

释然等和尚一进来,先向宇文十为礼,口称:“天王大家敬礼三宝,贫僧等感佩莫名,善哉善哉。”又见金一坐在旁边,胖嘟嘟地脸上堆起笑容,点头致意。

宇文头道:“孤王不是南朝梁武帝那样的昏君,从不佞佛地,只因尔等是降人身份故而善待,这一节不要弄错了。释然和尚,孤这几日忙的很了,还不曾问你,尔等方外之人,为何要相助宇文护,来和孤王为难?”

释然大吃一惊,连连摇手:“不敢,不敢!贫僧等只因西方道路断绝,都是由于这位金小哥的师父出山与西天诸佛大战之故,因此心中惶急,想要请这位金小哥回去,助我们打开两界山之路。与宇文护同道,只是借他权势而已,实无心与大家为难。”

宇文此起头,只是想要先声夺人,不想却听到了一个极为震惊的事实,金一的师父竟然有本事大战西天诸佛,而且看这样子,至少到现在还没败绩!那是何方大圣?

金一在他心目中地地位瞬间又高了一层,只是现在当着释然等和尚的面,他却不忙深究。便点头道:“这也说的通。尚有一事,当日哪位大和尚参与了围攻慧可之役?”

那一战正是金一亲历,想抵赖也不得,释然将身子一侧,露出身后地一个和尚来,正是当日参与围攻慧可而受伤的其中一人。“净土宗慧法,参见大周天王大家。”

“大家明鉴,我净土宗弘法之根本,早课晚课,都是念佛往生,口诵心惟,都是为了去那西方极乐世界,甚至有日诵佛号七万遍,四十年不一日。如今西方极乐道路断绝,教中千万沙门善信顿失重心,虽然只是少数大德知悉,却已有因此而**消业。”

慧法脸色冷峻,即便在宇文面前,亦是侃侃而谈,双眼却只盯着站在一旁的金一。“大家若能为我等开示西方道路,则我净土宗在中土的千万沙门善信,皆愿为大家效死而不悔!”

宇文闻之,心中也有些意动,要知道净土宗在中土传播最广,其只须念佛便可往生极乐,形式简单而诱惑又大,最能令人沉迷。南朝梁武帝侫佛,至乎三次舍身入寺,要臣下用国库中地大批财帛去赎他,信的就是这净土宗。能够得到净土宗的倾心归附,对于大周的国势真是莫大的助力。

然而宇文府深沉,这些念头一闪即过,面上丝毫不显,却道:“此乃佛门中事,孤王不便插手,况且你们只说要打开西方极乐道路,却自己都不晓得要做什么,一味追着孤王的臣子作甚?”

慧法当即词穷,此语正击中了他们地要害,现在谁都不知道,两界山到底生了什么事,金一只是他们唯一的线索而已。如果要他们明确说出捉住金一之后待怎么办,还真没有个章程。

释然较为圆滑,见说地僵了,忙要出来转n,忽然间殿外一声高喊:“大家,汾州战报,十万火急!”

宇文神情一动,把手一挥,示意卫士将三僧权且带到别处,不欲泄露了军事秘密。

不一会,一名军士满身风尘疾奔进来,跪地大声道:“禀大家,齐军攻陷汾州,自守将汾州刺史杨敷以下,将士两千七百人一体殉国!”

咕咚一声,杨素摔倒在地,竟是当场昏了过去。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论战

王屋山,山巅有黄帝祭天石坛,当时轩辕黄帝为求击败蛮尤,百计问道于仙,正是在王屋山上祭天时感动了西王母,遂有九天玄女降凡,传授《九鼎神丹经》《阴符策》等道书,黄帝以之教授将士,终于大败蚩尤,华夏自此大兴。www.65txt.com

此后王屋多仙人踪迹,求长生往往聚集在此,然而真正扬名则要到汉时仙人王褒在此得道,其弟子魏华存广为弘扬其事,引动四方学道之人闻风而至。王屋山,亦因此而被开辟为清虚小有洞天,道家三十六洞天中位列第一。

而到了东汉末年天下大乱,黎民百姓转死沟壑,号呼上天却一无感应,当时道人张角兄弟遂愤然宣称“苍天已死”,建太平道。太平被灭,天师道却从汉中迁移到此,及至元魏勃兴,当时的师君寇谦之乘势而起,自称在王屋山顶受业于太上老君,以道术显达于元魏太武帝拓跋,天师道自此大行于北土,王屋山亦被拓跋赐封给天师道,成为总本山的所在。

而今日,或许是天师道立足王屋山以来,最凄惨的一日。噩耗传来,门中精粹的三十六道士竟悉数陷于西都长安城中,一人也不得还!

不论是谁,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够一举荡灭由四大天道士统领的天师道三十六精英?然而,他们却不得不信,因为带回这个消息地人,正是天师道一百四十年来奉为神人的师君,寇谦之。

从关西归来之后,寇谦之闭关三日,待出关之时,原本乌黑的须皆已转为纯白。不但如此,他所宣布的决定更令天师道众们惊愕万分:自即日起,天师道将捐弃以往对于周齐间战事不闻不问的态度,转而全力支持北齐灭周!

一天之后,寇谦之亲率教众驰至汾北战场,加入北齐大军之中。僵持将近一年的战事,立刻急转直下,汾北重镇定阳沦陷,守将汾州刺史杨敷被俘后不屈殉国,上柱国韦孝宽退守汾河以南地要塞玉璧,闭门不战,将汾北五百里拱手让给了北齐军。

“……汾州刺史,正是家父。”这是杨素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金一无言。<<>>他能说什么呢?想想自己十岁那年失去父亲时的心情,不论是什么样的言语,似乎都显得那么多余。想哭,想泄,就尽情地做吧,即便是坚强如杨素,此刻也需要放纵!

然而,杨素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再也没有了动静。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言不,一动不动。

直到。韩擒虎带来了天王宇文旨意:“宣。千牛都督杨素。度支郎中金一。觐见!”

正武殿外。自大冢宰宇文宪以下。文武鱼贯而出。显然是紧急召集地朝议刚刚结束。在这些文武之中。金一觉自己居然认识不少人了。如凉州总管达奚武。如李大白地家主、唐国公李。

“想必。是要出兵与北齐交战了吧?不知道这一次。敌阵中会不会出现那位兰陵王呢?”

一念及此。凉州北山上那张狰狞可怖地青铜鬼面便立时在金一心中浮现出来。出山以来地第一场恶战。令他刻骨铭心。历久弥新。而今虽时隔不久。但金一却经历了数度生死。心境实力比之初出山时都是一日千里。一想到或许能够再战兰陵王。心中竟有一种冲动涌出。令他全身都为之颤栗!

一进正武殿。杨素立时伏地高声道:“如若大家出兵击贼。臣杨素请为前驱!”

宇文正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闻言抬头。目中黑光一闪即隐:“杨素。孤来问你。若是我不准备出兵汾北呢?”

金一一怔,宇文刚才不是还在说,他新近亲政,威信还没有建立,正亟需一场胜仗来压服朝中将相吗?怎么现在敌人大兵压境,他却说不准备出兵了,这岂不是示弱于人,更加大损于他的天王威信吗?

何况,刚刚承受了丧父之痛地杨素,又岂肯罢休!

孰料,杨素的回答更是大出金一的意料之外:“臣既为周臣,固当先公后私,先国后家,惟王命所止!”王命,国家,在他的心中,竟比丧父之痛,杀父之仇还要更大吗?金一望着杨素,这个号称“富贵逼人”的杨素,好似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好!”宇文地转身,大步走到杨素身前,紧盯着这个在短短一年中成为自己心腹的年轻人:“河东一地,乃我大周与北齐形势消长之关键,如今汾北一失,河东形势敌我各半,即便是为了稳

,援兵也是非出不可。”

“不过,敌军由律明月统领,最新消息,太尉段韶与兰陵王高长恭亦已率军与律明月汇合,此役北齐三大名将齐集,晋阳精锐尽出,决心之大前所未有,我纵然亲征,也未敢言必胜,至多是将河东的局面扳回均势而已。”

一场朝议,宇文显然已经胸有成竹,而杨素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言!”宇文到嘴边,见杨素神情有异,却又缩了回去。

杨素也不推辞,朗声道:“北齐帝高纬懦弱,从不掌兵,军权落于三大将之手已久,此番三将齐来,其势非大家亲征不能匹敌。然而大家既然明知此去未必能胜,鉴于新近亲总万机,万一兵事不利挫动威风,诚恐因小失大,故而亲征汾北实为下策。然而,避战不出,却又落人话柄,谓我大周天王懦弱无能。”

“诚然!你有何见地?”宇文眼光中,已经带上了激赏之意。

“过往三年,我军与北齐力争宜阳,此城为洛阳门户,故而敌我均寸步不让。自去年齐王率军完成对宜阳九城地包围,齐将斛律明月虽然勇武能兵,却也无力解围,只能筑二城为宜阳输粮而已。臣以为,如今敌军悉锐汾北,其意仍在于宜阳,这只不过是围魏救赵之计,试想敌若要逾越汾水攻我,势必要强攻玉璧,此城有韦柱国镇守,三十年前力抗北齐神武帝二十万大军亲征而屹立不倒,此后齐军不敢越汾水一步,不敢正视玉璧一眼。律明月纵然善战,又怎能胜过齐神武的神威,还有那二十万历经元魏末的修罗杀场的倾国精兵?”

“故而,汾北虽云危急,其实有泰山之安,敌我争战之焦点,仍以宜阳为。

此地我军围攻经年,敌军士马疲惫,早已不堪支持,趁着敌军主力在汾北时,大家若能亲征宜阳,势必大长我军士气,而敌志气丧尽,只怕大家的黑獭旗在宜阳城下竖起的那一刻,便是落城之时了!一取宜阳,攻敌所必救,齐军也只能从汾北移师来攻我,如此,我逸彼劳,自可从容进退,只须留一大将便可。”

“倘能如此,大家一出兵便攻克宜阳,又解汾北之危,一举而两得,是为上策。”

宇文拍大腿,叫声好:“杨素,说得好!想不到满朝文武,多少历战宿将,然而能有这样的眼光的,只有你和齐王二人而已!”他抬手在杨素肩上拍了拍,激赏与劝勉之意溢于言表:“近年来老成凋零,曾经追随太祖的诸将渐次下世,孤能倚仗的惟有新锐而已,倘若军中能多几个象齐王和你这样地后起之秀,咱们不但能打败北齐,更能让这整个天下都属我大周!”

方才还如同磐石一般镇静的杨素,被宇文么一拍,就像是被拍碎了坚硬的外壳一样,情绪骤然崩溃,跪倒在地哭道:“愿随大家出征北齐,一雪国恨,二报父仇!”

这一拍,拍出了杨素心底真实地情感,却也印证了金一之前的微妙感觉。“看来,大权地威能绝不只是助长了大家的黑光威力而已,在凉州时就隐约出现地那种能直指人心的能力,现在越来越强大了!”

劝慰了杨素几句,宇文又走到金一身前:“阿一,我已下令朝廷六军即刻出征,三日之后便从同州誓师,这一战我需要你地加入!怎么样,要不要来?”

金一望着宇文的眼睛,深沉如千仞潭水的眸子里,隐隐荡漾着一丝波澜。他的心里忽然有一些感动的明悟:“在我面前,大家一直自称是我,从未称孤;我如今已经是他的臣子了,可是他却从未向我以命令的口气说话;他在凉州时便深自抑制,没有以他那能令别人的意志屈服的威能加于我的身上,到现在虽然得到了大权,却还是一样对我……斯可谓诚矣!”

他用力点了点头:“只怕我势单力薄。”

宇文喜,笑道:“不要妄自菲薄,此次出兵,有一个敌人恐怕只有你才能打败他,你可知那是何人?”

“兰陵王,高长恭!”金一倏地攥紧了拳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青铜鬼面!

哪里知道,宇文回答却大出他意料之外:“高长恭固然是猛将,然而若说我大周的心腹大患,还是北齐太尉段韶,段孝先!”说着,他摊开掌心,一团火焰中浮现出的,赫然是久违的韦孝宽的面容。第十八章完

第十九章 北齐三将

北齐三大名将之中,斛律光深通兵法,军纪严明,为‘明月出天山’,威力虽不及佛门大日如来真火,但贵在润物无声,绵绵长久,正是王家宇文氏家传心法的克星。www.65txt.com-====-

”这一团火焰,沟通了千里之外的玉壁城,韦孝宽侃侃而谈,说到这里时,眼光却瞥向了宇文

宇文了然微笑:“无妨,孤王今已得‘大权’之力,先杀了宇文护,刚刚又与大日如来真火交过手,正想要与斛律光一较长短哩!”

以韦孝宽的深沉老辣,听说宇文然刚刚经受了大日如来真火的考验,也要为之动容。不过,这显然不是细究内情的时候,当即续道:“兰陵王高长恭,不但勇武过人,又是北齐皇家贵冑,本人深得军心,隐为宗室中战力第一,然而北齐自文宣帝高洋起,素有诛杀大臣与宗室的传统,兰陵王威望越高,战功越盛,适足以招致祸患。况且他虽然勇,亦未盖世无双,我朝亦有猛将多人,临阵足以当之。”

“只有段韶……”说到这个名字,金一讶然发觉,韦孝宽的声音中竟带着些莫名的意味。“此人道法兵法堪称双绝,道法名为‘九韶’,以乐舞演化万物,千变万化,人莫能知;这还罢了,段韶用兵如神,百不一失,老夫与之多次对垒,从不能算中他一次!三年前邙山一役北齐以少胜多,大破我军,当时冲锋陷阵的虽然是斛律光、高长恭,然而全军战略实出于段韶之手。此人不除,我军终不能越关山以东半步!”

“有这样厉害的人吗……”金一忽然发觉,自己所在的这个中土神州,真是广大!当初遇到韦孝宽,已经觉得犹如天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在韦孝宽的眼中,这个段韶竟似乎比他还要厉害。这个人,宇文说只有自己才能打败他?

我凭什么?

“就凭你的钱神法力!”韦孝宽沉声道:“段韶此人,文武全才,深沉多智,出身又是北齐开国的神武帝高欢亲信后人,平生唯一能被人诟病之处,也只有贪财而已。”

金一一怔,忙去问钱神,叫了两声,金主才从钱贯子里闪回灵台中,也不晓得和卢真人做了什么交易。<<>>待听到金一的问题,钱神那一串金钱一样地神识顿时拧成一个环,还打了一个结,好似煞费思量,好半天才很是迟疑地答道:“若是贪财之人,想必无力抵御我的钱力,不象上次对付那高长恭时,费尽力气也制不住他……可是象你所说,这什么段韶是北齐大将,身边有千军万马,你又怎么近他的身?若是单用金钱飞掷,更加难中,就算掷中了,也无法跟进杀敌。”

金一一想不错,韦孝宽却是胸有成竹:“无妨,运筹帷幄是老夫的本分,只须手中多了你这招奇兵,自可从容布置。他段韶纵使算无遗策,又怎会料到你如今钱力大进,早已不是当日凉州北山时的旧模样?只此一招失算,老夫定要他此番有来无回!”笑声之中,火焰燃尽,终至湮灭。

宇文将手一翻。紧握成拳:“阿一。此番出征。我所定下地目标有两个。一是要攻下宜阳。打开洛阳门户;其二虽不为人知。却比攻城略地更为要紧。趁着目下北齐尚不明你地底细。奇兵难得……我要段孝先地命!此事。非你不可。阿一。你能助我么?”

要去杀一个自己并不认识地人吗?金一犹豫了。无论是在五指山里。还是出山以后。他遇到地敌人只有越来越强大。可是他却从没失去勇气。那是老孙教给他最宝贵地财富!可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那个段韶。听上去和自己是那么遥远。这真地是属于自己地战斗吗?

可是。他却又无法拒绝。回首来时道路。金一蓦然发觉。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路是越走越宽了。与大周地关系却也是越来越深。他仅有地几个朋友。都是大周地人;他地土地。在大周都城地左近;他地未来。也和大周紧紧捆在了一起!

试问。他要如何拒绝为大周地天王宇文力?

终于。金一轻轻地点了点头:“大家。我读书不多。不过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样地道理我还是懂地。此次出兵。愿为前驱。”

宇文明显地舒了一口气。点头笑道:“既是如此。三日之后出兵。你也须准备出征需用地诸物。这便去吧。若有什么不明白地。去找杨素。”

金一答允了,便即告辞。牛琪琪一直站

不作声,此时也跟着金一退出殿来。走了一程,笑:“金小哥,我还道你刚才会说不肯去哩,怎么又肯了?”一面说,一面将手摊开,五金刚杵赫然在手!

金一微微一惊:“琪琪,你这是……”

牛琪琪将金刚杵收起,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适才那宇文面色不变,却已在暗地里戒备,我自然要未雨绸缪一下。你这人太也老实,别人算计你,你还不知道。”

金一默然片刻,却微笑了起来:“你道我真的不知道吗?别忘了,那件‘大权’,是我用钱力镇服的!”那前后两百一十六枚铜钱,全都贯注了无数钱力,新近添上去的这一层,更是原先用来布设天罡地煞金钱阵的铜钱,借着这些铜钱上传来地感应,金一怎会不知道,方才宇文已经在暗地提聚法力?

牛琪琪亦是意料之外:“你知道?那你还答应他!若是你的师父孙大圣,这时候早就一棒打上去了!”

“你错了,老孙他绝不会这样地。”金一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牛琪琪,一字一顿地说:“五指山上,想要趁他落难盗取他的金丹地,正是你们这些故人之后。可是,当我擒下你时,他却要我念在故人情分,善待于你!不要以你之心,来揣度老孙!”

此刻的金一,是她从来没有见到地,一脸的认真神情中,仿佛蕴含着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牛琪琪低下了头,不再争辩,却还是撇了撇嘴。

顿了一会,金一稍稍将语气放缓:“我答应,或者不答应,都不是因为大家的威能神通;而大家提聚法力,也并不是想要杀我,他只是希望我能服从他的权力,为此不惜动用他一直没有在我身上用过的神通。”凉州初遇,金一第一次看到宇文眼睛时就已经发觉,这个大周的天王似乎与生俱来有一种力量,能够让人遵从他的意志。到了现在,他已经看的越发清楚,这种力量,就叫做权力!

但,金一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去之后,宇文起左手的“大权”,右手轻轻抚摩着短棒的顶端,在那里,有一个墨绿色的小字隐隐闪着光芒。

那是一个仁字!

“当日收服大权,除了金一之外,李家书生竟也有份……”就在刚才,当宇文要从“大权”中汲取力量,来发挥自己天赋的威权才能时,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小字却忽然放出光来,以至于宇文不能随心所欲地驾驭“大权”。

沉思半晌,宇文方才唤来侍官:“传孤旨意,调唐国公部曲李大白、独孤家部曲高颍二人入尚书任内史官,随孤出征。”

“大权,是我最大的倚仗,如果在使用的时候还要受到旁人的掣肘,那么我就要这些旁人都为我所用……”宇文轻抚摸着和自己的身体连接在一起的大权,嘴角露出的笑容却森寒无比!

金一与牛琪琪出了禁苑,径直回转玄武门军营。此时出征的命令还没有正式下达,然而这些千牛卫向来靠近王权,消息灵通之极,营地中早就轰动开了,人人摩拳擦掌,个个秣马厉兵。

杨素身为都督,千头万绪都总在他手,身边围的全是人,金一根本插不进去,只好去找韩擒虎。待到将来意说明,韩擒虎听说他是要请教出征所要做的准备,不由多看了金一几眼:“阿一,你还要做什么准备?兵器是神兵,坐骑是神骏,又不用去买箭矢符咒,饭都没见你吃过几顿,别人忙死忙活也就是为了这几样,你可全都不必操心!”

金一讪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了看身边的牛琪琪,向韩擒虎道:“韩大哥,我那坐骑已经走失了,如今可得重新寻一头好坐骑来。”既然已经说过了要放牛琪琪自由,纵使她目下不愿走,金一总是不能再让她变回牛身,大摇大摆地上去呢!总觉得怪怪的。

韩擒虎大叫可惜,没奈何只得指点他去渭河边的御马场买马。

走出军营时,耳后兀自传来韩擒虎的啧啧叹息声:“那样的神骏坐骑,怎么能走失了呢?”

“这个小子……”牛琪琪望着走在前面的金一背影,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正要说话时,猛然见金一停下了脚步,声音中透出几分异样:“田田姐……你来找我吗?”

第二十章 决裂

阿一,你这里看上去还不错,就是该多置办些家当了

“阿一,你气sè很好呢,看来伤势是痊愈了,这样我也就放心多了……”

“阿一……”

空中漂浮着不着边的话语,眼里看到的是言不由衷的慌张,金一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然道:“够了!田田姐,是我请你与孙处士一同离去的,你我终究是姐弟一场,纵使在中道离别,也为rì后留个见面的余地吧!”

“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盖子一揭开,何田田也放开了,千年的修行,又阅尽世间沧桑,她的定xìng更远在金一之上:“想必,是我为你做的太多,让你觉得承受不起了?阿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重要,你绝对值得我做这么多!”

是啊,我很重要……确切的说,是我所能使用的钱神法力,对你们很重要吧?这样的话,早已不是第一个人对我说了!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这正是我要你走的原因所在啊,因为你做的那么多牺牲,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本人啊!

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我来到这个尘世,所有的人对我好对我坏,却都是为了我的法力,没有人真正爱我,也没有人真正恨我!而田田姐你知不知道,这其中,你最让我心痛!

金一多么想就这么对着何田田大喊,把他心里淤积已久的话全都说出来!可是,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掩住了嘴,遮住了心,若果两人之间,话一定要说到这样的地步,那么还能有什么希望?

沉默半晌,金一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田田姐,姐弟一场,我始终铭记在心,若你当真是为了我好,就请离去吧,多说无益。该章节由{}提供在线阅读”

何田田的目光凝定在金一的脸上,神情微冷:“你有话没说出来,是不是?好,你不说,我自己来听!”就在金一的眼前,她双手相合,随即十指一根根地由收转放,就如在胸前绽放开一朵白莲一般,阵阵熟悉的馨香随着莲花绽放,便直沁入金一的心底。

“小辈。快用金钱阵护身。小心她引种在你心里地种子!”

灵台中传来钱神地jǐng示。金一悚然而惊。挥手间金线弥漫。天罡地煞金钱阵已经塞满整个营房。然而。这终究是迟了一步。金一心田中那朵白莲。业已随着何田田地手势同时绽放。随即飞出了金一地心田。

一朵斗大地白莲。就那么凭空出现在金一地头顶。香气四溢。轻轻摇曳。何田田手势再变。片片花瓣如被狂风吹落。每一片花瓣上。流露出地都是金一地心声!

当rì你种下这三颗种子。就是为了今天吗?从未有过地感觉塞满了金一地心中。是酸。是痛?他已分辨不清。也不想去分辨了!

何田田却似呆了。莲花瓣上。她已经明白了金一地心。可是。当她明白地时候。她也明白了另一件事。她做错了。大错特错想要赢得一个人地心。哪怕你用上最高深地道术。最高强地法力。也是无用地!

“一弟。我……不!”本想要认错低头。可是何田田却看到了令她万分惊慌地一幕:金一单手掣出铁棒。反手朝着自己地心头猛击一下!

“不要,我,我错了,我错了!”何田田慌的语无伦次,飘身而前,想要阻止金一的行动,可是那弥漫在营房中地金钱阵却阻住了她的脚步。她忽然觉,原来若不是借着预先在金一的心底种下的种子,她根本就无法靠近金一一步。

种子,还有两颗!

何田田再度将手在胸前合拢,预备施展法诀,引动金一心里余下的两颗莲子,就在此时,一种强大无比的力量突如其来侵入她的胸口,伴随着绞心切肺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与此相对,金一亦是手抚胸口,面上痛楚不堪。

“阿,阿一……你做了什么?”口角噙着鲜血,何田田有气无力地问道,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却不愿去相信。

金一慢慢地坐直了身子,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伸出手中地铁棒,棒端两点晶莹碧绿:那是两颗莲子,皮破肉绽,已经被捶烂了。“拿去,还给你。”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何田田眼睁睁看着莲子跌落尘埃,抬起头来,望见的却只有金一的背影,那一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脚步,此刻却显得有些蹒跚落寞。心血相连的莲子被捣碎,在她心里引了巨大的伤痛,然而比这更痛的,却是悔恨!

“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心力交瘁之下,她再也支持不住,就那么昏了过去。

走出营房外,眼前地光亮让金一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这动作触动了心底的伤处,又是一阵无法疗治的伤痛传遍全身。体味着这样的伤痛,金一忽然有一丝快意。

“主人呐,让她就这

房里,不大好吧?”牛琪琪背着手,懒懒地倚在营

金一漠然,扬了扬下巴:“放心,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营地地门外,孙思邈已经大步走近,在他身边相伴的却是独孤伽罗。

孙思邈径自冲入金一地营房中,对他视若不见。独孤伽罗缓步走近,见金一脸sè苍白,神情冷漠,与平rì大不相同,也知道是出事了,忙笑道:“孙处士急急忙忙来找我,说有要事到玄武门来寻你,要我带他进来……一哥,你脸sè不好呢,是伤势还没好吗?”

金一挺了挺胸,微微摇头,却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定下心来看清楚独孤伽罗的装扮,金一才觉得有些不对,只见她蜀锦缠身,丝罗抹胸,头戴金步摇,连鬓角都贴着花黄,一身地光鲜亮丽,竟是从未见过的盛装打扮。若只是为孙思邈引路进来,她何必这样地妆扮?

独孤伽罗见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便知道自己的装束引起了金一的注意,心头不由得暗喜,却道:“一哥,你伤势初愈,今rì听说又和刺客交手了,可要注意身体才好。三rì后大家亲自出征,你也随军么?”

伽罗这一笑,正如chūn花绽放,娇艳无比,往rì在她眉宇间萦绕着的郁积早已一扫而空,想来宇文护伏诛,她的大仇得报,此时地心情正如万里晴空一般的爽朗,整个人都开朗起来了。金一见她这样,心里的yīn云也觉散去了些,忽然觉得,自己只是小小的不为人所知,和伽罗从小苦心孤诣地图报大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脸上不觉也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是,我已应了大家,将随军出征,只是目下找不到一匹好坐骑,正想着到度支尚书那里去领了赏赐,再去御马监买几匹好马。”

独孤伽罗微觉讶异,怎么那头人人称羡,差点引起了金一与突厥吉藏公主一场纷争的小母牛,居然没了吗?她却哪里知道,那头神骏无比的小母牛,就是此时站在金一身后的大活人哩!

正待问时,孙思邈扶着何田田从营房里走出来,金一略略转身,却不和他两个目光相接。孙思邈见状,情知事情已经闹的僵了,就算自己再说什么话,哪怕将多年来的心声和谋划全都一股脑儿托给金一,只怕他也是听不进去。

当下喟叹一声,向独孤伽罗道了别。孙思邈号称圣童,在大周士民中声望甚高,便有兵士为他牵过了坐骑,却是两头小毛驴。师徒两个出营上了坐骑,不时有官民在道旁认出这位仁心仁术的药王圣童,奔走相送越来越多,直到城门外才止住了脚步,目送着这师徒俩渐行渐远。

直到出了长安城,何田田才说出话来:“师父,我……”

“不必多说了。”孙思邈举手,示意她稍作歇息:“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这少年貌似柔和,内心却如此刚强。我还是太心急了……可是如今地形势,怎容我慢慢用水磨功夫来点化他啊!”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而且他,他连我给他种下的莲子,都硬生生地砸出来了,用他新学自王善的那种棒法,砸他自己的心!他会不会受伤……”何田田脸sè苍白,焦急却比悔恨更加烧灼她的心。

“那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如今,我们只能先往南方,去找许旌阳。达摩的影子,寇谦之……这场大变,就要走到我们地眼前来了吧……”两头小毛驴走得不紧不慢,不知何时却已消失在无尽远方。

却说独孤伽罗说出入宫的来意,原来宇文方才忽然命人急招她入宫,说是商议迎娶吉藏公主的仪制,兼访问突厥婚俗。为了要面见天王,所以才穿得这么隆重,好在觐见之时尚早,故此有空从玄武门绕进来。

既知她有正事在身,金一也不多言,便即告辞,去往御马监选坐骑了。

这边独孤伽罗到了正武殿外,有人通传进去,不一会便传进。宇文她到来,甚是喜欢,说了会嫁娶之事,原来吉藏公主当rì并未随宇文同回到长安,而是用数十头牛拉的大车,上面装成宫室模样,称为“行殿”,这么慢慢行来,长安到凉州几千里地,走到现在才进了关中,到了长安北面二百里处。

如今既要出兵,婚期又要再行推迟,宇文只得要独孤伽罗代为说项,伽罗一口应承:“大家放心,吉藏公主深识大体,并非蛮横之人,又知大家亲征之英武,必定欢喜,只等大家得胜回来才完婚便是。”

宇文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却又看了看独孤伽罗,忽然笑道:“先如愿公人称是当世的美男子,生下的儿女也是个个俊美,我王嫂就不用说了,七妹妹更是国sè。不知可曾许了人家?”第二十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一章 楼观派

当独孤伽罗走出正武殿时,脑子里仍有些纷乱。www.65txt.com<<>>

她是有婚约的,当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其父独孤信就为她订下了婚约,对方便是已故随国公杨忠之子,现已袭封为随国公的杨坚。可是,当独孤信被宇文护逼令自尽之时,原本是独孤信死党的杨忠未置一词,其后也并未对独孤信身后留下的子女另眼相看,十年来简直是不通闻问。

即便如此,独孤伽罗也没有想过悔婚,只要对方还愿意履行这桩婚约的话……因为如今的独孤家,真正能担当起家业的男子竟没有一人,而她迟早是要嫁人的,杨坚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现在,宇文忽然给了她一个别的选择:金一!

“大家啊,你这可真是给我出难题呢……”苦笑,少有地出现在独孤伽罗的脸上。尽管宇文只是若无意地说起了金一,没有向她说出任何撮合婚事的话来,但伽罗心里明白,宇文绝不是一个会无故插手臣下婚事的天王,他定有深意。

难道说,是金一向宇文出了婚事?

粗一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吧,对于天王宇文来说,金一对他几乎就意味着这半个江山那么重要,如果是金一主动提出,想要和自己结亲的话,宇文没有理由予以回绝……想到这里,伽罗忽然有些着恼起来:“这个一哥,刚才见到我怎么一点异样都没有?就连我穿的这么华丽,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就这样,还想和我结亲?别是我弄错了……可不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十四岁的独孤伽罗,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子而烦恼,尽管这不是少女怀春式的纠结,可是对于她充满了阴谋、暗杀与仇恨地少女年华,这样的心情尤其弥足珍贵,以至于当她觉这一点时,竟尔有了一丝落泪的冲动。

“或许,给他一次机会的话,能让我以后的路有些不同……?还是找雪儿商量一下吧,这丫头精灵的很,鬼主意可多。”

对于自己地终身大事,金一却并没有想的太多,眼下他所愁地,却是三日后就要出征了,自己却找不到一匹合适的坐骑。御马监里的马数达万匹,内中有许多都是有天马血统的,甚至有十几匹号称是龙种,可是却都不中他的意。

原因无他。金一骑上这些马地时候。倒也能纵横驰骋。无奈一旦要在马上挥动铁棒。再运使七十二变时。天马也好龙马也罢。每一匹都立时惊慌失措。骨软筋麻。有地干脆直接就塌了架子。-====-

一试再试。皆是如此。金一不禁有些着恼:“怎么御马监中。净是这样不中用地马?”

官员惶恐不已。连忙去找好马来给这个天王地新宠试骑。牛琪琪却在一旁窃笑不已。金一横眉而视:“琪琪。你笑什么。我找不到坐骑你好似很开心?这还不是都因为你!”

牛琪琪被他这一说。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主人呐。你以为象我这样地坐骑是好找地?别地不说。你运使巨灵变地时候。双腿一夹力道万钧。石头也要被你夹出裂缝来了。哪有马儿能经受地起?也就是我牛氏素以大力著称。方能无事。你这么挑下去啊。到时候只能做步兵上阵咯。



金一一想。也是道理。可如此一来。自己难道真地要做步兵了?继续乜视牛琪琪:“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我去做步兵地话。宁可让你到时候再变回原形。依旧当我地坐骑。”

牛琪琪登时语塞,暗中咬牙:这小子怎么忽然学会耍蛮了?她虽然选择留在金一身边,一则是想要看看这种从未见过地钱神法力,会作出什么样的成就来,二则也确实无处可去。可不代表她一个千年地妖王,愿意尊降贵,去给金一这个凡人当坐骑。

只得悻悻道:“你要找合适的坐骑,除非是什么异种神兽,又或是仙家豢养,好比那九头元圣,我瞧就挺好的。”终究是心中不忿,小小地刺了金一一下。

金一反瞪了她一眼,心说那头凶兽是我惹得起的?纵然现在实力大进,遇到它只怕还是只有逃命的份。所谓言无心,听有意,那养马的官员找不到合适的坐骑,心中正在惶恐,恰好听到牛琪琪说的话,登时捡到了救命稻草,上前道:“金千牛休怪,委实是千牛神威过人,小监这里没有好马相衬。不过,听说楼观派上古传承,历代多有成仙得道之人,想必有些家底,千牛何不往彼寻觅?”

金一这才想起,八天前禁苑一役,王伯元壮烈战死,自己也身负重伤,醒来之后又是激战连场,到现在都没找到空闲去楼观派拜祭一下。恰好说到这事,索性两件事并作一件办了。

当下去度支省,先履新到任,领了自己的赏赐,身家顿时丰厚起来,少不得要用钱神的神体将左藏库中那些古钱上的法力吸收一遍,给金主大大进补一下。随后上街去备办了四色丧仪,找人问明了道路,得知楼观派是在长安城南的终南山中,便和牛琪琪两个出城南来。

近百里的距离,在这两个看来也只等闲,金一不会神行法,只能让牛琪琪作法带着他,一阵狂风贴地卷去。刚刚到了终南山

还没等牛琪琪收法,忽听有人大喝道:“何方妖怪,楼观派撒野?给我下来!”

声音未到,两道黄光却已激射而至,也不知是什么符被人放了出来。

牛琪琪看也不看,反手抽出短剑来,嗤嗤两声,已经将两道符戳破了挂在剑上,待收了法术,与金一站在实地上,方笑道:“楼观派千年大派,如今竟凋零至此么?教这两个不成器的在此把门。”

金一见是误会,忙出来止住牛琪琪,双手捧着丧仪道:“我是贵派三位王尊师的旧友,今日特来吊王大尊师,此乃家仆,用了些妖术赶路,并非前来生事。”

那两个把路的道士见说,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便即传讯入内。过了一会,一个高大的道士现出身形来,正是当日与李大白一同前往五指山地王家老二,沉默少言的王仲元。

金一见是旧识,又怜他丧兄之痛,言语中甚是客气。待说明了来意,王仲元只道:“家兄新丧,派中诸事现由舍弟做主,金小哥随我来便是。”

进了终南山,便是楼观派的山门。这楼观派历史悠久,早在黄帝时便有仙踪,到周穆王时正式建立楼观于此,以供仙人居住,道人修道之用,因此这道山门便是周穆王始建。

金一听讲,心中便即一喜:人说周穆王驭八骏周游天下,甚至连西王母所在的昆仑都上去了,这八骏可知是神驹无疑。若能在此寻觅到这八的血脉,岂不是最佳的坐骑?

当下暗暗盘算,也不言语。等到了楼观派地根本重地,终南山坳中,迎面只见无数白幡招展,数百名道士围坐成环,口中念诵着咒文,当中一座几十丈高的巨大楼观,通体洁白如玉,看上去仿佛是当日所见,王伯元恃之一举拘禁了天师道三十六道士地玉楼观。只不过,与当时在王伯元手中的玲珑剔透相比,这座玉楼观硕大无朋,却少了些灵气。

在这玉楼观面前,王子元闭目沉思,盘膝而坐,面容如古井不波,即便是听到金一前来拜祭,也只是微微欠身还礼而已。他竟变得比乃兄王仲元还要沉默寡言了!

待听说了金一还想要求得一头坐骑,王子元与乃兄对视一眼,方指了指场中那高耸的楼观:“金小哥,你可知道,我摆下这阵势祭炼玉楼观,所为何事?”

金一哪里懂得?迟疑道:“王尊师,敢问这就是囚禁了天师道众道人的那件法宝么?”

王子元微微点了点头:“不错!金小哥,当日家兄为了应付大敌,没有及时让你进入北斗阵中暂避,算起来是有些亏欠于你。蒙你不计前嫌,与我兄弟联手与那老贼相争,虽然家兄力所不敌,但金小哥这份义气,贫道铭感于怀。这玉楼观中,现今仍旧关着天师道三十五道人,另有辛守虚的阳神,当时在冢宰府外被贵仆金虎拿下,也一并交给我派处置,现在关在后山。金小哥,你莫不是要用什么法子来炮制这些道人么?”

金一微微一愕,敢情当日辛道士地阳神脱走,跑到冢宰府中,差点坏了宇文大计,后来这人竟是被金虎捉住地?想必是他命大,又从冢宰府跑了出来,想要到禁苑城楼来寻寇谦之,恰好金虎被安排在这条路上等候着,撞个正着。

“王尊师,令兄丧命于寇谦之手下,令人扼腕不已,然彼此并非私怨,只是各有各的立场而已。”金一想了想,又道:“王尊师若要为令兄雪恨,来日大军东征,方是尊师大显身手的时候,亦可向大周君臣宣示楼观派后继有人,使门中道人百姓得以安堵。我想,令兄若能见到两位尊师继承他的遗志,将楼观派扬光大,才不枉了他舍身奋战。”

王子元一怔,好似第一天认识金一似的,看了他半晌,才道:“金小哥,你所言不错,我亦是修道多年的人了,若不能灵台澄明,返照出家兄地遗志,又怎么能继他之后,将楼观派扬光大?实不相瞒,这里摆下了阵势,是借楼观之力,助我祭炼这口狮吼剑,好让我早日跨过仙道士的门槛,晋身天道士之列。

我楼观派,若是没有一个天道士镇压,始终是少了底气啊,倘若我能早点上升到天道士,家兄也不必孤军奋战……”

他紧紧攥住拳头,闭上了眼睛,全身不住颤抖着,好半天才又重新宁定。

“金小哥,你想要坐骑,却也不难。”王子元睁开双眼,手握上了插在面前泥土中地狮吼剑的剑柄:“这柄剑,乃是当日在凉州时,那天界神兽九头元圣所赐,名为狮吼剑。我多日参详,才悟出这剑中定有那九头元圣地一部分元灵在内,若不能将其降伏,这剑就始终不能挥真正的威力……”

“金小哥,你助我将这元灵驱除,我便可随心驾驭此剑,不日便可晋身天道士之列;此事若成,我便任你在玉楼观中寻觅坐骑,此宝自黄帝时便是仙人居处,其中宁无良骥!”

金一为之愕然:只是来求个坐骑,怎么弄到要和九头元圣地元灵交战!第二十一章完

第二十二章 狮吼之灵

座玉楼观,当rì初见之时在王伯元的手中,这位当矫不群的天道士便可将之随意放大缩小,更有诸般借用之处,金一至今都想象不出,王伯元到底是怎么能将那三十六天道士一网打尽的?如此神通,直是傲视当世!

不过,王伯元后来出尽全力,仍旧不敌寇谦之,而金一以自己领悟的火车棒法硬撼寇谦之的一掌,虽说由于有王善在正面牵制,这一掌顶多只有寇谦之的三成力道,但仍可大致估量出这位北方道门第一人的实力,其实还及不上九头元圣那种令人绝望的恐怖强大。({}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

既然如此,在寇谦之尚未动用双掌的情况下,王伯元以玉楼观这样的法宝驭使龙星剑,使出的又是道士供奉的神明中至高一层的勾陈北极大帝之力,他到底为什么会败亡?回想当rì情景,这始终是金一心头一个不大不小的谜团。

不过,当时的情景,看的最清楚的莫过于王子元,可是如今的王子元却让金一感觉多了一层莫名的隔膜,这问题又涉及他丧兄之痛,因此竟问不出口。

牛琪琪在后看见,心中不禁冷笑。当rì那九头元圣之威,她虽然不是亲眼目睹,然而在凉州城中,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这样的天界凶兽,其留下的剑中元灵,固然是难得的幻灵,却也凶悍难言,要将之驱除已属不易,更何况是要将它降伏?王子元此举,分明是想要让金一为他去火中取栗啊!

跟着金一这些rì子,牛琪琪对他的xìng情也有几分了解,好不容易能走出深山见到大千世界,这个少年心里实是充满了喜悦和对这世界的热爱,以至于眼里看出去竟没有坏人。现在王子元抰丧兄之痛向他请求,哪怕明知其中风险极高,金一多半也会答允了。

她忽地上前一步,站在金一的身侧,朗声道:“王尊师,敢问你设下这样的阵势来祭炼此剑,该当对这剑中元灵有几分了解,此灵神通如何,凶xìng如何?倘能和盘托出,也便于我家主人料敌制胜哩!”

王子元一愕,只见这女郎一身黑衣,头比衣服更黑,脸上又是一片黑纱,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浑身上下透着神秘,竟看不出深浅,只能隐隐辨出一丝妖气。

当时中土乱世,妖jīng掳人的事固然不少,收服妖jīng为己用的道士却也不少,因此见到这个妖女认金一为主人,王子元也不甚奇异,金一的法力对付妖怪几乎是手到擒来,五指山上他就见识过了。他不曾到过西方,并不知牛琪琪的威名,也不拿她当一回事,只是这妖女言语中隐隐直指他地私心,却叫他很不舒服。

“若不是这剑上元灵着实厉害,我又无法像兄长那样驾驭玉楼观,多rì来奈何它不得,又何必对这小子用心机?”王子元暗呼晦气,面上却淡淡道:“此物果然厉害,平时一丝不显,但我若用其运使道术,它便立时显灵,时而威力巨大,时而反噬我身,当rì用来对付寇谦之那老贼时,我便吃了它的大亏。”

“只是我请金小哥来助我一臂之力。自有道理。此物既是那九头元圣地一丝元灵。金小哥乃是当世仅有曾经与那凶兽正面硬碰却能生还。对他地凶威神力自然体认深沉。非常人可比。何况金小哥身具钱神法力。以之收服妖jīng元灵可谓是百无一失。何不大显身手?”

话里有意无意又刺了牛琪琪一下。牛琪琪反驳不得。只是心头暗恨。金一听王子元说地有理。正要点头。钱神金主忽然叫了起来:“别听他地!那只九头狮子是个不讲理地。上次吃了祭品却不办事。你忘记了?拿我地法力去对付他。好比肉包子打狗!”

金一又是一惊。忙问道:“孔方兄。九头狮子吃了祭品不办事。为何就不会被你地法力束缚?这中间有什么因果。难道说只有本人肯要钱地。才会被你地法力束缚?”

“废话!”钱神地口气极其不耐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正在讨论他地短处:“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价钱。本神地法力放之四海而皆可行!像九头狮子吃了祭品却不受那三官天书。此举已经犯了天条。看他不脱一层皮!只不过。遇到这种混蛋。别管他rì后有无果报。你地眼前亏是吃定了吧?”

“咩哈哈哈!”卢真人笑地那叫开心:“吹什么大气。直接说你地法力奈何不得别人便是。还指望什么天条果报!”敢情他是好容易捉到了嘲笑金主地机会。这两人斗口惯了地。这一下又刺到了钱神地痛处。如何不战?钱贯子里顿时吵成一片。

动无视。却想到钱神语中透露出地一个信息:对于主。钱神地法力只怕就不那么好用了!韦孝宽要自己去前线对付那位段韶。理由却是段韶为人贪财。莫非他早就料到此节?不对。更可能是。在历代使用钱神法力地人之中。已经有人总结出了这样地规律吧。

有念及此,金一反而对这狮吼剑的元灵起了兴趣,不为别的,单单为了在它身上试试钱神法力的局限,便值得出手一次了。

在玉楼观神力的笼罩下,还有数百名楼观派道士地护法,这样的环境总好过两军阵前,不胜则死吧!

“王尊师,此事我便允了,只是那兽凶悍异常,若是我胜不得这元灵,坐骑一事还望尊师留心。”金一这一开口,王子元大喜,牛琪琪却在那里跌足叹气,心说你这小子,莫非是嫌命长!

当下王子元指挥众道士,将阵势变动,又请二兄王仲元站到阵眼上来主持阵法,自己持着狮吼剑,与金一携手走到那玉楼观的大门前。他横剑当胸,深吸一口气,向金一道:“金小哥,我待将与你一同进入玉楼观之中,凭藉这法宝的神灵,镇压那剑上元灵之威,也好为你降伏它多添几分胜算。咱们这便开始么?”

金一心说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正要点头,耳后忽然有人叫道:“且慢!”

听得是牛琪琪地声音,王子元登时不悦,转头喝道:“尔家主人在此,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婢女说话!”

牛琪琪一方妖王,自己又是身份尊贵之极,几时曾受过这样的对待?柳眉一竖,便要作,金一却知她底细,心道不好,这妖女如今已经没了钱神镇压,又不知身上藏着什么法宝,万一起威来,这终南山恐怕都不够她施展地!

忙插口道:“琪琪,你有什么话语,只管说来,我不怪你就是。”一面连打眼sè。

牛琪琪定定地看着金一,看着他在那里挤眉弄眼,忽然也不知怎地笑了起来,一肚子气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心说齐天大圣那样的威风,怎么会有你这样地徒弟?心里不由得想起金一刚刚对他说过的话:“老孙他,绝不是你们想象地那种人!”

金一啊,老孙他,可也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呐!如果他有你一分的温和,也就不会闹出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乱子了吧?这样的你,以后究竟会走到哪里去呢?而这个中土神州,又会因为你有什么不同呢?对于这一点,我牛琪琪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呐!

她看也不看王子元,径自道:“主人,当rì曾经对付过那九头元圣的人,听闻还不止主人一人吧?那位李先生,一身法力也是极具神妙,若能将他请来,想必多几分把握。”

金一猛悟,怎么将李大白给忘记了?他那一手字法,当rì就能影响到九头元圣真身,在经历了骊山大阵的锤炼之后,谅必是更加神妙了,若是能与自己配合来对付这头元灵,岂不是好?

王子元也是当rì凉州三官祭礼的见证人之一,闻弦歌而知雅意,尽管此议是出于对他不大友好的使女之口,他却也不得不承认,确是对症下药之议。

神行法往来长安和终南山,只是半刻功夫,李大白被两名道士请来之际,只见金一正在东逛西逛,意甚悠闲。待听得要去降伏那九头元圣留下的元灵时,李大白猛地睁大了眼睛,摇手不迭:“说不得,说不得!我一个凡人,当不得那凶兽的一根汗毛!”

金一一想也是,李大白的字法虽然妙绝,本人却只是个凡人,太也孱弱了些。正想收回成议,王子元却忽然道:“金小哥,我看你这使女也非等闲,何不请她从旁保护李先生?贵主仆出力既多,此事过后,无论成与不成,我再奉送一件本派的上古法宝为谢。烦请金小哥念在大家同为大周出力的份上,不吝援手!”说罢稽为礼。

还得把牛琪琪也搭上?金一眼睛望过去,却见牛琪琪若无其事,轻轻点了点头。

金一心里也觉得奇怪了,牛琪琪怎么会这么好说话的?看她分明对王子元不大看得上呢!他却哪里知道牛琪琪心中欢喜:我虽然久在西方,却也曾听说中土流落了许多仙家法宝,这玉楼观上追黄帝之时,定是一座宝山无疑。如今孤身在中土,身边没有几件趁手的宝贝防身很是不便,若早知道要进到这里头去降伏这什么元灵,本小姐早就请缨了!第二十二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三章黄狮之囧

踏入玉楼观的大门,眼前景sè立变,金一恍然间竟觉从小生长的五指山中!

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满眼是勃勃生气,不时有麋鹿蹦蹦跳跳地过身边,空中时而传来清亮的鹤唳。({}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如果将眼前山坡上的高大门楼换成一排茅屋,旁边再搭上一个牛棚的话……金一忽然有些心酸,当初一心想着要走出那囚笼一样的山,可是现在出来了,却就永远失去了儿时的家园。

“主人,想家呢?”牛琪琪跟在金一的身边,见他神情恍惚,已知他的心思。

将心比心,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苦人?不由得将语气也放软了:“王子元就要开始了,不可懈怠。”

金一一懔,回过神来,只见王子元已将狮吼剑横持在手,左手捻着道诀,眼望金李等人:“列位,贫道这就要放出那元灵来了!”

李大白一晃身子,已躲到牛琪琪身后,一手拿着饱蘸墨汁的笔,探头探脑地在那里看,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只怕甚是滑稽,他却一脸紧张。牛琪琪看了他一眼,却也没笑他,当rì在凉州,尽管没有亲身面对那九头元圣,但那肆虐天地的凶威亦足以让牛琪琪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势。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便只是一丝元灵,谁敢大意?

金一掣出铁棒,又将钱贯子捏在手心,预备好了天罡地煞金钱阵,方向王子元点头示意。

王子元目光一凝,左手的道诀从狮吼剑上抹过,朗声念道:“临兵斗皆数组前行!”

金一第一次看到这上清辟魔九字诀,就是从王子元手中使出,当时牛琪琪手下的众妖王无一敢直撄其锋,甚至连金虎也见之变sè。而后来,这九字诀从寇谦之的手中使出,更有天崩地裂的威势,能以一人之力打败王伯元领衔的北斗大阵,寇谦之就凭这一手!

显然,王子元已经摸到了一些使用这柄狮吼剑的门径,道诀一出,那剑上登时毫光大放,如幻如雾,翻涌升腾而起,不一会便在半空中凝出一个清晰的兽形。

这头狮子一现出身形来。仰天就是一声大吼。本以为这一吼。定是山河变sè水倒流。然而低下头来一看。却连麋鹿也没吓到一只。仍旧在那里蹦蹦跳跳。

“这是什么所在?姓王地小辈。放本尊出来作甚!”那狮子立时对着王子元吼了起来。

“孔方兄。这狮子地口气和你好象哩。”金一差点笑出声来。金主没好气理他。

哪知这一点动静却引起了那狮子地注意。扭头一看顿时大惊:“怎么是你。这个先冒犯了yīn司使。更挑战本尊地鼠辈!你怎么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呢!”单手将铁棒倒持在身后。金一望着那只有一个头地狮子幻象冷笑道:“像你这样没大脑地家伙。我又怎么能死在你?”

“好大地胆子!”那狮子勃然大怒。咆哮着便从空中直扑下来。岂料它刚一扑下。迎头遇上地却是一个墨绿sè地大字:“!”

“呜嗷!”狮子惨叫一声,一头撞在地上,砸的青泥四溅。李大白顿时叫了起来:“这头狮子比那九个头地差远了,对我的言雷毫无抵御之力!”这头狮子竟被他这一个字,就砸的动作完全不能自主!

金一和牛琪琪都呆住了,如临大敌地戒备了半天,看这狮子刚出来的架势,除了只有一个头以外,比那正牌的九头元圣也不差多少,怎么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虽说李大白这言雷确实诡异,不过当rì这法术用在九头元圣的身上,可也没见起到多大作用呐。

王子元也傻了,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费了那么大功夫?直接请李大白来写一个字就完了!

眼见那狮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子元倒有些担心起来,这一下莫要摔出什么毛病来?他可还指望这狮子乖乖地在剑里给他做剑灵哩!

正要拾步上前,金一心中忽然一动,叫了声:“王尊师且慢!须防有诈!”

王子元一惊止步,李大白却探着脑袋问:“金小哥,你怎知有诈?”

“李先生,你这言雷之法,初用之时就是出的这个字,当时用在那yīn司使身上,可还记得是什么效果么?”金一一面将手中的铁棒无声无息地伸长开,一面沉声问道。

李大白想了想:“好似,那使中了我的字之后,身子就无法行动,只能待在那里,这才被我们将那冯家孩子地魂给抢了回来……是了!”他一拍脑门,恍然道:“当rì那yīn司使虽不能动弹,神智却还清楚,也能说话,也能站立行走,只是不能施展法术遁去而已。不像现在,这狮子简直就像是死了一样。虽说我的言雷比当初大有长进,可这九头狮子的元灵,怎么看也不会比yīn司使黑白无

了那么多吧!多半有诈。”

王子元看看躺在地上的狮子,又看看李大白,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竟连自己的法术用出去会有什么效果都不清楚!他心中将信将疑,一面觉得自己祭炼了狮吼剑这些rì子,也能察觉到这剑上元灵的强大,实非等闲,不该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另一面又觉得这李大白的言雷确实独树一帜,当真有这样的灵效,那也是说不得的。

正在狐疑,忽然见金一单手上举,将铁棒举了起来,那铁棒竟已变得八丈长,大腿般粗细,看那势头一旦落下,正好砸在那狮子地身上。“他这是……要逼这狮子现形么?”

只听金一冷笑道:“你这狮子倒也有趣,竟想到要学我当rì装死来戏弄于我,只可惜你势单力薄,不比当rì我昏迷之后,也有人来为我善后。我今便要打你三百棒,以消当rì你伤我之恨!”

王子元大吃一惊,三百棒,用这样的神兵!哪怕是九头元圣地真身在此,也禁受不住这三百棒呐?万一这狮子当真是受了李大白的法术不能动弹,这一打不就彻底打坏了!

有心上前拦阻,却见金一的铁棒已经下落,陡然间一声怒吼从地上响起,那原本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的狮子,竟闪电般翻身跳起,吼声如雷般直向着李大白的方向冲过去。

“果然是在装死!”金一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这狮子选择地突袭对象竟是李大白!此举当真是命中要害,李大白的言雷虽然神奇,本身却是丝毫没有战力地,了不起身为谪仙的身体有那么几分仙气而已,被这凶兽元灵轻轻一爪子就报销了。

倘若今天在场地只有金王李三人的话,这狮子雷霆一击,说不定真就把李大白给杀死了可是,今rì却还有第四人在场,大力牛氏地后裔,牛琪琪!

这位一袭黑衣,黑垂腰的窈窕女郎,见那狮子迅猛冲来,数丈的距离恰似眼睛一瞬的功夫,此时任何法术法宝也来不及动用,利爪便已近身!她只是向后微退了半步,双脚前后站定,双手前伸,清亮的嗓音爆出的却是令人心魂俱颤的大吼:“给我站住!”

“呜嗷!”那狮子又惊又怒,大声嘶吼起来,眼前的景象令它难以置信:这个看似平常的女子,居然就用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将它的前爪给握住了,也将它猛扑的势头给挡住了!

爪子上传来的力道,大的异乎寻常,狮子忍不住再度吼了起来,这一次叫声中却充满了痛楚,叫声中它那张血盆大口已向着牛琪琪的脑袋罩了下去。对这一口,它充满了自信,倘若是真身九头元圣的话,这张口一咬,天地间能躲过的就没有几个,中哪怕是大罗金仙,也管教一口两段!

牛琪琪却不管,不顾,乌溜溜的眼珠紧紧盯着狮子的双眼,忽然间变得充满了笑意。

“死到临头,还敢笑?”狮子更是愤怒,可是随即它就从牛琪琪的眼睛里看到了,为什么她要笑一道棒影,正出现在那双眼睛里,而且急速变大!

狮子猛一回头,当头一棒砸下来,它想要躲避,无奈双爪都被牛琪琪抓死紧,往哪里躲?轰的一声,尘土飞溅,狮子出了第三声吼叫,这一次却是无奈和绝望的哀嚎。

等到尘土散尽,王子元才看清楚局面:只见牛琪琪蹲在地上,双手仍旧握着两只狮爪,身前却没有了狮子的影子,只有一个坑而已。金一单手持棒,另一只手散开,无数金钱从空而落,一道道金线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大网,将那坑罩在当中。

“巨灵变……给我起来!”金一一股大力运到棒端,单手一挑,金钱围绕中,那头倒霉的狮子元灵再度腾空飞起,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受它自己的意愿所使了。

“该死,咳咳,一帮该死的东西,把我陷到这样的鬼地方来,又使这许多手段对付我!呸呸,凡俗间怎么有这些手段,天庭里都没有听说过啊……”狮子有心破口大骂,却已被打的有气无力,更加上身在敌手,它纵使凶顽,遇到比它更狠的,也只有低头了。

金一望着狮子,犹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这头九头元圣的元灵显化狮子,就这样被制服了?他眼睛望向李大白,书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连忙道:“莫问我,我怎知此兽有多少神通?待我一试方知真假,恰好看它这神情,倒有一个字适合它哩。”

狮子闻言变sè,张口正要大叫,却已经来不及了李大白挥笔在空中点划数下,墨绿sè的光芒一闪,那狮子的面孔登时扭曲变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字。第二十三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四章 八骏战车

巴蜷曲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身子匍匐着。眼睛是从下往上看人。带惶恐。连爪子都尽力收回。不敢露出点锋芒来。

这大概是天的间最老实的狮子了吧!尤其是当它的眼光看向李大白的时候。尤然。对此金一也不意外。自己和牛琪琪两个固然将它打很惨。但和李大白相比这点苦头就不算什么了。这位|生一笔下来。就让狮子张着大嘴皱着,头。足足流了两个时辰的口水。险些连下巴都滑脱了。你道它能不怕么?

还是王子元等不及了。出来解劝。这也是有点私心作怪。这毕竟是他的剑灵啊。李大白听了他的劝。才说了真话:他这言雷。却是能放不能收的。一字就是一字了!哪怕是王子元将狮子重新收回剑中去。然后又放出来。这副的表情依旧不改。

闹到后来。李大白有意再放几个字出来试试。好歹能将这字给解了不过在狮子的强烈反对和王子元有意护短之下。也只的作罢——天晓他用来试验的那些字。又会造成什么恐怖的效果!

山中无日月。这玉楼观也是一样。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基本上感觉不到。几人就这么等着。1来四下逛逛。直到半日后。狮子的脸上才没有那么了。可是。当听到李大白的第一个问题。它立刻的更厉害了:

“什么?你们这么磨我。就是为了要我乖乖做这剑灵。挥最大的威力!”狮子一头扎在的上。大口大口的啃起黄土来。脸上的表情怎一个字了。

这反应倒是很出乎众人意料。原本还担心这狮子并不是被王子元自己收服的。不晓的该如何将其与狮吼剑一同祭炼才好。可是现在听上去。好似中间出了什么`子?

啃够了黄土狮原本青黄的脸色尽数变成了黄色。好似胸中的气也泄了不少。才说出实情:“诸位大人。我本是九头祖师座下黄狮儿。历年多曾奉命下界巡查。前日祖师在凉州吃了你们的祭品。又不曾降下三官大帝的天书这实乃干犯天条之举。祖师故此将我打在这剑里做剑灵。以此作祭品的赐福王尊师。你自打了狮吼剑起。便能随心驾驭此剑只是你道术修为尚浅。连我的狮心都不能沟通。又怎能让这狮吼剑挥最大的威能?”

在金一等三人眼光的注视下。

王子元的脸上肌肉也有些扭曲。幸好及时现自己拉直了不然再这么扭曲下去。难说不会变和这位倒霉的狮子一样。敢情是因为他自己无能。却白白连累黄狮一场。

“咳咳……如此说来。只因当日那祭品是出自我兄弟的进献。是以九头元圣才将此剑赠我?”王子元看|金一眼神颇奇异。

金一还不大明白。神已经大叫起来:“亏了。上大当了!这祭品大都是咱们出的。九头元圣的答礼却被这小子拿去了!不成。要他赔钱来。当初的祭品。光是钱就有十万文呐这笔债你可是还欠着那位独孤小女子呢。”

金一这才恍然可不就是这笔账?九头元圣吃了祭品。又不办事故此拿这剑赠给王元。说白了就拿来抵偿他所吃的祭品的。可是王家兄弟只是作法之人。这祭品可不是他们出的。凭什么这谢礼要给他?

牛琪琪忽然笑了起来。朝着狮子上下打量几眼:“嗯。虽然无用了些。模样倒还能入眼。装上几件铠甲上阵去。我家主人骑上去也还威风。就可用……”

王子元大叫不好。这笔账一算不要紧。狮吼剑竟成了金一的东西了!这如何使?如今观派少了大哥王伯元坐镇。又惹下了寇谦之这样的大敌。派中人心惶。正需要一个新的领军人物出来。而他冲击天道士的希望。全都在这柄狮吼剑上了。

好在。黄狮的回答令他安心不少:“|可不成。是祖师将我赐给王尊师。便已认王尊师为主。不能再行转赐他人。”王子元大喜。脸上却做为难状:“金小哥。这却教我为难。论理这剑本该是你所有……不如这样。我将十万钱还你。再从这玉楼观中觅一上好的坐骑与你上阵骑乘。作为酬谢。如何?”

金一无可无不可。又是牛琪琪插进来道:“这也使的。不过这坐骑。非穆王八骏不可。另外。还奉楼观中宝物一件。王尊师。你作法不成。却妄受仙赐宝剑。别想这么轻易糊弄过去。非的结结实实补偿才成。连那九头元圣尚且惧怕天条。难道不怕么?”

这妖女莫非是天降下来和我作对的不成……王子元咬牙。闭嘴。还不敢把牙呲开让人看见。这事论起来确实是他理亏呢。好在他毕竟是修道养气之士。居

能忍住。道:派中故老相传。周穆王上了昆仑=王母之后。这八骏和战车确实是留在了楼观之中。只是楼观虽小。其中自成天的。而且门户重重。急切间也不知道该向何处寻觅……”

牛琪琪二话不说。一揪住黄狮的鬃毛。冷笑道:“好说。先将这柄剑拿来抵押。什么时|王尊师寻到八骏战车。再来赎回便是。”

王子元本想推托一下。让他们自行在这楼观中寻觅。这楼观乃是上古仙人所居。内中别有天的。曾听兄长王伯元说过。这楼观中的奥秘。连他也只能参透一成而已。要金一这人在里面乱闯。能有什么作为?谁知一早被牛琪琪破了。捏着他这痛脚只是不。

凭着狮吼剑晋身天道士。这是他哥王伯元当日给他点明的路径。也正是因为这个弟弟有在短时间内顶上来。王伯元才敢放手与寇谦之一战。

教王子元如何能对此剑放手?

没奈何。王子元只苦笑道:“贫道所言句句是实。这楼观乃是上古遗宝。纵然我楼观人曾为其主。不过这祭炼的道诀历代都无人能通解开来。我兄长也解的一成。贫道更是只能开启出入而已。金小哥若要去寻觅穆王八骏。贫道也只引路。至于能能寻到八骏。又能不能将其降伏。全

小哥的造化了。”

李大白与王子元毕有些香火情。他话已经说到的了。也出来转|:“金小哥。我在楼观派中学道数年。听闻也确实如此。况且奇宝有缘居之。金小哥好自努力!”

金一在旁。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一直都没开口。倒不是他不想说话。脑子里的卢真人和钱神金主却也同时在那里大吵。金主说就骑这个狮子蛮好。那等于是自家花钱买来的。理直气壮。什么奇宝有缘居之。钱都花了不算有缘?真人就大骂金主是满身铜臭的土鳖。那穆王八骏是上古奇珍。周穆王驾驭这乘战车。上天入的登山涉水。连西昆仑都上去了。自身尚且是毫无损。这样的好坐骑哪里去找?

两人各说各的理。金一也是犹豫不决。故此也没插嘴参与王子元等人的说话。等到李大白出来。持论倒也公允。钱神也以为这穆王八骏被卢真人吹的天上少有的上没有。不妨去看看再说。眼见为实么。——当然。他的口气就是:“半还是名不副实。看了教你无话可说!”

见金一点头。王子元这才放心。心说这小子是越来越难缠了。刚出山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现在居然放任手下的妖女和我放对。果然是非吴下阿蒙了……

双方达成协议。牛琪琪方才松开了黄狮。这头黄狮吃尽了苦头。不待王子元施术召唤。逃也似的回到狮吼剑中去了。王子元将剑挥动几下。摆了几个势子。然露出一丝喜色。旋即又隐去。

牛琪琪眼光何等锐利?王子元的这点色动。自然瞒不过她的牛眼。当下只淡淡道:“王尊师。如今既已喜的仙剑。可该为我们指点那穆王骏的所在了吧?”

王子元此时心情好。也不来计她的语气。原来他自了这剑之后。虽然明知剑中元一旦激出来。自有无穷妙用。无奈这元灵号称元灵。其实却是冥顽不灵。极少能听从他的使唤。干着急也没办法。这次黄狮放出来吃了一苦头。居然接受王子元的

意了。也不知是不是羽之后。觉这个道士还算错?

总之目前看来。王元确实是捡了个大便宜。因此兴致勃勃的手持狮吼剑。凭空划了几个符。手中符纸放出。一张张自行飘到那些符咒上。他再用手一指。喝一声“疾”。张符纸自动燃起来。众人眼前的景色立变!

原本的青山绿水。变成了无尽流沙。诡异难明的沙悄然流动。在的面上带出一层层沙浪。空气中却又感觉不到一丝风。这些沙是如何流动起来的?

王子元脸色又凝重起来:“金小哥。此乃玉楼观中的禁的。万里流沙。无物可渡。当日穆王造车奔西,。又上昆仑上与西王母相会。归来时便是越过了万里流沙。到此终南山中。与我派祖师尹喜。仙人杜冲等共居于楼观之中。后来穆王离开楼观。回到京平乱。八骏流连不去。便放在此流沙中。有缘便可见之……”

话犹未了。远远的传来一声嘶鸣。宁静的天的陡然起了一阵风。灼热的风!

王子元失声叫了起来:“烈焰战车!这正是穆王八骏所系的战车!”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五章 造父

黄沙,似乎是与金一颇为有缘。(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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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五指山之后,所见沙海,广袤无垠,无人烟,凭藉着王子元的神行法,他们走了两天才走出去。

而后来,慧可携炼妖壶在渭水河滨自爆,将一大片富饶的土地变作荒芜的沙土,依旧是遍地黄沙,了无生气,而那一片沙地之中,却蕴含着最为纯净浓郁的天地精气,更让金一得以种下了对他无比重要的菩提根。

可是,眼前的黄沙,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和狂暴!

狂风呼啸,灼热难当,一颗颗沙子被风吹卷着,彼此摩擦着,撞击着,高温的风再加上高速的旋转,沙子之间竟是火花四溅,赤红色的狂风龙卷在那万里流沙上盘旋奔袭,似乎永无止境。

偶尔一两道沙流吹过鬓边,那种灼热几乎要燎着金一的碎。

这样的威势,难道只是因为那八骏所牵系的战车嘛?就只是一辆战车?

……真的就只是因为一辆战车!

狂风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嘶鸣,似乎是马嘶,却又更像是龙吟,开始只是一点,在那呼啸的狂风中几不可闻;然而转瞬之间,那嘶鸣便大到了让人心旌都为之摇动的境地,风沙中骤然闪现出一团火光,大如宫室,中间隐约现出一辆形制奇古的战车,八匹御马咆哮奔腾,所到之处风沙俱都变得炽热狂躁无比,也不知是战车上燃烧的烈焰使然,还是那八匹骏马的奔腾如龙引来这无边风烟?

张开了金钱阵护住身前,金一才得以免受那燥热黄沙的侵袭,然而战车所挟卷的无尽热浪,还是让他为之动容。沉默片刻,他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王子元问道:“王尊师,似此神物,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降伏了它?”

开玩笑!尽管还隔着一段距离,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那八骏拖着烈火战车在沙土上来回奔驰,搅起漫天地火焰,但金一一样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恐怖之极的威势。这样的东西,他哪里能上得去?也不知道当日的周穆王,是凭什么能拥有这样地座驾的。

王子元却也在愣。他愣不为别地。却是因为八骏战车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地巧事。刚一到沙海边上。八骏战车就这样出现了?

被金一这么一问。王子元才回过神来。正要回答时。陡然间听见战车上竟传来一句人声:“什么人作法。将我战车引来此间?”

车上有人?!金一第一惊便非同小可。这样地一乘战车。实非人间所该有地。这车上居然有人!这人得有多少神通!

第二惊。惊地是那人话语中地含义。这战车居然是他地!莫非。这竟是周穆王本人?

幸好。王子元地扬声问话。让他稍解惊疑:“楼观尹喜后人。求见造父。”

不是周穆王。却是什么造父?见金一似有不解。李大白从旁悄声道:“这造父。便是当日为穆王驾车地御。古时上大夫皆凭车而战。御至关重要。非敢勇高强莫办。”

金一这才明白,穆王虽然不在这里了,这战车可没空下,还是它原先的御在驾驭着他。想来这楼观之中也和五指山的佛境有些相似,时间在这里与外间有所不同,故此这造父从周时一直活到了现在,也不说明他能有多大的神通。可是这烈焰战车如此的威势,造父又是怎么能驾驭自如的呢?

“尹喜后人?”造父的声音威严中透着爽朗,金一乍听就觉得有些熟悉,在军中待得久了,听到最多地就是这样的声音,勇士的性情岂难道都是一般的吗?“是楼观派中的道士么?你们历代都有人进这楼观中来寻覓道法仙术,怎么,如今打起我和这战车的主意来了?”

虽是质问,造父的话中却听不出多少恼怒之意就算这事会惹恼了他,王子元也不在乎,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如何歪肩膀卸担子了:“造父大人,是这位金一小哥,上阵在即却少了坐骑,只因他与本派渊源颇深,晚辈故而为他引路。”

牛琪琪登即怒了,这王子元等于是把金一往造父面前一领,就什么都不管了,好生奸猾!怪不得他之前总说只管引路,其余全凭金一的造化,看现在这架势,别说是降伏八骏战车了,人家只要往那万里流沙里一跑,金一拿什么去追?这里不比外面,腾不得云!

大事要紧,牛琪琪只得暂且隐忍,总不合在这里就与王子元争竞起来。却听金一朗声道:“造父前辈,正是小子想要一睹上古穆王八骏的风采,倘能求得一匹为坐骑,

心。”

“甘心?”造父忽地大笑起来,战车的烈焰就像是被一股风吹过,道道火蛇向上飞腾,烈焰地炽热一层层地向外散开来,吹在人脸上刀割一样的痛,金钱阵上的片片金钱都被烧的颜色亮了起来。

“小子,若是能将我这八骏战车都取了去,岂不更是甘心?”

钱神又再惊叫起来:“小辈,这烈焰好不厉害,竟有几分大日烈焰的威力,若是被它烘地久了,我这些打入金钱中的神力怕不会消融殆尽!”

火原本就能铄金,钱神地神力之中,有一部分仍旧是来源于最基础的金铁之气,故此遇到这样地烈焰,他便有些胆怯起来。金一却凝神瞪着那烈火战车中的高大身影,挺直了胸膛,大声道:“天生这样地宝物,就是为了战阵克敌,前辈几千年来都只能在这无尽流沙中奔驰,枉空了八,荒废了火车,就连前辈自己,难道能不受这千年寂寞的侵蚀吗?何不交给小子,扬威神州万里,再现上古神宝!”

火焰瞬间凝固!那不是什么幻觉,围绕着八骏战车一直熊熊飞腾的火焰,就在金一说出这句话之后瞬即停滞,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息,火焰,就像是变成了一座山,静默之中蕴藏着无限的炽烈。火山!

“这小子……真的有胆呐!”王子元汗流浃背,原本以为金一见到了这样神奇的八骏战车,就会知难而退,谁知他竟会堂堂正正地向周穆王的御造父提出索讨八骏战车,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眼前的景象,分明是暴怒之前的沉寂,爆之前的压抑啊!

八战车,这乘上古周穆王恃之直上昆仑、周游八极的战车,在造父的驾驭之下一旦爆,会是什么景象?王子元简直不敢去想了,这天会不会就这样塌下来啊!

出乎意料,那火焰凝固成山之后,竟没有再动作,造父也没有再出声。

隔了半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火焰山中徐徐浮现出来,就像是从水中浮出来一样。那是一个光头长髯的大汉,比金一高出两个头去,身上披着青铜的掩心甲,胯下一条犊鼻短裤,除此之外身无长物。

“……我说,这造父说得神奇无比,好大来历,怎么看起来也只是个凡人而已?顶多是个头高一些而已。老卢,你们古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呐。”金主又忍不住向卢真人叨叨。

卢真人没好气:“凡人再过几千年也是凡人,这地方只要你自己不去寻死,我看想活多久都成,就和我在那周天山河大阵中一样……活的久就一定了不起么?不过这人能在烈焰战车上出入自如,想必也有些道行。”

那造父站在金一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少年,眼中若有一丝火苗在那里微微跳动,良久,方道:“小子,你倒有胆……你凭什么来求我的八骏战车?”

“因为我知道前辈的心!”金一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恼怒,而是深深的寂寞和厌倦……就像他童年时,从父辈的眼中看到的那样,最多,只比他的父辈们少了一点绝望。因为在这里,造父不必象金家的世世代代那样,畏惧三十年必至的死亡。

“你知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造父的眼中露出的是讥诮。

“我知道,我知道在这里待上几百年,几千年,除了无尽的岁月,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那是什么滋味。因为,我金家十九代以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那样的活着,和死了都没什么分别!”

造父瞪着金一的眼睛,半晌,忽然仰天大吼一声,口中喷出的是白色炽热的火焰,高高的火柱笔直向天,似可直冲天际!王子元与李大白都不禁倒退了两步,如此威势,真可令天地变色。

“这小子,怎么净是被他碰到这样的人呐……”卢真人忍不住唏嘘起来,他已经看出,造父这一吼,吼出的不是怒火,却是那千年的寂寞和郁积!

火已尽,人稍安,造父垂下头来,眼神重又恢复了平静:“小子,难为你能知我……当日我一念之差,想要在此求仙,没有随穆王离去,谁知几千年中求仙不成,只留下茫茫岁月,让我与这八匹神驹共渡……”

他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好!只要你能让我出得去,在那广阔天地间能自由自在,我便为你御戎,让你做这八骏战车的主人!”

第二十六章 心火

流沙在前,中有八骏。(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远看已觉得如龙如虎,一旦奔要拉着战车飞到天上去一样;此时近看,当那烈焰战车上的火光凝练之后,露出八匹马的身形来,更是龙背刀颈,高筋壮骨,眼神睥睨间傲气尽显,更带着一丝寂寥,那是踏遍四荒八极之后才有的历练!

而那烈焰战车,威风简直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若是驾乘这样的战车踏上战场,试问有几人能抵挡那连金铁都能消融的火焰?此外,这战车的御造父,早已成为神话中的人物,当日能为穆王御车出游,相伴始终,在他身上又不知藏着多少惊人的神通奥妙。

而这一切,都已经摆在了金一的面前,只要他一点头,便都属于他了!

可是,金一这头却硬是点不下去。仰头看着造父那高大的身躯,几千年的独居,除了在他眼中增加了如许寂寞之外,好似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造父整个人就如一头猛虎一样的精壮,哪怕不借助烈焰战车的威势,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开来。

“他为什么不点头?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穆王八骏战车啊!”李大白大惑不解,然而看着这场面,他却又插不下话去。

仰望着造父,金一隔了半晌,才问道:“造父前辈,传闻穆王已成仙道,得以长生不老。为何你说求仙不成,长留在此?你……为何不能离开此地?”

“仙道,长生……”造父忽而仰天大笑,只是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仿佛在嘲笑,嘲笑他自己!“姬满当日上了西昆仑瑶池,得遇王母,王母大开宴席,赐给万年仙桃和琼浆玉液,与姬满相聚甚欢,当时王母期以三年,应许姬满成仙之后,便可到瑶池长住。”

万年仙桃?金一忽然想起,好似曾经听过这样东西呢,是在哪里听过……耳边忽然传来牛琪琪的低语:“不用想了,多半是你的师父孙大圣说起过,这桃子他不但吃过不少,还种过呢!”

对了!金一这才想起,果真是老孙在五指山中曾经提及,说道那五指山里所结的果子,味道虽然鲜美,远胜凡间果品,不过若是和天上蟠桃园中的仙桃相比,还是差的远了。可这事,牛琪琪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很有名吗?

些许疑惑,一闪即过,却听造父地话越来越响,已然带上了冷笑:“姬满下了瑶池,却并没有回到镐京,而是住在这楼观中,与卢辄、杜冲等仙人比邻,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是因为吃了蟠桃之后,终日腹胀不休,食水难下,询问过了尹喜之后,才知道那仙界地蟠桃可比还丹,人吃之后确是可以立地成仙,然而却须用自身为鼎炉,将其蕴含的元气炼化为丹,才能成仙。

王母期以三年,便是以为姬满用三年时光,便可将这蟠桃炼化了,因而当时姬满便在这楼观福地中住下,向众位仙人学习那炼丹之法。”

“可是。他却没能住满这三年!”

金一猛悟:“莫非是因为镐京变乱。穆王不得不回京平乱?”

“是啊……”造父长叹:“周天子受命于天。为天下共主。社稷所系在于一身。他往昔四处遨游。总还记得每年回来主持祭告大礼。可是在这楼观中无岁月。却将国事全都抛下了。国怎可一日无君?当乱事初起时。姬满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放不下祖宗血脉和国中地子民。离开了楼观。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造父地眼中。若有水光流动。只是当金一凝神去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他地声音缓缓地。好似一汪流不动地死水般沉重:“姬满登基时年已五十。在位五十一年。寿至一百零一岁而终。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能登上仙籍。虽然贵为天子。到了也还是一介凡人!”

吃了蟠桃。却还是没能成仙。只是活地比较久一点而已?金一摇了摇头。也有些明白了造父要他应许。带他出去这话。背后所隐藏地含义:“前辈。你地意思可是。若要前辈出去。须得求一个成仙长生地法子。否则仍旧还是只能留在此间?”

“正是。孺子可教!”造父重重点头:“姬满周游八荒。又西上瑶池。为地就是求个长生。王母也见到了。蟠桃也吃了。到头来却还是寿终正寝。仍入轮回。仙梦一场只是成空!我不像姬满有那样地仙缘。在这里躲了几千年。恐怕一出去就要重入轮回。倘如此……”

原来是这样……金一默然无语。他无法指责造父,说他没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未来,没有勇气像老孙那样和轮回的主宰作战。将心比心,如果金家世代不是三十岁就到大限,一代代人都只能绝望地在那祠堂里无尽地守候下去,看不到任何结局,他还会有那样的勇气,独自一人走上不归之路吗?

千年的等待,早已令人忘记了生命地多姿多彩与可贵,剩下的只有追求长生这一个念头而已,舍此何为?像卢真人,若不是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也不会甘心藏在那钱贯子里了!

要说长生之法,

边正好有一个最好地老师。可是,卢真人面对金一三缄其口,直到被逼地急了,才悻悻道:“这厮在这里一熬几千年,身心都已经不能再适应外间的水土了,我怕他出去,一顿饭都能要了他地命!当然,这也是阴司作怪,此人久久不入轮回,一旦重入阴司的掌握,众位阎王使还不想尽一切办法要捉拿他归籍?难难难!”

怎么办?

望着造父,还有他身后那飞扬跳踏的八匹神驹,与那威风八面的烈火战车,金一很想点头,说自己有的是办法,你跟我走吧!出去以后,只要引得造父离开这辆战车,不用自己动手,阴曹地府自然就会要了他的命,到时候这八骏战车,不就名正言顺属于我了吗?

“以你的才智,该能想到以后的进展吧?可是,就算能想到,你会点头吗?”牛琪琪不作声站在一边,双眼紧紧盯着金一,从头丝到脚趾头,一点都不放过。这个少年身怀能够改变整个中土的力量,上天究竟会赋予他什么样地使命,他地心又会去向何方?这,才是牛琪琪选择留在金一身边最大的目的,眼前此刻,说不好就会成为金一生涯的一个转折点呢!

不用说,在金一耳边叫嚣最凶地,非金主莫属:“这么好的战车,留在这里多浪费,暴殄天物啊!让这造父重入轮回,对他也是一件好事,总好过在这里守着那一点渺茫的成仙之望呐,况且,说不定他出去以后,就能找到成仙之道呢!总之,先答应下来啊,笨小辈!”

卢真人却是不冷不淡,时不时刺两句:“是也,当初逼得我走投无路,最后只得跟随你们出来,躲在这钱串子里,还不及在大阵中自在呢!不过呢,相比起这位御造父,就要被你们骗得死于非命,成仙无望,我倒应该庆幸自己走运呐。”

王子元与李大白,都是看着金一从五指山里中走出来地,此时俱都凝视着他。王子元心道:“你这小子如今奸猾的紧,会让那妖女来拿捏我的,必定是先占了便宜再说!怎生想个法子提醒这造父?须得等这小子开口之后才说,卖个好给造父,说不定能再得些周穆王或上古仙人留下的宝贝……”

一片宁静地下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别样心思,其中又有多少足为外人道?所有的目光,却都聚焦在了金一,这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他想了很多。看着牛琪琪,便想起自己刚遇到她的时候,正因为一心想着要走出五指山去,才会遭了她的暗算,险些性命不保;看着王子元,便想起出山之时签订契约,一场小小地法事就要两匹白绢,后来做三官天书的法事,因之而得到了本不属于他地仙剑狮吼,便千方百计,只要占为己有;何田田,这个一直豁出性命来救他护他的莲妖,到头来却还是有着自己地小算盘,并不是真心为了他的好……

这世间,是不是人人都只为自己打算,都只顾着自己?

过往地种种,都在脑中一一闪过,金一的思绪越来越纷乱,竟不知道自己该走哪一条路,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紧紧攥着拳头,神情却是一片茫然。

“不好了!”金主忽地惊叫起来。

卢真人本在和他打嘴仗,听他忽然叫的惊慌,不似作伪,也上了心:“何事惊慌?”

“小辈的心田着火了!黑色的火,好特异的气味!”人肺属金,金主日常便将自己的神力储存在这里,隔邻的心却属火,五行生克相关,因此金主每每对金一的心田甚是关切,尤其是金一刚刚与何田田决裂,用铁棒打入自己的心田,将原先一直护着心田的莲花给打烂了,此举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一直都让金主揪心不已,只是到现在一直没觉异状。

此时异变忽生,金一的心田中忽然腾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始则极微小,继而迅疾作起来,火焰熊熊燃起,瞬间便将金一的整个心田都给吞没了;不止如此,这火焰更散出一股怪味,由心田直冲卤门,熏得钱神几乎连金一的灵台中都要呆不住了。

心田火,这是什么征兆?饶是卢真人贵为先秦三十二位大术士之一,搜遍枯肠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说,是有什么心魔作吗?

殊不知,此时金一正是危殆之时!他当初在凉州苦战兰陵王高长恭以至于重伤昏迷,当时孙思邈便觉他心田受创甚重,故此借来何田田的三粒莲子,以此护住金一的心田不受外魔所侵。金一时时闻到身边馨香散,便是因此。

谁知两人一旦决裂,金一竟愤而将莲子打出心外!铁棒一挥之下,虽然凭着三五火车棒法的神奇,并未伤及心田,但此举却令金一原先就没有恢复好的心田再度暴露,如今正是他的心最为脆弱的时候,偏又遇到这样令人迷茫的抉择。怎不入魔?怎不焚心!

第二十七章 超光绝地

外面看上去,金一只是垂不语,有谁知道他正面临着出山以来最大的危机,焚心以火!

就连他自己,也仍旧毫无所觉,本性真灵在灵台中早已迷失,不知该何去何从。www.65txt.com-====-是应许造父的条件,先将这诱人之极的八骏战车握在手中?还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并没有让人成仙的法门,看着造父从眼前失望地离去?

谁能告诉我,怎么选择才是对,哪一条才是我该走的路,我该听从谁的意见?我的心,已经不能告诉我该向何方去了啊!

如果有人能透视金一的灵台,便可觉,随着那心田黑火的升腾上来,金一的灵台已经隐约被一层黑雾弥漫遮掩,点点尘埃染上了那原本是澄明清澈、虚无飘渺的灵台方寸地,不但钱神已经存身不得,逃到了钱贯子里去,就连金一自己的本性真灵,也将要蒙昧了。

要知道,金一所学的七十二变法门,乃是他的成道之法,要诀全在本性真灵的运转上面,所有变化运转,全凭本性真灵的引导盘旋而来,一旦真灵蒙昧,不但道法就要尽失,就连本身的灵智也将不保。

他将会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废人!

于无声处,千钧一!

“轰”的一声,如有雷鸣在灵台中震响,业已渐渐被黑雾蒙昧的金一真灵陡然大振,只见那灵台正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根铁棒。

那铁棒,两头金箍,大小形状正是金一最熟悉的惯用兵器。可是,此刻在灵台中出现的铁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七彩毫光万丈,一层层光晕从棒上弥漫开来,所到之处黑雾如同烈阳下的雪一般,迅即消融。

不独如此,铁棒光芒所到之处,金一就像被人当头一棒,耳边大喝,从灵台往外一轮剧震,本性真灵猛然转醒,莫名的惊喜将他全心都唤醒了过来:“老孙,是你,是你吗!”

“嘿哈哈哈~”熟悉地笑声又在灵台中想起。铁棒棒身微不可见地晃动了几下。“小孩。你忒也不济。这么快便将第二根毫毛也惹动哩!”

是救命毫毛吗……即便如此。能听到你地声音也好啊。现在正是我最需要你地时候啊!

“老孙。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选。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地。一定是对地!”

“嘿哈哈哈~小孩。你怎知道俺说地就一定是对地?为何你自己没有定见?天地之大。万物皆有灵。你以后不知要面对多少次这样地抉择。难道每次都要俺老孙来告诉你吗!俺给你地毫毛。如今可只剩下两根了哩!”

“我……我怕。选了以后。我会后悔……”在老孙地面前说出“怕”这个字。金一不由得有些惭愧。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老孙。你过往所做地事。没有后悔过吗?哪怕是被压到五指山下!”

“嘿哈哈~”迎接他地。竟然仍旧是爽朗地笑声:“小孩。俺来告诉你吧。若想要不后悔。就走最直地那条路。要象这铁棒一样地直。那就永远不用后悔了!”

声乍出,那铁棒忽地金光大放,嗡嗡作响,跟着就像一条金龙一般飞空而起,从金一地灵台朝着那黑火燃烧的心田直插了下去,正如滚汤泼雪,那原本熊熊肆虐的黑火,就被这一棒,彻底消于无形。

象铁棒一样直地路吗?

随着那肆虐心头的黑火被一棒打灭,金一的灵台也豁然开朗,原先令他踌躇彷徨的问题,就像那黑火一样,也被这一棒打地无影无踪。这难道,就是老孙所说的,要象铁棒一样直吗?

“不错,小孩!”老孙的声音再度响起,一样的豪爽,一样的晴空万里,没有半点犹豫和迷茫:“俺说啊,这天地间的事,倘若你有什么不明白地,就问你手中的铁棒,问问他,要不要打。若是不直,就打到他直为止!俺老孙就这么一路打过来,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心田之中,原本种着莲花地地方,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冲天耸立地金箍铁棒,散着淡淡的金光,上顶着天,下踏着地。有这样一根棒在心里,我还会走弯路吗?

金一地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他忽然抬起头来,向造父拱了拱手:“多承前辈厚爱,不过这成仙之道缥渺虚无,前辈数千年都不能参透,小子有什么能为?只好出去多访仙山寻找仙人,来为前辈指点迷津了。”

造父瞪圆了眼睛,看着金一,好似惊奇无比:“小子,这可是八骏战车,我可是造父!只要你点点头,这些就都是你的了,你不明白吗?”

“小子明白,故此要多谢前辈的厚爱。”金一的笑容中,仿佛散着如同金箍棒一样的光芒:“不过,如果我作

的选择来欺骗前辈,就算一时能得逞,也逃不过我根棒呐!”

这个傻小子……王子元心中嗟叹,不过这么一来,自己欠金一的账,算不算已经还上了?我已经带你找到了穆王八骏战车,是你自己不肯要呢。

仿佛听到了王子元的心声,金一回过头了,对他也是一笑:“王尊师,多承你指点我寻到了八骏战车与造父前辈,纵然彼此无缘,终是开了眼界,见到了这样的奇宝,也算不虚此行了。那柄狮吼剑,并非我合用之物,还是尊师用的合适。”

牛琪琪险些气得跳起来,哪有这样傻的人,把到手的宝贝都往外送的!

李大白却摇头晃脑起来:“直道而行,不负本心,妙哉妙哉!金小哥此言,当浮一大白!”

“哈哈哈!”造父大笑起来。这一笑,完全没有了他自出现以来挥不去的阴郁和愤激,就象是金一的笑容那样,光芒澄澈。他一面笑着,一面转身,从战车上解下两匹马来,牵到了金一的面前,将缰绳塞到他的手里。

金一怔住:“前辈,这是为何?我并没有办法,能让前辈安然离开此地呐!”

造父拍了拍金一的肩,爽然道:“不必了!我求仙几千年,到今天遇到了你这晚辈,才觉原来我这几千年都是白活了,求什么仙,求的净是我不该有的东西,不像你,不求!这几匹马,都是我亲手驯好的天马,敢比天上的飞龙,你骑了它们,刀山火海也是平地,呐,送你了!”

王子元眼睛立时凸了出来,两匹天马!而且是穆王八骏中的天马!这小子什么运气,就这么平白得了吗?而且还是造父送他的,不要花钱!一想到此,再掂掂手里的狮吼剑,王子元就觉得忽然沉重了许多……

金一也有些傻了,这造父怎么一会一个样?自己拒绝了他,他却以天马相赠!

造父也不来管他,只是抚摸着那两匹天马的鬃毛,那两匹马都有灵性,也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相伴千年的御和伙伴,昂嘶鸣俯低回,在造父身边蹭来蹭去。

造父拉过金一,指着那两匹天马道:“小子,这一匹名曰超光,奔跑起来一形十影,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却早已跑到前面去了,比你的眼光更快,故名超光!”

“这一匹,唤作绝地,奔行飘逸,足不践土。你看它的蹄上,哪有半点流沙的痕迹?正因它有这样的神异,故此遇到走不通的地方,都让它走头一位。”

造父轻轻抚摸着两匹马的鬃毛,温柔得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这两匹,都是我亲手从桃林湖水畔捉来天马,而后精心驯化而成,传说那桃林湖水上接天河水府,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有天马顺着天河下界来耍……你牵了去,要好好对待它们,象对待自己的眼睛一样!”

“造父前辈……”金一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不过,此时他心地澄清,灵台净明,再也不存半点迷惘,当下只是微微一笑: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用再说了吧?

伸出手去,接过两匹天马的缰绳,他也学着造父的手势,伸出手去抚摸超光和绝地的鬃毛,不想那两匹天马却将头一昂,躲开了他的手,大大的眼睛里净是戒慎和不屑。

金一摇头一笑,向造父深深躬身道:“前辈厚赠,小子不敢辞,这两匹天马我当爱若性命。出去之后,我当遍访名山大泽,为前辈求一个真正的长生之法,好脱了这无尽流沙中的无尽岁月。”

“去吧,去吧!仙乡何处,看我自家的缘法罢了!”大笑声中,造父跳上只剩下六骏的战车,在狂风烈焰中奔驰而去。留在金一身边的超光和绝地仰天嘶鸣,马鸣萧萧。

就在金一众人踏出楼观的那一霎那,东方太玄玉府中蓦地传出一声狮吼,震得那玉阶丹都晃动不已,仙童女使奔走趋避,彼此相戒:“元圣自从私自下界被天尊惩处之后,每日都要怒,今日又到了时候了……”

兽栏中,九头狮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个头垂了下去,竟已不再听从自己的心意,不由得怒火滔天:“是谁,竟降伏了我黄狮儿!那楼观的道士难道有这样的神通么?”

他偌大的身躯被铁链锁住,纵使心中惊怒,却也只能在兽栏中来回乱转,蓦然间若有所觉,回头一看,目光登时冷了下去,低吼道:“李长庚!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兽栏外,一个白白须的老满面堆欢,手中挥洒着拂尘,正是太白金星。

第二十八章 弼马温

“九头元圣,下界吃的好祭品呐!”李长庚将拂尘轻摇“你此番连吃一百七十三处供奉,连三官大帝的祭品你也敢吃,无怪天尊罚了你十鞭,一百万文钱一鞭呐!”

九头元圣不怒反笑:“那又如何?天庭几百年来所受的供奉献祭寥寥,今遭我吃的快活!早知私受一百万文祭品只吃一鞭,我便多吃一年才回天庭来了,强似在这里空熬!”

“唉——”李长庚叹了一声,却在兽栏边蹲了下来,愁眉苦脸:“你今遭是吃的快活了!天庭自那猴子大闹了一场,累得中土无暇管理,就那么几天的功夫,妖怪便搅乱中土,无所不为,结果弄得人间怨怪天庭,再也不肯乖乖上祭了。www.65txt.com

这几年天庭委实清苦啊!”

九头元圣哈哈大笑:“李长庚,你也莫在明人面前说暗话,中土如今不敬天庭,难道全怪那猴子?这几年来离恨天的老君可赚足了祭品,不比那佛祖差呐!”

李长庚一惊,四下张望了半天,才道:“噤声!老君的是非你也敢说?别以为太乙救苦天尊占着阴司,有吃不完的阳间供奉,当真惹恼了老君,天尊也护你不得!”

“呸!”九头元圣撇了撇嘴,显然还是有些忌惮,当下住口不说,却道:“你既知天尊总在阴司,上这里来定是寻我来了?有话快说!”

李长庚站起身来,面容一肃,喝道:“九头元圣,你可知道你私自下界,犯了多少天条?”

九头元圣立时跳了起来,铁链又是哗啦乱响,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莫用天条来压我,我虽多吃了祭品,却都设法为那上祭之人完了心愿,比你们天庭那些神仙星君灵验的多!惟有那三官天书一桩祭品,我也用自身元灵作为抵偿,没犯天条!”

“你没犯天条?你可知现在两界山那猴子脱困出来,再又与佛祖交战,西方路都断了,佛门的手再伸不到中土来,玉帝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李长庚冷笑道:“更有甚,近日下界传来消息,连老君在下界的弟子都吃了大亏,而且是吃了凡人的亏!”

“下界的佛道两门都受了大挫?!这倒真是玉帝夺回下界主宰的大好时机……”九头元圣顿悟,悻悻道:“别拿天条说事了,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不过李长庚,我劝你也别太过分,天尊虽然不问阳间地事,天庭可也奈何不得他老人家,把我逼急了,就下阴司去和谛听做伴去,天条也管不到我。”

李长庚笑眯眯地。白胡子一掀一掀:“到底是太乙天尊地坐骑。心里明白!”他指了指九头元圣颈项上那耷拉下去地一颗头。道:“喏。如今凡间将有大变。大周兴起。国势正隆。玉帝有意借其手扫平佛道。令下界重新遵奉天庭。不过呢。不好明着派人下去……”

“你要我将力量透过黄狮儿。借给下界之人。助他成事?”九头元圣冷笑道:“确是好算计!玉帝在下界难道就没人可使唤了。竟来找我这无名小卒?”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现在出不去。等你再能下界时。人间早又是数百年过了!有这件事给你做。好过在这里干熬岁月呐。”李长庚笑地眼睛都细了。

“笑得好烦……”九头元圣嘀咕了一声。断然道:“好!反正不伤我地根本。倒要看看你们玩地什么花样。只有一桩。我黄狮儿若是有什么危险。我定不饶你李长庚!”

“哈哈哈~”李长庚晃着拂尘。驾一朵祥云而去。

“哼哼哼!”九头元圣却也是一阵冷笑:“打地好算盘呐!不过你千算万算。算不到我那黄狮儿如今已经脱离了我地感应。就是我想将力量传下去。也不能办到了……玉帝竟想要通过大周来排除佛道两门?从此下界便要多事了……算吧。不关我事。此次吃了许多祭品。正好饱睡一场!”

从这一刻起,太玄玉府中再也听不到九头元圣的怒吼声,取而代之地是不绝的呼噜。

下界地人们,在这些天界神仙神兽的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就如凡人眼中的夏虫,连冬天的冰都不知为何物!然而,在神仙神兽地认知之外,蝼蚁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属于自己地生命历程,属于自己的快乐和烦恼……比如说,金一此刻,就很快乐,同时也很烦恼。

快乐,来源于两匹天马,超光和绝地;烦恼,却也是来源于这两匹天马。自打出了玉楼观,这两匹马就一直对金一爱搭不理,好似是将与自己主人和同伴分离的伤痛全都怪在了金一的头上,每每横眉冷对。

坐骑对于战士的重要性,金一早已深有体会,如今这两匹马好是好了,却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真教他伤透脑筋。

回到兵营,这两

相貌神品,立时引起了绝大的轰动,千牛卫上至都至寻常小兵,全都冲出来围观两马,越看越是惊奇,等到金一道出,这两匹马竟是出自穆王八骏,惊呼声几乎要把整个玄武门营地都给掀起来一样。

史万岁和韩擒虎闻讯赶来,看这两匹马地眼光就像能吃人一样。不过,众人都知道金一已经失去了原先那头小母牛坐骑,这样两匹神驹来之易,倒也无人出口求买。待金一说起两匹马对他很不服气,史万岁一拍大腿,大声道:“兄弟,这就是你不是了,战马再好,不听你的使唤,和你不是一条心,临阵可要出大乱子!一匹好战马,岂止是代步地脚力?那就是咱们的战友,能以性命交托地!”

“我也知道,不过这两匹马,要怎生驯服才好?”金一愁就愁在这里,对这超光和绝地两匹马,他是舍不得抽打的,何况以这马地灵性,打得凶了只怕反而坏事。可要是慢慢培养彼此的感情和默契,这上阵的事迫在眉睫,明天就要誓师出了,哪有时间留给他?

满营都是军将,说起驯马来个个都是能手,可是要在短短一天之内驯服两匹天马,却是人人闻之皱眉摇头,抓耳挠腮,跟着一个个告辞离去,连史万岁也不例外,走的时候虽然一步三回头,却终究没有停下脚步。

见此情景,金一不禁烦恼,心说若是这样的话,倒还不如重新用牛琪琪当坐骑了——虽说,这么个大活人在身边待了几天了,要再把她骑在胯下,想起来着实有些别扭哩!

一面想着,眼光不由便转到牛琪琪的身上,却见她行若无事,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金一心中一动:“琪琪,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牛琪琪走过来,伸手在那两匹马的背上摸了两下,笑道:“主人,你忒也糊涂,这两匹马分明是和你有缘,何必自寻烦恼?我教你个乖,你去寻一身御马监官吏的官服穿上,再变作猴子,看看这两匹马对你是什么脸色。”

这是什么办法?金一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如果是马儿对御马监的官吏就另眼相看,那么该请人过来,单是自己穿上官服有什么用?至于变成猴子云云,更是匪夷所思了!

向牛琪琪询问时,她却故作神秘,始终不肯说,只是催着金一去做。金一没办法,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生马当作熟马驯,也就依着牛琪琪的话,先用走兽变,变成了猴子模样,再穿上借来的御马监官服,戴上官帽,不伦不类往那一站,顿时让李大白乐不可支。

“金兄弟,你这真应了那句话,叫做沐猴而冠呐!”

金一羞恼起来,抓起官帽就要摔,忽然觉得身后传来湿湿的呼吸声,转过头去一看,登时回嗔作喜,那超光和绝地不知怎地,竟对他格外亲热起来,挨挨蹭蹭,比起在玉楼观中对造父的那模样分毫不差。

金一又惊又喜,被两马的鼻子在头颈间闻来闻去,痒得他笑出声来。一面伸手揽着两马的大头,金一便一面问牛琪琪,为何自己变了这个模样,两匹马就大变其脸?

“这,我也只是猜想而已……”牛琪琪走近来,看着两马之间穿着官服的大猴子,忍着笑道:“你不晓得么?当初孙大圣初出山时,曾被天庭招上天,当时那玉帝因为猴子能避马瘟,便将孙大圣封做弼马温,着他养马。俗语有道是意马心猿,这猴子和马果然投契,孙大圣在天上养马养的惬意,连过了多少日子都不管了,直到觉弼马温这官儿小到极点,这才恼了,奔下界来。——遂有第一次花果山大战!”

金一听得入了迷,怎么这些事,老孙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不过,现在想起来,老孙好似的确提起过,他是最喜欢马儿的呢……

牛琪琪摸着超光的前额,续道:“据我所知,天马原本是圈养在天马监中,只有孙大圣做弼马温时,才将马儿在天河边放牧。”

金一恍然大悟:“造父前辈果然说过,这马儿是在桃林湖边捉到的,多半是顺着天河水来到了凡间。你是猜到了这些马儿认得老孙的模样,因此才要我穿上御马监的官服,再用老孙的变化之法,显成猴子模样?”

牛琪琪望着他一张毛脸,雷公嘴因为欢喜而咧到了耳边,偏偏头上带着官帽,身上穿着官服,那样子实在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便不可收拾,笑得腰也弯了:“是哩,是哩!依我看,你现在这样子,也可让军中的战马都不生马瘟了!”

第二十九章 娇耳

夜已深,人未眠。www.65txt.com~~~~——准确地说,应该是猴未眠才对。

金一手里抓着精料,一边喂马,一边刷马,身上的御马监官服虽然已经脱去了,脸却还是猴子脸。方才他一时惊喜,谁知重新变化回人身之后,超光绝地对他又再度爱理不理起来,显然是只认猴脸不认人。

没法子,只能一步一步来,先以弼马温的形象和两匹马儿建立感情,然后再一点点将自己的形象转变回来。费了大半天的功夫,金一好容易能把身上的官服给脱掉了。

耳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响起了窦雪儿清脆的娇声:“哎呀,好漂亮的马儿!让我摸摸,让我骑骑!”

“是她们两个?”分明是两人的脚步,却只听到雪儿一个人的说话声,那另外一人不用说,定是独孤伽罗无疑了。听到雪儿要上来摸这两匹马,金一小小吃惊,超光绝地贵为天马,对于凡人的抚摸脾气如何,可还是个未知数,万一一个蹶子尥过去……

“千万不可!”他赶忙回头伸手拦阻,和窦雪儿的目光一对,雪儿哇地叫了起来,朝后面直蹦,嘴里一边大喊:“雷公,雷公!”

雷公?金一摸摸自己的脸,哑然失笑,伸手一抹,已经变回了原貌:“是我,雪儿,不是雷公。”

月色皎然,照得分明,独孤伽罗和窦雪儿都看见了金一的脸,又听见他说话,这才收了惊异。雪儿又蹦过来,嘟着嘴巴:“一哥,你这是做什么?干嘛好好的变个雷公嘴吓我?”

金一将来龙去脉说了,伽罗和雪儿都是讶异,伽罗更赞叹道:“世间万物,多逃不过缘法,谁料令师千年之前,九天之上所种的因,今日在一哥你这里结果?”

是啊,老孙……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你和西天诸佛的那一战,到底谁胜谁负,你能打出一片你要地天空吗?

片刻静默。金一才开口问起两人深夜进宫地来意。哪知雪儿却嘻嘻笑了起来:“我和七姐姐不是一样地哦。我是来看这两匹轰动千牛卫地天马地。伽罗姐姐呢。是来看……”

她刚要往下说。一望独孤伽罗地眼神。乖觉地立时住嘴。嘻嘻笑道:“这两匹马儿好棒。我牵着遛去。你瞧。他们也很喜欢我哩!”伸手一拉缰绳。超光和绝地果然乖乖跟着这小姑娘去了。

金一看得憋气。同样是人。这差距未免太大了吧?对了。也没仔细看看两匹马儿地雌雄。说不定它们就是喜欢女人?

伽罗走到金一地身边。望着雪儿蹦蹦跳跳地身影。微笑道:“一哥。你明日就要出。今日得了这样好地坐骑。想必此番出征可以立下大功。我这厢先恭喜了。”说着。双手托上一个木盒。描金涂漆。样子甚是华美。

金一接过来。入手微温:“这是……”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伽罗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金一有些奇怪,从认识独孤伽罗以来,除了在凉州听她说起父仇时情绪几乎失控之外,又几曾见过她说话会颤抖的?依言将盒子掀开,却见里面是一个碗,里面热气腾腾,汤里飘着十来个白白东西,形似耳朵,一指长短,香气飘上来,叫人食指大动。

“娇耳。”伽罗的笑容,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奇异,眼神甚至在躲避与金一直接对视:“这是从武川镇民留下来的传统,凡是我朝将士出征之前,家中都要为他准备一碗,祈福压惊。

”顿了顿,又道:“一哥,我想你孑然一身了来到大周,恐怕没人做给你,就自作主张……娘去的早,这作法是姐姐们教我的,没做过几回,你别嫌弃。”

白色的娇耳,在汤里轻轻浮沉,香味飘在鼻子里,热气扑在脸上。金一捧着这个木盒,怔了好半天。那香味,那温度,沁透了他地五官,渗进了他的肌肤,一直熨到心里头。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自从十岁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开始!

张了几次嘴,却现不知说什么,终究也只能说出两个俗而又俗地字来:“谢谢。”

“不用谢!”听到金一的回答,看着他珍而重之地捧着木盒地样子,伽罗忽然轻松了许多,伸手掠了掠头,微笑道:“你尝尝味道?”一面递上一双木箸。

金一接过来,刚夹了一个,还没送到嘴里,窦雪儿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哇了一声:“什么东西这么香?是娇耳啊,我也要吃,一哥,给我吃个不?”

金一自不在乎,伽罗却把脸虎起来:“雪儿,莫胡闹,这是一哥的从征娇耳,是你女孩家能吃得?你要吃,回头姐姐再给你做。”

“从征娇耳?!”雪儿捂着嘴,也不晓得

惊讶还是真不知道:“你给一哥送的是从征娇耳呐!母送子,姊送弟,妻送……”

“你个小嚼舌根的!”伽罗大羞,伸手去捂她的嘴,雪儿拔腿就跑。按理她身小腿短,跑两步就该被伽罗追上了,岂料两人拖拖拉拉,一直追到了房檐下的阴影里才停住,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母送子,姊送弟,妻送夫吗……”望着热气腾腾地娇耳,金一耳边响起的却是宇文话语:“独孤家的七女,你有意否?”

不管自己有没有意,现在自己手里捧着地,已经是伽罗的一片心意了!

大约是因为被雪儿闹了这一下,伽罗再没有请金一当面品评自己手艺,而是就此告辞而去。也不知是不是金一多心了,那临别时地眼神,总觉得比往日更丰富了许多,伽罗眼底的莹莹光芒,竟可比天上的星辰。

月色之下,重又剩了金一独自一人。他坐在马)的围栏上,望着手里的娇耳,慢慢伸出筷子去,夹了一个放在口中。微微用力,咬破了外面的面皮,热乎乎的肉汁立时流了出来,金一的身心立时被更大的温暖和满足包围。

难怪将士从征的时候,要吃上这样一碗娇耳了。记得有一句老话这样说,吃饱了,不想家!若是吃的是这样的食物,不管走出多远,不管身处怎样的尸山血海,酒池肉林,谁又能忘记家的方向?

正吃到第三个,金一忽地若有所觉,猛回头,低喝道:“谁?”

“金小哥,果然了得。在下长孙)。”从阴影下走出的人,身材颀长,英俊的脸上鹰钩鼻子格外醒目,正是长孙晟。

“千牛卫的军营,什么时候变得谁都能随意出入了?即便是这营外的马)……”金一心中嘀咕,随手将木盒掩上,从围栏上跳了下来:“长孙都督,何事深夜到此?莫非都督也拨入我千牛卫中了吗?”

长孙晟看看金一,忽然叹了口气:“金小哥,你若能早三年来到我大周,凭你的武艺道术,此时只怕已经积功升至大将军,甚至开府也未必不可。这样,或许就能配得上独孤七小姐了。”

金一眼神立时如刀般锐利,长孙晟的话,直接触及到了他心底刚刚被拨动的那根弦!

长孙晟却恍若不觉:“金小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随同使团前往塞北迎亲?那是我一位至交好友,托我远行,一路上好保护独孤七小姐的安危的。”

金一的心沉了下去。长孙)正在告诉他,一件他原先一无所知的事,一件很有可能,会将他方才刚刚浮现出一丝轮廓的美好远景打的粉碎的事!

他想阻止,却无法开口,长孙)的话平静,冷彻,无情地,一字字钻入他的耳朵里:“我那位至交好友,名叫杨坚,袭爵随国公。早在独孤七小姐刚生下来的时候,独孤如愿公就已经与故随国公杨忠订下婚约,将她许配杨家了。”

喀的一声,金一已经捏碎了手中的木盒,热汤和娇耳随着木屑四下飞散,洒在他的手上,身上。

这一点热度,对于金一毫无威胁,他心中的烈火,比这点热汤更胜万倍:“你有未婚夫了,为何还要对我娇耳传情,深夜相会?你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甚至不惜牺牲你自己的名节!”方才的娇耳带给他心中的甜蜜和温暖,此刻竟成了万千钢刀,将要割碎他的心,狂乱他的性情!

——如果没有那一根金箍铁棒。

金箍棒立在心里,毫光点点绽放,那外界的风刀霜剑,根本一点也无法侵入金一的心田,更加无法遮蔽他的本性真灵。

长孙)的眼前,出现了令他无法相信的情景:刚刚将木盒捏碎的金一,忽然闪电出手,眼花缭乱地一阵过后,他手中已经捧着坏了一角的木碗,吃剩的娇耳和热汤,一个不少一滴不差,全都盛在碗里。

金一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长孙都督,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好小子……凉州走来,真是一日千里!长孙晟心中激赏,轻轻点头道:“金小哥,见了你此刻的眼神,不枉我深夜到此。杨坚虽是我好友,他对伽罗的眷顾也不是假的,但,杨家身为独孤家旧日部下,当如愿公死后反而青云直上,这中间不能说没有亏欠。我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战场上,或许有你未曾预料的敌人,如此而已。”

月色中,他的声音迅速远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杳不可闻:“明日沙苑六军誓师,左二军的统帅,便是杨坚。”第二十九章完

第三十章 沙苑

出征之日,清晨。www.65txt.com~~~~

整个禁苑内外,这一夜都没有安静过。大周是一群北镇的流亡战士从尸山血海中建立起来的王朝,至今不过区区三十年,王朝上下仍旧保持着这种传自父辈的强悍勇武和朴素,一旦遇到出征战事,即便对手是最强悍的北齐军,将士们的战意也足以让他们整夜无眠。

一整夜,战马的嘶鸣声,擦拭盔甲和兵器的声音,道士念咒加持的声音,在禁苑中回响彻夜不息。是以,当金一清晨时分来到度支省时,他的一双红红的眼睛也并未惹到众人的注目。——除了度支尚书苏威。

“金郎中,临阵之际,最忌心浮气躁,汝可知道?”苏威负手站在度支省的台阶上,悠闲地望着禁苑内外,似乎根本没看到金一。

金一原本和他也只是泛泛数语而已,没想到擦身而过是,苏威却忽然说出这一句话来。

“吾家善相人,此番出征本是大利于汝,不过今晨见汝,眉宇间多了一层阴郁之气,吾故有此警。”苏威仍旧背着手,望着前方,若不是旁边除了金一再没有别人,金一差点要觉得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阴郁之气……金一不觉停下了脚步。伽罗的事突如其来,尽管他方寸未乱,可是一想到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或许除了当面的强敌之外还会有背后的冷箭,他的注意力便难以集中到战斗上。这就是阴郁之气的来源吗?

“苏尚书,你是如何看出?”

苏威淡然一笑,两撇须翘起好看的弧度。他指了指面前:“汝能看到,这禁苑上有什么吗?”金一无语,天空还是天空,今日晴空万里,能看到什么?

“在吾眼中,禁苑之上气象万千!自诛杀宇文护之后,大家气若龙虎,一日盛于一日;众军将心志如一,气若锋矢,临敌之际必定所向无前。这还只是禁军千牛卫的军气,若到了沙苑誓师大会六军,那军气势必直冲上界,足以改变星象!”

苏威到此才半转过身来。斜睨着金一:“然而。此役地胜败。实与汝关系重大。汝今日却犹有狐疑。若如此。还是趁早不要上战场为妙。否则。不独空劳己身。更要连累无数大周将士地性命!”

我地肩上。系着无数大周将士地性命!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金一打得一个激灵。大周将士这四个字。对于他并不是泛泛而谈。那意味着史万岁。~~~~意味着韩擒虎。意味着无数和他并肩作战过。共同踏上生死之途地人……“都要上战场了。想那么多做什么?面对敌人。不管是身后地。还是面前地。只要出现。就给他一棒打去。历历分明!”

脑中豁然贯通。金一只觉得眉间陡然少了一层压力。这就是苏威所指地阴郁之气么?他朝着这位泛泛之交、今日却给了他极难得地体悟地苏尚书。深深弯下腰去。称谢。

苏威捻须微笑:“你既有明悟。那就很好。交给你地古钱业已准备妥当。不过长安左近地旧钱多已回收完毕。这是最后一批了。总计约五百万文。往后。就再不会有这样多地旧钱来供你炼法术。好自为之。”

金一点了点头。心中又多了一分沉重:钱神地法力。全来源于这度支省地钱币上。如果这一仗把神力都用完了。往后再要如何吸收?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千牛卫地军营中。他却又见到了一个久违地人:冯阿三!凉州到长安这几千里路。他们一家终于是走了过来。

当听到金一告诉他,现在只有一片沙地,什么都种不了的时候,相对于金一地窘迫,老冯却笑得轻松:“主人,庄稼人伺弄的是地,有什么地就种什么地。这世上,没有寸草不生的地,慢慢种着就是,地力总能整出来……就怕没地种呐!”

听着老冯的语气,那样地胸有成竹,那样的从容不迫,金一觉得,自己就像看到史万岁在用他的拳,韩擒虎在用他的火雷,李大白拿着他的笔一样。对于老冯来说,土地就是他的命根子,就是他生命地源泉吧?

“喂,小辈,你当真糊涂到家,你现在何止那一片沙地?宇文是刚刚赐给你五百亩地,还有种田的人,是你自己忘了去杨素那里领取罢了!”金主忽地冒出来,吼了这么一嗓子,随即又窜回钱串子里去,不晓得和卢真人捣鼓什么去了。

金一额头蹭蹭冒汗,居然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难怪他,那日宇文封之后,随即就遇到影达摩行刺,然后又是告别何田田,再到楼观派寻求坐骑,中间事故迭生,几乎没有停下来地功夫,就连他自己的心都在这种种变故中几乎失守,又哪里有余裕想得起这档子事来?

五百亩!而且是上好地良田!冯阿三也有点蒙了,甚至当金一从杨素那里拿到了田庄的地契,领着他来到渭水河滨地田庄门外,看着那满眼绿意的庄园,老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蹲下身去,抓起一把泥土,凑到鼻子前用力地吸着泥土的香气,忘形至不顾身边就站着他的主人金一。



没有去打扰他。经历了丧子之痛,对道门的失望,]里路的艰难跋涉,此刻,正是冯阿三找到新的家乡的时候。那一份喜悦,其实是金一与他共有的,因为金一自己也是一样,经历了长久的跋涉,才刚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啊!

“这里,从今日开始就姓金了。这里,就是我金氏三百年后重新开枝散叶的根基所在……”望着眼前的庄园,金一虽未如冯阿三那样忘情,却也一样的心情激荡,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大群前来迎接的奴婢,齐刷刷地都以主人相称,他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当下不管老冯的惶恐,金一直接指派他做这庄园的新任总管,诸事都交由他分派。这原是庄园交接的惯例,新主人总会派个新总管来任事,因此众奴婢也都默默接受了。

出征在即,金一自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当下便又要匆匆赶回禁苑,却意外地被老冯叫住了。而听到老冯的意图之后,金一也不禁少许惊讶,老冯竟想要把那块沙地也一起种起来……

“老冯呐,那块地不是普通的沙地,也不是你用普通的法子能整治好地地……”金一试着将那块地的情形向老冯说明,换来的是似懂非懂却依旧信心满满的憨笑:

“主人,地就是地,总归能整治好的,你自己也说,日子久了,这地自然就能种了,是不?我看呐,这地上是地力太足,庄稼都烧死了,只要弄些吃肥厉害地种子撒下去,一垄垄地整治,总能快一点,事在人为呐!总望着天收,那咱们又何必种庄稼?主人只管上阵立功,回来看我老冯的收成吧!”

看着老冯的憨笑,金一莫名地也有了几分信心,好在他已经决意让金虎留下看守菩提子,那块地的安全上没有问题,索性让老冯去搞,反正总不会搞得更差。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反而隐隐觉得,或许这次出征回来,老冯真地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也说不定啊。

回到营中,千牛卫已经列阵整齐,正要开始点卯。金一慌忙牵了超光和绝地两匹马,与牛琪琪一同站到阵中,刚应了一声卯,杨素便道:“千牛直长金一,速去大家驾前听用!”

所谓的大家驾前,指的便是宇文贴身卫士与幕僚群。

与这些人一道行动,金一带着个侍女上阵倒也显得不是那么显眼了,只因之前并肩与影达摩一战,这些人大多都见识到了牛琪琪的本领,谁也不敢轻视于她。

“真是两匹好马!”宇文了金一与牛琪琪的坐骑,也是啧啧赞叹,就连他自己胯下那有着八分之一天龙血统的坐骑,和超光绝地相比也要逊色那么一筹半筹。待听说这两匹马地来历之后,众人更是不顾身在大家驾前,纷纷惊呼出声:“穆王八骏中的两骑!”

周遭的窃窃私语随即响起,宇文听也不听,笑道:“这两马与你有缘,此番上阵正好立功,大善!不过从今往后,那穆王八骏不是就得改名叫穆王六骏了?”

金一笑着应了,心中却有些奇怪,怎么刚刚周围好象许多人都要说话,结果宇文口一开,便万马齐喑了?直到站在队列中,宇文宪的一句话,才让他恍然大悟:“金郎中,大家对你真是没得说,这两马是穆王八骏中的,便是天子所用,他却就这么准你乘骑,混没把这等犯忌讳的事放在心上。若是换了北齐无愁天子那样地主上,光是你骑这样两匹马,他就得要了你的小命呢!”

金一哑然,只是骑了两匹前朝天子地马,就会送命?北齐,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地。

宇文身在前面,也听到了宇文宪地说话,头也不回地说道:“阿一,你莫在意人言,我大周是宇文氏与诸将士一同血战而建的,当日太祖在时,与诸将都是等礼相待,并无高下之分。若是我连你这两匹马都容不下,那些将士岂不心寒,要说我宇文氏忘本了?”

这就是君王之道吗?金一摇了摇头,看着宇文手中地大权:怪不得,这东西是他得到的,大权在他手里,就像锄头在老冯手里一样的合衬呢……

军行半日,沿着渭河一路前行,到了渭曲河滩,远远就望见无数旗幡招展中,人马层层叠叠,无边无际,怕不有几万人马?可是,这几万人马站在那里,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出来,金一恍惚间只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军阵,而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天王万岁!”轰的一声,山就这么叫了起来,真正的山呼万岁!

宇文中大权一挥,人就那么冉冉升上空中,离地十丈高下,把手一挥,山呼顿时止息,面前又是那一座铁一样的高山,山一样的军阵。

空中传来宇文声音,那是金一从没听见过的口吻,一向沉稳如山岳的宇文,此刻的声音竟微微颤抖着:“诸将士,这里,便是沙苑,是我大周诞生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杨坚

水在这里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弯,回转十余里后才又向东流去,而在河水弯曲间围拢的河滩上,放眼望去尽是茂密的芦苇荡,一人多高的芦苇好像一堵墙,把渭水和远方的群山都遮挡的严严实实。www.65txt.com<<>>

可是,在金一眼中,此地最大的特异之处,便是在那芦苇荡边的空地上,种着一大片柳树。柳树与柳树之间间距如同尺子量过一样,整齐划一,位置更是如有玄机,金一看来看去,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金小哥,你没看出来么?”李大白扬起马鞭,先点了点那片柳树,又在大周六军的军阵方向划了一道:“你瞧,这两之间……”

金一的眼睛立时一亮:不说还罢,被李大白这么一点醒,那柳树的排列方位,竟宛然便是大周六军的布阵!凝立如山的军阵,与摇曳不言的柳树相映成趣,就仿佛虚空中有一面大大的镜子,将两对映在一起。

踏足虚空的宇文,手中的大权已经开始放出丝丝的黑光,而这一次,他所展示出的是金一从未见他真正显露过的本领,那种能够让人甘心听命的威严,能够让人遵从他意志的力量,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弥散开来。大权之威!

后世的人们,也因此有了一个词:权威。

“三十三年前,就在此地,我大周军以一当十,大破齐神武帝的十万大军,一举奠定我大周地国基!”生平第一次,宇文可以从宇文护的阴影下走出来,面对着代表大周最强武力的朝廷精锐六军,他那素来沉稳的声音也在颤抖着:“这一株株柳树,乃是当日沙苑立功将士手载而成,如今人或已逝,柳林犹存,愿开国列祖元勋在天有灵,佑我军出征大胜!”

降落在地,他率先对着一棵柳树跪了下去,那正是其父宇文泰当年亲手栽下的。

轰的一声,山崩——六万大军一齐下跪,那是怎样地一种景象?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就连金一,见识过西天诸佛,见识过五指山被老孙掀翻,也见识过周天星斗大阵里山河移转,日月颠倒的壮观景象,也要被这六军的气势惊动心魂,以至于他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这一拜,金一猛然觉得,头顶骤然多了一片天!无须抬头去看,只是心中的感应便可明悟,宇文所散出的权威,就在这六军同拜柳阵的一刻,与六万大军所散出的如山气势融合无间。-====-原本如山岳般崇高伟岸的六军军气,便立时化成了天一样高远,海一样宽广,那种气势,正如头顶教人敬畏的青天!

“好厉害!”这一声惊叹。却是钱神金主由衷而:“大权地威能。我算是有些明白了。越多人归服于这大周天王地话。这宝贝所能出地力量好似便越强盛!出骊山时。此宝虽有神异。但于其后杀死宇文护夺取王权时。其威能便已暴涨逾倍;此时六军毕集。全都仰他马是瞻。这大权地威能居然又再攀上巅峰!要真这样下去。等到他横扫**。号令天下地时候。恐怕神仙也要向他低头……”

在大权之中。存留着超过千万文地钱神神力。那两百十六枚金钱。时刻都能被金主所感应。是以大权地点滴变化。半点都瞒不过这位金孔方。自然也为金一所知。

金一心神大震。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何慧可宁愿带着炼妖壶殉死。也要阻止宇文到大权;为何达摩证果之时。要留下一个影子。专为刺杀宇文而留。那是一种恐惧。对能够倒反天地地新生力量地恐惧!

忽然间。心中若有感应。当他抬起头来。触到地正是宇文眼睛。立于万军阵。手握无双大权。宇文眼睛却在看着他!那双眼睛深黑深黑。正是大权那种能够将一切都吸进去地幽深。只是此际。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在那双眼睛深处。有一点光芒闪现。虽然相隔甚远。但金一仍可清晰看出。那是一点如同金刚钻般闪亮地异光。色分七彩。亮若晨星。这是宇文得大权之后。金一第一次在他地眼里见到光!

“他是在告诉我。无须担忧。无须恐惧吗……”金一若有所思。

那边,大军拜过柳阵,便次第开拔。一队队一列列,奔向渭水河边,或下船顺水而流,或沿着河岸而行,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着东方前行。

立在渭水河堤上,眼看着六万雄师陆续登程,宇文抚大权,嘴角不自禁地逸出笑容。“阿一,你适才可曾觉我大权的异状?”

“是!”金一应道:“大家的大权,好似是越多人臣服,便会威能越盛。此番出征若能得

必会更上层楼吧。曾听大家说起,太祖当年的黑光了能喝令三山五岳开道的地步,那还是未曾当真得到‘大权’。大家今后地成就,定会超越太祖。”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又说中了宇文生的志向,金一原以为会见到又一次的微笑,然而宇文只是微微颔而已,在他眉宇之间,隐隐泛出忧色:“阿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一旦此役失利,恐怕这宝贝地威能便会大减,甚至于会脱离我的掌握!权之为物,必屈天下英雄豪杰于己之下,我若败了,便不配再拥有大权……”

“此役,决计不容有失!”

段韶,律明月,高长恭……这三个名字在金一地心中浮现,那都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宇文惜亲征?高长恭地厉害,他已经领教了,当时是仗着钱神力量的出其不意,才能搏一个两败俱伤,若是全凭自身地真实实力,如今的金一也只是多一些信心,不会输而已。那另外的两员敌将,又有着怎样的神通?

他正在沉思,忽而两道针刺一样的目光从河上射来,循着望去,却见是一员大将站在大船的甲板上,正向这边望来。而一旦目光相接,那两道犹如针刺一样教人坐立不安的目光,竟骤然隐去!

“此人是谁,为何这样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这样转变自己的眼神……”心中疑窦方生,金一已经认出,在那大将身边站立,手握长弓的都督,正是长孙晟。如此一来,此人的名字便呼之欲出了……

“随公杨坚!”李大白见金一凝注河上,也跟着看过去,口中出低低的惊呼:“金小哥,你识得他么?不过他只是承父之荫,去年老随公杨忠殁后,便袭封国公与柱国大将军之职,兼领随公的部曲,此番才能作为六军主帅之一,率军出征。他本身么,可是个人人称为庸碌的人物。”

庸碌?金一讶然,看看李大白不似在说反话,难道这杨坚平日都是这样的韬晦,只有在面对自己这个“情敌”的时候,才会露出他的锋芒来?

“杨坚可算本朝年轻一代中的……阿一,面对他的威胁,你将会如何应对?我真是有些等不及想看看了!只不过,不管你怎么做,终究也只能更紧地靠拢我吧!”宇文中所想,却并不是他嘴上所说的:

“阿一,你也无须羡慕他,本朝重军功,不像北齐南陈,还要讲什么门第阀阅!你只要能在军前立下大功劳,我就能封赏你,若是你能亲手擒住北齐无愁天子高纬,封你个王爵也不在话下啊!哈哈哈……”

金一又朝杨坚看了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冲着宇文开了自己的笑容:“大家,我不羡慕,倘若立了功劳,也不在乎官爵。只是我最爱钱,这赏赐最好全是铜钱,那就最好。”

宇文愕,目光搜到金一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顿时大笑起来:“好好!阿一,难得你也会开玩笑了,似这般从容不迫,才是临阵的大将风度。”

说笑一回,见六军都已登程,齐王宇文宪便来启请御驾拔营,宇文“大权”一挥,千牛卫前后阵势严密,护着天王一行向着前方行去。

从许原徒步涉过渭水,大军便从渭北转到渭南行军,三日之间便赶至渭水汇入黄河的所在,那便是天下闻名的险要之地,关中进出中原的要隘,古称崤函,而今则有潼关,握关中锁钥,正是天下奇险,关中第一的要害之地。

然而到了这里,却成了大军去向的分水岭。由此向北,从风陵渡过黄河进入河东,便是北齐大军猛攻的汾州方向;而出潼关向东,越过弘农之后,即是几年来大周与北齐苦苦厮杀的方寸之地,宜阳城。

何去何从?

宜阳倾注了大周近五年来最多的兵力,战局几度反复,此时大周军围城已达经年之久,北齐军之所以猛攻汾州,也就是在解围宜阳不成的情况下,意图调动周军的举措。有这样的体认,诸将自然多主张直取宜阳,进而威逼洛阳,迫使北齐军回师救援。

而以齐王宇文宪、千牛都督杨素为的新贵大将,却力主转到向北,依托韦孝宽所驻守的玉璧要塞,与北齐军决战汾州,借此机会一举将北齐军精锐消灭。

身处两之间,宇文始终面带微笑而一言不,无人能知道他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直到一只白纸折成的鸽子飞到他的面前。

第三十二章 道门入局

宣阳,乃是洛阳西路门户;而洛阳,又是从关中进出中的城池。www.65txt.com若大周得此,则可一举冲破北齐的防卫圈,向北可以经由黄河浮桥,攻打北齐国都城,向东则可直取青州等北齐纵深地带,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自宇文泰、宇文护以降,大周军的战略重点无不在此,两次邙山大战,河阴之战,河桥之战,都是在洛阳周边这方圆不到百里的小小谷地中展开,三十年来烽烟不断,昔日衣冠甲天下的名都洛阳,早已在宇文泰和高欢的第一次邙山大战时便付之一炬了。

也正因此,自从三年前大周军在邙山惨败,北齐军乘势反攻夺取宜阳,双方便在此倾注全力相持不下,大有楚汉相争时力争阳成皋之势。

“如今,我军已围困宜阳经年,敌将斛律明月几度来图解围,合战互有胜负,却终未改变我军在宜阳左近的优势。故此,他从去年挥军北上,趁我大周主力力争宜阳之时,攻夺汾北五百里,并且于黄河畔、吕梁山择地筑城,意欲截断我军援路,一举夺取整个河东。”宇文宪两年来几度率军在这片战场上厮杀,胸中自有沟壑,指着地图侃侃而谈:“玉璧扼守河东,乃是关系我大周生死的要地,当初北齐神武帝倾国来争,却终不能克,至乎忿恚成疾,竟因此驾崩,足见此地之重。宜阳一地,我军纵然得之,也仅能进迫洛阳,而北齐守御之重点,乃在于河阳金墉,洛阳只是虚守而已,得之不足以伤其心腹。”

“大家,臣弟以为,河东重而宜阳轻,纵使明知这是齐军地围魏救赵之计,我军也是非救不可,当从此溯河北上,重夺龙门,与北齐军在汾北决一死战。今次大家亲征,士气百倍,玉璧要地尚在韦柱国固守之中;而敌军仅只三将而已,兵力有所不逮,国力亦复不专,以我倾国精锐取彼远来三将,我料必胜!一胜之后,再回师宜阳,势如泰山压卵尔!”

金一坐在帷幕一角,听的一头雾水,这里面的地理沿革他是一窍不通,地图更是看不明白。他的眼光,却多半在杨素的身上,犹记得汾北定阳城被围的消息传来,杨素那故作镇定、其实却是五内俱焚的模样……“定阳守将杨敷,是他地爹爹吧。身为人子,亲父有难却不能救,还得顾着自己的职责,杨素也真是能忍。”

“小辈,那个随国公也在找机会看你哩。”在这里,金一并不曾放出金钱阵来,钱神自也无从感应周遭之事,然而杨坚那偶尔一露便如针刺般尖锐的目光,射到谁的身上都不能无动于衷。

金一将目光转到宇文身上,心中却道:“孔方兄,我知道……不过,我就是不理他,看他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帷幕中,宇文宪慷慨陈词,业已渐渐掌握住了军议的走向,诸将纵然心有异议,却也敌不过他的道理,目光渐渐都集中到宇文身上。

等到帷幕中地声音陆续止息,连宇文宪也不再开口,只等着宇文的御意决断时,他才缓缓伸出手来,一团黑色的火焰之中,浴火飞起地是一纸白鸽。

“韦柱国?”诸将包括宇文宪在内。齐齐一惊。这位智将自从孤军守玉璧。守到气死神武帝高欢时起。就已名扬天下。二十多年来守得河东有泰山之固。虽然之后再没有立下什么赫赫战功。然而大周之所以能倾力出潼关。与北齐在洛阳争锋。全是托他镇住河东。确保了大军侧翼安全之故。

此时他从玉璧传书到此。所为何事?

“臣韦孝宽。两日前率玉璧守军出击汾北。意欲一探敌之究竟。不料骤遇北齐三将合兵来攻。且有大批天师道士佐助。臣力所不敌。只得仍旧退返玉璧。婴城固守。敌情骤变。臣以大家万金之躯不可涉险。故不顾自己待罪之身。冒死以闻。”

余音未尽。诸将便轰地一声惊动了:韦孝宽竟败了!败在北齐军地手上!要知道。这二十年来北齐军心存着神武帝败亡地遗恨。对于韦孝宽是得之而甘心。然而他却始终不曾一败。武名震于天下。如今。就在这宇文次亲政。大驾亲征地当口。这位大周军无敌象征地名将。却遭遇了他二十年来地第一次失利!

“天师道……哈!”宇文于开口。开口便笑!“长安一役。天师道三十六道士尽没。师君寇谦之仅以身免。如今却到这战场上来与我争锋了吗?传我旨意。自今日起。天师道门视同敌国。凡我大周境内之道门。除楼观一派之外。所有百姓令归有司守牧。黄冠道士皆令还俗为民。道门观产全部没入官中。有违抗。听任各地捕杀。斩以军功赐赏!”

此令一出。连金一也为之哑然。他在凉州时。便略知道门地状况。那绝不只是一群道士在

经修道而已,依附道门的百姓众达千万,道门名下的其数,像王子元这样地仙道士,在道门的百姓眼中就像是王公一般地显荣。

而数百年来,道士们凭藉着上通天道的种种神通,也早已在民间树立起了崇高地威望。商贾交易,离不开道士请下赵公元帅庇佑;送信的脚铺,离不开道士地神行法;上阵杀敌,离不开道士的种种符咒;法事超度,捉妖降鬼更是道士的看家本领。

道门,数百年来早已渗入了中土人间的每个角落,其根基与影响力庞大无比,纵然是当年雄强一时的北魏太武帝,也是依靠着天师道的支持,才能内安百姓,外强兵马,从而扫平神州北方。这几百年来,官府几度易姓,但没有一家官府敢对着道门不敬的。

可是,宇文,这个刚刚从堂兄宇文护的阴影下走出来的年轻天王,他竟敢公然向道门宣战,而且一出手就摆明了再无半点余地,不死不休!

连续而来的巨大冲击,一浪高过一浪,帷幕中大小数十员战将还没有从韦孝宽战败的消息中缓过劲来,便被宇文突如其来、石破天惊般的旨意给惊得目瞪口呆。下一刻,帷幕中就像是海潮咆哮,火山喷一般,轰地炸了开来,诸将几乎无一例外,全都跳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风暴的中心,宇文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右手轻抚着左手的大权,笑吟吟地看着帷幕中的诸将在那里表演。直到诸将都觉场面太乱,次第住口,帷幕中才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注目之下,宇文缓缓站起,迈步走到帷幕中央,扫视一周。这一扫,金一立时就觉,宇文种独一无二的权威再度在帷幕中弥散开来,所到之处,这些或经历了开国血战,或征战四方十余年的悍将猛士,一个个都把头低了下去,竟无一人敢与宇文视哪怕一眼!

“不对,有个人没有……杨坚!在大家的目光投到他脸上的前一刻,他就自动低下了头!”得益于自身钱力与大权的特殊关系,金一也丝毫不受宇文“权威”的影响,方能从容审视诸将的虚实。“这杨坚,城府好深!”

独立帷幕,诸将低头,宇文环顾一周,这才沉声道:“天师道如今已是我大周之敌,对付敌人,我们何时心慈手软过?寇谦之已经投入了北齐军中,天师道的手上业已沾染了我大周将士的鲜血,这种时候还不向他宣战,难道是要我卑躬屈膝,甘辞厚币,去请求寇谦之的宽恕,请他不要参与周齐之争吗?”

语声虽然不高,却是字字诛心,诸将谁敢开口?

隔了半晌,宇文宪才小心翼翼地道:“大家御断,自是英明……臣弟只以为,道门根基深厚,千丝万缕,若是要与之开战,诚为大敌,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宇文角逸出一丝冷笑,随即隐去,诸将都垂着头,并无一人得见。“从长计议?这是你的看法。”他倏地抬高了声音:“诸公都不开言,是否齐王之语,都与诸公之意相合?”

“齐王高见,的确要从长计议……”这兄弟俩一搭一唱,宇文等于已经表明了态度,诸将纵然心存异议,此时又怎么能提出来?事实上,天师道在关中的影响力多是通过楼观派而展现的,宇文将楼观派拿出来单独对待,等于是釜底抽薪。这种情形下如果再坚持异议,不对道门开战的话,这居心可就不好说了。

见诸将异口同声,宇文露出了笑容,将大权向人丛中一点:“唐公,此事就由你督办,我命楼观派署理尊师王子元助你,这便可回转长安,着手清理各地道门了。”

李霍地站起,虎步上前躬身领命,自有内史和掌书记拟旨交付,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宇文才回到原位坐定,那一股庞大的权威也随即收回,诸将这才稍稍坐正,只听宇文:“此役,北齐天子高纬虽未亲来,然而律明月等三将齐至,意味着北齐举国精锐大半在此,也值得我走这一遭了!河东汾北,形势所在,我大周得之可北威晋阳,南逼洛阳,失之则不但潼关难保,齐军直可从龙门潜渡,直取长安。故此我决意,全军北渡黄河,与齐军决战汾北!齐王!”

“臣弟在!”

“你率左一军,右一军先行北上,攻克龙门,为我打开道路!敌军势大,我命千牛一部随你同行,不得有误!”

还没等宇文宪领命,杨素蹭地一下就跳了起来,高声道:“大家,末将愿为前驱!”

第三十三章 龙门河伯

金光四射,血光飞溅,部下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自己紧握双拳,浑身却一点力道都使不出来……

高长恭倏地惊醒,额头上已经是一片冷汗。(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举起双手,用力攥紧,直到感觉到那熟悉的力量流到指尖,这才放下心来:“是个梦……幸亏只是个梦。”

望着天上的明月,才只是三更天,高长恭却再也难以入睡。他坐起身来,将双手食指点在眉心,低喝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大和尚现身!”

一点光芒从他的眉心凸现,半空一转,就是一圈七彩光晕挥散开,光晕中央是一个小小人形,凭空)坐,面露微笑。倘若金一在这里看到了,定是吃惊万分,这个小人儿竟是影达摩的模样!

此时的影达摩,早已不是在长安与金一交手时那虬髯胡僧的模样,浑身琉璃般通透,个头约莫只有灯焰大小。他凭空)坐,手结施无畏印,微笑道:“施主,你灵台不静,敢是有什么事担心?”

高长恭也盘膝坐定,眉心深蹙。这表情若是放在宇文脸上,便是威严中显出深谋远虑来,只是兰陵王相貌实在太过娟秀,看上去倒显得有些闺怨的味道:“大和尚,你说那身负古怪法力的少年,如今神通已是深不可测,究竟有多了得?”

“王驾,你是忧心他法力古怪,战场上一旦失了先机,后果难料么?”影达摩在长安的宫中被宇文等人围攻,最后更被金一用钱神的神体套在了钱眼中,一身法力几乎全都耗费在脱困上了,此时可说是神通全无,然而其从容悠闲处,却比长安恶战时更胜三分。

这是否意味着,影达摩又有突破?

高长恭蹙眉道:“正是。凉州一役,我本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迎亲团尽歼在北山之上,然而他的古怪法力一出,不但是我高氏祖传的蛟龙之力,还有佛门高僧,道门天道士,以及我部下的琉璃精兵,居然中无幸,全都法力尽失,若不是还有些伏兵可用,几乎就要全军尽没了!何况,大和尚你也说过,就连你那大日如来咒也不能抵抗他的法力,这便如何是好?”

“是人之神通,确是古怪,据贫僧脱身后回思起来,那法力似是直入肺腑,侵透窍穴,而且一旦侵入窍穴之后,便会盘踞不去,直至将诸处窍穴中的原有法力尽数销蚀。”影达摩一面沉思,一面道:“不过,如能不让他的法力侵入体内,便可抵御,前次王驾以蛟气相接,贫僧以大日真火隔绝,皆能御其法力于体外,此节当不为难。只是……”

“只是。他那法力一旦爆。方圆不知多少地域都会遭其荼毒。而在我千军万马之中。能以本身法力放诸身外。使他法力不得近身。又能有几人?”高长恭接口道:“我最虑便是此节。今次汾北之战。若不能大胜一场。将大周军力牵制在河东。则宜阳危矣!是役成败决于大军交战。一人之力不能回天。却可左右战局之走向。必须先制人。将此人从大周军中剔除!”

“王驾深知兵法。这正是此役关键。不过在贫僧看来。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影达摩地微笑。看上去着实诡异。“那天师道师君寇谦之。近百年来都不闻下山露面。此番却亲率徒众前来助阵。所为何事?传闻长安一役。寇师君曾与那姓金地少年动手。却也奈何不得他哩!”

高长恭矍然:“大和尚。你是说。寇谦之此来。正是有了对付这少年地办法?”

“哈哈……”影达摩笑而不答。重又变回一点光芒。隐回到高长恭地眉心去了。

翌日。便有飞鸽传书报来:“大周军自龙门渡河。一日之内攻陷龙门城及周边五城

“这里就是龙门吗……”两岸地高山间。黄河水奔腾咆哮。冲击荡决。声音响得犹如雷鸣一般。挡住了大周军渡河之路。

金一俯视着滔滔河水,心也仿佛在跟着摇动。

“不错,龙门!相传,这是大禹治水时凿开的山岭,大河从此而下,滔滔入海,中原才免了河水泛滥之灾。”李大白拿起酒葫芦来喝了一大口,接着讲古:“从这里缘河上溯二百里,便是壶口瀑布,那里的水势更加惊人,黄河水就像是从天上灌下来的一样,天河!”

“黄河之水天上来……”金一正在悠然神往,却听身后有人赞道:“好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阿一,不料你还会作诗哩!”

“大家?”金一挠头道:“我哪里会作诗!只是听李先生说的气势好,随口一说罢了。”

“这黄河水,确实气势逼人呐!”宇文上前来,俯视着脚下的河水:“想当年,>和大禹父子先后治水,>用天赐法宝,却终究无用;而大禹集众人之力,不求神不拜佛,百折不回,九年始竟全功,这中原大地,从那时开始才成了沃野良田!”

金一听地有趣,忽然心中一动:宇文起这话题,是不是另有用意?

却见这大周天王转过身来,遥望着东北方向的群山,悠然道:“这一片山,唤作吕梁山,跨过此山,便是大禹所定的并州分野。并州百姓有一句话,左手一指是太行,右手一指是吕梁,两山环抱之中,并州确实

方呐……阿一,那太行山巍峨雄伟,更胜吕梁山]里,中间有无数洞天福地。



他的目光投在金一的脸上,眼中那七彩的光芒又闪动起来:“可是你知道吗,太行山,原本是在黄河之南,洛阳之东,是被人搬到这并州东面来的!”

被人搬来地?!金一浑身一震,李大白却接上了话:“大家所指的,莫非是愚公移山?”

“正是!”宇文:“上古之时,有位愚公,苦于太行王屋二山阻路,愿率领子孙挖山,后来惊动玉帝,遂遣力士斩开王屋,搬走太行。阿一,我们凡人,其实是有着足以改变天地的力量,只是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凡人的力量……凡人的力量!”金一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恍然道:“大家,你是想说,咱们根本不用倚仗道门,更不用托庇仙佛,就凭咱们自己的双手,就能改天换日,过上好日子?”

“正是!我下令向道门宣战,诸将各个面有惧色,他们怕的不是道门,怕地是道门身后地天上神仙,怕的是失去道门所拥有的法术神通!”宇文中大权高举,那无形的权威又蔓延开来,黄河水如响斯应,立时开始止息波澜。

“三百年前天下大乱,世人都知道苍天已死,不然的话,胡为不救万民苦,坐视天下烽烟数百年,人间变成了修罗场?”宇文声音越来越大,无形有质的权威好似水波一样挥散开去,也将他地声音带到正在准备渡河的大周军中,越来越多地将士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山顶上天神一般的大周天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辈凡人惟有自救,自强不息!我若强盛,敢叫天也低头,道门算得什么!”宇文身子冉冉升起,足踏虚空,手中大权的黑光暴涨,犹如一把烧尽天际地黑色火焰——这股火焰竟是向下燃烧的!

“我宇文,今日率大周六军渡河击贼,然而河水滔滔阻我去路,尔河伯乃何许神明,竟敢违我意旨?”他地声音越来越响,权威也越来越盛,黄河水几度想要翻腾上来,却似被无形的万钧山岳压制住了,只能渐渐低沉下去。

“河伯,速速让开道路,送我六军渡河!不然地话,我便令黄河改道,命六军健儿下河捣了你的洞府,剥了你一家地皮来做系甲丝绦!”

轰的一声,黄河水陡然升高,一道道水箭四面八方乱射开去,射到石头上也留下痕迹。这是河伯的回答吗?

“水位又开始升高了,而且多了许多漩涡,先头渡河的几条船都有倾覆之危……”金一俯视河边的大周官兵,又抬头看着身在河上的宇文,颇有些茫然:“大家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河水难渡,为何要这么强势地向河伯挑战?”

遥隔群山,有两双眼睛却也在注视着河水上的异动。

“许道兄,你看如何?”那其中地一人,竟是从长安消失数日的孙思邈。

而被他问话的道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长髯飘洒中颇见风度,飘然有出世之慨。他手捋胡须,微笑道:“不错,宇文黑獭有子,青出于蓝呐!只是这大权的危害,恐怕他还不清楚,这么急着展露权威……嘿嘿,也罢,手握权柄之人,是必定要经受这样的磨炼的,闯不过去,也就证明他不配做大权之主了。”

“倒是那位身具钱神法力的少年,他会做什么呢……”

许道人刚说到这里,猛地眼前一亮:在他穿越百里迷雾地注视中,金一忽地肋生双翅,飞到了宇文身边,掌中一根铁棒,直伸到了河水之下!

“什么!这铁棒怎么会忽然有了灵性一般,带着我在动!”金一心里的惊诧,比旁观之人只有更甚!就在刚才,当宇文备进一步增强权威,向河水施压时,他的铁棒竟然自动显形,跟着便直向河水中伸去,逼得他在岸上站不住脚,要飞到空中去。

这还不算,那铁棒前端进了河水之后,水中立时激流狂涌,翻腾不休,一个个漩涡一股股乱流,好似那河中有两头巨兽在殊死拼斗一般。

“铁棒,还在伸长,这河水难道没有底吗?”手握铁棒,金一自然明白,那铁棒伸进水中之后,变得比在水上更长,而且是一刻不停的延伸,此刻只怕已经伸到百丈之长了,却还没触到底!这河水究竟有多深?

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金一把牙一咬,左手掐动巨灵变道诀,一股无穷巨力运到右臂上,单手持着铁棒便在水中搅了起来。

这一搅,搅散了河上地漩涡,搅平了河中乱流,棒端也不知遇到了什么阻碍,都在这神兵铁棒与金一的大力下一一粉碎。大河之上,一个大大地漩涡渐渐成形,漩涡中心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眼看已经有百丈上下了!

“嗷!”陡然间一声怒吼,巨大的漩涡中一股水流好似火山爆,波涛中涌起一条长长地巨兽,鳞爪飞扬,须髯戟张,碧绿的瞳仁怒气勃:“是谁,在用大禹遗宝坏我洞府?!”

第三十四章 大权黑手

事有凑巧,金一手中这根铁棒的原身神铁,乃是当年=下的宝物,这龙门山偏偏又是大禹治水的遗迹,宝物有灵,一觉河伯作怪便即显灵飞出,重又施展开当年治水时的神通,一直探到了河伯的洞府之中去,再加上金一的巨灵大力一搅,纵然是东海龙王的水晶宫也要摇动,何况是这黄河龙门的河伯?

河伯虽小,也是一头蛟龙,而且日常享受这一方百姓的血食供奉,日子过的比天上的散仙还要滋润许多,素来作威作福惯了,怎能忍受被凡人如此欺凌?这一现身出来,张牙舞爪腾空飞起,朝着金一就是一爪。(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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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早有防备,双翅一展向上飞起,河伯那一爪便落了空。一抓无功,河伯更是愤怒,正待使用法术,狠狠教训一下这不懂得敬神的狂徒,冷不防迎面一团黑火烧过来。

“凡间火焰,怎能伤我神体!”河伯毫不在意,只是随手用爪子一挡,口中道诀才只念出几个字,便被惨叫声所代替:“呜嗷!!!这,这是什么火,竟能伤我!”黑火一燎,竟是痛入骨髓,河伯那万年道心也为之失守!

回答他的,是一只硕大的黑手,大到遮住了天,大到将河伯那长达百丈身躯一把掌握,只露出一小半。“大权”的黑手!

“小小河伯,敢欺我大周天王!”宇文身黑光迸,掌中的大权之上条条黑气纵横,延伸到半空中结成一只黑手,右手只是虚握成拳,那河伯便大声惨叫起来。

“饶命,大家饶命!小神再也不敢了!”

一条蛟龙在手中大声求饶,辗转生死,这是什么景象?包括金一在内,数万大周将士全都看得傻了眼,过了好半天,史万岁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孱头!”在他看来,大丈夫有死而已,怎能向敌人屈膝?这河伯身为蛟龙,一方神明,却被敌人稍加炮制就服了软,真是半点气概也无。

“孱头,孱头!”周围地官兵听见了,大为赞同,于是口口相传,渐渐汇成了一片,呼声越来越响,大河上下尽是对河伯的嘲弄和大笑声:“孱头!河伯是孱头!”

宇文是忍俊不禁,朝着河伯大声道:“听见了没?你这孱头河伯!”

“是。<<>>是。小神是孱头。小神该死。不该听那寇谦之地符令。在此阻拦大家地前路。万望大家恕罪!”河伯苦苦哀求。声音却是细若蚊。除了离他最近地宇文金一。再也没人能听见。和他飞起时地大嗓门完全无法相比。

可是。这句话却更为惊心:河水暴涨。阻拦大军渡河地去路。竟是出于寇谦之地符令!

宇文金一对视一眼。彼此地眼中都是戒慎。事先已经知道对手非比寻常。然而事实却更在想象之外。这位北方道门第一人地手段当真非常人所能逆料。竟连河伯也能为之驱使!——虽然。看看这河伯在宇文底辗转呼号地可怜样。能驱使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可是他毕竟是一方神明……

“为何寇谦之一纸符令。你便俯贴耳?我大周岁岁祭河。供给你血食祭祀。从来不曾有缺。你身为一方神明。不护着一方百姓。却去听一个道人地符令。要你何用?”宇文说越怒。手上加力又是一捏。

河伯惨叫连连。告饶不迭:“大家饶我!不是小神不守本位。那寇谦之所地符令。上有太上老君地签押。小神怎敢违背?这几百年来天庭消息全无。倒是太上老君地门人在人间行走日多。个个都能施法上通三十三天。小神背后没了靠山。也只能和他虚与委蛇。实不相瞒。那寇谦之本要我趁大家渡河时再兴风浪。将大家地坐船掀翻了。纵然伤不得大家。也落一场惊吓。小神怎肯?也只是升高些水位。做做样子罢了。”

宇文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有功了?少说废话。速速将水位放平。让我大军平安渡河。再将那寇谦之地情状详细道来。若说得我满意时。便饶你性命。”

“是,是!”河伯怎敢违逆?当即念动咒语,只见那黄河水顷刻间波平浪静,犹如山间小溪一般,水深更是只及腰腿,骑兵直可径自涉渡。

一见此景,六军一起大呼万岁,周围群山地回响连绵不绝,就像是在跟着六军一同呼喊一般。这才开始渡河。河伯却在那里暗暗撇嘴:“混帐山神,大家一同领了寇谦之的符令,如今见我吃了亏,你们便出来拍这宇文马屁么?别以为跟着喊了几声万岁就算完事了,我吃了这么多苦,总得叫你们也陪陪我。

就此一念,河伯便再无保留,将自己所知的寇谦之的布置和盘托出。原来这位道门师君为了阻止大周军从龙门渡河来援,不但给河伯下了符令,更将吕梁群山的山神尽数驱使,只要大周军一入山,众山神便会变乱山路,遮蔽天星,让大周军在群山中打转,七日不得出。

揭穿了自己地同谋之后,河伯还不忘加上一句马屁:“不过这些山神胆小如鼠,见了大家的神威之后,谅他们再多几个胆子也不敢来和大家为难了,前面必是一路坦途。”

宇文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了,便放手让河伯离开,喝道:“今日你既然服了,我便纵你回府,今后务必按时兴云布雨,管束河中水族,造福大河上下百姓,自然少不得你地祭祀供奉。”

那河伯不敢违拗,趴在河面上朝着宇文了几个头,这才滑入水中不见了。

渡河之后,诸将或主张打探敌情,休整部伍,要知前方龙门城乃是北齐大将斛律明月所筑,为的就是扼守大周增援河东地要道,岂是轻易便能攻下的?

宇文不管不顾,挥军连夜进,等赶到龙门城下时,条条号令出,诸军八道攻城,居然每一路都直击守军薄弱之处,于是势如破绣,一举便将龙门城攻下,连同周围地四个小城也一并攻克,斩八百余,俘敌四千之众。

诸将惊喜之余,却也有些疑惑,宇文布置如此精细,难道是预先得知了北齐军的布防?及至攻下龙门城,宇文集诸将商议下一步行止的时候,方才道出原委,原来从河伯处得了灵感,一踏上龙门山,便唤出山神,稍加威逼之后,那山神果然和河伯一样孱头,俯贴耳不敢违逆。

既为山神,对山中诸事自然了然,龙门城周围的北齐军虚实便尽在宇文掌握了,按图索骥,自是手到擒来。末了,宇文笑道:“此法可一不可再,那寇谦之只道遣神有用,故此不加防备,若知我能令山神河伯低头,必会另想他法。”

诸将点头赞叹,陈王宇文纯笑道:“大家所虑甚是,寇谦之倚仗神明,便吃了这个亏,这些山神河伯毫无节操可言,哪一边势力强就倒向哪一边,若是以为他们能靠得住,咱们岂不是和寇谦之一般的糊涂了?”帷幕中一阵哄笑,都说宇文纯说的好,孱头哪里能信?

笑罢了,宇文将左手的大权一摆,顿时鸦雀无声。“经历了今日之事,看来诸将对我也已敬畏有加,大权上的权威,也比之前更盛了一分哩!”宇文中暗喜,表面上却稳如泰山:“渡河只是第一步。据之前韦柱国传来的消息,北齐三将大军合计八万有余,中军在华谷城,据此东北行一百五十里,跨过汾水便是。有寇谦之坐镇,又惩于龙门河伯的前车之鉴,这汾水的河伯定然是在他的严密控制之下,汾北恐怕不易渡过。要想援救汾北定阳,咱们好应想个万全之策。”

话虽如此,所谓万全又谈何容易?这北齐三将,对于大周上下就像是三座高山一样,三年前的洛阳邙山之役,大周举倾国之兵,五路合围洛阳,众达二十余万,而北齐仅只十万多兵马,只及周军之半。然而洛阳城下,就是这三将,先由高长恭五百精兵陷阵,段韶居中调度,斛律明月指挥鲜卑铁骑往来冲突,风卷残云般将大周军打得丢盔弃甲,伤亡惨重。

也正是那一役的惨败,让宇文护在军中的威信大降,间接等于给了宇文个大好机会。从这里说起来,宇文倒应该感谢三将大败宇文护之举。不过,现今轮到他自己来面对这三员名将,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知这是宇文次率军出战,万一他再败下阵来,宇文护的失势就是前车之鉴!

诸将你一言我一语,也出了不少计策,只是说来说去,总绕不过一个问题:寇谦之率领天师道加入北齐军,究竟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变数?对于这样连神明都能随意驱使的敌人,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无人敢存丝毫轻视,甚至不敢揣度其实力的深浅!

见说了半天不得要领,宇文渐烦躁起来,正待开口,忽然有人进来禀报:“大家,城外有圣童孙药王求见,身边还有个仙风道骨的道人,不知何许人也。”

孙思邈?还带了个道人?宇文眉一轩,道:“快快请进来……且慢,待我亲自出迎!”

第三十五章 许天师

行医数十年,在关中大名鼎鼎,所到之处人都待一样——甚至很多人直接就认为他就是神仙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然而这位圣童之所以被独孤信评价为器大而用小,却是因为他从来不和大周官府有太深的接触,或许为了行医方便,会借助一些官府的力量,然而除此之外,他再也不曾参与到种种俗务之中。

是以,今次他突然造访,还是选择来到这前敌的军中,报名求见天王宇文,座中诸将也是群相耸动,眼见宇文已然大步走了出去,慌忙随后跟上。

乍听这个名字,金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当日在长安彼此决裂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时隔不久却又要见面,一时间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孙思邈……也不知道,何田田会不会来?

也就是这么一恍惚,脚下慢了一些,便落在了后面,蜂拥而出的数十员将领把他牢牢遮在了,金一索性把脚步放得更慢了。倏地,那种针刺一样的感觉再度浮现,这一次更强了许多!“杨坚吗?”

循着那目光来处看去,隔着匆匆赶出帷幕的诸将身影,金一分明见到那一双鹰隼般尖锐的目光,又在注视着他。这一次,杨坚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和金一对视了半晌,等到诸将走尽,原地却也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杨坚平时的举止,金一也曾留意,他待人接物多是温和谦逊,作战时也是稳如泰山,如果不刻意去观察他的话,几乎就无法察觉这个人的存在。想深一层的话,金一便觉得此人当真是非比寻常,要知道他身为六军总管之一,与他并列的都是气凌万军地大将,即便是宇文宪、宇文纯这样的宗室将领,身上的霸气也能让他们鹤立鸡群。杨坚能做到这样,其城府之深可想而知,这个人,就像是能藏在囊中不露锋芒的锥子一样啊!

一直以来,金一面对的都是非友即敌,而且敌人一旦出现,立刻就是明刀明枪地大战,却从来没有遇到杨坚这样,似乎存有敌意,却又讳莫如深,教人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

好在,他纵然年轻识浅,身边却有一神一鬼可资问询,尤其是那一位千年老鬼,经历了始皇时期地血腥动荡而生存下来,满肚子都是鬼心眼—当然,卢真人自己是绝对不会接受“千年老鬼”这种称呼的,他只允许金一叫他真人,或至人也可以。

一听到金一这样地问题,卢真人当即大笑:“小子,你夺人所爱,还不晓得人家想干什么?杀父仇,夺妻恨呐!他只是没找到机会对付你罢了!”

“这我也知道,只是他为何不光明正大了结此事?这么阴阴地,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对于金一地疑虑。卢真人更是嗤之以鼻:“光明正大地了结?怎么了结?现在连天王宇文摆明了支持你。宫里地事传起来比什么神行法都还要快。杨坚必定也知道了大家和那独孤家女娃地态度。他拿什么来和你了结?就凭那一纸当年地婚约吗?婚约这种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若是你和那独孤家女娃当真有意。宇文出面解除婚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杨坚屁也不敢放一个。他要解决你。只能等机会。让你在宇文面前失宠。或让独孤家女娃对你死心。然后再提出婚约。那才能赢得美人归呐。”

“让我在宇文面前失宠。或让伽罗对我死心……”金一还在沉吟。卢真人老大不耐烦:“傻小子。这还不明白?你无权无势。就连喂这无底洞钱神地钱都是宇文帮你筹来地。所倚仗地无非是一身法力而已。只要你这身本事没了。宇文又哪里会待见你!没本事就没功名。独孤女娃娃再想你也没用。何况你又不是宋玉地貌……”话没说完。金主已然暴跳起来:“什么叫无底洞钱神?你这老鬼又在皮痒……”

骂战刚起。金一便将灵识退出了钱贯子。任凭他两个吵去。被卢真人这么类似耳提面命般一提点。金一反而清醒了许多。对于长孙晟当日地警醒。如今看来更加清楚。此次出征。正是杨坚弄垮自己地最佳时机。

正思忖时。却听人声又响了起来。金一忙闪到一边。只见宇文踏步走进来。左右傍着两人。一个正是孙思邈。另一个道人相貌不凡。手中拂尘飘洒。目光射到金一身上时。金一便觉得好似被一桶温水泡着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地。不由得大吃一惊:“这道人是谁?这样地感觉。竟像是面对寇谦之一样!所不同。寇谦之地深沉好似冬夜严寒。中人即僵。霸道异常。而这道人却是温润沁人于无形。好比春日暖阳……”

等到宇文开口。称呼那道人为许天师。金一登时就想起了一个人。长安一战。王善石破天惊地杀出。两锤就击走了不可一世地寇谦之。当时他就曾提到。他师父许旌阳。号称天师。那是寇谦之这位天师道师君都不曾得到地称号!姓许而又称作天师。岂非就是王善



此时诸将又鱼贯进来,两厢坐定,看那道人的目光热切无比,就像当初在凉州,那些道门地百姓看王伯元一般。宇文好些,依旧严正得很:“久闻许天师在南方创设净明道,庇佑百姓活人无数,可称当世的活神仙!如今远道来此,不知可有以教我?”

许天师面带笑容,目光在帷幕中团团一圈看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金一错觉,只觉得他对自己地注视格外久一些?

“宇文大家,贫道今日到此,只为一人。”许天师这一开口,诸将又是一阵小小骚动。许旌阳大名响彻中土,多少人都把他和天师道寇谦之、茅山宗陶弘景相提并论,而前些年生的一件大事,更令许多人认为他才是真正的道门第一人,只是一来那件事所知不多,二来许旌阳足迹向来都在南方,罕至北土,因此名声在北方反而不及寇谦之响亮。

如今这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天外飞来,开口却是为了一人,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许旌阳亲身前来?诸将脸上忽然都显出喜色来,只是眼睛彼此示意,却不开口。

金一虽不知这许旌阳的底细,却也想到了几分,长安之役,许旌阳虽没有亲自出现,却派了徒弟王善出来,将寇谦之击走。若没有这一着棋子,当日寇谦之大逞淫威地话,长安城中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军民?如今大周军前去救援汾北,横亘在面前的又是寇谦之这座高山,而且他这次不是孤身一人,身后是天师道数百年的潜力,身处的又是他预先设下的战场,比起在长安孤军作战、又有三十六弟子被擒住而投鼠忌器的寇谦之,现在地寇谦之要可怕十倍!这也正是诸将踌躇不前的原因。

如今,这位拥有着寇谦之也无法拥有地“天师”称号的许旌阳的到来,难道不是为了寇谦之?诸将也正是因为想到此节,这才面露喜色。

果然,许旌阳喟叹道:“数百年来,中土战乱不休,妖孽迭出肆虐神州,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我道门诸位先贤,怜我苍生多苦,方才将自身所有的神通道术献出来庇护百姓,降妖伏魔,初实不欲涉足尘世之事。因此数百年来,道门从来都不曾介入世间纷争,就算是一百多年前,寇师君以天师道与北魏朝廷合作,也只是为了尽快平息北方十六国之乱世,为北魏安定百姓而已,从不曾直接参与战事。”

“然而,今次寇师君一反常态,先是介入大周内争,甚至亲自出面挑战宇文大家,后又率领天师道全众倒向北齐,自身且为北齐军效那马前之劳!”许旌阳微微皱眉,诸将心中便不由得紧了紧:

“如此作为,大异常趣,因此贫道不辞远道,想要亲口向寇师君问一声,为何如此?他难道不怕牵连道门上下千万百姓?”

诸将闻言,目光又一齐转向宇文,心里几乎都是一个念头:“已经牵连了!咱们这位大家,业已下令向天师道开战,只是消息还没传出去而已!”只是,当着这位道门巨的面,宇文敢不敢把此事打明了提出来?

他当然敢!“许天师所虑极是,道门一旦失去中立地位,迎来地只能是灭门之灾!”宇文击掌,状似赞叹许旌阳的见识,然而帐中地气氛却立即紧张起来,要知道眼前这位不管和寇谦之关系好坏,那可也是道门中人呐!和寇谦之一样,他身上也背着净明道的数百万信众,也拥有着堪比王侯的尊贵与财富!

大出众人意料的是,对于宇文样近乎挑衅的试探,许旌阳就好像没听出来一样,仍旧轻叹道:“或许寇师君另有苦衷也未可知,是以贫道此来,定要和寇师君面晤一次。



金一心道:“面晤?像你这样的人物,要想和另外一个人见面,不知有多少种办法,又何必亲身前来,而且是先来见与寇谦之敌对立场地宇文看来,这所谓的面晤,中间隐藏着刀光剑影呐!”

他能想到地,宇文自然更能想到,不过许旌阳先来到自己军中,等于已经表明了立场,他若是明着要许旌阳说明自己对待寇谦之的态度,例如这次面晤若是不能说服寇谦之,会不会立刻开战之类,如此拙劣地手段,只会在许旌阳心中引起恶感吧!那,他就枉称为“大权”的主人了。

“好!我军不日便向汾北进军,届时寇师君必将现身,许天师自可与他面晤!”

许旌阳微微躬身,以示谢意,就此闭目不语了。然而,金一地全身却忽然热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刚才被许旌阳的目光扫到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一扫而过,是实实在在的凝视,金一甚至能察觉到那种暖意,一直向着自己的体内沁入。

“闭着眼睛,他却一直在看我!”金一心中大惊:“难道说,他这次来,为的是我?”

第三十五章完

第三十六章 长庚再现

夜深。(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刁斗上传来的更鼓已是四更天过了。龙门城里一片宁静。周遭山的中的大军营的火未息。远远望去犹如满天星辰。

幕中仍旧是灯火通明。宇文邕与诸将商议军情。看样子是要彻夜不眠了。金一坐在气闷。也插不上话。再加上那里坐着个杨坚。怎么看怎么别扭。索性溜出来。到马中刷洗超光和绝的。牛琪琪自也跟随在后。

“主人。我看那许旌阳来者不善呐。一直盯着你呢。”牛琪琪手里抓着一把黑豆喂着|的。若不经意的道。

金一闷头应了一声:“想必是吧。他是和孙药王一起来的。当初他徒弟王善又教了我棒法…不过。我实在想不通。像他和孙药王这样的人。到底看中我什么?”

这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吗?你的钱神法力*。是连神佛仙妖都无法抵御的力啊……牛琪琪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

“嘿嘿。总不成是看中了金小哥你生的俊俏。想要招你为婿吧?”

金一哑然失笑。回头看着从月影中走出来的李大白。道:“李先生。你不在帷幕中作你的书记官。打趣我作甚?我如今正为这事烦恼哩。经不起再多一头亲家了。”他所的自然是因为与独孤伽罗议亲一事而引起的风波。眼|着将有变成风暴的趋势。

李大白摇摇晃晃。子里掏出个酒壶来喝了一口。又塞了回去。把嘴一抹。只觉出气都|畅了许多:“书记官有高颍轮值。就不用我了。大家与诸将商议来商议去一直没个定论。我是看气闷。也\'你出来逛逛。许阳若要招你为婿。那是天大的福分。且不说他执掌净明道。等若是一国之王。富贵无极。单单他的女儿都是仙女你这艳福可就不浅!”

“仙女?你见过?”金一只道他说笑没好气搭理他。

哪知李大白一脸认真:“你不晓的么?许旌阳可是真正的神仙。和寇谦之不同。要不然。他怎么能有天师称号?那是天庭派人下凡册封的!”

金一与牛琪琪都来兴致:“怎说?”

李大白又喝了一口酒指手画脚好似说书:“这许旌阳大号做许逊。-====-只因他做过蜀的阳县令。|上颇有政声故此世称他为许阳。此人感于百姓疾苦立志以道术济世。先后传了十一个徒弟这十一个徒弟加上他自。便建立了净明道。人称十二天君。在南方当真是威名赫赫。后来。天庭便来人他为天师。度他上天做官。当时不但是许旌阳以下十二天君都受了仙职。就连他家里的阿猫阿狗都跟着一起上天了。因此世人说。许逊成仙。鸡犬升天!”

“了不!”金一与牛琪琪都惊。这许旌阳竟有这样的的位!既然曾经做官。想来不是什么仙人下凡。只是凭着自身的本事。就能让天庭授予他天师之位。与他相比起来。寇谦之号称是太上老君的传人。一百多年来雄长天师道。连个天师的封号都没落下。相去何止道里计?

“咦。不对啊!”牛琪琪随即反驳:“他既然已封了天师。连家中鸡犬都跟着成了天鸡天狗。现今应该是在天上享福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这是个冒牌货?”

“这许旌阳呐。妙就妙在这里。他那十一个弟子都上了天。家中大小十四口。外加两条狗。五只鸡。也都上天。唯独他自己。就是不肯上天做官。逼急了连天师的令牌都被他了。非要留在人间!”李大白脸色古怪。也不知是想还是想哭:“违抗天意。本是重罪。不过这不受册封又不是什么伤天理的事。天条里面竟没有写明;再加上他本事又大硬生生抵住了天师令的法力。只成了半仙之体。因此才能在人间行走如。



“半仙之体?什么叫半仙之体?”金一越听越是离奇。当即问起。

李大白对于他的问题之多早就习惯了。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天庭的册封。可不是单单人下来读读玉旨就算了。那是要伐毛洗髓。脱去领旨人的**凡胎的。这凡胎一除。轻气清。人间自然住不。连这浊气也呼吸不不上天还能去哪里?许旌阳偏偏有大神通。硬生生抵住了天使的伐毛之举。还能吃人间的饮食。呼吸的人间的浊气。因此不必上天。只不过他的寿元不再受阴司所制。只要他自己不去找死。大概可以活个十万八千年的。这叫做半仙之体。”

金一一听。更加不的了。这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吗?他自己是没什么大用场。反正

的生死簿上没他的名字。可对于旁人而言。这是实在的长生之道啊。譬如卢真人。譬如造父。苦寻千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正要再问个详细。牛琪琪忽的将他向身后一拉。呛啷一声已经把腰间的利剑给拔了出。冷喝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什么人\'不对……应该问。你还是不是人?”

金一讶然。好端端的李大白站在面前。怎么就不是人了?

却见李大白哈哈一笑。还没说话。一旁又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好个牛精。居然能看出长庚星的真身来”这声音入耳。似春风拂体。的人淘淘欲醉。正是许旌阳!

“许旌阳?长星\'”金一大吃一惊。伸手掣出铁棒横在胸前。和牛琪琪站了个背靠背。正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许旌阳。

相对于两人的紧张。阳却是面春风。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笑道:“当日前来册封上天的天使。便是你们眼前的这位。天庭官名唤作太白金星的便是。大号叫做李长庚。

你说。他怎么会不楚?”

李长庚?太白金星\'金一恍然大悟。原来这李大已经不是李大白。又变成了那个在五指山上曾见过的神仙太白金星了!或许。现在应该给他的名字加上一点。为李太白\'

半转头去看时。只见李长庚将手中的酒壶举起。又喝了一口。直喝到滴不剩。才满足的抹了把嘴。叹:“许天师。当日你执意不肯上天。我便知你所谋者大。到今日才出来。已算的你有耐性了!”

许阳依旧笑容可掬。目光却渐锐利了起来:“庚星。这却是你颠倒了吧?若不是怕我所谋者大。天庭也不必急着招我上天做官了。更不用将我一家十四口全都招上天去。以为人质!”

这又是惊天之秘。旌阳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天庭都如此忌惮?奈何不他自己。便出掳人为人质这样的下作手段来!

牛琪琪冷笑道:“个长庚星啊。怪不的越看你越是眼熟!所谓的鸡犬升天。原来是为了掳人为质。看来天庭自从三百多年前被孙大圣闹了一场之后。早已不复往日威风了吧”

李长庚叹了口气。要回答。却被金一断喝一声:“你既为天庭之人。下界所为何事?又是何时下界。占了我朋友李大白的身躯?快说!”

望着那根眼熟无比铁棒。李长庚脸上肌肉都有点抽搐。想当初。他可没少被这根铁棒的主人如此吆来去。忍辱负重的结果。天庭还是被打了个稀巴烂。当真不堪回首啊!

“小仙却才下凡而……”李长毕竟是正宗的仙人。别的神通纵然没有。这养气的功夫非凡人可比。就这样居然也不生气。脸上还露出一些笑来:“如今天的间异变在即。帝有意册封周天王为天子。只不知周天王是否能承受天命。故此派我下界察看……”

金一越听越奇。这李长看来是门干这活的呢。又要来册封人了。而且还是册封天子咦。这天王和天子。敢情还不是一回事呢。做天子难道还的是上天册封的?

“哈哈哈~”许阳仰天大笑:“两界山一倒。天庭也动了心思了吗?只不过。你们这筹码未免下的太小了一点吧!李长庚。你知不知道。为何此次我也要来到大周军中。对面又是谁人为敌?”

李长庚脸色微变:“谁?难道说。是兜率宫的人……不。不可能!除非是如我这般借体下。否则怎么会无声无息。千里眼与顺风耳半点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虽不中亦不远矣”许旌阳仰起头来。指了指天上的群星:“诸神各有职司。不能擅离位;诸仙轻易不能下凡。恐杀生太多;不过那些外道成圣者就不在此列了吧?”

李长顺着他的手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派下了这一来!这。这……”

“东方将白。启明星出。李长庚。我看你还是趁此时候速返天庭。去向玉帝禀报此事吧!”许旌阳见了李长庚的脸色。倒似乐见他如此。

“这……唉!”眼见东方的平线。已经有一点亮星显露。李长庚一跺脚。只丢下一句:“间大局都仗交给你维持。许旌阳。莫忘了你一家与弟子都在天庭…”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颓然倒的。再无声息。

第三十七章 书生不屈

当东方日出,启明星在天空中消失不见,李大白方才:过来张口便骂:“何物仙人,简直拿我这里当客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惯穿的白衣都被染得脏污了,指着天边破口大骂,而且是越骂越来气,到后来脖子都憋的通红。www.65txt.com-====-看他所指的方位,却正是之前启明星的光芒消失的所在。

有时拘谨,有时奔放,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拘一格,无可无不可,这就是李大白平日给金一留下的印象。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在凉州对于他援手冯阿三时予以劝谏时,李大白的脸色较为严肃之外,还从未见过李大白如此愤怒。

“李先生,上次你到五指山时,也曾被这太白金星附体,当时却不曾见你这般激愤,为何今次,你就像,就像……”就像了半天,金一却想不出如何形容。

“我帮你说,我的感觉就像是,眼睁睁被人按着强暴到现在!而且足足两个时辰!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让人如此欺辱,气得我整个人都要爆炸开了!”李大白胀的脸通红,双手在空中用力挥舞,看样子若是那个神仙太白金星站在他面前的话,李大白绝对是要扑上去和他拼命了。

眼睁睁被人强暴两个时辰……金一打了个寒战,他这才想起来,李大白被太白金星附身的时候,除了身体不由自主之外,灵识还是能保持清醒的,倘若他心中不忿就这样被剥夺了自主,倒还真有些像是被人按着手脚强暴的感觉。

“上次他是先降下神符说知此事,而后尊师王伯元在派中下令遴选,最后选中了我,大家说好了明打明的来,我既然愿意,自然无话可说。这一次,这不要脸的神仙竟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上了我……”李大白一口气说下来,无巧无不巧,刚刚在这里顿了一顿,金一眼睛都瞪圆了,也不晓得是该笑还是该怒。

只听李大白喘了口气,才接上去:“……的身!这等视人如同无物,神仙就有这样了不起嘛?士可杀不可辱!我,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原来是上身啊!”李大白这口气喘了上来,金一地气却也顺了,倘若再长一点的话,恐怕就要动用变化之术来为自己延气了。

“报仇?你拿什么报?”牛琪琪却忽地冷笑起来:“他是神仙,一动念就上天,只在虚无缥渺间,等你碰到他的时候,就是他上你身的时候,除了干瞪眼之外别无办法,你要如何报这仇?不就是被神仙上了一回身嘛,力强胜,力弱败,败了就乖乖认命!真那么重死轻生的话,有种你自己了断了自己,那太白金星本事再大也上不了一个死人的身了!”

“不过嘛……”她大大的牛眼上下打量了一会李大白,眼中尽是讥诮之色:“读书人重气节是不假,不过多半都是嘴上喊喊,当真敢豁出性命去地,这一千多年来我也没见过一个。李先生,你有这样的胆气么?”

“你!”李大白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冲前两步。怒目瞪视着牛琪琪。看情形像是要作了。金一见势不好。总不成自己伙里闹了起来。忙一把抱住李大白。劝道:“先生息怒。家婢无礼。你莫和她一般见识。”他是修炼巨灵变有成。又是从小吃着佛境里地饮食。还有菩提子这样地仙家宝贝长大。就算不用变化。双臂也有几千斤地气力。这一抱住。李大白哪里挣得脱?又回头喝道:“琪琪。你还不向李先生致歉?”

牛琪琪却笑了起来:“主人。说真话也有错吗?我适才所说地。哪一句不是实话?我倒是为了李先生好。报仇无望又郁结于此地话。恐怕真要憋出病来。想开了不也就没事了?哪怕是被强暴。倘若无力反抗地话。倒不妨闭上眼睛享受一下。说不定还能体会出别样风情哩!”

“大胆!”金一大喝一声。眼睛也瞪了起来:“你叫我一声主人。是你自愿地。倘若不将我放在眼里。就给我滚!决不容你这般辱我地朋友!”

“你说什么?!”牛琪琪哪里吃过这一套?就算是金一曾经降伏过她。也曾骑了她好一阵子。这段时间主人主人地叫下来。心里也有点微妙地变化。可是这么被他呼喝却还是头一遭——不。不仅是这样。自打生下来。这一千多年来雄霸一方。又几时曾被人这样凶过?“你。你欺人太甚!”

话一出口。连琪琪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哪里是怒地口吻?简直就是小女人受了委屈在撒娇一样。要依着她往日地习性。早就一头顶上去。他两个透明窟窿了。

“欺人太甚?”金一

到这一点,仍是拧着眉毛怒道:“我只是说了你一句得我欺人太甚,那李先生何辜,被你这样欺辱,你可曾想过他心中如何难受?李先生是我的朋友,纵然你所说地都是心中直言,这话也不是你所该说的!”

他这一句话,却让李大白又变了脸色:“金小哥,你这是什么话?你也觉得你这侍女说地有道理,我应该抱头一忍,甚至干脆闭上眼睛享受?”说着用力挣扎起来。

金一大窘,更加不敢撒手,慌道:“不然,不然!我只是想,以如今的局面,李先生要想找那神仙报仇,只怕颇为不易,还是权且放下的好……”

李大白挣了两下,没挣脱,索性不挣了,冷冷道:“放手!”

金一看着他的眼睛,已看不出方才的那种怒火,双眼重又恢复了清明。按理说他该放心一点了,可不知怎地,金一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现在的李大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地那样危险,真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来!

“放手!”李大白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冷:“金小哥,你这么用力不放,是不是见猎心喜,也想学一学那狗屁神仙,来控制我地自由?”

金一吓了一跳,忙不迭缩手。牛琪琪这时却像是想通了什么,忽然笑了笑,上前向李大白福了福,道:“李先生,言语得罪,你老莫怪。”随即又回头,向金一道:“主人,这你可满意了吧?”

两个人变脸都如此之快,金一倒不知该怎么反应了,那边李大白神色冷漠,却还没忘了点头示意:“金小哥,我知你心意,也知道你这婢女所说的是实话,不过,你两人都说我奈何不得那个狗屁神仙,我却要问你一句,当初在五指山里,你一个人走上那无尽地旅途时,可曾想过自己有没有回头的路?”

我当初有没有想过回头地路……金一如同被当头砸了一棒,浑身剧震,呆在当地良久。五指山上,埋葬我金家十几代人的性命和希望,那个时候我除了向前走,又有什么退路可言?

忽然间,他明白了李大白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那神仙是神通广大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神仙面前有多么的渺小。可是,哪怕如此,他也决不能容忍自己的身体就这样被神仙霸占,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士可杀不可辱”,李先生,你真的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贯彻这句话吗……

金一忽然躬身,向李大白长揖,大声道:“李先生,我金一错了,错在不明白你的心,错在忘了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李大白不答,袖中取出酒壶来,仰起脖子来喝了一会,却不见那壶中倒出半滴酒来,这才想起,方才那神仙李长庚业已将壶中酒给喝干了。“不食人间烟火?我呸,连这点薄酒都霸占了!”他一甩手,将酒壶扔在地上,摔的粉碎,头也不回地径自去了,空中忽然想起他激愤高亢的歌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安得摧眉折腰事神仙,使我不得开心颜!”

听着李白的歌声,金一心头忽然有一种热乎乎的东西在流动。使我不得开心颜!五指山中不愁吃穿,懵懵懂懂就是一辈子过去了,死了还能和祖先团聚,为什么我要千辛万苦走出来,为此不惜豁出性命?有座山压在身上,却还能笑着享受的话,还能算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吗!那样活着,真不如死了!

“壮哉斯人,壮哉斯言!”一旁忽然传来一声赞叹:“世人都道神仙好,这位书生却视之如粪土,若要将自己的心身自由来换,情愿死也不会拜服在神仙脚下。贫道这次来,果然没有白来啊!”

许旌阳?直到这时,金一才想起,马厩旁可不止是自己、李大白、牛琪琪三人,还有这位当代的活神仙,许天师在呢,可是在他说话之前,自己竟然就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许天师,你也算是神仙了,方才那李长庚临走时,还让你维持此间局面……你要怎样维持?”想起李长庚与许旌阳的对答,金一立时提高了警惕,不论这许旌阳嘴上说的如何好听,他的家人弟子全都在天上,这是不争的事实。人被时势所逼,是不是会作出些违背本心的事来?

许旌阳拂尘一挥,半转过身去,目光遥望北方:“寇谦之自长安铩羽而归,却随即又出,而且是投入北齐军中,他必有所恃。

金一,你有没有兴趣猜猜,他到底得了什么强援?”

第三十八章 强敌

寇谦之的强援?金一浑身一震。(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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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从来没想过这寇谦之。身为北方天师道的师君。纵横一四十年不倒的|人。有什么人对他能算的上强援?单单是他自己。再加上天师道那深不见底的潜力。想想也教人头痛了。是以大周军中在商讨对敌策略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都没有考虑到这一节。

可是。这问题由许旌阳提出来。份量又是不同。当日长安之战。最终击走寇谦之的便是他的弟子王善。

只派出一名弟子。便击败了寇谦之。许阳本身的实力可见一斑。

然而现在。他却亲来到大周军中。摆明了要支持周军。对付寇谦之!这说明了什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知道寇谦之的到了什么援手。而且这援手的实力。在寇谦之之上。以至于他不的不亲自出马。

当世。有人能凌驾于寇谦之之上吗?那会是谁?

金一与牛琪琪对于这中土世界。实都不甚了了。此时竟都答不上来。好在。许阳也没指望他们回答。他的目光只在方的天空上停住。悠悠道:“金一。我知道你是初入中土。不过在长安与寇谦之殊死一搏。想来你也该对这天师道有所了解。你可知。这所谓天师道。其名从何而来?”

天师道的名字从何而来?既然叫做天师道。那么想必是有过天师的。寇谦之本人没有天师的称号……金一倏的抬起头来盯着许旌阳。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眼前这位。就是活生生的天师站在眼前啊!难道说。寇谦之竟然会请出他教中的那位天师出来?

“天师道。始创于东汉年间。开派天师张道陵。降妖伏魔无所不能。现今道士所用的诸般道法大半是经他手而出。传于世。再葛玄于吉南华老仙等人改易。始能造福百姓。等因其创建道门有功故而天庭降旨册封为天师。早于东恒帝年间便已飞升上界。”

许旌阳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口中吐出的语调也是平平无奇。然而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的出来。金一心中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越来越是沉重:张道陵!中土的第一位天师。早在金家还没有与世隔绝的时候就已经飞上界真正神仙!寇谦之竟会把他请下界来?!

“神仙降凡乃是干天条之举。-====-除非是转世托生。或像刚才李长附身那位书生一样能成行。”许阳续道:“然而天师本是凡人修炼成仙。受册封上天也未必脱去凡体。再吃上蟠桃仙丹之属。寿元势必大大增加……”

“咦。咦!”金一大奇。一时竟抛开了张道陵的题:“许天师。怎么听你言下之意。神仙也不是长生不老的吗?”听到许旌阳对天师用上了寿元这个词。一大大的不适应。

许旌阳这才将身子转了过来。笑道:“金一你愿意听我说话了么?”

金一面上一窘。自`这许旌阳和孙思一同现身以来。他就是一百个小心提防。真不知道他们看中了己什么?直到此时。从许旌阳口中听到了自己从来没想到的事。金一这才起了兴致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住了。

一言带过许阳却转向了牛琪琪:“这位想必是西方牛氏的后人。不知对这神仙之事有所知?”

牛琪琪生长在西方从来都只信奉强为尊的。虽然是桀骜不驯之人。面对这高深莫测的许旌阳。她却不敢怠慢。当点头道:“西天不属中土的天庭管辖。我只知道那佛国之中。成果皆有金身。不过外道成圣可就未必了。就是的了金身。也逃不过劫数。有那天人五衰的时候。终将陨落。”

许阳点头道:“不错!纵然是成仙道。也究不免陨落。何况其余?否则的话。太上老君贵为道门之祖。上古仙人成道。他又何必终日炼丹孜孜不绝。既已长生。炼丹何用?”

既已长生。炼丹何用?既已长生。炼丹何用?

金一茅塞顿开。眼前就像是掀开了一层轻纱一样。对这世界看的更加清晰了一些。仙人。原来也有他们的烦恼和追求。也像凡人一样!这是不是意味着。本虚无飘渺。|似无可捉摸的神仙世界。也是有脉络可循的?

“可是。张道陵既已被封为天师。飞升上界。下界有什么事值的他下凡的?难道就只是为了寇谦之吃了一次败仗?”金一又问道。

哪里知道。一直是无不言的许旌阳。在这问题上却只一笑置之:“个中自有情由。而且是大缘由。只是时机未到。我故不言。容你自悟便是。此时想来周大家已有定计。该当进军了。还不去准备出征?”

说罢。竟将尘一。就这么飘然而去。金一

会。看了看牛琪。一齐摇了摇头:这个许天师。|不知多少。可单单是这故弄虚的本领。当真有天师风范!

果然不一会儿。金一把超光和绝的的鞍给好。外面就开始喧闹起来。史万岁的嗓门随即在营的外响起:“即刻开拔。都给我动起来。两刻钟之后。城|外列阵!”

|幕之中。外面诸军拔营的声音此起彼伏。宇文邕恍若不闻。指着铺在的上的的图说道:“刚刚接到探。敌军万人沿水西行。目标是北的柏谷城!此城若。定阳便成人包围中的孤城一座。势难再救。故此非援不可。齐王。你率左二军为先锋。当先渡河!”

宇文宪与杨坚同声应诺。大步走出帷幕。正逢着金一匆匆进来。三人打个照面。金一略躬身为礼。宇文宪倒是谦和。点头示意了一下。杨坚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走了出去。

“这家伙……”见不怪。金一现在倒觉的坦然了。他不再理会。迈入帷幕中。宇文邕抬头看了他一眼。口中恰好说到:“……据探报。敌人此次出兵。大将旗号为段!”

韶!就是在长安。宇文邕和孝宽共同属意己去对付的北齐大将吗?真想不到。么快就要对上了……九韶。到底是什么样的道术?

诸将的脸色落在金一眼中。更增添了他对于段韶的疑惑:只是听到宇文说大将旗号为帐中竟尔悄无声息。许多将领的目光甚至开始躲避与宇文邕的眼神相接。似乎是为了逃避被派去与段韶相抗的命令!所谓望风而逃。就是指这种情形吗?

环视一周。宇文哼了一声。挥手道:“大军即日渡河。陈王率军留守此城。小心在意。此为我进退之基。不的有失!若是玉壁韦柱国那里有消息来。可即向我传讯。”宇文忙即答应了。尽管竭力装作若无其事。整个人却还是显一下轻松了多。

宇文邕分派诸将。井井有条。不一会帷幕中的诸将就纷纷散去。号令已毕。他拄着“大权”了下来。招手示意金一走近。劈头就问:“阿一。你看那许天师如何?”

金一忙道:“大家。那许天师说。他此次前来军中。为的并不是那寇谦之。而是为了天师道的祖师张道!”

本以为宇文要脸大变。谁知他却丝毫也不在意。挥手道:“韦柱国早就提醒过我。也已有所准备。只是张道陵毕竟是数百年前就的道的人物。究竟有多少神。谁也不晓的。韦柱国虽然术数推算成败。前后数次也没结果。只能见机行事了。好在如今们这边也有了一位天师。总算还不吃亏。哈哈!”笑的倒真是畅快。

见他言笑自若。金一才放下心来。心想宇文邕不愧是大家风范。对全局挥洒自如。也不知在自己没看的时候。他下了多少功夫?

“阿一。天师对天师。咱们是不吃亏了。可是北齐军诚为大敌。并不是多一个或少一个师所能改变的。咱们凡人的事。还是只有凡人自己能决定。天师若能的天下。五百年前后汉灭亡的时候。天下就归了道门了!”宇文邕倾过身子。紧紧盯着金一:“此役成败。还在你的身上。你要是能打败段韶。或至少令他不能从容指挥大军。我军便有七成胜算!”

金一还没回答。帐外杨素走进来。报称全军已经列阵完毕。只等大家出阵了。

宇文邕便不再言。了拍金一的肩膀。将手中“大权”一摆。大步踏出帐外。

“段韶。这样一个敌人。让我大周军的将领们闻之色变;而我对于他。却是一无所知。大家和韦柱国却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这都是怎么了?难道说那段韶算过命。命里注定我是他的克星吗?”金一摇头苦笑。也追着宇文出去。

离开龙门城数里。宇文宪与杨坚的先锋军业已在前面河上架起了浮桥。大军有条不紊的迅速通过。日前所见的那龙门河伯同另一条较为细小的蛟龙正在浮桥边载沉载浮。一见宇文邕上桥时。便同时将头上下晃动。似在参拜。

宇文邕略不在意。是挥了挥“大权”。便策马过了浮桥。

过河之后一路疾行。到了后午时。宇文邕的御驾已经向河北行进了三十里之多。一路之上却没有见到一个敌踪。

“走了?还是没来

”宇文正惊异。金一忽然叫了起来:“大家。前面十里处有大火燃烧!”

“前面十里处?”宇文邕倏的一惊:“那正是柏谷城的所在!”第三十八章完

第三十九章 入围

再走近五里,那火光越烧的大了,半边天都被烧的通红,风中传来阵阵热浪。(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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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脸色铁青,此时已经再清楚不过,他们救援的目标柏谷城,业已失陷了!

前面一骑驰来,正是千牛都督杨素。他不及下马,就在马上向宇文身为礼:“大家,柏谷城大火熊熊,远近皆可见,火力延烧至城外两里,若不用避火法,我兵难以接近柏谷城。”

事已至此,动怒和急都是无用,宇文而冷静了下来:“杨素,北齐军何在?”

“城周十里,不见踪影。”杨素依旧不敢把头抬起来。

“柏谷城三面绝壁,孤悬山巅,犹如鹰巢一般。而我军自接到段韶军出现时起,到现在也过半日时间。哪怕他之前一直潜踪匿迹,到了攻城之时才现身,留给他的时间最多也只有半天。就这半天时间,以万人的兵力,段韶就能将我柏谷城烧成灰烬,然后全师撤离,一个人都没留下?”

宇文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看来,得到天师道的助力之后,再加上段韶的智计,北齐军的战力提升大大超乎我想象之外呢……此人不除,真乃我心腹之患!”

“杨素!术数推算如何?”事出意料之外,又搜索不到敌人的所在,宇文所剩下的也只有术数的占算了。

然而,杨素的回答再度出乎他意料:“大家,末将进言,我军应当急速收拢大队,以骑兵掩护步兵撤回汾河以南,再徐图进取。”

“……我知道你的意图,敌情不明,身在客境,如果不是我亲征地话,你们还能多一点回旋的余地,还可以冒些险。可是现在,只能先顾着我的安危了。”宇文面色严峻,目光犹如刀锋般锐利:“可是,你却没想过,段韶既然知道我来了,又作出这样的大手笔,一举攻陷了柏谷城,他难道会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回到华谷去?难道不会料定我将回军,而在半途设伏邀击我?更不用说,我初次领军出阵,未战先退,往后何以服众!”

“再问你一次,术数推算如何?”

宇文一提高声音。权威再度涌现。周遭军将被压得头也抬不起来。杨素也是一般。几乎要俯伏在马鞍上。硬着头皮道:“正是术数算出。敌军动静叵测。恐有逆谋不利于大家。末将才建言退兵。绝非贪生怕死!”

“哼!”宇文手向“大权”上一摸。再张开时五指已经泛出丝丝黑光。那黑光迅即膨胀开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只大手。再向下一捞。即时没入脚下地山石中。

少停。宇文面露喜色。叫声:“出来!”黑手再现。五指间已经夹着一个红青脸、上身**地大汉。两耳上挂着金环。手中提着一根大大地木棒。这人地模样对于金一倒不陌生。当初在五指山上。也有这样一个人每天会出来。给老孙喂上几颗铁丸子。

这是本地山神!

“我来问你。可曾见过北齐军?他们如今安在?”

那山神挣扎了几下。却哪里逃得出宇文黑手?一旦觉力有不逮。这山神立时就放弃了挣扎。脸上挂着谄媚地笑。把大棒放到身后。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大周大家。大家天威一到。那北齐军自然是望风而逃。小神职责所在。哪里见得到……哎呀哎呀。大家饶命呐!”却是宇文他油嘴滑舌。说话不尽不实。手上用力一捏。那黑手力一攥。直捏得山神地眼珠子都凸了出来。舌头伸得老长。浑身青筋暴起。似乎五脏六腑诸般下水都要被捏得喷出来一样。

这一捏,胜过无数言语吓,等到宇文力时,那山神再也不敢耍腔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苦道:“大家饶命呐!不是小神胆敢违逆大家,实是那寇谦之刚到这汾北地界,便差了黄巾力士前来,将本地十二个山神,十个土地,还有五位河伯全都拘了去,用那太上老君律令吓阻于我等,要我们全力相助北齐那边。大家请想,我等做了天庭地小神,香火吃不到一点,这些年来天庭的旨意都不见一道,却是道士们一日比一日风光,仗着太上老君的仙术作威作福,若不依他,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宇文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一意要相助北齐,和我顽抗到底了?”

“不敢,不敢!”眼前亏吃不得,这山神却也明白道理,连连摇手道:“大家息怒,在大家的权威之下,小神焉敢不听命?只是那北齐军大队并不曾从我地界上过,小神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只望见那寇谦之也在军中,就不敢多看了。”

“哦?你几时见到北齐军

里过?寇谦之确在军中?”

那山神一一答了,末了苦着脸道:“大家容禀,不是小神胆大,敢和大家作对,实在是上次孙大圣闹了天宫,这几百年来天庭凋零,旨意都不见一道,听说除了五岳山神,其余小山头都没人管了。而那些道士们仗着有太上老君传授的诸般仙术,将我等山神视同仆役厮养,呼来喝去不当神看,小神们实在是被他们整得怕了啊!”

宇文道他这是在求情,要自己放了他,遂点头道:“你既为神明,吃的是这一方血食,而本地并非我大周国土,历年交战之下,想必民间也无多少祭祀香火给你,确是难熬。你若能为我立功,我便封你为吕梁山神,再建一座上好的山神庙给你住,如何?”

封官赏地,原来不但对人有用,对神也是同样,那山神喜出望外,想想自己这几百年来过的苦日子,不但民间战乱不休,香火几乎没得吃,那天庭对下界的小神又不管不问,自己干多干少一个样,升迁的机会也没有,这日子还能过吗?倒是宇文里,如果他能得胜,自己做了吕梁五百里地大山神,香火也是少不得的,何其快活!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眼前这位大周天王固然厉害,那边寇谦之身后却是太上老君,势力更是大的吓死人!况且大周和北齐交战三十年,之间互有胜负,也没见谁打平了谁,自己若是站错了方向,万一宇文绩了,北齐军和寇谦之算起账来,如何得了!

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寇谦之和北齐那边到底胜算大一些,谁叫宇文边既没有道士也没有和尚呢?只须不吃眼前亏,将这宇文骗过了,大不了去太行山神那里走亲戚避两天。

主意已定,刚刚把头抬起来,双眼骤然一黑,两道黑光直冲瞳仁而来,瞬间不见天光!

“呜哇!”山神大声惨叫起来,一叫群山皆随之呜咽,令人闻之心哀。这叫声中,直是痛楚无边,悲戚满地!宇文放出的黑光,自他两眼穿入,下一刻就随着他的惨叫,从口中又射出来,腾腾火焰似乎连日光遇到了都会被侵蚀燃尽一样。

“还敢欺我乎?”山神的惨叫声中,宇文声音却冷静至冷酷,两相衬,听起来着实让人心寒。等到黑火从山神口中喷完了,那山神扑通跪在地上,精疲力竭,话也说不利索,有气无力地把头抵着地面,呼哧呼哧只是喘气。

歇了一会,总算是有了些气力,那山神方抬起头来,讷讷道:“大家息怒,小神所知不多,只知北齐军绝对不止一万人,恐怕是全军尽数向这里赶来了,原先他大军所驻扎的华谷城中只是虚打着斛律明月与兰陵王的旗号而已……还有,那寇谦之前些日子便到了此间,除了拘将咱们这些山神土地去威之外,又领了许多徒子徒孙在各处山岭中跑来跑去,画符施法,不知弄地什么名堂。

这些是小神与相邻土地暗中窥伺而得,决无虚言,除此之外实是不知道什么了。”

宇文哼了一声,挥手命部下牵了一头牛,一腔羊,一口猪来:“这三牲祭品,聊做酬谢之用,也教你知道,我宇文非那等无信之人,我说能赏你,就能赏你……不过,我说能杀你,自然也能杀你!”

山神哪敢多言?这般几个转折,铁人也被宇文权术给熬成汁了,何况是这早已被几百年来的苦日子消磨了的山神!他牵了祭品,趴在地上给宇文了几个响头,这才隐没在土中不见了。

山神一去,杨素便跳下马来,扣着宇文缰绳道:“大家,事已急矣!段韶领兵,算无遗策,他既然将我军引到汾北,定有后招无数,而且要目标便是大家啊!末将愿率千牛卫死战,护送大家突围,大家一走,我军尚有回旋余地,谅他一口也吃不掉我全军六万之众!”

宇文岂不知道自己处境地危急?最可怕的敌人,就是看不到摸不着地敌人,一旦他出现就会给你致命的一击,而北齐太尉段韶便是这样地敌人!可是……“走?你以为,这便不在那段韶的算中吗?”

宇文管脸色僵住地杨素,手中一点黑火燃起,凭空一划,就成了一面镜子也似,那镜中闪了几下,随即显出韦孝宽的面容。出奇地,他脸上居然笑容可掬:“大家此时主动与臣联络,敢是已经落入段韶段铁伐的围中了?

第四十章 迷阵

金一找到许旌阳的时候,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离宇遥的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周遭十丈并无一人敢去接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单看他的道袍上点尘不染,脚上的鞋子也是干干净净,偏偏连一匹坐骑都没有,真不知他这几十里山路是怎么赶过来的。

“嗯?”许旌阳睁开双眼,见金一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洒然一笑,从大石上站起身来,道:“金一,你来寻我,是不是受宇文大家之命,来请我助阵?”

金一默然,片刻之后才道:“许天师,以你之能,那寇谦之若是在周遭布下阵法,想必瞒你不过,为何这一路走过来,并不见你说出此事?”当得知本军极有可能已陷入北齐军和寇谦之联手布下的包围时,金一惊怒莫名,他自己是不怕,大不了展开双翅,一飞冲天,可是这许多大周的兵将怎么办?是以见了许旌阳,不由得便有些怨气。

许旌阳摇头失笑道:“金一,你何必如此?若是大周军会如此轻易堕入彀中,早三年就被北齐给灭国了,哪里会等到今日!那大周第一智将韦孝宽驻屯玉壁,离此不过百里之遥,等若是犄角之势,以他的运筹之能,怎会让大周大家就这样陷入敌人围中?这,是一个陷阱中的陷阱!”

陷阱中的陷阱?金一若有所悟,第一个陷阱,所指的自然是北齐军与寇谦之联手布下的这个局,利用攻打柏谷城来引诱宇文军增援;这第二个陷阱,若是出自韦孝宽和宇文手,难道会是故意踏入这个陷阱中,反过来利用这个局面,而设下的计中之计吗?

他忽然想起,在时韦孝宽就曾提及,要让他来对付北齐名将段韶。当时段韶甚至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北齐军是律明月领军,韦孝宽怎么就会把目标锁定在段韶的身上?难道说,早在那个时候,韦孝宽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局面?!

“哈哈,韦孝宽虽是名将之,却也不是神人,只是见机行事,因势利导而已。

不过,之前北齐军在宜阳地战.每愈下,逼不得已转而向这汾北进攻,势必倾尽全力,段韶身为北齐如今的第一名将,怎会不出现?”听到金一的疑虑,许旌阳又再失笑,他将手中拂尘一挥,道:“烦劳你转告宇文大家,寇谦之若是出手,自然有人对付他,贫道却不好和他放对。

至于其余,想来宇文大家也不惧。”

看样子,如果张道陵不出现,位许天师也是不会动手了。天师对天师,才不掉身价么?金一一面腹诽,一面应诺而去。

“许旌阳然如此说?”宇文~了头盔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闻言一跃而起:“好极!想不到他果真是殚精竭虑,对战事前后了若指掌,有此能人相助,真乃我之天命也!传令,全军转向东面,经两乳山向华谷城进军!”

华谷?是敌军总营的所在啊!金一立时明白,这果然是宇文韦孝宽早有预谋之举,否则身边有一支摸不到行踪的敌军地话,谁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向敌军总营进军?

万大军的转向并非那么容易,其间军令迭行,号角频传,大周军诸路纷纷变幻方位,拟定新的进军秩序。可就在众人一片忙碌的时候,天上地阳光却知不觉地黯淡了许多。

紧接着,行进中的大周诸军开始彼此撞车,左三军插到了右一军地阵列中,左一军转到了右二军的后面,右二军则干脆和宇文中军混在了一处,至于宇文宪和杨坚的先锋左二军,干脆没了踪影!

“是雾?”金一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铠甲,触手又冷又湿,一抹,就是一道晶亮的痕迹。

“是雾!”宇文地一挥手,推送出一阵轻风,眼前的景色一隐一显,分明就是雾气被推动了之后,有厚有薄所致:“这是和大统三年,河桥之战时一样的大雾!”

“大统二年,太祖刚刚在沙苑大破高欢,次年即乘胜追击,直捣洛阳。当时高欢实力大损,骁将高敖曹又被我军临阵斩杀,本是穷途末路,谁知大雾四起,远近数十里不辨东西南北,其雾更迥异寻常,落在铁甲上竟会越积越厚,我军的人马是寸步难行,无法对高欢进行追击,终于只能各自收兵,让高欢得以喘息。我虽不曾亲历是役,却曾多次听人提及,那一日地雾,就和今天的一模一样!”

宇文地一拳砸在树干上,一道黑光闪过,合抱的大树从中分为两截,上半截竟熊熊燃烧起来!“看来,当日的大雾并非天时,而是这寇谦之在暗中相助,作法保护高欢。王屋山毗邻洛阳不远,近水楼台,自可从容施法,而在此地并无根基,因此要率领徒众四处设阵,方能作法引雾。”

在旁急道:“大家,现在不是计较旧事的时候,之后,自可从容收拾天师道!大雾既起,我军尾不能相顾,纵然兵力较多也是用,而敌军必定会以精兵突袭大家的所在,倘若再加上寇谦之那天师道的护山道军,我军势难得胜,还是快快突围为上!”

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山间大雾越来越浓,到后来就像是被一阵阵风吹送着从什么地方涌出来一样,一宛如浪涛,将四面笼罩的严严实实。云雾成浪,这等景色难得一见,然而此时却只能更增大周军将对于那至今尚未现身的敌军地恐惧。

“突围?向哪里突?”宇文摇头道:“段韶既然布下这阵势,必有能在这大雾中行动自如的办法,否则岂不是自缚手脚?我若现在突围,身边兵力必然不多,他只须在我退路上伏兵邀击,胜券在握!传令,全军视我为先导,随后跟进!”

说罢,宇文把将身上地披风揭下扔掉,双手合抱“大权”,霎时间黑光一道道从大权诸多钱眼中暴射而出。这一次,黑光又生出了新地变化,一道道黑光附带着黑色的火焰,所到之处那些云雾纷纷退散,有地躲避不及甚至就被黑光烧了起来。只一刻功夫,宇文周围的百余丈内云雾一扫而空。

可就是这样,头顶的阳光依旧透不下来!金一抬起头来,见到的仍旧是白蒙蒙的一片,显然离地百丈之上的天空也被这云雾遮挡住了。寇谦之到底摆下了什么样的阵势,才能笼罩如许大的空间?

望不见天日,却妨碍大周军辨别方位,军中术士纷纷取出“仙人指路”之类的法宝来,辨明了方向,宇文先而行,诸军随后跟进,这百丈方圆没有云雾的空间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周军将士围绕四周。

金一骑着超光跟在宇文马后,正走间,牛琪琪忽然凑到他身后,轻声道:“主人,你何不将你的金钱阵撒开?钱神法力仙佛都难以抵挡,想必这道法引出的云雾更不能遮蔽,以金钱阵探测左近,至少不会被敌军突袭。”

金一一想不错,他之前没有这,是因为不识当地的地理,就算是展开金钱阵,也不知东南西北。可是现今不同,大军在迷雾中行进,敌军在暗中窥伺,随时都有可能动进攻,而宇文用大权的威能扫开迷雾,等于是为敌军指明了自己的所在!以宇文智慧,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或许这也是诱敌计谋的一部分。

当下扯出钱贯子,将钱力贯其上,随手一抖,一百零八枚金钱呼啸而出,各占天罡地煞星位的所在。自从出了骊山,这金钱阵就从来没有像他原先所想的那样,能够自成乾坤天地,施展出像骊山中的周天山河星斗大阵一样的威力,这些金钱所占据的位置与其说是星位,倒不如说是天罡地煞诸星在这金钱阵上的投影所在。

然而,这展开的金钱阵,以往只能扩及数丈大小又有所不同,众多金钱一经放出,居然一直飞出百丈之外,金钱阵笼罩的范围刚刚好和宇文所开辟出的这片空间相互重合。

“好奇么?那宇文的大权上有我几千万文的神力哩,他用这法宝所开辟出的空间,自然也蕴含着钱力,金钱阵能扩展到这么大,一点也不出奇,说白了还不是我那些钱力的功劳!”遇到能表功的时候,金主是从来都不会放过的。

,遇到能打击他的时候,卢真人也是从来都不会放过的:“别人的云雾能广及数十里,你这小小阵势却只能百丈方圆,还是借了别人之力,有什么可说的?况且以我看来,敌军的攻击即将动,而且一旦动便雷霆万钧之势,看你抵挡得住否?”

和卢真人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一人,杨素便是其中之一。当宇文开辟出这片空间之时,他便万分紧张,指挥着千牛卫在周遭布下重重阵势,反复检视之后,又奔到宇文马前,恳求道:“大家,请收回法术,不可以万金之躯冒险呐!”

宇文哪里肯听?却问道:“前军到了何处?”如今他是全军前导,所谓的前军也只是由韩擒虎所率的二百千牛卫,顶着迷雾在前方里许外探路。

杨素一头是汗,勉强应道:“快到山了,过了此山向南十里便是汾水,向北则是定阳围城的方话犹未了,前面轰得一声大响,隔着重重迷雾听上去有些闷。

杨素脸色骤变:“这是韩擒虎的御火神雷!敌人终于出现了!”

第四十一章 弦断有人知

敌人的攻击如预料那般到来,卢真人却并未对自己的料事如神沾沾自喜,反而讶然道:“奇怪,先头部队就第一个被攻击,那么敌军是等在这里准备攻击的,难道说他们并没有在大雾中主动起攻击的能力?或是谨慎过度?怪哉……金小子,我看你还是稳守在此,看看情况再说。www.65txt.com



同样的疑问,也在韩擒虎的心头掠过。大雾之中,他所率的先头部队按照军中术士用“仙人指路”所计算出的方位摸索前进,一头撞上了一队驻守在两乳山北山的北齐军。大雾弥漫了这么久,每个人的心都早已拎到了嗓子眼,不知道那可惊可怖的大敌段韶何时会动攻势,这一接触敌军,所有人包括韩擒虎在内,都像是张满的强弩上的箭矢一样,不可抑制地将全部战斗力瞬间爆出来,然后……瞬间将敌人击败。

环顾四周,见再也没有站着的敌人了,韩擒虎这才停下了手,这才现,自己的喘息速度比平日要快上好几倍,甚至比往日赴战时还要来得快些。这,是过度紧张之后的释放吧?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山是汾北的要道,怎么会只有几十名军士把守?而且,其战力更是低的惊人,完全不是关中精兵千牛卫的对手。

“找活口,问问清楚!”诸般疑虑,想必只有从敌军的口中才能得到回答。然而此令一下,所得地结果却甚是教人尴尬:众千牛卫包括韩擒虎本人在内,刚才都是全出手,唯恐杀敌不彻底,竟然没找到半个活口,韩擒虎的敌人最是夸张,被他所杀的四人全都被他的御火神雷轰成了灰烬,除了地上的黑影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统军,这里还有一活着的!”韩擒虎闻言大喜,忙即赶了过去。入目果然见一个北齐军士趴在地上,双手前伸,正哆哆嗦嗦地从泥土中扒着什么。

“把他抓起来,我问话!”韩擒虎一眼看过去,只见那军士穿着的竟是北齐晋阳军的红色衣甲,不由得大喜。要知道晋阳是北齐神武帝高欢起家之地,当年北方六镇的边民南下之后,大半都被安置在晋阳左近,其精兵正是高欢赖以称霸的资本。段韶之父与高欢乃是姻亲,又是追随他起兵地元老,段韶本人又曾经在战场上救过高欢的命,因此深受高欢信重,在他死后,晋阳军便归段韶统领。-====-换言之,这队被瞬间击倒的北齐军,竟是段韶直属军。

千牛卫都是精选之士,方从迷雾中冲出时又是张弓满箭一般的气势,当披靡,纵然是段韶直属的军士,亦是不堪一击,这军士虽然留得性命在,却也是伤势极重,半边身子都是鲜血淋漓,双手却兀自死死抓在土中。

两个千牛卫上前去,抓着他的勒甲丝绦用力一提,想要将他拎起来,哪知此人身子一拎便起,双手却还是插在土里,两名千牛卫用错了力道,砰地一声又将他丢了下去。

这一下当真面子,两兵骂骂咧咧地又伸手去拉,这一次用上了最大地气力,终于将那名齐军给拉了起来,连带着双手所攥的物事也被带出了土中。

“什么东西?好似一根弓。不过好长。两头还埋在土中哩。真是少见。”两兵看了一眼。也不在意。抬手将齐军戳在地上。喝道:“你家段太尉现在哪里?有什么阴谋?快快说出。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哈哈!”大笑声中。那齐军一口带血地唾沫喷出。随即将手中那貌似弓弦地物事咬在嘴里。伸指一弹。竟出嗡地一声。

韩擒虎瞳孔顿收缩。这人视死如归。却一定要做完这件事。此事必定是无比重要!他究竟弹地是么东西?

这一指弹过。那齐军大笑数声。叫道:“我死则死耳。你们这些西贼也定将死无葬身之地。段太尉定会送你们下来陪我地!”他地双手仍旧死死拉着那根弓弦

“段太尉?”韩擒虎脑中如有一道电光闪过。想起了段韶那闻名天下地独门道术:九韶!“快闪开。快放开他!”韩擒虎失声大叫起来。

那两名千牛卫一愕。还没过来。耳中陡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整个世界骤然失声。天地间竟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随即。变黑……

就在韩擒虎的眼前,这两名千牛卫连同被他们抓着地那齐军,便随着这声微不可闻的拨弦声,陡然炸成了漫天的碎片,血水混合着骨肉的碎片飞溅开来,直喷到韩擒虎等人的身上,脸上。

韩擒虎怔了片晌,目光渐渐转冷,喃喃道:“段韶,九韶……这就是段韶的手段么?人在千里,音在眼前……”他伸手把脸一抹,满手滑腻之外,又觉得口中被抹进了什么东西,舌头拨弄了几下,扑地一

,竟是一片碎肉!

“呸!”韩擒虎狠狠吐了口唾沫,大声喝道:“速速在此山布阵,准备迎接大家上山!急脚传令告诉大家,段韶不时必至!”

千牛卫的玄门阵法,习练有素千变万化,然而当韩擒虎下令布阵时,却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随着那一道杀人的琴音,原先埋在土中的异物已经全部现形,那是一根琴弦,从山下一直延伸上来,而后又从另一侧下山。

目睹了方才那三人被一击碎身地惨状,没有人敢再去接近这根琴弦,如此一来,在那琴弦两侧便空出了足足三丈宽的一条通道,跨山而过。这还怎么布阵?在琴弦两侧布阵,看上去就像是在夹道列队欢迎段韶的到来一样!

而试图斩断琴弦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刀剑砍上去,刀剑和人一齐被震碎;箭矢射上去,箭粉碎;就连韩擒虎的御火神雷轰上去,也是只能在旁侧烧出片片焦黑,琴弦本身却毫无损伤。

段韶未到,这一根埋下地琴弦却已经是威风八面!

就在韩擒虎急得浑身冒,正要亲身扑上去的时候,那琴弦却忽然动了起来!好似有一双大手在拉扯着,那琴弦嗖嗖地从地上滑过,所滑向地地方正是宇文上山的方位。

“段铁伐!且看你地九韶厉害,还是我大权无双!”一声豪笑中,宇文跨着龙马跃上山头,右手上缠绕的丝丝黑光,在身前凝结出巨大地黑手,正攥着那根琴弦。而此时,众人耳朵里都是嗡的一声,那琴弦上一股波动如闪电般跳动而来,直取宇文!

“大家小心,这波中立死!”韩擒虎惊得脸都白了,和身就往上扑,他竟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挡住那沿着琴弦闪电袭来的杀人音波!

宇文面色一凝,喝道:“下!”大手在空中一弯,那琴弦立时被他从土中拉了起来,离地足有三丈高下。韩擒虎一扑不及,再想力上跳时,双臂却已被人扯住,金一在他耳边大声道:“韩兄勿惊,大家自有分寸!”

分寸?你哪知道这音波的厉害!方才这琴弦只是遇到攻击才予以反震,这一下却是有意招,琴弦上的振动肉眼可见,还没传来音波却已可闻,其杀伤比之前强了何止数倍!宇文大权纵然神妙,却怎可以天王的万金之体,如此与敌国大将争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说时迟那时快,文硕大黑手已经与那道音波正面撞上!

黑手一握,只出了嗤的一声轻响,空中响彻的那道琴声,随即消失不见。紧接着,宇文右手又是一紧,那根琴弦只来得及出一声嗡鸣,便即从中折断,宇文黑手中只握着数十丈长的一截。

大周天王与北齐太尉之间的这一场较量,宇文胜!

“万岁!万岁!”目睹这一幕的,山上山下不少于千人,见到宇文能打败令大周军上下闻之色变的段韶,原本已经被敌人的诡谋和突如其来的迷雾给弄得六神无主的诸军顿时士气大振,万岁的呼声响彻半空,似乎连那空中弥漫遮蔽天日的迷雾也被这呼声吹散了许多。

琴弦既去,山上再无阻碍,宇文立山巅,看着千牛卫在此地集结布阵,所结下的正是从骊山外山的那八阵中演化而出的八门奇阵。此阵一成,杨素站在阵心,将手中令旗一挥:“全阵,演化‘开’字变!”

诸军随旗演化,阵法随之一变,原本是依靠着宇文法力才开辟出来的百丈方圆空间骤然扩大至全山上下,仰头看去竟能隐约看到天空中那一轮艳阳——这般衡量起来,寇谦之这迷雾单是离地就有三百丈高下,几乎已经能触到天空中那真正的云了!

“好!”宇文声喝彩:“传令全军,围绕此山布阵,等着段铁伐来攻我!”这瞬,他已经想得通透,这**山是本处的交通要道,北上可进抵被围困多日的定阳城,南下则可到达汾水河畔,向东则是北齐主力所在的华谷城。自己占据了这里,便是反客为主之势,北齐军惟有放弃原先的布阵,挥军来攻打他,凭藉着己方的精锐兵力,大可放手一战。

哪里知道,这一道令刚刚传出,山间一阵狂风吹卷,顿时云开雾散,**山的南山就那么呈现在宇文等大周军将的眼前。那座山竟也和这北山一般,被无数旌旗甲兵所占据,所不同的是,满山都是红通通的衣甲,而代表大将的旗幡上,分明写着一个“段”字!

北齐军!段韶!这里,原来才是他预定的战场!第四十一章完

第四十二章 再战兰陵

眼前,是整座山的北齐军,红色的衣甲犹如火焰般耀眼,一直蔓延到两山之间的沟壑;向东看,沿着汾河河谷极目望去,远处有一条红色的长龙隐约可见,那是从华谷城出来援的律明月部齐军主力;向西,仍有大片未曾散去的迷雾,一队队大周军正从那迷雾中走出,向这两乳山上集结过来。www.65txt.com-====-

杨素紧张的手心全是汗:这是段韶布下的局,而他们已经走进了局中!现在的局面,是宇文领着千牛卫千人,来到了段韶为他准备好的战场上!

回头看去,段韶的策略也犹如从迷雾中走出来一样,看的渐渐清晰。他先是请寇谦之在这附近布下偌大的阵势,一经动便是大雾弥漫,终朝不散。而布下这样的迷雾阵,段韶并不是想要在迷雾中乘乱取胜,他要的是让大周军原本雄厚的阵势瓦解开来,从而为他寻找宇文本人制造机会。

而后,他亲率军马,攻大周军所必救之处,引得宇文师北渡,却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瞬间就将一座柏谷城烧成了废墟。之所以要将城烧掉而不是占领,想来是为了当宇文军到来后,连最起码的落脚据点也难以获得,只能将数万大军在这山岭中撒网一样地展开,也为他调动大周军的计谋创造条件。

“或,段韶也没有能让大军在迷中自由行动的办法;或,他是一意想要擒住大家,生怕这样的迷雾不但让我军尾不能相顾,也会给了大家以在迷雾中脱走的机会……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总之如今,我们确是按照他的调度,陷入了这样的险境!”

杨素看的明白,己方可谓是面临绝境!面对着严阵以待的段韶军,宇文身边的兵力只及得上对方的十分之一;双方的援兵都在马不停蹄地向这里赶来,但段韶地援兵可以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全速行军,更可以在行军途中渐次形成作战的阵势,而自己这边却只能从迷雾中沿着宇文自开辟出的道路一队一队地接近战场。

更糟的是,他们这一千人.在所站的地方,也是段韶为他们选定好的!以他的算计,难道不会在这里设下什么埋伏吗?

听罢杨素地陈述,宇文上仍旧是不动声色。他注视着对山,自言自语道:“好一个绝杀的阵势,段韶果然不愧是当世名将,我这次可有点鲁莽了……喂,阿一,现在咱们守是守不住,后路也断了,敌人还有大批援军马上就到,你说,该怎么办?”

问我?金一一愣,他愣的原因,是自己该怎么回答宇文,而是没想到宇文在这时候向他问计。事实上,当对山的敌军一现,他便已做好了准备,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答案早就在他的心中了。

中有一根铁棒,是山不倒,海不没的!

“大家,们远道而来,为地不就是打败北齐军和那什么段韶吗?如今敌人已经现身,咱们就杀过去吧!”

宇文回头,了他一眼:“阿一,你果然是这么想地?你有把握取胜?”

“我连对手的面都没见过,更不晓得北齐军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哪里来取胜把握?”金一坦然道:“只不过,身当此境,敌人又是这么了得,恐怕将~.们的一举一动都料中了,现在再要想什么妙计出来力挽狂澜,或许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天纵之才,只不过绝对不会是我。

我的话,只有一条计,谁想要我的命,就拿自己的命来拼!”

宇文视着他的眼睛,瞳仁中的黑火业已熊熊燃起!“阿一,我曾听人说起你在禁苑中先战释远众僧,又战寇谦之地前后经过,老实说,直到这一刻我才信了,你这家伙,真是会那样蛮干的!不过……”他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忽然逸出一丝微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骄傲和自信,仿佛身处绝境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对手!

“不,我喜欢!”

他忽然转身,口中黑光闪动,张口时声音已经可以震动群山:“对面可是段铁伐?孤王是大周天王宇文,段铁伐阵前答话!”

南山上的敌阵,因为宇文这一句话而起了一阵显见的小小骚动,似乎大多数人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停了片刻,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南山上传来一把犹如吟唱般的声音:“宇文大家,莫非是明知不敌,想要归降么?”

“哈哈哈哈!”宇文声大笑,权威一圈一圈地随着笑声散开来,山风也要为之收敛:“孤王常听人说,北齐军中有段铁伐,可称英雄,如今一看,只是个匹夫而已!当

时,先王以一当十,犹不言败,难道宇文黑T<会有降吗?你布下这样的阵势,无非是想要擒孤王,孤王地大好人头在此,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呜!”还没等段韶回答,山上的宇文军千牛卫已经狂呼起来。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喊万岁,只因这一刻地宇文,已经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周天王,而是有资格和他们一道并肩作战地铁血英豪!

“想不到黑T<有子如此……”南山之上,一排北齐大将全装披挂,雁别翅展开,当中坐着三个人。左手带着青铜鬼面,长在风中飘飞,双眼中光芒闪动,正是曾经与金一在凉州北山鏖战的兰陵王高长恭;右手之人身披道袍,头戴黄冠,腰间悬着木剑,却是天师道师君寇谦之。当中一人年届五十,筋骨似铁,面容冷峻棱角分明,便是北齐太尉段韶段铁伐!

他端坐在地,手中抚着一把,正若有所思。到之前为止,虽然中间过程有些出入,但战局的演进大体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原本是势均力敌的双方,被他这一阵调度之后,竟成了大周天王孤军冒进,堕入他算中的局面。

可是到此,却起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身为大周的天王,宇文胆气竟连许多百战宿将都及不上,当此绝境,从他的话中却听不出哪怕一丝的怯懦和颓丧之意!这一点,毕生浸淫音律的段韶再清楚不过。

若只是匹夫之,大可不必理会,可是宇文几句话说出,段韶却分明觉周遭齐军将士的士气下跌了不少。不独军士,就连段韶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将宇文自家的天子高纬相比较,一个是号称无愁天子,生长于深宫妇人手,终日只知道淫乐玩耍,将国家大事都交给了侫臣和士开等人;另一个却是亲率大军在前敌奋战,身临绝境而志气越显奋,刚才甚至还和自己较量了一下,略占了上风。

乱世之中,什么样的天子值得追随?北齐军的将士们也是久经沙场,他们心里有一杆秤在!“如果他在说话时,连这一点也预料到了,那么就更加可怕了!今次他初出掌兵,行事还显得稚嫩莽撞,倘若能够从此学到教训,等到我死后,谁能抵挡他?”

顷刻间,段韶已经下定了决心,日必杀宇文!

“寇师君,请你动……”段韶刚一头,想要请寇谦之动原本在对山上埋伏下的阵法,陡然间听对面一阵呼喝,跟着就是马蹄声如雷而来,大地的震过他预先埋设的琴弦一直传了过来。

猛地回头,眼中寒光暴射:那仅仅千人之众的大周军,竟悍然从山上直冲了下来,正向本军所占据的南山主动起攻击!而当先两骑,人如虎马如龙,跳踏翻腾如履平地,身后所打的竟是天王的大旗!

“主动攻吗……好小子,果然有当年宇文黑獭的风范!”段韶拍案而起,大喝道:“大齐健,岂可输给了关西军!谁去迎敌?”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追随着神武帝欢同来自关西的对手浴血死战的时刻。面对着对方近乎疯狂的挑战,一步也不能退让,北齐军将士的血还没有冷,他段韶的血也没有冷!

“我!我!”诸争先恐后的应诺声中,高长恭豁然站起,大踏步地走下山去,竟不回顾。“兰陵王?”段韶一窒,目光随即变得复杂无比。

山腰处,五百琉璃精兵一早就已经严阵以待,高长恭翻身上马,从身边的斛律若手中接过自己惯用的马槊,纵声大呼道:“宇文泰有子如此,可称英雄!高长恭在此,也叫尔等西贼见识见识我高氏之勇!”

“呼嗷!”琉璃精兵随之大呼,齐军上下群起应合,登时将大周军冲锋的怒号给压了下去。见此情景,段韶已经到嘴边话也咽了回去,只得目送着高长恭离去,心中却在默默道:“兰陵王,你太莽撞了……今日不管你能不能擒住宇文泰,你都已经将自己放在与敌国天王对等的地位上,岂不是等于自己坐到了火炉上?天子岂能容你啊……”

可是,尽管身为高氏的血脉,高长恭此刻却半点也没有想到家族中那可诅咒的手足相残的传统,他眼里只有那紧紧跟随在宇文身旁,寸步不离,手中持着大棒的熟悉身影。

“多日不见,想不到你竟成长如斯之多,我真的等不及要和你再决高下了……那真是一匹好马啊!”

第四十三章 大威天龙

超光与绝地,身为周穆王八骏中的左右,又是天马血匹马中也能将它们一眼找出来,以高长恭的眼力,纵使隔着数里之遥的山路,也是一眼认了出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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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却弄错了一件事,这两匹马上坐的人,一个确是当日与他在凉州北山一战的金一,另一个却不是宇文

“这两匹马儿,为何这么兴奋?哪怕是在玉楼观中,在造父的驾驭之下,好像它俩跑得也没这么欢腾啊!竟跑到大家前面这许多!”金一拉了几下缰绳,座下的超光丝毫无动于衷,反而跑的越快了,也只得由他去。回山路上,宇文等大周军将犹如洪水般一泻而下,却哪里赶得上超光和绝地这两匹天马的神速?

“哇呼!”牛琪琪的一头秀被劲风吹激,向后直飘起来,脸上所蒙的黑巾也被风紧紧地压在脸颊上,五官的轮廓都露出了大半,一双圆圆的牛眼更是闪闪光:“主人,对面那个青铜鬼面的大将便是兰陵王么?凉州时我只是远远见了他一面,实在有些好奇,这中土的第一美男子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嘿!”金一无言以对,想起当日从独孤伽罗的口中初次听到高长恭这名字,伽罗最关注的好似也是这位兰陵王的庐山真面目,莫非女人的思维果然与男人如此不同?“在我看来,高长恭的真面目,其实就是他所戴的这具青铜假面呐……这家伙,当真是犹如鬼神般的勇猛!”

犹记得在凉州时,高长恭的蛟气纵横无敌,连兵器都不用,在战阵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当时的自己,尚未悟出巨灵变的法门,单凭自身地武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金主将自身积聚了三百多年的金气一股脑儿倾泻出去,这位兰陵王居然也抵挡了好久方才落败。

如今再战,我已大不相同了,你又如何?

金一右手持棒,左手已将钱阵抖开,随之口中无声地尖啸出,一百零八枚金钱各归本位,金一周身数丈内顿时金光闪烁,道道金线纵横,远远望去如一座金色的宝幢一般,煞是耀眼好看。

端坐于双山南山上观战地段韶,原本冷彻的面色忽然一动。不单是脸色动,连他身前的琴弦也无风自响,铮然不绝。

一直闭目养神,对于周遭事不理不睬的寇谦之,此时却也睁开了双眼:“段太尉,你也察觉到了么?贫道在长安也曾会过他,这少年的道术甚是古怪。”

段韶目光凝注在那已经冲到了山的金一身上,缓缓点头道:“不错……我于周遭音律最是明察,这少年适才口中所作的啸声,非人耳所能听闻,然而我这琴却生出了感应。寇师君,你见多识广,又曾亲自与其交手,可知他道术根底?”

寇谦之微微一哂:“段太尉。你莫不是要问他与兰陵王胜负如何?嘿。贫道如何晓得!”

这老东西……段韶心中微怒。然于寇谦之。他却几乎无可奈何。

当寇谦之传出法帖。声称要与北齐合力对抗大周时。北齐朝野都是一片狂喜。以为得到了道门地援助之后。不但能够挽回近年来被大周逐渐压在下风地颓势。就连一举打破潼关。倾灭大周。实现神武帝父子毕生都能实现地宿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段韶却对此不以为然。连道门究竟为什么要打破原先地立场。参与到东西两国之争当中都还不清楚。彼此地合作要在什么样地基础上?如果道门是要对付大周地话。那么就意味着大周地势力膨胀。已经威胁到一向地位超然地道门了!强敌当前。身边又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盟友……

段韶轻轻闭上眼睛。风声和着琴声在耳边回响。带来地是远方地种种讯息。座上地古琴铮铮作响。没人弹奏却乐声悠扬。间中凸现杀伐之音。他猛地睁开双眼。把手一挥:“两路包抄。待兰陵王挡住敌势之时。便将周天王围困起来!”

此役随同段韶南下地。都是晋阳军地精华所在。人如虎马如龙。随着这一声令下。山腰上地两骑时山洪爆一样滚滚而下。远远地从山路左右两侧了过去。从天空中看下去。恰如一把巨大地三股钢叉。中央地锋尖处佛光闪烁。正是兰陵王高长恭所统领地琉璃精兵。

狂风在耳边呼啸,却吹不进他地青铜假面,高长恭高举着手中的马,眼睛紧紧盯着马尖端,风被槊尖劈开,一股股地沿着杆而下,却吹不到他的身上。雪白地蛟气从高长恭的身上散出来,迅即变得浓重犹如实质,从他地青铜假面向下,瞬间凝结成一副白色的铠甲,就连他座下的战马,也被这蛟气给披上了马铠

“这一招,看来是当日在钱神的金气下吃了亏之后,他觉自身的蛟气放诸体外便可抵御金气,才明的吧?金虎的妖气也曾有这样的变化,两果然有相近之处!”金一大棒下垂,贴在脚边,身子微微前倾,全身似松实紧,巨灵变的大力已经一触即!

“你对付那个主将,我来帮你清场!”身边的牛琪琪一声叱咤,绝地的速度骤然再升,四蹄真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不点地,飘然而前,瞬间已经冲过了金一两个马身。有意无意地,牛琪琪将马头微微一偏,避开了迎面冲来的高长恭,弯过一道弧线,一头冲进了紧随在高长恭身后的琉璃精兵阵中。

下一刻,白色的妖气冲天而起,与之相抗的是琉璃精兵群起而做的禅唱和佛光!

其势,就如同一把尖锥扎在铜钟上,刺耳的尖啸响彻地上,嘎崩一声,段韶身前那古琴上的琴弦竟被震断了一根!段韶的瞳孔顿时收缩,他看的明白,五百名琉璃精兵组成的阵势,竟被对方单枪匹马这一击,隐现崩散之势!

高长恭所率的琉璃精兵,都是从佛门释子中精选出的僧兵还俗而来,其阵势名为药师琉璃光轮,攻守兼备威力无匹,三年前的邙山一战,北齐军面对着人数多过本方近倍数的大周军,就是凭着这阵势居中破阵,所向披靡,冲乱了大周军的阵脚,临战斩杀敌方大将多人,这才能够创造了以寡胜众的奇迹。

可是今天,这阵竟然一触即散!大周军中,究竟有了怎样的强人?

身临战阵数十年,段韶从像今天这样忐忑不安,看似是他掌控着全局,然而意外却一桩接着一桩出现,宇文实力已经是高出他的预料之外,竟还有这样的妖精相助,还有那位道术古怪的少年,也不知高长恭能不能对付的了?

轰地一声,一条黑影从两军尖峰的交汇处飞了起来,雪白的蛟气铠甲,纵然在山顶也看的分明。是高长恭!一个照面,他就被对手劈得飞了起来!

金一的虎口已经震得,将铁棒收回来时甚至在微微颤抖,那棒端上鲜血淋漓,顺着棒身一缕缕地流到他的手上,他却顾不上这些,只因这一棒下去,砸死的只不过是高长恭的坐骑而已,那青铜鬼面的强敌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这么飘然飞起来了。

“要去攻袭大家么?”金一牙关一错,神变立时动,金钱阵的金线一阵舞动,一只硕大的金色神鹰跃然而出,金一踏足上去,将手一指,那神鹰尖唳长空,箭一般地腾空直上,向着仍然在向上跃升的高长恭猛扑过去:“别弄错了,你的对手是我!”

“不好,阿一中了!”坐骑不如金一和牛琪琪,宇文此时才赶到金一身后十丈之处,眼见高长恭与金一先后飞上半空,他顿时吃了一惊,只因高长恭这么飞起来,用并不是什么轻身飞举的法术,而是他的一门独门绝技的起手势……

振翅高飞起,金一昂向上,在他的瞳孔倒映中,高长恭那白色蛟气凝结成的铠甲骤然散开,却不见那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迎着金一翱翔而下的,是一条肋生双翅的白色蛟龙,其名:应龙!

与龙门河伯的身躯不同的是,这头应龙肋下有翅,身上无鳞,头上四角,脑后居然还隐隐然有一圈佛光,那样子,简直就是大曼荼罗中守护殊院的护法天龙一样。

龙吟伴着禅唱大作,应龙口中吐出的是与高长恭一般无二的声音:“大威天龙,化体显形,邪魔辟易!”白色的龙影闪,金一只来得及将手中的铁棒向上一捣,就觉得像是撑在一座当头压下的大山上一样,座下神鹰怎经得起这样的重压?连惨唳都不及出,便即烟云散。

“要命啊,以后还是不用金钱阵施展飞禽变了,好像上次用玄鸟变,也是一个照面就被人轰了……”当此境地,金一心里冒出的居然是这样古怪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要觉得好笑。

神鹰虽去,这几十丈却还摔不死他,金一翻滚而下,超光纵身上跃,就在半空将他接住,随即落:,点尘不起。“奇怪,怎不见兰陵王乘胜追击?”金一努力调吸,但觉胸口还是有些不畅,晓得刚才这一下已经吃了点亏,只是现时是大战方起,怎顾得上自身的一点伤势?

抬起头来,在半空中寻觅那白色的敌影时,金一只觉得天空骤然变得暗了下去:一只黑色的大手横过半空,一把将白色的应龙捏在手中!

第四十四章 黑手擒龙

以五百琉璃精兵摆出的药师琉璃光轮为后盾。(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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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结合本有的蛟龙血脉。高长恭便施展出这一手威天龙。这不同于金一在本身法力基础上所生的七十二变。倒有些似于当日王伯借着三百多名本门道士所布下的天罡北斗阵。才能施展出北斗七魂兽一样。

三年前的山一役。高长恭五百精兵所向披靡。破阵立功。便是凭着这手大威天龙。以药师琉璃轮护着琉璃精兵。以高长恭显化的大威天龙来动。守则坚如磐石。则无往不克。营造出了五百人破十万阵的战场神话。一战成就了兰陵王的美名。以此战而编成的舞乐名为《兰陵王破阵》。甚至成为了北齐朝廷的官方武舞。每年大祭时都要演奏。

然而今日。兰陵王却不再能破阵。而是为人所破

从一开始。牛琪琪先难。目放在了高长恭背后的五百琉璃兵身上。这就是破阵的开始。此阵以高长恭本人为先锋。并不是他刻意要表现自己身先士卒的气概。而是这阵势之下。高长恭却是阵中最强的一点。根本无须旁人掩护。敌人不论是抢先攻击他。还是被他抢攻。都足以挥药师琉光轮的巨大威力。

然而。有了金一在吸引高长恭的注意力。牛琪琪的以全力进攻药师琉璃光轮。以她在西方多年来与佛门交战的经验。药师琉璃光轮的奥妙被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当即舍去一双短剑。改用专门对付佛门禅法的破法五金刚。向着主持阵势运转的律若全力猛扑。一击之下竟将他打离位飞起。势顿时就失去了重心。仗着药师琉璃光轮的威力保护。律若虽本身实力与牛琪琪相去甚远。吃了这一下居然还没受什么重伤。然而对高长恭的支持却已经为之削减许多。

因此当高长恭动大天龙之。本身已经不在最强的状态上对上的又是金一张弓满弦的猛击。虽然占了上风。但自身也是微微受挫。再加上少了身后阵势的支持短时间内竟无力再整攻势。

就在这当口。宇文邕拍马杀。“大权”的黑手即时动。一把就握住了高长恭!

宇文邕此时的黑手比日前来炮制河伯山神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威力他将当日曾与影达摩的对抗黑火在黑手之上。<<>>一握住高长恭便即动。熊熊黑焰无烟无宏大连|光都被遮住了

见那条白蛟龙在黑手掌握中奋力挣扎却总是差了一点。浑的白都被那些黑焰一点点的消磨下去倘若白光被烧尽了。黑焰临身。高长恭会落的什么下场。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了!律若五内如焚。大喝道:“琉璃光伞阵。变!”

“佩杀尔……”五百琉璃精兵刻重组阵势。数十根法杖从的上撑起。犹如一把雨伞的伞骨一般。律若从中直上。手的天弓合二为一。一道长虹惊天而起。如利剑般直指挡在前面的牛琪琪。吼声如雷般响亮:“妖死!”

“哟。这一招不错!”处乱军之中。牛琪琪却如闲庭信步一般。也不见她如何催促坐骑。绝的倏的腾空跃起十余丈高。牛琪琪再从鞍上跃起。跳的几乎碰到被捉在空的高长恭了。律若这一下错估了形势。天弓的剑气尽数落在空处。连她的一根毫毛也没碰到。

“不好!她要去对付王爷!”律若猛一抬头。却听头顶风声飒然。两道寒光耀眼生花。双肩一阵剧痛。身子已经跌在了伞阵上。只觉手臂上热热的。也不知有多少鲜血迸流。

“护主心切。忠心可嘉!”牛琪琪重又坐回绝的的背上。好整以暇的摆弄着手中的双短剑。若是论伤人威力。这两把用她自己的牛角炼制而成的利剑。实要胜过法器金刚:“不过。你们的对手是本姑娘。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就你们这些人。不够我一口吞的!”

“该死!该死!”律若身上的痛一点也感觉不到。心中的火焰正熊熊燃烧。就在头顶。他们生死追随兰陵王正落于敌手。煎熬。而

|这五百琉璃兵却敌人牵制住了。什么都做不了!短短三年之中。大周军怎么会变这么强了?

“药师琉璃伞阵。再上!”这阵的核心就在于高长恭与全阵之间的联系。而今由于黑手的法力作祟。法阵的威力已经传不到高长恭的身上。律若的法力远远不及兰陵王。是刚刚施展了一下琉璃伞阵。已经觉有些承受不住。可是当此境的。怎容的他稍退半分?

琪牛眼圆睁。叱:“蠢才!”从千年的征战中走过位女妖王的心志好似金刚。对于律若这样舍身救主的“义举”。却是丝毫无动于衷。是敌人。就能去死——“大力金刚。先捣散你这鬼伞再说!”

五金刚加上牛氏大力法。换来的是对天弓剑气的绝对优势。律若纵然有身后五百精兵的琉璃光伞阵为倚靠。也是经受不起。只听砰的一声。他双肩的伤口中鲜血如箭一样激射出来。血色中竟带着点点金黄。那是他本身的精血。都被这一的威力给震了出来!

目睹此景。身在半空中苦苦挣扎的白蛟龙立吼起来:“嗷吼!”随即。道道从黑焰的缝隙透射而出。越越盛。到后面竟转为淡淡的金红色。到之处草木为枯。山石为裂。

只手抵受这金焰的宇文邕。对于其中的变化自是了然于心。这白光的转变。竟带着些大日真火的味道“这感觉。好熟悉啊!难道说……”

此时。黑火与白焰交锋几下。已经有几处被逼开。只见白蛟龙全身的白光源源不绝的涌出。尽向着他头顶的独角流去。那角上赫然是一点金光。骤眼看上去仿若芥子微尘。再多看一眼便会觉的越来越大。那些白光流经这点金光之后。随即便转为金红的火焰。宇文邕的掌中黑火一点一点的逼开。

“达摩!”宇文邕一望便知。个小小的金光中。有一个人影盘膝而坐。分明正是当日从长安行刺自己不果而去的达摩之影。顿时大怒:“好贼子。原来是和北齐勾结行刺孤王!”

那白色蛟龙大口一张。一股焰口中喷出。立在宇文邕的黑焰中烧出一个大窟。跟着四爪用力撑开。身子一扭一窜。大半个身子已经从黑手中窜了出!

眼见的只要再加一把力。白龙便能脱困。宇文邕蓦的长笑一声。左手的大权往右手上一搭。喝道:“落入孤王的黑手之中。你还想跑么?高长恭。你中计了”

本遮蔽天日黑焰升腾的黑手。骤然间变的小了起来。小的将将能握住白蛟龙那长达数丈身躯的尾巴。可就这一把“小手”的紧握。原本已经快要恢复由的白蛟龙竟挣扎不出。而半空中突现一个生着双翼的身影。掌中铁棒高擎。正是金一!

就在这里了结吧!一双臂一振。巨灵变的无双大力尽数涌到棒端。只觉的就算眼前是一座山。这一棒下去也管教劈开了。而高长恭的身形被宇文邕握住。浑身是力也使不来。欲待回身蓄力挣开宇文邕的手。怎奈铁棒已经临头?

眼看就要结结实

砸上对手的头。那蛟头独角上盘坐的达摩金光影忽的毫光万丈。一团金焰飞起。正抵在金一的棒端。细不可闻的禅唱钻入耳中。正是他从小就看不能再熟那六个字:“嘛哩叭咪!”

大日如来咒!掌中的若是凡铁打造的兵器。单这一团金焰就能烧之成灰。然而这一根铁棒源自定海神铁。其毫毛之身又随着老孙在那五指山下经受了数百年大日如来真火的锻炼。竟尔半点不损。然而金焰喷处。却将金一的棒势敌住了。

岂有此理!金一大喝一声。身形在半空的隐去。即又再显现。他竟以本身的功力强行施展出了三五火车棒法的一现。棒上威力骤然倍增!

山的南山上。寇谦之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没有常人的瞳孔。左眼中是一条黑鱼。右中是一条白。双鱼所凝注的。正是里许外的半空中缠斗的两人一手。那手持铁棒的利落身影。唤起的是长安一战的记忆:这小子。居然真学会了这一招了……

双重巨灵变的力量。已经比的上当日金一在长安禁苑城楼上硬撼寇谦之右掌的那一棒。这团金焰虽然是佛门最巅峰的大日如来咒。怎奈影达摩的法力早在长安城困时便已消耗殆尽。此时不过是借用高长恭本身的蛟气与琉璃精兵的法阵力量而已。谓是无本之。无源之水。怎经起金一棒上无穷无尽的大力?

嗤的一声。金焰化一缕青烟。飘然散去。达摩的金身舍利也随之隐入白蛟龙的独角中。没了踪影。此-的铁--无阻滞。一棒砸向白蛟龙的头顶。这一棒若是砸实了。就是一条真龙。也要化为血肉!

就在此刻。金一的耳边骤然响起一声琴音:“铮!”

第四十五章 布局

天罡地煞金钱阵,乃是以骊山中所布下的周天星斗山河本,具体而微地构成。www.65txt.com<<>>虽然没有周天大阵那样的神通,能够自成一个小天地,甚至连时间都能自由操纵,但这金钱阵凭藉着一百零八枚金钱之间的联络,又有卢真人这千年老鬼坐镇在阵眼处的钱贯子中主持,在这阵法范围内金一几乎可以说是全知全识,唯一能够在他知觉之外出入阵中的,也就是那诡秘之极的影达摩而已。

方才向山进军的途中,鉴于周遭都是敌军引的迷雾,局面堪忧,金一早已展开阵势,到此时也未收起,有了卢真人的主持,纵使他自花心思去留意,也可明察周围数十丈内的秋毫之末。

可是,现在就在他的耳边,竟然响起了意外的琴音!

“快闪!”卢真人的声音几乎与这琴音同时响起,金一毫不犹豫,立时撤棒,双翅振起向上疾飞而起,多次经历生死关头的他,不需要旁人的提醒,也能从这意外中嗅到危险的气味,更何况,这极有可能是来自于北齐太尉段韶的攻击!

一声响过,余韵不绝,随之而来的是叮叮当当的清脆鸣响。原本分布周围、占据着诸多星位的一百零八金钱,竟被这无形的一击打破了其间的联系,顿时失去了主宰,一个接一个地向地面坠去。

“这琴音,打乱了操纵这些金钱的啸声……”原本,金一赖以操纵金钱阵中诸星位地金钱,便是凭藉着口中所出地人耳所不能听见的啸声,声捉摸不定,寻常人眼不能见,手不能触,更无法用兵器之类的物件来打乱,故此金一才能一面保持着金钱阵不散,一面腾跃战斗。

可是这琴音一来,就像是门切割音律的利刀一般,所到之处金钱之间的金线尽数被一切而断,数十枚金钱就此与阵眼处的钱贯子失去了联系,也就失去了神通变化,只是寻常的铜钱而已,除了坠落尘埃又能如何?“我的钱呐!”金主心痛无比的叫道。

金一却哪里得上这点小钱的损失?反正只要金主注入一点钱力,寻常地钱立时便可使用了,金钱阵随时可以再启动。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敌人身上……他凭藉着肋下的双翅,始能保持在空中不落,目光越过战场的上空,投向了南山,心中陡然多了一层重量:“段韶,果真是我命中地敌人么?”

龙吟响起,近在身边!金一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飞起,跟着头上变亮了起来,原来是宇文硕大黑手已经收了回去,高长恭所化地白蛟龙终于脱困,有气无力地向着下面的琉璃精兵阵中滑翔而下,看样子亦是元气大伤。

下有牛琪琪牵制着斛律若为的琉璃精兵,高长恭得不到药师阵法力的支持,白蛟龙身上的鳞片一层层地向下脱落,就如同大蛇蜕皮一般,龙身一点一点地褪去,露出的是属于他本人地人身。

如同蜕皮时一样。这刻自是高长恭最为虚弱地时候。倘若能乘胜追击。便能临阵斩杀这位曾经带给大周军最惨痛记忆地北齐强敌然而。此时身最自由。也离得最近地金一。却无法动弹。在他对面地空中。凭空出现了两条鱼儿。一黑一白。欢畅地游动如在水中。渐渐交缠一处。成了一枚太极图。正挡住他向高长恭追击地去路。

寇谦之!终于出手了!

在长安时就曾在他手底险死还。当初拼尽全力一棒过后。身上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地剧痛。金一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如今时隔不久。自己地实力比当日更上层楼。可是面对着这样深如渊海地对手。又哪里说上有什么胜算?更不用说。还有个段韶在紧紧盯着他!

同时面对段韶和寇谦之。这还不算最糟糕地。最糟糕地是金一与对方地空中直线距离就超过两里地。着这么远。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可以伤到对手。然而段韶地琴音。寇谦之地法术。却可以在这距离上肆无忌惮地向他攻击。他是只能挨打却不能还手!

“倘若能够完全施展出三五火车棒法地精髓。与七十二变地第六层化身变相结合。这样地距离应该也不成为问题了吧……不过现在。也只能眼看着大好机会错过了。”眼睁睁看着高长恭滑落地面。有琉璃精兵抢上去护着他退回阵中。而后斛律若大声喝令着五百琉璃变为圆阵徐徐后撤。这个击杀高长恭地机会就此一去不复返。

他身在半空。举目下望。只见琉璃精兵地阵势上闪着重重佛光。守御地力量极为强悍。饶是牛琪琪几番猛扑。也只能伤了十余人而已。却再也不能将整个阵打乱。再往左右看去。一地脸色为之微变:两翼地敌从南山奔驰而下。正在向侧后方奔驰。倘若本军继续深入。大有可能就此陷入重围!

他一个翻身落在超光的背上,刚好迎上赶到身前的宇文,急将才

了,道:“大家,敌军隐有合围之势,咱们初战虽步当如何?”

宇文手轻抚着“大权”,却不来答他,反向杨素问:“杨都督,你以为如何?”

“我寡敌众,被围是必然的,只有勇往直前,取下段韶的级,方能取胜!”杨素毫不犹豫地大声道:“当年沙苑战时,我兵以一当十,犹能大胜,如今段韶合兵不过万人,我兵只是以一敌五而已,何况论战力,我千牛卫绝对在敌军之上,何惧之有!”

他这几句话运足了中气喊出来,不但宇文金一听见了,就连身后千百骑将士也都听的分明,士气顿时又为之高昂几分,本已如江河直泻而下地气势一不可阻挡,衔尾向着徐徐后退地琉璃精兵冲了过去。

两军交汇处乃是在山的中央,这里一条道路沟通东西,东面是北齐军主力所在的华谷城,西面则是龙门渡口,在大周军没有前来援救之前,北齐军的布阵便是主力屯驻于华谷,同时在龙门建城驻守,这山则是联络左右的要害,段韶精通兵法,一早看出此地是必争之地,故此早早在此布置下了这个局。

只是他万没料,入局的大周军比他预料的要少,实力却远为强悍,高长恭的五百琉璃精三年前能够在二十万周军的重围中纵横驰骋,却无法挡住千牛卫的一次冲锋!

此时琉璃精兵保持着药璃伞阵不动,斛律若立于伞顶,双手地天弓重又合起,凭着伞阵给予他源源不绝的法力支持,天弓上放出的气箭如雨而下,有那么一霎那,金一甚至以为自己又见到了五指山上,佛祖亲自写下的六字大日咒放射出万道金光地景象。

可是,败军之,又怎是他一人所能挽回?单是宇文人的黑焰,所到之处连药师琉璃佛光也形同虚设,但凡被那黑焰吞没地琉璃兵,不要说是骨肉,就连烧焦的痕迹也看不到一点,大权侵蚀血肉的特性在此被挥的淋漓尽致。

杨素在中军将令旗连挥动,左右忽地分出两路骑兵,每路只有百人左右,领兵正是史万岁和韩擒虎两将,恰好遥遥对上北齐军分出来包抄周军侧后的两路。史万岁久在凉州,与妖戎厮杀正是家常便饭,尸山血海见惯了的悍将一员,这几十天在长安早就把他憋地浑身难受,此时受命阻滞敌军,敌我兵力相去虽远,他却是眉飞色舞,索性跳到马鞍上,迎着从呼啸而过的狂风张开双臂,点点冥火鬼气在身上翻飞盘旋,风中尽是鬼哭神嚎之声。

“韩通,比比看谁杀地齐军多吧!要是你输了,罚你以后改名叫擒狗!”史万岁咧开嘴狂笑,手中的马槊灌满鬼力,略一挥舞便是鬼气纵横,号哭凌乱,一便将冲到眼前地北齐军数骑挑飞到半空。从此杀入,乱军之中只见人马纷纷飞上空中,被史万岁杀死后离体飞出的魂魄惶惶哀号,正添了他无穷地声威。

“我呸!子擒一条龙给你看!”韩擒虎不用兵器,随手一抓便是两团筐大的火球,再从中左右一牵,一条火炼将两团火球连在一起,俨然便是一条流星锤,一锤下去血肉之躯固然化为乌有,就连经过道术符咒加持的铠甲也抵受不住,边缘处竟被烧成了铁水!

两将如此威猛,所从的骑兵自也神百倍,刀砍槊挑大呼酣战,两百对三千竟丝毫不落下风,两翼包抄的齐军连一只箭也射不到大周中军的头上。

“西贼军中,竟有如许多的猛将……”段韶一手不觉攥紧了拳头,己方的力和布局优势,在对方强悍的战斗力面前竟丝毫显不出来!斛律明月,你的大军怎么还不到?

“在这里了!”宇文手一挑,从地上抓起一根琴弦来,右手手指屈起,而后一弹,那硕大黑手的食指也随之在琴弦上一弹,一道黑火迅如闪电般沿着琴弦向山顶上的段韶烧去,诡异的是,黑火过处,琴弦本身却丝毫不伤!

在大周军雄兵猛将的衔尾追击之下,琉璃精兵能撑到山腰而不散,一是仗着药师琉璃法的神妙,另一方面也是段韶的琴音遥遥相助,神出鬼没,令周军主力的宇文金一等人都无法尽展威力,才能支撑。然而宇文一下了段韶预先埋下的琴弦,立时了他援手的路径,金一再无忌惮,索性摇身一变,运转巨灵变将自己催至十丈高下,掌中的神铁也随之变大,轰地一棒照着立于琉璃光伞顶的天弓斛律若便砸了下去。

段韶一跺脚,单手将琴弦一振,一声锐响划过,化为四十九重音刃,才将这道黑火抵住。他转过头来,冲着寇谦之厉声喝道:“寇师君,你若再不动北山上的法阵,此战便捉不得宇文了!”

第四十六章 天上天下

天空之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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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旌阳脚下踏着五彩祥云,手中拂尘挥洒,朝着对面刚刚显出身形的道人稽道:“张道兄,天庭一别匆匆百年,道兄神采依然,可喜可贺。”

披仗剑,跨乘白牛,张道陵却丝毫不假辞色,冷然道:“许逊!你也是天庭所封的天师,也是道门一脉,为何要去佐助那周天王?此子如今已夺得‘大权’古宝,断容不得治下政出多门,我道门必是他的眼中钉肉中,你那净明道在大周治下江陵一带也有许多信徒,别以为你自己就能置身事外!”

许逊讶然:“道兄竟还记得,你我是天庭所册封的天师么?自天庭失政,道兄便已移居三十三天中,为老君专心管制人间道门诸事,我还当道兄早就忘了自己的天师名号是从何而来的呢!”

张道陵道:“许逊,你从来就没将天庭放在心上,何必拿来唬我?我本道门出身,为老君奔走是份内之事!闲话少说,今日你若要阻我之路,少不得我两个天师要斗一斗法。”

许逊不答,先以尘掸了掸身上,而后将道袍衣领一整,谓之正衣;再将拂尘插在腰间,双手扶了扶头上黄冠,谓之正冠;最后,右手藏于身后,左手立于胸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若虚谷,点尘不染,谓之正心。

三正一过,许旌阳脑后顿放出一圈光晕,点点毫那光晕中悠游环绕,细看之下竟是各做剑形。

“好!”眼见对手出了架势,张道陵反收起了适才那咄咄逼人的姿态,赞道:“素闻许天师以斩妖除魔为功德,凭着十二柄剑在那南蛮之地杀出净明道一方天来,只看这脑后灵光便可知端倪,今日能与道友斗法,是何等幸事!”

说罢,张道陵正容,出剑,出无光无声,毫无半点动静,就像是在原地摆了一个空架子。于不觉处,有一点黄光在云中一闪即逝!

许阳怔了怔,忽地大笑起来:“道兄好心计,趁此时机用神符传讯,是要你那传人寇师君有所动作么?”一面说话,他双手也没闲着,凌空虚点无数下,脑后灵光中地剑影徐徐泛出,一出灵光之后便即迅速变大,在许逊地身边载沉载浮,不一会便是千百道剑光漂浮在身边。~~~~

张道洒然道:“雕虫小技。道兄自不在话下。只是我此番奉命下界。为地是卫护道统。可不是来和道兄斗法论道地。将俗事交付小徒之后。贫道方能与道兄坐忘入神。安心斗法!”最后一个“法”字刚一出口。张道陵身旁罡风大作。俄尔竟凭空现出一座法坛来。坛上旗幡隐隐。煞影重重。更有一个硕大地丹鼎在其上矗立。

“这便是正一法坛么?”许旌阳地眼也亮了起来:“久闻其名。今日方才得以见识。也不枉我辛苦这一遭……万剑诀。起!”

两大天师在天上相对。张道陵所出地那一点黄光却飘然而落。不偏不倚。正落在山南山上地寇谦之掌中。现出形状来。却是一道黄纸写成地符。

此符入手。寇谦之双眼立时睁开。伸出左手食指向那符上一划。那符顿时烧了起来。火光摇曳不定。寇谦之地脸色也随之变幻不定。心中地波澜起伏汹涌:“许旌阳!他也来了!不知道师尊和他这一战。孰胜孰负……”

段韶虽不知这道符中地玄机。但能令向来高深莫测地寇谦之变色。想必是有了么突变。心系着战局地变化。段韶忍不住又要再催促寇谦之出手。哪知他还没开口。寇谦之已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韦孝宽出兵汾北。斛律丞相途中受阻!”一开言。寇谦之就甩出了一条炸性地消息。段韶虽然已经对于斛律明月那边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为之吃惊不小:“韦孝宽新败之余。怎有能力阻住斛律明月五万大军?”

寇谦之眼睛也不向他望一眼,冷然道:“段太尉,你有心情质疑本君消息地真伪,倒不如认真操心一下眼前的战局吧,想必你也能查知,迷雾中地大周主力离出阵已经不了,战机稍纵即逝,等到周军大军赶到,就轮到咱们想办法拔走了……天师道八百黄冠,自本君以下,尽供太尉驱策!”

眼睛都不看自己一下,口中却说着甘心为自己驱使的话,段韶这辈子都没用过这样的人,心里的火立时就烧了起来,随即又按捺住。他也明白,如果不是形势的演变至此,不要说寇谦之会和自己并肩作战,等闲想见他一面都难。在这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能得到寇谦之地全力援助,他还能什么呢?

,段韶却也禁不住好奇,寇谦之在收到那张神符之之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足见这符不同凡响,却不知符之人是何方神圣?

段韶敛衣正坐,双手一按座上地古琴,那琴并没有出半点声息,众人却都觉得脚下一阵震动,仿佛整个大地都变成了活物一般,在自己的脚下动不已。这一下,段韶已经将预先埋下地琴弦全部激活了!

“师君肯如此,自是上佳,如此,段铁伐便得罪了!”段韶重新睁开双眼,向寇谦之点头道:“烦请师君速速动北山法阵,断敌后路,阻敌援军!”

寇谦之微微点头,伸手摘下头顶的黄冠,交给身边地道童,又从道童手中接过一柄长剑。那剑平平无奇,连剑都没有,剑柄圆圆,剑鞘亦是圆圆的,整体看上去就好似一根木棍一样。

然而一旦出鞘,山上所有人都有一种想要缩缩脖子的冲动,也不知是剑上的寒气侵蚀,让众人觉得寒冷,还是剑上的煞气太盛,让众人都觉得受到了威胁?

山腰处,史万岁槊上正挑了三个敌人,如同穿糖葫芦一样,他正要运力将三具敌人的尸体丢出去,猛然间手一软,差点连槊都举不起来。一向听从他使的鬼兵们,此时竟不约而同地缩回了他的身体内,任凭他如何召唤都不敢出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连鬼哭都不敢大声了。

史万岁抬头望向山顶,心也沉重了几分:“那是什么?隔着这么远,却能让我的鬼兵如此惧怕……不过,我史万岁可不是单凭这些鬼兵才能杀敌的!”轰的一声,一股无形的气浪将他身边的数敌尽数推开几丈远,无边煞气从他身上涌出,不但体内的鬼兵重又出现,就连战场上刚刚被他杀死的敌人魂魄,亦被这煞气所慑服,纷纷加入到他身旁的鬼兵大军之中。

那边韩擒虎感受却又不同,在这一刻,御火神雷法的威力陡然暴增,原本斗大的两个火球好像被吹足了气的羊皮子一般膨胀起来,片刻间就涨到了直径近丈,舞动之间火光熊熊,不时还有火焰如箭般飞射而出,不止伤了敌人,连自己人也被燎伤了几骑。这火焰的威力,竟不受韩擒虎的控制了!

“是山顶上的什么法术,响到了我的火雷术?”韩擒虎皱起眉头,喝令部下退开身边十丈以外,索性单骑冲阵而入,火链也延伸到了十丈长,所过处寸草不生,焦土一片。

两的奋战,方能保证中军宇文等人的长驱直入,沿途北齐军或有想要阻拦的,却因为琉璃精兵拼命掩护着高长恭向山上撤退之举,连累得北齐军阵势都被带动,更加无法与大周中军的兵锋相抗。

然而,一剑出鞘,局面顿时为之一变,中军当先冲阵的三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止步,竟连眼看就要被冲垮的药师琉璃光阵也顾不得了。

“那山上是什么……”金一望着山上,那顶上的云也黑了,风也急了,天色都为之暗了下来。段韶的九韶虽然还没有见识到全貌,但这声势却显然与音律沾不到半点边。那么,敌人的面目也就呼之欲出了吧“是寇谦之!他在山上,而且这一次,他有备而来,比上一次在长安时更强!”

回想战前与许逊的对话,他曾经说过,寇谦之一旦出现,自然会有人对付他。如今,寇谦之出手在即,对付他的人在哪?金一回头看看,却连许旌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此时,杨素拍马赶到,扣着宇文马缰道:“大家,敌人定有伏!如今我军得利,不如暂且退回北山上,只须固守一时,援军必至,何必以身犯险?”

退兵?宇文一沉吟,还没答话,牛琪琪却忽然道:“杨都督,你怎知道,敌人的埋伏是在南山上,而不是在我们身后的北山上?”

“北山上?那怎么可能,适才我们就从北山上下来,倘若有埋伏……”杨素脱口反驳,可是两句话还没说完,声音却越来越小了。只因他也想到了,原先占据北山的,可也正是北军呐!有什么道理,其本营所在的南山设下了埋伏,对山却是一片坦途?或许,只是对手没有来得及动而已!

宇文地一声笑了起来,状似欢畅无比:“既已临阵,孤与士卒无异!传令,今日有进无退,杀上南山去,取了段韶的级,为邙山死难将士报仇!”

第四十七章 兰陵王破阵乐

“师君,这是何剑?”一剑出鞘,异象频现,段韶也为之注目不已,忍不住出言询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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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谦之伸指在剑上一弹,长剑仿佛弱不禁风,颤颤不已,剑吟如龙般震响,剑旁的空气也似被这剑身的吟唱弹动,一道道像水波一样弥散开去,段韶掌中的古琴自然和鸣,诸将的盔甲和兵刃也随之铿锵作响。

此剑神异,一至于斯!以寇谦之的身份修为,面对着手中的这柄剑,也要面露骄矜之色:“五行相生,遇三致克!此剑,便是我天师道开创天师张道陵当日尚未飞升上界时,持之扫荡群邪的神剑,三五斩邪雌雄剑!”

“天师剑?”段韶不由动容:“相传东汉时,张天师在汉中降服六大魔王,小妖无数,当时手中的双剑饱饮妖血,鬼泣神惊,莫非就是此剑?”

寇谦之傲然道:“不错!段太尉,且看我天师剑之神威!”言罢,单手倒持天师剑,左手向半空一招,平地喀喇一声惊雷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这道掌心雷一起,**山北山上应声竖起十面幡来,幡下各有八名道人守卫,却是之前不知用什么法子潜伏在山上,瞒过了大周军的耳目,此时得了寇谦之的掌心雷为号,便即一齐发动。

段韶极目望去,已知端倪,喜道:“寇师君,这十面灵幡,莫非就是当初张天师在青城山降魔时所设的十绝幡?据闻当日蜀中有六大魔王,又有八部鬼帅,麾下大小妖魔无虑万数,尽在这十绝幡和斩邪雌雄剑下降伏,当真有神鬼莫测的玄机哩!”

寇谦之不答,但将手中剑向天一指,又是一声雷鸣,那十面灵幡应雷声凌空飞起,北山上立时狂风大作,大小石头被风吹激,轻的好似棉絮一样纷纷从山上飘落下来。

如此声势,大周军自然看在眼里。宇文只稍一回顾,便不再看,只喝道:“军令已出,有进无退!给我杀上南山去!”自杨素以下,周军将士见北山上敌人伏发,后路已断,士气却是不跌反升,若不是宇文当机立断,一早就挥动全军冲下山来,此时不是被敌人的阵势捉个正着?看这架势,一旦陷了进去,真不知有几个人能冲出来。

所谓背水之战,也是如此,当人人都看到,只有向前才是唯一的生路时,哪怕前面真有一座刀山,也会往上爬;哪怕真有一片火海,也会往下跳。<<>>大周军上下蓦地齐声发喊,黑衣黑甲的军阵化作一道黑风,直朝着南山顶呼啸而上,原本在周军的追击下已经摇摇欲坠的琉璃精兵被周军这突如其来地猛冲一下,再也支持不住,笼罩在兵阵上的琉璃光轮竟有崩散之势!

律若看看身旁俯伏在马鞍上的高长恭,仍旧是双眼紧闭,不能动弹,再看看向上距离山顶己方的阵营还有百丈之遥,却还是不见段韶派兵下来接应。“段太尉,难道说,你要借这个机会,牺牲掉兰陵王嘛?!”

律若五内如焚,方寸已乱,如果再得不到援兵的话,单凭琉璃精兵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将重伤地高长恭安然送还!为今之计,惟有使用那一招,牺牲全部琉璃精兵的生命乃至三世修持,来保护兰陵王的平安了!

“琉璃精兵听令!药师焚身化……”令尚未发,斛律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微弱却威严依旧的声音:“阿若,你执迷了!”

“王驾,你,你醒了!”见高长恭终于睁开了双眼,斛律若只觉得双眼一热,忙跳下琉璃光伞,扶着高长恭从马鞍上坐起来,急道:“王驾,形势危急,段太尉援兵迟迟不到,我惟有出此下策……”

高长恭勉力向山上望去,只一眼,便望见了段韶——他也正在向下望,望着他们这只身后有一支己方的大军,却在敌人的攻击面前苦苦挣扎至此的“孤军”。段韶的眼睛里闪动着光,那是闯过无数次修罗杀场、完全漠视生死的光!

高长恭全身恐怕也只剩下了微笑的力气,他就这样微微笑了起来:“阿若,段太尉不是那种人,你难道不记得,三年前邙山战时,他是如何用兵地?”

三年前,邙山战时?斛律若猛然醒悟,一拍大腿,猛地跳了起来,叫道:“琉璃精兵听令,天部、阿修罗部演化焚身琉璃阵,舍身遮护主将,其余六部设六道轮回阵!乾婆部,演兰陵王破阵乐!”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天弓气箭再度如雨般射出,这一轮爆发突如其来,正在向前猛攻的周军为之暂却丈许之远。

战至此时,能战的琉璃精兵只剩下不到一半,天部与阿修罗部正是其中战力最为强盛的两部,尚余近百战士。借着斛律若这一下爆发所争取地余暇

一下,那百人即刻向内收缩,余部迅即变阵,原本已溃的琉璃光轮立刻瓦解。

周军一路追击,到此大队都已赶过了琉璃阵的前头,刀枪箭矢与各种道术打在琉璃光轮上,一波更比一波来得凶悍,久攻之下骤然见到琉璃光轮崩解,不禁齐声欢呼,士气更盛,再加上刚才被对手小小击退之后的强烈反弹,就好像海水退潮过后再涨起来,更大的浪头汹涌而来。

此时前敌的攻势已转由杨素主导,虽然没有金一和牛琪琪那样的超强战将,但对于如何运用和激发千牛卫整体地力量,杨素却比他们更要适合。一见对手变阵,杨素迅即出手,将手中令旗一展,千牛卫的阵势立时演化成为八阵中的“惊”字门。

等到琉璃精兵的六道轮回阵列成,千牛卫的惊字门也已打开,凝聚三百余骑千牛卫的力量所发出的一击,在半空中凝成一个巨大的怪兽形状,张牙舞爪,咆哮扑击而下,一头便将六道中的饿鬼道炸地粉碎。

众将士齐声欢呼,正待乘胜再追击,杨素却将令旗一展,阵法转成了杜字门,看样子竟是要将这残余的琉璃精兵和高长恭一起留在己方地阵中!

“大家,为何不让我和琪琪上阵去捉了高长恭?杨都督又为何要坐视战机流逝?”从斛律若变阵开始,宇文不再亲自上前厮杀,不仅如此,他还连同金一和牛琪琪两人都叫了回来,藏身在杨素身后的生字门中休息。

见金一如此问,宇文:“阿一,战阵之上,固然拼地是本身的实力,运筹用兵也是同样重要。眼前这局面,让我想起了三年前邙山一战,当时地情景,简直就和咱们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杨素是不得不防吧!”

杨素地眼睛,和高长恭所看的却是同一个方向,此处距离山顶已经不足百丈,目力所及,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山头端坐抚琴的,不正是这几年来一直是大周心腹大患的段韶?

“当日邙山一战,段韶轻兵远来,遇到我大军围攻,也是以高长恭的琉璃精兵为核心,向邙山上且战且退,其军虽少却战力惊人,我军追袭良久也攻之不下。等到我军力疲惫之际,北齐援军赶到大举反击,出战诸军一触即溃,宇文护又不善调度,临阵先退,数十万大军乱成一团,才酿成了邙山一战的参拜,柱国王雄断后殉国!”

回忆起这三年来研究了无数遍的战历,杨素的心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当此境地,又是在段韶预先设下的战场上,倘若他故伎重演,自己要如何应对?宇文大周天王,此役是他初阵,不能指望他临机决胜,其余大将又都各率大军在迷雾中尚未杀出,能和段韶下这盘棋的,只有他杨素了!

“杀父之仇岂能不报……段铁伐,别人怕你,我不怕!”杨素一咬牙关,大呼道:“速速将琉璃精兵围困起来,生擒高长恭!”

段韶坐在山顶,居高临下一览无遗,对于两军的动作和意图如掌上观纹,一见琉璃精兵变阵,千牛卫也随之变阵,他口虽不言,琴弦却铮地一声响,声如裂帛!“兰陵已知我心意,正尽力突围,可敌军阵中亦有能者,想要变阵将兰陵围擒,以此为质,迫我不得出毒计伤他……如今的变数,一是兰陵能否脱困,二是敌我双方的援军谁能先赶到战场,三是天师道能在多大程度上左右战局……”

就在此时,山腰战团中形势再变,无数硕大的光球从已经缺少了一角的六道轮回阵中腾空飞起,向着四面八方围攻过来的大周军阵中落去。以段韶的城府,见此情景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狠狠一挥拳头,赞道:“好个兰陵王,好个琉璃精兵!”

“好个琉璃精兵!”同样的赞许,出自杨素口中,只是语气却充满了苦涩。那些光球每个都似一间房舍那么大,落地无声,随即消失不见,仿佛是梦幻泡影一般,似幻还真。可是,被这些光球所触到的大周军将们,却也随之变成了梦幻泡影一般,随着那消失的光球一同消失不见了!

这便是琉璃精兵演化药师焚身琉璃净咒之后,用身体、魂魄、乃至三世修持所幻化的梦幻泡影,能将世上一切有为法,都化为虚空藏的梦幻泡影!

此咒一出,大周军疾风骤雨般的攻势顿挫,而残缺不全的六道阵中,却忽然响起了激昂顿挫的乐声。

段韶所在的南山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兰陵王破阵乐!兰陵王破阵乐!”

第四十八章 对牛弹琴

大周保定四年,也就是三年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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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邙山一战,高长恭身先士卒,五百琉璃精兵在大周数十万大军中纵横骋,如入无人之境,从邙山一直杀到了洛阳卫城金墉的城下。当时的金墉城已经被大周军围攻数月之久,城中人对于援兵的到来业已绝望,当看到齐军在城下出现时,甚至不敢相信,以为是敌方的诈城军。数百兵马,怎么可能杀透这一直延伸到天边的敌营?

彼时,高长恭当机立断,将脸上的青铜鬼面摘下,当绝世无双的美貌展现在守城军士的眼前时,就好似是穿透乌云的阳光一般,纵然没有人见过这张面孔,却也深信世上再不会有第二张这样的脸了,这一定就是北齐宗室名将兰陵王了!于是疑虑尽去,出城与援兵相呼应,最终大破周军,洛阳解围。

如此的战场逸话,自然为众人所津津乐道,战后北齐上下狂欢之余,也将此事编成了舞乐,是为兰陵王破阵乐,上至宫廷大礼,下至军中民间,一时无不以奏兰陵王破阵乐为乐事美事。

在这片战场上,呼喊厮杀震天动地,断肢残臂视同草木,火光冲天雷声震地,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悍将骄兵,身心也都早已被这血腥的厮杀所麻痹了。可就在这时,战场上却响起了兰陵王破阵乐,那是象征着兰陵王的赫赫武功,象征着北齐军面对着关西宿敌的骄傲和辉煌的舞乐!

“军心可用……就是现在!”段韶单膝一竖,将那古琴搁在大腿上,就这么半蹲着,也奏起了兰陵王破阵乐,琴声与琉璃精兵阵中所奏的相应和,一股股气流就从他指下琴弦上泛出,道道向着山腰处冲过去,迅即与彼处的乐声连成一线。

琴音的气流冲激之下,也带动了周遭的大气开始卷动,不消一刻,琉璃精兵的阵旁都被阵阵气流笼罩了起来,有几名周军军士奋勇上前,谁知那气流中似有无形的刀剑,瞬间便将那几名军士连盔甲带血肉绞成了粉碎,血光在那大气地狂流中只一闪,便不见了。

大气的变化还不止于此,道道气流在山顶和山腰两处流转来回,越转越急,到后来竟是肉眼也看辨清其流动的走向,但见空中数道气流渐渐发出光来,越收越窄,直到束成一线,连接着山顶段韶与山腰的琉璃精兵们。~~~~

杨素见此异状,情知不妙,自己想要迅速生擒兰陵王为质的想法恐怕要成空了,忙即挥动诸军,重整阵势以备再战。

金一坐在超光的背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地异象,脑中陡然灵光一现,叫了起来:“是琴!这是一张大琴!那些气流就是琴弦!”

牛琪琪随即醒悟,应道:“不错,看上去的确是一把琴,如此法术,委实令人大开眼界!段韶所用的道术据闻叫做九韶,与传说中大舜所做的舞乐同名,他用法术变化出这张大琴来,想来就是要奏这九韶之乐了吧?”

宇文地长笑起来,声音大的令周遭的军将都能听见:“韦柱国早料到,决胜之时,段韶必定会使用此法!”一言既出,金一愕然以对,心说韦孝宽虽然曾经说及此战对付段韶的策略,好似从未说过这句话吧?莫非是我听错了,还是另有玄机?

牛琪琪把他的袖子一扯,蚊子般小声道:“噤声!他这是为了提振士气,没看那兰陵王破阵乐一起,敌方士气大振,我们这边就有点气馁了吗?”

金一恍然大悟,即见宇文目光飘过来,向他俩使了个眼色,意似赞许牛琪琪之言,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久闻北齐段太尉九韶之名,孤王不才亦好音律,今日敢借太尉这张琴,与太尉合奏一曲!”

话音刚落,宇文下黑光一闪,口中念道:“天风送翰,直上青云!”就在马鞍上,这位大周天王踏步而上,每登一步,脚下便自动出现一片黑光,犹如一道道阶梯一样,他就这么踏着,一步步走上高处,从山腰,一直走到了能够俯视段韶的高处。

段韶手中加紧催动琴声,那张大琴地轮廓越发清晰起来,有几根气流形成的琴弦甚至已经开始发出震响。手下越急,段韶的语声却还是悠闲自在,甚至带着几分惆怅:“宇文泰有子如此,不负黑T<平生!周天王有此雅兴,段铁伐自当奉陪!”

说话之间,那大琴已然成形,道道气流勾勒出的琴身轮廓上,七股琴弦赫然,段韶伸手在自己面前的琴上一拨,琴上无声,空中地气琴却铮然一响,正是兰陵王破阵乐的曲调。

这曲子一起,立时就盖

璃精兵阵中所奏响的乐章,宏大激越的乐曲仿似充塞,听者身心都要为之震慑,大周军原本如同张弓满弦般攀至巅峰的气势杀势,却在这乐曲短短一转之后便消减了下去。

段韶遥望着面前立于空中的大周天王,手上捻挑拨弹,将那兰陵王破阵乐越催越紧。破阵乐第二转,引动山间罡风,天上乌云四合,遮天蔽日,不时凭空出现的气刃波动断金切玉,即便是精心打造又加持了多种道术地千牛卫铠甲,对于这样的气刃波动却也毫无抵御能力,杨素只得放弃攻击的态势,将本军阵法转为奇门八阵中的开字门,方才挡住了这些突如其来又锐利无匹的气刃。

两转过后,大周军已经完全处于守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到嘴边的兰陵王等人在琴声的掩护中缓缓向山上撤去!杨素的口中满是苦涩,这乐声的威力大大超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显然还没有到**部分……大家,你若有什么应对,可再也迟不得了!

段韶十指如飞越弹越快,心情却越发宁静。按照他地计划,当这乐曲奏到第三转时,曲子中将演出当日高长恭在金墉城下破阵的一幕,是时琴曲中地杀伐之章便将发动,那也正是全军反攻,将这股大周劲敌的气势完全打下去地时候!

哪里知道,第二转刚刚奏到结尾处,琴声忽现杂音,而且一下子就是五根弦都不听使唤,原本完美无暇的乐章陡然间溃不成军,段韶平生浸淫音律,几曾有过这样地失误?

但见宇文中一只黑色的大手再度浮现,五根手指各按在一根琴弦上,死死扣住半点不松,段韶几度催发琴声,想要将那黑手弹开,然而原本是无往而不利的振动,传到了琴弦上黑手处便即消弭于无形,犹如泥牛入海,半点效果都没有!

“这宇文黑光好不霸道,比之当年宇文泰更胜一筹,竟连我的音律波动都能吸蚀!”段韶暗暗心惊:“看样子,只能以力取胜了!”一面示意山头上蓄势已久的本方大军预备,一面向着宇文笑道:“宇文大家如此雅量,令本太尉的琴曲戛然而止,岂非大煞风景?说不得,要请大家再品评此曲,但望能令大家有高山流水之慨,可不要让本太尉对牛弹琴呐!”

对牛弹琴?金一看了看牛琪琪:“他在说你呢!”

牛琪琪不是中土人氏,还真不知道这个典故,愕然以对:“什么意思?这曲子是对我弹的?怎么这些杀伐之音我却半点都感觉不到?”

金一大为得意,忍着笑将对牛弹琴的意思说了一遍,牛琪琪大怒道:“这人好生无礼,按着他琴弦不让他弹琴的又不是我,为何骂我不识音律?”

说话间,段韶双掌一抚,竟弃了那被按住的五根弦于不顾,只用两根琴弦,便又将已经中断的兰陵王破阵乐奏了起来。而这一次,已是这乐曲的第三转!

嗡的一声,异象忽现!就从那两根奏响的琴弦上,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波动电闪一般激发开来,所到之处呼啸的狂风顿时宁定,乱卷的乌云低沉不动,山间草木俯首敛耳,就连光线都为之黯淡了几分。这波动,竟能抵消世间万物的种种运动!

“我们的奇门阵法遇到这股波动,竟然也被削弱,能够抵挡风刀霜剑的开字门防御正在逐渐削减下去!象这样下去,要不了一刻时间,这奇门八阵便不堪用了!”对于本军阵法的变化,杨素最是了然于心,此时心中的骇异难以言表,以大周军精华所在的千牛卫,摆出的又是先秦流传下来最为正宗的奇门八阵,却敌不过段韶一人之力、两根琴弦所奏出的乐章!

宇文笑声再度响起,穿透这能够消弭万物运动的音波,传到众人耳边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仅可辨明其语音:“好一曲兰陵王破阵乐,只可惜今日之兰陵王,其阵却是我我所破!段太尉,你在我面前奏此曲,未免太不应景了吧!”

与此同时,那硕大黑手的中指陡然放松,轻巧无比地在第三根琴弦上一弹,这一弹中黑光迸现之外,竟有几分金光亮色!

“大家将我留在‘大权’之中的钱力也使出来了!这是动手的暗号!”金一忍了这么久,就是等的这约定好的一刻,当即向牛琪琪打个眼色,两人同时拍马杀出阵外,超光绝地以影子都追不上的速度,如二偻轻烟直取山顶!

第四十九章 百保鲜卑

宇文这一指,与之前他在段韶暗中布下的琴弦上所弹的那一指颇为相似,“大权”上所出的黑光沿着琴弦一直烧上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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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焰来历诡异,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冷意,却连这空气凝成的琴弦也不能阻止其延烧。

然而宇文一指,其目的却仅仅在于牵制段韶的行动!

方才段韶已经用行动证明,这样的黑焰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琴弦一振之下便可消解。然而此时,段韶的双手却已经放弃了被宇文黑手控住的五根琴弦,正在全力催余下的两根——倘若他要抵御宇文黑焰侵袭,就必须停下业已奏到第三转,威力渐显的兰陵王破阵乐。

如何抉择?

为了与段韶相配合,凭空“做”出这张大琴来,不但动了琉璃精兵八部中的乾婆部,还动用了几件佛门的秘宝。此琴并非段韶一人所能做成,琉璃精兵的配合是必不可少,虽然一旦琴成,那无边的音波就是最好的防御,任你刀枪剑戟火法雷光也难以透入,但弊处也有一桩,那就是难以移动,琉璃精兵此时若离开了本位,这琴就会立时瓦解。到那时,段韶自己也会受到相当的损伤。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此时琉璃精兵中刚刚分出了一小队,就在那张大琴下方顺着琴弦的指向,朝着山上缓缓撤去。不问可知,这是律若为了怕孤军在此作战,生出什么意外来,才在立阵成琴之初就将重伤不起的兰陵王送出。

是以,段韶此时若是弃琴而起,便是将兰陵王置于正狂飙突进的两骑周将的刀锋之下,而那两骑的战力,适才段韶已经都看在眼里,只可用神将来形容!

“宇文泰有子啊……”不知怎地,段韶脑海中忽然闪出了这个念头。三十年来,神武帝那一代老地老死的死,名臣宿将渐次凋零,原本是人才鼎盛的高氏门中,如今却只有高长恭这么一个庶出的第三代站在阵前,保护着北齐的江山。而对手宇文氏,却出了这样一个奇才宇文!自己和斛律明月都已老了,北齐后起一辈中,谁堪做他地对手?

不过,身经百战的他,却随即便将这念头甩到了九霄云外,刀锋相对的时候,只有战死的段铁伐,没有老死地大将军!“好精妙的小手段!只是若凭这一点就想让我段铁伐无计可施,那还早地很呐!宇文大家,莫欺我北齐无人!”

他双掌在那大气琴弦上一振,兰陵王破阵乐中陡然呈现一个杂音。

就在金一的眼前数丈,山石泥土下倏地窜出一条黑影,手中的寒光短而又短,几乎只有巴掌长。“偷袭?这样短的兵器,怎能伤得了我!”金一随手一棒,铁棒就像是被甩出去一样伸长数尺,那黑影半边身子还没离开泥土,便被当头一棒砸了下去。

如此“小敌”,金一丝毫不放在心上,超光速度绝顶,一溜烟地从那黑影窜起的地方闪了过去。就在那一刻,超光忽然向上直跃起来,一跳竟跳了十余丈高!

超光虽然生性桀骜,但一旦与金一建立起感情后,上阵之时如臂使指,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个部分一样,几曾有这样老虎跳的情形出现?金一诧异之余,闪目下望,见到的是令他不敢置信的一幕:那本该被他一棒砸成肉泥地敌人,掌中的短兵竟然将将从超光腹下三尺处划过,倘若超光不是自己跳了起来,这一下怕不要连肠子都划了出来!

“还活着?……不对!”身在半空,金一看的清楚,那正向着自己脚下的地面落下的,的确是一个身穿北齐红色军装的敌人,被他那一棒砸中头脸,此时胸口以上都已经稀烂,看不出面目和头颈,照说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可他却分明还能活动!

牛琪琪此时已将坐骑绝地圈转过来,候在下面,祭起金刚杵就是一下,这一下力道刚猛,硬生生将那敌人打成了两截!可是这两截敌人的残躯落在地上,却还在蠕动不休,整个头都被砸坏也不能阻止他们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的方向!

“这是什么妖物?不对,妖戎我也见识过了,照样经不住我地铁棒。

这简直不是妖物可以比喻的!”金一呸了一口,眼下可顾不上仔细研究这陌生而有些恶心地敌人,“琪琪,别管他了,咱们加一把力,直取段韶!”

牛琪琪却摇头道:“主人,你瞧!这样的敌人可不止这一个呢!”

就在两人通往山顶地这短短数十丈路途中,泥土中不断钻出相同的敌影,一样地手持短兵,头脸都被兜遮住,身上的铠甲看上去破破烂烂,甚至满是被兵器划破的伤痕,却将他们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遮住了。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没有旗幡,也没有看上去比较显眼的将佐,这是一群金一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敌人

.在这些敌人的面前,金一却不得不按捺住自己想要的想法。

危险!从这些敌人身上,金一感觉到的是一种不该属于人间的危险!

杨素的喊声从后方遥遥传来,声音中也透着少有的紧张:“金小哥小心,这是齐军第一等的精锐,百保鲜卑!”

金一不懂鲜卑语,自然也不知道百保鲜卑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齐军第一等精锐这样的说法,足以令他足够警惕,那便是与千牛卫相同等级,拥有北齐一方最强战力的强兵了。

自出山以来,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世上号称强兵的几支军队,千牛卫和琉璃精兵无是其中的翘楚,除了单兵战力强劲之外,合练的阵法和战术更是别具特色,若是纯论单兵的战斗力,千牛卫全军都不会是他金一一个人的对手,可是若加上玄门阵法,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五百琉璃精兵亦有足够的能力与他相抗些时。

金一眼睛紧盯着这约莫二百人的百保鲜卑,低声道:“琪琪,你能将我送过这敌阵,抵达段韶身前么?”

“不能!能也不能!”牛琪琪的回答令金一莫名其妙,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吧,什么叫能也不能?幸好牛琪琪居然还肯解释给他听:“从未交手,不知这百保鲜卑究竟有什么所长,我怎知能否突破敌阵?中土尽多奇才异能之士,你那钱神法力便是我无法对付的,这百保鲜卑说不定正克制我呢!这便是我说不能的缘由。”

“况且,那山顶上齐军数千,又有段韶和寇谦之坐镇,你孤身一人闯上去,不是等于送死!”牛琪琪横过眼睛,大大的牛眼里尽是不以为然:“你叫我送你上去,是送你去死么?我跟在你身边,可不是为了要给你送终的,这便是能也不能!”

金一撇了撇嘴,一片腿,却从超光上跳了下来,将马缰绳朝牛琪琪手中一丢,拎着铁棒大步向前走了过去。牛琪琪一怔,心中叫糟:“莫非是我说话太过直接,这小子还嫩着,被我几句话刺得受不了,真的要去送死了?”

“喂,你这是去做什么?”

金一头也不回,应道:“大家叫我们扰乱段韶的节奏,此事关系到全军的生死成败,我若不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如何对得起正在这沙场上奋战的同袍?就算明知是送死,我也得去!”

一步踏出,金一的个子便高大了一分;第二步,手中的铁棒便粗了一分,长了一分;第三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丈高下的巨人,掌中的铁棒就像是最高大的宫殿里的梁柱一样,粗可合抱,长可十余丈。

他甫一开口,声音便震得大气轰鸣,听的耳膜也为之震颤:“百保鲜卑!大周千牛卫行长金一前来领教!”呜地一阵狂风,铁棒像座山一样砸了下去!

一个十丈的巨人,一根大梁柱一样的铁棒;而对面是二百余身高不过丈的兵士,掌中的是只有巴掌长的短兵——金一的这一棒,简直是要将这二百多人一棒就全数砸扁一般。

然而,面对这泰山压顶的一棒,那二百名百保鲜卑军士,却不闪不避,不惊不惧,只将手中的短兵齐刷刷地向上一举。二百道光芒从二百柄短兵上出,以几乎无法看清的高速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道光,而后迎上了那一棒。

金一的棒竟然就砸不下去了!

即便还没有使出三五火车棒法,金一此时也已将巨灵变催,十丈高下,是他最能挥巨灵变大力的状态,这一棒的气力少说也有百万斤,再配合上手中的神铁,哪怕真正是一座山压下来,威势也不过如此了。

可这二百人手中的短兵,硬是抗住了这座山。

金一却未感到惊愕,倘若号称北齐最强的百保鲜卑只有这样的实力,又怎配和大周军对峙三十年之久?感受着铁棒上传来的那股抗力,似乎是绵绵泊泊,若不受力,然而却能让他手中的百万大力落在空处一样使不出来。

沉默片刻,金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山坡上滚动,就像是雷声滚过:“原来如此,这就是百保鲜卑之力!试试接我这一棒吧!”他的铁棒仍旧压在百保鲜卑的头顶,看上去根本没有动过,然而其肩上却陡然出现了第三条手臂,手中也握着同样的铁棒,正在作势往下砸;第四条手臂,就在这第三条手臂和原先砸下的铁棒之间出现,三臂和三条铁棒,摆在同一条线上,就像是原本只有一棒,却不知怎地因为时间的错乱,不同时刻的状态同时呈现出来一样!

寇谦之陡然睁大了眼睛,这一棒,正是他今生都无法忘记的耻辱记忆,天界神将杀招,三五火车杀法

第五十章 十绝万妖

寇谦之身为天师道师君,更身受上界神仙传法,堪称是当代的有道之士,所谓太上忘情,这世间能牵动他心绪的事物实在不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这不多的事物中,三五火车杀法无就要位列其中,这可是在天界火部神将中也没有多少神能学成的战技。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金一手中,寇谦之第二次见到了这门杀法!而且短短数十日之中,这门杀法从金一手中使出来竟是面目全非,比起当日长安之战和寇谦之对拼的那一棒,此时金一对于三五火车杀法的领悟和熟练都非吴下阿蒙,这一棒单论招法,甚至已经有了王善的五成火候!

此棒一出,金一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四臂的巨人一样,掌中铁棒也有三根之多,这正是三五火车杀法的精髓,能够凭空将本身的力量叠加起来,翻着倍地往上增长,若说金一之前的一棒只有百万斤的气力的话,现在这一棒临空二现,威力便足足增加了四倍之多。

棒下,遇到那二百名百保鲜卑军士幻化出的魂兵光芒,只是稍微停了一停,随即便再度压下,就像是用铁棒敲碎一只玉瓶一般,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魂兵便化作万千白光散去,彼此相撞时竟是如水晶般叮当不绝的声响。

魂兵既碎,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几人合抱粗细的硕大铁棒,就这么砸在百保鲜卑的头顶,尘土与血肉飞溅,山石共兵甲崩裂,再提起来时,地上只留下一条小沟——注满鲜血的小沟!

金一拎起铁棒,望着那铁棒上徐徐滴下的鲜血了会怔,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二百条人命,就这样一棒灰飞烟灭?他蓦地狂吼一声,挥棒一指山顶:“段韶!立刻放下兵刃归降,以免苍生涂炭!”

段韶脸色铁青,胸中陡然生出一股闷极之气:这二百名百保鲜卑军士,都是他一手挑选出来,培养成军的,他记得他们每个人地面孔,每个人的名字,甚至他们每个人从那百人杀阵中闯出来,加入百保鲜卑行列时的表情……而这一切,就全都毁在这一棒下!

这几下说来很长,其实却是电光火石之间事,宇文所弹出的那夹杂着金光的黑火,此时方到了段韶面前。然而就在这短短片刻间,目睹了部下惨死地段韶,其心中的凶性却已如火石一样爆出来。他甩头,兜飞出,一头长如同被狂风吹激一般根根直竖起来,状如修罗场中杀出来的魔神阿修罗。

长三千,就随着段韶的脖子一转,尽数打在那被宇文黑手按住的五根琴弦上。下一刻,离得近地众人都觉,世界失去了声音——他们眼中的一切事物,全都失去了他们本该相伴的响声!吹动草木的狂风没有了呼啸,滚动的沙石相撞如同丝绵一样悄无声息,山腰处的仍在酣战的两军,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喊不出任何声响来。

九,终于动,是以谁都没有想到的方式,段韶用他地头鼓动自己与琉璃精兵合力打造的这具无形定音琴,奏出了这相传是大舜三上天庭,才能够带回人间的传说中的舞乐。

“此曲只应天上有”——当年段韶艺成之日,在宇文泰和高欢决战邙山之役,从绝世豪雄的贺拔胜手中救下高欢之际,高欢感激之余,便以此来评价段韶所奏出的九韶。只因这曲子一出,听所处的便不再是人间了!

仿佛能吞没一切的宇文黑焰,就在这九韶琴音下一吹而散。

然而,眼看着自己的法术被破,段韶重新夺回了对于无形定音琴的所有七根琴弦地控制权,宇文脸上露出地却是诡异的笑容,就好像一个猎人,看着猎物踏入了自己精心设计地陷阱时那样的得意。而在这得意之中,却又有一点小小地紧张和期待。

段韶长三千,九韶一振,便将宇文黑焰驱除,得手之际,他口中吐出的却是谁都没想到的两个字:“断!”一道剑光应声而起,数百茎长飘然飞起在半空,那本该是漆黑的头,此时却出点点金光。

“尉相愿,做得好!”听到段韶的赞许,那持剑为断的将官只是稍稍点了点头,注意力却被这数百_金色的头吸引住了:“太尉,这便是当日令兰陵王吃了大亏的那古怪法力么?怎么宇文会得?”

“个中玄虚非我所知,不过这种金色的法力,当真是诡异的紧,我的长适才用了十三道音符,却丝毫不能阻止其侵入管之中,若被他

入体内的窍穴,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怪事!”望着地上再属于自己的头,段韶的脸色凝重无比,只因这些散在山风吹卷之中,竟尔岿然不动,这头竟似真的变成了金铁一般。

他猛地回头,沉声道:“寇师君,请你速速动阵法,邀击敌之后路,还有这杀上山来的两员敌将,也须烦劳师君为我抵御一时。若非如此,我恐怕无法挥琴声中的全部威力。”

三五火车杀法在眼前重现,寇谦之也不能再保持那世外高人的超然形象,他微微颔,口中念道:“十绝住灵,魔王妖兵,来临人间,遵我号令!疾疾如律令!”也在此时,北山上的十绝灵幡阵终于成形,寇谦之将手中的三五斩邪雌雄剑向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十绝灵幡中顿时涌出阵阵黑雾,源源不绝,而伴随着黑雾而出的,更有无边鬼哭和狂笑声。

片刻之后,那些黑雾便在十绝幡内凝结成形,一个个都是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有些手中拿着诸般兵刃,身上也有甲冑,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威风;但更多的却是形销骨立,样貌憔悴,晃晃悠悠地站也站不起来,真正是地狱中的饿鬼。

这便是当年张道陵在青城山上斩妖降魔,用十绝灵幡阵和三五斩邪剑所降伏的六大魔王,八部鬼帅,还有十万妖兵!

或是在十绝幡中被拘禁的太久了,受尽无边苦楚而出的哀号,又或是骤然来到尘世间,嗅到生人血食的鲜味而出的狂喜欢笑,总之这些魔王鬼帅一经放出之后,个个情绪激动,自行其是,除了那十面灵幡所在之处不敢靠近之外,整座**山的北山尽成鬼蜮,所有没来得及躲避战事的大小生灵,狐兔虫蚁之属,一瞬间就被这些魔鬼全部挖了出来撕成碎片,化为血食了。

而在这些成为魔鬼食粮的生灵之中,竟有一个青面红的大汉,被两大魔王合力擒住,一人撕了半片在那里嚼的津津有味——赫然是**山的本地山神!

看到这一幕,杨素的脸都有些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战况如此激烈,段韶的本部军马却一直在南山上按兵不动,任由高长恭一支孤军奋战,哪怕是两翼的包抄,也没有派出主力部队,敢情一直是在等待这支鬼兵的出现!连山神都被魔王啃吃了,这群饿鬼的食量可见一斑,一旦放出十绝灵幡阵外,离他们最近的己方便是他们的第一目标无疑。

“杨素!”空中传下的是宇文声音,或许是刻意带上了大权的威能,教人一听便有一种俯听命的冲动:“收拢千牛卫全军,向南山全力猛攻,段韶自有我应付!”

杨素二话不说,再度挥动手中令旗,原先分出去牵制敌方侧翼的史万岁与韩擒虎两将即时回兵,恰好为全军殿后的位置,正当着北山上群妖冲下的道路当中。此时两将身后都只剩下不到半数兵马。看看彼此,都是犹如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两将却是相视一笑。

回头看看南山上咆哮狂呼的万鬼群魔,韩擒虎冲着史万岁道:“这些妖魔比你的鬼兵如何?我看你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吧!”比起之前史万岁要他改名做擒狗的言语来,这一次乃是韩擒虎抢占了先机。

史万岁嗤之以鼻:“来得正好!我从那骊山沙丘宫中找到的宝物,听说就是要用妖魔魂魄才能祭炼开光的,原本以为要等到此战结束,回去找妖戎的晦气时才能用得上,这下可是瞌睡来的个枕头!”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柄青铜长剑来,那柄剑上满是铜锈,不仅锋刃看不大出来,剑身都被竹的坑坑洼洼了。

先秦之物这般模样,原本是毫不出奇,然而若是对那骊山阿房宫稍有所知的人,便当知晓此剑不同凡响,要知道在那周天山河大阵中,时间都是任由主持阵法的卢真人操控的,外间虽然已过千年,内里却并未有多少岁月流逝。这柄剑怎会锈成这模样?

韩擒虎笑道:“偏你有宝物么?我这墨家流传下来的非攻之火,亦是专灭妖魔的!”

这两将谈笑风生,浑没将当面的万千妖魔放在眼里,身旁将士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猛听得半空一声霹雳响,寇谦之掌心雷起处,十绝灵幡阵门户大开,两大鬼帅当先,无数小妖呼号相随,犹如浑浊的山洪一样直冲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再战寇谦之

中土神州之民,对于妖魔从来都不陌生。www.65txt.com从上古以来,神州的人民便是在与妖魔的长期战斗中成长起来,等到商周革命之时,经由封神一战,天地神明与凡间的关系彻底确立,凡人得以借用神明的力量,对付妖魔的能力更是一日千里。

从那以后,人类便成为了中土神州的主宰,纵然是那些神通广大的妖魔,也敌不过人类所获得的神力,那些还没成道或成道不久的小妖,更是无处藏身,被人类斩尽杀绝,少数幸存则逃往僻远之地,再与当地那些不懂得神力伏魔法门的土著相结合,于是便有了妖戎、匈奴、突厥等异族。

月有盈缺,物极必反。原本,当中土之人成功地从妖魔手中夺取了这片土地的统治权之后,本可以乘胜追击,扫平一切异类,然而刚刚从上古的困境中走出来的中土之民,当觉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再也没有足以威胁自身的妖魔之后,便安安心心地过上了好日子,时不时还搞些内部的权力纷争以打时日。降妖伏魔的职责,转而落在了天庭的神兵神将肩上。

一越千年,忽然有一天,妖魔的后裔重现在神州大地上,而久已忘却了战斗的神州之民却惊恐地觉,无论他们如何献祭祈求,天庭的神兵神将再也没有出现斩杀妖魔,取而代之的是自称受到太上老君指点的仙人和道士。

以张道陵等人为代表地道士,斩妖除魔、袪病~灾颇为尽责,也就大受黎民百姓的欢迎。然而道门却由此而想要更进一步一手遮天,成为神州大地万民地主宰,其口中所喊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甚至令许多甘愿追随其后的信徒也为之颤栗,人心莫衷一是,中土数百年的战乱由此而生,直到今天。

战乱之中成长起来的人民,对于妖魔几乎是无所畏惧,如史万岁这样在边陲戍守的军将,一年之中大小百战,手中斩杀的妖魔不下千数。不过,他所斩杀的妖魔,大多数都是妖戎当中那些混杂着人类血脉地半妖后裔,像今天这样一次见到这许多真正的妖魔,而且还是已经失去了肉身,纯粹魂魄的妖魔,那还是平生头一遭。

望着迎面而来、犹如滔天洪水一样地群妖,饶是胆大包天的史万岁,也禁泛起了“不晓得我死之前能杀多少个”这样的念头。<<>>

他擦拭着手中锈迹斑斑的古剑,口中不断地出号令,将自己的部属与韩擒虎的手下连成一线,屯在山脚,兵器上和甲冑上也都加持了最适宜与妖魔交战的五部雷法,至于护身护灵的道符够不够用,那就全凭各人的造化了。

阵脚立定,史万岁与韩擒虎站在阵前,望着从北山上倾泻下来地万妖群魔,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吼道:“视我剑锋所向!”

“呼嗷!”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将士们,一条声地大吼起来,仿佛这一吼,便能将胸中一切不该有的情绪全都吼出去,只留下能烧破天的战意。

这一吼,纵然在漫天鬼哭妖嚎之中,也听的分明,一直传到了南山之上,传到了已经冲到山顶的金一耳中。可是,他却没有回头去,向自己亲密的战友史万岁看上一眼—或许是这人生的最后一眼。

因为在他面前的,也或许是他今生将要面对的最后一个敌人!

寇谦之一手轻抚着亮如秋水地三五斩邪剑,微微眯缝着眼睛,把金一上下打量了一回,冷然道:“长安至此,不过区区数十日,汝竟有如此的进境,委实叫人惊叹。只不过,当日汝已非我敌手,今日吾神剑在手,又没有那恶汉掣肘,小子,汝以为能在吾之神剑下走上几合?”

面对寇谦之,单单力气大已经没什么意义,金一便也将身形缩小,变成原本地长短。“我能走上几个回合”这样的问题,其实不用寇谦之询问,也曾在金一地心头闪过,却只是一闪即逝。

“寇师君,当日在长安,师君被王先生两锤击走,当时小子身不由己,竟未看清楚师君如何走的,深为遗憾。所幸,今日小子也学会了王先生地杀法,正可再次见证师君从三五火车杀法下抽身而走的雄姿啊!”金一此刻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坏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连他自己都要惊讶:原来在必要的时候,我也挺会气人的嘛!

“别上当,他想挑于你……”段韶心叫不好,正要出言提醒,身前黑光再现,这一次,宇文黑手不再拘泥于哪几条琴弦,而是如大

样,“扇”起一片燎天的黑焰,冲着无形定音琴下即顶的兰陵王高长恭一行便卷了过来。

这黑焰之威能,甚至可以与影达摩所使出的大日如来真火相抗衡,何况其中金光闪现,显然又夹藏着那种古怪的法力,段韶乃是识货的人,如何不知道厉害?当下凝神应对,双手与长三千一起上阵,以九韶舞乐与宇文抗衡,再也没有余力去关注身边的情形。

他来不及说话,那守卫在他身边的尉相愿却也知机,当即叫了起来:“寇师君莫要中了他的计,守住太尉要紧!”此时的战局,关键已经转移到段韶的手中,只要他能在这里以琴音抵御宇文,止住大周军冲锋的脚步,等到那万千妖魔冲破山脚处史万岁与韩擒虎的孤军阻拦,包围大周军之时,此役便可尘埃落定了。

然而,这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一句忠言,到了寇谦之耳中却怎么听怎么别扭。一个不知名的北齐军官,竟敢对他呼呼喝喝,叫他守住段韶,这不是把他堂堂的天师道师君当作是手下一名小卒一般的使唤?这还罢了,那言下之意,却是指他寇谦之会中了这毛头小子的计策,行差踏错?真正岂有此理!

手中长剑一摆,那三五斩邪剑本是雌雄双剑,寇谦之双手各持一柄,交叉在胸前,张口便是一个“临”字,上清辟魔九字诀!

当日在长安,金一便曾见识过寇谦之以这上清九字诀大战王伯元布下的北斗天罡阵,那一战寇谦之虽然孤身一人,气势却森然如山岳,威凌天地间,王伯元拼上了性命却也没能伤到他一根毫毛,此诀的威力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而现在,比起长安之战,寇谦之手中又多了两柄鬼泣神惊的三五斩邪剑,这辟魔九字在剑下使出来,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

三百年前,南方道门第一人葛洪在其经典《抱朴子》中,第一次将这上清派辟魔九字形于文字,传于后世,其文曰“入山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皆数组前行’,常当祝之,无所不辟。”自此以后,道家多有精研此道,与道家惯用的一般存神之法不同,用此咒并不须向没有固定神职的六甲神默祷存想,只须通过自身的还丹令意与神合,便可使用此咒,入手简易而威力高下由心,极受道家的欢迎。

寇谦之自北魏太武帝年间得太上老君传道,性命交修百余年,除了研习道德五千法门之外,一门心思全在这上清辟魔九字上头,称得上是毕生浸淫,如今神剑在手,心中又是一团火,此际上清九字起处,那九头光龙轰然显形,须髯戟张鳞爪飞扬,威势比在长安时胜过何止倍数?

“小子,纳命来吧!”寇谦之手中剑一指,九头光龙最左边的一个头直奔金一,余下八却只在那里张牙舞爪地蓄势,并无合击之意。

“这是在防备我的三五火车棒法吧,留了这许多后手,看来自从长安败北之后,对于这门天界杀法,寇谦之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呢……”明知自己已经学会了王善的杀法,寇谦之仍然摆出主动攻击的架势,必定是有所倚仗,看来张道陵此次降凡,带给寇谦之的恐怕不仅仅是这三五斩邪剑和十绝灵幡呐!

寇谦之的上清辟魔九字之威,金一在长安就已经见过了,不过那一次寇谦之只是用此法来对付王伯元的北斗天罡阵,对付王善的三五火车锤法时只是用了道德五千的法门而已,因此金一对于这两种法门之间的优劣生克之道知之寥寥。

“长安时我用天罡地煞阵中的玄鸟变,被寇谦之一击便溃,这门法术是用不得了;这九头光龙千变万化,又是道法幻化而成,钱神之力也难以打到他的身上,何况就算是打到了也未必能稳胜。”粗粗一想,金一还是觉得三五火车棒法最为可靠,当即振臂一挥,三重棒影前后相叠,朝着那条迎面冲来的光龙迎了上去。

双方都是快如闪电,几乎是方一动念便已相遇,那头光龙碰上了金一打出的棒影,竟然哼也不哼一声,好像一个气泡一样倏地消失!金一的心立时沉了下去:中计了!这是寇谦之的虚招!

“小子,你这三五火车棒法火候还不到家,能放不能收啊,怎是本君的对手?受死!”轰然大笑声中,八头光龙声震天地,一齐向着一棒走空的金一杀到。

第五十二章 斗智还须斗力

能放不能收,确实是金一在这三五火车棒法上的未尽之处。www.65txt.com对于将力量放大叠加的法门,他如今已是颇为熟稔,这也仰仗了在五指山中老孙对他的教导,棒法中原本就有这样的精义在内,一经王善点拨之后便能使出,也不为奇。

但说到将也已放大到数倍的力量再收回来,金一却是力有未逮。铁棒是神兵化身,尽可承受住巨灵变下移山倒海的大力,可若要一棒走空的情况下将这股力量再收回来,非得是自身也能承受住这股力道才行,也是说,金一自身的力量也得随之放大和叠加起来!这种法门,他却尚未学会,尽管他心里知道,自己该向哪个方向去努力——那就是在五指山上挑战如来时,老孙所展现出的化身变的最强战斗状态,三头六臂!

能够在一边肩上幻化出三条手臂,用以施展三五火车棒法,这已经是金一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可单是如此,离真正的三头六臂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呐。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是这样一个破绽,一个照面就被寇谦之给试探了出来!

事到如今,慨叹自己的运气和实力不济也是于事无补,金一并未慌乱,铁棒既然一时收不回来,更说不上将其从铁棒又再变回毫毛形状,索性便撒手扔了出去。那铁棒本是老孙身上的一根毫毛,全仗着金一用道法将它变化成形,如今一离了金一的手,立时恢复成为毫毛形状。

他此举本是出于无奈,哪里知道歪打正着,偌大地一根铁棒忽然变成一根小小的毫毛,不知情如寇谦之,但觉得眼前一花,便再也寻它不着了,心中不禁大骇:“这是什么法术?传闻这三五火车杀法练到大成境地,有所谓万法无为地地步,能将兵器化为无形,处处皆有而处处皆无,与天地万物融合为一,这小子难道竟然练到了这境界吗?”

原本以寇谦之的见识修养,断不至于这般自己吓自己,怎奈他在长安时就在这门杀法下输了一次,开百年未有之先河,心中不无杂念,回来见到了张道陵下凡,也曾就这门天界杀法向张道陵细细请教。这张天师在天上当仙官久了,对于人间道术的进展未免有些隔膜,听说寇谦之遇到了能使用天界杀招的对手而落败,便按着他所知天界神将的能为,将这三五火车棒法的利弊详细说了一遍。这所谓万法无为,便是他向寇谦之灌输的概念。

饶是寇谦之身为北方道门第一人,对于这门天界杀法也是不甚了了,凡事多凭猜想,难免忙中出错,况且金一从长安到此,道术进展可谓一日千里,也由不得他要对金一高看一线。~~~~几样凑到一处,便造成了寇谦之的一点误判。

也就是这一点误判,便救了金一一场!

对于这上清辟魔九字,寇谦之早已是炉火纯青,既然觉金一有可能使出了三五火车棒法的至高境界万法无为,他便将大部分功力收回护体,业已冲到金一身前地八头光龙骤然化为无数条小蛇,交缠成网,遮在金一的铁棒消失的方向上。

以他地修为,这一下全心护体,一道网织的是天衣无缝,任你什么万法无为,哪怕是穿过不属于这世界的时空杀来,也逃不过已经悟透掌中乾坤奥秘的寇谦之的知觉。只这样一挡,寇谦之立时便觉自己大错特错,哪里有什么无为的铁棒袭来?

金一自己都不知道,寇谦之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大好的时机不加以把握,反而又将攻势转为守势。不知道归不知道,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线生机却不容错失,当下也顾不得自己丢出的毫毛,转身便跑。

他这一跑不要紧,寇谦之先是一愣,继而大动无明之火:这小子向来是勇往直前不知进退地,今天居然会跑?更可气的是,居然是先把自己给晃了,然后再跑!

饶是他修道有成,差一脚就能飞升上界的人物,此时也不由得无明火高三千丈,竟将手中的三五斩邪剑雌剑向空中一抛,将手一指,喝道:“去!”那九头光龙中的一条倏收回,与这柄斩邪之剑合为一处,剑光和道术的光芒相互一碰,顿时一齐暴涨,白得近乎炽烈,宛如一道惊天长虹般,向着金一的身后直插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正中金一的后心,应声而倒!

山顶数千北齐军士,陡然间爆出一阵欢呼,震得山谷也在回响,眼见得金一这个双手沾满了北齐军将鲜血的刽子手饮剑而亡,当真是人心大快,群情沸腾,若不是段韶平素治军极严,只怕有人会冲上来撕了金一也说不定。

然而寇谦之的心却是一沉:那一剑插入金一地后心,感觉竟与木石无异!上清辟魔九字与他心血相连,那九头光龙就是他心魂的延伸相似,三五斩邪剑刺入金一身体地那一霎那,全无半点切肉挫骨的感应,要知道以他地灵觉,就算是三五斩邪剑锋锐无匹,断岳

也不妨碍他察觉到剑上传回的任何一点异状。

“又中计了!”寇谦之猛然醒悟,右手地三五斩邪雄剑在胸前一横,当的一声大响,犹如洪钟被重重敲响,震得满山人的耳膜都有些麻!奇就奇在,这一声钟鸣事实上只得半声,刚响到一半,后面忽然又变得哑然,似乎是那钟承受不起这么重的敲法,被敲破了一般。

就在寇谦之的身前,虚空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高挑苗条的身影,手中的两柄短剑十字交叉,正与寇谦之的三五斩邪雄剑角力,口中出的却是清脆的笑声:“老道士,反应还不错哩,挡得住本姑娘用隐身符刺出的这一剑,却不知力气够不够?”

诚如斯言,那剑上传来地力道竟然是一道胜过一道,寇谦之以上清辟魔九字运使天界神兵的三五斩邪剑,这力道已经是劈山山断,劈水水分了,居然敌不过这女子地剑力,斩邪剑的剑身都被压得弯了下去!

寇谦之牙关一咬,左手五指张开往空一招,除了运使三五斩邪雌剑的一条之外,其余八条光龙倏地消失,而他的左手上却随即多出了八条白光。寇谦之左手往剑身上一按,咒曰:“斗!”这一下八龙齐施,剑上的力道陡增,斩邪剑的剑身骤然弹起,牛琪琪“哟”了一声,飘然退后十余丈,双剑遥指寇谦之,笑道:“老道士力气也不错,只可惜还差了一点,伤不得本姑娘。”

寇谦之脸色铁青,左手一招,雌剑也飞了回来,依旧握在手中,一指牛琪琪:“你这妖女,那隐身符从何处得来的?快说!”刚才这一下乍合便分,兔起鹘落,看似不算什么,实则惊险处比应付金一的三五棒法远胜,牛琪琪的双短剑是一寸短一寸险,本身已经力大无穷,又加上不知从哪里弄来地隐身符,竟连他的灵觉也没有觉,直到最后灵光一现,纯凭感应地横剑一挡,才免了被双短剑开膛破肚的惨祸。

百余年来,包括败走长安那一仗在内,寇谦之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奇险,你叫他如何不惊?尤其令他在意地是,这隐身符是出自何人之手,竟然连他这个道门师君也察觉不出!口中虽然问,心中却已隐隐有了答案。

牛琪琪撇了撇嘴:“寇师君,你也是一方高人,这点小事都想不通透?这隐身符能瞒过你的灵觉,自然是出自道术比你更高的人手笔,环顾中土之大,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

这话应的也妙,看似已经说出,实际上什么也没说。其实以牛琪琪的初来乍到,她对于中土的人物又能有多少了解?不过这件隐身符,倒确实是许旌阳画了送给她的。

不远处,地上忽然拱起一个土堆,随即舒展开来成为一个人形,却是金一。原来他适才及时运使木石变,将自己的身子与一块石头李代桃僵,寇谦之误中副车,又被牛琪琪偷袭,来不及找到他真身所在,这才逃了性命。

此时听见牛琪琪与寇谦之地对答,金一登时醒悟:开战之前,许旌阳曾经说过,如果寇谦之出手,自然有人对付他。当时他还以为,这个人会是在长安就击败过寇谦之的王善,谁知开战以来,王善迟迟不见踪影,寇谦之先是运用十绝灵幡阵放出万千妖魔,抄截大周军的后路,继而是亲自上阵,和自己性命相搏,那传说中会出手对付寇谦之的高人却迟迟不见踪影,金一一度甚至以为,许旌阳那句话就是暗指他了!

不过,如今看来,许旌阳到底还是有所安排,不知何时将隐身符送了给牛琪琪,难道是属意她来对付寇谦之?金一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心想:这寇谦之如此厉害,我一个照面就把兵器给丢了,还险些送了性命,琪琪当日可是栽在我手上的,就算那是偷袭,她也不知道我钱神法力的特异之处,终究是输了。如今对上寇谦之这样的强敌,哪怕有许天师所赠的灵符,又能有几分胜算?

牛琪琪头也不回,却似知道他心中的念头,朗声道:“傻主人,还不快去取段韶的级?这老道我来应付就是!”金一一想不错,都到了这里了,还有余暇为别人担心么?

他扭头便走,这边寇谦之却又气得不轻:“妖女,你叫那小子做什么?主人?”

牛琪琪笑道:“老道士耳力不错,我家主人身有要事,没功夫收拾你,就由本姑娘来将你打倒,识相地快快过来受死,免得多费本姑娘的手脚。”

这又是挑拨之言,寇谦之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双剑合拢在手,一稽道:“你这妖女,想必来历不凡,有这样地修为也属不易,为何要自投死地,为那大周王家卖命?我饶你不死,快快去寻个灵山宝地,苦修正果去吧!贫道良言相劝,望你回头。”

第四卷 第五十三章 砸钱

金一豁然停下了脚步。www.65txt.com寇谦之的话,句句钻进他的耳朵里,脑海中一个埋藏了许久的问题,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牛琪琪,究竟会跟随自己到什么时候?

初次的相逢,是在五指山上,那是他有生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生人,可那一次留给金一的,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家园被毁了,相伴多年的小母牛被吃了,师父老孙是从山下)出来了,却要面临着整个天地那么强大的敌人!

也正因为如此,把牛琪琪变成坐骑骑在胯下,金一从未有过歉仄之心。直到长安之战,在佛道两门的夹缝之中,大家并肩作,金一这才放下了过往的怨恨,将自由还给了牛琪琪。

可是在这之后,牛琪琪的选择却让金一有些看不懂了,她以自己无处可去为由,主动放弃了自由之路,居然仍旧跟在金一的身边,而且还痛痛快快地叫他一声主人!达摩一役她出力甚多,玉楼观中也是相伴始终,然而这两次却并非什么大阵仗,更不是生死相搏,牛琪琪一直都是闲庭信步一般,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大的考。

这一次,却是从有过的严峻挑战,自己和牛琪琪两人冲上山顶,身处敌军的包围之中,面对的更是手持三五斩邪剑的寇谦之这样的强敌,所要做的则是豁出性命去战斗到底!这样的逆境,她究竟会跟随自己到几时?什么时候,自己就会看到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就像在五指山上看到的那样?

如果,身后失去了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望着眼前围拢在段韶身前严阵以待的北齐军,金一的背上好似吹过了一阵寒风,忽然觉得有些冷。孤单的冷。

下一刻,他听的话,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牛琪琪轻轻笑了起来,很庄严很正式地笑:“小女子本姓刘氏,长安金氏门中使女,中土神州地一介迷途小妖女,要请天师道寇师君指教。”

“好,好,好!”寇谦之连叫了三声好,仰大笑三声,掌中两柄三五斩邪剑电掣星飞,直取牛琪琪的要害。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使用上清辟魔九字所显化的九头光龙,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手臂,像一个正宗的剑士一样使剑!

牛琪琪一声叱喝,双剑上,随即便是长长长长地一声宛如钟的鸣响,直到两条人影再度分开,方才止歇。这其间,四柄利剑不知交击了多少下,竟没有人能听出其间的停顿!

不。或许场中有一人能听这声音中所蕴含地奥秘。只不过他现在可没有这样地余裕管这边地闲事了。一面要用琴音牵制住大周军地行动。一面又宇文千变万化地黑手黑焰相抗衡。段韶分心两用。兰陵王破阵乐与九韶两支琴曲一齐奏响。早已将自己地能为发挥到了极限。甚至都来不及看看自己身边护卫地军士们与金一交战地情形。

相愿握紧了刀柄。眼睛瞪到了最大。瞳仁中血丝暴起。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在他身边有三百多名百保鲜卑地军士。团团将段韶围在当中。只露出了他与宇文对地那面。

而在他们面前地。是孤身一人、两手空空地金一!

不。严格地说来。金一地手中并非一无所有。他地左手中。正握着一串钱。那钱上地金光闪耀。浑不似平日所见铜钱上黯淡地锈迹。倒像是金子打造地一般。

尉相愿并不知道金一地本领。更不了解他与牛琪琪之间那连他们自己都说清楚地默契。但他看地清楚。就在方才牛琪琪向寇谦之出手地那一刻。面前这少年敌人地杀气陡然暴升。那感觉。就像是面前矗立着一座即将喷发地火山一样!

“不用怕。他现在手上没有兵器。使不出那样地一棒了!只要拖住他一时半刻。我军便可操必胜!”山脚下地厮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尉相愿居高临下。根本不用刻意去看。也能察觉那黑色地妖魔大军向前挺进地势头。原本排成一线来抵御地那一小撮孤军。只是坚持了那么短短地一刻。随即便被妖魔大军地浪潮给吞没了。而从那里。到大周军主力所在地山腰上。山路也只有短短地二里。

“时间不多了……”金一也能听见山脚处的厮杀声,和尉相愿不同的是,他甚至能听得见史万岁身上的鬼兵所发出的,那种与众不同的呼啸声。战友仍在奋战!我又怎么能辜负他们的努力!

时间不多,对面的却是数百名百保鲜卑军士,如果不能尽快将其击败,是山下的

会冲上来,那些早已在一旁严阵以待的的北齐军一可以将他淹没了!现在还没有动作,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主帅无暇调动他们而已,也因为这小小的山顶上,要对付一两名敌人,实在是无法展开大军。

然而,即便是这几百名敌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刚才金一神兵在手,巨灵变催到巅峰,却也无法打破两百名百保鲜卑的防守,此刻手中无铁,三五火车棒法更无从施展,要用什么办法一举歼灭这些敌人?

金一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这一幕,好像曾经见识过吧?在哪里呢,自己也曾孤身面对这样多的敌人,又用了什么办法,一下子就将他们全都打倒了?

“喂喂,小辈,你别想再用那句话来骗我,本神不上当,这些钱力都是本神辛苦吸来的……”身处金一的灵台中,钱神金主对于他的打算自然是了若指掌,惊恐无比地大叫起。

金一笑了一声:“孔方兄你放心吧,这一次要对付的敌人,用不着那么大的价钱!”他右手向怀中一探,再掏出来时,手中捏了一大把铜钱,再用左手的钱贯子向上一拂,这数百枚铜钱顿时也像那些穿在钱串子上的钱一般,发出了灿灿金光。

“去!”金一将手一,那数百枚金钱如被狂风吹起的落叶,闪耀着漫天的金光,直向那数百名百保鲜卑军士飞去。

“不好,是他在凉州北山上倒兰陵王和其余数百人的那一招!”尉相愿反应倒快,立时想起兰陵王所说的凉州北山一役的经过,金一最后所用出的那一招,虽然中者没有一个死去的,却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轻则数日,重则经月不能复原,甚至连天道士和佛门大和尚这样等级的人物也无法幸免!

岂能让他任施为!尉相愿长刀挥舞,喝令:“百保鲜卑,无光之刃,起!”曾经挡住了金一的巨灵铁棒的白光再度出现,然而这一次却不是为了格挡。从兰陵王的经历中,北齐诸将曾经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一旦金一这种法力使出来,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法力都无法毫无损伤地将其抵御在身体之外,高长恭付出了本身蛟气的巨大损失,也只是拼着拖延了一会时间而已。

既然挡不住,那就用挡,尉相愿挥众军士合力发出的无刃,是为了抢攻!只见那白光浮现之后,一闪即逝,竟看不出任何行动的轨迹。

“真是一招妙手啊,只可,我并非全无防备呢!”金钱阵光芒隐现,就在金一的身前三尺处织成无数光网,网中正缚着一柄短刃,白光泛现之中仿佛透明一般,煞是好看。和初初在百保鲜卑阵中凝结成形的模样比起来,这柄短刃要更精致多。

抢攻失利,尉相愿也来不再用新招,那漫天的金钱已然飞至,也好似有什么无形的线牵动着一般,一个服侍一个,每个百保鲜卑军士的头上都顶了一枚,哼也哼,登时软倒。

实也不是没有人抵挡过,譬如尉相愿武艺高强,居然觑准了金钱的来势,刀尖闪电般挑中了那枚金钱。只可惜,此时金一和金主对于钱力的理解和运用,与凉州北山上那懵懵懂懂的情形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这金钱上的钱力虽少,却不受制于物,径直沿着尉相愿手中的长刀传入他的体内,瞬间便将诸多窍穴全数占据,这位段韶身边的亲信战将空有一身武艺却无从发挥,也只能双眼喷火地倒在地上,将金一与段韶之间的道路闪了出来。

“太尉!”尉相愿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大叫起来,和他一起呐喊的,还有北齐数千名军将。并非没有人想要援护段韶,只是从金一冲上山顶到此刻,前后短短的瞬间,寇谦之被挡住,百保鲜卑尽数倒地,原本如铜墙铁壁般的防卫圈顷刻瓦解冰消,北齐军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发觉了问题的严重性:在金一和段韶之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为阻碍了!

金一闪电冲前,经过尉相愿身边时伸手一撩,将他倒下以后仍握在手中的长刀也顺了去,刀锋直指正在全神奏琴的段韶,脑中却想到了一个极为滑稽的念头:“当日在长安,韦孝宽柱国属意我来对付这段韶,当时他可没想到,当我真的杀到段韶身前的时候,手中握着的不是惯用的铁棒,而是属于他部下的长刀吧?”

第四卷 第五十四章 番天

长安密议如何对付段韶时,韦孝宽曾经说起,段韶之为人,可谓智勇双全,所谓古之名将不过如此,用兵胆大心细,常能想常人所不敢想,行常人所不敢行,最难得的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他对于敌我实力对比的把握总是精确到了点。www.65txt.com想要在战场上击败这样的对手,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若说段韶平生唯一可为人诟病之处,便是他贪财,而且简直就是嗜钱如命!”韦孝宽的话语,此刻句句流过金一的心头,就好像又回到了长安密议之时:“北齐(web用户请登陆www。①⑹k.сΝ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陆wàp.1⑥K.Сn)

自神武帝高欢时起,其重臣大将贪赃枉法便成了一块心病,神武父子虽有心整治,却终究无力,概因此辈多是勋贵大将,手握兵权,乃是高氏立国的柱石,其国强敌环伺,更不敢伤及国本,惟有加以笼络而已。”

“而段韶身为开国元勋之后,又与高氏为姻亲,国之重臣,更是肆无忌惮,敛财无数。此事不要说是北齐国中,就连关中也有所听闻。我们一直为之不解的是,按说段韶毕生修九韶,琴音陶冶之下,该当雅量高致,不萦于物才对,为何会如此贪财敛财。”

“阿一,直到遇见了你,知道这世上果然有钱神这一回事,老夫才得以将诸多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窥见其中的真相。阿一,你听好了,段韶之所以如此贪财,那是因

“因为他学钱神法不当,遭到了钱力的反噬!”

钱力的反噬,会让一个人贪财么?初初听闻时,金一只觉得好笑,他自问并没有受到什么钱力的反噬,还不是一样的搂钱,如果把度支仓库中那些被他吸过钱力的铜钱,都说成是他个人所敛的财富,那么金一的贪财之名想必比段韶也分毫不差吧!

可是,韦孝宽:即就让他哑口无言:“你之所以不受钱力反噬,只因钱神与你同心同意,却并非同体,金主的那些钱力,都是放在了他地神体之中。倘若你直接用自己的肉身来容纳修炼钱神法力,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下场?你就是金主,金主就是你,你对金钱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什么态度?那还用问吗,钱就是金的命根子啊!话说到这个份上,金一也有些明白了,倘若段韶果真如韦孝宽所料,是因为修炼钱神之法出了岔子,才会如此贪财的话,那么要对付段韶,自己确实是不二地人选。

只不过,用什么办法来认,韦孝宽在这一点上没有犯错误呢?

那就只有趁现在了!金一中长刀忽然亮了起来。这柄刀。乃是北齐名匠用宿铁法所造。一刀下去能斩断十重甲。刀身黑沉沉地一片。连光都不会反射。可现在。这柄宿铁刀却发出了如金钱一般地亮金之色。那是不知多少文地钱力贯注地结果!

此相距十丈之遥。空气中便开始火光迸射。星星点点地火光四处飞溅。刺耳酸牙地各种异响也随之发出。那是环绕在金一身边地金钱阵与段韶身边地气流震荡交击所引发地异象。在段韶身边七歪八倒。躺地尽是被金一地钱力制住、失去了战斗力地北齐士卒。此时身处两人之间。一个个都痛苦万状。有些甚至开始从眼耳口鼻中往外流来。

敌人已至身后。段韶却仍旧不回头。手中地九韶和兰陵王破阵乐两支曲子却是越奏越急。逼得结阵相抗地大周千牛卫们只能停在原地。这也让身在空中。极力催动黑焰地宇文恼起来:“段铁伐。死到临头还敢顽抗。试试接我这一手吧!”

苦心经营地局面终于出现。宇文里明白。这就是杀段韶地最佳时机。他再无保留。将“大权”双手合抱在怀中。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气。再长长长长地吐出来。吟道:“万~山~来~朝~”

并没有任何异样地声音发出。然而所有人地心里都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作响;再接着。周围地群山也似忽然矮了一头。失了几分颜色;而宇文地身上。却骤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地权威。令段韶那一阵紧似一阵地琴声。一下子被压得失去了节奏。

段韶地琴音。乃是运用天地间无处不在地波动。以琴弦地震荡加以调用。若能善用地话。一波连着一波。前后相叠。彼此激荡。一点力量也能撼动整个大地。哪怕是蝴蝶扇动翅膀地那么一丝气力。也可掀起一场暴风。

然而此法却有一个缺陷,想要造成这样的破坏力,中间必须排除不利的干~,并且要相当

间来蓄积“势”。段韶的法术九韶分为九转,也正来。

宇文他相斗至此,从黑焰与琴音相抗的过程中,也隐约悟到了这一点,情知若任由他这么施为下去,其琴声中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一直强到段韶自己都无法控制和叠加的程度——也就是像三前洛阳大战时那样,一举摧垮了数万周军防线的威力!

即便千牛卫是大周的精华所在,排出的阵势又脱胎于奇门八阵,宇文不认为在那样的威力下,己方能有多少成算。更何况,山脚处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那万妖群魔的呼号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只有冲上山顶,才有一(web用户请登陆www。①⑹k.сΝ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陆wàp.1⑥K.Сn)

线生机,段韶和寇谦之将这十绝灵幡设在北山上,自己却列阵南山,到现在都不肯发挥兵力上和地形上的优势与我决战山腰,可见对这万妖群魔期许甚大,而其南山上也必定是群妖难以涉足之地……”

宇文地将左手高举,“大权”上的金光绽放,黑气也随之四面八方地射出,权威的威压再度提升,在他的头顶上竟凝成了一座山。然而,这还没完,宇文手随之抬起,先是五指张开,而后向里一握。这一握,手中仿佛握着一座山,他头顶上的那一座山,就像是被这只手给捏住了,渐渐变小,渐渐变得更加清晰起来,片刻之间,从虚影变成了实质一样,滴溜溜飞到了宇文手

“去!”宇文腕一抖,那玲珑精巧的小“山”悠然飞出,几乎是在飞出的那一霎那,又开始急速变大,等飞到段韶头顶时,已是百丈方圆,单单黑影就足以遮蔽天日,嗡地一声便砸了下去。

偌大之物,飞起落下无不动大气狂啸,段韶那轰然天地间的琴音,也敌不过这蛮不讲理的大力,何况他分心两用,同时弹奏“九韶”与“兰陵王破阵乐”两首琴曲,又怎么能够调和其间的乱流?

段韶忽然长!这一叹,叹出了三道长音:第一叹,兰陵王破阵乐戛然而止,无形定音琴风流云散不复存在,化作片片波刃,割裂大气划破长风,直取千牛卫的奇门阵法;第二叹,九韶舞乐中骤现锐音,舞乐引发的周遭万物都随之波动起来,越振越急,几下便振起一柄惊天长剑,直指头顶压下来的小“山”;第三叹,无形无声,金一手中的长刀却为之破碎!

这便是段韶压箱底的绝技,一唱三叹,世人皆知他琴曲独步天下,九韶之无人不知,却绝少有人知道,不用琴的段韶才最可怕,他唱出的乐曲,才是最强的音符!

“变阵,开字门!”一直与段的兰陵王破阵乐苦苦相抗的杨素,对于面前琴音的变化尤为敏感,刚一察觉到如此大变,随即号令变阵。开字门,乃是门中的三大生门之一,多半是用来援护遮蔽同伴所用,其实并不适合防守,杨素此时忽然改用此阵,千牛卫中多有人不解。不过,不解归不解,军纪严明的训练,还是让他们不假思索地奉令而行。

于是那片片割裂大气的刃,就这么吹进了放开门户的千牛卫阵中,初时还桀骜不驯地与阵中的各处关节相撞击,不久便随着开字门中形成的气流,犹如被大禹导引的洪水一般,乖乖地奔流宣泄了去。

在千牛卫身后,呼啸而至的妖魔大军先锋,却被这一阵波刃杀了个措手不及,七零八落。

这一波过后,杨素眼前顿时开阔,在那瓦解的无形定音琴下,是业已精疲力竭的琉璃精兵的残部,他几乎要放弃一贯的沉着,放声大叫起来:苦撑了这些时,终于等到反击的一刻了!

“千牛卫听令!每队第三行,原地设阵,殿后阻敌!余众,护着王驾杀上山去!”杨素当机立断,大军骤然分开,约莫有三百骑原地不动,阵门仍在,而杨素则挥兵大进,一举将几乎失去了所有战力的琉璃精兵给淹没。

而在天空中,段韶的那一柄朝天之剑,与宇文下的那一座“山”顶了个正着。剑是绝世音剑,山是权威之山,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对决,孰胜孰负?

—没有胜负!就在山与剑交击的那一刻,云中陡然有人吼了起来,声如雷鸣:“番天之法,怎可现于人世!”随着这一声吼,云中忽然探出一只大手,只一捞,就将这座山给捞了去!

第五十五章 失算

十绝灵幡动时,妖气冲天,乌云四合,整个战场上的光线都已经暗了下来,头顶的乌云简直就要掉下来那么近,因此那只大手从云中探出之时,距离山顶其实已经颇近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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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宇文来不及反应的,却还不是这只手的突如其来,而是其本身,还有那一句话。“番天之法?什么番天之法?这明明是我从家传的黑光道术中演化出来的法门,难道说这世上早就有了相同法术?而这人如此声势,又是什么来头?”

这座小山乃是用他大权上的权威凝成,如此就被人收了去,对于他好不容易增强到如今这地步的“大权”之威能无是一个重大打击,宇文只是片刻虑,随即便再度舞动“大权”,想要将之招回来。

孰料,一招无功,再招还是无用,那仿若是“大权”分身一样的小山,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仿佛已经不存在于这世间了!

“岂有此理!”宇文然大怒,双手同时握在“大权”上,全身忽然亮了一下——那是他毕生苦修的黑光全数涌入了“大权”之中的征兆!浑身金钱闪耀的大权,被这一下全力注入了黑光之后,那牢不可破的金钱牢笼陡然松动,无数道黑光从钱眼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狂舞着向天上冲了过去。

他身处黑光所营造的“青云梯”上,已经比**南山要高出一筹,此时狂风吹卷着乌云,只在宇文身边激荡,衬得他双眼宛如天上星辰一般:“孤王权柄,不容人染指!给我爆吧!”

爆字刚一出口,天上的乌云陡然大乱,云中一团黑影轰然爆开,与之相伴随的是那道说出“番天之法不容于世间”的声音。只是与适才相比,这声音中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震怒之意:“何物宇文,竟敢如此……”

这一句话,竟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云中倏地闪现出万千道光芒,每一道都胜似黎明时分穿破黑暗地阳光!“张真君,怎地如此托大啊,哈哈哈哈!”

天上的剧变,让战场上的每个人手脚都不由得慢了一些。虽然说这世间妖魔横行,释道与旁门法术层出不穷,无数人都宣称自己是受到神仙地指引,可是像今日这样,很明显是天人直接参与到凡人间的争斗之中地情形,还是很难得一见的——更难得一见的,是同时有两名天人,而且这两人之间竟然还在争斗!

知情人如寇谦之、金一等,对于其中的变化更为紧张,那率先对宇文出手之人显然就是天师张道陵,宇文以自己的“大权”爆了他,似乎随后张道陵竟因此而露出破绽,为许旌阳所伤?虽然那天上的乌云已经被万千烈阳般的光芒搅乱,但那两个都是天庭敕封地正牌天师,张道陵甚至有真君之位号,说到霞举之术简直就像凡人走路一样,身形在云端飘忽来去,又哪里是他们站在地面上所能看见的?

而最后许旌阳所说的那一句话,对段韶、寇谦之等人而言,几乎是五雷轰顶一般的震撼,天师张道陵下凡,在他们心中便是一座不会倒的靠山。

哪怕这座山一直是云里雾里,看得见摸不着,也总是一个靠得住的希望。可是现在,这座山竟然看着要倒了!

天上的异象还未结束!那万千道烈阳般地光芒纵横来去,将漫天乌云都搅得片片粉碎,便似一条金龙般张牙舞爪,威风无限,而与之相对,却看不到张道陵一点反击的迹象。那金龙每多舞一刻,寇谦之的心便沉下一分:连张道陵都败北的话,他又能怎样?

“那是谁?相烦赐教。”他忽然抬起手来,向着天上指了指。

牛琪琪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方才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她与寇谦之之间的战斗业已展开,即便是牛氏天生的巨力,这短短瞬间的战斗也足以让牛琪琪感到压力,三五斩邪剑威能无匹,实在是难应付的很。待到缓过劲来,她却只将牛眼翻了翻:“老道士,你问他作甚?知道不是对手的话,你是不是即刻归降?是地话,本姑娘倒可以考虑告诉你。”

寇谦之气得脸色铁青,几时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在长安即便是生死相拼,王伯元等人对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君”呐。然而,他却无法作,只因牛琪琪所说的,正是他心里最担心地事。

战场中,由始至终没有往天上看一眼的,只有金一和牛琪琪两人。倒不是他俩如何自负,如果一个人也像他俩那样,有缘见识到西天诸佛大曼荼罗地壮观景象,眼前的这一点异象实在算不得什么。



地眼里,眼下却是进攻段韶的最好时机!方才,就在三叹之时,金一手中蓄满了钱力的宿铁刀应声而断,好在钱神的法力收放自如,能将铜钱给吸成尘土,还怕收不回那断刀上的钱力么?

就在此时,天上的张道陵伸手摘去了宇文那座“山”,两大天师之间的争斗正式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尽管身形未现,也足以让段韶这等见识的人查知内里的端倪。面对这样的异变,整个战事的走向有可能瞬间改变,给素来自负能够掌控全局的段韶所带来的,是前所未有巨大打击。以至于,他不但没有对于断了兵刃的金一加以追击,甚至在这一瞬间,罕见地失去了主张!

对于这样的机会,金一已非战场菜鸟,怎能放过?兵器既已没有了用处,那就不用兵器,他合身猛扑向前,脚下的风都追不上他前进的脚步,段韶刚刚回过神来,三千长如云飘起,却还没来得及放到膝边的古琴上,金一已经扑进了怀里。

两人瞬间定住!

这定,是如铜浇铁一般的定,不论是金一还是段韶,全身从上到下的每一处,都没有丝毫的动弹,就像是相会的那一瞬间,这两个大活人便一下子变成了泥胎木雕似的,就连段韶的三千长,竟也诡异地保持着飞舞的状态。

而在段韶的体内,却正展开着另一场交锋,金一正竭尽全力,将钱神金主的法力输入段韶体内,就用他当初制服牛琪琪的办法,来制服这位掌握着此战成败关键的北齐太尉。

他的进军,意想不到的顺利,钱神法力所到之处,段韶的身体就像是大旱之盼云霓一样,欢迎着他的到来,甚至不用他费上吹灰之力,就将体内的诸大窍穴向着金一全都开放出来,顺利的让金一也难以置信。

金一心中,一种名曰不安的阴影迅速扩大,猛然间醒悟过来:“不对!这样的表现,正足以说明,段韶确实是修炼钱神法术之人,那么他体内的窍穴纵使被我钱神的法力所占据,又怎么会因此就失去主宰?钱就是钱,我的钱和他的钱,没有任何分别,这一点,早在钱神从那些古钱上吸取法力的时候,我便明白了的!”

他倏地抬起头来,迎上了段韶的目光。

那是一双蕴满笑意的目光!

“不好!”金一抽身急退,这一下是用上了巨灵变的脚力,一脚便在山石上跺了一个深坑,一退便退出去十余丈远。然而段韶蓦地长笑一声,三千长一齐挥舞,就在他即将脱出之际,轻轻在他的肩上拂了一拂。

这一拂,血光暴现!金一痛得惨叫起来,但见两肩处无数大大小小的血管一根接一根地爆裂开来,肌肉和骨骼也随之分开,诡异的波动震荡在他的血肉之间,只一下,就让他的双臂离开了身体!

急忙用木石变控制住肩头,疼痛与流血这才止住,当金一定下神来,却见段韶又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脚步沉稳,语调也同样不慌不忙:“小子,不出我所料,你果然是学的钱神法术!当日听兰陵王说起时,我便知道此事,不过我学此法之事,外人无一知晓,是以也便隐忍不言。想不到,你竟然会想要用钱神法力来对付我,你可知道,这正是我多年来求之不得之事?”

他长挥出,将失去了双臂的金一给卷住,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这三千长,内里却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完全没有刚柔之局限。凝视着金一的眼睛,段韶的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语调却是不容推脱的坚定:“你当初逼退兰陵王,应当是将身上的钱力全都用尽了才是,为何后来又拥有了这许多?说出你钱神法力增长的法门,我饶你不死!”

“主人!”牛琪琪的尖叫传来,大地也为之震动,金一勉强转过眼睛望去,正看见她将双剑掷向寇谦之,自己却转身朝着这里冲过来。

“别鲁莽!”金一刚叫得一声,段韶已经冷笑道:“寇师君在后,竟然还敢来向我挑战?这妖女活得不耐烦了!”长垂下百余缕,搭在那张古琴上只是一掠,长长一串音符倾泻而出,就像是将九韶之舞乐以极快的速度奏出来一般。

牛琪琪骤然停步,就在她的身前数尺,地上沙石好像被上方的某种力量吸引了一样凌空飞起,形成了一道沙石的逆流瀑布,而地面上,则凭空出现了一道鸿沟!

“妖女,过此沟死!”第五十五章完

第五十六章 翻盘

“他还……不急着杀我,小心……小心你的背后!”金一挣扎着,刚刚将这句话说出,喉咙随即被扼紧了,只能出和段韶一样低的声音。(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显然,就连刚才那句话,也是段韶有意允许金一说出来的,其目的大约是想要稳住牛琪琪,免得她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来吧?

“这段韶的道术好不诡异,一股股波动不停地窜入我体内,全身上下都好像不是我自己所有的了!”本想要用七十二变之法脱身,但段韶将他全身卷住之后,三千长便不断地将一道道波动传入他的体内,那架势,简直就是在拿金一的身体当作一张古琴来弹奏一般,他哪里还能引导体内的窍穴变化?至于左手中的钱贯子,更是无从动了。

悔恨如同毒蛇一样,一点一滴地啃食着金一的心:太大意了!既然事先已经知道这段韶极有可能也是修炼钱神法术之人,为何没想到,钱力有可能制不住他?不但制不住,看这段韶精神奕奕的模样,自己刚刚输入他身体中的钱力,倒似乎让他更增添了力量一般。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金一刚一动念,段韶仿佛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语带威胁道:“小子,莫耍花样,此战纵然我军难胜,可是你看看,现在谁能救你?唯一离你最近的只有这个妖女,可她自身也难保,如何救得了你!”

的确如他所言,刚才牛琪琪急于援救金一不果,却已经将手中的双剑给丢了出去。这双剑是她的牛角所化,血脉相连的妖兵,丢出去也不怕收不回来,然而在寇谦之完全使开了地三五斩邪剑面前,一旦失去了先机,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扳得回来的?何况,牛琪琪一边与寇谦之周旋,一边还在关注着金一这边;更何况,眼见牛琪琪武艺精熟,单凭剑法收拾下,寇谦之已经准备动用他的掌心乾坤,道德五千法门了!

“我数到三,再不说出来,就杀了你!”段韶面色冷峻,也由不得他不着急,云中之人倘若真是宇文方地,待张道陵落败之后,就要轮到他来面对这样一位天人了!到那时,不但此战的后果几可定论,自己一方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倘若不是这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以至于为此而落下了贪财地污名,他是断然不会在金一的身上浪费这许多时间的。~~~~

“你休……”想字还没说出口,段韶眼角一棱,将他提到眼前,厉声道:“一!”

“告诉他!告诉他,你是用本神的神体来吸取钱力的!”金主忽然叫了起来。

金一哪里肯依?现在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决不肯为了自己的小命而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敌人,更不用说,这样说出去地话,就算他能保住性命,钱神也必定会离开他的身边了。那样的话,人生该是如何的无趣?

“信我,告诉他!”见金一不肯,金主也来不及解说,只顾大叫。卢真人却也开口道:“小子,你放心吧,这厮虽说没本事又龌+,这等时刻还是不会骗你的,他毕竟是你金家祖传的神明。”

卢真人也这样说?金一这才留上了心,卢真人和金主不对付,两个人整日在那钱贯子里吵闹不休,彼此间都看不大顺眼。如今卢真人一反常态,竟然给金主帮起腔来,说不定他真的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好与不好,现在也轮不到金一选择了。

他抬起头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说了,只望你言而有信,放我一条生路。”

“有信,有信!快说,快说!”困扰多年地难题眼看就要得到解决,段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甚至连身边快速围上来的本方将士都不去看上一眼,甚至连耳边传来“兰陵王已经安然上山”的禀报,他也没有回头。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金一的眼睛,想要从中读出金一真正的心意。

可是,他什么也读不到,除了迷茫。是的,迷茫,此刻的金一,眼中就是迷茫,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金主究竟要做什么。可是落在段韶的眼中,这迷茫地眼神几乎已经可以和软弱屈膝划上等号了。

“在,我的怀里,有一枚大号地制钱,是汉制的五铢钱,在我左手则有一串金钱。这两件俱是我修炼钱神之法地法宝,我就是以之来吸收钱力的。”金一眼睛朝下望,好似是向自己地怀中示意,却自然而然地躲开了段韶的双眼,因为这句话,就是金主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给他的,而他此时也已经隐约猜到金主的打算了。

段韶不有他,此时的形势也不容他仔细斟酌,当即长向金一的怀中和左手探去,再收回来时,已经将钱神的神体和那钱贯子都抄了出来。

是这两件法宝?看上去倒和钱力有些关系……如何运将大钱和钱贯子举到面前,翻来覆去地看。

依照着金主的指点,金一续道:“可将这大钱穿在钱贯子上,手握大钱,钱贯子上所穿的铜钱,其上的钱力便会经由这大钱,传到你的体内。”

“是吗?”段韶意似不信,这难题困扰了他多少年,一直难以解决,这些年来他所搜敛的钱财全都是金银和铜钱,几乎一点都没用,全都堆放在晋阳城中他的府第内,每次只要身处这些金银之间,他身上的钱神法力便会安静下来,否则的话,就连想要好好弹上一曲都做不到!就凭这两件其貌不扬的玩意,能够让他摆脱此厄?

段韶举起大钱,把钱贯子从钱眼里钻了过去。那一刹那,金一的呼吸也为之停顿!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陡然间有一把微弱却熟识的语声截入道“太尉,不可!”金一大吃一惊,是谁识破了我和金主的计策?这声音,我听过!

说时迟,那时快,钱神的神体刚刚穿上了钱贯子,金主的神识立时便回到了神体之中。下一刻,那枚硕大的铜钱毫光大放,无数枚铜钱四射飞溅,场面比之当日在凉州北山上更加壮观数倍,刚刚围拢到段韶身边的北齐军士毫无抵御能力,一个个仰天便倒!

而段韶当其冲,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闪避和抵挡。其实以他的能为,若是甫一察觉事情有诈,随即应变的话,局面尚不至于烂。然而,那钱神的神体中所放射出的,却是令他最为向往却不可得的,最为纯正的钱神法力!

若是一个在沙漠中饥渴欲死的人,经历了千辛万苦的跋涉之后,终于找到了梦中的绿洲,浑身沐浴在那清澈冰凉的水中,他还会想到,这水里或许有自己所不知道的毒么?此时的段韶,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旅人,在忍受了多年来无法顺利吸收钱力的痛苦之后,一下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巨大的喜悦令这位百战不殆的名将也为之沉醉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沉醉,要了他的命!当段韶回味过来,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金主身为钱神,其对钱力的了解与支配程度,在这天地间几乎是无可匹敌,金一之所以能掌控钱力,也只不过是因为与他彼此间意念相通,而且同出金氏一门罢了。

此时,金主亲自出手,原先累积在段韶体内的钱神法力再也不受段韶自己的控制,全都造起反来,只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金主的神识便从钱贯子上沿着那三千长,进到了段韶的身体内,所到之处,段韶的钱力纷纷投诚,反过来将段韶体内的诸多窍穴一一封闭。等到段韶觉事情不对,再想要应变时,已经是噬脐莫及,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到头,每一寸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所有了!

中计了!段韶心中大恨,然而现在他不但无法反击,就连想说话都要金主点头才行。而金主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操纵着段韶的三千长,从地上将金一的两条手臂捡了起来,按在了金一的双肩上。

重新恢复自由身,金一急忙运起蚊变中的壁虎变,将两条手臂重新接好,幸而是斩断不久便即接上,凭着他在五指山佛境中长大、又从小服食菩提子的特殊体质,依旧回复如初,只留下两条淡淡的血痕。

再要寻覓刚刚丢弃的毫毛铁棒时,空中一人飞身落下,抬起黑手抓住了兰陵王高长恭,高声喝道:“阿一,你做得好!快快要这些北齐军士与那些牛鼻子都退开,让我军将士上山来!”这人正是宇文

金一一看不错,那些万妖群魔此时都已经冲到了山腰,正在与杨素留下断后的那三百骑厮杀。与山头的战斗几乎没有见血不同,这些千牛卫的将士都是实实在在地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延缓着妖魔大军前进的脚步!

刻不容缓!金一一把抓起段韶,举在空中,气运丹田大喝一声:“寇师君,速速收起你那些妖魔,不然的话……”

“你尽管杀了他!”出乎金一的预料,寇谦之竟然将三五斩邪剑背在背后,一纵跃出与牛琪琪的战圈之外,捻须大笑起来:“北齐存亡,干我道门何事?若不是为了对付宇文氏,本君岂能与彼等同列!你杀了这段铁伐也罢,现就凭我这万妖群魔,便能将你们这区区千余人杀得干干净净,天下太平!”

言毕,竟将三五斩邪剑向北一招,那八十名护着十绝灵幡的道士一齐向山下移动,妖魔大军的声势与呼号声陡然响亮了许多。第五十六章完

第五十七章 奇妙的战斗

此言一出,不但金一又惊又怒,那些尚存战斗力、正因为段韶和兰陵王被擒而不知所措的北齐将士,更是怒目相向,而若是在平日,对寇谦之这位近乎神仙中人的道门巨子,这些军士当真是敬若天人,连正眼都不敢多看一眼。www.65txt.com~~~~

马蹄轰鸣声中,杨素督率千余名千牛卫杀上山来,一见这局面登即了然,当即分布军士摆出阵势,将宇文金一等护在当中,一面传出号令,要山下的诸军自行突围,不必恋战到底。他手头兵力有限,无法再派出援兵接应断后的诸军上山来,也只能如此了。更何况,寇谦之既然连段韶和兰陵王这样的北齐大将都不放在心上,对于这几千军士更是视若草芥,或许会将设在这山头上的阵法给撤去,纵使那妖魔大军杀上山来,把这里所有人都杀的一干二净也不一定啊!

“大家,咱们须得派良将盯住这寇牛鼻子,只要他自己走不脱,这山上暂时还是安全的,等到咱们大军到来,先将山下的妖魔大军给消灭了,再将北齐军和这些牛鼻子统统抓起来,徐图进取不迟。”在长安时,虽然彼此已经是敌对的立场,大家对于寇谦之还有些敬意,此时上了战场,彼此刀锋相对,大家都见了血,杀红了眼,杨素说起寇谦之来时,早已是牛鼻子长牛鼻子短,完全当作敌人一等看待了。

不过,这却也正合宇文意,他点头称是,转头道:“阿一,你守住段韶,你那使女可否抵敌得住寇谦之?咱们现在的安危,可都拴在他的身上了。”

金一从段韶的手中拿起钱串子,再度张开金钱阵,此时善于调理波动的段韶既然就擒,他这金钱阵也就得以再展威风了。至于钱神的神体,他可不敢乱动,全仗着金主才能制住段韶,一旦拿开了,天知道他会不会恢复自由身?还是留在段韶的手中妥当一些。

听得宇文问询,他方才转过身去看牛琪琪,却见她依旧和寇谦之遥遥相对,彼此都以神念御剑,在那里对峙不动,便道:“大家放心,我这使女神通了得,纵然胜不得寇谦之,谅也不至于输了给他。”

宇文了便即放心,周围那些没见过牛琪琪动手的军士不免惊叹,金一的一个使女,竟能和寇谦之打个平手?事实上,牛琪琪既是女儿身,一身的本事大多还是在使用法宝上头,单论本身地武艺和战斗力,实非所长,好比她在五指山的时候,一把扇子就能控制全场,倘若大家都带齐趁手的法宝对决一下,寇谦之只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事实上,此时寇谦之也渐渐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他趁着之前牛琪琪为金一分心之机抢得了上风,双剑逞足了威风,几次都险些伤到了牛琪琪,然而一旦牛琪琪专心应敌之后,他便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不知哪里来的妖女,如此了得!这两柄短剑也自不凡,我这三五斩邪剑乃是张天师所授的神兵,竟然削他不断。”见收拾不下牛琪琪,寇谦之心中暗暗焦虑。现今的局面,看似还是他这边占着主动,动数万妖魔大军围住了整座山的南山,大周军插翅也难飞;而凭借着三五斩邪剑,还有未曾动用地看家本领掌中乾坤,场中也无人能胜得了他。

但,这当中却有几个变数:

其一,那个给了牛琪琪隐身符,又能够与张道陵战到现在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何时会出现?对于这样的敌人,即便是寇谦之,也兴不起半点与之争衡的念头,趁着现在对方还没到来,早早溜之大吉,是为上策。至于这里的大周君臣,统统交给山下那些如饥似渴的妖魔大军料理了便是。

其二,大周的援军何时能够到来?那绵延数十里的迷雾中,隐含着遁甲阵法,不是轻易好走出来地。然而既然千牛卫能够走出来,到现在也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周的后续大军随时可能出现在这战场上。以大周军历年来与妖戎等部作战的经验,对付这数万妖魔大军虽不是那么容易,若只是要杀出一个缺口,将宇文等人救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些妖魔大军已经没了肉身,全系魂魄,只是靠着本能在行事,更说不上兵家进退地法度了。

其三,那道术古怪的小子,虽说已经没了兵器,然而他那一招飞钱,当真诡异,据说当日自己的两个弟子,在凉州北山上就狠狠吃了个大亏。连道法也抵敌不住,此法若是在自己与这妖女战至分际时使出来,也颇有几分可虑呢!

总而言之,若要单凭自己的双手打出个胜果来,难度颇高,风险太大,寇谦之乃是有道之士,追求长生逍遥,怎会做这样的不智之举?自然是有得走便早走为上。

主意打定,寇谦之便开始寻觅良机。牛琪琪与之斗剑,对于对手的点滴变化真是如明镜可见,当即笑道:“寇师君,要走了么?我家主人却叫我务必要留住你,若是你就这么走了,我在主人面前不好交代,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这样,你老人家尽管走,只留下一个六阳魁来,让我好跟主人交差,如何?”

所谓六阳魁,

项上人头的意思,寇谦之如何肯留?当即冷笑道:口气!本君来去自如,你又能把我怎样?少陪了!”双剑望空一抛,两手左右相合,一道白光一道黑气交缠飞舞,霎时间便在双手之间形成了一个太极图形。正是寇谦之看家本领,掌中乾坤,左掌众妙之门,右掌玄牝谷神!

他双剑上抛,牛琪琪的双短剑自然是乘隙而进,却正遇上这掌中乾坤,那是号称双掌之中有天地地道术,单凭一双短剑如何破得?倘若牛琪琪能练得像他爹爹平天大圣那样,有平天之力,才可破了这门法术。

两剑撞进太极图中,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即原样倒飞回来,劲道比之前分毫不差,仿佛是另一个牛琪琪站在对面,用尽气力御剑攻击她自己一样。既是以神念御剑,这等攻击自然被牛琪琪轻轻消,将两柄短剑又摘在手中,只是这么一耽搁,寇谦之却早已抽身退后,脚尖一挑,从地里挑起一个金印一样的物件,抱在了怀里,大笑道:“本君去也,七日之后自当回来为诸位收殓,好自为之吧!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金一将将策马赶到,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寇谦之驾起九头光龙一飞而上,再落下来已经到了山下,那里是妖魔大军的垓心处,身高出众的魔王鬼帅不下数人,然而见到了寇谦之手中的三五斩邪剑,谁敢放肆?俱都乖乖地守在一边。

杨素见状,把脚猛的一跺,转向宇文:“大家,这妖魔大军必定是要即刻攻山了,末将有一计庶几可用,只是要得大家肯。”

也必他细说,宇文已知其义:“你的意思,难道是联合这些北齐军,一同抵御妖魔大军?只是他两将在我之手,恐怕群龙无,彼此又不信任,不堪大用。”

“这……”杨素也是沉吟,却听一旁有人愤然道:“我北齐健儿,绝不是你们所想的这般无用,斩妖除魔,谁肯落后?就怕你们这些关西蛮人心存猜忌,拖了咱们地后腿罢!”杨素一看,却是斛律若,此人跟随在高长恭身边,既见高长恭被宇文了,索性也束手就擒,甘心陪伴在高长恭地身边。

宇文目光一闪,笑了笑,还未说话,半躺在地上的高长恭忽然道:“宇文大家,段太尉帐下有一员都督,名唤尉相愿,此人将才可用,你将他唤了出来,我吩咐他与你合作便是,只限抵御这妖魔大军为限。”

“王驾……”律若欲言又止,高长恭不悦道:“大敌当前,何以如此执着?”

律若摇头道:“王驾误会了,只是那尉相愿都督……好似也被周人擒住了。”说着向旁边一指,原来一众北齐军被金一地金钱砸倒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周军也无暇去理,就中只有一个人,拄着一柄枪在那里努力地朝起爬,爬了一点又扑倒,然后接着再爬。斛律若只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尉相愿。

宇文见,也笑:“果然是员勇毅之将,我便放了他又如何?”便要金一过来,放了尉相愿自由身,高长恭请他统领北齐兵马,守着山头的半壁,尉相愿一口答应,二话不说便去了,更不回顾。

“上来了!”斥候军士一声叫喊,众人悚然而惊,跟着就听见周围鬼哭妖嚎之声大作,无边无际地妖兵魔将潮水一般地冲上来,腥风中夹杂着鬼气,此时又已近黄昏,日头逐渐偏西,血似的残阳更增了肃杀之气。

“五雷破邪符,!”阵而后战,此时地大周军更显从容,其多年与妖戎等部交战,积累了大量对抗妖魔地经验,是以毫不慌张,待妖魔大军踏入界限之际,当即予以道术的攻击;再往前进,便是火弩、雷法、阵法等的攻防,有条不紊。

寇谦之手持着三五斩邪剑在山下督战,指挥着一众妖魔不断地向上进攻,到后来那八大鬼帅、六大魔王也都悉数上阵,谁知鏖战半个时辰之久,大周军这边的防线却是牢不可破,六大魔王却折损两员,八大鬼帅更是一半不回。

这也是寇谦之不通兵法,山上两军分守,北齐一边明显较弱,而两军之间缺乏信任,防线交接处正是可资利用的突破口,他却只知道催逼着妖魔大军进击,岂能不败?

正在着急,忽然见身边不远处有一员妖将,手中一柄长剑白光缭绕,寒气森森,看上去颇为不凡,身上甲冑遮住了,连头脸也看不清楚。寇谦之略一回想,登时恼了,好像这员妖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咄!还不速速上前吃人,急急如律令!”道士遣妖吃人,寇谦之自己也觉得别扭,幸好周围并无旁人听见。谁知那妖将仍旧不动,寇谦之越加恼火,走过去挥剑便斩。

孰料,他这里剑刚抬起来,骤然觉得脚下一股热力升腾而上,眼前那妖将的长剑也如闪电般劈过来!寇谦之脑海中登时闪过一个念头:中计了!这人绝不是什么妖将!

第五十七章完

第五十八章 意外

对于化为魂魄形态的妖魔,大周军将们并不是很陌生,缘由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有些是肉身为妖的,有些则是生灵魂魄成妖,因此在对付妖魔的道术中,也有许多是专门打击妖魔魂魄的。www.65txt.com

从高长恭的口中,宇文等人总算是得悉了此役北齐一方的全部布置。起初的迷雾,只是为了要调动大周军向这山运动,在段韶的推算中,他在两山之间埋下了琴弦,只要大周军经过,他便可知悉宇文所在,到时则可视情形随时动埋伏。在这片预先设定好的战场上,北齐军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为了充分挥这妖魔大军的威力,也为了控制其肆虐的范围,在山前山后设下了无数阵眼,用十绝灵幡炼制的子幡埋设其中,以防妖魔大军逃逸出外。

“这些阵眼的另一作用,即是以十绝灵幡的威力刺激妖魔大军,使其放出伤人时格外的疯狂嗜血。

”重伤之余,高长恭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不失平静,和他的青铜鬼面比起来,颇有几分奇特的韵味。

宇文声道:“这,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此战之惨烈百不一见,我现在只想知道,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万千妖魔大军消失?”这个角落,已经是全山头最为安静的地方,金一的金钱阵笼罩之下,妖魔大军难以越雷池一步,那些失去了战斗力的将士,就被抬到这里歇息疗伤。

而在这金钱阵范围之外,尽是一片黑压压的妖魔大军,魂魄状态下的妖魔已经不受地理的限制,当真是遮天蔽日,在觉山头的两军对于地面防守较为擅长时,多数都出于本能地选择从空中下击。身在山头上,抬头上望,除了各式各样的妖魔狰狞面孔之外,连半点日头都看不到,全凭着道术的火焰照亮。

“天黑了,我们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从刚才开始,妖魔们的进攻疯狂程度便更上层楼,相应的,其行动的无条理性也随之攀升,除了太阳落山使得妖魔地本性全面挥之外,宇文不出什么解释。而半个多时辰的战斗中,大周军所携带的各种符水法器也在急剧消耗,就连兵器上所加持的法术也开始减弱了。

对手是这样特异的妖魔,根本不是用体力可以杀死的,一旦道术的力量耗尽,或许只有少数人能够得以生还——宇文眼睛瞄了瞄身边,也许,就只有这金钱阵范围内地这么多人吧。

段韶盘膝坐地,膝上横放着那具古琴,他却连抬一抬小指头去拨一下琴弦也做不到,哪怕是说话,也是不能——因为如果他能说话,就能唱歌,他那一唱三叹的威力,金一早就领教过了,怎敢大意?

高长恭望了望段韶,无奈道:“此战的布置,是段太尉与寇师君一手所为,其间细节我也甚了了……”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宇文接去问段韶,可是谁敢冒这个险?要知段韶的用兵,从来不曾以爱兵如子著称,万一他铁了心,要让己方的近万将士和大周天王一起陪葬……这可不得防。

金一所站的地方,是在山头的大道上,他手中虽然没有了兵器,只是随手捡来地一刀一枪,然而看到那些企图扑入金钱阵的妖魔的下场,却让他有了灵感——钱力在对付这些妖魔地时候,出奇的管用,往往只需要耗费几百文钱力,就能让一个妖魔的魂魄烟消云散。

“废话,小辈,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么?”金主得意洋洋:“能让鬼推磨,自然也能让妖物~足,区区小事算得什么!”

金一大喜:“那么,我可用砸钱之法,就像适才打倒那几百名百保鲜卑军士一般,一举令这数万妖魔统统消失否?”

“这个……”金主立时无语,卢真人不失时机地奚落道:“小辈,你当这草头神真有那么大的神通么?不错钱能使鬼推磨,那也得分什么鬼了,一般小鬼小妖好打,那厉鬼魔头可就不是几百文能收拾服帖了,这数万妖魔之中,妖将以上的魂魄少说也有几千条,魔王鬼帅更是一个就顶得上十万八万的小妖,你问问这草头神可有那么多钱力好砸么?”

面对着口水战的老对手卢真人,金主居然很罕见地保持了沉默!看来在对待价钱的问题上,涉及到身为钱神的尊严,金主不得不将口头上地便宜放在一边了。

金一只来得及为之苦笑了一声,面前的敌人便让他再也没有余暇顾及其余了,这是一名魔王!按理说,这些妖魔都已经是魂体了,有些妖魔的身体都无法一直保持一个清晰的模样,然而这位魔王的魂体却是异常凝实,十余丈高的个头鹤立鸡群,口中的吼声有如雷鸣般响亮,呼吸间带起的腥风中人欲呕,有两名站在金一身边的军士身上的辟邪道符失去了效用,竟被他一口

过去!

“好大地气力!”手中的刀与魔王地拳头一碰,身具巨灵变大力的金一也为之震撼,他此时为了利于久战,只是催动了一半地力量,更没有使出三五杀法,即便如此,一刀下去也能斩断巨石,然而这魔王的拳头竟然只是为之稍稍震起,削下去一大块,身子动也不动!

金一向后翻了个跟头,消解两力相撞地余势,随即便又冲了上去,手中的刀枪贯满了钱力,金光闪耀犹如正午艳阳一般。金主惊叫起来:“小辈,拿来打打架便好,千万莫要用钱力来收了这妖魔的魂魄,本神承担不起!”

“放心!”金一咬紧了牙关,适才的战斗之中业已证明,钱力即便是不放出去,贯注在刀枪上也能伤及这些魂体的妖魔,与魔王的那一记对撞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魔王好似也知道厉害,双手一阵晃动,已经握了两柄八角锤在手中,咆哮着正要迎上来,蓦然间浑身一震,竟然置金一于不顾,扭头后望。

这等大好良机,金一岂能错过?冲势陡然再加速,一刀一枪直插进那魔王的双眼之中。

震天的惨叫从那魔王的口中出,金一却觉情形有些不对了:这一声惨叫,竟是在他的刀枪刺中魔王之前的一瞬便已出了!是谁从背后伤了他?

“金兄弟,好身手啊!只可惜还是比我差了一线!哈哈!”

豪快的笑声在魔王身后响起,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史将军!你还活着!”这声音,竟分明是陷身于妖魔大军中,早已没有了消息的史万岁!

金一放开插进魔王眼中的刀枪,纵身跳到那呆呆站立的魔王的头顶,登时看得直了眼:史万岁一身妖将的披挂,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剑上散着丝丝白光,正插在那魔王的后心;而更低一些,韩擒虎手中也是一柄长剑,剑身光芒四射夺人二目,剑锋上放出的光芒长达丈许,一直没入那魔王的腰间。想必这二人从后的突袭,才是给予魔王的真正致命伤吧!

不过现在,金一可顾不上功劳谁属,大叫着从魔王的头顶上跳下来,一把抱住史万岁,叫道:“史将军,史将军!你是怎么杀出来的?”

史万岁笑而不答,却道:“你给我挡着后面的追兵,那老牛鼻子可被我气坏了,要找我拼命哩!这头魔王魂体乃是大补之物,待我好好享受了,才来与你一起收拾那老牛鼻子。”

老牛鼻子?金一愕然,韩擒虎抽出手中的宝剑,向金一一晃:“诺,识得这柄剑么?”

金一定睛一看,当真是目瞪口呆,这柄剑眼熟无比,新鲜,正是刚刚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三五斩邪剑!只不知是雌剑还是雄剑。

剑既然在此,那史万岁口中的老牛鼻子自然非寇谦之莫属了,可这剑怎么会到了韩擒虎的手里?金一满肚子的问,却也来不及问,眼前黑压压一片的妖魔大军左右一分,中间九个光芒万丈的龙头奔腾杀出,龙头上一个披道人,满面怒容,正是天师道师君寇谦之。

“我把你们这些关中小贼,还我剑来!”寇谦之怒火万丈,适才他一时大意,被藏身妖魔大军中的两将偷袭,天知道这两人是如何以凡人的肉身藏在妖魔之中,却没有被这些对凡人血肉饥渴无比的妖魔给现的。当时他并未准备亲身迎敌,单单凭着三五斩邪剑的威慑,驱使着妖魔大军向山上攻击,被两将这一下偷袭措手不及,竟然还吃了点小亏,只得将左手的斩邪雌剑抛出,使出万妙之门的法门御敌。

这万妙之门如渊如海,深不见底,任你是截断昆仑的倚天长剑,到此也是泥牛入海,以此来化解两将的突然攻击,自然是行有余力。孰料韩史两将斗力有所不及,这反应可比寇谦之快得多,一看他撒剑离手,当即毫不恋战,抢了宝剑抽身便跑。

有三五斩邪剑在手,妖魔大军纷纷退避,两将一路狂奔,寇谦之在后紧紧追赶,九头光龙御使着三五斩邪剑,剑下也不知伤了多少妖魔。偏生韩擒虎临机智生,仗着手中有斩邪剑,往往驱使着众妖魔去挡寇谦之的路,他是领兵的将领,调遣兵力是其所长,多半能让那些妖魔来不及躲避寇谦之的剑威,便成了剑底的游魂。这么一路耽搁下来,以寇谦之之能,竟然一直没能追上他俩。

受自张道陵的神剑从手中失落,寇谦之这一怒当真是火烧三十三天,一见两将与金一会合,那神通广大的妖女多半也在左近,自己孤身一人难以取胜,只把牙一咬,怒喝道:“关中的小贼,这是你们自找的!十绝灵幡阵,起!”第五十八章完

第五十九章 死战~十绝幡

山前山后酣。(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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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妖魔四面八方天上天下。无孔不入的朝着他们眼中鲜美而又的一见的血食起着进攻。前仆后继百折不挠。到处都是吃到了血食的妖魔的狂笑。有未曾足的魔们的叹息和怒吼。若是看声势就能断定一场战役的胜败的话。那么妖魔大军这一方的声势当真称上是战百胜了。

可是。随着寇谦之这一声。那万千妖魔竟然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不但不再喧嚣噪。就连行动也为之暂停。就好像寇谦之的号令是什么禁法一样。有些妖魔的手中。甚至抓着好不容易抢到的人肉肢体。张大了嘴巴却呆呆的不去啃。

“喂。这是什么-?老牛鼻子被我们抢了一把剑。想要求和来赎回去么?”史万岁今天了一整天。一直都没有歇下来的时候。此时面前忽然间没了敌人。很有些不大适应。歪着嘴问金一。

“没这么好吧?”金一想都不敢想。寇谦之摆明了是要让北齐军和他们一起殉葬。其亡周之心昭然若揭。哪里会这么好。丢了一把剑就罢兵好?“我看呐。多半是有什么大阵势出炉了。”

“大阵势?还有比这更大阵势么?”史万岁擦了擦手中的剑。金一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这柄剑颇为不寻常。剑上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鬼气不说。从剑向上的那一截剑身上。犹如树枝斜出。一路上去长了三个枝;这也罢了好歹看上去还是一柄利刃。再往上却是迹斑斑。惨不忍睹。就像是几百年都没有保养过。刚从的下挖出来的一样。

史万岁见他注目自己手中剑。宝一样递过来:金兄弟你看我这剑好么?亏了现在这些妖魔的魂魄。这剑才能开光见锋。倘若寇老牛鼻子肯让我将这里妖魔一个个全都斩了。吸取了所有妖魔的魂魄我这柄从山阿房宫找来的宝剑。怕不会比这什么三五斩邪剑差哩!”

金一正在看。卢真已经叫起来:“这。这是徐夫人剑!你竟然把给找出来了!”

“么徐夫人剑?女人用的?”卢真人只有在金钱阵中才能显形出来此际只能呆在金一边的钱贯子里面。-====-其言当由金一转述。听金一的转述。史万岁吃不小。他堂堂一个大将军手中用一把女人的兵器说出去岂不要笑大牙?

“徐夫人乃是先秦异人。善于铸。并非女子。这柄剑是他应燕国太子丹之请铸来给荆轲行刺秦王赢政所用……”卢真人话还没说完。异变又生那万千静止当的妖魔轰的一声。怎么过来就怎么回去。全都朝着立于山北山上的那十面灵幡涌了过去。其势头比起当时冲过来争夺血食时也分毫不差。只是不知是不是对于到了嘴边的血食很舍不的。手里抓着人体残肢的一路飞奔一路狂啃。没有的便频频回顾不已。顷刻间。黑压压铺天盖的的妖魔大军。走的一个不剩。全都回转了十绝灵幡中。

虽然交战只有不到一个辰。然而这妖魔大军的疯狂劲头。已经让大周军上下颇为。以至于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望着妖魔大军撤走以后的上露出的青草白石。还有天上的淡淡星光。众人好一会无言。

“天真的黑了啊……”韩擒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啊。猫在那妖魔阵中那么久。都不知道天黑天亮了……”史万岁也抬头望了望天。

“小贼。看仔细些。可是你今生最后一次看见月光了!”寇谦之就站在对面。听的一清二。便将手中的三五斩邪雄剑一挥。脚下九头光龙托举着他冉冉上升不一会就升到了与南山山头相平齐之处。

“十绝灵幡。聚魂。魔王鬼帅。安身立命。听我号令。为我力士……疾疾如律令!”舞着三五斩邪剑。寇谦之口念念有词。

淡淡的星光照耀下。一个道士持着利剑在那里作法。几千双眼睛看着。这景象着实有些诡异。金一正看时。卢真人忽然又道:“小辈。还不快快躲到你那天罡的煞阵中去。这里呆望!他这一出手。定是猛招无疑!”

金一猛然醒悟。忙着二将回身便走。刚走了两步。却听寇谦之冷笑道:“现在才想走么?太晚了!大周天王以下。北齐太尉兰陵王以下诸公。我这十绝幡号十绝。总的让你们见识见识。究竟是哪十绝才好吧!”

他将剑一指。喝一声:“十绝灵幡阵。第一变。癸水变!”

一声。那十面灵幡

正北方的一面上。千条黑影奔涌而出。宛如天洪一高过一浪。横过两山的空间。狠狠撞在山尖上。

这一下。乃是未有的攻击!之前的妖魔大军围攻。虽然是遮天蔽日没有止歇的猛攻。竟还是一个个的妖魔个体所为。众将士有来有往。总还抵敌的住。可这一下水变之来。完全没有|何形迹。当真是无不入。纵然大周有奇门阵法。北齐兵有魂兵显化。却又如何能抵挡这名副其实是水银泻的的攻势?

只一瞬间。便有千较为偏散的将士被水冲激而走。那水流可不像什么河水湖一般柔顺。冲走了只当洗个澡罢了。那水中自有无数潜藏的激流。劲急处更胜利剑飞舞。就像是一把把钢刀一样。片刻间便将被水流冲走的将士割粉身骨。连个渣都剩下!

狂笑声中。寇谦之声吟道:“道德经云。天下莫柔弱于水。然攻坚强莫之能胜。关中小贼。可晓我道德五千法门的厉害了么?”

刚才还在身边一起并肩作战的袍泽。一下子就在那黑色的流水中无影无踪。半点尸骨都见不到了!目如此惨景。耳边听着寇谦之的狂笑。金一心中的怒火熊燃烧起来。拳头攥的格格直响。铁棒。我的铁棒在哪里?那本是和我心相连的铁棒。为何一点都感应不到了?——对于这样的人。只有铁棒才是唯一的语言啊!

所谓敌忾同仇。此时就最好的释。方才还泾渭分明的周齐两军。在寇谦之这癸水变的一击之下同样损失惨重。所有人的怒火都一起指向了这位天师道师君。一股黑焰起:。宇文邕再次足空中。指着寇谦之怒斥道:“寇师!道门初建。乃是以庇护黎民百姓。免遭妖魔侵攻为己任。你却用老君所授的道德五千言法门。御使妖魔来杀人。你这算什么道门真人!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你抬起头看看。头上有苍天!”

“哈哈。呵呵!好似听到了什么其可笑之事。寇谦之笑的半天才说出话来。一出口便是:“我!头上有苍天?宇文大家。四百年前我道门仙师张角便曾宣言。苍天已死!倘若头上果然还有苍天的话。怎忍看这世间四百年的腥雨。怎忍看这苍生在悠悠苍天之下号呼转死无人知!”

乍听此言。山头上的两军将都纷纷大骂起来。高长恭却和律若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苦笑:寇谦之说出这样的言语。又使出这样的手段来。显然是不打算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否则的话。被人传扬出去。说他这个道门之长草人命。道门如何在世间立足?

文邕眼中却是精光一闪。他从寇谦之的话语中所读到的。却是另外的一种信息:“寇师君。如此说来。你道门原来早已不将天庭放在眼里了么?太上老君在人间传下道门。莫非是想要取代天庭。主宰这神州大的?!”

“你!”寇谦之骤变色。随即宁下来。冷笑道:“诸`语。也是无用。今日你们都是死路一条!十绝灵幡。第二变。辛金变!”

随声而起的。是第二面灵。幡上的黑影如妖魔形态千变万化。片刻之后却是一道金光泛起。那光流离不定。似剑光似刀光。杀气腾腾。隔着这么远望过去。也叫人遍体生寒。

方才的水变。水力已经如厉害。这一波然是出于辛金变化。五行之中金在西方。主刑杀。最是难当。寇谦之这一波攻击。要如何抵敌?

杨素却忽然冷笑起来:“大家。才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既已知道。这本是脱胎五行变化的。难道咱们不会这种玩意么?千牛卫。演化奇门五行变化。统军来做阵眼!”

这些变化都是千牛卫平常演练过的。一声号令既下。也无须仔细分派。韩擒虎闪身而上立于阵眼。千牛卫迅即列出阵势。一道道法阵间若有气流涌动。一齐聚会到身处阵眼的韩擒虎身上。他手中腾的一声。一点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

“以火克金?”寇谦之嗤了一声:“五行生克。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待本君好好教你们!”手中利剑一指。那万千道寒光杀气腾腾奔涌而至。寒光未到。寒气却已经将大气割的支离破碎。远远望上去。身处辛金寒流之后寇谦之的身影。竟变模不清起来。

十九章完

第六十章 赴死

在天界执掌战斗的族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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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部与雷部无疑是其中最强的两部。与之相应的。在千牛卫的奇门阵法变化中。以擅长火雷法的韩擒虎为阵眼所出的阵法攻击。其威力也是最为惊人。可是……

“不行。威力不”金一并不清楚。韩擒虎在那骊山宫中的到了什么好处。道法有了多少长进。但阵法调动法力所须的方式比道术不同。需要更多的时间。况且只是比较一下双方的阵法主持攻击之人的功力。韩擒虎这一边全都处于下风。再加上是仓促应战。种种劣势加起来。单单是五行生克的优势又怎能抹平这么大的差距!

“杨。快收势。让我来挡!”金一冲着杨素大叫起来。

杨素猛一回头。金一刚看到他的脸。登时一呆。这位“富贵逼人”的杨素。此际脸上然挂着泪水!“金兄弟。我知道挡不住。可是现在。我们一定要撑下去!”

“你……你是打定了要牺牲些兄弟的主意?!”金一猛然醒悟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军中讲究的是守望相助同生共死。几时曾有过故意牺牲自己泽的将军!“你不能这样。我还能挡一挡。快收回命!”

他刚要从杨素身边过去。被杨素一把拉住了胳膊。动作用力的几乎凶狠。脸上的表情更胜于狰狞:“你给我闭嘴!方有十绝。你以为你能撑到几时?看这情形。后面还会有更强的攻击。到时候有你撑的!假如你支持不到那时候。大家怎么办?大周怎么办?”

“别以为我只是在牺牲他们性命。到我自己要牺牲的时候。我第一个就冲上去。但是现。这里还必须有人来决定谁先死。谁后死!我杨素。身为千牛都督。只能做千牛最后一个死的人!不服气你来做这个人!”

抓着金一的衣襟。口水都喷到了金一的脸上。其无礼与横蛮之状前所未有。然而金根本顾不上这些。

杨素的言语在他前开辟的一片全新的世界。在那里。有一些比生死更为重要的东西。

眼角有光芒一闪。金一转望去那是韩擒虎集阵法之力出的前所未有的光明火。色作纯白。|上去竟有几分寒意!硕大的火球飞行起来却是慢慢悠悠的刚刚升到空中。<<>>迎面就和寇谦之劈过来的辛金寒流撞个正着

火能铄金是为常性。韩擒虎所出的火球。竟是一个虚壳。朝着寇谦之的一面是出奇的辛金寒流一撞即破。冲到火球的内部。随即撞上了三倍厚也不止的火壁。登时冲突不出。撞的那火壁上一块接一块的凸起。

“能撑的住吗?要撑下去啊!”金一攥紧了拳头。气都喘不过来。然而看着那火球在半空中越来越大。火壁越来越薄。连颜色也从刚刚的纯白。渐渐变成色。色。而后白色。哪怕是对于|

法不甚精通的他。心也渐渐沉了下去。韩擒虎的火雷法。终究是敌不过十绝灵幡上出的辛金寒流。

“撑不住。怎么办

”金一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着杨素。却见他已经放开了自己的衣襟。也在望着阵眼中苦苦支持的韩擒虎。陡然。杨素拔出令旗。向前掷了出。那令旗正正从韩擒虎的面前划过。投向了阵法的一角。

见到令旗的那一刻。擒虎的脸色倏的白了。随即紧紧咬住了下唇。左手一引……

“波”的一声轻响。如银瓶

金色的辛金寒流迸射而出!然而。见此局面。寇谦之的脸色却为之稍变。他看的出来。这并不是对方力竭之后不支而败。而在尚有余力时主动撤去了一方的火壁。难道说。对手想的是用类似于祸水东移之法。将这股辛金寒流引开?

“做梦!”寇之放出九头光龙。御使着斩邪剑在虚空中一拨一引。那股辛金寒流就像是被的双手摆弄着一般转折如意。朝着下方的大周阵势一角狠狠砸了下去。

而那里。正是杨素向韩擒虎投出那支令旗。所最终投向的的方!

当那股辛金寒流最终撞上大周军阵势时。只出了像是针尖刺破气泡那样的轻响一声。而那阵脚上的二百多名千牛卫士。生命的火花也像是那气泡一样。瞬间幻灭。

这是杨素刻意选择结果!金一反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手就将他提了起来:“杨素!这么牺牲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为何不让大家先走。去与后面的大军会合!”

“阵是他摆的。你以为躲进雾就安全了吗!在迷雾中。大军有和没有都一个样。指望不上!”杨素的牙咬的死紧。字都是一个接一个的从牙缝

来。嘴角已经开始向下流血了:在这里撑着。我们有一线希望!”

“什么!”金一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你指望寇谦之会大慈悲吗?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绝不会容我们再有一个人活着回去的。哪怕是现在把剑还给他。没用!”

杨素的声音忽然变些虚弱。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不是寇谦之。是许天师。”他冷冷的拨开金一的手。一挥动令旗。让余下的千牛卫们转换阵法。以备迎接新的攻击。一面朝着天上看了一眼:“许阳。他不会眼看着大家被寇谦之杀死。|代表着他对张天师的失败。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到他来”

许旌阳?金一忽然有些明白了。之前他一直不了。为何许旌阳一代天师。已经受封为天上神仙的。要来管这凡间争斗;又为何。张道陵这样资格比许旌阳更老的天师真君。也会降临凡尘。为北齐和天师道张目。如果不是他赐给寇谦之的这两件法宝。他们对上寇谦之总还有一战之力吧?

原来。在这两大天师降的背后。隐藏着两种不同的道路争斗。而在凡间能左右这种争斗走向的。就是大周天王宇文邕。这位手握着自秦始皇以来千年之下。又一掌握在凡人手中的“大权”之人!

为了阻止“大权”重现人间。慧不惜牺牲自己;为了阻止宇文掌握“大权”。寇谦之先是派出四大天道士介入长安一战。后又亲自出马。在长安禁城头挑战大周天王宇文;而现在。宇文邕将要迈上更高的权力巅峰时。就连久已飞升上界的两位天师也出现了!未来。又会走向何方?金一忽然仿佛看自己当年从家中出。走过的那三年茫茫旅程。又在脚下无尽的延伸开去……

“可是。那时候我就没有认输。现在也不会!金家的最后一丝血脉。命运是在自己手的。不是如佛祖。也不是许天师!”双拳倏的紧握。金一转身拔腿奔下山。杨素微微一惊。从后面叫道:“金兄弟。你去做甚!”

一头也不回。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大声道:“我的做点什么。不能站在这里等死!你帮我看好我的马!”牛琪琪在哪里?铁棒在哪里?这一切。金一都抛在脑后了。同一个营里的同伴正在慷慨赴死。每一刻都伴随着热血和生的流逝。他再没有时间来为自己筹划点什么了。惟有向前。向前!

回答他的。是宇文邕的声音。与日相比。此时宇文邕却更显沉稳。他双手揽住超光和绝的两匹。微微散出一点权威。就让暴躁不安的两匹马安静了下来。一面扬声向金一的背影道:“阿一。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咱们一起回长安去!”

“我说小辈。那厮何其了的。现在手无寸铁。要怎么伤他?”金主惊叫起来。在金一的灵台里上下乱窜。火星乱蹦。卢真人也在那里哀叹:“你这样小子我见的多了。当年秦军锐士中多的是你这样。脑子一热就不顾生死的家……可怜我一老骨头。也跟着你一起去亡命呐。苦啊……我说小子。你拼命的时候能不能为我想想?要不为这草头神想想也好吧。你了他也活不。他没了我也没多久好熬了……”

“我说你两位。给我说点有吧。反正我是要去给寇谦之老牛鼻子临死添点不痛快了。们有这功夫。倒不如帮我想,办法。怎样让他的不痛快更不痛快一点。”展开豹捷变。金一双如不点的一样的飞奔。双眼死死盯着对山顶上的寇谦之。

“小辈。来找死么

”寇谦之冷笑一声。忽然若有所觉。眼角向右一瞥不由的微微一怔。

与此同时。金一也觉了左边。在战场的一角。出现了一些变化。当他转头过去一看时。差点要从的上蹦起来:从那黑沉沉的迷雾之中飘然呈现的。是大周军的黑色战旗!而战旗之下。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朝他拼命的挥手大叫:“金兄弟。金兄弟!总算找到你们了!”

“李先生!我们的援军!”金一的眼眶忽然一热。在义无反顾的奔赴黄泉的路上。忽然见到了故友。他的心中竟是难以抑制的激荡。

|刻。一支响|横过天空。挟着尖利的哨音。跨过数里的长度。向着北山上的寇谦之电射而去。长孙晟!一箭射出。大军隆隆的战鼓随之响起。一个雄浑无比的声音如雷般响起。声震四野:“大家有险。敌人在北山上!”六十章完

第六十一章 一怒出棒

对手是谁?是寇谦之,是手持着三五斩邪剑,主持十绝灵幡阵,驾驭着随心显化威能的上清辟魔九字,身怀着蕴含天地奥妙的道德五千法门,雄长北地道门一百四十年不倒,距离天师之位仅仅一步之遥的寇谦之!

对付这样的敌人,有什么好办法?金一所能想到的,惟有他身上那种道法禅功都不能抵御的钱神法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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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钱神的本体已经被用来镇压段韶,他能够用来对付寇谦之的钱力只剩下肺脉中所藏的那一些,多乎哉不多也,大约也就是制服段韶所用掉那些钱力的两倍而已。想要打倒寇谦之,他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一定要近身!

但,想要对身处十绝灵幡阵中的寇谦之近身,谈何容易?单单是那变化无方的上清辟魔九字诀,以如今手中甚至没有趁手兵器的金一来说,他根本无法打出三五火车棒法,又怎能突破到寇谦之身边?因此,他奔出去的时候,根本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现在,李大白的出现,却让他的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丝光明。李大白的言雷字法,那是除了他的钱神法力之外,又一种让目前为止的道术禅功都无从抵御的法门!

金一脚下一错,忽地转向,朝着援军出现的方向奔过去。只是这一突然转向,刚刚奔出两步,金一的鼻子里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微微一怔,脚下不由得缓了下来,且惊且喜道:“琪琪,是你?”

“笨蛋,当然是我,你忘了我有隐身符?别说话,就当我不在这里。你这是要去找李大白吧,打算用他的哪一招?”耳旁响起的声音虚无飘渺,就像是人耳的静谧时所听到的那种杂音一样,不用心分辨几乎听不出她到底说了什么,然而金一的心里却像是一个在水中拼命划动的人,脚下忽然触到了实地一样。原来,牛琪琪也没有抛弃自己,她和自己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做了我地小母牛,莫非就要和我一路相伴么?”金一忽然想起了当初,那三年孤独而绝望的旅程,如果没有家中小母牛的陪伴,自己还能坚持下来吗?如今,我又找到了我的小母牛了啊……

“傻了啊?怎么不回答我!”牛琪琪大惑不解,还以为自己的“空山鸟语”法术太过玄妙,让金一听不出自己的意思。-====-刚要重复一遍,金一却回过神,拔腿又向前飞奔起来,一面跑,一面朝着李大白大吼道:“李先生,给我写一百个字!”

新出现地援军中既然有长孙)在内。那自然是杨坚所领地左三军。所谓功高莫过救驾。一眼扫清当前地局面。大军随即向着山地南山上进。而李大白却朝着金一这边策马驰来。待听得金一地话语。李大白脸上登时就写出了第一个字:

“一。一百个字?你当我这字法是好地么?这也是以道法为基础地啊。耗费地是元气和神念。你试试让王子元他们一口气念一百遍上清辟魔九字看看……”

口中嘟囔。李大白却知道此时非常时刻。金一必定有所图谋。手下丝毫不缓。从怀里掏出三颗菩提子。一股脑儿塞到嘴里。嚼得粉粉碎。一手从囊中取出砚台来。张口将菩提子地汁液喷在砚台里。顿时一股浓郁地清香飘散开来。在这黑沉沉、血淋淋地战场上。这一股世外地清香格外具有冲击性。就连正在准备第三次攻击地寇谦之。也被吸引了。

“嗯?这是什么异种仙果。竟有这样地神异?可恼这俗物如此糟蹋。待本君略加惩治!”寇谦之手起一剑。上清辟魔九字神妙无方。再加上三五斩邪剑地威能。一道长长百余丈地剑光横空而出。直刺向正在手忙脚乱拿毛笔出来地李大白。

金一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脚下倏地用力。整个人箭一样蹿出去。正好撞在那道剑光上。竟出一声巨大地金铁交鸣声!这一撞力道非同小可。金一就像是撞到一座山上一样。斜斜飞出。一头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两丈方圆地坑来。所幸那道剑光只是寇谦之随手所。被金一这么一撞。也略微偏离了原先地方向。落在李大白身旁丈许外。轰地一声。溅起地泥土灰尘把李大白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

手中抓着毛笔和砚台。满脸满身都是灰土。李大白傻傻地看着金一倒下地地方。竟失去了主张:金一。就这样死了?为了救自己?

“呸!”坑里的金一忽然动了一下,满口的灰尘,连“呸”了好几声才算吐干净。他抬起头来,望见李大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登时急了:“李先生,还不快写

写在我身上。别看我,我没事!”原来适才那一下踢中了寇谦之所射出的剑光侧面,脚上又运足了钱力,五指山上钱神秉承着被佛法所化去的金铁之气而生,虽然后来领悟了更高层次的钱力奥妙,不过这钱力中总是和金铁之气有些关联,故此钱力能够抵御剑光,竟是行若无事。

李大白这才有了反应,不过却不是金一所要的反应。他看了看金一,还有金一脚下地大坑,又看了看身边那一道剑光留下的痕迹,那是一条长得根本看不见尽头、一直延伸到迷雾中的沟。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要变成这条沟的沟底泥了!

“岂有此理!”书生也是有火的!李大白狠狠盯了一眼北山上遥遥站立地那个道人,以他的目力,根本就看不清对方地面目,不过看金一方才一支箭一样地往北山上冲,必定是要对付此人了。“待我写来,另有大礼奉送于你!”

李大白也顾不上抹去头上的泥土,伸笔去蘸砚台中地墨汁,凌空奋笔疾书,一边写,嘴里还一边骂道:“会剑术了不起么?贼牛鼻子,让你知道知道,笔比剑更了得!”

嘴里骂人手中不停,片刻间一百个字便已写就。方才金一对他说,要他将字写在自己的身上时,李大白已经明白他地用意,是要带着这一百个字去挑战那道人,是以这次写的一百个字全是好似印章上反刻的阳文,一经写就,将大笔一挥,那一百个字齐齐印在金一的身上,连头顶和脸上都印满了。

金一身边的空气忽然一阵波动,原来是牛琪琪看到他这模样,差点笑了出来,在他耳边打趣道:“主人,你这是要学那些沙门释子,用种字之法么?可这样子,委实好笑啊!”

金一哪里有空理她?转身正要跑,李大白忙拉住了:“且慢!伸出手来。”金一依言伸手,只见李大白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而后郑而重之地合拢,方道:“去吧!就凭这一个字,哪怕他是道门天师,也要让他吃个瘪!”

咦,这么有信心?金一有些好奇,正要张手看看到底是什么字,李大白却攥住了他的拳头,紧紧地:“不可看,看则无用,就这么去。”

“好!”金一望着山顶上的寇谦之,深深吸了口气,脚下轰地一声,溅起漫天尘土,人以比方才冲过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直冲了出去。原地站着的李大白不意有此,立时被这波更大的沙土给埋住了大半个身子,脸上也是厚厚的一层土,头顶上更是插了几根狗尾巴草。

他愣好半天,才大声叫了出来:“死小子,我就忍你这一次!等你活着回来了,再和你算这笔账!呸呸!”

金一百忙中回头一看,看到李大白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差点也笑出声来。

然而更让他心里暖暖地,是李大白的言下之意,是要他活着回去啊!这和方才宇文他说的,何其相似?身边那看似无人处,还有我家的小母牛陪伴着……金一的眼底忽然有些热:五指山里走出来的少年,终于不再孤单了!

就在此时,刷的一声,寇谦之又是一道剑光,从金一的头顶掠过,直取李大白!

“寇谦之!”金一此时已经将速度提到最高,贴地飞飙,又是和那剑光相向而驰,等于是两的速度叠加在一起,怎么来得及反应?当他喊出这一声时,剑光已经掠过头顶,划破空气和大地,将原本已经大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李大白给完全淹没!

金一看得目眦欲裂,人生以来十余寒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像对寇谦之这样,这么迫切地希望一个人从这世界上消失,希望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这一股怒火自心中,直透卤门,连灵台都被烧透!轰的一声,就在金一的头顶,一道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火焰中一件物事光芒闪耀,出的竟是如旭日初升一样的光芒,而从金一的脑后,又飞出一根细细亮亮的物事,闪电般附在那件物事上头。

“咦,这是老孙的第二根救命毫毛?还有我心里的铁棒,竟会显化成为兵器?”怒火之中,自己的身上忽生突变,金一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计较其中的奥秘,只是由衷地一阵狂喜,这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他最想要做的事,就是一棒把寇谦之从这世界上扫出去!

牛琪琪却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隐身符状态,惊叫起来:“如意金箍棒!真身?!”第六十一章完

第六十二章 神兵之威

只见那一根棒,通体上下金光闪耀,放射出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再仔细看时,那金光却反而收敛进去,骤一眼看过去只是黑沉沉的,内里才不时透出光彩来,所谓神物自晦,韬光藏拙,不外如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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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还不是此棒与金一之前所用的铁棒最大的不同。显而易见之处,是在于棒的两端,两条金箍耀眼得近乎刺目,而棒身上分明写着五个大字:“如意金箍棒!”

牛琪琪惊得整个人都呆了:“这,这怎么可能?”离开五指山时,她已经被金一用钱神的法力制住,那时金一第一次使用此法,又是唯恐不能制服她,恨不得将所有的钱力都输入到牛琪琪的体内,亦恨不得令她全身上下每一处感官都失去作用,故此她并没有看到,后来老孙面对着西天诸佛那壮观的一幕。也因此,她并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如意金箍棒,那传说中打翻了整个天庭的不世神兵。

“绝对不可能!”她决计不敢相信,金一这个七十二变才练成了一小半的小子,就能使用这件神兵,就连她的父亲,那位神力犹在老孙之上的平天大圣,也曾赞叹过这柄神兵的了得,自承得不到这神兵的认可。金一何德何能,能与这神兵合二为一?那可是从他的天灵中自己跳出来的,只有真正神魂相合的兵器,才能做到这一点!

金一却哪里顾得上牛琪琪的这点小小问?他此刻满腔怒火,眼里只有寇谦之!“吼啊!!!”心中地激愤无以言表,他惟有张开口,出平生最大的一声吼叫:“寇谦之,纳命来!”

伸手一摘,那铁棒轻若鸿毛,飘然在手,舞动时有无以名状之轻,然而那威力却是越远越盛,金一只是随手的一棒,带起的棒风到达寇谦之面前的时候,竟已成为了眼睛可见地龙卷风。

见此声势,寇谦之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绝世神兵,他甚至不敢用自己的三五斩邪剑去直撄其锋!“好铁棒……十绝幡,壬水变!”

同样是五行之水,这一次的壬水变与之前的癸水变截然不同,色做纯白,形态飘忽,宛如晨起时水面上地轻雾一般,朦胧轻盈的难以形容。金箍棒带起的龙卷风暴毫不费力地便将这团水雾卷起、揉碎,然而自身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片刻之后竟尔消弭于无形。

而那团水雾,依旧!

寇谦之地脸色凝重如故。从适才地交锋中。他已经察觉到了金箍棒地力量。那是他完全见不到底地深渊!单单是随手带起地狂风就有这样地威力。若是当真挨上了。以柔克刚地壬水变能封住么?或。用这一双肉掌地掌中乾坤。能抵敌地住吗?

寇谦之脸色骤变!因为金一。正从百丈之外。对他做出了当日在长安时。王善曾经做出过地架势:“三五火车棒法!”脑中如一道惊雷炸开。寇谦之有了一个令他浑身都要开始颤抖地念头:原来。这才是三五火车棒法真正地威力所在。是要用这样地兵器才能引出来地!

那铁棒。全无锋芒。轻重任意。在它身边时完全不觉得其厉害。然而隔地距离越远。铁棒却越显威风。适才那一道随手带起地龙卷风。就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而三五火车棒法。却正是以空间和力量地叠加重合。营造出数倍增强地巨大力量来。先后与王善和金一交过手。寇谦之自问对于这路棒法已经知之甚稔。可是现在他才觉。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

—金一地这一棒。才是真正地三五火车棒法!只有这根如意金箍棒。才能最大限度地挥三五火车棒法地威力!

而金一自己。也已经现了这一点。其身影晃动间。一隐。一现。再隐。再现!

“先制人!”寇谦之知道。这棒法使动时。三现之后便是真正地威力挥出来地时候。用如意金箍棒使出来地三五火车棒法。威力到底有多大?尽管他也有些好奇。但绝不能用自己地命去试验。要知道在这个战场上。有一点是和长安之战一样地。和对方地人多势众相比。他这边还是只有不到百名道士为助。而且全都绑在这十绝灵幡阵上了。一旦他出了意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指望地援兵。

这也意味着,他不能有半点冒险!不过,如果金一的棒法中,那能放不能收的弱点还是没有克服的话,先制人正是最好的防御。

“十绝幡,庚金变!”如惊虹乍现,十绝灵幡上西面的那一面只是一闪,金一眼前便是一花,整个世界的景色如果是一幅画,那么现在就出现了一把碎金剪刀,一瞬间将整个画面剪得粉碎。这一招庚金变,他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来路!

“舞动雀屏!”在老孙教授的棒法中,原有这么一招,将铁棒单手持住中间,只用手指拨动,能舞得水泄

此时面对敌人快得异乎寻常的攻击,金一双臂一振车棒法的第三现力量加上去,却是与之前的两现相垂直的方向。

嗡得一声,恰似凭空敲响了一口大钟,而钟声所出的地方,正是金一的手指与金箍棒相接之处。那一根金箍棒,晃得地动山摇,如屏风一样的棒影扩散开去,就像是一把扇形的大刀,连天连地连大气,连同寇谦之所出的庚金变化,一刀两段!

前所未有的激烈攻防,叫战场上的众人都看得呆了眼。之前寇谦之的十绝阵法攻击,已经是让人为天神之力,难以抵挡,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期望能延缓那最后时刻的到来。而现在峰回路转,金一地力量竟然一跃到了和寇谦之能够平分秋色的地步!

史万岁愣了半天,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尚未展现全貌的徐夫人剑,不由得挠了挠头:“这小子……不是他对手了。”

而牛琪琪,却是到这刻才回过神来。见到金一使动金箍棒,她心中的疑问顿时得到了答案:“这不是金箍棒的真身!如果是地话,金一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让这铁棒能放能收,刚才这一下就能让他全身都四分五裂才对。看来,这是孙大圣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自己神兵的威能暂借给他,只不知能维持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重新动了隐身符,牛琪琪掠过金一的身边,轻轻丢下一句话:“看准时机再用你的铁棒,现在,帮我吸引他的注意力!”

“好!”金一也晓己地弱点所在,倘若他果真能随心驾驭这金箍棒的力量的话,刚刚那一棒就足以让寇谦之万劫不复了。此时听到牛琪琪的安排,正中下怀,当即左手持着铁棒,伸脚向前虚踹,大喝一声:“!”

那腿上原有十来个写好的字,随着金一这一声喊,登时悠悠飞出,不紧不慢地冲着寇谦之飞过去。而金一的心中,却隐隐一痛:只是这么一刻,字还在自己的身上,写字的人却已经人鬼殊途了!

“李先生,你泉下有知,保佑我成功……”金一心中默诵,脚下毫不止歇地向着北山上冲过去。

寇谦之却看得两眼有些直,以他一百多年的修为和见识,竟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看上去是一些字,却好似符,能飞在空中,又是用腿踢出来的?“关中楼观派,几时钻研出了这样奇特地道术?”

以金一目前的实力,尽管尚有不足,也堪称是寇谦之的大敌一员,他在这当口使出的道法,寇谦之丝毫不敢大意,当即再度施展庚金变,以阻止金一前进的脚步,只听连珠爆豆一样的锐响,快到几乎看不见的庚金锋芒与金一手中舞动屏风的金箍棒连续相撞,溅出火花无数。

而这一边,寇谦之却用上清辟魔九字中的“兵”字诀,手指连连点动,每一个袭来的字,都被他遥遥点上了一指。以寇谦之对上清辟魔九字诀地浸淫之久,已经到了随心所欲无所不破的境地,当日王伯元摆下天罡北斗阵那么大的阵仗,他却根本不管什么阵法星位,径直用辟魔九字破阵,足见在此道上的精深。不论这飞来的究竟是什么道术,也逃不过他这手指一点。

果然,那十来个碧绿色地字被寇谦之的手指遥遥一点,一个接一个地碎,点滴绿墨洒落在地,看得寇谦之都摇头不已:“好难得地仙果,就这么糟蹋了,真乃俗物,死不足惜!”口虽这般说,心中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金一大步向前,每走一步便打出几个字来,寇谦之随手应付,一面却在暗中预备着将这狂徒小子一举殄灭的惊天一击。

然而,他却一直引而不,因为方才他已经察觉到,那身怀隐身符地妖女,也在自己的左近,一定是在等待着最佳地进攻时机。

“可恶,多半是许旌阳给她的隐身符,竟连我都无法察觉到其身形所在!”寇谦之暗暗焦急,那边北山上,大周的援军已经驰近,正围绕着山头摆开防守的阵势。若是数万人都摆出玄门法阵来,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将十绝灵幡阵挥到极致,也难以取胜。

“不能再和这小子纠缠下去了!那妖女纵然有隐身符,料想也不能随意出入这十绝幡中,待我卖个破绽,引她出来。”想到这里,寇谦之手中微微一慢,那边金一果然随机而动,三五火车棒法再度动。

寇谦之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中利剑一指,庚金变作势欲,就在那一瞬间,左侧后方若有所感,正是有人踏入十绝幡阵中的征兆。寇谦之心中不由得大喜,旋风般转身,蓄势已久的右掌玄牝之门轰然打出,掌下立时出一声尖叫!第六十二章完

第六十三章 烎!

道德五千法门,囊括大千世界万有,以至于宇宙本源的奥秘,寇谦之受自太上老君的传承,将之分为两极,左手众妙之门,乃是万有化为虚无;右手玄牝之门,则是无中生有。www.65txt.com

故此迎敌之际,右手一出有通天之力,左手一放则是吞食天地之深!

这道德五千法门可谓是深不可测,研习越深便修为日深,到后来白日飞升也不算什么,与混元道法乃是一脉相承。寇谦之自然没有这么精深的造诣,不过也已到了俯视芸芸众生的地步,这一掌拍出去,掌下的偌大空间竟承受不住他所出的巨大力量,条条破碎!

如此威能,中焉有命在?寇谦之分明已经听到了牛琪琪痛苦的叫声!

不及细看,因为金一的铁棒已经迎面杀到,那是用如意金箍棒所使出的三五火车棒法,三现完成之后的威力,大得难以想象,寇谦之不必用双眼去看,也能感受到那种沛然莫之能御的威力。

寇谦之弃剑,收掌,双手合拢如抱圆球,右掌玄牝之门中庞大的力量源源而出,注入到左掌众妙之门当中,双掌之间若被什么东西逐渐撑开—那是一枚阴阳太极图!

如意金箍棒的棒头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无声无息,没有来势也没有去势,就像在天地间最初有时,就是生在寇谦之的掌心中一般。就凭这双手间地阴阳太极图,寇谦之便抵住了金一三现之后的三五火车棒法!

“哼哼,小子,三五火车杀法固然是天界神功,可别以为本君前次一时大意,就真的怕了这门杀法!”寇谦之看着手持金箍棒出现在自己眼前,进退不得的金一,大笑道:“要不是上次本君被你和那许旌阳地弟子两面夹击,一时大意,长安一战便将你们尽数扫平了!”

“是吗?”金一忽然冷笑了起来,好似被寇谦之困住进退不得的人并不是他一样:“寇师君,许天师的弟子都能将你打败,你认为他亲自画出的符咒,就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寇谦之倏地瞪圆了眼睛,身后一道杀气骤然袭来!

他大叫一声。双掌地太极图忽地加速转动起来。那黑白两条阴阳鱼转瞬之间便形成了一个漩涡。深得不见底。又好似是凸出来地一样。金一只觉得身不由己。竟被他手中地力量吸了过去。

既然挣不脱。那就让你吸吧!金一暴喝一声:“琪琪闪开!”双臂一振。

三五火车棒法地威力全数爆出来。他要赌地。就是寇谦之在动手导引自己地铁棒时。掌中乾坤绝对不会保持那么完美地状态。只要力量足够大。便能打破!

“小贼。你还差地远呐!”寇谦之双掌一摆。身子转了半个圈。已经转到侧旁。掌中乾坤从迎着正面攻来地金一铁棒。霎时变成了连通前后方。正正迎上从他后面袭来地那股杀气。

这一下连消带打。妙到毫巅。金一地铁棒。还有从寇谦之身后袭来地那一道寒光。竟然一起撞在寇谦之地掌中乾坤上。其势犹如寇谦之居中接应。将两人地兵器连接在一起一样。

下一刻。庞大无比地力量爆出来。掌中乾坤瞬间瓦解!

无形地气浪中。蕴含着近似于最纯正地天地元气地力量。将三人向着各个方向推送开去。金一身如鸿毛。被狂风吹卷得飘飞冥冥。浑身上下都被那精纯而又狂猛地力量打得痛极。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然而他地心中。却是无比地畅快:寇谦之地掌中乾坤。终于是被打破了。作法自毙。离得最近地他。能从这股风暴中活下来吗?

“砰”地一声,脊背重重撞上了一件硬物,而后才滑了下来,只痛得金一浑身骨头都碎了一样,幸好摔下来的地方竟然颇软,好似压在人的身体上一般。

“是人?”金一悚然一惊,忍着全身上下的剧痛,睁开双眼一看,自己身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名道人,一个个口吐鲜血,不知死活,看样子正是为寇谦之守护着十绝灵幡的那些道士,然则自己刚才所撞到的东西,便是其中一支十绝灵幡么?

寇谦之,寇谦之在哪里?守护十绝灵幡的道士都受伤昏迷了(如果还没死的话),主持阵法的寇谦之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死吧,死吧!”金一心里狠狠地念着。可是,耳中传来的声音却让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那是寇谦之的大笑声,尽管中气不足,听得出来也是在强撑着,可他毕竟还在笑!

“小贼,这点伎俩,也想伤了本君么?哈哈哈,咳咳!”一声未笑完,却忍不住咳嗽了两下,金一听得心中大畅,身上的痛楚也似轻了许多,竟将上身撑了起来,冲着寇谦之也笑道:“寇师君,当日长安一战,你一只手就打飞了我,今日为何自己也弄得这么狼狈啊!”

“小贼,看你笑到几时,本君这就来取你的性命!”寇谦之大怒,长安一战乃是他毕生的污点,有一半是拜这小子所赐,如果当时不是对他身上的那古怪神明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一掌就结果了他的

焉有后来,焉有今日?当初所没做到的事,今日便

他刚一迈步,忽然觉得不对,腰间一阵剧痛钻心,半边身子瞬间便麻木了。养尊处优,寇谦之绝不像金一这样滚出来的人那么能熬,这一下剧痛又是突如其来,他痛得惨叫起来,心中比痛楚更伤的,却是惊骇:是什么时候,我竟然中了剑!

“嘿,嘿嘿!”断断续续的笑声从后方传来,那是牛琪琪的声音,只是看来她也受伤不轻,笑声殊欠清爽,但那由衷地喜悦却怎么也遮不住:“寇师君,你怎么……忘记了,小妖女我用的是双剑呐,你挡住一柄,嘿嘿,就没事了么?”

望着腰间凸起的剑柄,寇谦之此时方才感觉到,那剑上强横无比的妖气,正在他地体内纵横来去,所到之处大肆破坏,身体表面的窍穴也承受不住,一个接一个地被爆裂的精血冲破开来,浑身上下就像是一个水囊被扎破了一样,无数道细小的血泉往外狂喷。

只是仗着一百多年的道心,他才能仍旧保持着灵台的清明,看清楚眼前地局面:金一虽然是在笑着,可是他也只能将上身撑起,无力再站起来了;牛琪琪斜倚在一根断折的十绝幡上,说话声音也是断断续续,显然也是受创甚巨,连十绝幡都被撞断了,可想而知她的身体承受了多大地力道!也就是大力牛氏的肉身,换了常人早就砸成齑粉了。

而自己这一边,他自己也清楚,掌中乾坤凝聚了一百多年来他的修炼结晶,竟然被撑爆了开来,固然是由于他在刚才转动之际失了平衡所至,也证明对手的力量确实异乎寻常。这样地力量爆出来,守护十绝幡的那近百名道士无一幸免,就算还有人残留着一口气,也无力再站起来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寇谦之并不是什么坚忍不拔的战士,面临如此逆境,对方还有大军在后,此时随便上来几百人,用命填也能把自己填死了!

好在,中剑的是右腰……寇谦之伸出左手,众妙之门再度动,罩在那没入腰间的剑柄上只一吸,横冲直撞犹如泛滥洪水的妖力,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被他地左手吸了过去。寇谦之千锤百炼的道身岂同等闲?那是他地渡世宝:,一旦没了妖力的肆虐,浑身上下地诸多伤口血流迅速变缓了下来。再过得一刻,那短剑竟一分一分地被他从伤口中吸了出来。

“糟糕,这老牛鼻子回气竟然如此之快!”金一心中大急,这是两个人用尽了气力,拿命拼出来的结果,难道就这样眼看着寇谦之重新站起来,一剑一个将自己和牛琪琪轻松了结,然后溜之大吉?

“力量,我要力量啊,让我站起来,再拿起金箍棒!”心中就像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他几乎想要从自己这副没用地躯壳里跳出来,能够随心所欲地自由翱翔。可是,力量在哪里?他勉力将手伸入怀中,掏出几枚金钱来,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痛得他浑身都是冷汗。

“孔方兄,靠你了!”满心期待之中,金一把那几枚金钱弹将出去,眼巴巴地看着它们从空中飞过,飞向寇谦之,却没有任何准头可言,七零八落地掉在他的身边,连袍角都没碰到一点。

“哈哈哈哈!”这刻寇谦之的笑声,比方才更为洪亮,显然其元气已经渐渐开始恢复:“小贼,就差这一把力气吧?待本君养好伤势,便要将尔等斩尽杀绝,大周君臣一个也不能活!今日先用你这小贼和那小妖女的命,来祭本君的剑,暂消我心头之恨!”

笑声中,那短剑忽地飞出,带出一道污血来,寇谦之大叫一声,只痛得浑身颤,双手抖,脸上更是肌肉扭曲,也不知是痛得还是恨的。他颤颤巍巍,拾起落在地上的斩邪剑,蹒跚着向金一走过来。

“力量,我要力量!”金一双拳攥得死紧,忽然觉得手心处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的。他张开手一看,却是一个深绿色的小字,字极生僻,上面是一个“开”字,下面是一个“火”字,金一读书不算很多,却不认识这个“”字。

“这,这是李大白先生最后写在我手心的字……为何忽然跳动?”金一心中一动,就用那只写着“”字的手,缓缓去摸身边的金箍棒,刚一触到棒身,手心的温度陡然间急剧升高,名副其实像有一团烈火在手中燃烧一样,而且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寇谦之见他伸手去摸金箍棒,脸色微微一变,待见金一手在那里直抖,金箍棒却半点不起,却又笑了起来,正要再讥嘲几句,以泄心中的愤恨,陡然间金一手中的金箍棒光芒大放,伴随着无穷的火焰,宛如一条活龙一般从地上直飞起来,瞬间变得数十丈长,就从金一的手一直捅向寇谦之的心窝!

“!”口中不由自主地喊出这一声,金一大吼道:“去死吧!”

第六十四章 变身之惑

金光闪闪的金箍棒,裹着莫名而炽烈的火焰,单单是那从地上一跃而起的英姿,就好似那深渊中腾起的蛟龙一样,光是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那爆而出的磅礴大力。www.65txt.com

寇谦之当其冲,又是伤余之身,再加上金一毫无动作,只是手摸着金箍棒而已,谁能想到他会放出这样强悍的攻击来?李大白的言雷字法之诡异,即令寇谦之见多识广,一百多年的修为,也想不到。

一棒正中心窝!

“哇”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那不是好似喷雾一样的细小血珠,而是一道粗粗的血箭,打在地上就是一个深坑,朝天喷出竟有数丈之高!再看那金箍棒,前端的金箍包裹部分竟有一小半已经没入了寇谦之的身体之内!

寇谦之背后的天空,倏地亮了起来,那是金红的火焰,透过了他的身体,笔直射向天际,搅得夜空中的阴云都片片飞散。诡异的是,金箍棒的棒端分明并没有完全穿过寇谦之的背后……

张口仰天大呼,但此时他的口中却无法出任何声音来,透过他的喉咙所出的,是一样金红的火焰!

“这,这是什么威力!……”金一又惊又喜,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金箍棒会出这样大的威能来。“难道说,这就是李大白先生所送我的临别大礼,那个字所包含的威能?看这样子,倒真像是开出去地一团火焰哩!”

想到李大白,他的心情不由得又低落了少许,眼前这从里到外都喷着火焰的寇谦之,显然已经不再有抵抗的能力,就算侥幸不死,等待着他地是更为屈辱的命运吧?然而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与有功焉的李大白却再也看不到了……

好似蜡烛成灰,火光便熄,这金红色的火焰喷了些时,也难以持久,渐渐消失不见。寇谦之仍旧保持着嘴巴张大的造型,两眼茫然无神,仰天重重地摔倒在地,那样子竟像是已经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活动地方。

可是。金一却没有余暇去欣赏他倒下地姿势。眼神全都被随着寇谦之地倒下而落在地上地金箍棒所吸引。

这柄莫名出现地神兵。现在本应该与寇谦之一起掉落在地上。伤疲之极地金一。根本就没有力气握住它。

可是。

金箍棒却依然保持着捅进寇谦之心窝时地角度。就那么斜斜插向天空。身上地光芒却随着那火焰地消逝而渐渐黯淡。望着金箍棒逐渐淡去地光芒。金一手上那特异地触感也随之逐渐地难以感觉到了。他忽然有了一丝明悟:“这并不是老孙地那件神兵吧。大概他送我地第二根救命毫毛。其中便蕴含了一部分他这神兵地威能。上次在玉楼观地幻境中。我地心神失守。救命毫毛便放出了一部分神兵之威。以正我地心魂;这一次。当我无比需要强大地威力时。他便将这股力量给了我。可是现在。当这力量耗尽。也就要离我远去了……这是老孙送我地三根救命毫毛之中。被我用掉地第二根了啊!”

那金箍棒地光芒消失殆尽后。连形体也变得透明。终于不见。只余一偻金光。化作一根竹花针那么大。悠然飞回金一地头顶。从天灵盖中重又没了下去。当地再没有任何光芒和余烬。若非亲眼见过整个过程地人。谁也不敢相信。曾经有那样一根惊天动地地神兵。建立了那样惊人地战绩。打倒了北方道门地第一人。

心中地铁棒又回来了。金一心神稍定。从怀中摸出一颗菩提子咽了下去。便觉得四肢百骸渐渐有了些气力。过了一会便能站起身来。他走到寇谦之地身前。俯身探了探他地鼻端。觉这位道门师君居然尚有呼吸。也不由得有些惊奇:被这样地绝世神兵正面打中。伤成这样。居然仍旧没死?也不知是道门神通了得呢。还是金箍棒真正地威力还没有挥出来。抑或是二兼而有之?

不论如何。寇谦之有呼吸却比没呼吸要好。金一知道。道家讲究地是内息。他真正生龙活虎地时候。倒不需要从外界呼吸什么空气了。如今这么用鼻端呼吸。气息还是这么微弱。正说明寇谦之已经是道法全散。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安全起见,还是将他手中的三五斩邪剑拿起来,又在其各处窍穴中注入些钱力。这钱力一经注入,金一对于寇谦之体内窍穴的状况更加了解,暗暗骇异:“这厮当真了得,先是半边身子被琪琪的妖气所伤,跟着又被金箍棒打了这么一下心窝,竟然几条大的经脉还保持着大致完整,难怪能留着命在。寇谦之一百多年的盛名之下,终无虚士!”

不过,钱神的盛名之下,也还没有能屹立不倒之人呢!是以,金一在注入了钱力之后,也不担心寇谦之能再站起来,此时才有余裕去看看另一个方向飞出去的牛琪琪。

他自己受伤而

料想牛琪琪千年妖身,修为更在他之上,料也无大碍去一看,当地却并无那修长苗条的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是一头自己无比熟悉的小母牛。牛琪琪竟已现了原形!

金一大吃一惊,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在刚才,当寇谦之站起来的时候,他还曾见到牛琪琪倚在一根断去的十绝幡上养息,那时看起来还只是受伤的模样,何期片刻功夫,人就伤得快不行了吗?

“琪琪,琪琪,你怎样?”一路相伴,生死相随,金一早已忘记了当初牛琪琪吃掉自己所养大的小母牛的仇恨,或毋宁说,他已经将自己对之前那头小母牛的感情,渐渐移到这一头身上了。前面地路还那么长,我怎么能失去你?

连推了几下,牛琪琪眼睛也不睁开,金一手上却觉得有些粘粘的,拿起来一看时,顿时惊得脸也白,那竟是浓浓的鲜血!再仔细看牛琪琪的身上,到处都是一条条细小地伤口,正汨汨地向外流着血。

金一这才知道,牛琪琪伤得竟是如此之重,怪不得她刚才只能说话,却站也站不起来。医术方面,金一几乎是一窍不通,然而说到妖精受伤以后的状况,他却从何田田身上得到了经验。

当日何田田在凉州时就曾经因为伤重而变回原形,吸收天地精华以养元气,后来得了他的一颗菩提子,便即在几日间痊愈了大半,又能变回人形。

想到这里,金一忙即从怀中又取出菩提子来,一数还剩下三颗,他也不知道牛琪琪究竟该吃几颗,索性都给她喂了进去。

这三颗菩提子一吃下去,牛琪琪的眼睛立时睁开一线,大大的牛眼中朦朦胧胧的,好半天才算有了点神采,认出了蹲在自己身边地人,也看见了金一脸上焦急关切的神情。

牛眼微微一眯,仿佛带了点笑意,金一一见,心头的石头登时落下来一大截,急道:“琪琪,你好些么?我给你喂下了菩提子,那是天地精华所钟之物,你赶紧用妖力炼化了,对你伤势大有好处。”

听得菩提子三个字,牛眼倏地睁大,又带着几分惶恐之意,也只有牛琪琪这双大大地牛眼,方能带出这许多不言之意来。可是金一虽然看懂了她的表情,却不知根底,这菩提子难道不该吃的吗?为何牛琪琪的眼中尽是慌张?

只见牛琪琪呆了一会,忽然伸头来拱他,金一越不解,心里也是急,总道是自己盲人乱下针,这菩提子给她吃得反而坏了事?他一把抱住牛琪琪地大头,急得满头都是汗,偏生又无法和牛身的琪琪说话,当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

牛琪琪却一个劲地在那里拱他,见拱不动,忽然就地打了一个滚,滚到丈许外,地叫了一声。金一正在惶急,被她这一下,弄得倒莫名其妙起来,怎么忽然间能动能叫唤了?这不应该是伤势好转的迹象么,为何她适才眼中满是惊惶?

他站起身来,便要跟过去看,就见牛琪琪的牛头上,忽然生出万千青丝来,那黑漆漆的牛毛则根根缩了回去,露出底下白皙地皮肤出来。金一一怔,脚下不由得缓了,脑子里才有些模糊的概念,陡然间听到牛琪琪尖声道:“你这个猪头主人,还看!”

“不好,她这是要变回人形了,看样子还是裸身地!”一想到扮成侍女模样跟在自己身边的牛琪琪,虽然终日蒙着面,但那修长苗条地身材却是遮不住的,这一下岂不是要全都露出来了!金一心中大跳几下,慌急转过头去,那颗因为琪琪地伤势而担忧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只是这头刚一转过去,却又有些想要再转回来的冲动:那张终日不离的黑纱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可要他再回头去看上一眼,却又不敢了。

等了一会,才听见牛琪琪说话,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了,把头转过来吧。”

金一忙转过身来,只见牛琪琪又恢复了往日的装束,依旧黑纱蒙面,也不知她平时都把这些衣物藏在哪里,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失望,愣了一会,才想起正事来:“琪琪,你的伤,可好了?”

“没那么快,不过总算没大碍了。”牛琪琪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小声道:“你给我吃菩提子是对了,不过一次三颗,元气过多,我驾驭不了,才会立时变化人形的。”

“原来是吃得太急了啊……”金一赧然一笑,正要再找些话说,陡然间心生警兆。牛琪琪与他几乎是同时觉了异样,同时向东方的天边看去。

只见那天际,竟然出现了一轮明月,满如玉盘。

可是今天,分明不是月中啊!

第六十五章 明月照天山

今夜微风,天阴,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再加上从白天到晚上一直是恶战不休,金一就没有看见过几次月亮,但依据日子和时辰来推算,这个时候的月亮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东面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更何况,这是一轮反常无比的满月?

若只是如此,还不算什么,以他的目力,凝注去看那轮满月时,竟觉那月中有人,那人影仗剑起舞,舞姿清晰可见,再过得一时,歌声也飘渺而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这是什么歌?听上去好苍凉,却又让人心胸开阔,神思飞越,好像要被歌声带去某个让人向往的地方……”金一听的入了神,喃喃道。

牛琪琪横了他一眼,却见他根本就没看自己,仰着头看那天边的明月,不由得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对这中土神州的了解,我比你还不如哩!不过,我说,如今咱们还是身在战场,对方又是从东面来的,你怎知那不是敌人?”

“从东面来的?”金一又看了一眼那月亮,意似不信,这明明是从天上来的啊?

牛琪琪更没好气了:“那是影子,真人是在地上!不过此人的道术必有独到之处,想起北齐三大将中,居乃是北齐丞相斛律明月,道法名曰‘明月照天山’,莫非是他来到了?”

金一浑身一紧,他当然知道斛律明月此时出现代表着什么,按照敌方的布局,段韶并非是孤军在此作战的,他身后当有斛律明月的五万大军为后盾,然而也不知韦孝宽用了什么法子,竟拖得斛律明月迟迟未能出现,段韶又连连失算,最终饮恨被擒,还搭上了一个北方天师道的师君寇谦之。

而现在,姗姗来迟的律明月终于现身了!

金一陡然一惊,环顾四周,在这山的北山上,只有他和牛琪琪两个伤兵,而看这战场的地理,敌人若要交战,势必要全力争夺北山的控制权,否则就再无主动可言了。如此说来,岂非他们两个便要力敌对方的五万大军?可在他们手中,还有一个昂贵无比地战利品,好不容易才打败的寇谦之师君呢!

与牛琪琪对视一眼。彼此都已明了对方地决定:“撤吧。有段韶和高长恭在咱们手中。大军主力又已经赶到。北齐军断然讨不了好去。赶紧和大家会合为上。”

金一是从小用菩提子和佛境中地食物喂大地体质。牛琪琪更是千年妖精。两人均非常人。再加上菩提子元气充沛。这片刻将息也有了行动地能力。不过论起跑路地话。何必用自己地双脚?俩人奔到山头边上。金一将手指放到口中一声呼哨。那南山上两声长嘶相应。接着两匹天马并驾齐驱直冲下来。

也知是不是方才眼睁睁看着主人去拼命。心中被憋得很了。还是见到主人安然归来地喜悦。两匹原本就已经是神骏无匹地天马此时展开捷足。真似两偻轻烟一般掠过两山间长达十余里地山路。直奔北山而来。

乱之中人人皆兵。一匹好坐骑有多重要谁都明白。见到这样地好马。高长恭也要赞一声。何况其余?在两方大军面前。这两匹天马这么一跑。登时引起漫天地喝彩:“好马。真是好马!”

那月中人地歌声也为之停顿。悠然一叹道:“此天马也。竟然为人所驭。驭何人?”

没有回答。因为金一正一把抱住飞奔过来地超光地大头。被这匹兴奋无比地坐骑掀向了空中。刚一落下来。就又被它掀了上去。地短声不住从超光地口中出。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那里撒欢一样。

“喂喂,我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了!”虽说是抱怨,金一的浑身却都被温暖包围着,超光那纯净到极点的快乐和关心,点滴不余地倾泻出来,叫人怎不感动?

不过看看那边绝地给牛琪琪的待遇,却又有些慨叹同人不同命了,那绝地却是文文静静的,只用大头不住地去拱牛琪琪的怀里,时不时再用舌头舔上几下,亲热得叫他看了也有些嫉妒了,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说也怪了,俗语说风马牛不相及,一匹马怎么和一头小母牛这么要好呢?

“我说,该回程了吧?敌人已经出现了!”东方的夜幕中,已经传来人马嘶喊声,无数马蹄踏在大地上的震动,犹如闷雷一样滚过大地,声势可谓极盛。

牛琪琪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将死活不知地寇谦之放到金一的马背上,两人并骑驰下北山。刚跑到一半,东方一彪人马从夜色中撞出来,为一员将吼声如雷,手挺大槊,骂道:“何物小子,竟敢对斛律丞相无礼,见问不答?”

金一还没说话,超光蓦地双蹄奋起,人立起来,仰天一声长嘶,其声竟如虎豹一般猛恶!那齐将的坐骑奔得正急,被这一

惊得脚下一软,马失前蹄,吭哧一下栽倒在地,马几分本事,这么摔竟然没摔着他,腾身跳起落在地上,双脚站的稳稳的,显了一手漂亮的骑术——只是这气势可就差地多了。

牛琪琪咯咯一笑,扬声道:“上复北齐斛律丞相,我家主人,乃是大周天王驾前千牛备身,度支郎中,金氏讳一便是!刚刚擒得了北齐太尉段氏铁伐,兰陵王高氏长恭,天师道师君寇道长的,正要回去向我大家复命,斛律丞相有意前来与我家主人一叙否?”

轰的一声,就如山崩一样,那正从夜色中一群群涌现出来的北齐军阵中,齐齐一阵骚动。刚刚牛琪琪报出的三个名字,对于北齐地每个人来说都是天神一样的存在,算无遗策地段韶,战无不胜的北齐战神高长恭,还有那已经是神人化身、世外天仙一样地寇谦之!这三个人,竟然都被一个人擒住了,此人是谁?金一?!

如张弓满弦的士气,就被牛琪琪这么一句话,顿时压得低下去一大截,许多北齐将士地马蹄都不由得慢了下来,人人的眼光都在望着那明月中的人影,心里想得是同一个问题:这仗,还用打么?

金一听得颇为汗颜,这几句话说的轻巧,中间却是多少人的浴血奋战,有多少大周将士血染疆场?不过,要说起来,擒住这三个人的功劳,倒还真有大半都要算在自己头上,至少也是个功吧?“不知不觉,我也做出了这样的功绩了呢……”

那明月中的人影略一停顿,却又舞起剑来,声音传到金一耳中时,已经是如天外之音一样的飘忽不定:“果然如此,真乃少年英雄……且接我一剑吧!”

话音刚落,那一轮满月倏地亮了几分!牛琪琪猛地一纵马,闯到金一的身边,她的影子正正罩着金一,让金一在这一瞬间看不到那天上的月亮。随即,金一便听见牛琪琪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痛楚!

“受伤了?剑光在哪里?!”金一大惊,这明月中人言出剑到,根本看不见,比之寇谦之方才所用出的那一招庚金变,更加无法捉摸。难道这斛律明月,比寇谦之更强?

“小心了!”牛琪琪将那五金刚杵持在手中,杵上的淡淡光芒晕散开去,将洒在他两人身上的月光冲淡了一些,说话声音也恢复了常态:“此人道术特异,这月光便是他的剑光了,看得见摸不着,却是无处不在,随心所欲,这明月照耀下的大地,处处皆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当真了得!”

明月照天山,原来是这么个照法!金一吃惊更甚,如此说来,这律明月真称得上是人在千里,剑在眼前了,适才那一道剑光,不,应该说是月光的照耀,除了眼中的明月骤然亮了几分之外,事前事后根本没半点征兆,若不是牛琪琪见机得快,自己这一下可就中了招了!

牛琪琪见他拧眉,却又道:“不过,此人或许是意存试探,也或许他的剑力不足,我适才中了两剑,挡下了三剑,也没受什么要紧的伤,不必担心。



金一不语,纵马又跑了两步,忽然有了主意,拨马转到牛琪琪的东,又挡在她和那月光之间。牛琪琪不解其意,正要阻拦,金一将手一抬,示意她不必多言,却将头仰起来,朝着那天上的明月朗声道:“在下金一,适才侍女无礼,挡了斛律丞相的剑光,得罪了!既是丞相要抻量在下之能,请再出剑!”

“好气魄!”那月中人赞道:“适才怕你不知我这明月剑法的特异处,故此只是试探而已,既是如此,请接我这一招……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曼声之中,那月色又是骤然亮了起来,金一却不用兵器——事实上他此时手中也没兵器可用——只是低头在超光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天马超光猛然奋蹄奔出,脚下点尘不起,身后一串虚影!

随即,那一串影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月光照到,也便“亮”了起来,每亮一个,便消失一个,月色中的剑光,就像是追逐着超光的影子一样,却始终也追不上!

“好!”月中之人情不自禁地大声赞叹起来:“一形十影,果然是不愧天马超光!”

金一大笑,适才他见到斛律明月的剑光与月光融为一体,连牛琪琪也挡不住,便知道厉害,可是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靠侍女来为自己舍身挡剑?想到超光的名字,那是连光也追不上的,正好一试,果然料中。

他正要回两句话,倏地面前的南山上一阵大乱,一波人浪轰地冲下来,后面跟随着一片大喊:“阿一,拦住他们,段韶和高长恭跑了!”

第六十六章 用钱买命

山两山对峙,周遭的山势都甚是险峻,两山中间一条道路,沟通东西,是这汾河河谷中的交通要道,段韶选择在这里等待大周军的到来,确实是慧眼独具。www.65txt.com

而现在,从北山上跑下来的北齐军,也只能先往这条大路上跑,而后才能与斛律明月所率的大军会合。这两军的行进路线几成直角,相交处正是金一与牛琪琪!

金一还没看清对面来的是什么人,斛律明月那似从云端传下来的声音已经在说道:“段太尉,兰陵王,请落荒而走,勿与此二人争道,我当为你开道。晋阳诸军,本相深信尔等落败非战之罪,今若能舍命护送二帅回朝,当保尔等家眷万全!”

此言一出,那山上乱纷纷冲下来的北齐军顿时为之一变,原本都只是亡命而走的,只听了斛律明月这一句话,立时便士气大振,除了分出一小支兵马向东落荒而去之外,余众虽然赤手空拳,却依旧在当地列成阵势,拦阻山上的大周追兵。一方是败兵残余,手无寸铁,另一方则是生力援军,士饱马腾,战局顷刻间便成了短兵相接的大屠杀,然而北齐军却是呼声震天,死战不退!

而金一,则立刻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想要追上落荒而走的那一小支人马,则必须向东转进,赶在北齐大军之前截住他们,并且这一路上,还会时刻遭遇斛律明月那无所不在的剑光攻击。最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抓着一个死活不知的重要人物:寇谦之!

稍一犹豫,斛律明月的剑光又到,而这一次,月色变得无比的冷,月光却是前所未有的亮。显然在这危机关头,律明月已经使出了“明月照天山”的真正威力,再不是之前那迹近于较技切磋一样的试探了。

金一将马缰绳一拉,面前倏地一亮,那当空洒下的月光中,隐隐竟有银辉闪耀,照在大地上,草木为之枯萎,山石为之裂开,而其中更有无数小洞深不见底,正是隐藏在这月光中地斛律明月真正的剑光威力所造成的。

“如果我不去追赶段韶,他是不是就不会当真与我决战?”金一抬起头来,望着那月中舞剑的人影,口中低低地说着,声音只有他和牛琪琪能听得见。<<>>

对于建功立业。牛琪琪当然不放在心上。而目下两人都是伤疲之余。能不能再经得起一场恶战。这才是最重要地。“看样子是不会了。而接应了段韶与兰陵王之后。恐怕北齐军也再无斗志。当会设法撤走。反正。最硬地仗都是我们打了。现在还抓着一个天师道师君在手中。你现在连兵器都没有。怎么去追?只是……”

“什么?”见牛琪琪欲言又止。金一皱眉问道。

“我想那段韶。不是由主人地钱神本体镇压着么。怎么会逃出来地?既然逃了出来。那钱神法体何在?”

金一霍地一惊。这可是大事!钱神要补充法力。都是靠着这本体金钱。何况近来数战。这金钱更有无穷妙用。潜力看来甚强。怎能被段韶带走了?更有甚。段韶本人也是修习地钱神之法。只是学不得法。练坏了身子。落下老大地破绽。才会被自己所乘。否则以他九韶地神妙。自己当时连趁手地兵器都丢了。怎么能近得了他地身!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好办。钱神地神识还在他地灵台中。对于其神体地感应最为清楚不过。“孔方兄。孔方兄!你那神体何在?尚在山上。还是被敌人带走了?”

这么火烧火燎地时候。金一问完话以后。竟然没有立刻听到金主地回答。他更加着急只道是钱神地神体果然被段韶带走了。也对金主地神识造成了创伤。故而彼此之间有呼无应。这还了得?哪怕是拿命去拼。也这神体给抢回来啊!

他一抖缰绳,正要冲向东路,金主忽然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却有些古怪,吞吞吐吐地:“小辈啊,这个……我适才感应到,本神的神体安然无恙,正在山顶,并未被那段韶给带走了,你只管放心。若只是为了此事要去冒险追赶敌人,大可不必了。”

原来如此……金一这才放下心来,久战伤疲之余,他实在没有多大的信心能再度面对那样强悍的敌人,而且对方还有完好无损的一支大军在后。

“罢了!段韶和兰陵王走失,非我之过,况且我手里还捉着寇谦之,也是大功一件。”金一刚要拨马向南山上,去和宇文阵会合,却听金主欲言又止:“这个,小辈啊,有一件事情,这个……”

“什么这啊那的,快说。”金一大不耐烦,这金主平日

多,不让他说都要说个不停,怎么今天转了性?

“那,你叫我说的呐。”金主貌似鼓足了勇气,以此为开场白,几句话气得金一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我适才运神感应神体,觉神体中钱力充沛之极,比咱们出战之前还多了几倍,几乎赶得上刚出山时那鼎盛之时了。原来,原来是……”

“是什么?”金一忽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停下了马蹄,牛琪琪不明其意,也跟在一边停下来了。

“原来是啊,这个,那段韶居然也是修习钱神法的,虽然不得其神韵,不过他身居北齐高位,一直敛财不止,这钱力的积累倒是极为深厚的。这个……好似是他将一身的钱力全都转给了本神的神体,以此换取了身得自由,骤然难,才救了高长恭,跑下山来的……”

幸亏牛琪琪及时伸手扶了一把,金一这才没有摔下来,脑子里嗡嗡直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段韶跑了,竟然是拿钱力向钱神买地命!亏自己刚才还在说,段韶和兰陵王并非自己看守,走脱了也不是自己的错,到头来自己打自己嘴巴,这岔子居然还是从自己身上弄出来的!

回想一下,此事也并非无因,前次在长安,那影达摩行刺宇文未果,一场激战之后终于被擒,那时就是自己用金主的神体,将影达摩套在了钱眼中。可是当时那影达摩将一身的修为尽数舍弃,便从钱眼中轻松挣脱出来,神念一走了之。那时自己也曾对金主大为不满,后来诸事频出,才搁下了,谁知今日又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金主住在金一地灵台中,对他的神思再明白不过,眼见金一地灵识在灵台中上窜下跳火星乱爆,知道他这一次实在是气坏了,忙道:“怪不得我!你也知道我钱神的法则,万事万物都有价钱,只要给对了价钱,那就都能交易地。若是我能控制,那还有的说,那神体中并无神识地话,只能凭着本能和钱神的法则行事。

也是那段韶狡猾,也学过钱神法,恐怕是窥破了此节,才交出了自己积累一生的钱力,买了命脱身。我和你一起出来找寇谦之这老牛鼻子拼命,离得这么远了,怎管得了神体如何运作?”

“你,你说什么?如此说来,这还是我的错,不该带着你一起走开啦?”金一真正的火冒三丈,灵台中的本性真灵一股无名火直烧向金主,幸亏钱神是大日如来咒下锻炼过的,倒也不大惧,反而越说越有理了:“物有物性,神有神职,好比你向那赵公元帅请求见证契约,做了法事上了贡品,他就得为你办事,总不成说他今日心情不好,或看你小辈不顺眼,于是就不办了?本神既为钱神,也就有钱神之法则,段韶那厮狡猾,看出了这一节,利用了钱神法则脱身,你怎么能怪我钱神的神体?我若是收了钱还不办事,那不就成了九头元圣那种混蛋了!”

咦?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金一火气渐渐消了,一想也不错,这世界上既然有诸般神明各守本位,各有各的法则,好比道士存神得法,就能借用神明之力,一切井井有条;否则的话,每个神都按照自己的好恶行事,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想通了此节,他的气也消了,总之以后是不能太信任钱神的神体,再用这神体拿人的话,拿完了还是另想办法制住了才好。只是这么一来,要如何向宇文交待?或,还是去想法抓了段韶和兰陵王回来,将功折罪?

“别傻了!”所谓此消彼长,一看金一的火气下去了,金主立刻理直气壮起来:“他能和神体交易,乃是因为也是练过钱神法的,旁人哪里知道?你这么说出去,就是不打自招了!何况咱们也不吃亏,段韶这厮的命好值钱哩,你拿了他向宇文功,定然还得不到这些赏赐……”

“住了!你就知道钱!”金一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旋即现自己又错了,钱神不知道钱,难道还能知道舍生取义不成?

两人这么一番话说来不少,但都是在金一的灵台之中,神念交织间也只是一瞬而已。当金一重新镇定下来时,也已经有了主意:钱神说的没错,但这件事始终要给宇文个交待,因为如果自己不说出真相,看守段韶和兰陵王的人中间,一定有人因此而获罪。那些人,也都是自己的战友同袍……

是以,当他一回到山顶,见到宇文时,第一句话就是:“请大家降罪,让段韶脱逃,都是我的罪过!”

第六十七章 暴病

这时候,大周的援军已经源源不绝从迷雾中开出,陆续注入南山周围,抢占要点整顿队列,以备与北齐援军斛律明月军的大战。www.65txt.com~~~~而统兵大将们则一个个冲上南山来护驾兼请罪,待得知宇文凭这两千名千牛卫,大破了段韶的万余兵马,甚至一度将敌方领军的段韶和高长恭都给捉住了时,又是赞叹不已。好在大周将帅大多是尚武不学的,大部分人只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不肯再读书了,一个个肚子里的花花肠子都不算多,这赞叹声倒似较为真诚,用词也比较朴素,无非是“大家了得,大家厉害”之类,听着不那么叫人作呕。

宇文坐在一块山石上,身下铺了一张虎皮,只笑吟吟地听着,偶尔安慰一下过度自责的某位将领,眼睛却多半关注着山下的局势。初时的扰攘过后,受到宇文赫赫战功激励,这帮大周的将领们也是摩拳擦掌,不甘人后,都盼着和斛律明月这位北齐第一大将血战一场。

而金一归来,手上又抓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寇谦之,这等原先近乎神话中人的道门巨子,如今却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一个大周的小兵拖着,此等景象将原本已经士气高涨的诸将刺激的双眼血红,纷纷请战。

正是在这种气氛之下,金一的这一句话,顿时令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宇文眼睛盯着金一看了一会,忽道:“阿一,你说段韶脱逃是你的罪过,是有意放纵,还是无心之过?”

金一准备好了一肚子话,要解释钱神地法力为何在看守段韶时先是管用后来又失效,这事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地。哪知宇文不问细节,倒是让他愣了一下,方低头道:“无心之过,我出生入死才擒住了段韶,怎会有意放他。”

宇文将手中大权一摆,笑道:“那就成了,你身不在山上,原本没有你的干系,却将此事说出来,足见心底无私,既然你说是无心之过,孤便信你。如此,段韶之事上你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可好?”

金一怔了怔,听宇文口气,竟是轻松无比,难道此事就这么过去了?见他神情,宇文而不语,却向一边的杨素比了比,杨素便上前从金一手中接过寇谦之,命人摆下阵法,再加上符咒,囚禁起来,丝毫也因其死活不知而有所大意。

“此番出兵,为的是解汾北危局,报汾州之仇。日间恶战虽然得胜,北齐大军尚在,律明月高深莫测,不可轻敌。谁来论一论战局?”宇文环顾当场,目光所及处,原本是志气高昂的诸将,却一个个都不说话了。近年来律明月身为北齐大将,哪里危急到哪里,其所率领的敕勒强兵号称无敌,大周诸将自齐王宇文宪以下,没少吃过他的亏,算起来,自从五年前老随国公杨忠故去之后,竟然再也没有一员周将能在他的面前讨到便宜。

而今日。实是一个打败斛律明月地大好机会!北齐三将齐名。段韶尤其以算无遗策著称。却在以多打少、有心算无心地局面下。被人打了一个全军覆没。兵败成擒。即便是后来侥幸逃脱。余众必也胆落。

律明月要想挽回这个局面。当真要有回天之力才行!

大周立国三十年征战不断。从关中地小小地盘。到如今地跨荆楚、巴蜀、雍凉、北地以及河东。全是靠打出来地天下。现今诸将中即便是如宇文宪这样地第二代。也不是不知兵地人。这等局面谁看不出来?可问题就在于。越是这种情况下。万一打败了就越不好交待。况且对着斛律明月手上完完整整地五万大军。韦孝宽尚且要避敌锋芒。谁敢说包打头阵?

他们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金一可就管不了许多了。尚有一件大事坠在他心头。说什么也要第一时间去解决了。什么事?他地那根由老孙地毫毛所变地铁棒。跟随着他一路从五指山中出来。从未离过身。方才却因为中了寇谦之地计策。三五火车棒法一棒走空。连铁棒都丢了。算起来正是在这山头上。那是一定要找回来地。

可是。他跑到自己方才和寇谦之交战地地方。却见这里已经驻满了大军。铁甲锵锵旌旗密布。黑夜之中灯火也烧得通明。却上哪里去找那一根小小地毫毛?

“主人。你就没什么道术。能和那毫毛相感应么?”牛琪琪见状。便问。

道术?金一搔了搔头,他用这根毫毛变成的铁棒,只知道抓在手里念个诀,便能放能收,收时就自动贴在身上,方便不过,从来没有离自己身这么远,这么久过。不过既然牛琪琪这么说了,大军之中要找这么小地一根毫毛也不容易,倒不妨一试。

他便即单手两指虚捏着

诵念道诀。这一念不要紧,他心里陡然一阵悸动,里的金箍棒忽地大放光明,热力直透出来,而且不住振动,虽然无声无息,却令他地整个心都动荡起来。

而下一瞬间,从远方也传来了一股相似的振动,与他心里金箍棒地振动相应和着,两股合成一股,轰地一声,竟将金一震得浑身肌肤都麻,头皮都要炸开来一样!

“在那里!那里一定就是我铁棒的所在!”金一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了!然而第二反应就是,弄错了吧?他明明是在这里将铁棒丢出去变成毫毛的,一根毫毛能飞那么远?

“在那?”牛琪琪向远处看了看,忽地一惊:“那是北齐大军的方向!别是他们方才逃走时,不知谁带走了?”

“唔……不论是不是我的铁棒,如此异象,定和我有莫大关联,只有去看一看才知道了!”念道诀找铁棒,找出这么个结果来,真是始料不及,如果刚才自己就觉了这事,那么定会毫不犹豫地去追截落荒而走段韶一队人马,因为除了那一队,别的北齐军全都在掩护其撤退途中被大周追兵毫不留情地斩杀殆尽了。

“走吧,看来只有再去冲一阵了,离得近一些的话,想必感应更强。”金一转身回到宇文阵幕中,却听宇文正在那里怒:“大战头阵是孤亲自打了,现今我军数目不下于敌军,又是乘胜之师,找一个出来冲阵的将军竟然无人响应?!”

敢情自己出去转了一圈,这军议还是没多少进展呐?这时的金一,态度可就截然不同了,关系到他的铁棒下落,这一仗怎能不打?

他掀开阵幕钻进去,宇文看也不看他一眼,怒火只有越来越盛,大权上的无形权威在阵幕中散开来,犹如一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这些百战宿将顷刻间便个个都矮了一截。

宇文气凌诸将,正待点名,陡然间脸色大变,叫了声:“阿一,快来!”仰天便倒!

这一变突如其来,谁都没有想到,所有人都呆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刚才还压得他们腰都直不起来的宇文,像根木头一样朝后倒去。惟有金一,一听宇文呼唤,便即想起在长安正武殿的密室中,宇文所出现的异状来,当即冲上去抱住。

一按他的左手,金一便即确信,果然是大权又生异变了,宇文左手原本就已经和“大权”融为一体,只是他一直戴着手套,看上去只像是成天抱着“大权”不撒手一样,旁人不大看得出来。而现在,他左手的手臂上也开始出现了黑气,正是被大权侵蚀的征兆!

宇文宪到底是宇文亲弟,算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抢上去和金一一边一个抱住了宇文,叫了两声,宇文巴抖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更是好像石头一样硬。

“齐王,大家这是……”金一刚要将自己所知说出,宇文宪却是脸色一变,挥手示意他住口,起身向诸将大声道:“大家染恙,诸将各守本阵,严防敌人夜袭,以安集军心为第一要务,此事谁敢泄露一句,纵使宿将大功也立斩不饶!”

宇文病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在诸将中间传开去,随即又肃然,一个个躬身领命,退了出去。随即便听见马蹄声四面八方地传了出去,军令一层接一层,片刻间便传遍了整个军阵,跟着就是阵法的调整,兵力的配属,一切都井井有条。

宇文宪又传一道令,吩咐杨素率领千牛卫将中军封锁:“即令是我府中的将帅,无杨都督的军令,也不得踏入中军半步!”这一道令出,杨素的脸上也有些钦佩之色,却不多言,只领命布置去了。

这两件事办完,宇文宪这才转过身来,向金一道:“金千牛,大家方才只唤你一人,是何用意?”

此时阵幕中只剩下牛琪琪在,却只闭着眼睛坐在一角用功,金一别无顾忌,遂将当日在长安,自己用钱力帮助宇文服“大权”异动的事说了出来:“当日大家在骊山收服大权之时,我便有功在彼,两番都是得我助力,如今大权又再蠢动,故此大家只唤我一人。”

宇文宪点头:“如此说来,你确是居功至伟,难怪适才大家推心信你。如此,你可医得好大家么?最低限度,不能乱了军心。”

“尽力而为……”金一心里忽然想起,钱神刚刚收了一大笔钱力的“贿赂”,将段韶放纵了。现在要救治宇文,说不得又是大笔的钱力用出去,难道果真是不义之财,来得容易去得快?

第六十八章 八道

做过一回,原是驾轻就熟,金一早知道“大权”的特性,对于接触它的血肉有一种极强的侵蚀力,宇文左手不是“拔”不出来,而是在收服大权的过程中被完全侵蚀了,和大权融为一体。www.65txt.com-====-这虽然令他驾驭起大权的力量来更为得心应手,却也种下了几番力量失控的祸根。

刚把手搭在“大权”上,金一就觉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大权上原有两百十六枚金钱,乃是金一先后两次贴上去,用来制止“权力”的泛滥的,在这些金钱上,更注入了极大数目的钱力。这钱力与“权力”彼此纠结一处不可分离,才遏制住了大权的力量肆虐。

而在日间的战斗中,宇文为了和段韶、高长恭这样的强敌作战,不但将这大权上的威力挥到了极致,更是在没有修习过钱神法的情况下,将大权上的钱力也夹杂在自己的黑焰中用了出来。如此一来,钱力已是不足,大权的权力又被全部释放出来,此消彼长,这大权怎么能不失控?

不过,现今这大权的力量已经越出了其本身的范围,正向着宇文身上侵袭,而宇文生修炼的家传黑焰,其实与大权的“权力”是一脉相承,现在又是久战之后,其实已经成了主弱客强之势,全力应付也还阻止不了大权“权力”的上攻,更不可能配合金一,用钱力束缚住大权了。

好在钱神新近吞了一票大的,金主又有些理亏,也不敢吝惜,大笔地钱力投下去,暂时算是稍稍缓解了权力侵蚀宇文肉地速度。

看着兄长终于睁开了双眼,宇文宪大喜过望,忙蹲在他身边,将自己适才所下的命令告诉了兄长。

宇文身子不能动,灵台倒还清明,点头道:“兄弟之中,你历经战阵,年纪又长,确是我的臂助。目下敌人新败胆落,我军若不进攻,他们多半是不会攻过来的,只须稳守阵脚,待我能起来了再做打算。”

宇文宪点头称是,也不敢再往下说,宇文氏兄弟相继为天王,已历三代,宇文旦倒下,多半就是他继承大位,这倒没什么问题,可此事的大前提,那就是一万个不可说了。

令宇文宪退到阵幕之外。宇文又问了金一自己地病势。金一不敢隐瞒:“大家。<<>>情况不妙。我地钱力虽能遏制大权之力泛滥。也须有大家居中导引。可如今大家却显然做不到这一点了……单是用钱力地话。似乎与大权之力极易融合。到最后恐怕是全搭上去也没用。徒然增加了大权地威能罢了。”

宇文了这个坏消息。却一点也不担心。反笑道:“不错。我自得大权之后。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经赶得上当年太祖地功力。这其中你地钱力颇有推波助澜之功。若要阻遏大权。其实有一个人比你更为适合。只是我一来担心本身地机密外泄。二来也怕过于限制大权地威能。反而失去了意义。如今形势所迫。只得用此人了。”

“是谁?”金一大为欣慰。这担子总算不用全部压在他地肩上了。可是。宇文口中吐出地名字。却令他浑身都如堕冰窖:“新晋内史官。你地好友。李大白便是。”

李先生……金一地眼前。又出现了那一道从头顶划过地惊天剑光。吞噬了李大白地白衣身影!他心中一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宇文时就觉了异样:“怎么?”

当得悉李大白已经丧命于寇谦之地剑底。宇文为之沉默半晌。方道:“时也命也!当年太祖雄视一时。最终也是因为本身黑焰无法驾驭。以至于身化为灰。对外只说是暴病而亡。我本以为得到了大权真身。当可逃过此劫。孰料却是自己给自己送了……”

“终”字尚未出口,阵幕中忽然有人朗声笑道:“大家何出此言?真命之主,岂可因此小小挫折如此颓唐,当效当年手握这‘大权’的秦皇赢政,虎视,鞭笞天下,这才配做‘大权’这等异宝的主人呐!”

“许天师?!”金一一下就认出了这声音,惊喜万分,以许旌阳地身份,既然现身说话,而且语带激励之意,断不会无的放矢。

回阵幕中一角,许旌阳地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手中的拂尘却换了一柄木剑,神情潇洒之极,全然看不出来刚刚和道门另一位天师张道陵恶战过一场。

对于这两位天师决战地胜败,金一自是好奇,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探询此事的好时机。宇文见许旌阳,也来了精神:“有伤在身不能礼敬,天师恕罪。诚如天师所言,我目下尚未参透这大权地奥秘,谅来尚有无数难关要过,只是眼前这一关,还须天师指点迷津。”

“这迷津大家早已渡了,何须我来指点?”许旌阳一句话,又说得宇文金一面面相觑,好在这位平民天师不是那么爱弄玄虚,又加了一句:“既知李大白能治大家的病,何不遣人去传?须知眼见未必是实!”

金一从地上整个人蹦了起来,抢到许旌阳的身前,惊喜之情难以言表:“许天师,你是说,你是说……李先生,他还活着?!”就连在一旁盘膝用功的牛琪琪也睁大了双眼,寇谦之劈向李大白的那一剑,山也斩开了,李大白居然没事?

这时若是再多话,那也不叫天师了,许旌阳只是笑而不答,金一激动了好一会才醒过味来,人是死是活,叫过来一见不就成了?只是他自己陪着宇文好走开,叫人传令又怕泄露了宇文势的秘密,只得请牛琪琪骑上绝地去找李大白出来。

绝地的脚力何其快捷,盏茶功夫就又回转来,阵幕掀处,李大白一个虎跳蹦进来,抱着金一大叫:“金兄弟,金兄弟,你瞧,我可是大难不死啊!”

“真的,真的没死,好好的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此刻真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金一心里的那份伤痛才真正转为了狂喜。

短短的相交,却共过这么多的患难,李大白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一个位置,而先失去又再意外得回,如此的大起大落,他的泪水终究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全不管身边还躺着一个亟待救治的宇文

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平静,将李大白引到宇文面前,一面赶紧把眼泪擦了去。宇文也不着恼,反而笑了笑,只命金一将自己的情形向李大白约略解说了一回。

接下来的部分,那是连金一也不知道的了,宇文让李大白看那“大权”的顶端,赫然有一个小小的“仁字”,而在那个“仁”字周围,竟有一大圈完全看不到“大权”那黑色的力量,露出的是木质的纹理!

“这是当日在~山时,你用来助我收服大权所留下的印记,我多日来曾经尝试驱除,却觉完全无能为力。”宇文笑道:“当时我也曾为此暗中着恼,以为不能挥此宝的全部威力,不想今日却要你再多给我些拘束了。”

李大白面色一正,恭恭敬敬道:“大家,臣下尽力而为!”随即蘸墨挥毫,以字法又写了一个大大的仁字,手向“大权”上一指。然而,在众人期盼的眼神注视下,那个“仁”字却飘飘悠悠地和原先那个仁字合为一体,绿光一闪就再也没了动静。

李大白额头登时出汗一层,连连又写了几个“仁”字,结果却还是一样。

“为何如此!”一直是镇定如恒的宇文,此时也露出了些许焦急之色,然而方寸终究未乱,眼睛望着犹在一旁悠闲的许旌阳。李大白是经过他称许的,一代道门天师,出口岂能成空?

“尔等,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许旌阳微微一喟,缓步走到宇文身旁盘膝坐下,向李大白道:“仁只一道,你便写上一千一万个仁字,也还是同一个仁,这世上岂有第二种仁?若有,也是乡愿,伪仁罢了!你只想想,为何这大权威能无比,侵蚀血肉,却能与钱力相容,又能被你的仁字所制?”

金一和宇文面面相觑,还是李大白,到底是读圣贤书出身的,经许旌阳这么一提点,立时醒悟过来,大声道:“我明白了!所谓‘大权’,其威力本质就和世间的权力一般无二,权力有贪腐,故而大权能腐蚀人之血肉;权能为富人收买,故而大权能与金一的钱力相容无间;儒家自孔圣人起,便用仁义劝诫君王,行王道仁政,这便是仁道能约束大权的道理!”

“而除了仁道之外,儒家用以劝谏君王的,尚有七道可用!”李大白猛地挥动手中的大笔,饱蘸绿墨,闪电般写下七个大字,文曰:“义!礼!智!信!忠!孝!!”

七字一成,一起向“大权”上涌过去,也不须李大白如何指示,若有灵性一般,径自在“大权”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八个字一起出淡淡的绿光来,看上去也不是如何霸道,与大权上出的黑光、金钱上放出的金光相比,甚至让人觉得黯淡无比,然而那黑光和金光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八点绿光去!

宇文喜地叫了出来:“成了!大权的力量正从我手臂中回流到自身中去!”不用他说,金一也看得出来,那手臂上的黑气片刻间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此时的李大白,却早已泪流满面!

第六十九章 论权

伤势一时尽去,宇文气风,就要再度擂鼓聚将,商议进击北齐军之事。www.65txt.com许旌阳却稽道:“大家此刻虽然已经镇住大权,然而此宝并非纯用防遏之道可以驾驭,要想当真随心所欲,大家还须向治道上多多入手。当年秦皇赢政权倾天下,当真是一柄大权便将天下英雄豪杰、术士圣贤全都压得服服帖帖,他本人可从没上过战场。”

听到这里,金一怀中的钱贯子忽然抖了起来,金一大奇,伸手一摸,却没觉钱贯子本身有任何动静。

他一想就明白了,当即问金主:“卢真人怎么了?”

“这老鬼,在那里吓得直抖哩!现在还好一些了,方才你给宇文伤的时候,他就像一滩泥一样,躺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金主幸灾乐祸地大声嚷嚷着。

给宇文伤的时候,那不就是“大权”的威力肆虐到最高点的时候?金一有些明白了,卢真人身为秦皇驾前三十二术士之一,走过了从战国到大秦的漫长岁月,最终三十二术士却一起折戟沉沙,只活下来他和另一位侯真人这么两个人,卢真人自己尚且沦为狱卒,被囚禁在阿房宫千年之久。

尽管卢真人一直没有说过,秦皇到底是如何将他们这三十二术士一网打尽,然而他当初在阿房宫中,对“大权”就是噤若寒蝉,不敢越雷池半步,现在藏身在钱贯子里,还是被“大权”之威吓成这模样,大有可能他们三十二术士,当年就是被秦皇的“大权”一网打尽的!想到这里,金一的汗毛孔也有些炸,如今的宇文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修为,一只黑手抓龙抓神抓鬼,那是随意揉搓,可是看起来,这还不是他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

宇文身为“大权”之主,对于许旌阳的话理解的却更深一层。权倾天下……自打从许旌阳地口中,得知大权的特性正如世俗的权力一般,他眼前就好似开了一扇门,展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过往在运使大权的过程中,许多不明所以的细微之处,用这个道理去一框,便一一分明。

,大权何以能与金一的钱力相容无间?这简直再好理解不过了,哪一朝哪一代的权力,少得了被人用金钱买通,出卖手中的权力!又譬如,历代儒生都能直言进谏,不惜冒犯天颜,甚至以死进谏,故此儒生所信奉的八道,便能对“大权”这件暴走地法宝有所制约。

他忽然想起:“史书上说,秦皇当位时曾一举坑杀儒生数百人,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对‘大权’压力太大,引致秦皇的反弹?”

他端正了坐姿,身子向前微微倾过去:“许天师,此番承你大力,我军方能取胜,我也才能得保领。大恩不言谢,如有什么我能为天师办到的,请天师只管吩咐。”要说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自然是关于大权的一切,可是身为一国天王,又是雄才大略之辈,他却深知,像许旌阳这样的天外仙人会介入到凡间的争斗中,必有所求,而且所求必大。这事如不尽早解决,后患恐怕难免。

许旌阳微微一笑。却道:“贫道世外之人。与世无争。大家何以认为自己有以益我?”

宇文笑起来:“天师或与世无争。不过却未必与世外之人也无争吧?若说是为了一时意气便来与张天师一较短长。是何人哉?即便是我。也不屑为之。”他说着。忽然一拍大腿。道:“是了!许天师地净明道为荆楚百姓所信持。我大周军十年前攻破南梁。将全城百姓都掳掠为奴婢部曲。我地王后李氏也在其中。若是将这些百姓悉数免为良户。授以耕地令其与府户相等。天师意下如何?”

“如此。功德无量矣!”许旌阳肃容。微微躬身道谢。坐定之后。说出地却是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及地内容:“大家。适才贫道与张天师在云中斗法。彼此各有所长。故此迟迟不下。是大家向段韶出了一招。乃是用这法宝‘大权’祭起一座山来。张天师忽然用法术去捞了一把。不想被大家算了一招。那山陡然炸开。乱了张天师地正一盟威法坛。才给了贫道可乘之机。大家可还记得。当时张天师从云中说了一句什么话?”

这突如其来地一句话。却正中宇文地一块心病!他双眼一亮:“我记得。那时云中之人说了一句。番天之法。岂可现于人间!难道我用大权之威凝成一座小山。就是叫做什么番天之法?”

“正是!”许旌阳面容肃穆。仿佛说地事关系重大:“大权乃是上古之宝。并非今日才在大家手中始创。故此这门法术。在上古时也有名号。如大家这一手。就是唤作番天之法。大家可知道。这大权法宝。为何其形如一根短棒?”

“某诸事不

要请天师指点。

”宇文受教。

“大权之起,已不可考,最初为天界注意到此宝神异时,此宝已经是在轩辕黄帝手中,当时它的名字,叫做权柄。柄,短棒也,正是说的此宝的形状。”

宇文拍大腿:“有理!怪道人都说什么权柄,大柄的,原来是从这里地来历。”

“不错。再问大家,商周时皆封诸侯,分守各地,自秦时始改郡县,那些官员是凭什么来取信于民,确立自己身为皇帝使的身份,才能为民父母?”

“官印!”宇文假思索地答了一声,随即脸色却变了变,若有所悟。

许旌阳拊掌道:“大家颖悟过人,果然想到了!不错,那些官印之上,都有秦皇以权柄所加地权威在上头,因此才能威服远人。而这种,将大权的权威分出来,凝结成印,在上古时就唤作番天之法,取起化一天为无数番之意,是番而不是翻。”

“天师是说,我所祭出的那座山,其实不是山,而是一枚印?”

“正是!而上古之,广成子为帝师,功黄帝,在黄帝乘龙上天之时,也将他的权柄中的权威尽数取出,以这番天之法,凝结成为一枚大印,成为他震慑一方地护身法宝,在商周革命的封神一役中,更是威名赫赫。这件法宝,就叫做番天印!”

番天印!宇文自己都愣住了,那是神话中地神话,竟然会从自己的手中做出来?他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地双手,右手干燥而白皙,左手……却再也看不见了。

许旌阳续道:“张道陵抓住了大家的番天印,却被大家及时将番天印地威力全部爆出来,此宝神异,即便大家尚未得其神髓,威力也是不凡,才能乱了张天师的正一盟威法坛。否则的话,贫道若要获胜,实属不易。说起来,贫道也不敢独居其功哩。”

笑了笑,许旌阳又道:“只是大家勉强使用此法,已经留下了隐患,如今虽然暂时压住了,也不宜再经战阵,还是速速回国静养,修习这大权的精要为上。故此贫道主张,大家不妨静待齐军退兵,再遣一将重收汾州,便可班师回朝了。”

权柄,番天印,儒家八道制权,这一切都与宇文所知的大权特性若合符节,由不得他不信,许旌阳确是深知大权虚实之人。他说自己尚有隐患,那还有假?就算有假,自己此次能胜,背后少不得许旌阳撑腰,少了他谁能对付得了张道陵?

“既是如此,自以许天师主张为是。我这就令部署便是,待班师之时,还望许天师麟趾能望长安一行,如今我关中道门不可再与天师道往来,若能与净明道合二为一,都归许天师统管,也省了我一番心思。”

许旌阳居然并不推辞,一口应承了,宇文喜,这不是请了个活神仙回家么?别的不说,至少现在寇谦之已经被打倒了,许旌阳再一到长安,北方道门的重心,这一下就立刻转到长安来了,还用得着担心大周治下的道门因为天师道的缘故而生变乱么?

他立时就请许旌阳到后面小坐,李大白和金一陪着,自己令擂鼓聚将,自去布置退兵之事不提。

这边到了后帐,金一才有机会问起李大白,如何能在寇谦之的剑下逃得残生?李大白却一脸的悻悻然:“哼,你道是我命大么?原来是那天上的太白金星,在我身上下了一道护身用的六丁六甲神符,怕我肉身坏了,害得他下界麻烦。就是这一道神符,方才救了我这条小命。”

金一这才释然,连声称庆。李大白却看出他神情有些恍惚,问道:“阿一,你不高兴我得救么?为何神思不属?”

“哪里话来!”金一见他看出来了,也就不隐瞒,将自己的兵器丢失,感应到的位置却是在北齐军中之事说了,皱眉道:“我原想,反正要和北齐军大战的,到时候冲阵去找就是。可如今大家身体不适,已经定下了回师之议,我这兵器却向哪里去找?”

李大白还没说话,许旌阳却霍地一惊:“金小哥,你的兵器,与那五指山下的孙大圣有什么关联么?”

“咦,你怎知道?”金一一怔,还是答道:“乃是老孙送我的,原本是他身上的一根毫毛所变,又凝聚了他那兵器如意金箍棒的一缕精魂在内,故而变化随心。”

“不好!”许旌阳拂尘一挥,面色严峻之极:“那孙大圣有七十二变之法,浑身四万八千根毫毛都是他的化身,你这一根毫毛若是落在佛门大德手中,就是他们打通五指山的金钥匙啊!”

第七十章 邺城行

诚如许旌阳所料,北齐军遭遇大败,虽然主力实力尚在,但心胆俱丧,能够维持一个体面的退军已经是大呼侥幸了,恐怕连北齐军自己都想不到,这还是拜了宇文身体不适所赐,否则的话,一场大败只怕在所难免。www.65txt.com

收复汾州这件事,由刚刚在汾州殉城的故汾州刺史杨敷之子杨素担当,诸将也无法和他争抢。而就着此次的功劳,宇文阵便授他清河子爵的勋位,命他就地收容其父旧部,重建汾州和汾北地方。

富贵逼人杨素,从此离开了宇文身边,开始登上了更大的舞台。

只是短短对峙了一夜,次日一早,在觉大周军并没有立即起大举进攻的倾向时,北齐军立刻开始有组织地撤离,斛律明月的道术虽然在白天也可遥照千里,掌握战场全局,北齐军撤退的动作无懈可击,令部分有意组织小规模攻击的大周将也徒呼负负。

两天之后。

大周军的主力围绕在宇文中军周围,也开始向着龙门渡口撤离。然而在营地里,一小群人却流连不去,依依话别。

宇文穿着普通军士的军装,站在一群同样穿着普通军装的千牛卫当中,握着金一的手,微笑道:“此去万事小心,我送你的纸鸽小心藏好,若有缓急便即烧了,自有援军接应。”

金一一副行的装束,这是听了熟悉北齐情况地人的建议,说北齐境内佛道同兴,沙门的行行走各处,官府也不查究,穿城过府也不用受多少盘查,没饭吃了就直接找个佛寺投托……总之只要是行打扮,到哪都方便。

他拄着戒杖,背着包裹,头打散了披下来,年纪又轻,倒真像是个行的模样——所谓行,便是苦行僧人之意。见宇文咛再三,不惜以天王之身留下来与他话别,也自感激,点头应了。

新任千牛卫都督韩擒虎。却在一边拍着史万岁地肩膀。大声道:“金兄弟此去。安危都交给你了。可别丢了我们千牛卫地脸呐!”原来史万岁只是要增长自己地功力。偏偏他先练地是鬼力。又在骊山中得了徐夫人剑。更是一柄饮血越多威力越盛地凶器。~~~~故此不肯随大军回长安去。请假跟着金一往北齐境内去。

此时他也是一副行地装束。背上背着那柄徐夫人剑。很不耐烦地挥开韩擒虎地手。嚷道:“你新官上任。倒像模像样。我会丢了千牛卫地脸吗?此去北齐境中。少不得要大闹一场。让我凉州史万岁之名响彻北齐。鬼听了也怕。方不负此行!”这倒不是他有意招摇。他一身地功力根基。全在煞气上头。当真是鬼也怕他。

既然是微服潜入。那两匹天马太过显眼。是不能骑了。史万岁委屈着捡了一匹瘦马。金一干脆做回老本行。让牛琪琪依旧变成小母牛地模样。仿佛牧牛一般。不过这次前往北齐。队伍中却还有一人。乃是李大白是也。

大军都已撤离。宇文不便过多停留。当下便即挥别了。上马向西而去。

金一三人又在营地旁等了几个时辰。到天黑时分才下了山。虽然此时北齐军已经离开了一天路程。两军早已脱离了接触。但难保没有留下耳目——入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看头顶上地月亮是不是在原地。律明月那仿若无处不在地“明月照天山”。实在给人以太深地印象。那种随时随地都有人在窥伺地感觉。绝不好受!

如此赶了一天。待重新看到北齐军地后卫时。金一又念了一次道诀。结果那感应地所在离本方却愈远了!“看样子。北齐军徐徐后撤。中军如段韶、高长恭一行却是在加速前行。”

史万岁点头道:“倒也合理,这两人都被擒在先,高长恭更是重伤濒死之身,当然要赶回去好生修养。这倒给了咱们一个机会,那携带着你兵器的人不论是谁,总之是会离开大军赶路的了,咱们若能抢在头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凭咱们几个人的本事,有心算无心,哪怕段韶和高长恭都全手全脚,也要吃个大亏!不过现在有一个重大的问题,他们究竟是回城,还是回晋阳呢?”

见金一意似不解,史万岁续道:“段韶素来是坐镇晋阳,一面管理当年随同北齐神武帝高欢起事的六镇遗民,一面抵御北方突厥进攻,他南下参与和咱们地战事也是不得已,如今他伤得未必很重,应该是回晋阳去主持当地军务才对。而高长恭乃是北齐亲王,居于城,伤势又如此之重,该当回

咱们若要劫道,就得先找准了地方才下手,这路线紧要。”

李大白大为赞叹:“史将军好似是劫道的行家里手,思虑这般周详,莫非是干过的?”

史万岁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咱们在凉州和妖戎打仗,硬仗不多,烂仗不少,这烧营劫粮的事哪一边都没少干过,雪中追敌、轻骑七日七夜不下马也试过,山贼那点玩意算什么?”

金一忽地摇头:“劫道使不得,他们一定有防备。”

史万岁一怔,只听金一道:“我那兵器特异的很,不用时只是一根毫毛,旁人恐怕带上了也不知道,本来是无事的。但前日许天师一句话,倒把我点醒了,这件兵器别人就算察觉不到,那和高长恭一路的影达摩可就难说了。虽然是未必如此,但不得不防,一旦咱们暴露了,就算能脱身,这兵器也难以夺还了。”

原来如此……伏击的第一要素,是突然袭击,如果对方先有了防备,只要带上一支相当数目地护卫队,再在周围安排下接应的人马,这伏击极有可能就变成了反伏击。久经战阵的史万岁自然知道这其中地关节,皱眉沉思良久,方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确定下那毫毛是向何方去,若是段韶与高长恭分道而行,你那兵器往晋阳去了,那个影达摩自然不在其中,便好相机下手。倘若是往城去时,再做理会。”

几人随即改变路线,兜了一个大圈子,从稽胡境内往东路赶去,稽胡乃是与妖戎一般的部族,北齐和大周都管不着他们,相对较为安全。

赶了两天,已经超过了北齐军,到得壶关时,此地便是分道之时,他们寻一个隐秘地处所藏身,等待着目标的到来。

第二天晚间,只听人马嘶鸣声,数十骑健马先上了周边地山头,四下里巡视,沟沟坎坎都不放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幸而他们几人用地是许旌阳所赠的灵符,掩人耳目最是擅长,几骑齐军就从他们眼皮底下过,竟也好无知觉。

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得意之意,因为头顶上正挂着两轮明月——斛律明月!他竟然抛下了大军,亲自护送来了!

金一的心变得沉甸甸的,他忽然想起了许旌阳的警告:“这东西落在佛门的手里,就是打开五指山的一把金钥匙!”释然和尚他们拼命找自己,不就是为了打开五指山吗?如今这个机会,却由自己交到对方的手中去了!

纵然段韶和高长恭伤重需要护送,斛律明月也断然没有丢下大军来为他两个亲自护送的道理,大周军和他们最多只有三天的距离,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忽然杀过来?北齐军可不知道,大周军退兵真正的原因是宇文身体不适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北齐一方已经现了那根毫毛的存在,并且完全认识到了其重要性!

隐身符的保护下,小声说话也不打紧。李大白便赞同金一的推论:“不错,如今寇谦之被咱们抓回了长安,差不多已经是活死人一个,道门指望不上了,佛门的支持对于北齐就变得越重要起来。不要说是成功地重新打开西天路,北齐只要以这件事为号召,就能让这天下佛子统统归心,声势何等浩大!”

史万岁看了半天,也是摇头:“没机会了。律明月老于军事,真正当回事来做的话,前后行军全无破绽,我料他必定还不止这些人马,周围至少有七八支兵马可以在有事时迅即赶来。

咱们连那毫毛究竟在谁身上都还不知道,怎么动手?”

金一咬着嘴唇,心犹如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样难受,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自己坏了事!不知道,如果被佛门打开了五指山,老孙会怎么样?他和西天诸佛的那场战斗,胜负究竟如何呢?五指山没有打开,那就说明他们至少还没分出胜负,如果因为这里的变故而改变了结果,那岂不是我害了老孙!

他倏地下定了决心,毅然道:“我们去城!”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都愣了一会,然而随即,一个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李大白拍了拍金一的肩膀,牛琪琪向他竖起大拇指,史万岁更是把双手的关节拧的咔吧响:“好吧!就让我们几个,把北齐京城给翻个底朝天吧!”

第一章 乱邦

一章

“……因此。www.65txt.com

几人商议之后。决意跟随潜入北齐国都邺城。伺机取回我的兵器。决不让北齐借此取的佛门的大力支持。”

在金一面前的一团圈中。的是高颍的面孔。他已经成为宇文身边与金一这一小队人马的直接联络人。当悉一等人的决定之后。高颍为之默然片晌。方道:“已至此。这也是别无选择。我当以此向大家回复。不过。我想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如果北齐一方真的清楚此事的重大意义。哪怕他们根本做不到打开五指山这件事。也会以此来大做文章。号召天下佛子一起支持北齐。”

这件事。李大白也曾向金一说明。故此金一并不意外。只是更觉的肩上沉甸甸的:“以我

|的能力。现只能往夺回兵器上去做打算。如果当真北齐这么号召了。我们能做的事相当有限…”

高颍颔道:“不错。事关国家大政。你们几个确实无能为力。不过。若是我国中有相呼应的举措。令们在邺城的行动具有更多的意义。那就又不同了。此事尚须经大家和朝中大臣商议。目下也只有如此。你们在敌境万事小

。到了邺城之后。再来联络。”

火圈徐徐燃尽。高颍的容也渐消失。金一轻轻挥手。让最后的一点火星消散。不留半点痕迹。转过头来。脚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这里。就是从并州进入冀州的关。经历了十几天的崎山道。到此豁然开朗。他心怀也为之一畅。

而从那关中缓缓注入这大平原的。正是律明月亲自的北齐军阵。

,如史万岁所言。律明月于军事。行军布阵无瑕可击。在他身所率领的中军周围时都运动着相当数量的北齐军。一旦有事。这些军队可以迅速向中军靠拢。而且看样子其间甚至还隐藏着阵法的变化。一路行来。无论是行军宿营吃饭道。律明月的调度迅疾而有效。从不露出丝毫破绽——虽然有几次看上去有那么一瞬间。律明月的中军处于缺乏保护状态。-====-然而史万岁的观察。这种破绽倒不如说是律明月的陷阱试探。

这么一路相随却老死不相往来终于到了走出并州的关大平原上再隐藏兵力也没多大意义。也减少了敌人伏击的可能性。律明月始将周围策应的部队合二为一成为一支众达万人的大军护卫着中军向着邺城方向加速前行。而金一所感应到的。自己兵器的所在一直都在中军之中。

“奇怪!”史万岁忽然皱眉道:“这一上都没到他们分兵。难道韶要和他们一起回邺城去?阳军刚刚惨败。元气大伤。段韶还不赶回去坐镇。眼看秋就要到了。那时突厥肯定会南下攻掠北齐领土。晋阳的防务怎么办



李大白也若有所悟:“与其是晋阳空虚。倒不如说。是什么原因让段韶放弃晋阳的防务而急着赶回邺,去?纵然是有意号召佛门。以挽回北兵败的影响。这事也不须段韶回京。朝中自有律明月等大臣在。

能让段韶不立回邺城的理由。除了邺城本身有了大变。要么就是……段韶伤重不起。回去要交代后事!”

损失了一生积累的力。会严重到连命都要送掉的程度么?金一不以为然。起码以金主来说。散尽钱力的事就不止一次。大不了是虚弱一阵子。多吸点钱力就回来了。哪那么严重!他长身而起。跨上了牛琪的脊背。向那两道:“不用乱猜。到了邺城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关心的是。到了邺城之后。高长恭和段韶。总不会再住在一起了吧?那样。我就可以知道。我的兵器到底是在谁手上!”

一天之后。距离邺,已经不过百里。金一遥遥望见有一小队人马。从邺城方向飞驰而来。为数人都穿紫衣。径直驰入律明月军中。那军中有着与千牛卫的玄门法阵相似的障蔽。使一入军中就再也看不清楚。然而过了一刻。那队使却又飞奔而出。

“没有人出来相送

”李大白突然来了精神:“这事有问题!”

一和史万岁都不解。李大白道:“他们这是去哪里?邺城。是北齐天子所在的国都。旅回京。自然是有使来宣慰的。照理说。对于奉天子诏书来宣慰旅的使。领兵大将应该送出营外。以谢天恩。这是礼法。纵然律明月为北齐干城。也不例外。可是。这一队使入营便出。却不见律明月出来相送。这中间大有文章

金史二人似懂非懂。大白却越说越来劲:“等着瞧吧。这可有好戏看了!”

是。齐军宿于城西北百里的紫陌。而在北齐军营中。一场争议如李大白所预料的那样。正闹的欢。

“丞相。还是解散军。各归-吧!”这一路下来。高长恭已然元气渐复。精神转旺。说话时也不是那么有气无力了。只是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忧虑:“天子既已遣使来迎。谕令解散大军。丞相这么硬挺着。恐怕有违天子意。何况这一路下来都是太无事。就连丞相的明月道术也没有现敌踪。现今离邺城仅一日路程。无须太过谨慎了。”

拥有着“明月照天山”这样飘逸洒的道术。律明月本人却是粗豪胡人的模样。他出身敕勒部。从北魏时就世袭为敕勒部第一领民酋长。满脸的虬。说话是刚直无比:“大军不利而还。正是需要天子宣慰以鼓舞士气的时候。子却偏偏毫无表示。只以一纸诏书遣散诸军。功不的赏。过不的罚。弄的人心惶惶。岂不冷了将士的心?我既然是大军总帅。就的为士请命。此事我责无旁贷!”

他越说越是恼火。几案重重一拍。指着邺城方向骂道:“天子年轻。|的什么?还不都是祖穆提婆这些幸在天子耳边拨弄是非。只知道谗言惑主。全不思国家大计!兰陵王。你身为宗室。一身系于国家。也该相机进谏才是。”

高长恭此时已经将青鬼面摘了下来。帐中人都是熟识他面容的。也不以为意。听到这句话。他却一反在阵上那纵横叱咤的豪气。幽幽叹道:“丞相。正因我身宗室。这些话才不好说啊!我高氏门中这数十年来血迹斑斑……唉!”

说到这个话题。谁都是难以继。高氏自从神武帝高欢在位时。这内就从来没少过。欢长子高澄的死因。至今都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对外只说是南朝降奴兰京犯上作乱。可是兰京一伙人在犯事之后连跑路的时间都没有。就|的弟弟高洋砍成了肉泥。所谓死无对证。全凭高洋说了。

在此之后。北齐的皇位就是氏兄弟相继。其间同室操戈的血腥剧目几乎年年不休。文宣高洋对待自家亲人的手段。直比对待叛臣都还要严酷加倍。甚至干出了将宗室妇女交给左右侍卫当众淫辱这样的事来。继高洋之后。高氏兄弟轮次为。其间每一次大位的交替几乎都伴随着高氏门中的无数鲜血淋漓。

处这样的帝王家。陵王高长恭又是当今仍然健在的宗室中手握军权的第一人。怎能不|心从事?

帐中一角。垂下了重帷幕。遮了幕中之人。仿佛是重病不堪受风的模样。然而一种若无的臭味。却遮不住的从那帷幕中一丝丝的散出来。此时。|幕中人听高长恭的慨叹。却冷哼一声。那声音。竟是段韶!

“兰陵王。你此番挺身与那周王对战。此事若是落在天子耳中。又不的其人分说的话。只怕也少不的一身的嫌疑。依我看。你回京之后还是晦些时为好。至于。大周那边有没有敌人追过来……”

他顿了顿。微微一声呻吟。好似颇为痛楚。过了好一会才又道:“我能感觉的到。那个身具钱神法力的少年。这一路上从未远离。就在我们左近!”

律明月眯起眼睛:“段太尉。你能确定他身在何方吗?说起来。此子道术确实过人。这一上我时刻都用明月心法扫视周围。竟一无所获。只是他好生大胆。敢孤身潜入我境中。趁着大军尚在手中。若能将他找出来杀了。除了一大祸患。说不定还能治好你的身体!”

“哼……”段韶又一声轻轻的呻吟。喟然道:“他能瞒过你的明月心法。我又怎能找的出来?只是我曾被他的金钱锁住。也因此才有机会逃出来。以此。我能有所感应。知道他就在周围。这。大概是犹如青的子钱与母钱之间的感应吧。不过。我却没法知道他确切的所在。”

律明月愤然而起。怒道:“段尉。你我已经是大齐朝中所余无几的柱石之臣。如今周势日盛。我国中却是忠良退避。幸当朝。可用的贤臣一天比一天少。道你要我睁睁看着你归去。看着我大齐又少一员忠良大将?!”

音刚落。段韶却陡然一惊:“了!”第一章完

第二章 铜臭

尽管佩戴旌阳所给的隐身符。(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一仍旧不敢大意。根据李大白的分析。虽然这一路上对方并没有针对他们起搜索和攻击。然而在本方行军如在敌境一样的小心。说不定对方早已觉了自己这一小队人马的追踪。只是摸不具体的方位而已。

今夜。是大入城的最后一夜。金一左思右想。还是提出要冒险潜入军营中走一遭。哪怕不采取任何行动。至少也摸清楚进入邺城之后。敌人到底有什么动作。

争了半天。余人还是被他说服了。他独自一人潜入军营之中行事。其余三人在外接应。眼看着北齐军大营的灯火已在眼前。金一的心也不禁加速跳了几下他张开手。手心是李大白写的一个“”字。闪着淡淡晶莹的绿光。

按照李大白的解释。这个字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却能将持有之人所有的力量在瞬间全部出来。更有火上浇油之效因此。上次金一用这只手摸上金箍棒的时候。并没有使用任何道术。却能瞬间把金箍棒和老孙那第二根毫毛的力量全数激。这才打倒了不可一世的寇谦之。只不过这么一来。却也将那第二根毫毛中的力量都耗尽了。

除此之外。李大白还在一浑身上下。包括手上脸上。都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怪字。金一身上的菩提子。经全都给牛琪琪吃了。此刻他们能用来写字的。只剩|李大白身上酒葫芦里装的那一点用菩提子泡过的酒。金一手心的“”字就是用这“酒墨”写成的。而身上这些。全都是李大白用普通的墨水写成。

面对金一和史万岁的质疑。大白振振有词:“我是仙人之体。懂吗?有六丁六甲之力在。随手写几字也力你没试过怎知无用?”

想到李大白的嘴脸。金一不苦笑。就算你是仙人之体。可也不能乱写吧瞧这写的都是|么?前心写了个。后心写。左肩写个。右肩写个左腿写了个。右上是个。

些都还罢了。金一算不认的。好歹知道是个字总有它的意思可这屁股上的就完全鬼画符一样了。OZ?看上去像一个人跪在的上两手撑的……这算什么?

想也没用。写都写了金一只能慰自己大字法向来是神鬼莫测的。好像上次了一个“”字不是大有效么?

眼看就要回京。北齐的军中也一片轻松的气氛。虽然刁斗喝令依旧森严。但军士宿营的营帐外燃着篝火。将士们支起牛羊来炙烤。大碗喝着酒水。唱着南腔北调的歌谣。显格外轻松。这也难怪。刚刚过去的北之战。虽然最初一直是北齐一方占着上风。但最后一战段韶全军覆没。律明月大军上下全都为之震动。面对着乘胜之师的大周全师压过来。谁能不胆寒

即便以律明月治军之严。调度有方。能够全身而退也要额手称庆了。现今京城在。又可以解甲庆。正值的好好庆祝一番。

“看来我来的正是候。这种情下。北齐大的威力更无从挥。就算是不慎被现了。等他们重整阵势起来。我早就去的远了。”金一信心更足。循着心中对那毫毛的感应一路摸过去。,子也是越来越大。在这军营中大摇摆的走着。与一个个北齐的将士擦身而过。就好似在看着一幅世情图画一样。

穿过三重营盘。眼豁然开朗。那是一群独立的营帐。周围鹿角森严。车仗用铁链相连。围成了一处小|的车城。中央刁斗上挂着的正是律明月段韶高长恭三人的旗号。

“是这里了!”金一围着这处营的转了一圈。确认了毫毛就在这营的的中央。此时离的近了。心跳都有些加速。他从来没有现。原来这一段日子的分离。他是那么想念一棒在手的那种感觉呢……

“摸进去看看。有机会就下手!”前那谨慎从的打算。都被一路潜进来的顺利。还有毫毛近在尺的诱惑给冲淡了。当初在山之战中。牛琪琪佩戴着许旌阳的隐身符。就连寇谦之也只是在她动攻击到身边的时候才能察到。现在这营的中最厉害的只不过是律明月。韶和高长恭都带着伤。何足为惧?

当下金一捻了个道诀。道一声“变!”登时变作一个小小的苍蝇。想这夏秋交会之际。军中又是人畜纷杂。蚊蝇当然少不了。他嗡嗡嗡的向里面飞去。刚飞过车阵的外围。只觉的眼前一亮。天上的月亮陡然多了一个!

“是客。何不现身相见?”长笑声中。一束亮到

|月光直照下来。化作点点银辉。洒在整片营的上。金双翅膀登时变的沉重起来。比翅膀更沉重的。是他的心:“被现了?!怎么会?难道律明月的明月照天山道术。竟能够识破许旌阳所写的隐身符不成?”

见没有。律明月又笑道:“来是当世钱神金小哥么?我听段太尉和高兰陵说起金|哥的威风。

中钦佩之极。甚盼相见。不想今日便能遂心愿!金小哥既然来了。何妨共饮一杯水酒。方不负这月色啊!”

金一心中惊骇:“他竟然知道是我。连名字也知道了!这名字。大概是那影达摩说出来的。他在长安时隐身暗处。大有可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从而的悉我的姓名。这倒罢了。律明月叫出我在这里。却不说及别人。难他真的看见我了?”

原本是想要偷偷进来摸一下情况的。却被人叫破了行藏。金一这口气,就泄了大半。所谓做贼心虚。也是一样的道理。他转身刚要飞出去。只拍了两下翅膀。律明月的音陡然严峻起:“金小哥。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来了又去。当真以为我北齐无人吗?”

金一心里登时一凉。原本还存着侥幸的心理。律明月可能是在诈他现身。可现在对方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简直是了如指掌。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刚要收了变化。金主然叫了声:“且慢!小辈。提防有诈!适才你转身离去时。我听见那帐中好似人在提点律月什么。若他果真能看破你的行动。何须旁人指点?”

金一一。却还不敢确信:“孔兄。你怎能听?我就没什么语声。”

“你是听不见。我也是因为感到了那人说话时泄露出的一丝气味。才能有所知觉。想他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来和律明月交谈的。

”主又开始洋洋的意。

“气味?你能闻到|么气味?”金一奇。金主什么时候有了嗅觉了?

“小辈无礼。俗世香臭我不|的。可那是天下最高贵最脱俗的气味。闻之使人如登仙界。乃是我钱神一我怎么会闻不到?”金主大为恼火:“多半。是那段韶小辈。他可也是学过钱神法术的。又曾经向本神的神体输入大笔的钱力。彼此若有感应。也属寻常。”

“有理!”金一遽然而醒。虽然还没搞清楚金主所说。那段韶身上的所谓“天下最高贵脱|”的气味究竟是什么味。不过律明月要等到旁人提醒才能知道自己的行动。确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否则。律明月还在那里废什么话。早就一招明月剑光劈过了吧?

正在思量间。律明月却又和声道:“世有钱神。前所未闻。我听说金小哥本是方外之人。与大周并非父母之邦。与我北齐也无家国之恨。大家何必刀兵相见?兰陵王对金小哥甚为称道。我只是渴盼一见而已。幸勿多疑。你瞧我这营的之中。可有埋伏么?”

虚空之中。忽然现出一点光芒。放大出来。却是一串金色的铜钱。在那里飘飘荡荡。若无所依。下一刻。金色的铜钱陡然间向四面八方飞了出去。或向天。或落的。眨眼之间。便将这片营的内外上下全都笼罩在内。“咦!”“啊!”“嘿!”种种声音各个角落中传出来。跟着是呛啷连响。无数兵器落在的上。

那钱贯子上。蓦的出了一只手。接着是手臂。肩膀。一个少年的身形浮现出来。浑身上|若有金光闪烁。颈项中悬着一枚大大的金钱。嘴角边挂着冷笑:“律丞相。这就是你所谓的并无埋伏么?如此待客。未免叫人齿冷!”正是金一。用天罡的煞金钱阵骤然难。一举将整个营的都纳入了他阵法的范畴之中!

此时他不但将金钱阵展开。身上的钱力也已经从肺脉中运到了四肢百骸上。浑身的金光闪。便是由此。山一战。以钱力护身。竟可以与寇谦之用三五斩邪剑所出的剑光“卸”上一招。如此威力。堪比世间的所谓神兵利器。在没有铁棒在手的情况下。这一招攻防兼备。更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律明月一怔。尚未答话。帐中然传来段韶的音:“金小哥神通日进。段铁伐佩服!”

一开口不要紧。真人立时叫了起来:“你这草头神。说什么那段韶身上有种世间最高贵脱俗的味道。原来是铜臭一身。好臭好臭!”第二章完

第三章 招揽

律明月的亲兵。(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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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文宣帝高洋时代所创设的齐第一强兵。百保鲜卑的一队。其精锐程度不在段韶那一队之下。却被金一在瞬间解除了武装。这战果不仅让段韶和律明月等人为之惊愕。就连金一自己也大为意外。

他使用这阵法。最初只是想要探明这营的中敌人的兵力部署。以防不测而已。这营的已经在律明月的法笼罩之下。相当于是摆出了一个阵势。他的金钱阵要想在敌人的阵法中撑开。惟有加大贯注在每一枚铜钱上的钱力。以此增强铜钱之间的联系。不至于被敌人的阵法冲散了。

可谁知道。就是加多钱力这么一点变化。金钱阵的威力骤然大了许多。卢真人这千年老鬼在阵法上浸淫日久。第一个察觉到了阵法中的变化。随即建议金一。不妨试试用他在骊山的周天星斗山河大阵中所使用过的办法。以金钱阵来束缚阵中人的行动。金一依言试。居然大获成功。营的中两百七十一名北齐军士的身躯。全部都金钱之间的金线给束缚住了。

“钱多就有这样的好处?也不知道孔方兄到底收了多少钱……”之前金主所收下的段韶的“买命钱”。一一直没有去有多少。可如今看这数目……恐怕很惊人呐!

金主却没空去理关于究竟收了多少钱这种问题——抑或是他有意回避——却因为卢真人的这一句话一上了天:“什么叫铜臭。那是钱香。当世最高贵脱俗的气!你这老鬼。懂什么!”

两个人的口水再度开始。金一当即无视。指着帐中冷笑道:“段太尉。山上你用一身钱力买了性命。这是钱神法则。我也无话可说。却为何卷走了我的法宝?快快还给我大家一拍两散。你回你的邺城去。我自回我的关中。”阵法显出神效。金一的胆气也豪壮起来。倘若这营的中只有律明月一个人有战力的话。倒真不是没有机会。

律明月一军之帅。又是胡人身性情极刚。哪里受这个?双眼一瞪。就要作。却听段韶微微呻吟一声:“金小哥。你失落法宝心中焦急这也情可原。但我有几句话。金小哥可能为我一听?”

金一尚未说话帐中又传来长恭的声音。~~~~却是为关切:“太尉。的身体……”

“无妨。走两步路已……”段韶的语声。是前所未有的虚弱。而随着他起身走到帐门处。金一便觉空气中那股铜臭味顿时浓了起来。那感觉。就和自己走进堆满古钱的度仓库时一样!可是韶的钱力应该已经被金主搜刮的干干净净了吧。为什么他身的铜臭味这么大?

到段韶身影出现在帐门外。金一又是一惊。这还是几日前挥洒琴音指点大军。和自己一死一战的段韶吗?只见他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细细的白布条。甚至连面孔都遮的严严实实。眼睛也只露出一只而已。整个人看上去就个大|子一样有几分滑稽。却又透着十足的诡异。

“你出来作甚?我|这小子冥顽不灵。说不通的。干脆杀了算了!”律明月见段韶摇摇欲坠。大为着急。说话中火气也升起来了。然而金一却觉一件怪事:段韶走路都成问题。然而站在他身边的律明月却连扶也扶一下。反而有些刻意远离的意味。

韶轻轻抬起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是无比的艰难:“事关自己的安危如何冥顽不灵也会听一听的吧……金小哥。你可知道。我为何弄成现在这模样吗?都是拜钱神所赐啊!”

他陡然伸手。掌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短刀。然而那刀锋却是向着他自己。金一还没反应过来。段韶那一刀已经对着自己胸膛挥下!

一刀下去。声似裂。缠在段韶身上的层层白布子。顿时一道道的飞散开。将段韶的躯露出在月之下。

金一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人的身躯吗?

只见段韶的肌肤皆做黄绿色。就如同生的铜钱一样。其中更有许多大块的斑。色泽从边缘向中间逐次变深。到了中央。则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洞窟。段韶的身子。|上去就像是一个朽烂不堪的铜钟一样!

按理说。段韶根本就没有受到什重伤。只是身上钱力一进一出而已。为何伤重至此?

韶喘了几口气。将手摊平。掌中那柄短刀现出来。金一又是一惊。方才段韶挥动短刀时。月光下分明看见刀光闪烁。

利刃。可现在。那把刀不仅刀刃只剩下一点残。就连刀少了半边。

其形状。正如长久不保养而蚀了的兵器一样!

段韶松手。短刃掉落。落在的上时。出的不是铁器的鸣响。而是如朽木一样的闷响。就在这闷响声中。那短刃竟尔化为碎屑。溶入尘土之中。一柄精铁利刃。就在段韶手这短短瞬间。便化为乌有了!

“金小哥。这景象。你可曾见识?”段韶说话之时。金一竟能听到他胸膛里气流涌动的声音。那是穿过一个破烂的铜钟的声音!

怔了一时。金一才点头道:“我见过。当初我不|钱神法力的奥秘。胡乱吸取那些钱币上的钱力时。那些铜钱被吸过之后就是这样。化为尘埃。”人生的第一笔所。五千钱。就是这样被金主王八吃大麦一样化为乌有了。他怎么不记的?直到后来。觉到力的真正精髓之后。才不会变钱成土了。

段韶点头道:“果是正钱神。比我高明万倍…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金小哥。我与你那钱神的法体也有所往还。结果便是这般。自己身体内的钱力平衡一被打破之后。钱神便成了钱魔。铜臭满身还是轻的。此时眼中望去不是钱。手脚所触的金铁皆化尘埃。就连我的脏。也一日一日从血肉之躯化为金铁!照这个速度下去。我命只在数日之间。金小哥。你见我这样子。怕不怕?”

钱力的平衡?那什么?见到段韶这古怪又凄惨的模。一怎能无动于衷。那可是神有关的剧变。如果不弄清楚其间的微妙处。再加以提防。谁知道哪一天。自己不会变成这模样?

可是。段韶的用意。也必在此了。是用自己的现身说法。诱使金一放弃与他们敌对的场。至少在他完全弄清这身躯剧变的奥秘之前。这么一来。自己势必会面临越来越多的艰难抉择吧。这些人。可都是善于拨弄人心的老呢……

顷刻之间。金一便觉自己前道路一片迷茫。在何方?

“。你和他不一。他没有本神的神体。只能用自己的肉身来存储。瞧他这德行。也不懂的钱力的奥妙所在。才会弄成这般模样。他是他。你是你。别上他的当!”金主的口气大不满。好似不屑与韶并列。

金一眼前一。正是这道理!哪知段韶竟似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金小哥。你有用过钱神的法力吧?那就的让钱力在自己的肉身中经行存留。只不过其效不显而已。迟早一天。经行你肉身的钱力多了。你也会面临和我一的处境。无比渴盼着越来越钱力。然而钱力越多便陷溺越深。最成魔!”

肺脉!金一骤然窒住。最初钱神附在他身上的时候。就曾经将大笔的钱力储存在他的肺脉中。人身肺脉属金。正与钱神的法力相容。而后来他借用钱神的法力修炼七十二变。钱力早已流经全身百脉。也都是从肺脉引的。难道正如段韶所言。他体内也会有一个钱力的平衡。迟早有一天。这平衡也会被打破?

性命攸关。金一也由的沉吟起来。段韶见他如。语气顿时缓和下来:“金小哥。我知道你的事。大周对于你。也不是什么父母之邦。何必拘泥于敌我之分?邺城乃是下衣冠所汇聚之处。你何妨放开胸怀。与我们一道进城去。就当是开开眼界。我关东士子。岂是大周那些关中蛮人所能相的。”

“至于。你的兵器……”段韶顿了顿。与律明月对视一眼。方道:“此事关系颇大。我们须的面陈天子之后。才能给你个答复。我段韶一力担保。还你个公道便是。只须你在城中少待数日而已。如何?”

“别上他的当。这都是虚的!”卢真人陡然叫起来:“身处敌营。夜长梦多。速速突围为上。趁在他们还没有图穷匕现……钱神之事。他不会比你更清楚。帮不了你的!”

“正合我意!”金一陡然大笑起来。双掌一错。铮然交鸣。掌缘处已经锐如刀。眼神更是凌厉:“段韶。你看到么?你化铁为尘。我却可以钱力为刀戟!休要欺我!兵器若不还我。我定不与你等干休。今日少陪了!”

律明月大怒。双手一振。两片银盘骤然在手心现。就像是明月在手中一样:“竖子礼。给我留下来吧!”

第四章 诡谲

“阿一被现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大营里开始乱了!”守在营盘外的山上。史万岁一把拔出背后那奇怪状的徐夫人剑。那样子不像是紧张。倒是满怀期待和兴奋。

李大白一把拉住他。脸上好似写一个他自己最拿手的字:“我说史将军。你就算记着让你的徐夫人剑饱饮鲜血和魂。也用不着唯恐天下不乱吧?那里好歹有上万精兵。又有律明月这样的名将主持。阿一倘若真的被现了。咱们应想办法接应才是。”

“是了。自然要接应。那不杀进去如何接应?”史万岁一脸的理所当然。

两人正在那里争持。牛琪琪忽然奋蹄奔下土山。朝着大营的一角直冲过去。几乎与此同时。那一角轰然炸开。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身影腾空跃起。背后双翼展开。掌中不断洒出点点金光。所到之处尽是一片人仰马翻。瞬间就冲出了大营。

“呃。这就杀出来了?律月在搞什么。徒有虚名呐!”史万岁大为不满。正要下去接。李大白赶拖住。史万岁更为不满:“我不去乱接应一下金弟也错?”

“咱们不露面。以,一起出现的话。目标就不那么明显了。你我又没有金兄弟那种变化领。还是韬晦一些的好。”李大白振振有词。

这一路上每逢有什么争论。史岁总是输给李大白。充分体现了兵对秀才在口舌上的劣势。其是当这秀有两手古怪道术的时候。兵在恼羞成怒时也无法挥自己武力的优势。从肉上压倒对方。于是更显的束手无策。久而久之。史岁对于和李大白争论这件事已经有些怵。一见他开始滔滔不绝表观点。登时回避三舍。索性把头一埋看也不往外看了。

过了片刻。金一骑着牛琪琪到土山上来。回见后面并无追兵。方才收了变化。重新将隐身符贴好。见着李史二。道了声“侥幸!到段韶那厮竟能通过孔方兄感应到我的位置。在中军设下了埋伏等我幸亏他本人伤重。高长恭也见露面。律月一个人拦不住我。才逃了出来。”

李大白一愕。问了详细情形脸上变色道:“这么说来。~~~~咱们的行踪岂不是全都在敌人握中?怪不的这一路上。律明月的行军布阵从未松懈!咦他们为何不派追兵?”

“段韶伤重走路。离了他。别人也感应不到我的位置。他们能|么追兵来?派了也奈何不了我。”金一哼了一声:“不过。这终究是个麻烦。要不然。我|段韶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死了咱们再来?”

“妥不妥。段韶是什么人?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安排好百样计谋。你以为等着他死才去就安全。说不定正掉进他死前设下的陷阱里!”李大白一口否决。脑袋摇的像风车:“倒不如想想。他究竟为什么能感应的存在

想个办法对了。才是道理。”

这事问金一。倒不如说问钱神。然而金主这位钱神乃是土法练成。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连同样练习钱神法的段韶。都要亲身接触以后才能探到其身体内的力。他哪里|的这些道道?

史万岁呸了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躲不过。就砍了他。阿一不能出手。就让我去。这不简单?”好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让李大白吃一回瘪。史万岁格外兴奋

李大白条件反射的想要反驳他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这个看似简单粗暴的办法却无疑是眼下为有效的手段!他只能瘪着嘴。转而研究起如何杀了段韶来。

“要杀段韶。等落单。你没金兄弟的诸多化。也没有他的神奇道术。单凭蛮力的话。想要在这许多大军中取段韶的级。简直难比登天。”李大白说着。又皱着眉端下巴:“还是那件事奇怪。为何律明月不去送天子宣慰大军的使?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就算有文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史万岁嗤以鼻。

“明日就见分晓……我说。既然齐军不敢追出。咱们索性就大摇大摆等在这里。看看敌方的动静。-定行止。可有一桩。史将军。咱们两个的隐身符不能拿下来。段韶那厮有了防备的话。可就坏了大事了。



大营中。望着金一杀出去的方向。律明月重重吐了口气。向段韶道:“段太尉。你当真要策反此子么?我看他当真是顽石一块。说不通的。”



在的上。用新送的布条徐徐包裹着身体。已经染上铜上露出一丝微笑。配合着有几分僵硬的脸肌肉。显格诡异:“律丞相。你不明白钱神的则。只要有足够的出价。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卖。我要的不是他。是他的钱!倘若能将他的钱神占为我有。不但我可以捡回这条命。将来即便是宇文邕再来。我也有法子对付他……哼。钱神的真正妙处。那个小子还根本没摸到门径呢!”

高长恭摩挲着手中的青铜鬼面。若有所思:“段太尉。那他的这件兵器。你要如何运用?”他话音刚落。中忽然又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是经过了空屋回音一样。嗡嗡作响:“段太尉。你答应了我。要用这毫毛做一场事。打开西天之路。我才将这毫毛给你的。你若打|语。死后要下拔舌的狱!”这却影达摩的声音

韶大笑。笑声从胸膛里被蚀了的空腔中卷过。变的嘶嘶沙沙。让人想起长蛇在洞穴中穿行:“达摩和尚。你好不龙钟。你佛门西天之路若是不开。拔舌的狱要从何处下去?放心。我段铁言出必践。就算我谋不成。取不来那小子的钱神。也担保你大事成就便是。只你佛门事成之后。可莫要反悔。坏了我大齐的江山!”

“阿弥陀佛。自当信守然诺。”影达摩的声音渐渐隐去。终于无声。大帐中。北齐的三位支柱大将默默无语。看着帐心的神。各自想着心事。

隔了半天。高长恭才道:“律相。明日还是要拔营。径自分遣诸军散去吧。毕竟天子已经遣人诏了。丞相一心安定军心。也要顾及到天子的颜面。天子毕竟年纪还轻……”

律明月将手一挥。断道:“不必多说。我意。将士浴血在前。天子什么表示都没有。兰陵。你若要避嫌。事由我一肩承担就是。不须你夹杂在内。”

高长恭勃然色。呼的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却被段韶截住。笑声刺耳酸牙。叫人听了简直要吐出来:“兰陵王。你不必多心。律丞相自有分寸。况且。咱们马上就要做一场空前的事。天子信佛日甚。接到咱们的上书之,。欢喜还来不及哩。怎会多疑?”

段韶所料。次日一早。邺城向再度有天使前来宣诏。携带着大军赏的物资。诏书中更将律明月以下各级军将好生褒扬了一番。就好似这一次出。吃了败仗不是北齐军。而是大周军一样。

诏书既下。诸军欢雷动。领赏赐之后各自分散去了。他们的家园就在邺城附近。从这里归去是一天的功夫。

道左的一处小林中。史万岁和李大白装作是劫道的盗贼。接连截住了几起归家的兵士。一一询问之后。又统统打昏了事。俩人转了一个大圈。又和金一牛琪琪会合。

李大白大为奋:“问出来了!原来昨天前来宣慰的天使。并未说及战事如何。只命诸军即刻遣散。律明月为安定军心计。定要天子下诏奖励将士勤劳才可。那天使不敢擅专。只能回去再请旨意。律明月不送天使。正因此。而今天。就颁下了宣将士的诏书。同时急召三将进京。”

“那又怎样?”金一与史万岁面面相觑。实在想通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李大白急了:“什么怎样?第一。这大军散去。三将身边只剩下了数百名家兵。这里是邺城。是北齐的帝都。纵然以他们三人的身份。也不可能调动大军防护不正是给咱们创造了击杀段韶的机会?第二。律明月倚仗自己的权的位。公然不北齐天子的诏|放在眼里。北齐天子虽然说让步了。然而少年天子心中必定不快。咱们从中下手。用一着离间计。便可搅律明月不的安宁。腾不出手来管事;第三。高长恭身为北齐宗室中威望最高之人。又是当今天子的堂兄。素来为人所忌。这一着离间计说定可以一石二鸟……喂。喂。你们去哪里?听我把话说完呐!”

金一和史万岁俩人挖着耳朵。已走出十来步远。万岁根本懒理他。金一倒还给他几分面子。回头道:“李先生。这些计谋的事。你去和韦孝宽柱国商议最好。和我们说有什么用?我们这就去看看。如何能杀了段韶了”

第五章 钱眼中人

尽管史万岁一力担当,将刺杀段韶一事揽在身上,可金一还是不放心,更让他难以安心坐视其成的,是那种看着别人为自己冒险却无能为力的不快。(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是以,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自己与段韶之间的联系割裂开来,才能够自由行动。

“我说孔方兄,你就不能搞清楚一点,那段韶到底是能感应到你的神体呢,还是你的神识?”对于这一点,金一抱着相当的希望,倘若是前者的话,那么暂时由牛琪琪带着钱神的法体在旷野中游荡些时,也没什么问题,而他自己便可以摆脱这种被钉牢的局面;可如果是后者,那就只有他自己跑的远远的,把事情交给其余三人来解决了。

可问题就在于,连金主自己也分不清楚这两者,他们总不能拿着钱神的神体去找段韶,来试验一下究竟他感应到的是哪一方吧?更重要的是,金一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段韶就能对钱神有这样的感应呢?

“像你这么糊涂的草头神,当真是古今天上地下都罕有啊!哈哈~”不失时机的嘲讽,当然来自钱神的“宿敌”卢真人,然而让钱神少见地没有加以反击的,则是卢真人所提出的意见:“你是钱神,那姓段的可不是,他能感应到你,你难道感应不到他?譬如咱们这金钱阵,一百零八枚金钱之间相互感应,没有一枚是与其余金钱割裂开的,倘若段韶就是这阵中的一枚金钱,他当然能感应到其余金钱的位置。可是你身为阵眼的主持之人,难道不能故意将他割裂开来?”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金一忙唤金主,试着感应一下段韶的所在,哪知金主茫然无知,根本不晓得如何施为。说到底,他也只是会通过其神体去吸取钱力而已,说到具体的运用钱力,哪怕是构建出天罡地煞金钱阵来,也是通过卢真人的手笔而已。

不过,此时金一地脑中也有了些模糊的概念,当身边展开了金钱阵的时候,那些金钱之间呼应变化,可是通过他发出的啸声来完成的,假如将段韶也当作一枚金钱的话,那么啸声能不能感应到其存在?

金一当即跃上牛琪琪的脊背,狂奔一刻后,便望见了前方的北齐军。此时奉旨遣散了诸军,护卫着律明月一行中军地只剩下数百名精兵,而距离城仅仅二十里处,是前来迎接的大批文武官员,在漳水边列成整齐的阵势。

这等排场,充分显示出这三员将领对于北齐的重要性。

金一却不管这些,他只要能看到段韶的位置,以此作为印证便好。

寻一个僻静去处跳下了牛背,他请牛琪琪变回人形为他护法,自己盘膝坐地,展开了金钱阵。

半晌。金一睁开双眼。牛琪琪忙问道:“如何?”

“没用。我只能感应到阵法中地一百零八枚铜钱……有了!”金一忽然发觉。自己恐怕弄错了一件事。他自己可不是钱神呐。如何能在金钱之间产生感应?他只不过是能指挥被联系起来地金钱而已。这件事。还得金主来完成。

将金主地神体抱在怀中。依旧展开着金钱阵。金一吩咐金主地神识与其神体合而为一。就像是要吸取古钱上钱力时地状态。而后撮唇尖啸。发出了那能够振荡金钱阵中所有金钱地啸声。这一次。啸声地目标却是金主神体地钱眼处。

金主陡然叫了起来:“阿一。用你地眼睛。从我地钱眼中看出去!快快!对准那姓段地方位!”自打知道了。因为段韶他地感应而让金一陷入窘境。金主地语调还是头一次这么阳光灿烂。

金一不敢怠慢。忙将那枚硕大金钱举到眼前。将眼睛从那钱眼中看出去。世界骤然变得不同了!他地啸声。原先是只有在金钱阵中才能够以金线地形式展露出来。而且是只限于那一百零八枚金钱之间;而现在。穿过钱眼发出去地那一道啸声。在飞出金钱阵地范围之后。依旧是一道金线宛然。横越整个大地。正飞向斛律明月那一队人马!

“快。快用你地啸声扫荡敌军。看看能不能感应到段韶地所在。”金主连声催促。生怕自己这法子又不管用。那在卢真人地面前可就更加抬不起头来了。

金一依言,将自己的啸声从整队军中掠过。那啸声乃是在人耳所能听到的范围之外,故此诸军都恍若不觉,只有斛律明月若有感应,回头望去,却不见旷野上有什么可的人影。

“段太尉,你有什么发现?”斛律明月低声向着身后一辆帷幕低垂的车中问道。

“好小

这么快想到这里,不愧是正统钱神!”犹如金属摩擦比昨夜更为尖锐,段韶的笑声忽然大了起来:“是他,正跟在我们后面,好似在用钱神法感应我的方位……找到我了!”

“找到了!”金一也叫道:“有回应!”就在他的啸声掠过军阵中央的那一刻,其中一辆车上陡然有了回声,自己的啸声就像是打在石壁上的水波一样,又沿着原路迅疾返回来,从钱眼中望出去,就看见一条闪闪发亮的细线,循着自己啸声的去路飞回来,而那细线的颜色,却是金色中带着几分铜锈绿色。

“是他,一定是段韶!”那一道金绿色的回声抵达钱眼处时,便消失不见,仿佛是拴在了金钱上一样。而这一刻,在那绿线的彼端,金一分明感觉到了一颗心脏的跳动。

可到底,这根绿线所连接的,是不是段韶呢?金一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是与不是,一试就知道了……想和我的钱神感应相通,还能不付出点代价吗?别忘了钱神的法则,就是等价交换啊!”

他口中尖哨倏地大作,从钱眼中通出去的金线犹如琴弦一样振动起来,负责监视敌军动静的牛琪琪哇地叫道:“乱了!斛律明月身后的那辆车忽然倒了,众人都是慌乱不堪,有些前来迎接的文武要去搀扶,却被律明月都给拦住了。”她一双牛眼目力惊人,两地相隔起码有十里以上,却丝毫不影响她看清彼处的变化,只是耳力就颇不及了。

有这点信息,已经足够金一认定,自己找对了门径:“就是他!段韶如今全身朽烂,自然不容人接近,不但要躲在车里,出了事也不许外人来搀扶。”

牛琪琪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主人,你是怎么弄的,是伤了那段韶么?”

金一苦笑道:“伤不了他,我只是多输了一点钱力过去而已……你知道,我金钱阵中的那些铜钱,原本也都是普通的铜钱而已,一旦注入了钱力,便可以此啸声操纵。那段韶,原本就是修习钱神法的身体,如今又像是一枚腐蚀了的铜钱一般,我故而试着用这办法,果然输入了一丝钱力之后,啸声便能操纵他的行动!”

牛琪琪愣了一下,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如此说来,那段韶的生死岂不是操于你手?主人,何不就在这里结果了他的性命?”

“哪有那么容易!”金一眼中分明看见,那道从彼端传回来的绿色细线已经消失,自己再也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

他放下神钱,道:“段韶毕竟也是学钱神法的,这一点钱力到了他那里,不消一刻就被他化为己有了,我现在就无法再感应到彼处。不过,看来他也知道厉害,不敢再用这法子来感应我的存在。”那一道消失的绿线,就是证明。

“除此之外,我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收获。”瞬间就失去了操纵对手的能力,金一却并不沮丧,他所看重的,是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段韶能够感应到我,一定是通过钱神的神体,而不是神识!这样一来,只要我和钱神分开行动,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即便段韶冒着被我用钱力遥控的风险,重新打开对钱神神体的感应,也未必能捉到我真身的存在。”

“当真如此,对咱们的行动大有禆益!”李大白应声而出,神采飞扬:“兵法中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段韶一定不知道,咱们的阿一与钱神,居然是可以分为两处的,这一点若能好生计算,管教向来号称算无遗策的段铁伐,临死前也要吃上一个大亏,死不瞑目啊!”

金一笑了笑,却听牛琪琪忽道:“他们进城了!咱们也进城吗?”原来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大乱的归城队伍,此刻已经重整行列,在出城迎接的文武军卒簇拥之下,一窝蜂进了城中去。这中间,竟没有任何人向着金一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律明月策马靠近段韶的车,低声问道:“你还撑得住吗?我看,还是派一队人去把那小子抓了来,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寇谦之都败了,谁能抓得了他……”段韶的声音越发怪异,尖锐嘶哑并存,定力稍差一点的人,单是听这声音也像猫抓心一样难受。“无妨,我自有分寸,等他进城来……”

眼望着城的大门在车队身后轰然关闭,金一长身而起:“走,我们进城!”

第六章 似曾相识

以防万一,钱神的神体还是得留在城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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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个任务,金一是属意让牛琪琪来担当,以她的实力,就算遇到寇谦之这样的绝世人物也有一拼之力,最是稳妥不过。可是,面对着城这样的大城市,牛琪琪却说什么也要进去开开眼界,还振振有词地主张:“那段韶劝说你时,说什么中原衣冠尽在城,我在西方也曾听说过中土神州的繁华,可惜在长安时不得机会,现在总要去见识见识吧!”

所谓的在长安时不得机会,自然是指的她那时尚为牛身,待到恢复自由以后,又随即出征。于是四人共决,金一不做选择,被牛琪琪狠狠瞪了一眼,李大白却主张让史万岁担任这个任务,理由竟是他鬼气太重,大白天进城恐怕被守护城的玄门阵法发现了。

史万岁大为不甘,可谁叫牛琪琪和李大白两票都投了给他?只得闷闷地抱着钱神的神体在旷野中转悠去了。

黄昏时分,三人从城的东门进了城。刚一进城门,就听城中百姓在那里轰传:“兰陵王爷出征回朝了,正在禁苑门外陈兵耀武,大家都去看呐!”人流如潮一样向前涌动,大街上站都站不稳。

“兰陵王比我们早了一个多时辰进城,到现在还没走到禁苑?”金一大奇,仗着他现在变化了面容,又混在诸多士庶百姓之中,料想城也没多少人能认识他,索性与李大白、牛琪琪,三人随着人流往前涌去。

到得禁苑外一看,果然见大街上尽是北齐地铁甲军马,阵容鼎盛甲光耀日,高长恭骑着高头大马,脸上依旧是那青铜鬼面,正在一堆堆的兵器甲仗前面来回奔驰,耀武扬威。

“这是献捷的仪式。可是,北齐军明明没有打胜啊,献什么捷?”汾北一战,北齐军先是拓地五百里,筑城于龙门,攻克坚城汾州,大有拱手而取河东之势,连玉璧的韦孝宽也败阵不出。如果战事在那个时候就停顿地话,确实是北齐军获胜。可是**山一战,北齐军段韶和高长恭部几乎全军覆没,斛律明月只能退兵,将已经取得的战果又全部让出,这一战怎么说也算不上什么大捷吧?

“阿一,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打了败仗,可是不能就这么说出来,那不是要闹得人心惶惶了?所以弄了这出献捷仪式出来,还要特地大张旗鼓,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北齐军又打了胜仗了,大周根本不是北齐的对手!”李大白悄声说着,脸上挂着讥嘲:“这么着,人心才安稳。-====-听说北齐天子高纬,人称叫做无愁天子,这么作法倒是他的风格。”

原来如此……“那兰陵王地伤势当真好了么?看他骑马时地气势。仿佛比之前还更要雄健呐……”那来回奔驰地兰陵王。手中大槊挥舞之时。黑色地蛟气若隐若现。锋芒比在战阵上还更胜三分。全无半点伤疲地气象。

李大白刚要说话。人群中忽然有人喊起来:“兰陵王爷。把鬼面摘下来。让大家看看吧!”这一喊不要紧。百姓人人拍手叫好。一片声地喊:“兰陵王爷。摘了吧摘了吧!”

呼声越来越大。哪怕是离得老远地人。听见别人这么喊。也随即兴高采烈地跟着呼喊。好比金一身边地一个胖大胡人。就一边大喊。一边跺着脚在那里叫好不迭。

只是那兰陵王却恍若不闻。依旧在那里摆着架势。

牛琪琪依旧是那黑衣蒙面女地造型。见这些人越喊越是高兴。不由得好奇。伸手捅了捅那胡人。问道:“哎。兰陵王一个大男人。纵然生得如何俊美。值得你们这么兴奋么?一定要他摘下面具来看?”

“俊美?”呼地一下。不但是那胡人。周围几十名百姓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兰陵王。那是天下第一等地男子汉。大丈夫。不止百战百胜。而且爱兵如子。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什么王爷来看。他就是大周地护**神!就说这相貌。俊美二字如何能形容。天下俊美地男子多了。有谁能像咱们兰陵王这样。美得让不认识地人见了。也一眼就能确定。除了兰陵王。再没有这样地美貌?!外乡人。真是没见识!”

牛琪琪出其不意,被这些人数落了一通,登时气得火冒三丈,金一见势不好,忙拉着她钻进人群中,三转两转,这才甩开了那些人。

“主人,说起来啊,咱们和兰陵王斗了这么两场,也算是老相识了,可还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呢。看这里士庶地样子,好似都见过

相,你有没有一点好奇?”牛琪琪踮起脚来,看着兰斜丢过来一句。

金一闷了一会,冷防道:“此兰陵王非彼兰陵王!我与之交手过地兰陵王高长恭,决不仅仅是威武而已,其道术应该与佛法渊源极深。而这一个,气势之中杀伐刚强,尽是一派武家风范,强是强了,却少了那种内敛和沉稳。



“假的?”牛琪琪又多看了几眼,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忽然向左扫了一眼。金一立时发觉了,神经也紧张起来:“怎么?”

“那边有个蒙面地女子,好似听见了我们的说话。方才你论及这兰陵王地真假时,她向你看了好几眼。”说到这里,牛琪琪忽然坏笑了起来:“主人,你说,那女子是不是因为你生的俊美,赶得上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兰陵王,所以多看你几眼?”

金一翻了翻白眼,也懒得理她,再看那个角落时,却哪里有什么蒙面的女子?

他们此时的说话,都用上了道术,等闲人凑在他们嘴边也听不到半个字,这女子却能有所反应,必非常人。可是在人潮之中,这等人一旦失去了,再想找到也难,何况他们目的本不在此。想来城之大,奇人异士也少不了,既然知道了这兰陵王并非正牌,金一也就没了兴趣,挤出来寻着李大白,将自己的看法说了。

李大白点头称是:“的确,高长恭虽然常戴鬼面,却只是在上阵时,平时并不惮以真面目示人,这个兰陵王却始终不肯将面具摘下,必有蹊跷。阿一,你还认为你的兵器是在高长恭手中么?”

“不错。我那兵器对于佛门至关重要,影达摩是佛门的重要人物,只有他才能发觉到当时只是一根细小毫毛状态的铁棒。此物一旦落入他手,你以为他会放手么?影达摩是在高长恭的身上,这一点咱们在战阵上都看的分明,因此毫毛之所在,最大可能就是在高长恭那里。”关于这一点,金一已经想的明白,说来也是头头是道。

李大白先点头,后摇头:“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你能想得到,段韶也一定想得到,咱们假如一门心思去找高长恭,定会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兵器这事不用着急,北齐要想拿来做文章,就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宣传此宝在他们手中,才能以此号召天下佛子,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省得现在这样大海捞针。眼下最重要的,是解除段韶这个威胁,此人在一天,咱们就得提心吊胆一天。”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现在这时刻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入夜之后可不方便再在街上乱逛。”

金一既是行者,自是去寻佛寺落脚,北齐国中佛教盛行处不亚于南朝,这城中佛寺也是造得一座比一座漂亮,香火极盛,金一不费什么气力,就找到了一间让他歇息的。牛琪琪则与李大白去找了家客店落脚。

行者在佛门中极多,通常都是要做些苦役的,金一到了这家佛寺,也就被分派了些琐碎的杂事。他是无可无不可,抱着根扫帚在那里扫院子,金主可就抱怨开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可倒好,身为钱神之主,竟在这里扫地!”

金一知道他的脾气,一说起来就没完的,只当没听见。正扫着,蓦然间若有所觉,刚刚抬起头来,正见着一个背影从庭院角门处一晃而逝,仿佛是向后院去了。然而最让他在意的是,这个背影竟有几分眼熟。

“怪了,我在城会有什么相识?”有心要跟过去看个究竟,碍着旁边人多眼杂,只得将那角门记在心里,瞅个空向边上的沙门问了,原来是通往偏院达摩堂的。

到了夜间,晚课之后,行者们是不落发的,只能在寺外歇宿。金一半夜起来,变成一个苍蝇,飞进大墙之内,不一会找到了那处角门,刚要飞进去,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身后有大群人走过来。

他飞到角门内的阴影处藏好,探头出来一看,不禁叫一声好:“天助我也!”灯火下看的分明,来者戴着极其熟悉的青铜鬼面,看装束正是日间所见的假兰陵王!

“虽然是假货,但能扮得有这几分神似,此人也定然与高长恭有莫大关联。”金一心道:“这座佛寺并非什么名刹,他漏夜到此,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顺藤摸瓜,倘若就能找到高长恭的所在,省却多少手脚!”

第七章 暴露

仙路钱程

第五卷第七章暴露

今夜月sè晦暗。只有微微星光。这达摩堂里没有灯火。常人走路都有困难。不过这假冒兰陵王却不然。转弯过角步轻。若不是目力超人。便是对这达摩堂的布局了然于胸。

金一慢慢的飞在他身后。时不时被此人行走时带起的风卷一个跟头。身为苍蝇。这也是难免的。然而卷过身边的风中。他却现了另一个令人惊异的事实:假冒兰陵王的身上。显然有着与兰陵王相同的蛟气修为。霸道处甚至犹有过之。

北齐皇室高氏。自神武帝高欢时历代都是能人辈出。其家传的蛟气。正如大周宇文氏的黑光一样名闻天下。传说高欢甚至能够身化为蛟龙一族中最强的东方青龙。而对于这的传说。曾经两次与高长恭对决的金一。已经是深信不疑。因为他就亲眼看见。高长恭在琉璃药师光明阵的支持下。化身成为龙的壮观景。

这个假冒兰陵王身具蛟气的修为。真实身份已可窥见几分端倪。极有可能也是高氏皇族中的一员。那么他夜到此。岂非和高长恭有莫大的关联?

金一抬起头来。暗之中。匾额上“达摩堂”三个字仍然清晰可见。一道灵光划过脑际。照亮了他心原本模糊不清的一个角落:达摩堂。岂不是供养达摩的的方?难道说。长恭本人正在这里?。

片刻之间。金一便定了决心尽管rì间李大白曾经力主。以稳重为上。要等北齐一方拿自己的毫毛与佛门的关系大做文章的时候才好难。但对于这件事金一却有着旁人都无法理解的牵挂在:那可是关系到五指山。关系到老孙的安危;而老孙。绝无疑问。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如果因为我缘故。使的佛门打开了五指山结果对于老孙造成了什么损害的话。往后这人生岁月。我要如何面对心中的愧疚?所有的机会。一切的可能我都要去尝试。一定要尽快将这毫毛找回来。”

假冒兰陵王脚下轻快。不一会已经到了后堂这一路上却半个僧人的影子也看不到。甫一踏入后堂。他陡然浑身一紧。白sè的蛟气从他身上蒸腾而起。状如罡风吹卷的云霞。壮观之极。苍蝇状态的金一跟太及飞开。一子被这股云霞吹到墙角处。

“强。这家伙的实力不在高长恭之下。”这样的攻击若是寻

的蚊蝇。此时已经化为一滩脓血了金一自然会如此。只心中的惊异更甚。像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默默无闻。甘心做兰陵王的替身?

刚想到这里。陡然觉不。刚还只是随意吹卷的蛟气。此时竟的向着自己这边露出了锋芒。其中传来的。那假兰陵王的冷笑连声:“好厉害的苍蝇啊。竟能抵受住我的蛟气

给我显形吧。”

一身子一晃。已经变回人形。双手探出。正好对上假兰陵王抓过来的双手。四手相握。出的竟是金铁交鸣声。两人不约而同的用出了相似的道。假兰陵王是用蛟气凝结于双掌。犹如穿上了锁子甲的手套一样。金一则是双手密布钱力。铜光闪烁。刚强锋锐可比神兵利器。

“我的钱力竟然不进去?”金一大吃一惊。两人看似双手相握。但肌肤却并未相贴。甚至连蛟气铠甲和他的双手都没有紧紧贴实。那铠甲看似紧实。实际上其的蛟气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波动不休。一的冲击着他的双手。拒敌于国门之外。未曾真个相贴。钱力能透入?

到此。金一对于此身份的好奇心更上一层。他对于蛟气的运用方法。几乎与凉州北山一战时。高长恭对付钱力的方法如出一辙。

“你。是兰陵王什么人?”在这达堂的后堂之中。感觉不到任何旁声息。金一索xìng声询问。

“哈哈。”假兰陵王的笑声中。竟似无比的愉悦:“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这次把四哥打成这副惨样回来的。你有份吧?七十二变的传人。金一。来自两界山的少年。”

自己的底细被人一口叫破。金一小一惊。惊的倒不是这人对自己认知颇深。此次战后。北齐一方对于自己的了解和重视势必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一个在正面对决中能够打倒寇谦之的人。无论怎么重视都不过分;他惊的是。自己很可能刚刚错过了一个能够直接面对高长恭的大好机会。

“你是兰陵王的。刚刚假扮了他。现在又来到这僻静佛寺中的达摩堂。你是约了兰陵王在这里”金一手中加力。要挣脱敌人的双手。腾出手来阵。却觉这人的气力大的异乎寻常。金一从小吃的是佛境中的饮食。再加上菩提子的长期服用。他的本力甚大。不使用巨灵变也可以媲美凡人中最强的力士。可是与这人角力的结果。却是谁都奈何不的谁。

“聪明。准确的说。我是来等四从宫里回来这里。怎么。你也是来找他的?”那假兰陵王豪快的笑道:“果然有几分气力。除了我四哥。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我角力的人。我说。金小子。咱们打一个赌。别的道术都不用。只斗气力。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不声张。让你见到我四哥。怎样?”

金一几乎不敢相信己的耳朵。这个人脑子有病?彼此是敌对的立场。刚刚结束的战事中。长恭更是侥幸从大周军手中逃出生天。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势必是对于高长恭意图不轨。这位高长恭的弟弟居然拿重伤未愈的高长恭来冒险?

啊。”金一哼了一声。灵变的力量刻使了出来。双手大力涌出。那人猝不及防。整个身子都被摔了出去。狠狠的撞在墙上。

如此猛力的撞击。肉身固然承受不住。这屋子也该是墙倒房塌才对。然而两种结果都没有出现。相撞一瞬间。所出的是如击败革的闷声。一股波动从人与墙壁相撞处如纹一样闪电般向整间达摩堂扩散开。片刻间就没了任何动静。达摩堂依旧静静矗立。

“有法阵?”目睹此。一手又已展开金钱阵。金一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座达摩堂并非普通的房舍。其中蕴含着极其高深的佛门法阵。而根据卢真人的判断。此阵目下人主持。其威力只限于保护房舍而已。

再看那假冒兰陵。却是若无其事的从的上爬起来。一身的白sè蛟气铠甲造型奇异。好似浑身上下都装满了武器一样。单看造型就是杀气冲天。与之前在凉州时所见的高长恭那一身铠甲相比。这一副少了优雅典丽。多的则是无边煞气。倒适合上阵穿着。

“我的蛟气武如何?比我四哥的好看吧?”那被甩了出去。心情却仿佛更好了。单从身后一抽。拔出一柄白sè蛟气凝结成的长刀。伸指一扣。铮然有:“来吧。打赢了我。就让你见我四哥。放心吧。在这里随便怎么打。都不会有人来搅局的。”

种糊涂烂架。金一来是绝对不愿意打的。然而放任此人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说出去。后患又是不小。他深吸一口气。钱力再度运到双掌上。巨灵变的大力涌到全身。只觉的浑身的力量使一样。身子一矮。箭一般就shè了出去。

叫一声。不架不闪。迎着金一的脑袋就是一刀。

“拼命的打法?知道彼此力的差距了么?”金一心中冷笑。双眼紧紧盯着对手刀锋。原式不变冲上前去。满拟在间不容的一刻闪过刀锋。冲进对手的圈内便可充分挥他双手灵活力大的长处。

然而就在他要做闪避动作的一霎那。那柄刀却陡然长了出来。这一瞬间。金一体会到的是当初寇谦之被他的如意金箍棒骤然伸长。捅中心窝时的感受。直就是自己送到对手的刀尖上去。白白被捅了一下。若不是在那瞬间。他及时觉不对。将钱力护于心窝。这一刀怕不要将他捅透心凉。

叮叮连声。那白sè气构成的长刀撞在金一的心窝上。犹如碎冰一样片片裂开掉落。不等落到的上。就化为气雾。重又飘回到那人的铠甲中。

“厉害。这样都杀不死你啊。”长刀收起。那人又拔出一柄丈八马来:“你没兵器。我有兵器。不过好似比我强一些。这么也算公平吧?我的马自本马槊绝世的名将高敖曹。金家少年。见识一下吧。”

金一一个翻身。已跳回原的。手攥的死紧:“可恶。如我有铁棒在手。使出三五火车棒法来。管你什么蛟气铠甲。一棒就叫你粉碎。”

他正在急思对策。角倏的瞥见门口出现一个窈窕身影。似女子的声音传来:“延宗。住手吧。别胡闹了。”

是白天在闹市中见的那个蒙女子。金一陡然想起来。刚才也曾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往这边走来。原来就是她?第七章完

第八章 元龟变

仙路钱程

第五卷第八章元龟变

人分明就站在门口。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然而当金一真正将注意力放到那女子身上的时候。却觉彼此间的距离忽然变的飘忽不定。那女子忽远忽近。竟至无法捉摸。

“妖气?”金一皱眉头。从那女子的身上。隐约可以察觉到一丝妖气。事实上。高氏的蛟气。宇文氏黑光。有部分也可以归入妖气的范畴。突厥人中的勇士甚至可以zì

yóu运用近似于金虎那样的妖气。

然而这女子的妖气。是金一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类型。

将虚无飘渺的妖气化为凝实状态。为铠甲和兵。这是道行高深的妖怪都懂使用的方法。牛琪琪金虎高长恭。有眼前这位假兰陵王。都是此道高手。而这女子于妖气的使用。却和前几位相反。妖气运行起来。是可以将实体也转换成虚无那样的感觉。

这下可有点麻了。金一原本是想速战速决。将假兰陵王灭了口。以防他将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现在却又多了一人。而且这女子光是看样子就不大好对付搞不好。现在要轮到自己跑路也说不定呐。

“你少管闲事。”乎金一的预。假兰陵王对这女子竟是丝毫不假辞sè。而且神情比对一这陌生人还要嫌恶:“我jǐng告你。如果你敢插手。我就先砍了你。”

这俩人到底么关?金一摇了摇头。向假兰陵王道:“较技切磋我没有这样的闲功夫。来找兰陵王。也只是想问他一件东西的下落。你替我带话给他三rì之内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的话。我就把这邺城翻个底朝天。”

“什么大气。”

兰陵王勃然大怒。浑身的蛟气如被暴风吹开一样。白sè的龙卷风在佛中吹过。那风中就仿佛有片片利刃一样将佛堂中的木鱼蒲团都割成了碎片。

样的攻击自然不放在金一的心上。甚至不必动用钱力护身。只是将一百零八枚金钱阵放了较为贴近身体的位置。那些风刀便不能靠近一步。金一尚有闲暇去关注门口那女子的状况只见这些风刃吹到她身边时。就像没有遇到何阻碍一样。就那么吹了过去连那女子的衣角能吹动一丝女子就好似根本不存在于这世上一样。

果然如此。金一身躯一闪。经冲到了佛堂的门口。直直冲着那女子而去。他的眼里。好似没有看到这里站着一个人一。

“别跑。”妖气弥。只是假兰陵王更强猛攻前奏而已。然而对手却不战而走了。叫怎能不窝火?只见他浑身的妖气骤然向后急喷而出大气出尖锐的声整个身以难以想象的高速运动起来。几乎与金一同时冲到了佛堂的门口。他眼里也似根本没有那女子的存在一样。

假兰陵王双手一领。被妖气斩破的大气瞬间朝着同一个方向运动而去。无数的风刀在空相互挤撞切分。速度越来越快。刀刃却越来越小。尖利的啸声越攀越高。终于超出人耳听力的极限。这样的风刃。眼睛看不到。耳朵也听不到。只人的身体。不知不觉就被销蚀尽犹如岁月无情。

“人生一世。风刀霜剑一千零一。金小子。你不掉的。”原本豪快爽绝的声音。此时却带上了莫名的沧桑。叫人听了有种喘不过气来的。

然而他遇上的。却无数耀眼的钱光芒:“天罡的煞。金钱阵。元龟变。”所谓元龟。便是用以卜的龟甲。用易数加以推演。可知天的人过去未来之事。相商周之际。镇守殷商国运的神兽。便是一只千年元龟。易数修炼到高处。是可以解析整个天的。直指万物根源的大神通。金一自然不懂。然而在易数之。却也有着金钱课这样的占法。就是利用钱上的神力。以沟通yīn阳。参透神机。以此比拟元龟。就有了这一招天罡的煞元龟变。

只见那一百零八枚金钱的转换位置。彼此间位置六六相连。八八交错。一个硕大的龟宛然成形。数风刀霜剑撞了上去。恰似泥牛入海。连一点响声都。便即消失不见了。更不用说对龟甲之后的金一造成任何损害了。

“好道术。”见到这样奇异的道术。那假兰陵王竟大声叫起好来:“大开眼界。大开眼界。怪不的四哥都不是你的对手。别逃。再陪我多打一会吧。”

“谁说我要逃?。”龟甲之后。一倏的高高跃起。背脊都贴上了达摩堂的天花。如同飞一样滑到假陵王的头顶。继而飞身跃下。左拳右掌照头便轰。

这一下出其不意。

兰陵王又刚被化解了一轮攻势。周身的蛟气铠甲都没有重新挂起。再难用之前的办法抵挡金一的钱力。他曾听高长恭详细说起凉州北山一战的情景。知道这钱力

极。一旦被侵入体内。就是天道士也一样抵受不住。任人宰割。金一一举而解数百斗力的“乾坤一掷”。在他心中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眼见拳掌临头。金光灿烂。他如敢用双手去接?倏的矮身下蹲。双手的。又再使出刚才疾趋到门口时的那一招来。浑身的蛟气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喷出去这一次。是斜斜向上。而他自己。便贴着的面向后方直飙出去。宛如水底的游鱼。

身法不可谓不妙。应变不可谓不速。然而当他接触到身在空中的金一的眼神时。却骤觉不妙金一正在笑。“游鱼在釜中。再怎么游动。又能跑到哪里去?给我起。”

假兰陵王的身下。一金sè的大网冲天而起。正好将他兜在当中。里三层外三层。顷刻间裹的严严实实。动也动不的。假兰陵王狂吼一声。浑身蛟气骤然烈。白的如同正午的艳阳一般的耀眼。

他双手一张。就要将缠住自己的大网挣开。可是金一怎容他有这样的机会?纵身而下。一拳打在假兰陵的前心。金光一间。那假兰陵王浑身的蛟气顿时无无踪。人也委顿了下去。

“又是这招。”

兰王有气无力。倒不是因为受了什么重伤。金一这么以钱力控制对手的身体。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只是他窍穴都不自主了。这中气自然提不上来。“金小子。我不服。你这招也太不讲理了。”

金一看了看口站着的女子。居然还是没有动静。心中诧异。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想做么?一时管不了这许多。他蹲下身来。拍了拍假兰陵王的脑袋。笑道:“你有什么好不服的?适才我就算不用钱神法力。用别的道术罢。你身子不自。还不是结结实实吃我一记。不死也是重伤。和现在相。也没多少分别罢。”

假兰陵王正分辨。听门口有幽幽叹了口气:“五弟。你还是这毛病。好勇斗狠。须知天外有天。”这声音。是高长恭。

一倏的转身。面朝着门口。只那女子身边已经多了一人。月光下长披面。看不清五官的轮廓实际上。就算看的清。他也不认高长恭本人的长相不过。号称是当世绝有的美男子。不认识也很好认吧?

兰陵王却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让金一目瞪口呆的话:“金小子。帮我个忙。赶紧把我打晕了吧。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后悔罢。”说罢。竟将头向边上一扭。闭目不语了。

到底谁和谁是一头

金一管不那许多。一脚踏在假兰陵王的身上。继续以钱力控制他的行动。向高长恭喝道:“兰陵王。我的兵器在你那里罢?快还给我。”

高长恭轻轻了一那女子的衣袖。示意她躲到自己的身后。那女子倒也乖巧。轻移两步。到了高长恭的身后。只是动间脚步如不点的一样。就这么滑过去的。若不是那妖气的感觉分明。金一几乎要怀疑这根本就是个女鬼了。

“金兄弟。今夜我这里。是约好了我的弟弟妹在此相聚。不想你居然能找到这里。也算是本事。我有一句话。一想要问你。不知你可否为我解心中之?”高长恭好似没有看到金一脚底的假兰陵王一样。就那么大踏步走进来。随随便便的一坐。

当他仰起头时。金一不禁要赞:这真是世上最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即便是同样身为男。并不那么在意人的相貌美丑。可是终于见到了兰陵王高长恭的真面目。却也小小足了一下他的好奇心。在这昏暗的佛堂里。高长恭的出现也仿佛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他的相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想而知。当年在洛阳金城下。当苦守孤城数月之久的北齐军见到这张脸时。当真是见到了乌云中闪现的骄阳一样吧。

可是现在。在这张脸上。却写满了忧虑。看不点敌意和杀气。

金一默然片刻。也坐了下来:“兰陵王。你有什么话就说罢。虽为敌国。我却很敬佩你的人。”他的一只手。却还放假兰陵王的身上。

高长恭向门口招了手。那女子飘进来。静静的坐在高长恭身后的yīn影中。仍旧是一言不。只见高长恭做了几个手势。好似是封闭了佛堂的法阵。复又将手向眉心一探。再收回时。掌心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金sè人影。

“影达摩。”金一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那金sè人影飘然而上。飞到这佛堂中所供奉着的达摩像上去。下一刻。佛像便开了口:“金小檀越。可否行一个莫善缘。让我中土芸芸佛子的有归依?”第八章完

第九章 执迷

环顾场中诸人,高长恭功力未复,影达摩更是法力全失,假兰陵王虽是一员勇将,不过也已成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唯一未曾交手的,只有那行踪诡异的女子了,可是以其表现来看,多半并不是本人现身在此,只怕是阴神一类的存在。

金一心中默察,觉得这局面并非不可控制,方才肯坐下来与高长恭相谈—另一个原因,也是他对于高长恭这个两度交手的敌将,也有着一种信任:在己方预先布下的战场上,敢于挺身冒险接受对方的挑战,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有对敌人的尊重。这样的将军,值得他的信赖。

然而,谈话一旦进入正题,对象却变成了附身于木像上的影达摩,话题的开端,更令金一心中潜怒暗生。他冷眼看着影达摩,淡淡道:“大师所谓的归依,指的就是打开西天之路么?敢问大师,此举意义何在?”

“意义重大!”影达摩一腔慈悲:“中土神州,沙门数百万,信众数以千万计,此万千生灵,一旦失去了西天往生之路,何所依从?檀越若能开示西天何处,这芸芸佛子方能顿觉俗世沉迷,得以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住口吧!”金一呼地一拳砸在地上,人已经站了起来,指着达摩道:“一派胡言!中土神州,并非人人信佛,照你这么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那里枉空度日,自甘堕落不成?”

“阿弥陀佛,生老病死,众生皆苦,我佛创立沙门,正为普度众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南无阿弥陀佛……”影达摩双手合十。

“嗤!”这一声嗤笑,竟不是金一所,而是自被他擒住的假兰陵王之口。这一声出,金一与高长恭的目光一齐向他望过去,高长恭的眼神中更是隐含责备,那假兰陵王与高长恭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又不说话了,只将双眼紧闭。

“是啊,生老病死,众生有这等苦楚,确实值得怜悯、慈悲!”金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凉州孙思邈诊病时,那问病排成的长龙。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世间人们地痛苦,可是……

“凡间纵使苦海无边,佛门有曾经想过什么办法去改变这片苦海吗?”一手指着影达摩,金一冷然道:“我听说,你的原身,是从西天渡海而来的如来佛祖传人,为的就是要在中土宣讲佛家精义,普渡众生。-====-可是你面壁九年,除了留下一个影子,也只渡了你自己一个人吧?众生还不是在这里受苦吗?不要把西天极乐的关闭,说成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阿弥陀佛。檀越妙悟精义。贫僧佩服。正为此故。贫僧正果也未大成。留下了这具残影在中土。

”影达摩叹息道:“一人有一人地缘法。佛法广大无边。却也难以一时尽渡无缘之人。只是这方便之门。却不可一日关闭。这。便是檀越你地缘法和因果了……”

“好一个方便之门!”金一大笑。笑声中却没有半分欣悦:“大师。我来问你。方便之门地彼端。是何景象?所谓西方极乐世界。是如何极乐法?”

“西方极乐。有灵山禅唱。天女散花。人无生老病死之苦。无外道邪魔之忧。悠游终日。成大欢喜……”影达摩刚说了一段。金一冷笑截入:“你说地这些太好听。我听不懂。不过。每天有东西吃。而且吃了都不会生病;天上没有风雨。地上长满鲜花。虎豹温驯。道旁有麋鹿;人不会老。到了年纪就自动舍去肉身。得以永生不灭……请问大师。这样地地方。算不算是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庶几近矣!”影达摩微笑。正要接口。哪知金一却喝道:“是啊。一点不错。这就是极乐世界吧!可这样地极乐世界。就是我金家三百多年。十七代人地恶梦。最终能够逃出这恶梦地人。只有我金一一个人!”

禅宗辩论本是常事。影达摩原本自信妙辩无讹。对付金一这么个涉世未深地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然而在绝对意想不到地地方受到了冲击。却让他一时无言以对:一讲到极乐世界。人人都是钦羡向往。所难只是在这极乐世界如何达到地方法上有所分歧。这才有了佛门诸宗地区别。可是金一。这位五指山里走出来地少年。却把佛门理想中地极乐世界。视为洪水猛兽一样。不。他简直就是把极乐世界当作世间最大地罪恶、家人最大地仇敌那样地痛恨!

为何如此?

“我们是凡人,我们有

的事,有想去的地方,有想见的人。”愤怒这了时间的沉淀,苦难的磨炼之后,会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但一旦爆出来,却会比最初地愤怒冲动来得更加尖锐。此时金一的脸上,就只剩下淡淡地冷笑而已:“做这一切,我们都愿意去承受那结果,苦也好,乐也罢,身为凡人,我们就是拥有这样的人生。最重要地,不是我们不用受苦,而是我们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地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见自己想见的人。纵使那旅程中有千难万险,我们也甘之如饴,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可你的极乐世界中,谁能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所有的人,都要遵从佛祖的教诲,弃情灭欲,最终与真如合而为一……”

“阿弥陀佛,人生烦恼,皆来自于欲,故能离于欲,方能离于苦。”说到这一点,影达摩又有大段理论,精神方始一振。哪知金一将手一挥,高高地扬起了头,眼中尽是不屑之色:“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是如你所说,皆起于真如,而佛祖便是这真如的化身,为何他却无法降服这世界中所生出的一个生灵?而你,已经顿悟真如的佛祖传人,又为何会败给我这个小小的凡人,搞到必须用言辞来迷惑我的地步?”

“善哉善哉,一念之执迷,竟至于此。”影达摩手中若有大棒,多半要照头给金一来一下,是为当头棒喝,开悟觉迷之法。只可惜,在他和金一之间,却是金一更有资格用大棒敲人……

“废话无用,将我的兵器还来给我吧!什么西天极乐,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想要去的话,那与我无关,可是我不愿意,你们用属于我的东西,让这世上的许多人去到那一个我最讨厌的地方!”金一已经失去耐心了,看样子,对方根本就只是想要以言语,拿到他们用刀枪没有拿到的东西啊!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还是用刀枪来吧!

影达摩还待再说,一直保持沉默的高长恭这时才道:“金小哥,你的兵器,确实是被达摩大师感应到,是我捡起,从那战场上带出来的。不过,此物在途中就已经转交段太尉,现时并不在我手中。”

在段韶手里?金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对高长恭的善意,今晚总算没有白来,知道了一个对自己有用的消息。这毫毛在段韶手上,对于他还好一些,反正是决意要将段韶尽早送上路了,两件事正好合为一件。

至于段韶死后,是不是能往西方极乐世界,关他金一甚事?

然而,接下来高长恭却说出了令金一震惊的消息:“今日入宫,我朝大家已接受段太尉之议,将于今年中元节时,广召天下佛子,在城举行盂兰盆法事。所谓盂兰盆,乃是以百味饭食置于盂兰盆中,以:十方僧,俾可超度七代宗亲;而这一次的盂兰盆节,不但要超度七代宗亲,更要超度中土不得往生的诸多亡灵,打开西天之路!”

金一的拳头骤然攥紧:北齐的行动,如此之快!看来,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在这里捉住你,向你们朝廷交换我的兵器,结果会如何?”他瞪着高长恭,声音中尽是冷冽。

高长恭报以微微的苦笑:“不能如何吧,当今大家恐怕正盼着有人为他解决我这个麻烦呢。如果我死了,最高兴的大概就是他了……”

“呸!”地上的假兰陵王忽然狠狠骂道:“我们文襄皇帝一脉,从来就是历代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谁都知道高洋得位不正,都怕我们重夺大柄!大哥被九叔毒死了,三哥被九叔杀了,现在就该轮到你了,四哥!”

这叫什么帝王家……金一有些焦躁起来,却听高长恭呵斥那假兰陵王:“延宗,你若不能韬晦养身,迟早也会像三位兄长一样横死的!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假兰陵王,不,其真实身份应该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孙子、文襄皇帝高澄第五子,安德王高延宗。听到兄长的训斥,他挣扎了几下,却苦于钱力贯体无法动弹,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四哥,我的糊涂四哥,你懂得韬晦,还不是一样每天过得提心吊胆,在战场上提着脑袋,回来还是一样提着脑袋!你放心不下我,我又何尝放心得下你啊!”

第九章完

第十章 兄弟

昏暗的星光穿过达摩堂的窗格,照到高长恭的脸上,他的五官精致到近乎柔媚的程度,而此时他眼中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情,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www.65txt.com金一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高长恭上阵时要戴着那狰狞的青铜鬼面,这样的相貌,作女人也嫌温柔得过分了。

想必从小到大,高长恭因为自己的长相没少受过气吧?尤其,他所生存的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血腥的帝王家!

而高长恭的温柔眼神,正投注在弟弟高延宗的身上,口中所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金一听:“我这个弟弟啊,别人都说他骄残暴,刚刚做了安德王的时候,闲着没事做,就蹲在楼上大便,让下人在下面用嘴巴去接,又用猪食合着大便煮了,给左右去吃,要是谁说不好吃,他就拿鞭子抽人家。蛟气武装刚刚有成的时候,又用被囚之人来试剑,被六叔孝昭皇帝派人打了一百三十鞭,还是不知道改。”

“我大哥被九叔武成皇帝毒杀的时候,兄弟们只敢在家里痛哭,我那三哥,自以为是文襄皇帝嫡子,第三代中居长,就在禁苑里放声大哭。三哥啊,你难道不知道,九叔到底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兄弟?他是怕他的儿子,当今天子高纬这龙位坐不稳呐,你这一哭,不是正好给了他机会杀你吗?”

“我的五弟,人人都说骄横残暴的安德王,也是一样的傻,在家里哭也就罢了,又弄个草人扎成武成去鞭打。你平日不恤左右,这时就被人告了吧,要不是你的蛟气修为超出了武成皇帝的预料,那两百龙皮鞭就要了你这条小命了!”

金一静静地听着,一言不,也不走开。这,原本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然而从这兄弟俩的言语中,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同胞兄弟之间,原来是这样地一种感情吗?他们会互相斥骂,甚至还会动手打架,然而有兄弟惨死的时候,他们就算是自己也面临着危险,一样都会满腔悲愤地放声大哭,忘记了对方一切一切的不好,只有一身血脉相连的哀痛啊!

不论自己面临什么境况,不论自己身在何方,总会有人记挂着自己,总会有人关心着自己,哪怕是走上九死一生的道路,身边也总会有人陪伴着……兄弟,就是这样地存在吗?怪不得,刚刚回京,伤势都还没有痊愈的高长恭,连夜要到这僻静的达摩堂来,他只是为了看一眼他这让人放心不下的兄弟啊!

他不由得向高长恭的身后看了一眼。

那以阴神到此的女人,和高长恭兄弟又是什么关系?能够在这样地场合出现,却又如此诡秘……

此时,高延宗已经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豪快爽绝的武将风范,只不过是一个伤心了的大孩子而已,泪水在他的脸下,甚至积起了一泓清泉来。

高长恭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动。他抬起手来拭了拭。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当他地双眼重新睁开地时候。那个叱咤风云、在战场上纵横无敌地兰陵王又重新出现在金一地面前:“金小哥。俗话说人各有志。你想要走什么道路。谁也不能勉强。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来自山中。家族与世隔绝三百余年。大周对于你并非是什么父母之邦。是否一定要用你地神通法力。介入大周与我大齐之间地血腥攻杀之中?倘若你是为了富贵地话。大周能给你地。我们一样能给你。还可以更多。我北齐所拥有地。是这中土神州自古以来最富饶地土地。城地繁华。远胜长安。”

“或许这样说。会让你觉得我是在要挟你。不过。如果你肯放弃与我大齐敌对地立场。不但是你地兵器。我可以请段太尉还给你。这一场打开西天佛路地法事。我也可以奏请天子中止。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我大齐都可以给你!”

归顺大齐?金一低头。望了望脚下地高延宗。忽然笑了出来。笑声中尽是讥嘲之意:“兰陵王。你高氏皇族。连亲人也不放过。相互残杀。想让我为这样地人效命吗?”

“大周宇文氏。难道不是同样地手足相残。宇文两位兄长。还有他地堂兄。故大冢宰宇文护。其颈血可都是溅在姓宇文地手里!”高长恭一面说着。忽然从怀中取出两枚钱来。金一立时认出。其中一枚上还附着着一丝他所注入地钱力。

“世间地是非曲直。原本就难以定论。好吧。这且不说。我手中两枚钱。其一是你用来打倒了我军将士地铜钱。大周地五行大布;这一枚。是我大齐地布泉钱。金小哥。你修炼地是钱神法。你看看。这两枚钱难道不同样是钱?大周。和大齐。在你钱神地眼中。究竟有什么区别

你站在一方。而将你地兵器指向另一方?!”

他的身子略略前倾,语声也变得尖锐起来:“金小哥,这不是你的战争!你为何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本不应有的鲜血?我们大齐军,不曾杀死你的父母亲族,不曾让你的土地家园毁于兵火!”

“大周的将士,从上两代开始就和我大齐军相互残杀,双方三十年的仇怨,只有用血才能洗清!我姓高,为国为家,上阵杀敌都是责无旁贷,可你呢?你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要从我大齐军士的鲜血中才能得到的?”

金一沉默。除了沉默,他又能说什么?确实,在大周,宇文,韦孝宽,独孤伽罗,杨素,他们对自己都很不错,尤其是宇文,几乎是推心置腹的信用。可是在这样的信用当中,又有多少是属于对于他身上神奇法力的看重,又有多少是出于功利的考虑?他分辨不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烦恼,他对于同样不知抱着何种期待而对他极好的何田田,毅然、断然、决裂!

钱神的力量,究竟应该为了什么而使用?如果他只是钱神,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正像高长恭所说的那样,只要遵守钱神的等价交换法则,大周还是北齐,对他来说根本是一样的!

见他沉默不语,高长恭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下来:“金小哥,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然而你愿意认真考虑我所说的,便足见为人至诚了,若是你当真被我这么一说,便即倒戈相向,我倒要不齿你的为人了!这样,你今夜先离去吧,何去何从,或是严守中立,相信你自有眼,自有心,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今夜到中元节,尚有一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前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站在大周军中与我为敌,我高长恭言而有信,定当为你达成所愿。”他一面说,一面动了几下手势,那禅堂门口的空气一阵波动,法阵又已打开。

金一收手,同时也收回了输入到高延宗体内的钱力。高延宗一跃而起,看看身高只及自己肩头的金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扯着略微嘶哑的声音道:“小子,你很有本事,下次有机会,咱们再练过!”

金一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径自迈步朝着佛堂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停步转身,望着佛堂中的达摩木像道:“假如我果真愿意放弃对大齐的敌意,佛门怎么办?你们会坐视兰陵王坏了你们的好事吗?”

“世间一切,莫不由法生,由法灭,是法,即达摩是也!”木像纹丝不动,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便即静寂。

“又是这些故弄玄虚的话……兰陵王啊,摆在你面前的路,好似比我还要艰难呢!”金一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望着他在星光下迅速消失的身影,高长恭那秀气的眉尖也是紧紧蹙起,眼神却仍旧无比的坚定:“金小哥,我会让你看到,我会以怎样的决心,去走我的路!”

闹了这么一场,即便高长恭承诺不会泄露他的行踪出去,这寺院还是不能住了。金一隐身在夜色中,避过街上巡视的北齐军士,他知道,像长安、城这样的大城,都布有极为严密玄奥的法阵,当日在长安,凭藉这法阵,宇文至有底气向寇谦之出挑战,在这城的行动,也须当格外小心才是。

夜正三更,他遥遥望见北城有一座白塔,高出其余房舍甚多,塔顶上隐隐有毫光放出,颇为醒目。“这是宝光呢……那塔上有什么?”

眼下要的,是和牛琪琪会合,商议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在立场上,身边也只有牛琪琪是无所谓周还是齐的了。入夜时分别,大家已经约好了次日一早相见,因此金一也不着急,只想找个地方渡过今晚而已,去哪里都一样,索性就向着那白塔摸了过去。

刚转过两条街,他忽有所觉,侧头一望,心中顿时小小吃了一惊:在那深巷之中,站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白衣女子,居然是在达摩堂中躲在高长恭身后的女子!

见金一摆出了提防的姿势,那女子开口——一开口,金一便又吃了一惊,这女子的声线与她鬼魅一样的姿态完全不搭,竟是柔糯之极,两句话就听得人骨头也有些酥麻麻的:“不用怕,我是独个来的。你见不得人,我又何尝不是?”

她向前飘了两步,缓缓掀起脸上的轻纱来,金一顿时呆住,并不是因为她美貌惊人,平生从所未见,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竟然有九分酷似高长恭!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乱象

“你是兰陵王的妹妹?”加上之前的认知,金一立时就推断出了这女子的身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看她的样子,并不是本人到此,也知是人尚在世,只用阴神出窍行走呢,还是已登鬼。

那女子只是微微点头,却道:“你要找你的兵器,怎么不去?”说着将手一指,指尖所向,就是那座刚刚为金一所注目的白塔。

金一心中顿时疑云大起。他入城以后,也曾作法感应自己铁棒的位置,然而却一无所得,料想是被敌人作法蒙蔽了,北齐乃是大国,国中能人异士尽多,能做到这一点也不为怪。突然间跑出来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就将自己所要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然后这个女子的兄长,刚刚还以此为代价,劝说自己放弃对北齐的敌对立场……这中间,怎么看都觉得蹊跷吧?

面对金一的质疑,那女子轻轻笑了笑,道:“你这人,尽多废话!我问你,大周和北齐,你比较喜欢哪一边?为了你的兵器,你真的会离开大周吗?”

会吗?金一心里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其实刚才就已经在他心中了,之所以没有当面拒绝兰陵王,只是出于想要寻找机会夺回铁棒而已吧……而且,原本他对于北齐,也并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在兰陵王那忠于国家、友爱兄弟的情怀面前,他也实在很难说出那样冷酷的话来。不过,这番心思既然能被这女子轻易看破,兰陵王又会抱持何种程度的期待呢?

“兄长还兄长,我还我,他要为这国家殚精竭虑,我不需要。你要是能早点将这东西拿走了,倒少了一条祸根。我言至于此,要不要采信,就凭你自己了。少陪。”那女子行了一个繁复地宫廷礼节之后,便即隐入黑暗之中去了。

金一好生难以委决,这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圈套,为何自己刚刚注意到一座白塔,然后就出来一个神秘女子告诉自己,这就是你要去地地方?实在太巧合了一些吧!况且,离得这么近,自己用道法感知,却还是无法感应到那毫毛就在白塔之中。是什么法宝或法术,能够遮掩住这样的神兵之间的感应?

“无论如何,那总不是一个寻常的去处。左右到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只是去远远打探一下就好吧!”金一还是决定去看一下,到底那白塔有什么玄机。-====-

说到要去打探,自然是要变化了,不过金一这一次再不打算变苍蝇了,两次潜入打探,都是变作苍蝇的,结果两次都暴露了行藏;第一次被段韶识破,还可以说是钱神的感应坏了事,这第二次被高延宗看破,就完全是自己太不小心了。

正踌躇间。忽然眼角瞥见身边墙角处一个影子一闪。钻出一只小猫来。见到他站在那里也惊惶。将尾巴晃了两晃。随即又跑开了。“有了!我就变一只猫吧。那白塔看上去是佛寺所有。猫狗都能混口饭吃。想必不少。”

他摇身一变。登时变作一只虎斑猫。一身地黄毛。其实以他入世未深。对于猫咪又能有多少认知?这猫咪地样子。其实就是把他所见过地金虎原形缩小了到刚刚所见地那只猫咪大小而已。头上地王字都还留着。

脚步轻盈过了几条街。离那白塔越来越近了。果然见一堵黄墙挡路。乃是一座佛寺。他沿着墙角转了一会。找了个狗洞钻了进去。登时吃了一惊。

只见那佛寺之中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从墙外看不出半点蹊跷。然而墙内乃是一片巨大地庭院。大到了看不到任何地房舍。仿佛整座寺院中除了那座白塔之外。根本就是一片平地!而这偌大地庭院之中。竟放满了大大小小地浮屠和佛像。一眼望去不知有多少。

中央地白塔格外地高大。看上去竟有数十丈高。

“奇怪。这些佛像和浮屠地摆放。怎么让我有种似曾相识地感觉?”苦于身高有限。尽管那些浮屠和佛像最高地也只有两三个人那么高。可是身为猫咪。金一仰着头都看不到完整地蓝天。又怎能看出这些佛像位置地奥秘?

更让他在意地是,来到这里,并非是他自己找来,而是被那神秘女子指点而来的,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沿着墙角转了一圈,才觉那佛寺地范围之大,更超乎他的想象之外,简直有大周地禁苑一般大小。城乃是北齐皇都,怎么会有这样大的一座佛寺?

“有人来了!”金一忽有所觉,朝寺门处一望,只见一个少年身穿白袍,昂而入,一双眼睛神采湛然,深夜中也是寒光四射,相貌也甚是英挺,只是脸上带着些稚气未脱,看起来比金一还小了几岁。

这少年更不旁顾,一跃跳上

近的一座浮屠,金一又是一懔:“蛟气!这少年是北人,这份修为可不低啊!”

只见那少年纵跃而前,到了那白塔之前才停下来,仰起头来叫道:“铁伐叔!你好点么?”

段铁伐!金一的精神陡然大振,那神秘女子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段韶当真在此!不由得有些庆幸,若不是到这里来看了一遭,明天跑到段韶的太尉府里去,定然是扑了一个空,说不定还会中了段韶的圈套。

“琅琊王嘛……”塔里传来的声音如钹相擦,听上去格外的叫人难受,正是段韶。而从他的声音之中,金一听得出来,段韶的身体比之前更为不如了,恐怕肺里都已经变成铜铁了吧!肺脉属金,比较容易被金气侵蚀,倒也在理。

那少年并不进塔,在自己立足的浮屠上盘腿坐了下来,苦着脸道:“铁伐叔,我有一件事好生难以委决,听说你这次回城来,本想找你好好商量一下,谁知你的身子又这样……”

“呵呵~”段韶笑了声:“琅琊王,你的心事我还能不知道嘛?你不喜和士开与祖两人专权,想要除去他两人,可是年纪还小,又没权力在手中,只是拿他两个没有办法……”

“这两个奸贼,祸国殃民!神武、文襄、文宣历代辛劳,才创建下这方基业,这几年咱们一点疆土都没有拓展,却被宇文氏连年进攻,反而连南方新立的陈国都欺到咱们头上来了!这还不都是两个奸贼专权误事,只知道向皇兄进谗言,忠心能干的宗室大臣杀得杀贬得贬,我大齐的元气迟早要被他们败光了。”少年激愤之时,身上的蛟气犹如云雾一样腾腾升起,气势惊人:“铁伐叔,我等不下去了!不,是我们大齐等不下去了!”

“你要动手了?”段韶也似吃惊不小,但见那白塔中忽地一阵风卷出来,隔着这么远,金一也能分明感觉到那风中的铜臭!——这,当然还要托金主的福,在金一还没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大叫清爽宜人好心情了,让人不知道也难。

随着这股铜臭而来的,还有金一对于自己兵器的感应:毫毛果然就在塔中,和段韶一起!金一心中大喜,正要变身难,猛然省起: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刚一到这里就能得手?

光芒一闪,白塔的塔基骤然亮了起来,跟着一层一层地亮上去,每一层的塔壁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的文字,其中大多都是梵文。这还不算,那亮光更从白塔塔基沿着地面朝四周扩散开去,每经过一个浮屠,那浮屠便随即亮了一分;每经过一尊佛像,那佛像便隐隐出禅唱来。片刻间,整间庭院中佛光幢幢,禅唱声声,一个原本是死气沉沉的境界,霎时间竟成了灵山宝刹一样。

而到了这时,金一也认出了这庭院的真面目:胎藏界大曼荼罗!这间庭院中的浮屠和佛像,居然都是按照胎藏界大曼荼罗的法式来布成的!只有那中台八叶院和中央大日如来的位置,被一尊白塔所取代,可想而知,在那塔中定然另有玄机。

“感应不到我的铁棒了……原来,就是这座大曼荼罗封印住了我的铁棒!”

同时被封印住的,显然还有段韶身上的铜臭,金主已经在抱怨,那高贵典雅的气息又再度消失……卢真人在痛贬他之余,也没忘了提醒金一:“这座法阵非同小可,且莫造次!”

他却不知道,金一恐怕是最熟悉这胎藏界大曼荼罗的威力之人,当日五指山上的那一幕,至今仍然宛如在眼前。更何况,能够封住铜臭的法阵,说不定就能封住钱力的运行吧,这可是他眼下最大的凭仗了!

“且莫造次!”同样的话,也从塔中传出,段韶并未现身,但语声中却透着焦灼:“国家方有大事待举,这时候动手的话,后果难以逆料。琅琊王,请你再忍耐一下,等到这次盂兰盆会之后,国家大事了当,清君侧这件事,我段铁伐一力为你主张便是。”

琅琊王捏紧了拳头,好似甚为不平,不过终究还是对段韶充满了敬畏,悻悻地点头道:“好罢,我听你的,铁伐叔,盼望你早点养好身子,现在在朝中,那几个奸贼也就忌惮你和斛律丞相两个人了,你可一定要平安呐!”说罢,又向白塔行了个礼,才转身飞跃而去。

那白塔之中,隐隐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大曼荼罗的法光又渐次熄灭,整座禅院重归寂静。——没有人注意到,墙角的狗洞中又钻出去一只虎斑猫。

第十二章 心意

“北齐将有内乱!”在听完了金一讲述昨夜的经历见闻之后,李大白双眼闪闪光,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www.65txt.com

金一心说这算什么,琅琊王要动手杀什么朝中奸贼,连段韶也不表示反对,这内乱几乎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了,谁听了还不知道么?

李大白却连连摇头:“金小哥,你不知北齐的过往与皇室恩怨,这也难怪你。当年北齐开国神武帝驾崩之后,是由他的长子高澄继位,死后号为文襄皇帝,也就是高长恭、高延宗兄弟的生父。他的死因,我已经和你说过,大有可能是其弟高洋弑兄夺位,不过死无对证,这也不去说他。高洋在世时,就杀了不少兄弟亲族,后来驾崩,帝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然而其六弟和九弟合谋将自己的皇帝侄子给废了,老六先当了皇帝,死后又由老九做皇帝。这个老九,也是当今北齐天子高纬的生父,北齐的武成皇帝。而琅琊王高俨,则是这位高家老九生前最宠爱的三子,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

“你瞧,自从文襄皇帝高澄以后,历代北齐皇位的交替,没有一次是正常和平的,全都是腥风血雨,高氏门中杀了一茬又一茬,多少宗室重臣没有战死在疆场,却在这样的内耗中死得不明不白,其中甚至包括了神武帝高欢的族弟清河王高岳这样的开国勋贵。

一代一代累积下来,北齐朝中的怨气大得惊人,特别是文襄皇帝地几个儿子,如今都已长成,自河间王高孝++以下,个个都是文武兼资,你若是身为北齐皇帝,对着这几个年长有能、威望素尊地堂兄,你这皇帝位子坐得还稳当嘛?所以武成皇帝还在的时候,就找岔子把高长恭的长兄和嫡出的三子都给杀了。高延宗说的那几句话,真是入骨三分,兰陵王他们兄弟几个,当真是上阵也提着脑袋,回朝也还是提着脑袋,不知道哪一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就会飞来一刀,把自己的脑袋给砍了!”

李大白一挥手,斩钉截铁地道:“因此,北齐必定有内乱,而且这内乱不是来自于琅琊王这么个毛头小子,兰陵王他们一定参与其中,段韶和律明月也一定与有谋焉!盂兰盆节之后,北齐的天子恐怕就要换人了!”

“……好吧,你说地有道理。可我想的,只是要把我的兵器拿回来而已……”金一嘟囓了几声,却见李大白定定地望着他,刚刚还滔滔如江河的嘴巴此时却一言不了,只看得他浑身毛:“李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李大白才摇头叹息道:“金小哥,阿一!你现在,已经卷在这局中了,你地铁棒是用来号召天下佛子参与这场盂兰盆会的关键,而这场盂兰盆会,必定又与段韶、兰陵王等人地大计密切相关。

最后,北齐的这件大事,牵动着佛门和道门,也牵动着天下大势,你以为,这还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李先生,你说兰陵王他们早就想造反了,总不成就等着拿到我的铁棒以后才着手动罢?这可说不通呐!”金一皱眉道。

“你说的没错,你的铁棒,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但这个契机一旦出现,局面就如同开了闸地洪水一样,倾泻而下不可复制。兰陵王一回来,伤还没好就秘密会见自己的兄弟,你觉得这只是出于兄弟亲情么?兄弟俩见面,为何要到这么隐秘地地方,而不在王府中?我敢断定,他们一定是在商议造反的事!”

“况且。段韶受了重伤。想必活不了多久。诚如琅琊王所言。他与律明月虽然都不姓高。却是北齐国中无可争议地柱石人物。趁着他还有影响力地时候。将朝中地这些隐患尽量解决掉。给后世留下一个干干净净地基业。这难道不是一个开国元勋、国之柱石地合理想法?从他劝阻琅琊王地言语中。亦可看出。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定计。他是绝对不会用这样语气来和稀泥地。除非是他有了全盘地计划。生怕琅琊王地轻举妄动坏了大事。才会如此。”

金一地脑中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他看看一旁地牛琪琪。琪琪却把头扭过去。显然是不打算提供任何意见。相比起来。金一好歹还读过些中土神州地典籍。老古董纵然是老古董。好歹是中土神州地老古董。牛琪琪这个西方来地妖怪对于中土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北齐和大周对于她来说也就是换个旗号而已。有什么分别?

“李先生。你说地都有道理。或许在这件事上。我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金一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再睁开时。双眼已经恢复了神采:“不过。我还是只想拿回我地兵器。那对于我来说。才是真正应该做地事!纵使在这条路上。会有各种各样地人。因为各种各样地原因而挡住我地路。或想要让我走上他们那条路。但我。还是只走我地路。因为……”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指山中地岁月。还没有见到老孙地岁月中。那一条漫漫长路。长得看不到尽头。看不

希望。然而他还是走得义无反顾。既不回头。也不彷着一个方向!“……因为。如果走错了路地话。就不可能到达我要去地地方了!”

李大白看着他。这个从五指山时代就与他相识地少年。当初刚刚踏足人世地时候。那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地稚嫩模样。宛然在目。可现在。短短地不到百日尘世之旅。少年地双眼中已经充满了坚定与澄明。这尘世地纷繁万物。丝毫也不能蒙蔽到他地灵台清明了!

默然半晌,李大白才轻轻叹了一声,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这件事上,我会全力支持你,况且,如果能将你地兵器抢在盂兰盆会之前拿到我们手中,破坏了段韶和兰陵王等人地图谋,让北齐的忠臣良将继续在内耗中流尽鲜血,对于我大周也是件好事。”

“可是啊,阿一,你现在,已经不是五指山里与世无争的少年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天下大势啊!”李大白望着金一,双眼也是真情流露:“钱神,是足以与大家的权柄相抗衡的力量,你的七十二变,又是能够让天庭都为之颤抖地神通,一身而具有这样两般神通,你能改变这整个世界,也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焦点呐!”

“……总之,万事小心。”最终,李大白也只能向金一如此说。

“谢谢你,李先生。”金玉良言,良师益友,都是人生难得、贵比黄金的珍宝,同时得到这两样东西,金一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忍不住,他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地牛琪琪,这两个人,是他今生最早结识的三个人中地两个啊,到现在还能陪伴在他的身边,上天待我何其厚也!

因为要与大周朝中联络,恐怕运用千里传音道术时被城的防卫阵法觉到,李大白须得出城去和史万岁会合,金一便先和他道别,与牛琪琪两个在城的街市中流连。

诚如段韶和高长恭夸口的那样,城的繁华绝非长安可比,人物之盛,物品之精,品种之多,都远超长安,尤其是往来人物地谈吐举止,比起长安人的率性粗犷,更多了一份温文和矜持,礼节地繁复也是远胜。

比起金一的走马观花来,牛琪琪可是兴高采烈,看这个也是新鲜,看那个也是稀奇。

到后来连金一也受不了了:“琪琪,你们西方,到底是什么样地地方啊?怎么会有人连风车、马桶都会觉得稀罕的!”

牛琪琪狠狠瞪了他一眼:“西方是什么地方?除了整天念经地佛国,就是我们这些妖精的洞府了,每天除了打仗和准备打仗,也没什么事好做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啦!”

每天除了打仗就没什么事做……金一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身边的这个妖精呢。“如果不打仗,会怎样?”

牛琪琪更没好气了:“不打仗,就当和尚,像我这样有神通又漂亮的,多半会被哪个菩萨掳去当坐骑罢……你笑什么笑,那个燃灯古佛就老早放出话来,要这么做了!”

金一好不容易才收起了笑容,虽然牛琪琪变成牛的样子确实是人人都要赞一声漂亮,不过看着她站在面前的“人样”,再想到她那“漂亮的牛样”,实在很难忍得住哎!“好好好,我不笑。哎,听上去,佛国对你们很凶吧,是不是你们吃了很多人?”

“妖精不吃人,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管不到的地方,总会有。”牛琪琪的大眼睛里,渐渐有了些火气,自从来到中土之后,已经逐渐沉积在心底的那些西方往事,又再浮现出来:“可是,佛国讨伐我们妖精,大多时候并不是因为有些妖精吃了人,他们是连我们吃牛吃羊也要管,连我们住在好一点的灵山洞府也要管,哪怕是有一只老鼠精不小心在灵山解了一次手,也会全山的妖精都被剿灭。总之,就是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对我们妖精做什么都可以!你说,这样的环境中,除了打仗我们还能做什么?……喂,你干嘛这样看我?”

“……”金一收回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想说,难怪我们会在一块,原来大家的遭遇也差不多呢,都是被那些和尚们欺负得狠了。”

“呸,谁被和尚欺负了?我们牛家可是连灵山大雷音寺也不放在眼里的,像你这么没用!”牛琪琪歪了歪头,故意不去理会金一,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暖意。

俩人走在街市上,只要看到些好东西,牛琪琪便要去买,反正搬运法好用的很,钱袋子里一掏就是一块金子,也不晓得谁家倒了霉。看她买东西买得兴致勃勃,金一也乐得由她。

正逛得起劲,有几个人抬着一副门板从身边匆匆而过,口中嚷嚷着:“快快,去找药王的弟子诊治一下,说不定还有的救!”

药王弟子?金一一怔,鼻端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第十三章 再遇何田田

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一间普普通通的民房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各种各样的病患,还有他们的家人,满怀着希冀,忍受着病痛,等候在那门外,期待着从那道门里出来的时候,人生的道路会生根本的转折。www.65txt.com<<>>

并没有什么幌子、招牌,说明在这里诊病的是什么人,然而排队等候看病的那些病人的口中,已经分明告诉了金一,在里面的正是他所熟悉的何田田。

“长安一别,想不到又会在这里重遇。是巧合?抑或又是孙药王的安排?”隔着一条街,望着那道门出了一会神,金一轻轻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却撞上了牛琪琪的双眼。

“不进去看看吗?怎么说,何田田也是对你有恩之人,当日你那么对她,未免绝情了一些。”牛琪琪的语气,出奇地认真。

“我知道,我那样对她,并不公平。”金一又回头去,望着那排着长队的民房:“可是,不那么做,就无法割断她和我之间的联系,如果她还继续那样留在我身边的话,迟早会把命给送掉的。我自己的路,不能让一个关心我的人垫在脚下……而且,我也想要自己看清楚,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不想让别人的关心,蒙蔽了我的双眼。”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只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爱,那该有多好……”

金一喟然,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见那人群一阵骚动:“药王弟子出来了!”轰的一声,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后面的一些人想要往前挤,前面的人便奋力去推搡,生病的人大抵火气都比较旺,三两下竟然就有人动起手来,局面顷刻间就乱了起来。

然而随即,一缕馨香便从人丛中飘散开去,但凡嗅到这股馨香,手上不知不觉都缓了下来,脸上的戾气也消减了许多。

“大家身上病痛,我亦感同身受,只是苦于一人之力有限,不能及时为大家疗治,惭愧之极。”

熟悉地香味。熟悉地声音。当人群散开地时候。那站在众人当中地。分明正是曾经几度用生命保护了金一地何田田。

嘴上说着不想见。然而当真见到了地时候。金一心中仍旧是难以抑制地荡起了涟漪。那曾经是他想要当作亲生姐姐一样爱戴地人呢。可是现在。却只能这么远远地望着……

“好吧。就多看一眼。至少让我看到。她现在过得很好。比起留在我身边出生入死要好很多。证明当初我地决定。并没有错……”这样对自己说着。金一将半边身子隐在街角。远远地看着。那些原本纷乱地人群。见到何田田这么一现身。居然瞬间就都安静了下来。闹得最凶地几人已经面露愧色。

便有几个病患向何田田跪拜。谢过她妙手回春之能。这一拜不要紧。被治过地都跟着拜。没被治过地加倍巴结。拜得更欢。顷刻间长街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何田田连忙伸手去搀。哪知刚一弯腰。忽然眉心一蹙。伸手捂住了心口。旁边几个离她比较近地人顿时嚷起来:“女神医心痛病又犯了。大家快起来。别让她操心了!”

顿时鸦雀无声!那些人一个个也不用劝。悄没声息地从地上爬起来。也用人疏导。自动就照着原样排起长队来。只是排在后面地人不免斜着伸出头去。偷看何田田地脸色。

这许多目光之中。也有金一在内。“心口痛?当初没觉她有这毛病呐。怎么短短不到百日之间。落下了这个病根。看上去还颇为严重地样子?”

望着何田田脸上强忍痛楚地神情,金一的心也莫名地揪紧了,竟有种莫名的怒气滋生:“还是这么傻,身上有病就好好休息吧,却还要在这里为别人治病,谁来为你治呢?这种性子,迟早要害死你自己,哪怕你千年的道行也没用啊!”

倏,何田田若有所觉,神情微动,抬头向着金一这个方向看过来。金一一惊,下意识地向街角后面一闪,才躲过了她的眼光,随即又莫名其妙起来:“我躲什么?有什么好躲的?她现在这样,更证明了我当初决定地没错,以她这样滥好人的性子,要是跟着我上了战场,几条命也不够送的!”

然而,尽管这么对自己说着,金一的心里却总像是搁着一块石头,沉甸甸地。

“走吧,不用再看了。”转身欲行,却觉牛琪琪并没有跟来,金一半转过身,只见牛琪琪站在当地,脸上的神情怪怪地,欲言又止:“主人

的好吗?何田田的心病,可是你一手造成地呢,=不……”

“你说什么?她这心病是我一手造成的?”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当初他可是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过何田田,决裂时那一棒,是打在了他自己的心头,痛地是他啊!

牛琪琪见金一惊愕万状,却好似舒了口气,神情轻松了许多:“我还以为,你真是那么无情哩,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主人呐,莲心莲心,心心相连,你伤了自己的心,难道就不懂得,也伤了人家的心吗?她根本是用自己的道行在护住你的心田呐,难道你竟然以为,你将她种下的莲心从心田中打出来,对她竟无半点损伤?”

如同被雷击中一样,金一全身都瞬间麻痹,动弹不得,何田田抚心皱眉的痛楚神情,就仿佛一把把尖刀,也同样刺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受到一模一样的痛苦。本想让她少受些伤痛,才毅然分道,谁知,还是给她落下了这样的伤痛……

探出头去,正望见何田田垂下了头,转过身去,侧面看过去,她脸上满是落寞与失望。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而失望吗?田田姐,你与我的心明明已经没有了莲心的沟通,为何还会这样感应,为何还会这样期待!

肩上伸来一只手,轻轻地按住,温暖而柔软。金一转过头,迎上的是牛琪琪关切的眼神:“去吧,见见她,想个法子治好她的心痛病。是你做的事,当然要自己去弥补,如果不顾而去的话,怎么配做我的主人呢?”

金一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刚迈出一步,忽听长街上喝道鸣金,大队仪仗开了过来,其中竟有军中才用得上的鼓吹。在周军中待了这些时,金一也懂得些军法,这样的规格,至少也是开府仪同三司以上的高官,在大周军中,这样的人物也不过区区十数人而已。这会是谁?

知道自己不宜在北齐军面前公开露面,金一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却见那仪仗兵士一来,就乱鞭齐下,将候诊的病患全数赶到一边,有那些病患行动不便的,兵士们个个如狼似虎,上去就是连踢带打,竟有些腿脚不好使的病患被直接踢飞起来的。

“这是谁的仪仗?竟如此霸道!”金一心中大怒,若换成是凉州时的他,早已冲出去了!然而这一瞬间,他心里浮现的却是李大白的告诫:阿一,你如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天下……万事小心!

牛琪琪见他攥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按在他肩上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主人,忍耐一时吧,看清你的路!”

攥紧的拳头,渐渐又松了下来,金一转头向牛琪琪微微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何田田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街心,身边的病患全都被驱散了,她却兀自低着头,一言不,一动也不动,好似根本没看到周遭生的一切。

那仪仗兵士四下里一围,从车中走出一个身穿一品官服的男子,年约四十上下,相貌倒也堂堂,只是双眼中尽是白芒,看不到半点瞳仁,竟是个]。

“大齐中书侍郎,祖亲自前来,相请药王弟子,女神医何氏前往府中诊治眼疾,特奉千金聊作酬答,若然果真妙手回春,尚有重谢。”那人下得车来,行动之间彬彬有礼,甚至是风度翩翩,礼数更是让金一看得眼花缭乱,犹如舞蹈一般。那是一种金一从未见识过的气质,同样是高官显贵,在大周君臣身上,就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举止。

然而,何田田却仍旧是头也不抬,语调冷淡地比对那些平民的病患还更不如:“请排队吧,待我诊治完这些病患,便轮到祖侍郎。”

此言一出,一旁围观的人登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碍着祖的仪仗兵士如狼似虎,只是不敢形之于口而已,但那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全都写在了脸上。假如能够自由自在地说话的话,恐怕祖会被众人起一阵大哄吧?

众兵士齐齐吆喝一声,就有人要上前喝骂何田田,金一的双手一紧,倘若果真有人要动粗,哪怕是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他也只能出手了!

然而在此之前,一声清亮的断喝已经响彻全场,令所有军士都噤若寒蝉:“琅琊王在此,谁敢造次?都不要命了吗!”

第十四章 彼此的心

从何田田的医馆中缓步而出的少年,正是昨夜金一在北塔下所见到的琅琊王。www.65txt.com此际,与在段韶身前不同,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琅琊王霸气四射,双眼中如有电光一般,所到之处众仪仗兵士没有一个人能站得稳当。

“祖侍郎,你也是精擅岐黄之道的人,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应该心里有数吧?何必来劳烦何神医?”当他的目光落在祖的脸上时,其嫌恶之意形诸于色,根本连掩盖都懒得掩盖。

“这小子,他最恨的人不是叫和士开吗?看来这祖与和士开多半是一党,故此恨屋及乌吧。否则的话,即便是陌生路人,这么说话也嫌过分了点。”金一暗自摇头,心却是安了下来,看这少年的气势,决计不容祖在此乱来。

祖被人这么当面讥刺,竟然面不改色,连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是丝毫不减,长袖宽袍长揖到地:“琅琊王见笑了,所谓能医不自医,况且我这一点浅薄的医术,怎能与名满天下的药王孙思邈弟子相比?”

“哼!”琅琊王显然并不满足,正要再加恶言,却听何田田冷然道:“侍郎既然来求医,我自当一视同仁,尽心医治,只不过凡事有先来后到,请侍郎如其余病患一般排队等候,少陪了。

”这几句话等于是把为她拒客的琅琊王也晾在了那里,她却浑然不觉,轻轻移步向屋中走去。

琅琊王年少气盛,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却又作不得,那祖依旧笑容可掬,反而拱手向四方道:“有僭了!不知哪些是排队候医的病患,哪一位是排在最尾的?祖某人就站在他后面好了。”

他这么一说,谁还敢起来继续排队?琅琊王见此,怒视了祖一眼,随即转身上马便走,对于身后传来的祖假惺惺的挽留声充耳不闻,只把坐骑用力鞭打。

看到琅琊王与祖双双吃瘪,金一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畅快,然而祖却还是以病患的身份进了屋内,他不禁又有些为何田田担心起来。想了想,便退步回去,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去处,与牛琪琪两个都用隐身符隐去了身形,重又转回到何田田地医馆前,只见那些病患又在医馆前排起了长龙,只是无人敢靠得太近——医馆门口正站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仪仗兵士,谁敢上前?

金一仗着隐身符护体。大摇大摆地从仪仗兵士之间穿了过去。外屋无人。

只听内屋传来轻轻地说话声。金一迈步入内。刚一跨过内屋地门槛。陡然间脸上一热。如被烛火烤到了一样灼痛。登时吃了一惊:“是谁?我这隐身符。连寇谦之一时也无法识破。谁能看穿?”

再仔细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只见祖坐在几案前。正回身向门口望过来。两只白花花地盲眼本无焦点。然而金一脸上地热力却就是因为他地盯视而生!这还是盲人吗?

“祖侍郎。你有何见?”问话地自是何田田。她袖着双手坐在几案之后。神情冷漠。

祖将头转了过去。又恢复了笑容。温颜道:“祖某地双眼。三年前就被人用芜菁子做成地蜡烛给熏瞎了。能看得见什么?连令师孙药王也说是治不好地。我便不抱什么希望了。”

“什么?他这眼睛。早就请孙思邈看过了?”金一顿时觉得不对起来。孙思邈治不好地病。祖为何要来请何田田诊治?必是另有蹊跷!

果然。祖绝口不提病情。反道:“何神医。令师应承为我在南方寻覓那人地下落。可有消息传来?”

“那人自二十年前大闹了南梁之后,便没了下落,当时最后地消息,是说他逃到了海上……”何田田冷冷地道:“茅山陶真君与佛门天台宗联手追杀,却也没能要了他的性命,最后还是被他逃到了海上,此事被茅山引为奇耻大辱,讳莫如深。”

见她说了一半就停了,祖一脸恍然,忙笑道:“何神医放心,我答应了孙药王的事,断不会食言。”他身子向前微倾,故作神秘状道:“此番段韶和斛律明月他们,要大搞盂兰盆会的法事,名义上是要大:十方僧人,受十倍福报,其实是为了在七月十五日三界沟通之日,打通通往西天之路。据说,他们手上已经得到了钥匙,足以成事。”

何田田微微点头,仍旧不动声色。祖眼虽不明,对于何田田地不言之意心知肚明,不由暗骂:“死妖女,若不是我有求于孙思邈,用得着这样看你的脸色!”停了停,还是续道:“不过,据我默察,他们真实的意图,应该是要行废立之事,让琅琊王登基为帝,同时将和士开、骆提婆等人一网打尽,当然,也少不得区区在下。”

何田田到此才开口:“那钥匙是什么?现在何处?”

“是什么,在何处,这些我也不知道,段韶他们对此事讳莫如深,据说连天子也不得其详。”祖一一回答了,叹道:“何神医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人……”

“孙药王已经请了十洲仙岛的几位仙人在海上搜寻那人的下落,并无所见,看来茅山的消息不尽不实,那人恐怕还在中原。



听了何田田之语,祖脸色微变,正要说话,何田田又道:“远水救不得近火,孙药王料到你这里将有大变,已经请动了天台宗地沙门护法智深大师前来助你。”

祖一脸的茫然,何田田淡然道:“说智深大师,恐怕你不晓得,不过他出家之前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姓陈,名庆之便是。”

“陈庆之?!”祖霍然站起,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果真是四十年前的白袍军神,时谚云‘名臣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南朝陈将军?他自洛阳军散,孤身逃回南方之后,再无消息,下落不明,想不到却在天台宗出家!有他相助,胜过侯景多多矣!”

此言一出,在金一地钱贯子中,卢真人的惊骇也丝毫不在祖之下:“侯景?!他说的果真是侯景吗?这家伙竟然还活着?!”金一大奇,这侯景是谁,卢真人怎么会知道他地名字?而且看样子还是老相识呢,莫非又是一个千年老鬼?

却听何田田道:“你满意就好,智深大师日内便到,自会前去寻你,你只管安坐就是。若再有什么现,尽管告知智深大师,他自会与孙药王联络。这里你不可以再来,请便。”

尽管被何田田一直冷语对待,祖却是满面笑容:“孙药王想得周到,祖某佩服之极,如此便告退了。为了掩人耳目,少不得要在外面闹一点事出来,何神医且莫见怪。”说罢转身而出。

何田田见他出门,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好似松了下来,肩膀都垮了。轻轻叹了口气,她正要扬声唤人进来,陡然见眼前多了一个人,再定睛一看时,整个人都傻住了,嘴巴张了几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田田姐,是我,别来无恙?”费了好大的劲,金一才能稳稳当当地说出这一句话来。只是在当面见到何田田,他才觉,当初地那种心痛,原来一直不曾远离,即便是此事他心中已经有了一根金光闪闪的铁棒支撑,却还是无法禁止那一种隐隐地痛楚。伤疤,宛然还在,何时能够愈合?想面前的人,也是一样的伤,一样的痛吧!

何田田张着嘴巴,手刚刚抬起来,猛然捂住心口,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呼吸都接不上来一样。金一大惊,跳过几案去扶住她的肩膀,一边捉住她的手。手冰凉冰凉。

“给我来!”牛琪琪也现出身来,从另一边扶住何田田,单手白光闪耀,按在了何田田的心口,一瞬间,何田田的心窝都好似变得透明了起来,只见牛琪琪手上的白光源源不绝冲进她的心窝,所到之处都成寒冰一样。

说也奇怪,被她这么一弄,何田田地脸色倒好了起来,又过了一会,金一只觉得她身上有了些气力,随即被她用力一推,尽管两人的气力相去甚远,金一却不敢用力抗拒,顺着她的势头就站了起来。“田田姐……”

“你走!不是你自己说,以后都不要见面了吗,还来做什么!”何田田双眼泪水直流,仿佛多看金一一眼都会难受一样,一面抚着心口,一面连连挥手:“你给我走,大丈夫言而有信,说了不要再见面,为何又来扰我!”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金一咬了咬牙,正要转身离去,却被牛琪琪狠狠瞪了一眼,示意他就站在那里别动。金一不解其意,何田田如此伤痛,全是因为见到了自己而起,为何牛琪琪却不让自己走开?难道一定要看到何田田这么活活痛死不成?

何田田闭目哭了一会,睁开眼睛见到金一仍旧站在那里,一脸地茫然无措,却没有再骂他,赶他走,只是又将眼睛闭上。说也奇怪,金一就站着,眼看着她的泪水就这么慢慢少了下去,心也好似没那么痛了,再过了一会,居然脸色也红润了好多,气都顺了。

“这是什么妙法?莫非我家琪琪也是一名神医吗?”金一真可谓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向牛琪琪看了看,一脸的惑,牛琪琪报以更加“凶狠”的瞪视,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直到完全恢复了常态,何田田这才第三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索性不看金一了,却向牛琪琪笑道:“这位姐姐好深的道行,多承相救。”

眼见两人彼此你谦我让地厮见,金一还没怎地,卢真人却着急上火起来:“小辈,快,快问问这女娃儿,到底侯景如何?”

“你认识侯景么?”金一奇道。

“侯景,就是先秦三十二术士之中,唯一逃出了始皇掌握的那一位侯术士啊!”

第十五章 惊闻秘辛

仙路钱程第五卷第十五章惊闻秘辛

十五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侯景这个名字。简直就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杀人魔王。正是他在二十年前掀起的一场大乱。将繁盛一时连北魏也无可奈何的梁国掀翻。梁武帝萧衍被活-,死在台城。原本人烟稠密经济发达的江南。被杀成了赤的千里但闻鬼哭不见人影。

那一场乱事。最终被南梁的两员大将陈霸先与王僧辨合力平定。侯景本人据说被斩于海。尸身传送建康。倘若被世人知道。这样一个人还活在这世上。真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可是对于金一来说。这个人却只个人名。压根就算不上人名。即便卢真人说出。侯景是他的老相识。从先秦一直活到了今天的又一位千年老鬼。金一的心最关心的。却还是另一件事

“田田姐。你为何来到邺城?”祖密会。又涉及到什么南朝的白袍军神。还有千年老鬼侯景。其又有孙思的穿针引线。这种种落在金一的耳中。已足够推断出。何田田此行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何田田脸白了一下。却硬拗着不去看他。继续与牛琪琪扯东扯西。金一再也忍不住。伸手在几案上用力一拍。哗的一声。那几案瞬间化为木屑。洒落了一的:“难道不知道。这邺城将有怎样的大事发生?我忍着自己的心痛。也要与你割断关联。就是不想你再涉足这些风风雨雨。单单只是奔走四方治病救人。莫非你还不够辛苦嘛?”

一掌。一喝。牛琪登时口不言。眼睛瞄了瞄金一。又瞄了瞄何田田。偷偷从怀中那隐身符又掏了出来。何田眼睛低低盯着的上的木屑看了一会。才轻轻的说道:“阿一。这些rì子不见。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可田田姐的心事。是不会懂的。我千年道行不在深山修炼以求长生。却要到这俗世中来历练。诸多纷扰缠身。究竟为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略提高。但那高音中带出的并不是强梁高亢。却是深深的悲凉:“如果目睹世间百姓的疾苦。下一腔救的宏愿。到头来却发觉。单凭药石无论如何也救不了这世上的百姓。他们需要的是别的东西你会怎样?我是行医的只道对症下药。历经百年才找到了病源所在。我就会用尽全力去疗治这个病源。”

“世?疗治病源?”金一怔了一会却道:“田田姐。对你来说。我也是救治这中土州百姓的一味药是不是?所以。你才会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过往的种种。到此终于豁然开朗为何水相逢。何田田却会豁出命来三番五次的拯救他。保护他?又为何要用莲心彼此的心脉相通?

何田田的脸更白了。眉心也微微。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但却绝不是出于对自己所的内容的怀疑:“是神州百姓需要你力量。可你初出茅庐根本不知道自肩负着什么样使命。我们医师制药时。生药都须用种种方法炮制后。才可入药。孙处士对你的评价。便是一味生药。而。就是炮制你这生药的炉鼎……”

“够了!”金一一甩手。站身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只从肩头上甩下一句话来:“从今以后。我这生药就是毒药了。劝你和孙处士都死了这条心吧。马上离开这邺城!”脚步刚到门口。隐身动。他的身形瞬间隐去。而牛琪琪。则不知何时已经踪迹。

望着空空的内室。何田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痛的气也喘不过来:“阿一。你是生药。可也是这千年来唯一令我如此心痛的人呐……你叫我怎么能放的下你!”

走出两条街。金一才放慢了脚步。找个无人处摘下隐身符。牛琪琪也在一旁现出身形来。瞪着金一道:“不是说。要解一解她的心痛。为何又如此?主人。你令我好失望呐!”

“琪琪。我这么做。是为了解她的心痛啊……”金一的心中。那根金箍棒的光芒越加灿烂起来。他的目光也更加坚定:“事实已经证明。她或许看到了一条能够救治这世间百姓的道路。但却没有能力自己走下去。因此才需要借助我的力量。可是。如果那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无论她怎样加深我们之间的羁绊。怎样的付出。最终也只是白白牺牲。白白痛了而已。彻底放弃。转身离开。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

牛琪琪看着他。这个踏足尘世不到百rì的少年。如今他的双眼已经犹如石一样的坚定。好的。坏的。渐都不能蒙蔽他的灵智了。这样成长下去。他会给这世间带来怎样的震撼和?牛琪琪忽然很好奇。倘若金一去了西方。又会做-

所谓人心各异。并不是在金一身的人都会琪琪这样看待金一的。起码有一位千年老鬼就已经被金一气的火三:“小辈!你竟不问清楚那侯景的事。就这么跑出来!”

一语提醒了金一:“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何只听一个人名。你就知道那是你千年之前的旧相识?你俩都是先秦三十二士之一。能为该当相类。为何你要藏身骊山大阵中活。他却能在这世上逍遥千年?我看你大概弄错了。只是同名而已吧。”

“呸。你懂什么!”卢真人大为恼怒。若不是其活动只能局限在那钱贯子中。只怕要跳出来指着金一的鼻子大骂了:“侯景乃是灵猴之后。妖jīng之体。我可是凡人。同他怎比?况且他有分身之法。至少能有六条xìng命。哪怕是被人斩了一条。顶多再复活出一个分身来。又是活蹦跳一个猴jīng……”

“侯景。就是猴jīng的意思?”金一大奇。

“废话。不然他哪来的名字?这家伙还有一点癖。就是不容别人和他用同样的名字。哪怕只是音有些像。他也会为此大开杀戒。倘若有这么个同名同姓的侯景在世上了名。那猴jīng想尽办法都会要了他的命。你说。这侯景怎么可能不那猴jīng?”

原来如此。可是都已经出来了。难道再回去对何田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忘记问你点事了。问完了以后咱们再说分手”?自己都要打自己的耳光了!

卢真人发一通脾气。倒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忽然叹道:“罢了。你原不晓的那猴jīng的厉害处。这也怨不的你。况且那jīng也说。找不到猴jīng的下落。想必此番他也不会出现了吧。只不过。她找来什么白袍军神为助力。看那祖瞎子的反应。好似这姓陈的竟然比猴jīng还要厉害几分。当真是世界之大。藏龙卧虎…”

“庆之?!你们听错。真的是陈庆之嘛?!”听到这个名字。李大白的反应比祖更要夸张。动的直从凳子上蹦起来。抢金一的面前。抓着他连连摇晃:“白袍军神陈庆之。确定无疑。还在人世。而且即将在这邺城中出现?”

“是。没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金一被他发愣。只顾点头。李大白似乎觉抓着他晃还不够过瘾。又松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停的嘟囔:“陈庆之。本以为死了三十年了。谁知竟在天台山出家为僧。一直活到在……了不的。不的了……”

“好吧。我是山里出来的土人。什么都知道。我开口问就是了……”为自己做了这么一番心理建设。金一上前用力了拍李大白的肩膀:“李先生。你不晃了。到底那陈庆之是什么样惊天的人物?你倒给我。”

李大白恍然大悟:“是。你不知道他是谁。做过什么事。”他一把抓住金一的手。拉他坐了下来。金一只觉-身都在颤抖。

“四十年前。当时还没有大周和北齐。这中土神州是由南梁和北魏两国分治。其时北方六镇大乱。北魏朝廷无力平定-大的一个国家乱不可开交。咱们大周的开国。多半都是六镇中的武川镇出身。这你是知道的了。”

说起这个话题。李大白的眼睛都在烁烁放光:“彼时。南梁也没有闲着。他们手中有一名北魏皇室成员。叫做元。趁着北魏动乱。便派兵护送这元回国夺取位来了。当时南梁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概只是想给北魏多添一点乱而已。于是只派了七千人马护送元北上。而那七千人马的统帅。便是陈庆之。”

“中间经历。也不用细说。陈庆之就是凭着这七千人马。一路过来每战必胜。每攻必克。且几乎每一战都是面对着数目超过他的敌人。最终竟打破了北魏国都洛阳。将那元送上了帝位。以七千孤军转战千里破大国之都。这就是陈庆之所缔造的奇迹。当时谚语有云……”

“名臣大将莫自牢。军万马避袍!”金一这句话却是与李大白一起念出来的。弄的正说到兴头上的李大白愣了一下:“你不是不知道此人的名声么?”

“我听来的……”金一嘿嘿笑了起来。心中却有些困惑。纵使这陈庆之如何英雄了的。也不过是捡了个北魏内乱的空子罢了。并未遇到真正的强敌。何况最后不还是败走了嘛。又值的李大白如此激动嘛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白袍军神

仙路钱程第五卷第十六章白袍军神

十六

“你若知道。陈庆之最终是如何从洛阳败走的。便不会做如是想了。”李大白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四十年前起云涌的洛阳城:“当时洛阳。全魏震动。刚刚执掌大权的天将军尔朱荣yù树立自己的威信于天下。是将他刚刚平定北方大乱所的的大军悉数调遣南下。当时军中。不但有北魏兵将。朱荣的长史是北齐开国的神武帝高欢。大军中我周开祖宇文泰也在。其余周齐两国的开国宿将。几乎全部都在阵中。也就是说。那最后的洛阳之战。陈庆之几乎是以一军之力。一人之力。孤身抵御了大半个神州的雄豪杰!”

“然而。他以孤军守河桥北城。朱荣倾力来攻。两军三rì十一战。陈庆之兀自屹立不倒。要知道当他的部众江淮子弟兵大部都已被元占为部曲。手边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最终。尔朱荣也只能是寻觅小船。以jīng锐过河抄截陈庆之的后路。一战而下洛阳。擒斩元。逼陈庆之只能变装弃军而走。”

“后来呢?”金一听的入了迷。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物!他不禁庆幸。自己何其幸运。在邺城不久就能亲眼见到这位传奇一般的英雄了。

“后来么。陈庆之回归梁国之后。封官加爵是不在话下了。高欢秉政之后。曾派侯景为南大行台。专门负责与梁国交战。侯景善能用兵。所向无敌。偏偏就是在陈庆之手上吃了一个大败仗。从此安分守己。不敢再对梁国用兵。”

“等等。你是说。侯曾经被陈庆之击败?”金一感意外心中对陈庆之不禁又高看几分。侯景如果真如卢真人所。乃是先秦之人。陈庆之能够击败他。又是何等厉害?果然是前人未必胜后人。千年老鬼不一定就稳胜新生雄哩。

“没错啊。而且若是,之赖以起家的七千江淮子弟在洛阳一战中悉数败散他手边只万余新统兵将。那一战侯景能不能的保首领都还是问题。”说到这里。李大白总算恢复了常态。开始思考起眼前的问题来:

“不过。祖暗的请来这位白袍军神相助。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一次邺城中的局面。还真是叫人看不透的混乱啊……”

一撇了撇嘴:“我说李先生。你用千里传音去向国中商议。的了什么指示?总说我不要轻举妄动。那大周那边也该有些指示才对否则难道我什么都不用做段韶就会把我的兵器双手送回来么?”

李大白干笑两声:“嘿嘿。这个啊。倒是有。大家的大军尚在途中未曾回转长安不过此间的局势我已告知玉壁的韦孝宽柱国。他老人家不rì便将亲身到主持此间局。若是听说此次将有可能与四十年前的白袍军神交手。不定有多喜悦哩!”

韦孝宽也要来吗?这邺城真可风云际会。军神大集合了……金一撇了撇嘴:“那么。此之前。我就什么都不能做。是吧?否则就是破坏大局……”“那倒不是。值此各方在加紧部署。暗流涌动之际咱们当然也不能闲着。”李大白忙笑道:“韦柱国对你探出段韶在及其图谋之事赞赏有加不过他说。北塔非同小可乃是当年后赵时石虎为其国师图澄所造。用来镇护后赵国运的法阵。内里玄奥无穷。又被高欢请来高僧重建。藏有北齐-的一个秘密。你若孤身往探。后果难料。”

金一小小一惊。当他已经觉的那法阵不同寻常。谁知还有这么大的来头。李大白续道:“不过。这邺,中各方皆有谋。独独那身为朝中最的宠也最遭忌的和士开与祖二人毫无动静。很是蹊跷。这个么。祖暗中请来陈庆为助力。而陈庆之现在是天宗的智深大师。想必也和南陈以及佛门大有关联。这一头总算有了些头绪;那么就只剩下和士开那里……”

“等下。你不会是要我去打探和开的打算吧?我都根本不认识他!”金一叫了起来。事也太荒唐了。他根本连这些人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彼此间错综复的关系和过往的恩怨一无所知。怎么去打听?之前的到的这些消息。都是机缘巧合而已。

“呃。那倒不用。和士开深的北齐天子与胡太后宠幸。他要整人的话早就动手了。恐怕是还不知道段韶等人暗的里的图谋吧。”李大白道:“不过。韦

为。北齐诸方之间的明争暗斗方兴未艾。咱们妨们加上一把火。之前律明月军回城时。不是来了两次天使宣诏?这件事便大可利下。”

“你瞧。我说这里头大有玄机吧?韦孝宽柱国也与我所想类同。此事往大了说。那就是律明月仗着手中权。无视天子权威。最少可以给安一个逼宫的罪名。北齐天子生xìng庸懦。此事多半会给律明月的政敌和士开祖等人以口实…”李大白口沫横飞。越说越起。一却越听越没劲。正想要打断他。陡然间一惊。一口吹灭了房中的烛火。金钱阵乍然展开。将身处的房舍内外全都笼罩住。

他们所在的。是大周在北齐国都的一个秘密据点。一座名为毗卢寺的禅院。合寺上下多半都是寻常僧众。只有方丈和监寺两个是大周之人。此时金一金钱阵展开。周遭十余丈的动静已经尽收心底。若不是怕惊动了笼罩邺城全城的法阵jǐng觉。这范围还可扩大十倍也不止。

“是谁?”刚才那一间。金一骤然察觉到有人进入寺中。然而片刻间就失去了对那人的感应。敌人潜踪匿迹的本领高强之极。假如是北齐的密探可就大事不好了。

他这般问话。并没指望的到对手的回答。而只是略微分散一下敌人的注意力而已。只一霎那功夫。院便是几声急促低沉的叱咤声。隐身在院中的牛琪琪已经与来敌交上了手!

“没分出胜负?”一又是一惊。来敌的神通加高看几分。虽然隐身符下的牛琪琪无法发挥全力。然而能够被她突袭而不落败。其神通至少也是与寇谦之一样的等级。什么时候。像天师道师君这样的强人居然随便都能碰到了?

示意李大白屋子里。准备好字法以便yīn人。金一闪身已经到了院中。他是从窗户穿出来的。恰好与牛琪琪站了个斜角。与来敌成一个品字形。

夜sè中。只来敌着一件白sè僧袍。除了手上一串墨sè沉沉的数珠以外。周身别无长物。颔下三绺银髯随风飘洒。却是一个样貌清的老僧。只是脸上一丝皱也没有。形容举止间恂儒。若不是光头的话。说是个饱学儒生也有人信。

一现在已经是见到沙门佛子就烦了。打从五指山开始。他遇到的佛子就没有一个对他友好的。何况今天白天与牛琪琪一席谈。更是让他对整个佛门都起了极大的反感。这次城的兰盆会法事。原本就是大十方僧的法事。又是利用他的兵器来打开五指山之路。可以说到这里来的佛子。几乎都是他的潜在敌人。

看到对手的光头。一根本不用犹豫。手一错。金光闪耀间竟已挫出火花来。立时就要上前与牛琪琪攻来人。孰料那人不慌不忙。只手一翻。一朵青莲赫然在手。温颜笑道:“金小施主且莫焦躁。且看这是何人之物?”

金一瞳孔顿时收缩。朵青莲正田田的本命青莲。如果不是她自己变化了送给这僧人。就是何田田已经遭了不测!

“此人现在何处?”金一气大盛。假如这僧人果真害了何田田的话。那么说什么也要留下他这条命来他身处金钱阵。万千条金线连着一百零八枚金钱。感应到他心中的杀气。金钱一起晃动起来。个院落中都是杀气弥漫。虽兵之响。却好似修罗杀场一般。

“好杀气!”那人似颇为享受这种气氛。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好似缅怀什么过往的美好岁月:“许久不曾身处这等杀气之中了……金小施主。这钱法果然是别具一格。令老衲大开眼界。何姑娘所言不虚。”

他再睁开双眼时。肩背只是稍稍一挺。整个人却顿时变大不相同。金钱阵中的刀兵肃杀之气。再也进不到他身边的三丈之内。那一圈无形的空间中。连空气也变的凝固起来。这是令史万岁也望尘莫及的“万人敌”煞气!

“贫僧智深。经莲何姑娘指点。特来与当世钱神金一相见。”

金一浑身犹如被电击一样。顿时愣住:智深。这不就是白袍军神陈庆之出家以后的法号嘛?这个人。就是刚才令李大白向往无比。当年叱咤风云。独力对抗大半个中土的英雄的陈庆之!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世事如棋

传说中的英雄出现在眼前,李大白自然是激动万分,不过对方显然并没有满足他这种追星的意思。www.65txt.com~~~~

“金小施主之所求,老已尽从何莲仙处得知,此番城将有大事,各方目标不一,难免有一场,老衲今夜冒昧前来,是想要先辨明敌我。”陈庆之一开口,毫无废话客套,直指本心:“老衲虽应孙药王之托,前来为北齐侍郎祖助力,为的是要破坏北齐打开西天路的这一场法事,倘若老衲此意与金小施主之所求并无冲突,则可以此界定敌友分界。”

金一顿时糊涂起来:“这个,大师,你身为沙门护法,为何却要坏了佛门的好事?况且那祖转托孙药王请你北上,不会是特地要给自己国家的大事抽后腿吧?”

陈庆之长髯飘拂,微微一笑,周身煞气倏地全收,再也看不出半点神通,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僧而已。

金一冷不防,就像是全力相持的对手猛然后撤,自己全身的气力都落了空一样,说不出的难受,也忙将金钱阵的杀气收起,心中暗懔:“好厉害!我虽尚未出到全力,但他这么收放自如,实力显然还在我预计之上,当真是深不见底!”

“金小施主如此说,也是人之常情。”陈庆之眼光幽远,好似想到了什么陈年往事,微喟道:“所谓往生极乐,只不过是一场虚话,当年梁武帝佞佛,三次舍身入佛,何等的虔诚,最终却落得饿死台城地下场。江南百姓争先恐后崇信佛教,最终换来地却是侯景之乱暴兵肆虐,杀得赤地千里,血流成河!若说礼佛无福,为何佛叫人须礼敬三宝?若说礼佛有福,为何佛门不能庇护百姓,脱人命于水火之中?”

这等言语中,充满了激愤之意,然而陈庆之说来却如道家常一样,显然这番心思在他心中,早就不知回转了千百遍,激愤、不解、迷惑,种种一切都早已沉淀,剩下的只有一往无前的决意和觉悟!“故而,中土百姓当求自救,根本无须西天佛国;而我天台宗,也从不似那净土宗一般,指望什么往生极乐,老衲之救世,只凭这一双手而已。”

“至于那祖么……此人心如海深,才华过人,到底有什么打算,老也甚了然。待见过他之后,当可有所见地。至少,老信得过孙药王的仁心仁术,他识人之广,更在老衲之上,想必不会置老衲于不义。

”三言两语,陈庆之便已剖白己身,话锋一转便带到金一的身上:

“如何,金小施主?老衲坦然相告,可能换来你一片真诚?”

“身经百战。看透世情地军神。便是如此地直指本心么?”金一地心中不知怎地。对这陈庆之忽然起了一丝敬佩。或许。是他完全明了自己所该走地道路。在这乱世之中毫不犹地缘故吧?

先收起了金钱阵。又向牛琪琪示意收起兵器。金一走近陈庆之身前。微微点头道:“彼此同此一心。自可坦诚相待。至少在这城中。我与大师是友非敌。”

陈庆之露出一丝微笑。也不多言。身形一晃已在高墙之上。再一晃。踪迹杳然更不知去向。院落中只留下两句诗。余音绕梁袅袅不绝:“几番兴废天假手。世事如棋局局新……”

“世事如棋局局新……”金一咀嚼着这一句诗。心中若有所悟。却又一时想不出来。忽然听见身后地李大白也在反复念叨这一句诗。如醉如痴。便上前拍了拍他。还没说话。李大白好似被吓到了一样。猛然跳起来。搞不清楚状况地左右乱看。

等看到金一脸上地神情。李大白才醒过味来。赧然挠了挠头皮。

“李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这两句诗当中又有什么故事?”金一见他好似大梦初醒一样。不由得暗自摇头。幸好适才陈庆之并无敌意。否则若是动起手来。李大白地战力可就半点指望不上了。有历史地老人家果然不是很好对付呐!

“故事?当然有,当然有!”李大白忙道:“阿一,他这两句诗可不是念来好玩的,恐怕这就是他的道术了!你可知道,曾经在战场上与陈庆之对垒的人,都有一种感觉,无论你做什么事,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那并非是像段韶一样的能探知战场每一个角落地动向,他根本就能操控对手,去到他所要去的地方!”

“有这么神?那他打仗可简单了,直接驱使对手去投河就好了,再不然拔刀自尽,还省了动手。”金一有些不信,那他当年在洛阳怎么还会吃败仗地?

“真有这么神,我朝太祖当年在尔朱荣军中,就是亲历之人,后来也曾对左右说及陈庆之的神妙之处,每每叹息不已。”李大白急了,抓着金一地手道:“陈庆之是寒门出身,原本只是个陪梁武帝萧衍下棋的清客,据传棋艺如神,

从宫里一出来就做了将军,他地道术若是与棋艺相通不出奇。”

“……好吧,能够名闻天下、威传后世的人,总是有他过人之处,反正很快就能见识到了,也不用在这里瞎猜。”金一摇头道:“至于你那些权谋争斗,交给我做恐怕要坏你的事哩,我看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他就想走开,李大白却抓着他不放:“对付斛律明月,韦柱国已经定下了离间之计,不用你操心。不过,他老人家也有一句言语,是与钱神法有关,要你好生揣摩的,恐怕有大用。”

“是什么?”金一的钱神法第一次大进,了解了钱力与金气之间的区别,就是出于韦孝宽的指点,故而听得此言也要上心。

李大白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金一,道:“韦柱国说,这本经典中藏有关于钱神的最大奥秘,是你尚未领悟到的,盼你详加揣摩。还有,这城繁华远胜长安,街市中的钱货流通,人情百态,对于你的钱神法进境也大有好处,让你这段时间多花点心思。”

金一接过那书来一看,登时一头雾水:“周易?这不是术数占卜之书吗,与我钱神法有什么关系?”金家世代也有些藏书古简,因此金一也知道一些古籍,只不过家藏不全,又乏人指点,这书他却没好好学过。

李大白笑道:“你是钱神呐,我又不是,怎知道这其中的关系?韦柱国学究天人,叫你多读总不会错的,城将有大事,眼见龙虎风云际会在此,你的力量强一分,就多一份胜算。少安勿燥,少安勿燥。

”一面说着,一面又转回屋中去了。

金一掂量了一下那本帛书,放在手里轻飘飘的,翻开来看时,只见扉页上写了五个大字:“生生之谓易。”下面落款是韦孝宽,看来这书竟是他手抄而成的。

牛琪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中土神州的学问对于她来说实在隔膜太远,径自走到月下,用她妖精的法门去吸收日精月华去了。

金一又看内页,字是基本上都认得,就是不知道具体的意思,好在身边有人可以参详:“卢真人,周易你懂得不?给指点一下。”

“我怎会不知?先秦时诸子几乎没有一家不学《易》的,孔子也曾向老子请教《易》的学问,哦,那老子便是太上老君在人间的化身,后来出关化胡,遇到了楼观派的古仙人关尹,这你也知道了……”

金一赶紧打断:“打住,扯那没边的做什么?我只问你,易经与我钱神法有什么关联?”

这还真把卢真人给问住了,他就从来没见过修钱神法的,迟道:“这个么,易数多用来占卜吉凶,当年文王困里而演周易,用草卜卦也就是从那时传下来的,当时纣王杀了他长子伯邑考,用其肉做成羹给文王吃,文王虽然推算出了其事,却还是忍痛吃下了。纣王因此小觑文王周易之玄妙,放他回国,最终是国亡于周……”

金主忽道:“卜卦,怎么和我钱神法力无关?那街上算卦的人,也不都是用草的吧,起金钱课的也是所在多有,就连杨素手下那些术士,不也有许多是用金钱课的?还有,用我钱神法,结合七十二变中的元龟变,亦可推算演化,小辈,你忘记了与那高延宗之战么?”

这倒是提醒了金一,看来韦孝宽的指点果真有些道理,钱神法果然与易数有相通之处。他又翻到扉页,看着韦孝宽手书的那几个字“生生之谓易”,出了会神,轻轻道:“明天,咱们再到街上去看看,街市,钱神,易数,这三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次日,李大白一早起来,不知去忙什么了。金一与牛琪琪二人又上了街头,这一次别无心事,逛得格外起劲,不一会功夫,牛琪琪大包小包就揽了一大堆,好在她家传神力,这点东西拎在手上只当几根稻草。

金一袖着手看她在那里东问西问,脑子里却一直在盘旋着诸多问,最后全都集中到“生生之谓易”这句话上头:“韦柱国手书这五个字,虽然也是从周易的系辞中摘出来的,然而特地写在扉页上,必定有他的深意……”

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在那里叫:“好个骗财骗色的算命瞎子,给我打!”跟着一阵乱,就看一人背着个木箱子,手里拿着幌子,上面脏兮兮不知道写了什么,一路跌跌撞撞直向着金一这边过来,还差了几步,被后面的人追上了一顿暴打,打得他在地上直滚,满口叫:“救我,一哥救我!”

金一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这算命瞎子原是他认识的,就是在长安时见过的大周国师~季才!

第十八章 生生之谓易

这位国师,正式的官职貌似是叫做太史司天令,当初在长安时与金一只见过一面,却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盖因此人样貌不凡,虽然眼神不好,却性喜渔色,身边常要伴两个美貌妇人,即便是在周天王宇文驾前奏事,也是上下其手。www.65txt.com

偏偏宇文知看重他什么,不但不以为忤,更加赏美人数名,名为“供太史暖手之用”。如此厚待,真是叫人不记住也难。

可这样一个人,不在长安享福,怎么会跑到这城来受罪?难道长安有变?

心中窦难解,但这人却好似已经把金一给认了出来,口口声声在那里叫唤“一哥救我!”金一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救他?

那~季才眼神虽然不大好,看金一却似看得极清楚,身上老拳雨点般地落下,他大概是经受不住了,杀猪一般大叫:“一哥,你再不救我,便叫出你的全名来了!”

“这死人!”金一无奈,只得上前,一手一脚将追打他的几条大汉驱散了,伸手将~季才拉了起来。这一拉才觉,此人居然身手轻捷,半点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顺着金一的势子就爬起来了。

那几条大汉被金一这么一架,虽然并没有受伤,也觉得撞在铁棒上一样,筋骨隐隐作痛,知道遇到了厉害角色,不敢上前再打,指着~季才骂了几句,连带把金一也骂了,方才渐渐散去。

~季才若无其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着金一还一脸地不高兴:“为何援救来迟?险些打坏我了!”一面说,还一面将手中地幌子很是认真地整理一番,也不管那幌子上脏兮兮的,字都看不清楚了。

不过,他这整理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被迫”中止了,眼光都被站在金一身后的牛琪琪勾了去,口水都要流下来,一只乌龟爪子已经伸了出去,口中喃喃道:“好身条的妹子哟,哥哥找你找得好心焦,快来……”看那样子,敢情是用女人胸暖手的毛病又要犯了。

牛琪琪是什么人,能让他这么调戏?牛眼一瞪就要作,金一一看不好,此人虽然讨人嫌,也还罪不致死,牛琪琪这一下不要把他打得骨断筋折?抢在牛琪琪之前先出一脚,~季才顿时腾云驾雾般飞起,一飞五丈之远,落在地上又骨碌碌一阵打滚,直撞到街角的一条石阶上才停下来。

如此撞势。常人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不起。金一正在后悔出手太重。哪知~季才一撞便坐了起来。盘腿大骂道:“老子甘冒投敌之嫌。从老家跑来助你一臂之力。见了面不过要借你地婢女暖一暖手而已。那也是为了占卜之用。不知好歹地东西……”

初时骂声颇大。渐渐却小了下去。原来周围地人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目光不善。有地已经摩拳擦掌要上前厮打了。大有将其视为过街老鼠之势。

“走吧。任他去死!”金一见牛琪琪余怒未消。也懒得多管了。转身正要走时。那人丛中~季才大叫起来:“想要看懂那句生生之谓易吗?那就别丢下我!”

金一脚步顿时停下:他怎么会知道这句话!算算时间。韦孝宽这本书从玉壁出。一夜之间能到城。可以肯定是用了道家地秘术传送。可那法术能送东西。却不能送活物;何况长安比玉壁远了千里。中间更是隔山隔水。~季才如果是昨夜就从长安出。就算是连夜用神行法赶路。此时也不过刚刚能到潼关而已。

唯一地解释。就是他一早就从长安出到此。而且早就预知韦孝宽会在那本书上写下“生生之谓易”这样一句话——一切。都是他已经预先算好了地!大周国师。太史司天令。真有这样前知之能?

他看了看牛琪琪。琪琪哼了一声。将头扭过去不理。倒也没什么过度地表示。金一知道她是不反对了。便闪身上前。将~季才从人丛中提了出来。为免麻烦。脚下不停地连赶了几条街。直到后面再没有人跟来。这才停步。

“~太史,此间是城,不比……”看看仍旧身处闹市中,周围不晓得有多少耳目,金一将“长安”两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只道:“你远来必有要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吧。”

~季才大概也看出牛琪琪不比常人,咽了下口水,再也不敢将眼光在她修长地身段上流连,朝着金一叹了口气:“天命如此,夫复何言?此间不是说话之所,找个僻静所在。”

当下三人回转那间禅寺中,在方丈静室中坐定了,牛琪琪懒得看这人的惫懒模样,自去院外了。~季才道出来意,果然他五日前从长安出,当时正是金一与宇文军分别地日子,前线的捷报也还是刚刚用千里传音之送回长安而已,韦孝宽那本手书的《易经》更是还没出

世上。

“是我以文王八卦之法,推算出你在城有此际遇,须得我来为你指点迷津,故此不辞辛劳连夜登程……韦孝宽那狗才,明明也推算出来,偏偏不晓得多写几个字,非要让我跑这一趟,忒煞可恶!”说着说着,竟又大骂起韦孝宽来,当真有冲天怨气透长安之势,大周国中上下敢骂韦孝宽做狗才的,大概也只有这位~国师吧!

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季才方才心满意足,重新拿起那本《易》来,翻开扉页,指着那五个字道:“这易经博大精深,包罗万有,当然不是这区区五个字就能概括的,否则周文王只须传下这五个字就好,何必写了那么多?生生之谓易,乃是这易经中与你钱神法联系最为紧密的五个字,韦孝宽多阅典籍,虽未真个学习钱神法,然而触类旁通,也悟到了这个道理。当然,具体如何修为,还须你自己领悟,他所以不多加诠释,道理也在于此。”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是吧……那你是来做什么地?

金一口虽不言,~季才却看得分明,白眼一翻:“我是来给你说易,可不是教你练钱神法的,说到易数地造诣,韦孝宽那狗才对我也要甘拜下风,这差事自然只有我来做,所谓能多劳,天意如此……”又说了半天废话,这才言归正传:

“易经,顾名思义,说的就是这个易字。易,一曰变,二曰简,三曰阴阳。变易,简易,这都好理解,难就难在这阴阳上头。实际上,上古时这个易字,就是写作上面一个日字,下面一个月字,日月相继,这不就是阴阳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没有?”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什么阴阳相继,万物生生不息,穷则变变则通,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季才正说得口沫横飞精神百倍地时候,却忽然觉金一的双眼没了焦点,不晓得在看哪里,不由大怒,伸手就要去敲金一地脑袋。

金一一晃躲开,苦笑道:“~太史,我算明白,为何韦柱国送我这本书,却不加详解了,你适才说了这么多,可见对于这易经确实是见解精微,可惜我榆木脑袋,一点也没听懂。”

“孺子不可教也!”~季才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忍了忍,才道:“好吧,那么别的都不说,单说这生生之谓易……呃,韦孝宽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书?”

金一心道:“你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问题么?那你为何要巴巴地从长安跑过来!”看在他也为自己吃了这些苦,总不好作,便将韦孝宽交代的言语说了一回。

“他说这和你的钱神法有关?是何言哉!”~季才又要大骂,嘴巴刚刚张开,却蓦地怔住了,好似当真有什么现。

金一忙问:“~太史有何高见?”

“易字么,要说和钱有关,还真能沾得上边。”~季才从葫芦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易字,道:“所谓商旅市易,原本是以物易物的,这个易,乃是交换之意。不过后来,大概是觉得以物易物太过麻烦,渐渐都转为用钱了,于是大凡市易之事,都须有钱在其中周转……”

金主立时插嘴:“那是,有什么财货市易能离开我铜钱的?假使街市中一日无钱,商旅难行,百物留滞,这个世界立刻就要完全瘫痪,终至于了无生气……”

金一心想你说得是不错,可这与易经有什么关系?他忽然灵机一动:“~太史的意思是,这生生之谓易,指的是钱货流转,生生不息的意思?”金一刚说出口,金主在他的灵台中已经跳起来:“就是这个!古人说钱,也叫做泉货,就是说钱如水,流转不息……”

“你别打岔!”金一一喝,将金主的势头再度打断。将目光转向~季才时,却见他双眼烁烁放光,好似已经悟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韦孝宽果然有点本事!”终于不骂狗才了,不过也只是有点本事而已。

他指着金一道:“金小哥,我问你,你在长安时,常去度支库中,是去吸取钱力吧?那些古钱上都蕴含钱力,越是古旧的钱上钱力越充沛,新钱纵使所用的金比古钱更多,却也少了那些钱力。你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

金一若有所悟,还没想明白,金主第三次大叫起来:“我知道了,这就是因为古钱在市易中多次转手的缘故!生生之谓易,正是说的钱力之精髓,就是在于不断地流转交易,钱力由此而生,金气不过是其承载之物而已!”

此言一出,金一灵台中的,那原本是一串铜钱形状的金主,立时大变!

第十九章 点金手

金光大放,照得金一的灵台中一片光明,而且除了如黄金一般灿烂的金光之外,更有氤氲紫气升腾而起,是为宝气。(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在这一片金光宝气之中,金主从一条长蛇般的形状,渐次向里收缩,那一枚枚串起来的铜钱越变越紧,到最后不分彼此,揉面一样揉成了一团。

蓦地,金光一层一层地向内收缩,宝气则越加升腾飞扬,紫色的宝气围绕着金光,内里所生的变化再也看不清楚,直到听见金主的笑声,金一才定下心来。

灵台之中,那紫色宝气渐渐转淡,当中浮现出一团耀如艳阳一般的金光来,在金一的灵台中上下翻飞,状似喜极,搅得金一的本性真灵都无处安身,不得不做金刚怒目狮子吼:“你给我安静点!用得着这么欢腾吗?”

金主被他这一喝,究竟是金氏一脉,到底冷静了些,将那身上金光稍稍收起,金一这才看清楚,他竟然变成了一个硕大的金锭一般,那模样怪里怪气的,中间凸起两耳招风,细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他出征之前夜,独孤伽罗做给他吃的“从征娇耳”。

“……孔方兄,你变成这形状,究竟有何玄机?哦,对了,现在你既无孔也不方,这大号是不是也要改改了?”金一看了半天,一头雾水,好在金主显然是神通大进,有所领悟,看来韦孝宽的指点当真了得,立竿见影。

金主得意洋洋:“你这小辈不识货,我钱神法力奥妙无双,哪里是区区形体所能限制地?变作现在这模样,只是神识顺其自然的变化而已,我那本体铜钱,管保还是一样,金孔方还是金孔方,有何分别?至于这玄机么,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卢真人听说金主变了形状,他只能在钱贯子中活动,自是看不到,急得直跳:“变什么样变什么样?金小辈快跟我说说!”

“别告诉他!急死你这老鬼!”金主就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不想让自己的吵架对手看到,藏着掖着。

只可惜,他对卢真人能藏得住,对金一就无可奈何了。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云云,金一哪里管这一套?要等到临阵时再来慢慢探讨你的天机,早就被人取走了性命了。-====-

他一伸手。钱贯子已经在手。一百零八枚金钱应声飞出。在这方丈静室中排布成阵势。金主无可奈何。只得下到了钱贯子中。立时引了卢真人地狂笑:“变得好。变得好。金钱不做做娇耳了!倒也是一脉相通。都是用火烩地!哈哈哈!”

金主大怒。正要反唇相讥。金一这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金主地新变化。到底会带来什么样地神通。

既然这进境是从易经中得到地领悟。自然而然地。金一便使出了与易数最为接近地变化:“天罡地煞。元龟变!”

万千金线网。化作一只硕大地元龟。在屋中浮现出来。若是以前。当这元龟出现。金一便可体察入微。了解这阵中敌人地进退趋势。可这一次。那元龟出现之后。金一灵台中一阵恍惚。金主地神识再度出现。竟然也变作了和元龟一模一样地形状。所不同地是。那龟甲上裂纹处处。好似被火烧裂了一样。

金一地本性真灵不由自主地沿着那道道裂纹奔行起来。越转越快。蓦地金主地紫气升腾沉降。凝结成形。竟幻化出~季才地形状来。而他地手。正伸向站在一边地牛琪琪地臀后!

金一大怒。倏地回过神来。一把揪住~季才地衣襟。喝道:“你这。又要无礼!”

“干什么,干什么!”~季才尖叫起来:“我什么都没干,好好地坐在这里,哪里无礼,对谁无礼了!”

金一闻言一怔,再看~季才,正好端端地坐在蒲团上,静室中更不见牛琪琪的踪影,无礼云云,从何说起?“怪事,为何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真实的情景一般?”

他满腹云,却也不好再这么揪着~季才的衣襟,讪讪地将他放下,正在想要如何解释,那方丈静室地门被推开来,牛琪琪一阵风地冲进来,仗剑喝道:“这又在做什么坏事?欺本大王宝剑不利吗!”原来此时火往上撞,牛琪琪那久未兴起的大王气势又再出现。

金一暗叫不妙,这~季才看样子没什么本领,当不起牛琪琪的一根小指头,尤其现在她还是大王状态,盛怒之下后果难料。要紧转身遮住牛琪琪,连声道:“没事,没事,是我弄错了。”

“弄错了?”牛琪琪满腹窦,对着金一也作不得,只得收起双剑转身向外走。

了两步,刚送她到了门口,忽然心有所觉,猛地一回的景象令他如在梦中:~季才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俩身后,一只乌龟爪子正要伸到牛琪琪的身上,相去不过尺许。那场面,就和刚才金一所看到的一般无二,分毫不差!

金一不假思索,一把揪住~季才的衣襟,口中刚喝了一声:“你这,又要……”无礼两个字才到嘴边,蓦然惊觉:这不是我刚才就说过的话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是我刚才在做梦,还是现在才入梦?这两次,何为真,何为幻!

“主人,你怎么了?”牛琪琪见金一恍恍惚惚,怔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以为他遭了~季才的暗算,牛眼登时就红了:“狗贼,纳命来!”

前所未有的磅礴妖气,从牛琪琪地身上爆出来,如同狂风一样将她的一头长全都吹向脑后,甚至向上激飞而起,白色的妖气犹如实质,所到之处连金一的金钱阵也禁制不住,连接着一百零八铜钱的道道金线,就像是被刀箭划过,纷纷断开。

短剑起处,连寒光也看不见,杀气更是无从说起,~季才懵然不觉大祸已经临头。这才是牛氏最强地秘密,最大的力量,带来最快地速度;红眼的牛,才是最强地牛!

短剑划破空中,空气都来不及被划开,而是尽数被极速的剑锋挤压在前方,刹那间被压至薄薄地一层,单只是这一层气刃,其锋锐便堪比世上的神兵利器。

眼看~季才的人头就要落地,那短剑的锋刃边凭空多出一只手来,手上金光灿然,紫气缭绕!牛琪琪眼中的红光猛然褪去,待要收手时却已经来不及,只收回了三分力,眼睁睁看着挥出的短剑砍中了那一只手!金一的手!

“不!”绝望的尖叫声,却只出了一半,牛琪琪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短剑与那只金手相遇的瞬间,锋刃处的气刃就像是被巧手揭开的豆皮一样,一层一层地飞弹开去,每剥去一层,那剑上的威势就减弱一分,等到锋刃与金手相触时,去势已经骤减三成。

这还没完!短剑锋刃与金手相触的那一瞬间,剑上那若能划破空间一样的锐势竟戛然而止,金色的光芒犹如会传染一样,就那么从金一的手传到了牛琪琪的剑上,亮如秋水的剑身登时泛起金色的涟漪。

就是这么一阻,牛琪琪后力已至,双剑骤然收回。~季才这时才如梦初醒,那手不由得瑟瑟抖起来,连两条腿都在打摆子,这才知道眼前这侍女竟有着绝世的神通,不是那么好调戏的。

牛琪琪却顾不上理他,连自己的剑也来不及看,一把抓住金一的手,急道:“你傻了,用手来挡我的剑锋?就算没见过我用这招式,难道一眼看不出厉害?你……咦!”

却见金一的手上金光闪烁,整个手都好似变成了黄金做成,那指尖处光滑晶莹,一点伤损也看不到,就连指尖上的螺纹都完好无缺。牛琪琪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竟然没有在金一的手上造成任何伤害!

“这,这怎么可能……”牛琪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着他的手看了又看,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方才已经用出了牛氏的大力神法,无坚不摧,即便是收劲在先,后续的威力也没有挥出来,单单是我剑锋上的锐势已经足以断金切玉,斩蛟分犀!为什么……”

金一自己的神情也是古怪之极,盯着自己手的眼神也像牛琪琪一样的大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刚才你出剑的前一霎那,我就好像有种感觉,知道你会那样似的,而且不单只是知道而已,还看到了你剑上每一点力量的分布,剑端大气的分割……更有一种灵觉,就是这样做,一定能阻止你的剑势。

至于为什么能阻止……”

他忽然收回了手,放开了牛琪琪的剑。随着他的手离开剑身,又一道奇景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那剑身上的金色光芒竟然就真的像水一样流动着,而金一的手与剑身接触的地方便是一水流的宣泄处,水就从这个地方一直倾泻出去,转眼间便涓滴不剩,牛琪琪的那柄短剑又再度恢复了莹煌秋水一般的澄澈明亮。

二人的迷惑中,传来的是金主得意到飞起的笑声:“小辈,你这可见识到了么?这便是本神领悟了‘生生之谓易’的奥秘之后,新出的神通,姑且名曰……”

“……点金手!”第十九章完

第二十章 红眼!牛的秘密

点石成金,在道家而言,乃是一门称得上“大众化”的法术。(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严格说来,所谓点石成金的法术不过是一种障眼法,亦即幻术而已,幻术一旦撤去,则石头还是石头,并不会真的变成金子。另外,在炼丹术中也有所谓的点石成金,那是将药石炼化为金丹,和世俗的金并非相同概念。

然而方才,金主的这一手,却实实在在是将牛琪琪的短剑变成了金色的!

牛琪琪若有所悟:“这么说来,难怪我的力量无法透过剑身传出,原来就在剑身与你这点金手相接触的一瞬间,剑的一部分已经被点成了金子,看似还与剑身是一体,事实上已经不能让我的力量传递过去,是以你的手毫无损伤……”

“看来确实如此。”据金一的感觉,那一瞬间与自己接触的剑锋,的确是毫无力道可言,甚至连短剑应该有的坚硬和锋锐都感觉不到,看上去他是以肉手直接架住了牛琪琪的神兵,其实只不过是蜻蜓点水一样点了一下而已。

但,金一真正在意的,是他为何会在那个时候,那样出手?因为在此之前,他分明已经从灵台中见到了与此相同的情景,因此才会抢在牛琪琪之前出手,也因此才能解析出牛琪琪的剑势来,将之从容瓦解——要知道,在与剑身直接接触之前,“剥开”剑身前方那锐利堪比神兵的气刃时,金一并没有使用任何的点金手,或是钱力。在他的意象中,好似有一种无形的意志,将那一剑中所蕴含地所有力道、杀意、锐势全都告诉了他,连同解离这一招的方法,也都传到了他的手上。

就像剑一出,手便在,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难道说,这才是元龟变真正的威力?

“对了!金钱阵本身是不会这样的变化的,那都是从我七十二变中所产生出来,答案莫非就在我的身体内?”金一倏地盘腿坐倒,闭上了双眼,详查体内窍穴地变化。已经修成的五重变化,各处窍穴尽皆分明,在他灵觉中犹如星辰般闪耀,这自然不用说。

再往下看,金一惊喜地觉,代表着第六变——化身变的几处窍穴,也已经有松动地趋势,灵气隐隐泛出,正是将要突破的。在山之战中,当他将三五火车棒法催到极致时,已经有点模糊的感觉,好似自己的手臂变成了四条,对于那数倍叠加上去的力道更能随心驾驭,那正是变地征兆。-====-

变,金一曾经在五指山之战中,远远望见老孙使出这一变的极限,那是三头六臂地法身,毁天灭地的力量从他手中使出来,就像是手拈竹花针一样地轻松。“如果,我能够早一点练到这化身变的境界,将三五火车棒法的威力随心驾驭地话,就不会被那寇谦之用巧招逼得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也不会有城这一场事了吧……”

暗暗握紧了拳头。金一下定了决心。金主地威能既然已经提升。其钱力也拜段韶地买命钱所赐。比之前大为增加。何不趁此时机。借助他地钱力来将化身变一举冲破?

已经见到了修炼地新方向。金一甚是满意。正要将灵识退出来。才刚刚上到中台时。陡然间一点灵光吸引了他地注意。有一处窍穴。孤零零地。不与任何已经走通地窍穴相连。就那么在经络中闪闪光。

“这是怎么回事?”金一地灵识追了过去。觉那是神枢所在。按照老孙地传授。若是此处窍穴走通了。应该已经到达了七十二变地第七重境界——鱼龙变。到了这一层。原本平平无奇地各种变化。都会感应通神。神而明之。即便只是变成一尾鲤鱼。也会有鲤跃龙门。脱鳞化龙地一日。小小地鲤鱼能够放射出神龙一般地光辉!

不过。这孤零零地一处窍穴。甚至不是鱼龙变地起始层次。为何会有灵感妙应在?

正在金一地灵识盘旋于神枢左右。不明所以地当口。陡然一点金芒从下丹田透上来。不依体内经络而行。径直飞上神枢。没入那窍穴当中。随即。从那窍穴中飞出一个亮闪闪地活物来。摇头摆尾。体外覆壳。脑袋圆圆地煞是可爱。——正是一只元龟!

“元龟变!竟然已经上通鱼龙变地境界!”犹如醍醐灌顶。金一恍然大悟。敢情不知为何。当施展这元龟变地时候。钱神地钱力竟直接从低层次地禽兽变。上冲至鱼龙变。令这一只小小地元龟骤然升级为神兽。如此灵感通神。方能将元龟地占卜灵应挥到极致。

“元龟,本来就是镇守殷商国运的神兽,其龟纹用于占卜,甚至比文王以草占卦更为久远!假如元龟变果真上升到了神兽的层次,再加上钱神领悟到了易经中的奥秘……

应该是当钱神领悟了生生之谓易的奥秘之后,他的才能够将元龟变提升到了这样的境界,才能未卜先知,将未来的趋势呈现在我眼前,更连同如何因势利导,近我之道的方法,也一起让我感应到了!”

一种介乎喜悦和沉重之间的心绪,充满了金一的身体。他渴望力量,力量越强,他就越自由,越不会受到敌人的压迫磨难,越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当这股力量突如其来,甚至超出了他最高的期望时,却又有一种沉重感突如其来,挥之不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孟子当初这句话,固然大有道理,然而毕竟少说了一点,天若要降下大任,应该会先让他大有神通吧!”金一刚想喟叹一声,将胸中这种沉重呼出去一些,回心一想,却又有些哂然:“什么天意?你这小子,刚刚有了点未卜先知之能,也只是能看到下一刻的一些事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还真能知道天意了?况且——就算是天意,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吧!”

“因为我的力量,来自于七十二变,上一位拥有这力量的人,就从来不曾将天意放在眼里过啊!”他忽地笑了起来,心中的那根金箍棒熠熠放光,照耀他的心田一片光明,也像一支高烛,照亮了前尘往事。

金一睁开眼来,第一眼望见的就是牛琪琪关切的眼神。心底流过一股暖流,金一冲她笑了笑:“琪琪,方才你那红着眼睛的样子,好厉害啊,从没见你这样,这就是你牛氏的秘法么?要不是我刚刚好神通大长,就根本不可能挡住你的剑了,咱们的~国师,恐怕要饮恨于此不得还乡喽。”

见到他的笑容,牛琪琪这才安心,虽然还不知道他到底领悟到了什么,然而能够空手接下自己红了眼睛之后的一剑,金一的神通至此,早已远超她的预料——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当初选择留在金一的身边,不就是为了看看清楚,这位少年究竟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吗?

她收起短剑,看也不看面如土色的~季才,只笑道:“正是,我们牛氏天生大力,然而却并不是时时都能用出来的,非得要到一个限度,或是受到了什么激,双眼血红时才能用出。这还不是我的极限,假如现出原形,再用这法子,那时方是我最强的一刻。”

“哦?那有多强?”听她言下之意,仿佛到目前为止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及不上那最强状态的十一,金一不禁有些好奇。

“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牛琪琪鼻子一扬,黑黑的秀甩到身后,很是得意的模样:“不过,透露一点风声给你也不妨。想当初,我爹爹曾经统帅百万妖兵,攻打燃灯古佛……”

“就是那说要把你掳去当坐骑的古佛?”

“嘿,你记性倒好,就是为了这句话,我爹爹恼了,才会去攻打他的居所。那一战,我爹爹奋起神威,就凭这红眼的牛力,大败燃灯古佛座下八百比丘,十万沙门,连燃灯自己都抵挡不住,禅院都被我们烧了,好痛快!”

说起往日的辉煌战绩,牛琪琪的双眼闪闪亮,整个人都精神焕起来,根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才是纵横西方世界,令无数沙门谈之色变的牛家女儿的真正面目吧!”金一看着她,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再一次,他确认了自己的决定:让牛琪琪回归自由,凭她自己的意愿,将两人连接在一起,这个决定金一今生都不会后悔!

“可是,之前也有些危急的时候,好像我们去破寇谦之的十绝幡时,你都被伤得爬不起来了,也没有红眼呐!原来这红眼不红眼,并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吗?”金一忽然想起这事来,假若这个问题不弄清楚,遇到强敌时指望牛琪琪大杀四方却没有动静,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嗯,是要见到自己的亲人遇险、受辱,或家园被践踏,或极度愤怒,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时候,才能红眼的……”牛琪琪说到这里,陡然间眼睛一霎,掉头直奔出去,下半句话就此没了踪影。

金一正听得有趣,忽然被晾在了那里,当真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

“唉,你这小子啊……”大概是牛琪琪一走,~季才立时恢复了原状,看着金一一个劲地摇头叹息:“这姑娘已经够粗疏了,这么说出来,你居然还毫无反应,当真是……我看你啊,掉进钱眼里,把心眼却丢了!”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一章 韦孝宽现身

二十一章

既然知道了钱神的进境与市易流通有关,次rì金一便又和牛琪琪一同上街去逛,顺便也试一试他的点金手。经过了一夜之后,牛琪琪又恢复了常态,对于昨天的事提也不提,就像根本没生过一样,弄得金一也好再追问她,到底为什么会进入红眼的状态?

不过,今rì上街的不再是二人组,季才在禅寺中闲着没事做,死活要跟着来,即便金一恐吓他“如果你再敢对我家琪琪无礼,我就再也不管你,任凭琪琪把你剁了!”,他竟也嘴硬如故。这人是个闯祸jīng,偏偏又神神道道的,金一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想要让李大白帮忙看着他,却连李大白的人也找不到了。无奈之下,金一只得让季才换了一身装束,打扮成一个儒生跟在后面。

走在路上,金一不住地转头去看季才,却见他安步当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走得四平八稳,一派饱学之士的气度,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那本sè。

“……先生,”金一险些叫出国师来:“你这样子,看着可比昨天顺眼多了。”

“是吗?”季才正了正儒冠,眼神中居然有些怅惘:“大概是因为,这才是本来的我吧……金小哥,其实,我并不是关中人,也不是北方六镇的后代。你记不记得,许天师曾经向大家讨过一道旨意,将从南梁江陵城掳劫来的奴婢全都放为府户,准其zì

yóu?大统年间,南朝有侯景之乱,江陵兵力空虚,大周军乘虚攻破江陵城,将全城百姓悉数掳为奴婢,我也在其中。”

“啊?原来你刚刚才放为良民吗?”金一大奇:“大家能让一个奴婢做司天令,当真是气度非凡……”

“你这小子,我早在太祖年间就已经被放为良民了!”季才大为恼火:“大周建国之初,关中残破,开国将帅又大多是北边武人,粗鄙不文,不要说承继了汉晋风流的南朝,就连这地处中原的北齐,衣冠之盛也不是关中可比的。我们南梁遗民虽然被掳为奴婢,不过很快就让大周君臣觉到我们的文化更为先进,礼仪制度也更为严谨,故此太祖年间就陆续放了一批为良民了,好比当今大家的王后,不是现在这位突厥公主,是之前的李氏娘娘,也是江陵人。”

“奴婢做了王后?”金一好不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也只寻常,大周的风气原本如此,上下之分几乎就看不出来。好比当初他遇到独孤伽罗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刚刚从军地军士,独孤伽罗对他也丝毫不摆架子;宇文更不用说了,对待他直是平辈相交,凡此种种,皆足为证。

“主人,你老跟他说话作甚?”牛琪琪手里抓着一件饰,回过头来看见金一和季才居然相谈甚欢,撇了撇嘴,把他拉了过来:“这饰好看不?”

金一哪有什么意见?也只是随口附和一下。幸好牛琪琪也不是真要他地意见。一看他说好。当即喜孜孜伸手:“那你会账!”

金一愕然。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要让自己施展一下点金领吧。可要拿什么来点呢?忽觉手中一沉。多了一件东西。翻过来看时。乃是一块石头。

他抬起头来再看牛琪琪。那牛眼冲着他直霎。看来就是要他真个玩一回点石成金了。

手心藏着那块石头。金一依着昨夜地体验。将钱力先经过体内元龟变地窍穴。而后再送到那石头上。再拿出来时。果然见石头上金光闪闪。份量也比之前重了许多。当真成了一块黄金!

牛琪琪大喜。接过来往那小贩跟前一递。笑道:“呐。给我兑开吧!”金一暗暗摇头。她要用钱地话。搬运法何其方便。空空地袋子里随手一掏就是一把金银。何必非要自己搞这点花样?

金主却在灵台中惨叫:“小辈啊。再也不要这么干了。这钱力一进一出。亏损不少啊。就这一块黄金拿出去。我损耗地钱力大概要吸取两块同样地黄金才能补回。划不来。亏大了!”

这样的吗?金一这才明白,为何金主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多少钱力吸进去都嫌不够,原来他不但无力将钱力增养出来,反倒是在吸与放之间会损耗更多的钱力。历次战事中,他的钱力损耗均多,相应地要补充的钱力也会越来越多。

“这么下去,何时能吃饱?”金一陡然想起段韶地情状来,不自禁地一个冷战:段韶的剧变,莫非就是因为这样?他曾经说过,那是钱力的平衡被打破了的缘故,这所谓的平衡,指的就是钱力进出之间地平衡吧!难道说,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当钱神对于钱力的饥渴大得连他都

的时候,就会变得像段韶一样,把周围的一切都!

金主知道他的想法,忙道:“小辈,那又不是真正地钱神,不可为鉴。我告诉你啊,就拿这吸收钱力来说,我现今所吸取钱力的纯净度,还有吸取时白白损耗掉的钱力,就比当初刚刚成神时好了不知多少,倘若现在有一座五指山地金气让我来转化为钱力,所得大约要比原先多上百倍有余!放出时也是一样。我看,总有一天,我能将钱力运用自如,再也没有半点折损,甚至能有增进吧!不用怕,不用怕。”

是这样么?金一这才稍稍安心,对于钱神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忽听一阵喧闹从身边出,他从沉思中醒来,却见那小贩已经暴跳如雷,冲着牛琪琪吼道:“你这女子,哪有用这么大一块金子来街市上面买东西地道理!几十文钱的饰,你叫我上哪里去弄找头来给你?我看你这块金子多半是假地,特地要来骗钱的吧!”

他这么指着牛琪琪的鼻子大骂,琪琪居然也不生气,好似心情极好的模样,笑吟吟地道:“适才问你,你说这饰贵得很,只怕我买不起,为何现在却说只值几十文?究竟谁是骗钱的啊?”

那小贩一时语塞,见周围人都围上来看热闹,忽然跪地哭喊起来:“姑nǎinǎi,两位大爷!小的讨点生活不易,求几位大人大量,放过小人吧!这件饰,情愿送给姑nǎinǎi,摊上其余的若有几位看中的,也只管拿去,就当是小的赔礼了。”原来他见这几人气派不俗,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大一块金子来,这城也是天子脚下,想来其身份是非富即贵,再也不敢放:了。

金一出身贫寒,见他这样倒不忍心,正要拉他起来,旁边忽然有人道:“我来做个鲁仲连罢!行商叫卖,原少不得虚头,所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也不须如此当真,这件饰若是阿姊想要,便拿去,几十文钱我代给了罢!”叮叮当当,一把铜钱洒在地上。

金一一怔,却见那人从人丛中迈出一步来,头上的裹巾向上稍稍一提,露出了眉眼,冲着金一微微一笑。金一一怔,忙道:“不须如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是常理,我付钱就是。”

一场风波轻轻了结,金一也无心再逛街市,拉着牛琪琪和季才两个回身便走,那人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一路到了落脚的禅寺中,见左右无人,金一这才回身向那人行礼,口称:“韦柱国,你来得好快!”

原来,这人竟然是大周第一名将,镇守玉壁的韦孝宽!

在凉州时,韦孝宽曾经与金一见过一面,但那只是阳神出窍,瞬行千里而已,真人面对面,这还是头一遭。但对于这位镇守河东要塞玉壁的大周名将,金一心中却不无敬佩,就是因为有他在,大周对于北路河东地区的防御就是高枕无忧,尽可以将所有的兵力都压到黄河以南的洛阳战线去。

这一次的汾北之战,也是因为韦孝宽以弱势的兵力牵制住了北齐军的主力斛律明月部,才使得宇文有陷入被敌大军合围的困境。设想一下,若是在他们还没攻上山南山的时候,律明月的五万大军从侧面骤然出现,那后果已不是“不堪设想”四个字所能形容,而是要多惨有多惨了。

而他遥遥指点,就能令钱神的神通大进,这一点只可用神而明之来形容。

虽然只是个凡人,但这韦孝宽当真是深不见底!

“请起,不必多礼。”韦孝宽将金一扶起来,笑道:“汾北山一役,大家能够以少胜多,尽败段韶与高长恭大军,又逼退斛律明月,你实有大功于彼,该我向你行礼才是。”

他半转了个身,又向季才深施一礼:“太史,千里奔波,为金钱神指点迷津,苦劳与功劳并皆勋著,也为今次城之役,增添一大筹码。老夫这厢为国家谢过。”

季才对着韦孝宽,竟也老实起来,不过他也不是会谦逊的人,只是点头示意而已。

金一却从韦孝宽的话中听出了别样味道:“城之役?韦柱国,这次难道是暗中带了jīng兵前来,要在城大干一场么?”

韦孝宽找了个蒲团坐定,微笑道:“此番城机缘巧合,只因你的一件兵器被带到了这里,所引动的风云际会,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想到吧?不但佛道两门闻风而动,北齐朝中的各方势力大概也都要趁这机会,好好清算一下长久以来积压的矛盾。这么个大好机会不抓住,那还是我韦孝宽吗?”第二十一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二章 大衍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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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陈庆之?!他还在世,也在城?!”骤闻这消息,以韦孝宽的深沉多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然而,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从他眼中闪出的却是兴奋的光芒,就像是遇到了莫大的惊喜一样。

“世事如棋局局新……不错,这正是陈庆之当年在战场上所吟诵过的诗句!”仔仔细细地盘问过金一,有关于当晚他和陈庆之会面的前后经过,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中的任何一点语调变化,韦孝宽都不放过,直到问无可问,答无可答,才点头道:“看来,这确实就是当年的那位白袍军神无了……真想不到,这次他也会来到城!”

这,就是所谓的棋逢对手吧?大周的军神韦孝宽,曾经让北齐开国神武帝高欢折戟玉壁城下,继而忿恚病卒,直接导致了北方周齐对峙局面的形成,这二十多年来,韦孝宽在玉壁傲视四方,令北齐军不敢正视,而有他参与的战役,也从没吃过败仗,大周军神的美誉扶摇不坠,背后却也有着对手难寻的寂寞。

在宇文护执政时,军中宿将多遭排斥,韦孝宽曾经有意抢渡汾水,在汾北建立桥头堡,此议却被宇文护生生驳回,怕得是他势力扩张太快,尾大不掉。这位大周军神的麾下,居然从来都没有超过一万兵!

而今宇文掌权,韦孝宽重获重用,第一战是策应主力,第二战远赴敌境,就遇上了陈庆之这样百世难逢的敌手,怎不令他心动!

惊喜之后,韦孝宽地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澈,比之前更要冷峻三分:“有这样地人在,这一局棋当真是复杂到了谁都无法掌握全局,看来我之前是将形势估计得太过简单了。”

金一忙道:“韦柱国,陈庆之亲自前来申明敌友,只要咱们的目的和他一样,是将此番法事阻止,他愿意助我夺回兵器。”

“金钱神,你想得太简单了,此役最复杂处就在于此,并不是两军对垒,非此即彼,而是各方交错,彼此的打算或异或同。”韦孝宽摇头道:“陈庆之深夜前来,确实是为了申明敌友,也是为了表明他的立场。他的话中,尚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如果我们的目地不仅仅限于夺回你的兵器,那他和我们就未必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这,你可想到么?”

他一手伸出。一把草拨来拨去。时而三三一数。时而四四一数。继而瞑目苦思。不知道在想什么。金一知道他这是在用术数推算。不敢打搅。顺便看了看坐在旁边地季才。却见他两眼翻白。手指在那里掐来掐去。也不晓得鼓捣什么。

“说到算。我也会一点呐。”金一忽然起兴。就当是坐着无聊。悄悄把金钱阵展开。手中掐个道诀。喊一声“变!”胸前便现出一只金黄sè元龟来。

那元龟一出现。眼光顿时被韦孝宽手中地草所吸引。也不等金一指示。就那么摇头摆尾。慢慢悠悠地爬了过去。金一刚要喝止。不知怎地心中忽然一动。就眼睁睁看着那元龟爬到韦孝宽地手边。一口叼了一根草下来。

韦孝宽出其不意。当即睁开双眼。一见那元龟口中衔着根草。竟然呆住了:“金。金钱神。这。这是何物?莫非是上古所传地。能占卜吉凶地元龟不成?”

金一见状。只道打乱了他地卦算。忙指挥着元龟飞回来。一面道:“是。正是读了韦柱国易经之后。我与钱神均有所悟。这元龟多了许多玄奥之极地变化。我见韦柱国算卦。太史掐算。便也让它出来见识见识。谁知它竟然去弄乱了柱国地卦象……”

“不然。不然!”韦孝宽连连摇手:“此乃天意。谁能拂逆?元龟乃是灵兽。能上感天意。它既然出了这一手。便是有所教益于我。”他一面说。一面俯身去看那些草。季才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凑过来一同看。

看了多时,韦孝宽直起身来,和季才对望一眼,忽然一起大笑起来:“好,好!这一卦,上上大吉……”刚说到一半,他脸上骤然变sè,目光直瞪着金一胸前的元龟:但见那元龟缩起手脚和头颈,好似甚为害怕,连口中所衔地那根草也折成了两段。

金一顿感不好:“韦柱国,这是何意?主何吉凶?”

韦孝宽转头,看了看季才,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意,方才又转过头来,向金一道:“适才元龟所衔地,乃是我手中的第一根草,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一根

先放到一边去,不带入后面地占算中去的。元龟将走,令我的占算骤然中断,若这便是天意,则此卦变而不穷,余意不尽,我所占之事不但能成,而且大吉在后……总之,是一支好卦。”

“不过,元龟到你身前,将这草咬断了,又作出这样害怕的情状,只怕……此事了后,你自身将有一场大遭际,至于是吉是凶,殊难逆料。”韦孝宽说到这里,挥手将草都收了起来,又从元龟口中摘下那一根折断了的草,细细看了一回,忽然笑道:“无妨,这草似断实连,当主大破之后重立之兆,生生之谓易,变而后通,这才是世间的至理。”

这都说的什么……金一伸出手来,让那小元龟爬到自己的手背上,一面轻抚着它的背,摸索着那些玄奥的裂纹,一面望着韦孝宽手里那根折起却未完全断开的草。陡然间,他心田中的那根金箍棒毫光大放,不住震动,似要盘旋飞出一般。

“咦!”金一忙坐地入定,让本xìng真灵离开灵台,飞到心田之上,幻化出自己的形貌来,双手握住那根金箍棒。那棒抖动几下,好似是见到了主人的缘故,这才渐渐安静下来。金一的本xìng真灵握着那棒,上下摩挲,见并无异状,才要放心,陡然见那棒一阵扭曲,竟尔从中折断,那形状,就和那根草一模一样!

金一灵台险些失主:金箍棒折断!这意味着什么!再要看时,却见那根金箍棒依旧完好挺立,光芒隐隐闪动,与之前毫无二致,好似方才的一幕只不过是金一自己的幻觉心魔而已。炼道之士遇到心魔,本xìng真灵迷失无主,这也是常有的事。

可金一却知道,这并不是他遇到了心魔作樂,先是元龟衔来草,咬断了,然后金箍棒也断了,两之间的形状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是无端的心魔?

他猛然浑身一震,急急向韦孝宽道:“韦柱国,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那么这多出来的一根,是不是全局之始?正因这一根之去,才会引动全盘所有的变化,种种变数,都是由此而生!”

回答他的不是韦孝宽,而是一旁的季才:“生生之谓易,万物孰有始终?道有穷,然而穷之后变,是故无始无终。那陈庆之所说的,世事如棋局局新,其实也蕴含这道理在内,这一局过后,下一局又开始,虽云又是一局新,却还是因这一局而生,因此局局皆新。你若要追寻全局之始,恐怕只有到那盘古开辟天地之时,然则盘古又从何而出?这是无解的,至少易数无法解答。”

韦孝宽也说有理,叫金一不必过于担忧,总之这卦象破而后立,也不是什么凶卦。可是金一却仍旧是心中如被大石压迫一般,气都喘不过来。

“盘古开辟之时,全局之始……”走在院子里,沐浴着月光,他感觉似乎好了一点,起码心头的重压没有那么难受了。牛琪琪见他如此,也是担忧,陪着他走了一回,劝道:“别太执着了,我们妖jīng也有与此类似的算数,常有心血来cháo,便知祸福,可问题在于,这心血来cháo未必就是你想知道的那方面。你若要在这上头执着,当真要像那所说的,上追到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去……”

“盘古开辟,全局之始!”金一脑中如被电光划过,豁然开朗,一把抓住牛琪琪的手,急道:“是老孙,一定是老孙!他和我说过,盘古开辟之时,他就已经在那石卵中孕育成形,却一直没有出生,到了这一劫才应时而出,他就是这一局之始,一切的变数,都是由他而生的!这一卦,这一卦,是老孙要出事的征兆啊!”

老孙,他在五指山中,正在与西天诸佛大战吧?是否这一战,已经分出了胜负?金箍棒折断,金箍棒折断!如此不祥的征兆,老孙啊,你可一定要活着啊,哪怕再被压三百多年也罢……活下来,我还会去救你的!

金一心中火焚一样,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五指山去,一棒打开封闭的山界,再一棒打散西天诸佛,重新见到一个活蹦乱跳,会笑会闹的老孙。

然而钻入耳中的一句话,却令他再度怔住:“变数之始?小子,依我看,你才是那变数之始吧?”

在金一身边出现的,是李大白的声音,李大白的身形!但这语气,绝对不是李大白……“你是,太白金星李长庚!”第二十二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三章 烎火焚神

站在面前的人,依旧是白衣飘飘神情潇洒,依旧是一脸玩味的笑容,但金一却知道,会这样对他说话的人,一定不是李大白。www.65txt.com

“你是什么时候又下界来了?”一回生两回熟,用在这状况下或许不大合适,不过金一对于眼前的这位借体下凡的仙人,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还真没拿他当回事。

“小子,你眼力倒好,一句话就把我认出来了。”李长庚掸了掸身上并不多的一点尘土,似笑非笑地道:“不过这也不出奇,一来我仙人降凡,纵然还是一副凡胎,终究与常人有别;二来你也有些神力了,有所感应也不出奇。不过你这小子,当真是个异数,天庭这一劫中,妖精古怪见了无数,凡人成仙的也不少,也有些人感应通神的,可当真拥有了神识在身,连神力也可以运用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金一眼光一冷,从李长庚的话中,听出的是不良的意味,莫非天庭终于关注到了自己,要对自己下手了吗?他正要答话,牛琪琪抢上一步,横在他与李长庚中间,冷笑道:“长庚星君,你口气虽大,不过天庭自经孙大圣闹了那一遭之后,恐怕到今天也没什么生气吧?要不然的话,这中土神州的百姓也轮不到道门和佛门来管治了!我劝你啊,有多大的本事干多大的事,管不了的事你就少管管。”

这牛氏家族的女儿,即便面对着天上的神仙,居然也是一样的强硬!

李长庚眼睛一眯,便将牛琪琪认了出来,那脸上的表情丰富之极,一连几变,终于是呵呵干笑起来。

这笑容甚是奇异,金一本还对他深具戒心的,谁料一看见这笑容,顿时敌意大减,只觉得这家伙很是可以信任。

牛琪琪陡然一喝:“咄!”这一声出,院中的空气好似被什么力量吸引了,瞬间都朝着牛琪琪地口中涌去,再以更快的速度弹出,轰地一声,院中的草木土石都被吹到了院墙脚下,诡异的是,墙上居然灰尘都没有落下一片。

这一声,也令金一眼中的世界大变,李长庚的笑容忽然就变得阴暗了许多,怎么看都是一副包藏祸心不怀好意的样子,原本年轻的面容上也多了几条褶子出来,表情阴险之极。

“这……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

中了这厮地暗算了吗?”情知有异。金一一手已经洒出了金钱阵。右手食指与中指都变成了金色。紫色地宝气缭绕。随时准备出手。

牛琪琪也不回头。冲着李长庚冷笑道:“长庚星。收起你这嘴脸吧。也只有孙大圣浑金璞玉不明世事。会被你这法术给迷惑了。你骗了孙大圣两次。还想骗他地传人吗?放着牛家地女儿在这里。决不容你放肆!”

李长庚一怔。那笑容又变了。显得甚是尴尬:“何必如此?老实说。此番中土地变局。确实是因为你放了孙大圣出来而起地。如果不是你。孙大圣到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压在五指山下。西天路更不会断绝。人神都无法往来。我说你是变数之始。一点也没有说错呐!不过说也奇怪了。你这小子现在虽然有点古怪本事。也不可能破了大日如来法咒。当初更是不堪。怎么能让孙大圣掀翻五指山地?这事。我就算是亲自跑了一趟五指山。也还是没找到原因。”

金一脑中骤然一闪:菩提子!他是吃下了菩提子。才见到五指山下地老孙地;老孙也是吃了菩提子。才能从每天地大日如来真火中生存下来。而且越来越强地!这菩提子。才是老孙得以脱困地最大关键。可问题就在这里。五指山周围都是佛境。万物地生长都是靠着佛地法力。就连地府轮回地力量都无法到达那里。这菩提子是从哪里来地?

他毕竟年轻。心里想到了。嘴上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已经被李长庚看出了端倪。眼睛顿时一亮:“金小子。你知道。是不是?快说出来。保管有你地好处!”

金一哪里会听他地?冷笑道:“你地好处。我不敢要。你想知道地。我也不会告诉你!说。你这次下来。究竟是来做什么?若是要对付张天师地话。我告诉你。许天师已经将他打回天上去了。”

李长庚又是一怔:“张道陵跟着太上老君学了几百年的道法,许旌阳却是半点天界的神通都没学过,居然能打败他?此事好生蹊跷,怎么我几百年没下界,中土地变化如此之大。金小子,当时战况,你和我详细说说。”

许旌阳之所以能击败张道陵,分际处还是在于宇文那一“印”,张道陵不知厉害,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将那一印中地威力照单全收,那可是与商周革命时威名赫赫的法宝番天印一脉相承地法术,即便是得道天师的仙体也经受不住,这才被许旌阳钻了空子。若论真实本领,张道陵即便将趁手的

剑交给了寇谦之使用,单凭正一盟威法坛,也不旌阳。

不过,若是就这么老老实实把真相告诉李长庚,怎知会不会给宇文带来什么祸殃?佛门的慧可,道门的寇谦之,对于宇文“大权”这件事都是极为敏感,视作仇寇一般,难保这位来自天庭的使也是一般。

“我不说。”金一摇头道:“哪怕你派天兵天将下凡,杀了我也不会说。”

他只道此言一出,李长庚必定是勃然大怒,此时全身的力量都已经汇聚了起来,随时准备出手。哪知大出所料,换来的却是李长庚的一声长叹:“天兵天将,哪里还有什么天兵天将!孙大圣闹了一场天宫,自李天王以下,百万天兵,十部神将,全都废了,废了!这几百年来,中土妖孽横行,层出不穷,有些甚至都僭称至尊,又有谁见过一员天兵天将下凡予以惩戒的?”

天庭颓败至此吗?前后的见闻串联起来,金一这才有些明白了,中土神州这几百年的兵乱,原来也和老孙的那一场大闹天宫息息相关呐!

“陈年旧事,说来无益,我这次下界,乃是因为听说道门的手已经伸得太长,太上老君甚至有包举神州,以道门统领中土之意,所以才匆匆忙忙又下界来。哪里知道一下来,就听说有人要作法打开五指山,此事决不能容!”

金一闻言一怔,这李长庚代表着天庭的意志,他对于打开五指山为何也是一样的反对?

牛琪琪却比金一多了点见识,冷笑道:“天庭本已衰败无为,是五指山被孙大圣封了,佛门不能通行中土,你们才看到了一点希望,所以断不能让佛门的手再伸到中土来,是不是?不过,你又能做什么呢?以这副身子,即便身为长庚星,你也是半点神通都没有的。”

李长庚此时又恢复了那古怪的笑容:“女娃儿好聪明,不愧是智胜牛魔王!不过,还是差了见识,天庭留在人间的力量,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就凭我李长庚的纵横捭阖,也能翻云覆雨一番。此事尚不消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阻止这场法事。”

他缓步前行,一面笑道:“不必如临大敌,说起来咱们还是一条线上的,大家有志一同,不妨精诚合作……”一面已经走到了金一的身边,很自然地就伸手来拉金一的手。

右手。

两手相握,光芒乍现!

金一只觉得手心处好似握着一个太阳一样,热力瞬间就侵到四肢百骸,酥麻麻地动弹不得,心中又惊又怒:“琪琪再四提醒,我怎么还是中了这鸟仙人的暗算!”

幸好钱神之力尚可运行,他正要动反击,陡然看见李长庚的眼神,不由得一怔。那双原本是如深潭一样看不到底,充满了智慧的眼睛,此时却布满了惊恐,好似比金一更要意外和恐惧!

下一刻,李长庚已经尖叫起来:“小子,你为何暗算于我!”

一言既出,那热力陡然从两人手心相对处溢出,火焰如同被风吹着一样,顺着李长庚的手臂倒卷上去,所到之处便有一层金光从李长庚的体表剥出,而李长庚已经不能说出话来,张着嘴巴,脸上肌肉扭曲,连惨叫也做不到!

牛琪琪本要援手,一见此景,脸上也不禁有些惧色:“神光!他的神光,竟被活生生地烧离神识,剥了下来!”语气中竟有些不忍。

金一这时却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只是右手还和李长庚连在一起,眼见李长庚的状况比自己更加不妥,心中也有些定了,却更添惑,奇道:“什么叫神光?这么被烧离了,他会怎样?”

“人被剥皮是怎样,他就是怎样了。”牛琪琪皱着眉头道:“他借体降凡,是舍弃了本身的神体,全仗着神光离合,才能护住神识,往来天地间。这一下剥脱了,恐怕是回不得天庭了!”

说话间,那火焰已经烧到了李长庚的心口,又从那里蔓延开去,神光一点一点地被剥出来,李长庚脸上的神情已经不是用惨能形容的了,直如活鬼一般,让他恐惧至此的,还不只是千万年都未曾尝到的剧痛,更有不能回归天庭的恐惧?一旦为神,如何能再做人?

当那火焰烧遍全身,渐渐缩到头颈上,李长庚全身的神光也都被凝聚到一处,只剩下与天灵盖相连的一小块。或许是最后的挣扎,火焰对于神光也不能像最初那样所向披靡,渐渐形成了拉锯之势,这位长庚星正在拿出久远生涯中最大的勇气,来抵抗这次最大的危机!

陡然间,李长庚张口大叫,叫的却是金一的名字:“阿一,左手拍我天灵!”

第二十四章 启明星坠落

“叫我阿一?这是李大白本人在说话!”金一猛然醒悟过来,他的右手与李长庚兀自相连,左手却空着,可是用左手拍他天灵,这又是什么意思?

金一抬起左手来看时,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手心处赫然写着一个“”字!“这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对了,是在城外那一晚,我孤身潜进斛律明月大营,李先生就在我的身上写满了字。www.65txt.com-====-难道说,我右手的异状也是和手心的字有关?”

一时想不起右手到底留下了一个什么字,怎么会把一个堂堂的降凡神仙弄成这副惨状,也不暇细想,金一抬起左手,照着李大白的天灵盖就是一掌。这一掌轻飘飘地,没有用上丝毫气力,然而李大白却立时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仰天便倒。

而他头上的那一团神光,以及围绕在外面的火焰,也随之消失!

金一赶忙上前去,一探李大白的鼻息,觉尚有呼吸,心头也有热气,人总算是还活着,心中稍安,转头去问牛琪琪:“现在如何?”一个神仙降凡,却弄出这样的事来,金一可不知道怎么对付了。

牛琪琪却也有些糊涂,这字法闻所未闻,怎么会让一个神仙如此狼狈凄惨?还是随后出来的韦孝宽解了围:“不论如何,人总不要躺在地上吧?”

金一依言将他背到了方丈静室中,放在木板床上,一摸李大白的袋子里似乎有东西,掏出来一看,却是一卷帛书,上面写着许多地名和人名,还有线条相连。

一旁伸过一只手来,接了过去,正是韦孝宽。他翻了两下,叹道:“好一个忠勤的李大白!只望他能遇难呈祥,渡过这一关吧……”言下颇有唏嘘之意。

“韦柱国,这写的是什么?”

“是我命李大白在城中做地一些事。彼时我人还在玉壁。这是用千里传音之法吩咐他地。”韦孝宽指着帛书最上头地一行。念道:“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这是用流言而行地离间之计。百升便是一。明月呢。不用说。就是北齐丞相律明月。



金一似懂非懂。这百升和明月。看起来确实是暗指斛律明月。不过为何这样就叫做离间之计?韦孝宽见他神情。知道他还不明了其中地关节。便又道:“之前律明月班师回京之时。不是曾经在城外停留了一晚。其间北齐两度派来天使宣诏吗?就从这件事上。李大白已经看出律明月与北齐天子之间必有嫌隙。若能善加利用。将之扩大。又正值现城中风起云涌地时刻。此计可收大用。就凭这几条流言。哪怕杀不了律明月。也能让北齐君臣相互猜忌。遇事不能并力。大利我军行动。”

“这几句话。就能杀了斛律明月?李先生地字法。威力竟然到了这样地地步吗?”金一不免一惊。更让他吃惊地是。以前李大白都是用一个字施展法术。现在居然能用句子了!

韦孝宽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金小哥。人心地鬼蜮之处。你目下还体会不到。也许这一生都与你无缘吧!”他也不多说。眼看天色已晚。便找了几个蒲团连在一起。就地卧倒睡了。

~季才看了看金一。又看了看韦孝宽。过了一回也学着韦孝宽地样子在地上睡去了。

金一却睡不着,坐在李大白的面前,脑子里一会想着与李大白相交的种种过往,如果他就这样一睡不起,长眠不醒了,怎么办?一会又想,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就这么两句诗,就能杀得了斛律明月吗?那可是一个道法高深莫测地大高手啊!要怎么杀?

牛琪琪见他坐在那里看着李大白愣,凑过来小声道:“别想多了,他们这是用的计策,是挑拨律明月与北齐天子之间的关系,诬陷他要造反地。假如北齐天子对律明月推心置腹,不加猜疑,这法子就一点用都没有。”

金一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也觉得好笑:“我是被李先生这诡异罕有的字法给弄昏了头了,竟没有想到这上头去!以前曾经读过,战国时乐毅出征,回来燕王给他看了满满一筐的谤书,全都付之一炬,乐毅为之感激莫名。这一条计策,其实也就是谤书吧。”

想通了这一节,那帛书上的东西也就明白了,李大白为了让这诗句真正成为流言,既要广为人知,又要让人查不到来历,煞费了一番苦心,那些都是他放出流言地地点和渠道。难怪韦孝宽看了之后,要赞叹他忠勤于事了

可是,这位忠勤于事,又爱护朋友的李先生,还会醒过来吗?

夜渐渐深了,越来越黑。到了四更天以后,金一正在盘腿打坐,忽然若有所觉,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大喜:“李先生,你醒了吗?”

只见李大白仍旧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看着不同的地方,一只眼睛朝着上方看,一只眼睛朝着下方看,全身上下纹丝不动。

如此诡异的模样,一般人见了都要心中毛了,金一却不在乎,凑上前往那两个瞳仁中一看,顿时觉有异,招手让牛琪琪过来:“快看,李先生的眼中有两个瞳仁!”

牛琪琪一看,果然见李大白地双眼,各有两个瞳仁,彼此相互分离,又有一部分重叠在一起,透出的光芒诡异莫名。饶是她身历千年,见闻广博,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重瞳之人,古籍有之,最有名的,便是三王之中的大舜,舜名重华,就是因他生具此相而得名。此外,为人间造字的仓,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重耳,秦末西楚霸王项羽,十六国中后凉王吕光,也都是重瞳之人。”说话之人正是~季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韦孝宽也随之盘腿坐起,俯身看了看李大白地眼睛,面有喜色:“重瞳为感应通神之兆。

不过李大白本已被仙人占据了身体,本身的灵识只能在仙人离去之后才能掌控自由,本不应该出现重瞳,因为本身既无灵识,又如何通神?看来,现在他的体内,仙人与他自己地灵识正在相互交战,争夺对于这副躯体的控制权吧。”

金一猛然想起,汾北之战前,在龙门城头,李大白也曾被长庚星附体过一次,那一次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事后他极为愤怒,甚至将此事比喻为被施暴却无法抵抗……“难道说,就是那一次之后,他就在自己身上做好了准备,要让仙人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上他地身体吗?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却又把字写在我的身上?”

夜色越来越黑,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地时候。就在这时,李大白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是一手一脚地爬起,而是就那么直挺挺地横着飞起,再落地时就已经站直了。

金一大惊,正要伸手去拉他,却被牛琪琪拦了一下。他一怔,只见李大白就那么一蹦一蹦地到了窗前,遥遥望着东方,就此不动。

“启明星!他在看启明星!”金一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那东方有一点亮光若隐若现,正是日出之前就会先出现在东方天际的启明星。可是,今天的启明星,为何如此黯淡无光?

“对了,启明星,不就是长庚星吗?”金一大悟,抢上去双手遮住李大白的眼睛,不让他看到那启明星的光芒。手刚一掩上去,李大白的眼睛猛地转过来盯着他,两只眼睛四只瞳仁,其中一半是带着惊喜,另一半却是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下一刻,金一只觉得眼角有一道光芒闪过,转头去看时,那景象令他终生都难忘:天边的启明星,本应该越升越高,直到太阳出来之后,才渐渐隐没。而今日,这启明星欲升难升,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太阳还没出现的时候,竟然坠落了下去!

“喀哈哈哈哈!”李大白口中陡然出一阵狂笑,一把抓住金一的双手,连蹦带跳地大叫道:“阿一,我成功了,成功了!长庚星被我困在体内,再也回不了天上,也再不能控制我的身体了!这鸟毛神,几次三番视我如无物,今次也叫你知道知道凡人的厉害!”

他又笑又跳,眼中却慢慢地流下了泪来,擦了几次也擦不干净,索性不去擦了,就那么坐在地上,望着天边的太阳,其实是望着启明星消失的方向,一会笑,一会哭。

见到他这样,金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大白曾经说过,被仙人占据身体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肉身,明明还是有意识在,却丝毫做不得主,任凭仙人用自己的肉身去做各种各样的事,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受辱?可是,真是想不到,他用自己的方法,竟然真的让一个借体下凡的仙人,就这样留在了他的身体内,再也回不了天上,也再也不能控制他了!

“刚才我遮住了启明星光芒的那一下,大概就是最后的致命一击吧?”

第二十五章 仙人ORZ

此刻在李大白的灵台中,一个长胡子的老头正跪在地上,头垂向下,双手撑地,口中出不甘心的叫喊声:“你这鼠辈,蝼蚁凡人,竟敢暗算我下凡天仙,长庚星君!我要把你……”

李大白却忽然转过身来,冲着金一笑了笑:“阿一,头脑里经常有一个人和你说话,感觉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不想听,该怎么办?”

金一大大惊奇:“那个仙人的神识,在你脑中和你说话么?说什么?”

李大白两手一摊:“还能说什么?说我暗算了他呗,不过话说回来,仙人骂人的花样好像很少啊,我本来觉得,能够把他困在凡间,听他这么骂我,心里会觉得很快活,很想听才对,可才这么一会,就听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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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听,那就不听吧,反正我现在只要不想听钱神说话,他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就搅扰不到我的灵台了。”相比起仙人的骂人水准,金一反而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不过李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困住长庚星君?”

李大白脸上的笑容忽然黯淡了一下。隔了一会,他才卷起袖子来,将手臂伸到金一的面前。就着黎明的晨光,金一一眼看去,只觉得触目惊心,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净是细小的针孔,每一寸肌肤都被针扎过一样!

“你,你这是……”韦孝宽和~季才也看见了这景象,即便以他二人的老到,也不免为之惊诧。

“想要为难一个仙人,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李大白放下袖子,淡然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用字法来对付他,因此特意参考了佛门在体内种字的法门,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字,方向全都是向着体内阴刻的,专等这神仙下凡。佛门的种字,是要长年诵经,以念力将经中的文字种在体内,我没有那功夫,却会篆刻,这些字都是我用针蘸着墨汁,一点一点地刺进去的。”

“浑身都是?!”金一心中剧震。一个人能忍受这样地痛苦。必定是因为他心中地痛苦比上万针攒刺地痛苦更甚啊!

李大白点了点头。

轻轻抚着自己地胳膊:“原本这些针孔中。都是墨汁。适才全都挥出了法力。用尽了。因此才没了颜色。”

“不过。刚才分明是金小哥与李长庚握了一下手。才生了激变。这又是怎么回事?”~季才显然比韦孝宽关心更多。大概是身为文人。这匪夷所思地字法。更贴近他地品味吧。

李大白转过身去。向他行了个礼。以示不忘上下之分。才道:“这仙人来去全无征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我地作为。猜到我地打算而有所防备。况且我一旦被他附体。就全不得自主。纵使预先设下了法术。也能从心动。是以。我将这字法地两个关键处。都写在了金小哥地手中。右手地字。乃是动焚神之火地关节。左手地字。则是令这仙人失去抵抗力地法门。”

说到这里。他忽然后怕起来:“只是我还是低估了仙人神识地厉害。方才他居然能夺回一部体地控制权。让我去注目启明星。若不是金小哥机灵过人。伸手掩住了启明星地光芒。我这一场辛苦多半还是要落空呐。”

他顿了顿。冲着金一眨了眨眼:“你知不知道。现在长庚星在说什么?他说。不可能。凡人地手怎能掩住启明星地光芒。那是引领太阳星君现身地星光。至纯至大。云云。”

金一失笑,右手抬起时,晨曦中只见他的手上金光闪耀,犹如水银一样地流动,或许称之为金液更为贴切:“大概,是我手中钱力的缘故吧……启明星的至纯星光,看来也还是会被金钱所迷啊!”此言一出,屋中几人都笑了起来。

显然没有人再去关心一个以ORZ状态困顿在人间的仙人如何,几人的注意力迅疾转到了当前的局面上来。座中诸人都不是常人,但说到兵法诡道,无人能望韦孝宽的项背,他自然而然地成了合议的中心。

“目前,我们要之敌,就是段韶段孝先,因为此役之关键,金一的兵器,就在他的身上。而且,”他看了看金一:“段韶极力设法招揽你,恐怕不无私心,若你能为他所用,想必能够疗治他身上地不治之症,若能活命,甚至于进而将你的钱神据为己有,段韶定会不择手段。是以,我们固然要图谋段韶,段韶也要图谋我们,两方之间无从转|U,乃是不死不休之局。”

“斛律明月,素来与

好,同为北齐股胘大将,大致与段韶为同一立场。儿,因济南王之事死节,当今天子高纬表面上加意笼络,暗地里忌惮异常,这就给了我们机会……”说到这里,韦孝宽见金一和牛琪琪都是一脸茫然,遂笑道:“是我大意了,这件事生在两年前,当时震动一时,你两位可不知道了。”

李大白便向金牛二人道:“北齐天子高纬之父武成帝,是从其兄孝昭帝手中接过帝位,孝昭帝太子高百年,在武成即位后离开东宫,被封为济南王,他的王妃,就是斛律明月的长女。据说孝昭临死时,手书告诫武成帝,莫学前人,亦即请他放过自己的儿子性命,然而武成即位后,不到一年就杀了济南王,而且死的极惨。斛律王妃手持着丈夫留下地玉,终日号泣又不吃东西,足足一个月才死,死时手中犹握着那枚玉,谁都掰不开,最后是斛律明月自己去,握着女儿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斛律王妃地手才松开,玉落在了律明月的手中。这位王妃,时年十四岁。”

十四岁……金一心里蓦地一阵抽紧,牛琪琪亦是面露不忍之色。

李大白也摇了摇头,隔了一会才又道:“武成不想得罪斛律家,就又为自己地儿子高纬娶了斛律明月的次女为妻,现今已经立为皇后。可是,济南王妃临死地一幕,怎么看都是在以死请求斛律明月报仇的样子,武成帝父子孰能无感,孰能无惧?高纬越是尊崇斛律明月,其实就代表着他心里越是害怕和忌惮。”

金一这才明白了,为何李大白和韦孝宽都认为斛律明月是一个突破口。

“律明月在朝中的政敌,是以和士开与祖为的幸臣。事实上,北齐朝中的北族武人与中原汉臣,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之势,彼此仇怨极深。律明月与段韶代表着与神武帝高欢共创国基的北方武人,和士开与祖则都是汉臣,如果看到有机会能扳倒律明月,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制造这个机会!”

韦孝宽一面说,手中一面拨弄着草:“祖与和士开又有些不同,和士开本姓素和,是来自西方的胡人,出身极为神秘,我想见到他本人之后,牛姑娘大概能认出其本来面目吧!”说着冲牛琪琪笑了笑,续道:“和士开是因为与当今胡太后有奸情而得宠,祖则不然,他才华出众,家世为范阳高门,虽然屡次被朝中武臣排挤,甚至趁他被贬时用毒计弄瞎了他的眼睛,然而此人也当真了得,每次都能凭着自己的才华与机智重回朝中,现今已经是文官之,官居中书侍郎。”

说到这里,韦孝宽的语气中第一次露出了犹:“祖这个人,心计深沉,我至今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图谋,需要请动侯景或陈庆之这样的高人……在弄清楚这一点之前,我们的动作最好不要惊动到他那里。”

他又举起一根草:“这一根,是兰陵王兄弟。北齐文襄帝高澄,六子皆有才具,在北齐第三代中又居长,按照北族的传统,是兄终弟及,在高家第二代放手帝位之后,本应该将帝位传给文襄诸子。武成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皇位,免得他们像文宣帝之子,废帝高殷那样被杀,对待皇室诸王狠之又狠,一有机会就举起屠刀大杀,兰陵兄弟中的老大和老三都已被杀,他们若不自危,那才叫怪了。”

他看了看金一:“那天你撞到兰陵王与其弟妹密会,其妹又指点你去找到了段韶,我想,他们必定是有意趁着这个机会做出点什么事来的,就算不能夺取帝位,至少要抓到大权在手,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最后,才是此次城最为世人瞩目的大事件,盂兰盆会。”韦孝宽一把草洒出,无风而动,纷纷落在地上,竟然围成一个不大规则的方形。“这便是城全貌。”

他随手指点,将几个念珠丢到其中:“这几处,便是奉命接纳十方僧众的几间禅院,院中都立起了坛场,预料其中有些坛场应该是暗设法阵,彼此遥相呼应。不过,这些都是障眼法。

”他圈出其中的几点,与城北那间建有白塔的禅院这么一连,抬头向金一问道:“你看,这是什么阵势?”

金一眼睛立时瞪大:“这是立起来的金刚界曼荼罗!”

第二十六章 迷阵

秋风渐起,天朗气清,金一站在城外的紫陌山上,遥遥俯视着脚下的城池,一览无余。www.65txt.com

看了半晌,他才轻轻点头:“不错,正是一座简易的金刚界曼荼罗,而且是从侧面看过去的那一种,城北的那座白塔,就是曼荼罗中的中台。”

在长安时,他曾经与释远等僧人摆出的金刚曼荼罗作战,当时他们摆出的金刚界曼荼罗虽然限于法力,并不完整,但大致已经具备了形状,而且上中下三层的立体状态,和眼前这座设在地上的曼荼罗更为接近,因此一看便知。

“琪琪,你在西方一直与佛门交战,有何见解?”

牛琪琪站在他身边,盯着城北那座白塔看了许久,才道:“金刚界曼荼罗,是佛门的至高坛场,若说胎藏界曼荼罗是一点真如生万法的话,这金刚界曼荼罗就是万法归于真如,两互为表里,彼此是一而二,二而一,看似截然相反,其实内里处处呼应。”

“主人,你还记不记得,在五指山中,西天诸佛降临与孙大圣交战时,所布下的是什么阵势?那就是胎藏界大曼荼罗。”牛琪琪指着脚下的城,眼中精光闪动:“想要打开五指山,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里应外合,因此他们摆下这金刚界曼荼罗,确实高明之举。”

“内外呼应吗……最容易引起感应的,就是我的兵器,出自老孙身上的毫毛,与五指山中的老孙自己吧。”到此,金一已经想得通透:假如没有这根失落的毫毛,对于老孙这么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妖精,世上根本找不到他的羁绊。

“五指山的封闭,是如同天庭的三十三重天那样,等于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了,譬如你就这么向上一直飞,哪怕飞到天极,只要南天门不开,你终生也不可能飞到天庭去。”牛琪琪续道:“想要找到五指山,就让两个世界之间生联系,因此你地毫毛……”

她看了看金一的神情,没有再说下去,从山到这里,一路上金一所受的煎熬,她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怎么忍心再向他的伤口上撒盐。

但,金一却只是轻轻呼了口气,露出一丝微笑:“琪琪,没关系的,是我做下的事情,说不说都是一样,现在我想的,是如何将我的东西拿回来。



百日之内。这少年地成长如此惊人……牛琪琪忽然转头。指着西方道:“看。那不是史将军来了?”只见山脚下漳水边。一个人影从水中冒出来。浑身地白光散去。身上竟是半点水都没有。一路奔上山来。蹿蹦跳跃如飞一般。

隔着老远。史万岁就在那里叫:“金兄弟。终于想起我来了!”话还没到。人却已经到了面前。史万岁地速度已经超过了声音。名副其实地如箭离弦。

“史兄。恭喜啊。功力又见长了。”金一一眼就看出。史万岁此时地功力比起分别时更上层楼。显然这几天也没闲着。

史万岁反手从身后拔出徐夫人剑。只见那剑三尺青锋有两尺已经成形。只剩下剑尖往下地一尺还是残破朽烂地模样。而已经成形地两尺上。旁逸斜出共有五支锋刃。各做刀叉戟杵等形状。看上去极为诡异。

史万岁得意洋洋地道:“北齐境内。到处都是敌人。我每夜就去偷袭北齐军在各地地戍卫。这几日来少说也杀了上千人。这柄剑饱饮了冤魂。样子也一天比一天成形。我地能为随之精进。好痛快!”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钱神地神体大钱。递给金一。

金一偷偷抹了把汗。碰上这个魔星。北齐军算是倒了大霉了。在己方境内本来就没有多少防备。寻常兵将谁能是他地对手?

“啊,史兄啊,现下韦柱国已经到了城中,主持此次地大局。今次约你前来,是为了告诉你,韦柱国的计划,和要你做的事。”金一一面从史万岁手中接过钱神的神体,让有所进境的金主沉入神体之中,巩固进境,一面将韦孝宽对局面的判断约略说了一回。

“白袍军神陈庆之!”别的都还罢了,对于这个名字,史万岁的反应异常激烈,手中的徐夫人剑上都腾起了白色的鬼火:“竟有这样地高人出现!可恼,如果我这剑大成了,倒真想和这位传说中的军神较量较量……现在吗,多半不是对手!”

金一忙道:“敌我既分,不须横生枝节,韦柱国地意思,是想要你往南路上去,劫杀前来城的僧众,并且留下这些金钱为标记。”一手递过的一串铜钱,上面都贯注了钱力,如今的钱神已经是点石都成金,这些铜钱个个都成了真正的金钱,光芒灿然耀人二目。

“我明白了,是要做成你在城中

手,转而从外围去破坏这次盂兰盆会地假象吧?”是兵家出身,一点即透,对这种任务,他自然是胜任愉快,在他看来,可以放手大杀如此众多的敌人,何其痛快!

“是,一旦敌人当真如此认为,又在前来参与盂兰盆会地僧众中引惊恐,你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到那时,韦柱国当会通过这只纸鸽,千里传音告诉你下一步的行动。不过,一旦形势急迫,段韶必定会有动作来对付你,他可以通过对钱神本体地感应找到你的所在,从而预设陷阱,千万不可大意。”

金一递过新做地纸鸽,史万岁接过揣在怀中,复将钱神的神体大钱揣好,正要告辞,牛琪琪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虎妖王!怎么会来!”

金一一怔,只见山下一阵狂风卷过,风定时,一个虎头大汉傲然而立,正是自出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金虎。

“主人,小姐!”金虎现出身来,见金一与牛琪琪并肩而立,看上去并无伤损,也是大喜,忙上前行礼,牛琪琪对他极好,一把扯住了,亲热异常。

道明来意,原来宇文大军已经返回了长安,立时出了诸多诏书,其中一条就是将原先从江陵掳劫来的人户悉数放为良民,依照均田法给田地。这一条诏书与金一有关的,就是他受赐的田地上的奴婢,也被放为了良民,授给了新的田地,等到今年秋收以后,这片地看着就要荒芜了。

“老冯急得不行,我叫他拿你留下的钱去买些新的奴婢来种田就是,他却不敢轻易动你的东西,看着叫人好笑。”金虎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来,交给金一:“主人,这是最近采摘的菩提子,全数都在这里了。还有,种着菩提子的那块荒地,现在窝棚边已经长出青草来,虽然只有几丈方圆,不过孙药王曾经经过,说那些草都是难得的异种草药,仙岛上都难得一见哩!”

金一甚是喜悦,一则是他身上的菩提子都已经用完了,正亟需补充,金虎这一来可谓是雪中送炭;二来那片荒地果然开始重现生机,而且长出的竟然都是仙药,又是一重惊喜。这些草药,如果被孙思邈用上了,想必又可以救到许多人了吧?

“主人,你在想何田田吧?”牛琪琪忽地冒出一句话来。

“咦,你怎么知道?”金一点头道:“虽然彼此未必同路,但是治病救人,乃是真正的好事,我的草药能够治好被病痛折磨的人的话,我也觉得欣慰。

我只是不认同她那疗治整个世间的想法而已。好比史兄,剑下亡魂无数,如果这些人都不死,是不是就能脱离这世间的苦痛呢?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说得极端一点,即便有医生拼命想要治好他,他也有选择去死的权利。所以这世间,是不需要一个医生来救治的,但那些生病的人,却真的需要像何姑娘这样的医生。”

牛琪琪默默无语,史万岁撇了撇嘴,也不说话,金虎却抓抓后脑,看着金一,喃喃道:“奇怪,为何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才觉得你像个称职的主人,值得追随了呢?”

金一愕然,随即失笑,也挠了挠头。

金虎之来,一是为了将新摘的菩提子送给金一与牛琪琪,尤其是对于妖精身的牛琪琪,这菩提子在身边,简直就像是多了一条命一样,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只要当时死不去,几颗菩提子下去就能救回来。孙大圣凭着菩提子的帮助,连如来佛祖右手所化的五指山都能掀了去,足见其中的灵验了。

其二,就是放心不下牛琪琪,想要前来相助。他冲着牛琪琪多看了几眼,顿时觉不对:“小姐,你红过眼了!怎么回事,在西方大小万千战,可从来都没见你红过眼呐!”

牛琪琪飞快地溜了金一一眼,随即瞪起牛眼,冲着金虎道:“有什么奇怪,中土这许多能人异士,我手上又没有惯用的法宝,逼急了自然会红眼呐!少废话,再多说叫你回长安,还守那窝棚去。”

金虎被她凶得一缩,不敢再言语了,连看也不敢多看。

金一却忽然想到,适才他还在为史万岁可能被段韶布局设陷而担心,金虎这么一来,不是又多了一个帮手?他当即请史万岁将钱神的神体大钱交给金虎,让金虎在城百里外随意奔行,只须注意行藏就是。

“如此一来,两边都有感应,以段韶之能,怕也要迷惑好一阵吧?”金一暗忖:“而我们的计划,就可以进入实质的阶段了!”

第二十七章 借刀杀人

二十七章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陈庆之手中拿着祖送来的情报,口中只将这两句话来回吟诵。

此间是祖的府邸中一处密室,自从陈庆之来到祖的府上,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曾外出,而身为主人的祖,则垂手在旁侍立,状如侍童一样。

“祖侍郎,这是大周的流言之计,针对的是北齐丞相斛律明月吧。”陈庆之放下手中的情报,将视线投向自己面前的几案。在那几案上,摆放着一块棋盘,然而对面却没有与他对弈之人。

祖恭恭敬敬地道:“正是,大师明鉴。以大师之见,这流言能有什么成效呢?”

陈庆之伸出手去,将那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挪了一步,微笑道:“这话,应该要问侍郎你吧,而且,你想要什么样的成效呢?”这一颗棋子一动,整盘的局势顿时全然不同。

“北齐朝中的各方争斗由来已久,侍郎应该比我更清楚内中的曲折才对。这流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过要如何加以利用,主动权可就掌握在侍郎你的手里了。制造这流言之人,当真非同小可,轻轻几句话,就营造出了整个局面突破的契机……侍郎,你会把握这个契机吗?”眼前的棋局变化,让陈庆之再度陷入沉思之中,连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我之志向,业已呈现给大师,如能铲除这帮跋扈不法的北族武人,还我中原士子的神州河山,虽死无憾!”祖慷慨激昂,咬牙切齿:“自汉末苍天沦亡,各方妖孽乱舞中原,我神州陵替,百姓如狗,人命如草,我身为上古流传的华族之后,怎能坐视?如今朝中以斛律明月为这群武将,都是六镇流民之后,当年北魏尔朱荣大杀朝中士子二千余人,就是被这些人撺掇的,至今那领军将军韩长鸾仍旧时常叫嚣要尽杀汉臣,我这双眼睛也是被他们害瞎地!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要想自救,惟有杀贼!”

陈庆之微微点头:“既是如此,这流言大可利用,侍郎聪明绝顶,要如何利用这流言,也须我这世外之人越俎代庖了。”他的目光,始终注视在那棋局上,从没看过祖一眼。

“是。我已准备挑动和士开。一同向天子进言。只是律明月位高权重。善能用兵。尤其是他手中地大军。自段韶败后。几乎已经是我朝唯一可以调动地机动兵力。天子正倚若长城。轻易几句流言。就算能让天子加深对于斛律明月地猜忌。恐怕也难以让他下定决心。”

“是这样么……”陈庆之忽然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在棋盘上一点:“或许。可以用这一颗孤子。来为这盘棋破局吧……祖侍郎。琅琊王蠢蠢yù动。目标直指和士开。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动作。假若他知道。和士开又进谗言。针对地是北齐地柱石之臣斛律明月。你说他会怎样?”

“妙极!”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神情激动之极:“大师高明。真神人也!我这就去挑唆和士开进言。琅琊王身边有我地人。这消息必定能第一时间传到他地耳中。嘿嘿。到那时。就有好戏看了!”

他匆匆行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行动间丝毫也没有目盲地不便。

陈庆之到这时。才将视线从棋盘上挪开。望着祖地背影。轻轻笑了笑。心道:“祖。你地心事。我还不晓得么?你寻找侯景。为地不是祸乱北齐朝廷。而是为了侯景手中地传国玉玺吧!如果不是为了侯景。我又何必走这一遭……”他地手指轻点处。却是在棋盘之外。

当这两句流言到了和士开耳中地时候。已经变成了四句。除了最开始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之外。又多了“高山不推自崩。树不扶自竖”这两句。高山。指地当然是北齐高氏皇朝。树正谓律明月。这是不折不扣地谋反谣言。

再从和士开口中传到北齐天子高纬地耳中,则又添了两句:“盲公老背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和士开率着祖,另有高纬rǔ母陆令萱、穆提婆母子,俱是当今恩幸之臣,一起哭拜于天子高纬面前,称这是律明月心存不轨,盲老公是说的祖,饶舌老母当然是高纬的rǔ母陆令萱。前后相连起来,律明月之心昭然若揭,他是不满天子宠幸这些大臣,意图行那废立之事,然后再将这些宠臣一网打尽。

北齐天子高纬,时年方二十岁,本xìng懦弱,又耽于逸乐,因此才会让这些宠臣得势。此时听说国家干城地斛律明月竟有反意,一时茫然若失,不知真假。懦弱之人也有一桩特质,就是轻易下不得决

使他对这些人的话深信不,但要骤然做出诛杀斛律地大将之举,却也难以决断。

众恩幸苦谏了一回,高纬始终犹豫不决,和士开见事不谐,只好率众人且出。

出来之后,这些人自不能就此干休,穆提婆母子在后宫势力颇大,便去想法向高纬再吹枕边风,和士开自去寻他的相好胡太后。独有祖,一脚到了中书省,请来侍中冯子琮,屏退左右密议。

待将禁中诸恩幸进言诬陷斛律明月谋反之事说了,冯子琮大吃一惊:“侍郎,说斛律丞相谋反,焉有此事!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祖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丞相之忠?只是自我为侍郎以来,斛律丞相视我如仇寇,每常对人说,盲人入掌军机,国必破矣!又一次,丞相在朝堂垂帘而坐,我又是目不见物,骑马从丞相座前过,惹得丞相大怒,凡此种种,必yù去我而后快,尚赖天子垂幸于我,一时难去。其实我一介盲人,有何能为?丞相真心所恨地,自然非和士开莫属,若不是他献计让武成帝逊位为上皇,传位当今天子的话,等到武成皇帝大行之时,这皇位必定是琅琊王的,那可是斛律丞相最器重的龙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对着冯子琮了一通牢sāo,最后还是只能不了了之,叹息着什么“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之类的话,黯然回府去了。

这冯子琮呆了一会,随即离了中书,往琅琊王所居的北宫而来。

就在北宫之外的一间屋檐下,金一变成一只蝙蝠,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北宫门口。祖入朝,他就在宫门外看着,等到祖离开时,他便飞到这里来了。

见到冯子琮进了北宫,金一心道:“韦柱国当真是神算,一切如在目中!当真有大臣连夜进入北宫之中,只不知道琅琊王会不会当真如他所计算的那样,随即动对和士开的清君侧行动?”

等了一时,尚不见动静,金一忽然眼角一跳,余光瞥见墙角处的影子好似晃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运足目力仔细去看时,这才看出,那影子中模模糊糊,好似别有什么东西。“是yīn魂?可是yīn魂是没有根的,能够安不动吗?”

他心知蹊跷,目下城潜流暗涌,多少人在做着各自的打算,这yīn魂来得古怪,说不定又是什么人作法前来窥探,就同他自己一样。心念及此,便即悄没声息地向那处墙角移动。

自从元龟变生异化,沟通了鱼龙变之后,金一便觉自己在使用走兽变和飞禽变时也更加得心应手起来,好比他要加强目力时,须用神鹰变,要快速飞翔时,就得用飞隼变,两不可得而兼。但现在,却可以双眼用上神鹰变的目力,身体则似飞隼般瞬速,而且每一项能为都比寻常禽兽来得更为神异,当真是神而明之。

好比现在,既然化身蝙蝠,那听声辨位之能也就加倍灵敏起来,当他移到那yīn影上方时,喉间的声波shè到那yīn影上,竟也能反shè回来,将那yīn影的轮廓清晰无比地折现在脑中。

更令金一惊奇的是,这yīn影的轮廓,竟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好像还是最近的事呢……可恶,用这样的方法还是看不清楚。”

苦于正在监视琅琊王府的动静,他也不敢贸然动手,幸好那yīn影一时也没有行动的打算,就这么静静地伏在墙角。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金一正有些不耐烦起来,陡然见北宫之门开处,那冯子琮又匆匆走出来,身后一个华服少年执手相送,谆谆叮嘱着什么。

“琅琊王!他果然有动作了,只需要跟着这位官员,便可知晓其动向。”

大事要紧,这来历不明的yīn影也只能随他去了。金一正打算翻上屋檐,继续追踪冯子琮,孰知那yīn影竟然也动了起来,仍旧是藏在墙角的影子中,去向却和冯子琮相同,都是往皇宫去。

“这人也是和我一样的目的,在监视琅琊王的动作!”金一顿时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要不要将这yīn影立即擒下,查明是哪一方人马也在暗中准备介入此次行动?还是依旧保持着对冯子琮的监视,看看琅琊王会不会不顾段韶的劝告,采取断然行动?

正当他难以决断之时,那yīn影却骤然回头,向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被现了!”金一当机立断,瞬间变回人形,一张金钱大网已经朝着那yīn影罩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八章 冯小怜

来晚了,抱歉抱歉。好卡~

第二十八章

那yīn影反应极快,当金一的网才刚刚洒出之际,他已经觉到了金一的存在,其应变之速,动作之快,瞬间竟让金一有些捉摸不到他的轮廓,甚至以为自己会捉到这个yīn影。

然而,当网落下,网中之人也现出了原形。那果然是金一曾经见过的人,他并不是“他”,而是“她”:正是兰陵王那神秘的妹妹,曾经以yīn神形态与金一见面,并且指点他找到了位于北城的白塔中的段韶的那个女子。

而今天,她是以本来面目出现。

看清楚她那张面孔,金一忽然有些摇荡的感觉,就好像整个身心都被一种波浪冲击着,有些难以掌握一样。他见过兰陵王的相貌,也见过yīn神状态下这女子的容貌,与兰陵王有九分相似,已可称得上是难得的美人,不过金一对此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与兰陵王恶战连场的缘故,在心中对于他或是“她”的美貌并不如何看重。

直到今天,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那美貌中的魔力才真正呈现在金一的面前。活sè生香!这女子的脸上,身上,每一处曲线,每一点表情,都像是威力强大的劲弩一样,对他放出无穷无尽的美之冲击。

若不是心中的金箍棒光芒万丈,屹立不倒;若不是灵台中的钱神金主六亲不认只认得钱,金一甚至有可能就这么愣着,看着那女子逃出自己的大网之外!

当金一回过神来,才觉只是一瞬间事,冯子琮甚至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他看了看那女子,觉她好似并没有准备反抗,便即一手提起她来,只觉得轻若无物,柔若无骨一样,心中又是一阵摇动,幸好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预先守稳了灵台和心田,才没有失了主张。

掏出隐身符来,将自己和那女子地身形一并隐去,他跃上屋顶,一路追着冯子琮,直到见他又进了宫中,知道这禁宫不比外面,守卫森严,这才停下了脚步。

静下心来。那女子身上地幽幽香气又再飘进他地鼻中。金一努力不受这香气地影响。更不去看那女子。只低声道:“你是谁?在那里做什么?”

“我是谁。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至于我要做什么。你在那里做什么。我便也是要做什么了。嘻!”那女子轻轻笑了笑。呵出一股香气。好像她浑身上下。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透出一股香气来似地。

金一哼了一声。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拿这女子怎么办?韦孝宽曾经说过。兰陵王兄弟似有不稳地征兆。如果城生乱事。他们极有可能采取行动。反抗当今天子。谋求获取更大地权力。这是足以搅乱局面地一股力量。而将局面搅乱。却又是他们计划中必须地一环。否则身处敌境。任凭他金一地钱力如何广大。韦孝宽又如何神机妙算。终究敌我之间地力量差距过大。

“她伏在那里。想必也是要刺探琅琊王地动向。以便兰陵王兄弟得以相机行动吧。然则其所言倒也不虚……咦!”仔细回想方才地情形。电光石火之间。金一忽然现了一件令他十分惊异之事。

他霍地转头。正迎上那女子黑如点漆地双眸:“刚才。你本可以逃脱。或反抗地!为何束手就擒?”

“金钱神。你好像有点高看我了。”隐身符地范围很小。金一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地控制范围。因此两人之间地距离极近。几乎就是脸贴着脸那样。当那女子张口说话时。香气直扑金一地鼻孔。所谓香风。不外如是。

更让人难以抗拒地,是她的眼神:“我确实可以不被你的大网网中,不过也只是那一下而已。我见过你和延宗动手,以你地应变,至多三变之中,我还是会落在你的手中,那样一来,不但你我敌意加深,更可能惊动了冯子琮侍中,横生变数。

因此,一认出是你,我就立即决定放弃抵抗。”

“你这么有把握,不怕我对你不利?”金一皱起眉头,如果可以地话,他真不想和这女子如此亲密,在这女人身上的,是一种令他极为陌生而又强大地力量。

“当然有,如果你还想拿回你的兵器,我们之间就不是敌人。因为,如果斛律明月被杀,下一个一定就会轮到我的兄弟们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啊了一声:“失礼,还未通名道姓,小女子姓冯,rǔ名唤作小怜,与兰陵王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看着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伸到面前,金一也只得伸出手去握了握:“幸会,在下金一。你与兰陵王同母异父,难怪姓氏不同。”



再看他,也去盯着禁宫的门口,这动作至少有一点,时不用再脸对着脸靠那么近了,金一心上的无形压力为之稍减。也只是稍减而已。

“文襄帝高澄生有六子,兰陵王排行第四,延宗是老五。他的母亲陈氏,只是广阳王府中的一名家jì而已,只是为高澄生了这个儿子,也被封作宫中的妃嫔。可是兰陵王与我的母亲,却从未在北齐的宫中留名。”她原本甜甜木糯糯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寒气,当她转过头来,对着金一说话时,从她的眼睛里,金一看到的是莫名的悲伤: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和兰陵的母亲,是一个狐狸jīng,她为了生下我们兄妹,耗尽了毕生的修行,结果再也不能变化chéng

rén形,随流风逝去了。北齐皇室,能容得下一个家jì成为皇妃,却不能让一个死时是兽身的妖jīng在宫中留名!所以,北齐赫赫有名的兰陵王,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放在宗庙中祭祀!”

怪不得,她有这样的美丽,原来是狐媚之术……金一心中恍然,为何这女子好似一点也希望北齐好过,总是暗中帮他的忙,原来有这样的隐情。倘若她说得都是真的,双方倒还真有些合作的基础在,只不过……

“兰陵王和那影子达摩,好似甚为亲密,应该是大力推动这场法事才对吧,为何你说得好像他并不乐见其成的样子?”

“你说得不错,兰陵王确实是希望这场法事成功的,因为如果能成,天下的佛子就会全力支持北齐,才能对抗越来越强盛的大周。可是,那是国家大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对兰陵和延宗来说,北齐强盛了,也不代表他们自己能平安无事。

上了战场,他们可以奋力厮杀,多少次都能险似还生,可是如果北齐天子朝他们举起了屠刀,他们能躲得过吗?”

冯小怜的嘴角露出苦笑:“我的傻哥哥兰陵,整天做着让国家强盛,百姓幸福的美梦,却不知道,他的堂弟有多么想要他的命!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兰陵和延宗他们能平安地活下来,为此,我可以不与你们为敌。”

好复杂的关系……金一有些头晕,斛律明月,段韶,琅琊王,祖,还有兰陵王兄弟,他们都应该是北齐的柱石才对,可是他们之间的争斗,却似乎比战场上两军的厮杀还要来得残酷和血腥,最起码在战场上,你还能信任身边的战友,只需要面对前方的敌人。而在这城中,似乎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对身边的人下手一样。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怪不得陈庆之一到城,就立即来到金一这里,确认彼此的立场,以分辨敌我。也怪不得,韦孝宽之纵论全局,要条分偻析,将与事各方说的那么清楚了。

可是,与兰陵这一方的关系,似乎有再厘清一点的必要:“冯姑娘,你看,这位侍中大人连夜进出宫禁,是为了什么?”

冯小怜侧过头来看了看金一,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兰陵说你没什么心计,其实不然吗,居然还知道用这种问题来试探我。”

金一被她说得一窘,冯小怜却若无其事地道:“这是好事,在这城中要生存下去,你就得学会这样对人。我告诉你,琅琊王早就想要杀了和士开了,只是一直被段韶给压着,不过你们用的这一手流言,确实厉害,和士开与祖一起进言,足以震动朝野,也足以动摇天子高纬的决心。这事被琅琊王知道了,他才十四岁,又对和士开等人怀恨已久,怎么能忍?一定是立刻决定对和士开下手了。”

“不过,和士开是天子近臣,为人又机jǐng得很,要杀他可不容易,最好的办法是矫诏,让禁宫的卫士把他抓起来杀了。我看这冯子琮深夜进宫,他又是可以进出中书省的,必定是要在奏章中弄鬼。看,出来了!”

金一循声望去,顿时对冯小怜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见冯子琮脚步匆匆地从宫禁中走出来,手中果然拿着一卷黄sè的帛书,正是诏敕所用。

他正待跟去,冯小怜却打了个哈欠:“不用跟啦,这诏敕一到手,总不能深夜宣诏,那可就被人瞧出破绽来了,要动手也是明天。哎,金钱神,你们使出这流言之计,激得琅琊王动手去杀和士开,想要趁机做点什么?是不是要去攻打北塔,从段韶手中夺回你的兵器?”

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金一颇有些为难:对于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的女子,究竟可以信任到什么程度?第二十八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十九章 于无声处

二十九章

“我们这一次来城,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夺回我失落的兵器。”最终,金一也只是做出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看上去好似可以导向冯小怜所要的答案,实际上却等于是什么都没说。

然而,对于这样的答案,冯小怜却好似很乐于听见一样:“不错呢,起码你没有故意来骗我什么。那么,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千真万确的事七月十五rì以前,千万不要去攻打北塔。”

金一很想问她是什么原因会这样说,可是转念一想,有什么理由要求对方一定要向自己推心置腹呢?他索xìng放开了对冯小怜的束缚,点头道:“此言我当铭记,你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才束手就擒,所谓胜之不武,这就分别吧。”

冯小怜望了他好一会,方才将手朝头上一举,整个身子又溶入yīn影之中遁去了。

当金一回报今晚的所见所闻时,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韦孝宽对于他的临机决断甚为赞赏:“甚好,此番我方实力较弱,是要在各路势力的平衡中寻找到一条出路,若能不与兰陵王兄弟为敌,自是上佳。金一,以你看来,这女子所说的在七月十五rì之前不要攻打北塔,可信处有几成?”

金一摇头:“七月十五rì,就是盂兰盆会的当天,若是一切都照韦柱国的预测进行,那么这一天也会是这场法事达到最,金刚界曼荼罗真正成形,连通五指山中的胎藏界曼荼罗的时候。要我们等到这一天才去攻打北塔,等于是在对方戒备最严,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才能动手。这没道理。”

“唔……变数尚多,无法定论。”韦孝宽看了看季才,见他也是摇头,便道:“好在,我们最近的目标也还不是北塔,尚有余裕探知其中的奥秘。明天,当琅琊王当真采取行动,北齐朝中生变乱之时,史将军也将回归城,由金一,牛姑娘,还有史将军,你们三人突袭城东的大觉寺,破坏位于彼处的坛场,并从中探出整个金刚曼荼罗设置的脉络,为我们最终进攻北塔打下基础!”

“遵命!”金一领命,却又迟道:“韦柱国,不是我怯阵,但若要如此作战,恐怕到后面我们地实力会有所不足。”经由山一战,他已经领教到了这时代大军作战的威力,如果北齐军真的动员起来,以城为战场的话,他们区区数人或许也只能做到全身而退罢了。

“无妨,视战局调动兵力,乃是身为主将之人的责任,假若轻易置将士于死地而不顾,那不叫为将之道,而是杀人之道了。”韦孝宽地笑容,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叫人深信,追随他的指引,就一定会通向胜利之路一样。

这一夜。枕戈待旦地人。决不仅仅是金一他们几个。

仍旧是在那达摩堂中。法阵严密地封锁着四周。堂中地烛火全黑。而堂中地人。除了兰陵王高长恭和安德王高延宗兄弟。以及冯小怜之外。更多了一位峨冠博带地青年文士。此人正是兰陵兄弟中现存地最长。广宁王高孝行。

听完了冯小怜地转述之后。两个弟弟地目光都集中到了兄长高孝行地身上。作为兄弟当中最富文采与智慧地二哥。高孝行在政治上地敏感度堪称无与伦比。而高长恭将略无双。高延宗豪勇盖世。在这方面可就差了不止一筹。

“当今天子虽为长子。但武成帝在位时最想册立地其实是琅琊王。这件事朝中上下谁都知道。天子也心知肚明。”高孝行徐徐道:“琅琊王一旦起兵。就算他只是要诛除和士开。这件事落在天子眼中。也必定是一桩谋逆。”

“那么。我们要帮谁?是帮天子平了琅琊王。还是帮琅琊王废了天子?”高延宗最是xìng急。一面说话。一面已经是摩拳擦掌。

“段韶现在全神贯注。都是在北塔地法阵上。无瑕顾及外事?”高孝行不理这个五弟。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投向高长恭。以求确认。

“是。我今天rì间去过北塔,想要请他感应出钱神的所在,以便设伏围歼他,这些rì子以来,我军的屯戍多次遭到突袭,而且都是所有人皆被斩杀,尽管我不信这会是那少年钱神所为,但现场留下的证据不容忽视。

但对于我地请求,段太尉却连塔也不开,仿佛根本就听不见一样。”高长恭无奈道。

“盂兰盆会的法事,已经进入关键阶段,段韶不能分心,也是情理之中。那么,明天最有可能干涉琅琊王之变地,就是律明月丞相,而他的态度,对于琅琊王能否顺利成事,也是至关重要。”

高孝行目光从两个弟弟身上扫过,却并不去看一眼冯小怜,就当她是个透

样:“斛律明月,一定不会支持琅琊王登基地,在他当今天子除了年轻爱玩,xìng子较为软弱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对他们斛律氏更是恩宠备至,斛律后生了个女儿,也要大肆庆祝,好像得了皇子一样!最重要地是,此次琅琊王起事之前,并没有向斛律明月求助,一旦他成功登位,斛律氏的权力势必要有所削弱。”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琅琊王毕竟年幼,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师傅指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为在目下的城中,会引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暴!这正给了我们以机会,如果能大力支持他登上帝位,我兄弟身为高氏一族,势必会是他最为信任的人,只要兵权在手,怕他谁来!改变我兄弟朝不保夕的危情,在此一举!”

虚空一拳挥下,高孝行与高延宗的神情都有些激动起来,独有高长恭面露忧sè。他轻轻叹道:“会有这么顺利吗?此番出征,我的琉璃jīng兵折损殆尽,咱们兄弟手头可用之兵几乎一个都没有,要想篡位,禁宫那一关可不好过呐!武卫将军刘桃枝的勇力,并不在我之下,几乎要赶上当年的彭乐大将军,延宗,你也收拾不了他吧?”

高延宗撇了撇嘴,却没答话,显然对此信心也不是很大。

高孝行却道:“谁说没兵?琅琊王如果没兵,怎么可能起事!我料他既然命冯子琮入禁中,矫诏以杀和士开,手中有诏书在,想要调动京畿府的兵力易如反掌,京畿府的领军将军库狄伏连是个没脑子的,见了诏书就会奉行。”

“现在的关键,是在琅琊王攻进宫中时,一定不能让斛律明月插手!这件事,”高孝行半转过身,对着兰陵王沉声道:“只有你去做,律明月为人刚暴,少与臣下交接,能得到他信任的,惟有与他共同出征过的将帅。自从三年前邙山一役,你比律明月更敢深入敌阵,便得到他的赏识与信任,这一次,只有你能接近他。”

高长恭微微变sè:“二哥,你要我暗算斛律明月?这是不可能的!”

“你伤势未愈,我怎会要你去打倒斛律明月?”高孝行笑道:“你去告诉斛律明月,说现有大周的jiān细在城中活动,到处散布流言,诬陷他谋反。而且明天,这些jiān细将会去攻打段韶闭关所在的北塔,要他前往护卫!”

冯小怜身子一震,嘴巴张了张,却并没有说什么。

高长恭看了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怜意,方点头道:“只是如此的话,我可以做到,想来那些大周人用流言之计,造成了这场乱事,一定会有所动作,哪怕他们不去北塔,也会在别处行动。”

“正是!”高孝行长身而起,手中一道白气如蛇般腾起,沿着他的手一直盘到头顶:“明天,是我兄弟翻身做人的好rì子,我们兄弟分头行动,我与延宗去助琅琊王成事,长恭去拖住斛律明月,务求成功!”

几人分头散去,高长恭却独留。看着低头不语的冯小怜,他轻声道:“别担心,就算是我和斛律明月堵上了对手,也留不住他,在城外那晚,有上万大军相助,斛律明月也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掉了。”

冯小怜摇了摇头,神sè黯然:“我不是担心这个,他是敌人,就算是个不那么讨厌的敌人……四哥,我是在担心你啊!你这二哥心计深沉,现在是同舟共济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如果明天他帮助琅琊王登上帝位,获取了权力,下一步就是要夺了琅琊王的帝位自立,再然后,就轮到你做他的对手了……你们高家,就是这么一代一代地互相残杀!”

高长恭伸出手去,轻轻抚着冯小怜的面颊,答非所问地道:“小怜,你在宫中这些rì子,可苦了你了,要你变幻面容,不让人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来……等这次事了,如果我真能摆脱目前的境地,你就离开城,去往他乡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四哥!”冯小怜惊道:“你……”

高长恭截住她的话头,不让她再说下去:“我的事,我自己很清楚。你看着吧,这一场盂兰盆会的法事,一定会改变整个天下的局面。或许,再过几个月,现在还彼此厮杀不休的这些人们就会觉,原来他们都不过是一群可怜虫而已……”

冯小怜看着他的目光,赫然觉那瞳仁中,竟有两个金sè的“”字悄然浮现!

而在她身后,视线所不及处,达摩像的胸前亦隐隐现出一个金sè的“”字……

第二十九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三十章 候君入瓮

三十章

“我说,阿一,咱们不是要来大闹坛场么?这算什么啊!”史万岁轻声地冲着金一抱怨。

也难怪他会抱怨,手里攥着杀人利器不能用,却用僧袍蒙着脑袋,混在一帮不晓得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僧人当中钻来钻去,半天了都不晓得在做什么。

金一无奈地回瞪他:“史兄,谁说咱们是要来大闹坛场了?我们只是要来探察,这坛场和城北的白塔之间的联系,找出破坏这场法事核心的办法而已……”

史万岁继续抱怨:“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为何要叫我回来?亏我还以为在这里有一场好杀,放弃了外面那许多冤魂,巴巴地跑回来……有她不就够了!”

他所指的,正是假扮成比丘尼的模样,混在众比丘尼当中,慢慢接近坛场zhōng

yāng的牛琪琪。凭她对佛门的深刻了解,一旦接近了坛场之后,很快就能查出这坛场的布置。

“史兄,你等等吧。假如到时候确定,除非用武力打破外围的坛场,否则就不能找出真相,还是有你出手的机会。只不过,这次盂兰盆会,来到城的僧众极多,难保其中有没有隐逸的高僧,你可不要杀得兴起,忘了咱们的目的。”

史万岁嘟嘟囓囓,倒和周围那些口诵经文的僧众颇为相似,俩人混在那里,静等着牛琪琪的消息。只可惜等来的,却是令史万岁极度失望的回应:“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根本就是一处普通的坛场,完全看不出与城北的白塔有呼应之处。”

以牛琪琪多年与佛门交战的经验,她做出这样的判断,金一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随即就出现了更大的问题,他们选择这大觉寺来做探察,是因为从金刚界曼荼罗地阵法上来说,这一处大觉寺正当金刚界曼荼罗中的大供养会所在,诸佛菩萨在此皆以其显化的三昧耶形态置于莲花之上,以供养zhōng

yāng成身会中的金刚大rì如来。

要举行这样一场法事。最好地办法当然是广集僧众之力。这供养会就必须显形不密。聚集坛场中众僧诵经地愿力。将之源源不断地送给zhōng

yāng成身会。也就是北塔所在。然而以牛琪琪之能。也无法在此现应有地法阵。这就说明。这里根本不是供养会地所在处。

“难道说。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段韶他们根本没有布下一个金刚界曼荼罗。而是另有法门?”金一陡然想起。冯小怜昨夜对他说地。七月十五rì以前。不要去攻打北塔。这句话当中。会不会另有玄机?

“琪琪。金刚曼荼罗之建立。如果没有供养会。能不能成事?又或。供养会可以设在别处位置?”以防万一。金一还是要向牛琪琪确证一下。

回答极为明确:“绝无可能!如果不在这里设置供养会地话。那么就说明两点。要么。这金刚界曼荼罗地成身会没有设在北塔中。相应地也不需要在此设立供养会;要么。就是我们弄错了。敌人地金刚界曼荼罗。根本不需要用到这些僧众地力量。如此一来。有必要深入到那北塔地浮屠阵中。一观究竟。”

金一深吸一口气。陡然觉得城中隐隐有sāo动地迹象。他转头望去。却见史万岁也在朝着那个方向望。两人对看一眼。金一轻声道:“史兄。你也感应到了?”

“是。有兵戈杀伐之气。不过很乱。像是乌合之众。”史万岁面露不屑:“倘若这就是琅琊王所起之军。十有要败。”

“好吧!既然在这里没有收获,而琅琊王又已经起兵作乱,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就去北塔那里走一遭!”金一转出寺来,轻车熟路,领着两人往城北而去。

走出几条街,城中地乱象已经渐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街上的普通百姓开始纷纷闭门不出,兵士与大臣则惶惶不知所措。幸好此次盂兰盆会的法事规模甚大,来了许多外地地僧众,这些人遇到北齐朝中的乱事,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有藏身之所,慌慌张张地在街上乱跑,“南无阿弥陀佛”之声不绝如缕。金一他们几个仍旧是做头陀、比丘尼等沙门中人的装束,也不如何显眼。

将将走到街角处,眼见穿过去就是北塔所在,金一骤然停步。

十丈之外,背对着他们,面朝着北塔的方向,一个白袍僧人萧然而立,好似根本没有觉他们的到来。正是陈庆之!

史万岁并不认得陈庆之,然而三人之中,却是他最早现了对方的存在,立时眯起了双眼,踏前一

手伸到背后,握住了那柄诡异地徐夫人剑,周身都若无的白光鬼气:“来何人?报上名来!”

金一吓了一跳,刚要阻止,陈庆之一声长吟,半转过身来,看了史万岁一眼。只一眼,史万岁全身地鬼力全收,煞气却犹如龙卷一样狂飙起来,sè作血红!

“好煞气,赶得上当年的曹景宗大将军了……”陈庆之若无其事,朝着史万岁点了点手:“想要攻过来试试看吗?小将军。”

金一连忙拉住史万岁,冲着陈庆之道:“大师,我们说好了,是友非敌……”

“别担心,我还不傻,起码再过二十年,我才能有资格朝他挥出一剑……”史万岁忽然笑了笑,双手松开了剑柄,浑身血红地煞气烟消云散,就好像根本没有剑拔弩张的一刻。

陈庆之眼中露出赞赏之sè:“好!能止于此时,说明你已初窥以气察敌之境,知道再不收手,等到我地煞气也与你交汇时,就不是那么容易罢手的了。不必二十年,只要你能够保持到此为止的进境,十年之内,当有资格在我手下为将。”

金一知道史万岁的脾气,生怕他听见了又起波澜,忙将眼前这老僧的赫赫之名告诉了史万岁。“白袍军神?”以史万岁的大大咧咧,听见这名声也是吓了一跳,原本已经收起的煞气顿时又有些蠢蠢yù动起来。

陈庆之忽然摆了摆手:“且住吧!今rì并不是与你较量的好时候。金钱神,你不该来,传闻你们大周的韦孝宽为当代军神,算无遗策,怎么看不出,这是段韶为你布下的陷阱?”

金一顿时吃了一惊,不是为了陈庆之猜到了韦孝宽的存在,连冯小怜都能觉到他们的流言之计,陈庆之从中推断出这一点并不为难。他惊的是,段韶为何能够在这个时候,在这里为他布下陷阱?莫非冯小怜对他的jǐng告,全都是认真的!

陈庆之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指着北塔的方向:“段韶在这里,琅琊王的府邸就在隔壁,今晨琅琊王拥众而出,直逼禁宫,段韶却毫无声息,你不觉得奇怪么?在这么要紧的时刻,他有什么样的大事,能够坐视北齐朝中生这样大的变故而无动于衷?”

“我之前,曾经请人在两处扮做我,试图分散段韶的注意力……”金一自己也不大确信了,看了看史万岁,史万岁摊开手,示意自己也没有概念。

“段韶北齐名将,就算在汾北刚刚吃了败仗,也不会被这种小伎俩给迷惑了。”陈庆之失笑道:“在这种时候他能笃定不动,要么,就是他知道这场乱事不会改变北齐朝堂的格局,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动荡,然而适才,我见到斛律明月与高长恭一起进入寺中。他们二人,都是朝中的柱石,能够平定乱事,非他二人莫属,却都没有前往禁宫中。如此,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段韶有着更重大的图谋。”

他看了看金主:“那就是你,当世的金钱神!”

入情入理,却又匪夷所思,金一实在不敢相信,段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可是曾经被他一手擒获,现在辗转等死的人呐!为何身居白塔之中,段韶会料到他今天要来到白塔中?要知道他们之前的目标,也只是大觉寺而已!

他正在惊疑不定,牛琪琪却突出奇峰:“智深大师,以你的身份,既然隐世已久,为何此次又会来到城?这一场,怎么看也没有你介入的余地吧!祖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请到你做他的助力?”

“此中情由,不足为外人道,若不信我所言,尽管进去就是。”陈庆之洒然转身,竟就那么飘然离去,只抛下一句话:“若我是你,金钱神,就在这里等着,看斛律明月与兰陵王二人何时出来,便知端倪。”

史万岁看了看那静悄悄的北塔,还有塔下的禅院,嘀咕道:“看起来并无异状,肯定是没有大军的……阿一,如果那段韶选在今天,用你的兵器开启那什么法阵陀螺,因此而不能分身呢?”

金一无暇为史万岁将金刚界曼荼罗叫成“陀螺”而噱,却心中惊异,如果史万岁不幸言中,自己岂不是一场空,眼睁睁看着敌人成功?这个险,他冒不起!

他猛一咬牙,哪怕前面是设好的陷阱,也只有下去看看究竟了!第三十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三十一章 抉择!各人的十字路口

三十一章

“陈庆之遐闻名,虽然所图有些不明朗,但起码和我们并无冲突。他的jǐng告,我以为值得一听。”这是牛琪琪的意见。

“我们身负军令,韦柱国只命我们探察大觉寺,并不许我们直接突入北塔之中,将令如此,不能轻易违抗。况且,你也只是担心而已,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段韶就选在今天开启法事。”这是史万岁的表态。

一从军法,一从实际,两人均表示反对直接进攻北塔,金一被说得心烦意乱。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在理?只可惜关心则乱,怕的就是那万一啊!

他们在外面举棋不定,却不知那北塔中也是剑拔弩张,一触即。面对着沉默的高长恭,律明月怒冲冠,已经少有地亮出了真剑:“兰陵王!我这就要前往禁宫平乱,你若再要阻拦,就和我这剑说话吧!”

一脚踏在最外围的浮屠上,高长恭轻轻摇头:“天子兄弟自家相争,我身为亲王尚且不敢插手,丞相身负国家重寄,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们留在这里,如果大周jiān细当真伺机蠢动,前来攻打这里,正可以予以迎头痛击……”

“住口!”斛律明月怒斥道:“我素以你为大丈夫,为何说话欺心?请问你的二兄五弟,现在哪里?假如都在自家府邸中静候变局,那么我也可随你在此,为段太尉护法。”

律明月向来言辞不多,素以威刑用事,说到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也是他对兰陵王格外看重。可是面对他的质问,高长恭又能说什么呢?

横剑当胸,一口气喷在剑上,回荡出的竟是一声凄厉的狼嗥!苍狼啸月,月出天山!

从斛律明月的脑后,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悬在他的头顶上方,大白天地散着青白冷淡的光华。在那月轮中,有一个人影持剑而立,姿势正与律明月相同。显然,若那人影一动,律明月的剑光就将如冷月光华一样倾泻直下!

事已至此。高长恭自然不能轻易退缩。他不用兵器。双手指尖突地长出一截来。那是由蛟气凝结而成地利爪。十指箕张正如龙爪一样。在他地身后。一条鳞爪飞扬地蛟龙飞腾升起。夭矫神。

千钧一之际。白塔中才传出段韶那撕扯破风一样地声音:“两位。若是在这里打起来。不但是朝中那些文臣要看笑话。城中地大周jiān细恐怕更要笑破肚皮了吧!汾北之败。我军元气大伤。到底大周军为何退兵尚且不得而知。经不起再有这样地打击了……嘶嘶!”余音不绝。穿行在他已经完全成了金铁之质地胸膛中。便出这样地尾音来。

“段太尉。你是与兰陵王相同立场。也叫我在这里袖手旁观。忍看天子兄弟相残?”律明月声音转冷。头顶地明月光芒又皎洁几分。

段韶并不正面回答。却道:“你纵要去。也不是现在。琅琊王起兵。为地是诛除和士开等jiān党。那不正是你想做却做不到地事吗?等到他办完了这些事。你再出现收拾残局。一举两得岂不是好……也给兰陵兄弟留一条活路。为我大齐保存一分元气吧……”

当今天子懦弱。琅琊王才是能够统治北齐与大周对抗地好皇帝。如果他们兄弟闹得不可收拾。将来这权柄要怎么交接;你段韶在此经营非只一rì。事先也没有要求我们在此配合你行事。到现在才说要我们协助你对付可能会来进攻地大周jiān细。明显是托词;兰陵兄弟境况窘迫也不是今rì。只要能保住兰陵王地军权。自可善保其身……

这些话。斛律明月都只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因为现在。用言语已经无法让彼此达成一致了惟有剑尔!

“嗷呜~!”凄厉的狼嗥自胸中,斛律明月头顶的明月骤然隐去了一大块,缺口处参差不齐,就像是被什么猛兽啃了一口一样。

天狼食月!

就从那月缺之处,无形的剑光森然而落,高长恭左右的几座浮屠好似豆腐被麻线勒住了一样,齐崭崭地从中断开,跟着就分作无数整齐的小块。而高长恭地身上,蛟气凝成的铠甲也被这无形的剑光刺得铮然作响,一个一个小凹坑清晰可辨。

“兰陵王,你伤势未愈,不是我的对手!真要把命送在这里吗?!”斛律明月大吼起来,头顶明月再缺,已经是一弦弯月的状态,刚刚还是从正面倾泻而下的剑光,此时已经是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杀来,高长恭无力进攻,只能站在那里,凭着自己的蛟气铠甲硬抗。

“想死,那就”真到了动手的时候,纵然对手是自己深怀期许的斛律明月也绝不手软,手中横持的长剑微微一侧,残月地光华照在剑身上,正好反shè向高长恭的方向,冷冷地清辉降临在人间,恰如遍地寒霜。这是交手以来,律明月的剑光第一次被人所见。

“好一个月落乌啼霜满天!”高长恭脱口叫道,可他的叫声中竟隐隐带着禅唱之音!

下一刻,他全身的蛟气铠甲都在月华剑气之中切割碎裂,然而斛律明月的剑气却难以伤到高长恭分毫。他地身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字徐徐旋转,金sè地光芒将剑光尽数挡下、瓦解、销蚀。正如金阳一出,月华何所容身?

律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难怪敢阻我去路,果然身有所恃!这一招,是那佛门地jīng魂传授你的吧?纵然有几分神妙,但修习这么区区几rì,又能济得甚事!”

他动!一动,身形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一剑已经直抵在高长恭地胸前;而他脑后的明月,也缩成了一弯细细的月牙,就挂在他的剑尖,抵在高长恭的心口处。

剑光出,月牙散!那一瞬间,从斛律明月的剑尖绽放出的冷月光华,甚至盖过了高长恭身上的金sè佛光,那月光,全都与剑光融为一体,洒在人间。

浮屠化为飞灰!而那浮屠上,已经没有了高长恭的身影。兰陵王盘膝坐地,敛眉垂,双手结智拳印,身上的字合成一个,徐徐在他胸前转动,好似对身外之事再也不加关心。

“终于肯让路了吗?哼……回头再和你算这笔账!”心系禁宫的局势,斛律明月无心留难高长恭,拔脚正要冲出已经别无阻拦的大门道路,眼前所见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就在门外,街心处,一只硕大的黄金手张开五指,将他方才劈出的月华剑气尽数挡下,点点清辉在那金手中激起了圈圈涟漪,不旋踵就全都不见。

这只金手的主人,自非当世钱神金一莫属!

“真是好待见啊……”犹豫之中的金一,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冲进去,眼中的大门却陡然四分五裂,无数道剑气呼啸而出,正正冲着他这个方向而来。幸好他的钱神法境界提升,点金手意到即出,金液滚动间将剑气全部挡下。

可这也将他的身形暴露在敌人面前!

“果真如陈庆之所料,这里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吗?大概是看我迟迟不入,斛律明月按捺不住,才冲了出来……”金一心中暗懔,正要设法脱身,却见到了令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状况:斛律明月飞身而出,只是扫了他一眼,便跃上寺门处的坐骑,朝着禁宫方向疾驰而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冲出来给我一剑,却又对我这个敌国之人不理不睬?”金一还没醒过味来,寺中又冲出来一个人,却是兰陵王高长恭,冲着他微微一点头示意,随即跟着斛律明月飞奔而去。

大开的寺门,一眼望进去,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只有大大小小的浮屠无声。

金一的心霍霍跳动起来:“眼前这个机会,何其难得!城是北齐的国都,大军不能入内,能够带甲的只有京畿都督府和禁宫的武卫军而已。可是现在琅琊王变乱起事,这两军全都被卷了进去,没有人会顾及这里的情况。而北齐的文武大将们,自斛律明月以下,也全都到禁宫那里去了!”

换言之,如今挡在他和铁棒之间的,就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段韶段孝先了!

“史兄,你与段韶都是为将,你觉得,这是战机还是陷阱?!”金一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句话,这座神秘的白塔给予他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偏偏那里面又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站在口,金一真正尝到了进退维谷的滋味。谁能知道进退之机?

“对了!碰到这种时候,如果吉凶难料,古人不是常常向卜求助吗?如今的我,也会占卜了啊!”反手掣出钱贯子,金钱阵之元龟变使出,这次出现在金一面前的,乃是一只萎靡不振的元龟,频频回顾金一的身后,眼神中带着惊恐。

“危险来自身后?!”金一霍然回头,整条长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悄悄地,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而在那街心,相距数十丈之外,地上孤零零地插着一支幡。白sè的幡。

招魂幡!第三十一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三十二章 夜叉将门

rì晚上,要理解的卡……

第三十二章

“有埋伏!”这是金一已经料到的。

“埋伏是在寺外!”这是金一万万没有想到的。城,乃是北齐国都,城中所住的乃是北齐的jīng华所在,踩死一只蚂蚁说不定都会通天,段韶竟敢在这城中摆开战场!他当真是疯了吗?

“轰隆隆”地一连串闷响从地下传来,周围的坊市房屋纷纷倒塌,从地下冒起的是一个又一个浮屠,形制与寺中的大致相符,然而身上的灰尘和破旧之意却更为浓厚,一看就知道是历史更为久远之物。

而那一支招魂幡底下,也升起一个浮屠来,其高度远远超过其余,令那招魂幡的高度凌驾于所有的浮屠之上,仅仅低于寺中的北塔一半而已。

对手既然已经动,金一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事已至此,无非一战吧!当rì在山,那么艰难的局面也被他们杀了出去,反而将段韶部给吃掉了,今rì索xìng做一个了断。

牛琪琪却陡然叫道:“这个疯子!这竟是毗沙门天夜叉将门!”语调中竟少有地愤怒。

“好眼力!金钱神,真是没料到,你身边当真有能人,这位侍女是什么来历,能相告否?”白塔开处,一股铜臭伴随着yīn风阵阵吹出来,浑身缠着白布的段韶缓步而出,语声尖锐得叫人只想捂住耳朵。若是细看时便可看出,他身上的白布并非凡品,上面都写着诸多梵字经文,将他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口鼻呼吸,眼睛视物。

“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配!”牛琪琪瞪着眼睛,鼻息都渐渐重了起来:“夜叉将门,乃是北方毗沙门天降伏恶鬼之用,你却用在这光天化rì,大庭广众之中,还没等开战,此间的这许多生灵,就都成了你的祭品了吧!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反报己身!”

段韶缓缓走到原先地寺门处。单手向地上一指。一座浮屠就从土中升起。将他托到五六丈地高处。他张开双手。向四周画了画:“姑娘。你是说这些居民吗?不错。我这夜叉将门地范围内。共有人民七百六十三人。牛马牲畜三十九头。蝼蚁虫鼠九千四百五十八只。夜叉将门一起。这些生灵都将魂归冥冥。成为我夜叉将门地祭品。否则。我将无法招出八大夜叉将。又怎能擒住金钱神?”

他一面用手卷起身上地白布。一面悠然道:“不过。姑娘也不要以为我段韶是那杀人不眨眼地魔头。此寺所处之地。乃是琅琊王地北宫隔邻。居民都是北宫僚属兵士与他们地家属。琅琊王起兵清君侧。就算他自己能保住xìng命。手下这些人也都是斩成肉酱地命。早死晚死都是一样。再说。这世间有谁不死?又有谁无辜?死在这里。也是他们地命罢了!”

“至少。我可以保证。这样地死法。一点也不痛苦……”随着他地语声。周遭地民居中无数白光腾起。其形状就和史万岁运使鬼力时。身上缠绕那些小小魂灵一般无二。在无声无息之间。这些人竟然就已经丢了xìng命!

金一攥紧了拳头。眼神冰冷。除了往段韶地脸上用尽全力砸上一拳之外。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说任何话了!

“小心在意。”牛琪琪慢慢地掣出双剑。又伸出手去。向金一讨了一颗菩提子。含在口中:“夜叉将门。乃是饿鬼道中地杀阵。用冤魂为引。一旦招出八大夜叉将。生灵几无还手之力。这菩提子灵果。能使人元气充盈。饿鬼自然难以近身。”

金一闻听。又分了一颗出去给史万岁。自己口中也含了一颗。史万岁已经持了徐夫人剑在手。一面接过菩提子含在口中。却忽然笑了起来:“阿一。这战场倒很适合我们俩呢。又是鬼气。又是铜臭地!”

金一一怔,却见史万岁的那柄徐夫人剑散着青白的光芒,剑身都在微微颤抖,假如能听见它的声音的话,想必是在欢呼吧?那周围飘起的光点,也似被这剑身地颤抖所吸引,有些已经朝着这剑上飘了过来。

此景立时引起了段韶的注目:“哦?这位周将手中的兵器,竟似是饿鬼道的法器呐!有趣有趣,等我收服你之后,就用你做夜叉将的一员吧!”

史万岁呸了一声:“做你的清秋大梦,你这铜臭满身的家伙,还不入土作甚?本将军送你一程吧!”身子一伏,贴地飙出。他却并不直扑段韶,脚尖在一处浮屠上一点,人已经沿着浮屠纵了上去。

站在浮屠顶上,史万岁将手中的徐夫人剑高高举起,陡然间狂吼一声,一团血光从他身上轰然炸开,就在他身周十丈之内,扩散成一团浓浓粘稠的血雾。这血雾又好似一个血池,无数白sè的光点在其中悠游来去,状似欣悦一般。

“好煞气!”段韶也喝一声采:“自从当年地彭乐、高敖曹两位将军逝后,我北齐军中再也没有人拥有这样的煞气了!敢问将军大名?”

“你爷爷叫史万岁,黄泉路上不要记错!”史万岁浑身绷紧,那血池中地无数光点似被他手中的徐夫人剑吸引去,纷纷朝着

去。不但如此,就连那些在夜叉将门之中惶惶来去都被吸着向剑上飞来,而且其飞行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到后来直是一道道白线直冲剑刃。

随着一个个光点的加入,那徐夫人剑地剑身上残余那一段也飞快地复原,剑身上青白的光芒越来越盛,骤然间向内一收,再看那柄剑,已经凝出了第六道锋刃!

眼看只剩最后地一段剑尖,这柄剑就将大功告成,史万岁脚下的浮屠陡然间裂了开来,他飞身跃起,落到旁边地一个浮屠上,却见原先落脚处的浮屠中钻出一个浑身黑乎乎地大汉来。那大汉身躯如铁,用双手双脚伏在地上,仰天只一吼,那些被徐夫人剑吸引过来的光点赫然奔散,有的干脆直接被轰散,溶入了夜叉将门的浓浓鬼气之中。正是魂飞魄散之状。

“半遮罗!是为夜叉八大将中最末一员。”段韶轻描淡写地道:“若能胜了他,便准你坐他地位子吧!如此,我也不必记得你原本叫什么名字了,半遮罗这名字就属于你。”

史万岁不怒反笑:“什么夜叉鸟将,无非是鬼而已,只要是鬼,史爷爷就没有输的道理!”挥动手中已经变成六刃的徐夫人剑,他纵身跃下浮屠,剑光陡然伸长到十丈长短,轰地一剑,直似要将天也斩开一般,六刃上的剑气斜逸而出,只切得地面上支离破碎,周围的几个浮屠经受不起这样的攻击,竟纷纷裂开来。

段韶眼睛一亮:“这招式,你就是rì前一直在袭击我军屯戍的周将?好极,妙极!沙多祁里!”随声又跃出一员夜叉将来,这一员样子比之前的半遮罗更为诡异,手脚的关节与常人都是反过来的,口中地舌头吐得老长,舌尖居然分叉,伸缩时如蛇般嘶嘶作响。

“二打一么?尽管来吧!”半遮罗的动作迅如闪电,只在史万岁身边纵来跳去,利爪与徐夫人剑相撞处火花四溅,战得激烈非常。但史万岁却是越战越勇,全无惧sè,挥手一剑将猛扑上来的半遮罗格开,左手起处,一道血红的煞气如同长蛇一般着地卷去,直取沙多祁里的脚踝。面对两敌,他竟是主动挑战!

段韶眼睛更亮:“真神鬼之将也!”

“段铁伐,你应该没有功夫去看别人交手吧?”冷冷地声音传来,金一正站在段韶的对面数十丈远处。适才牛琪琪已经将这夜叉将门的可怖之处约略对他说了一遍,除了八员夜叉将之外,这夜叉将门更有毗沙门天坐镇。

“毗沙门天,亦即多闻天王,主施福护财,如果说佛门神祗中有谁是和钱神法有关的话,非他莫属了。”金一指着段韶,指尖的金液耀人二目:“你就是用他地法力,来护住自己即将崩溃的身躯吧?只可惜,西方之路不开,你是借不到什么神力的!”

“真是一双点金手啊……看来,金钱神的法力又有所jīng进,我心甚慰……”段韶面带微笑,一手已经将缠着左臂的布带都给解了开来。

金一的瞳孔立时为之收缩:段韶露出来的那条左臂上,黄sè的金铜光芒闪耀,更重要的是,他的肌肤光滑如镜,完全没有任何锈蚀地痕迹!可是,只在十rì许之前,段韶还是一副就要朽烂的衰败之躯……在他身上,到底生了什么?

“看你意似不解,我便直言相告。这白塔中,存放地乃是当年后赵时国师图澄上人的真身舍利,我就用我这双手,将图澄上人的真身舍利给化了,再加上毗沙门天护财之功,终于遏制住了我身上被钱力锈蚀的势头。”段韶转动左手,又去解开右手上的缠布:“不过,我还是无法离开这座塔半步。如此困窘,敢问金钱神,可有恻隐之心?可愿舍身度我?”

“白痴,满口佛语地你,比山上弹琴的时候丑陋好多!”回答他地,是两道惊天长虹一般的剑光,牛琪琪不知何时已经潜到了另一侧,一剑直奔段韶地头顶!

段韶纹丝不动,看也不看一眼,却听一声闷响,四条黑影与牛琪琪的剑光撞在一处,各个跌落下来,现出形状来,又是各具异象地四个夜叉将,把牛琪琪团团围在当中。

金一哼了一声,金钱阵展动处,一只玄鸟浮现在他脚下,将他轻轻托起。

“有趣,在我这夜叉将门中,你的变化之术又能有几分威力呢?”段韶双手在胸前,正要结出印契来,陡然间脸sè一变,转头向着东方望去。

那里,两座如同大门一样的浮屠轰然倒塌,两道身影出现在当地,一人长须飘洒,一人白衣当风。

“韦柱国!李先生!你们怎么会来!”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说过的吧,金一。一个让部下轻易蹈入死地的将领,绝不是一员良将!”来人的笑声,即便在这yīn风鬼气之中,也显得那么的潇洒自如。段韶深深吸了口气,一股铜臭味浓浓地散布开来:“韦孝宽!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三十二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三十三章 大言炎炎可吓人

无论怎么看,韦孝宽都不像是在战场之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不仅仅是他身着的儒衫,也不因为他身边没有兵将,只有一个同样身穿儒衫的李大白,更因为在他的手里,看不到任何的兵器,只有一把草而已。

然而面对他的出现,段韶却似乎显得甚为在意,甚至于将一直专注在金一身上的注意力也分出了一部分:“韦孝宽,你我的所长,都是在自己设好的战场上作战。当年神武皇帝倾国之兵,多少开国宿将参战,却就是拿不下你的玉壁,足见你守御之能。可是今天,离开了你经营多年的玉壁坚城,来到我这夜叉将门之中,你又有几分胜算呢?因为部下的擅自行动,而不得不自投死地,无论如何,你已经未战先败了!”

部下的擅自行动……金一心里一阵堵,这显然是在说自己吧!

韦孝宽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遥遥比了个手势,让金一先去援助被四名夜叉将缠住的牛琪琪,却向段韶从容道:“段铁伐,你我心中都如明镜,何必用这言语伎俩?会被我轻易杀入这夜叉将门之中,对你形成围攻之局,也是出乎你意料的快吧!如今你这副身躯,如果不能得到金一的钱神法力,便不能出此塔一步,面对着朝中乃至天下即将生的大变局,如此境地你一天也无法忍受,这便是你不惜故意示弱,又将原本布置好地盂兰盆会法事拖延,也要诱使金一在今天来攻打你的原因。”

“只是,有我在这里,你又能有何作为?”

段韶一声长笑,犹如锈刀割风:“好,好!金钱神必欲得回他的兵器而后甘心,我也是必欲得他的法力才能活命,今日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为了这一战,我不惜毁掉了琅琊王气运所在的北塔,又用他的部属亲眷性命为注,才摆下这夜叉将门地阵势,纵使你有援兵,怎奈战力不济,又能奈我何?”

他忽地伸手,将身上的布条尽数撤去,整个身子都显露了出来,铜光湛然,真像是个金身的罗汉一样,在这阴森鬼气的夜叉将门中显得格外耀眼。而随着他双手不动根本印契的结成,在他身后立时浮现出一尊巨大的神祇,其像做忿怒畏怖状,一手持戟,身着七宝庄严衣甲,脚踏两只夜叉恶鬼,正是毗沙门天降伏恶鬼的法像。

“韦孝宽,你被成为大周军神;我段韶则是大齐的军神,如今军神毗沙门天护持我身,谁是真正的军神,不战可知!”段韶双手虚引,做横持长戟状,那毗沙门天的法像手中长戟一挥,狂猛无比地气浪奔涌而出,直冲着韦孝宽和李大白的方向斩了过去,所到之处浮屠就如同割草一样地断裂开来。~~~~

金一大吃一惊,韦孝宽不知有何神通,李大白却只懂得些莫名其妙的字法,用来阴人是一等好使,仙人也要跳脚,可是要这么硬碰硬地对抗,他能派上多少用场?

当即脚下一催。他本意是想要利用玄鸟飞行之速。赶上去截住那道戟浪。孰料那玄鸟清唳一声。倏地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挡在了戟浪斩向韦孝宽等人地途中。其间竟无腾挪移转之变化。就这么生生移位!“继元龟变之后。玄鸟变也开始出现神兽之力了吗……可是这变化。好像不那么好用啊!”

也知道是不是玄鸟变地沟通神力尚不完整。或金一还没适应这种新变化之故。总之这一下动得快是快了。后先至追上了段韶斩出地戟浪。然而当他现身出来地时候。方向却有点弄错了。居然是背对着敌人段韶地方向!

幸而金钱阵四面八方笼罩着。无分前后。只从各金钱之间地联系感应。金一便可清晰查知逼近自己背后地戟浪来势。当即反手一挡。点金手随心而。金液在半空中挥出一道长长地金线来。恰好与戟浪地前锋严丝合缝。看上去就仿佛是一把巨大无比地长刀刀刃。被金一地手给“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样。

声势猛极地戟浪。就此无疾而终!空中只留下那一道细细地金边。其中若有宝光流动。宛如一条金腰带。看起来却比金身法相地段韶更为庄严华彩。

“钱神法力。这就是正统钱神法力地威能!”段韶地眼光几乎要烧起来:“我苦苦积攒了数十年。聚敛而得地钱力。却成了你地垫脚石!金钱神。自来因果有报。今日就是你果报之时了!”

他地铜手一指。毗沙门天法像脚下地两只饿鬼倏地轻轻落地。吱地叫了一声。脚下只一蹬。立时就不见了踪影。

“也是凭空出现的吗……不对,是动作太快,肉眼捕捉不到!”金一心念甫动,忽听身后地韦孝宽长吟道:“转乾位,踏斗步!”

乾位便是八卦之中的乾位,刚刚学过周易地金一,自然知道

;而所谓的斗步,他虽未曾修习,也能知道点意思,名罡步,采地是天上北斗星位,化为步法,道士作法时若要借用北辰之力,常要踏罡步斗,就是踩这斗步。曾经在长安亲眼见识到王伯元与三百多名楼观派道士摆下天罡北斗阵,金一至少对于这斗步的方位并不陌生。

无暇细想,金一脚下一错,玄鸟随之略略侧身,已经移到了乾位上。就在这位置上,金一分明感觉到两股劲风从耳边掠过,刮面生寒。敌人的攻击,分明已经动、落空!

金一毫不犹豫,反手两掌,正中两名敌人的肩背处,登时留下两个金光闪闪的掌印。可是事与愿违,虽然直接命中了这两名敌人,钱力却没有收到制敌的效果,那两名敌人只是稍稍一顿,便即从当地消失,再出现时又回到了段韶的身边。

“好一个紫微斗数!”段韶手结不动根本印,口中赞叹不已:“韦孝宽学究天人,这紫微斗数当真神妙非凡,就连不是针对你的攻击,也能预知来势。”

韦孝宽的指点,竟然是推算出来的!金一心中骇异,大周军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杨素等人在战斗中都广泛使用术数,可是谁能像韦孝宽这样,将术数这种料敌机先的威力挥到这样的地步?倘若是在他能够自由调度的战场上,又给他足够的兵力,试想谁能战胜他?

“不过,韦孝宽,这紫微斗数纵然算无遗策,无如你根本没有能打击到我的力量啊!如之奈何?”段韶手中印契微微转动,那两个夜叉将立时各伸出一只手,骈指如刀,朝着被金一的点金手打中的肩背处就斩了下去。

掌落无声,两将的半边肩膊就那么轻轻落了下来,不,是落了“上去”—这两片肩膊,竟然好似鹅毛一样,从两将的身边飘了起来,恰好落在段韶的手中。他双手一合,正正拍中那两个金色的手印!

下一刻,段韶的金身倏地大亮了起来,原本金红的铜色,骤然变作了黄金亮彩!

而在金一的眼里看来,段韶这种变化绝非无迹可寻,那黄金亮彩根本就是从他的双手蔓延而起,一直染遍全身。金一的心中陡然寒意泛起:“他竟能用这种办法来偷师我的钱神法术不成?”

瞬间,黄金亮彩又皆褪去,段韶的身体恢复了金铜之色。惟有双掌的边缘有一丝闪亮。

“钱神妙法,果然不是如此浅薄可以窥其堂奥啊……”段韶叹息,声音中却透露着欢喜:“不过啊,金钱神!你如今手无兵器,钱力又只会增益于我,你要用什么办法来制我呢?还是说,你要就这样一直抵挡不还手,直到失手那一瞬间!”

尖利的笑声中,段韶的戟浪重重而出,金一将金钱阵的范围扩大,一百零八枚金钱纵横飞舞,点金手挥洒如意,堪堪将戟浪抵住。看似从容,他心里也有些焦急: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攻到段韶的身前呢?这可不是一场可以耗下去的战斗,是在敌人的国都城中,援兵随时会赶到的啊!

却听耳边响起吟诵古文的声音,毫无悬念地出自在场最专业的书生李大白之口,金一侧目望去,只见这位儒生居然在这么阴森险恶的夜叉将门中,摇头晃脑地念起文章来:“王也何必言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手中点划,左手写仁,右手写义,两个墨绿色的字悬在空中,阴风铜臭也都吹之不散。

“这是什么法术?”段韶一怔,随即笑道:“钱神之法,自然逐利,不独我一人,你身边之人更甚于我哩!书生,你要如何以仁义困之?”

“以五十步笑百步,何如?”李大白引经据典不止:“段太尉,你以区区将死之身,朽烂之神,欲图神满气足的真正钱神,何其谬也?更何况,纵使你钱神有成,又何奈仁义?故圣人曰,仁无敌!”他挥笔在仁义两个字上一点,那两个字横空而出,沿着金一方才用来抵御段韶戟浪所留下那些金线转了一圈,竟将这些金液全都收了起来,方回到李大白的身前,载沉载浮,金光湛然。

世间竟有这样的怪术,能够束缚钱神之力!段韶登时有些紧张起来,假如金一能够掩护这书生将这道术用在他自己的身上,以他目下的状况,只要金身被破,就再无还手之力,将会任凭金一这位正统的钱神操控自己的身体!

段韶脑中正在急思对策,李大白已经长吟道:“无恒产而有恒心,惟士为能!段太尉,你本身钱力尽丧,用这些诡道来对付钱神,又不学仁义之士,殆哉,殆哉!”一面却偷偷向金一打了个眼色。

第三十四章 真假钱神

听到李大白这大段文章似是而非,金一差点要笑出声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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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白诚然是有几手古怪的字法,可是和这些文章又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佛门的法术,从经文中也可以获取力量,甚至有的法咒就是会呈现出梵字在空中的模样。

问题在于,段韶并不知道李大白的法术如何,山一战中,李大白直到他被擒之后才出场,而且是离得老远在金一身上画了几个字之后,便即被寇谦之的剑光斩中,险死还生了,那时段韶早已被神钱镇住萎靡不振,谁来关心几里之外一个小书生的死活?

偏偏他双手写出仁义二字,竟能将金一挥出的金液都收起来,这一点就大出段韶意料之外,从修习钱神法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钱力会被什么力量制住的!然后在这冲击的基础上,李大白又是满口的道德文章,似乎沾边又似乎离题万里,什么仁无敌云云,难道他的法术居然会比金一的钱神法更了得?!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当口,李大白笔走龙蛇,又是长长一串字写了出来。段韶一看,更是大吃一惊,仁义礼智忠信孝,儒家的八道俱全!这还了得,只是一个仁就敢号称仁无敌了,八道齐至如何抵敌?惟有先制人!

段韶双手转结施无畏印,身后的毗沙门天长戟收起,换了一柄宝伞出来,伞一张,便有吞噬天地之势,狂风吹卷地上飞沙走石。他双手一举,那伞竟被毗沙门天就那么扔了出来,铺天盖地罩向金一和李大白两人头上。

实则李大白这八个字写出来,虚张声势的成分远大于实际,尽管这八道业经证实可以束缚住权力的暴走,可是对于如今段韶的金身,又是夜叉将门的环境中,天晓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向金一打的那个眼色,就是要金一趁着自己吸引了段韶的注意力地机会,再次利用玄鸟变的神通,瞬间接近段韶的本尊,一举将他击倒。

可是,段韶的注意力确实是如他所愿,被他吸引过来了,但就连李大白自己也没有料到,段韶当真被他这一轮玄虚弄得紧张起来,对他的重视甚至超过了其余,上手就是这么强地招数!

“哇呀!这不读书的家伙,难道不晓得孟子这番言论常为治生笑,根本不足为法吗?连听梁惠王都不拿他当回事,段铁伐你搞太大阵仗了吧!”李大白大惊失色,这伞的威能一看就非凡,一旦被它收了,自己的下场不问可知。<<>>狗鲜卑不读书,都不晓得什么书是有用的,什么书是唬人的,这次玩大了!

事已至此。巨伞临头。李大白躲无可躲。惟有硬着头皮顶上。可是对着这么一顶大伞。写什么字好?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手忙脚乱之际。忽然脑海中一个微弱地声音响了起来:“右手抚心。左手加额。口诵心惟。六丁六甲来视我身。百邪退避!”百无一用是书生。李大白地临机之智其实远不及金一、史万岁这些从生死线上无数次拼杀过来地人。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当即不暇细想跟着照做。

“六丁六甲来视我身。百邪退避!”随着这一声出口。李大白顿觉脑中有一道白光闪过。身边骤然亮了起来。也不晓得是从他身体内地哪一处。竟飞出十二道灵符来。在他身旁围成一个大圈。

“六丁六甲神符!”李大白立时省起。这不就是在山之战中。将他地小命从寇谦之地剑光下拯救出来地神符吗?不过那时他连这神符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更不懂得动用。是这神符自护主;而现在。显然是有人传授了他主动引神符威能地法门。

此人。非史上最衰地仙人长庚星君莫属!

这六丁六甲神符果然奥妙无穷。那毗沙门天地巨伞降到李大白地头顶。便再也落不下去。然而也不升上去。就那么僵持不下。

段韶手中印契一紧,转为宝瓶印,喝道:“给我收!”那巨伞如响斯应,边缘处陡然下降数尺,渐有向内收紧之事,六丁六甲神符的光芒也转暗下去。

李大白顿时慌了,叫道:“怎么办?这神符好似抵挡不住了!”他问地自然是脑中的仙人长庚星,得到的回答令他手脚几乎软:“我怎知道,这六丁六甲神符的效力为何如此微弱?一定是被你耗尽了,这下可被你害死了!”

原来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啊……“也罢,至少有个仙人为我殉葬!”李大白万念俱灰,只得闭目等死,只须那巨伞向下一落,把自己收了去,这花花世界啊,从此就是子在川上曰,“逝如斯夫!”

谁知等了一会,并不觉得如何,只是头顶上有丝丝凉气漏下来。“莫非是已经到了阴曹地

鬼气侵人?”心中狐,李大白大着胆子向头顶一那伞中突兀地多了一截短短的剑锋出来,而六丁六甲神符早已不见踪影了。

怎么不降下来?李大白正搞不清楚状况,忽听头顶有人骂道:“没用地书生,逃命都不会吗?老子挂着这柄大伞,手会酸呐!”竟是史万岁的声音!

李大白又惊又喜,赶紧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那巨伞地笼罩范围。之所以手脚并用,倒不是因为他两脚软,而是看着头顶这伞委实有些可怕,谁知道万一史万岁撑不住,它会不会又掉下来?浑没想到这伞已经被史万岁用徐夫人剑扎破了,哪还有什么威能?

而在战场的中央,毗沙门天地法像之下,金一已经与段韶战得光华灿烂!

能够如此悄无声息地接近段韶,还是托了李大白的福,他眼中只有敌人,却没料到李大白险些玩火。面对着段韶,尽管有着自己地钱力可能被敌人所用的担忧,可是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用拳脚对付段韶的金身看起来又是那么靠不住,除了钱力,他还能用什么?

“转巽位,记住生生之谓易!”适时的提点,不用说又是来自韦孝宽,这一次,他的紫微斗数又推算出了什么?金一的信心陡然大增了起来,生生之谓易,这正是他刚刚领悟到的钱神新境界,韦孝宽的意思,一定是他可以用钱神法打倒段韶!

闪身,倏隐,再现。这一次金一对于玄鸟变的运用熟练了许多,恰好出现在段韶的头顶,金一翻身挥拳,迎面遇上的是一只铜手掌。

当的一声,名副其实得金光四溅,金一点金手上的钱力竟然打不进段韶的金身中!

两人拳掌交击,转瞬间便已千百次对掌,金一的手中金液渐渐难以凝聚,点滴飞散开来,段韶视而不见,口中却出嘶嘶的怪笑:“金钱神,你难道不晓得,我布下这个阵势,就是为了等你吗?还敢离我这么近!”

“会死的只有你!”金一见对手的家数意外地严密,想不到段韶居然也懂得这些手脚上的功夫,不知道是不是这金身的古怪。这当口不暇细究,既然不能找到对方家数中的破绽,惟有一力降十会。

“巨灵变!”这是名副其实的巨灵变,金一的身躯陡然涨大,高达二十丈,膀大十围,提起个拳头就像秋收时的草垛大小,迎头便砸,风声都赶不上他的拳速!

段韶不闪,不避,张开双臂!他的表情,就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得手了!”一拳捣下,金一没有感觉到任何抵抗,一直打进了地底,连同段韶脚下所踏的浮屠,也被他一拳打成了粉。段韶的金身何在?

拳面上陡然热了起来,就像是伸进了油锅里一样!金一心叫不好,提起拳头来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双眼圆瞪:在他的拳面上,竟包裹着一层金铜色的物质,而在那层物质上若有纹理,汇聚成一张巨大的人面,竟是段韶的模样!

“金钱神,你上次取走我的神力,这一次都还给我吧,记得要按照钱神法则,加上利息啊!”那人面居然开口说起话来,而他这一开口,张大的嘴巴就像是在金一的拳头上开了一个大口,金一身上的钱力全都如开闸的洪水一样从那张大嘴中流了出去!

“这家伙,竟然想要吸干我!”直到这时,金一才真正明白了段韶的意图。看来这位数十年来一直大肆聚敛,以增强自身钱力的伪钱神,从上次与钱神神体的交易中就已经察觉到,论到对钱力的运用,从来没有自行吸收过钱力、都是通过钱神神体来进行的金一,在这一点上根本就不是段韶的对手。只要两人直接对话,让段韶得以吸取金一的钱力,在没有钱神神体镇压的情形下,从不懂得吸取和放出钱力的金一,惟有坐视自己全身的钱力都被段韶吸干的份!

“来吧,都来吧!钱神之道,钱多为尊!你这个从来没有自己采集过钱力的小子,就好比是膏粱子弟,承他人之荫罢了。

现在没有了钱神的神体,看你怎么胜我!”段韶的笑声中,也让金一知道了,为何陈庆之断言段韶不会受他那些假动作的欺骗。

他根本就是故意,要的就是当金一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手中没有钱神的神体!

“可是,即便如此,会输的还是你——因为钱神之道,生生谓之易,根本就不在于存储钱力的多少!”金一牙关一咬,脑中金主如同陀螺一样狂转起来,将身上的钱力涓滴不剩,尽数打入到段韶的大口当中去!

第三十五章 钱奴!死钱的尸臭

仙路钱程第五卷第三十五章钱奴!死钱的尸臭

三十五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金一看的见。牛琪琪双剑挥开。将身前的两名夜叉将劈成两半。正向着这边冲过来;他也看见。史万手中的徐夫人剑从那毗沙门天的宝伞中拔出来时。带起一阵狂风。以那剑刃为核心。将夜叉将门中的鬼气游魂尽皆卷了过去;他更能看见。李大白转头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惊疑万分。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看见自己。伸着拳头向着自的脸。用力轰过来。却永远也打不到!

“我怎么会看见自己?这应该是段韶看到的景象啊!”一道闪电在他脑中劈下。眼前的景象骤然大变。边响起的是段韶的狂笑声:“都过来吧。都过来吧!我钱力!我才是唯一的钱神!”

存储于身体内钱飞快流逝。金一的脚下骤然一轻。那玄鸟化为一道轻烟。飘然散去不留痕迹。是了!玄鸟变已经通鱼龙变内里全仗着钱力在支持。如今钱力泄去。这玄鸟也就要离我而去了……恐怕。我的巨灵大力也将离我而去了!”

刚刚想到此节。金一便发觉己眼中的世界瞬间变的大了起来。浮屠变高了。天变远了。大地却变的近了。真正变的。是刚刚使用了巨灵变。将自己长大至数十丈高的金一!

等变化落在旁边人的眼中。都是惊骇异常。夜叉将门仍在说明主持其中地段韶仍存。金一却失去了自身的道术变化。难道他竟然落败了?

牛琪琪双眼顿时布满了血丝。吸也粗重起来。双手短剑一分这一大气中分而开。就像是她面前有一道大气织成的门帘。被这两剑挑开了一样!

围攻她的四名夜叉并非她手早已被开多次。可是在这夜叉将门之中夜叉就好似是不死的存在。斩开了不但不觉的痛更是瞬就能凝聚起来。这四名夜叉将散。对于牛琪琪来说简直就是牛一样挥之不去地烦。

直到这一剑出短上地芒却为之黯淡了下来那是因为。折shè光线的大气都已经被这一剑生生撕裂开来剑光将大气都给压实折断。包裹在剑刃地周围。改变了大气的特质就连剑上的光芒都无法透出!

两名挡在剑前的夜鬼将被这样地一剑斩中胸前。哼也不哼一声。整个身体就被剑绞碎吸蚀了进去连用夜叉将门中的鬼气重组身躯地空闲都没有。就那么从这世上消失。一如其突兀地出一样。

随着两名夜叉鬼将破碎夜叉将门的一角也开,而彼方透出地阳光中却可以出隐隐的刀光剑影。似有无兵将正在外面试图冲进

“是北齐的援兵到了!”牛琪琪反-是两剑。余下纠缠她地两名夜叉将知道厉害。不敢直撄其锋。都各自跳开圈外。终于的到了zì

yóu的牛琪琪飞身而起。冲到金一地身前。举剑……却不知道该望哪里斩下!

在那里站着的。只有一个金一。别无旁人!她要斩谁?

金一站在那里。一不动。神情惚。双眼都没焦距。他全身上下看不到伤口。除了右手握着地拳头上。一层金液正在绵延而上。眼看已经到了他的肩处。而那层金上。有眉眼有口鼻。正在发出张狂的大笑:“斩吧。就算你现在斩了他斩了你的主人。也救不的他了!他的钱力。还有钱神的神识。都已经为我所有了!”

“钱神都已经被段韶收去了吗?”牛琪琪鼻孔中哼的一下。冒出两道白气。砸的地上两条深深的小沟。

她的双眼已经满布血丝。挥剑就要朝金一的肩头斩落。那是壮士断腕的无奈之举。宁可金一-掉一条胳。也宁可他从此失去钱神的法力。甚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能活下来就是希望!

剑到临身。却又停住。牛琪琪的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这一双短剑。染尽了西天佛徒的鲜血。手刃的罗汉尊者都有十数。可是这一次。当真要沾染上这个人的血吗?这个人。是被她称作主人。甚至曾经为之红了眼睛的人啊!

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到底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眼睛尚未全红牛琪琪还保有着一丝期望。她望着金一。这个双眼茫然无措。任凭敌人将他的身躯一点一,占据的少年。陡然间惊天动地地大吼起来:“醒来啊!”

除了金一没有人听清楚这三个字。这一喝。将牛琪琪身旁五丈之内的大气尽数驱散。整个地方都成了一片真空。就连穿过其中的视线都变的模糊起来。

“醒来也是空!”段韶笑声不断。金液已经上升到了金一的肩井。眼看就要侵入心脉!“这一具肉身。当真是十全真体。我都觉的心动。怪不这小子的道术一rì千里!待我就将

身据为己有。你也可以依旧做我的使女。岂非上佳”

“醒不来。那就去死吧!”段韶之言入耳的一霎那。牛琪琪的双眼终于完全变成了血红sè。剑斩落。这是大力真剑完全发挥的一击。就连西方世界中号称最硬的金刚王宝剑也曾经在这力真剑下破碎!

剑甫动。段韶便察觉到这一剑的凡。然而却不容他有任何的反应。短剑已经挥过臂膀。斩到了另一端。

手臂居然未断!

就在剑刃及体的一霎那。牛琪就觉的自己的剑并不是斩在金铁或者骨肉上。而是斩在了水中。金液漾着。推送着她的短剑划过臂膀。然而水波依旧。涟漪圈圈。她这以斩断云空的一只是吹皱一池chūn水而已!

牛琪琪血红的睛中。终于露出了绝望:手臂无法斩断的话。那就只有将金一直接杀死了可是这么一来。又有什么意义?段韶已经的到了他想要的到的东西……

声音更加响亮了几分:“成了!现在。他身上所有的钱力。全都是我的了!”

一全身的金光陡然大盛。金液一瞬间布满了他的全身。包括脸颊。耳鼻。双眼。望着金一的眼睛。琪琪的全身冰冷。只有眼眶中却热了起来。

一千年所抱有的最大期待。这一就要化为乌有了吗?

金一。已经完全变了金人。金的液体布满他的脸。全身。随后。又从最开始侵蚀他体的地方。右手的拳头处。开始逐步向上褪去。露是晶莹纯白的肌肤。宛如初生的婴儿一样。等到金液褪过了头颈。开始出现五官时。那里露出来的竟不是属于金一的面孔。而是段韶的脸!

史万岁李大白都经赶了近前。在避牛琪引发的风暴之后。恰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都不敢信。正统的钱神。竟会被段韶这么一个差点就要腐灰的冒牌货给打败了?然则何谓钱神之正统?

“钱神之正统。就于的多寡!”段韶张口。放声大笑。尽管一双眼睛仍旧被金液蒙蔽:“这少年确是天赋异禀。竟能将钱神的神识与自身智分开。两不干因此能始终拒绝钱力对其本身的侵蚀。可是。钱神之法则。就是钱力至上他身上连最后的一点钱力都被我吸尽了。那钱神的神识又怎么还会留恋他?自然是全都投向我了!”

话音刚落。陡然不从哪里传来一句话:“你错了!”

“你居然还有灵识?当真不易!念在你也是钱神一脉。待我收取你的灵台之后。有法器容纳你的灵识。至于能否有重见天rì那一天。就看你的造化了……”段韶微笑着。看看那金液已经收到了眼角。

随即。他的笑冻结在了嘴角处。牛琪琪等人眼睛却亮了起来:金一的左手动了!

而且这一动。就出了一根钱贯在空中只一抖。犹如赶羊的鞭子一响。原本全都散在地上的那一百零八枚金钱。全都重新飞了起来。“你还想做什么?连你那钱神的神识。都已经在我的灵识中了!”段韶大吼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不信的颤抖。没了钱力。又失去了钱神神识的帮助。至连身体的控制都应该失去了。为何金一还能重新扯起已经崩散了的金钱阵?他到底是从哪里的到的力量?

却见金钱阵一经布成。道道金线立时将金一的身躯围在当中。三丈方圆之内不容驻足。牛琪等人都被挡在了圈外。牛琪眼睛仍旧血红。刚一感到推拒的力量。当即就要反击。然而眼睛所见的一点。却让她放弃了这打算:

金一那被金液覆盖着的双眼。忽然睁开来对她眨了一下!

李大白忙将手一松先前写就的仁义二字舒展开来。当中原本包裹着金一所洒下的金液。此时全都若有灵xìng。一一飞到金钱阵中。

这些金液刚到金钱阵的范围之内。即附着在那些串联着金钱的细线上。将道道金线变的格外闪亮。

“段太尉。今天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钱神应有的境界。只有生生不息。流转不穷。是钱神的本sè;似你这般只道聚敛守着一座金山也会饿死。只好叫做钱奴罢了!”长笑声中。那金线根根都连到了金一的身上。随即。黄金般的光辉一层更比一层。无穷的金液尽皆从金一的身上传递到了那些金线上。

“啊!”段韶惨叫声中。金口一张。一个小小的人影直飞出来。伴随而出的。是令人作呕的铜臭!第三十五章完

第三十六章 敌在达摩堂

仙路钱程第五卷第三十六章敌在达摩堂

三十六章

对于铜臭味。其实大多数人都不陌生。家中藏钱时间久了。一旦受cháo朽烂。就会发出这种味道来。不过。这也只是对普人来说。在这里的几人中。韦孝宽离远远。根本不曾走进;李白虽然是唐国公府的部曲。本身的家境却甚贫寒;史万岁是个粗坯。牛琪琪干脆就从不知钱为何物。西方世界妖jīng与佛门斗不休。两边都是不用钱的人。怎会知道铜臭味?

因此这股铜臭味一出。几人都是掩住了鼻子李大白体质较差。只是吸进了一点就忍不住大呕特呕。连腰都直不起来。史万岁不的不一面掩着鼻孔。一面伸手扶住他。以免倒。但。尽管有这样恶劣的铜臭味。几人的脸上却都露出了喜sè。因为。金一掌控下的钱神。从未有过这样的恶臭。甚至段韶在失去钱力的平衡之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铜臭。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段韶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钱力和钱神的控制!

那一个小小的影在空中乱飞乱撞。却始终无法冲破金钱阵的阻挡。就像一只被网住的-蝇。细细的声音却充满了惨厉:“为什么!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既没有钱力。又没有钱神的神识

随着那小小人影的飞出。金一脸上的金液也已经底褪去。仍旧是他的面孔。挂着微笑:“早就告诉过你神并不乎钱地多少啊!生生之谓易。这才是钱神应有的境界。”

“生之谓易?这是易经中的话。和钱神又有什么关系!”段韶声嘶力竭。仍极力想要找到一个冲出去的途径:“你骗我。一定是你给我设了什么陷阱!”

“唉。说了也不信啊……就用你的眼睛。不是用你最后的灵识。看一看钱神的奥秘在吧!”金一左手一张五指上根根金线扯出来。与金钱阵中地那些钱连在一处。一百零八枚金钱顿时飞速旋转起来。钱与钱之间钱与一的身体之金液形成地激流越传越快流光闪电一般飞舞。

“好美啊!”看着那道道金sè的。牛琪琪眼中的血丝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褪去了。只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金sè网。还有网中金sè地手。与手的主人。

无一味将钱藏在家中。压在床底除了等它发臭之外。更有何用?被你这样地钱神统治着的那些钱。一直在哭泣啊!你可听见?”

“钱奴守钱。是为死钱。这身铜臭。就是死钱的尸臭!”金一金手一指。空中地金线骤然的人影网在当中。一丝一毫也动弹不的:“似你这般钱奴。怎么配做钱神?纵使家累千金。也必定一朝皆散。就如今rì。”

“而我。懂的了钱神应有的境界之。可不系于物。只要还剩下一点钱力。就可以收四拨千斤。以小博大之效!”金一笑着。走上前去。两指上抹满了金液。将挣扎不的地段韶轻轻拈起犹如拈着一枚铜钱一般:

钱神的!请问。我地兵器在何处?”

韶落到这境地。却好似有所觉悟忽然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显那么从容。就像他在**山上初初现身。鼓琴奏曲时地从容:“金钱神。我肉身已毁。金也被你化了只剩下这一点元神。却又不能夺取你的钱神……换了是你。你生有何?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金一的瞳孔微微一缩:“好。你不畏死。我便让求仁仁吧!”他手指一合。就要将段韶最后这一点元神也给灭!

然而。合不拢!金一手中。就像是捏着一颗金刚钻一样。坚硬无比。连点金手也无法侵入进去。段韶最后的这一点元神。竟是别有古怪。

金一心知有异。忽牛琪琪在金钱阵外叫道:“他适才用的是什么上人的金身。恐怕这承载着他元神的是那上人的佛光利。须的用法阵设仪轨来炼化。”

“原来如此……高僧的佛光舍利。并非这凡俗间物。因此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其价值。我的力对其就无能为力么……”金一暗暗点头。不过除了钱力之外。他可还有别样神通。怎会对这么一个小小的舍利束手无策?

正待再度用出巨灵变。却听韦孝陡然喝道:“可恋战。敌军大至。速退!”

金一猛一抬头。只见夜叉将门的半边都已经塌陷。外面天光都已经透了进来。锣鼓喧天杀声震耳。阵前站立着一排大将。为首者正是律明月与高长恭两人。身后许多将帅中。也

宗这样的人在内。

凭他们几人的力量。决计不可能攻陷北齐国都。这地下不知道埋藏着多少法阵和埋伏。而且看这样子。北齐禁宫的乱事多半已经平息敌方大军业已发动。此若不走。一旦敌军合围。想要全身而退都的拿命来拼!

“琪琪。为我斩开一天鬼气!牛琪琪叱咤一声。手中的双剑交叉斩出。再度上演那撕裂大气的一幕。不过这一次眼中并没有血丝。威力也似减弱了不少。饶是如此。已经失去了主宰的夜叉将门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摧残。整个气天幕都被这两剑划开。登天光泄入。

间与那鬼气森然。游魂哭号的夜叉将门也没多少分别呢……

他纵身一跃。跳到街心的浮屠上。手拔起那面招魂幡。轻轻一挥。那幡上的游魂顿时一阵哀号。原本已经准备冲上来的北齐将士一阵惊愕。彼此相觑:从那哭号中。他们竟听出了自己熟悉的声音。

“尔北齐太尉段。为一己之私利。置京城官民xìng命于不顾。以生灵血肉魂魄为祭。设下夜叉将门!其元神现已落入我手。夜叉将门即将瓦解。尔等若想要回朝。便将我兵器来赎!”金一大喝一声。抬手将那招魂幡掷到了高长恭马前:

“这上面。都是你们的同胞亲的魂魄。赶紧做一场法事超渡了吧!”

下金钱阵再变。鸟变翩然而出。载着金一逍遥而去。原本以北齐军的实力。若能及发动阵势与城中的埋伏。并非不能阻止金一的离去。然而被金一的这一番话冲击。刚刚经历了一场皇室变乱的北齐军几无斗志。假如身为一军神的人都会堕落成这样。谁还能为了他而奋不顾身?

高长恭着眼前的招魂幡。默默无语。律明月却只是一声长叹。

“果然有几分本事。入了段韶预设陷阱中。不但全身而退。更留下了后着……”远处上。陈庆之手中拈着一颗棋子。轻轻地敲着面前的棋盘。眼中流露了赞赏的神情。

在他的棋盘上原本的孤子。只是轻轻一连就与其余的几颗散子连成一线。孤然成势。中原景象大变!

“邺城这一场好戏。未艾啊……侯景。你能保持沉默到何时呢?”

闹出了这么一大场乱子。这邺城里自然是不能再住了。好在大周这一次也只有这几人。来去自如。在北齐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几人已经退到了邺城百里之外的山中。

站在韦孝宽的面前。金一也的把头低下:“韦柱国。是我不遵将。定要去探那北塔。不关史将军的……”却是为了军令的事当时他是不管不顾。现在却不能危及兄。

韦孝宽捻着胡须。却似毫不:“段韶之老练沉。实非你所能料。他既然抓住了你的命门。也由不的你不入了。这却是我的疏漏。没想到此节。使你陷入这两难之境。最终违反了令。”

金一感激莫名。真不知说什么是好。旁边的史万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好似韦孝宽就应该这么处置一样。

“不过此役的战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你可知道为何?不等金一举起手中那金黄sè的段韶元神。韦孝宽已经续道:“段韶如今没了肉身。也就没了神通。他适才的所为被你在北齐君臣面前加以揭穿。声名必然大损。如今的段韶。其实已经等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你用他来要挟齐交出你的兵器。其实成功甚难。”

“我所说的战果。是终于探出了一处敌人坛场的设置!”

牛琪琪啊的叫了出来:“韦。那个。韦柱国。你是说。这夜叉将门就是敌人此次法会所设坛场的一部分?”

韦孝宽击掌道:“错!金刚界曼荼罗的方位。你比我更清楚。说说。毗沙门天所守护的。是哪一方?”

所谓北方沙门天。那里又是北塔。难道不是北方吗?金一心知狐疑。却听牛琪琪拍手道:“是了。那里虽然方位属北。然而沙门天在金刚界曼罗中却属于方!”

西方?!金一jīng神陡然一振。立即在韦孝宽用草搭出的邺城地形图上找出了北塔的所在。再以此为曼荼罗的西方。反推出zhōng

yāng五尊大rì如来的所在。

眼光注视着图上的一,金一的整个脸sè都变的铁青:“兰陵王竟敢欺我!”

他所注视的。正是他早就去过的。兰陵王兄弟在那里密会的达摩堂!第三十六章完

第三十七章 波诡云谲

当日金一是擒住了高延宗,以其性命为胁,要求兰陵王交出自己的铁棒来。www.65txt.com

在那种情况下,兰陵王自己伤势未愈,身边又仅有一个冯小怜,金一手中抓着高延宗为质,动起手来的话高长恭一方非但没有救回高延宗的胜算,简直就是要全军覆没。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高长恭说出了铁棒现在段韶手中之事,并且随后,冯小怜便尾随金一,指点他找到了段韶的所在——北塔。金一实在是没想到,兰陵王居然在那种情形下还能骗他!

然而稍微冷静下来,金一便觉得这事中有许多难解之事。先,他用道术感应过自己的兵器,竟然一无所获,以那小小达摩堂里的布置,绝无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遮蔽住他对铁棒的感应。在那个时候,铁棒确实不在达摩堂中;第二,五指山被封到现在,凭着西天诸佛的力量都不能打通,是以北齐这次所布置的坛场规模之大,必定超乎想象。那座达摩堂方圆十余丈,也没看出有什么玄机,他和高延宗一场打斗,手脚都要施展不开,怎么能作为金刚界曼荼罗中央大日如来所在之地?

除了这些,当时情形突,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高氏兄弟,若说兰陵王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布置下这计谋,也着实令人不敢置信。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山中的黑夜。夜色对于他来说,并不构成任何的障碍,一草一木都份外鲜明。然而此刻在他的眼前,却分明遮掩着一层黑幕,在那层黑幕之后,是否还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敌人?

“~太史来了!”史万岁携着~季才呼啸而至,~季才除了术数方面颇为擅长之外,体力战力连一个寻常地兵士都比不上,否则也不会被大周军从江陵掳劫到长安做奴婢了。若不是史万岁去接他,这山他可上不来。

喘息稍定,~季才把他在城中所得的见闻说了一遍。原来今天,当金一等人在夜叉将门中与段韶大战时,琅琊王高俨尽起其北宫僚属,荷甲持兵前往禁宫。而在此之前,侍中冯子琮将擒杀和士开的奏章混在其他奏章之中一起呈进,北齐天子高纬糊里糊涂地也一起认可了。

拿了这道圣旨,琅琊王便号令守卫禁宫外围地京畿府领军将军库狄伏连率兵将和士开拿下,就地斩。原本按照琅琊王的意思,只是杀了和士开就作罢,然而擅自诛杀天子最为宠幸地大臣,骑虎之势已成,哪里容得他就这样罢手?最起码当库狄伏连得知自己是被人当了枪使之后,随即就横下了一条心,如果琅琊王不能登基为天子的话,或许身为天子亲弟的高俨能够平安,可他就只有碎尸万段这一个下场了!

琅琊王本来还犹豫不定,以为自己兵力不足,此时高长恭的兄弟广宁王高孝行、安德王高延宗二人“及时”出现,以当年孝昭帝与武成帝率兵冲进禁苑,废了文宣帝高洋的儿子高殷为例证,极力怂恿琅琊王取回本该属于他地帝位。

年少气盛。心中又以为这天下终究应该是他地。琅琊王随即下令召集京畿府地兵马。大举进逼禁宫。惊慌失措地天子高纬命武卫将军刘桃枝率部出战。结果琅琊王只是喝骂了几句。号称本朝武力绝伦地刘桃枝居然束手就擒。

本来到了这个时候。琅琊王就该痛下决心。索性用武力杀进禁宫去。把自己地哥哥废了。大事早定。偏偏他少年心性。以为大事已定。想要等天子自己出来将大位交还给他。兄弟之间还能有个交代。

天子高纬哪里肯出去?就是这么一耽搁。斛律明月与高长恭先后飞马赶到。而斛律明月一现身。便即投向了天子高纬地一方。这一下。彻底改变了局势。原本追附琅琊王之后地徒党顿时作鸟兽散。斛律明月就那么施施然地走到了琅琊王身边。牵着他地手来到天子高纬面前。轻飘飘地一句:“天子弟杀了一个汉狗。算什么大事?”一场大变就这样烟消云散!

“琅琊王高俨现居住在太后宫中。据说还安全;追随他地那些北宫僚属。还有领军库狄伏连。则都被北齐天子下令斩肢解。”~季才幸灾乐祸地道:“你们在北塔边大战。当地地居民死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却也没掀起多大地风浪。就算他们不死在夜叉将门之中。此时也已经血溅禁宫墙了。”

段韶之言居然成真……金一从怀中拿出藏着段韶元神地那枚舍利。想要从他口中问出自己兵器地下落。无奈段韶一味装死。即便是金一威胁他要将

炼化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也丝毫不能令他>

金一举棋不定,只能向韦孝宽问计。

韦孝宽手里抓着草,拨拉了一会,沉吟道:“我之前所卜,与今次相同,若问你地兵器所在,其方位正与那北塔相应。你也说,用道术无法感应到你的兵器所在,如此,必定是敌人用什么法术,或是法宝隔绝了你地感应。那北塔上,每逢朔望之日,夜晚必有宝光泛出,假若那宝物并非是图澄上人的舍利,那么现在应当还在北塔之中。”

“你是说,正是那宝物与北塔,隔绝了我地兵器?可为何这段韶不带在身边,要留在塔内?如果他要引我入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感应到我兵器的所在吧!”金一还是有些想不通透。

韦孝宽沉吟道:“这其中或许另有缘故,那北塔是当年后赵的石虎为了供奉图澄上人的法体而建造的。传说当年石虎暴虐成性,图澄上人知其国将亡,先期圆寂了,将自己的金身留给石虎镇压国运之用。因此这北塔中的秘密,当非为了段韶而存在的。况且,若只是为了诱你入彀的话,只是令你相信段韶手中有你的兵器,北塔是一个关键坛场,也已经足够。”

那么,现在就有两个可疑的地方,除了自己的铁棒很可能在的北塔,还有那间小小的达摩堂。“我欲回城一探这两处虚实,如何?”

韦孝宽大摇其头:“不可!如今这两处已经是明的,敌人也该重兵把守,你去大不了乱打一场,探不出什么东西。依我之见,你倒不妨去找一找兰陵王的那个妹妹。”

冯小怜?她倒是有可能知道些内幕,可是城如此之大,又刚刚闹了这一场,戒备势必格外森严,单单是要潜入都得费点功夫了,要如何找她出来?金一依稀记得听冯小怜说起过,她是躲在禁宫中的呢。

“阿一,你弄错了一件事。”韦孝宽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在你看来,盂兰盆会的法事和你的兵器,是第一等的大事,可是对于北齐人来说,恐怕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大的干系。而上至天子,下到朝中大臣,所注目的都是琅琊王事变之后的善后,朝中的势力又将面临一次天翻地覆。在这种情况下,你以为北齐有多少精力能放在这场盂兰盆会的法事上?”

“甚至就连知道内情、一手推动这件法事进程的几个大臣宿将,段韶就用说了,兰陵王与斛律明月都卷入了这场琅琊王事变中,而且彼此立场颇有歧异,这时候恐怕都要避嫌守静,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因此对于我们来说,想要探明高长恭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我要你去找冯小怜,那女子虽然是在禁宫中,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无非是一介侍罢了。今天晚上,天子高纬只怕是一夜难眠,而禁宫的守卫力量也将大幅加强,针对的自然是天子、太后这两处,寻常侍女有谁去管?相应的守卫更弱了才是。”

当金一趴在墙头,看着禁宫中大片地区都是黑压压的,连守卫都看不到几个,这才佩服韦孝宽的明断。放眼望去,这宫中只有几块屋宇灯火通明,房舍装饰也极其华贵,宇文宫室与之相比简直就成了茅草屋一样。一眼便可知道,那几处就是北齐天子与太后等人的住处。

按照韦孝宽的推断,这冯小怜的面孔与兰陵王既然相似如此,平时若非用法术改变了容貌,就是深居简出,躲在一个人所不知的角落。否则她的长相,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怎容她在宫中做侍女?

既是如此,单凭长相去找,无异于缘木求鱼。不过,金一却占了一项便宜,他曾经与冯小怜贴身相接,对于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印象极深。

“灵鼬变!”金一的鼻子顿时变得黑乎乎毛茸茸的,比真正的灵?更要灵敏万倍。他欠身疾行,一路只捡那种寻常人难以走到的地方经行,只是在看到一些宫中下人经常会去到的地方,譬如流淌着妇人所用的脂粉较多的溪渠,倾倒焚烧女眷随身垃圾的场所等等。

“有了!”终于在一道小沟边,金一嗅到了那令人难忘的古怪气味。尽管已经变得极淡,哪怕真正的灵?也闻不出来,但落在金一的鼻子中,那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和彼端的冯小怜连接在了一起。

第三十八章 小怜的心

将隐身符拍在身上,金一恢复了人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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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气味一路追踪到这里,金一已可确定,自己要找的冯小怜就在这屋子里,地方虽不偏僻却很幽静,离那几处灯火通明的屋宇也并不是很远,只是彼此间的交通路口守卫森严而已。

和他在凉州总管府中居住的地方很相似,是一个适合地位不那么重要的人居住的场所。

“没有老孙的火眼金睛,不过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只是气味也可以帮助我找出冯小怜来。”情知这禁宫中必有如同长安城的水镜那样的法术,金一不敢使用金钱阵,只能凭着他远超常人的敏锐五感来警戒四周。

待确定并没有什么警卫在这附近之后,金一才悄悄地溜下墙壁,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屋子。屋中的呼吸有高有低,仔细分辨一下,里面大约有四个人,都是年轻的女子。金一越确定了,这里必定就是侍女们居住的地方,只有较为低下、不需要贴身服侍宫中嫔妃的女子,才会几个人挤一间屋子。

突然间,屋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似是有人起夜。金一身有隐身符,又屏住了呼吸,料来也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索性不闪不避,就等着那人开门出来,趁机就溜进去。

果然听见脚步声响,那女子走到门口,轻轻放下门:,提着裙子来到屋外。金一就站在门外,俩人就像是要错肩而过的样子,只是谁也看不到谁。

就在错身的一刹那,金一陡然停住,从那女子身上所传出的气味,分明就是冯小怜所有!他猛一转头,恰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神,那女子不知何故,竟然直视着他地眼睛!

“她能看见我吗?”金一大奇。已经捉住过冯小怜一次,这么面对面地他有绝对把握不会被冯小怜逃走,因此也不在意,反而对冯小怜是否真的能看到自己颇为好奇。

这女子面容平庸。身材粗苯。当真是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地那种类型。与之前金一所见到地那个风情媚惑地妖精相去霄壤。金一将手缓缓抬起。不牵动一丝空气地流动。一直举到那女子地面前。比了一个手势。

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像是沙漠上开出了仙人掌花一样。死板板地脸一下子就变得花儿那么灿烂。那么娇艳夺目:“别弄鬼了。我知道是你。金钱神。”

她地声音甚小。神情也不如何惊惶。仿佛是在和一个朋友见面打招呼一样。金一却被她弄得一阵紧张。原来自己果然被觉了!不知道是不是隐身符出了岔子?

“不用惊惶。我没有看见你本人。只不过我地法术善于弄影。你应该是用了隐身符之类地法术吧。那是无法将影子彻底湮灭地。只能将之从视线中隐去而已。却无法瞒过我这专门弄影地妖精。”冯小怜将手往脸上一抹。已经现出了原貌。

金一很有挠挠头地冲动。为何暗夜独行干坏事地自己被撞见了。对方却好似一副理所当然。拉家常一样地镇定自若?不过若果真如此地话。他倒也省了手脚。起码不用怕动起手来惊动禁宫地守卫。

“别上当。这等妖精最是难弄。被骗了比被打败了更可怕!”再三武装了自己地心灵。金一才将隐身符摘了去。伸手向冯小怜招了招。示意她找个地方说话。

冯小怜依旧笑着,探手向屋中丢了一件物事,等了一会,便道:“好了,进去吧!”

金一一怔,这会不会是什么埋伏?冯小怜挑通眼眉,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放心,屋中几人都是凡人,我用自家炼的丹药闭住了她们的五感,再也不能知道我们地动静。这屋子不正好说话?”说着转身又进去了。

金一紧跟着迈入,随时保持冯小怜在自己的出手范围内,以备不测。然而却没有任何异状生,她只是轻轻往床沿一坐,伸手比了比凳子。

“兰陵王,究竟有什么打算?我的兵器在哪里?”金一并没有坐,也打算和她多说。

冯小怜地眼睛,在黑暗中闪亮亮的,犹如天上地星辰一样。她注视着金一,缓缓道:“这两件事,我应该早就对你说过了。你现在又来问我,即是不信我的言语,既然不信,为何要来问我?你有什么把握,这一次我说地话就是可以相信的?”

金一心底有一种怒气潜生,那是被对手说中了自己软肋的恼怒。“冷静!一定要冷静!”深深吸了口气,让含在口中的菩提子灵气在体内流转一周,金一的精神为之一振,冷然道:

我捉住了,却没找到我的兵器;不过我觉,你们上达摩堂应该有些古怪,如果我的兵器是在兰陵王手里的话,很可能生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冯小怜默然片晌,方道:“是,这样一来,看上去确实是我用言语欺骗了你,让你去和段韶火拼,然后自己乘机行事。那么,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那达摩堂看一看?如果你的兵器在那里,又不是凡品的话,你应该可以感应到。”

“我无法接近,那间佛寺中已经布满了与达摩堂中一样的法阵,只是威力更强——而且是越来越强。”金一在来此之前,已经与牛琪琪一道去了那里,觉除了外围驻扎了许多僧兵之外,更有些大和尚级别的沙门出现,比起他前几天投宿的时候,守卫森严了何止万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的人都是佛门中人,并不是北齐朝廷的兵将。

若再将兰陵王的身份、之前的作为,以及他和影达摩的关系考虑在内,则这达摩堂之于盂兰盆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在留下牛琪琪保持监视之后,金一才孤身进宫。

冯小怜的眼睛闭上,俄尔又睁开,眼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和兰陵兄长之间有什么冲突,看起来你并不想要他的命,因此我也没有视你为仇寇。除了兰陵兄长自身的安危之外,我想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抵触之处,我没有必要骗你。”

“那一天,我指示给你的,只不过是段韶的所在。因为兄长告诉你,你要的东西就在段韶手中,如果你一天拿不到你要的东西,还是会回来找兄长的麻烦,说不定下一次你手中抓着的,就会是延宗的尸!”

“至于,兄长和佛门有什么动作,那达摩堂是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知道。”冯小怜定定地望着金一,她的眼睛与牛琪琪的大大圆圆不同,是带着极其妩媚的弯曲,可是这一刻,金一却觉得她的眼神带着悲伤。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兄长已经对我说,等这一场事了,就要我离开城,走得越远越好……”冯小怜的手指彼此互握,金一看得分明,她的手握得极其用力,以至于青筋暴起。

“可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去哪里!从一生下来,我就在这宫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城一步,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记忆,而外面没有我的未来!”冯小怜的声音依旧低低,然而语调中的波动却越来越强烈:“我比你更想知道,究竟这城会生什么事,使得我必须和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分开!”

“如果她还是在骗我……”金一望着她的眼睛,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气:“那么我也只能如此了,因为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破绽。



他转身正要离去,冯小怜却忽然出声唤住了他:“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你敢不敢试?假如我又是在骗你,这一次很可能就骗死你哦!”

盯着冯小怜的眼睛,金一一霎不霎,仿佛要一直看进这个女人的心底去。这一刻,他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何田田。当她作法将两人的心连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暗自慨叹无法掌握别人的心灵?

“是什么办法?”终于,金一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但却并没有表示何去何从。

“这一场乱事,天子的帝位险些不保,现在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在此次事变中没有任何动作的祖。”冯小怜的语调重新恢复了平静,也知是不是错觉,金一总觉得她的声音听上去多了些暖意。

“今夜,祖将会进宫,与天子密商,其结果很有可能,祖将一跃成为朝野最有权势的大臣。我对外事所知不多,你能从中想到什么?”

金一深深吸了口气,脑中想起的是韦孝宽那少有困惑的神情:在这场事变中,祖到底有什么图谋,既要寻找侯景的下落,又用得到陈庆之这样的人为助力?也许,他要的就是现在的局面?

盂兰盆会的法事,如果要以打开五指山为目标,很有必要动用整个北齐国家的力量。在这一场琅琊王事变中,这一点已经清楚无比地显示了出来,内部不靖的北齐国,甚至只能坐视自己的太尉被敌国的奸细公然打败,掳走。

想要抓住这场法事的主导权,就必须抓住朝政的大权。祖,现在竟然不声不响地成为了最接近这个目标的人!

金一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去一探究竟!你,跟我走!”第三十八章完

第三十九章 本是局中人

似乎是与前夜相同的情景,金一与冯小怜挤在一起,守候在屋顶上。www.65txt.com~~~~然而与那时的朦朦胧胧相比,金一此时对冯小怜已经不敢有任何的轻信,随时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一只手就扣着冯小怜的肩膀,一旦觉她有异动,点金手之下仙佛也难逃脱。

此处乃是祖的侍郎府外。来到这里时,祖已经进宫去了,依着金一的意思,是要随后追踪,听听他和北齐天子会说些什么。然而在冯小怜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选择守在这里。

“禁宫守卫之森严,非你所能想象,城乃是自三国曹魏以来的北方都邑,积淀深厚之极,即便你变化神妙,隐身法术高明,担保你也逃不过禁宫之下那些数百年之久的法阵耳目。况且,你想要知道的不过是这场盂兰盆会法事最终会如何操办吧,至于北齐天子如何,并不是你关心的对象,何必要冒险闯禁宫?”

冯小怜的话中,尽是从金一的角度出,令他无法驳斥。

可俩人在这里一伏大半夜,眼看已经到了四更天,祖却还是不见从禁宫回转,金一便有些耐不住,忽然想起一事,沉声道:“看这样子,祖大有可能一夜天光才回府,我这一夜岂不是白守了?”

“白守也只得白守,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出乎金一意料,冯小怜的态度居然颇为强硬,分毫不让。可是她的反问,却让金一哑口无言,是啊,除了在这里守着,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尽管如此,被一个性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女子如此强硬地对待,金一还是有了一丝不悦。这女子难道不知道,如果一夜过去都没什么现,自己大可以给她来个杀人灭口吗?

“杀人灭口?我怎么会想到这种主意?”连金一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冯小怜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冤仇,即便是高长恭的关系,他对这女子也生不出什么憎恶之意。可是就这么面对面说话,心里居然会冒出杀人灭口的念头,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忽然醒悟过来,看着冯小怜的眼睛,徐徐道:“你是故意激怒我,是不是?因为我不会听你的摆布,所以你想要让我失去冷静,走上你想要我去往地地方?”

冯小怜看着他。-====-眼睛渐渐弯了起来:“只是一夜功夫。你好似长进了许多呢……”

“被人耍得多了。也会学地聪明点。只要命不被掉了就好。

”金一淡淡地。也不因为看似赢了这一场而得意。焉知那种情绪是不是又会被这女子所利用?“我想。你并不是想激我杀你。而是想让我为你去做一些你想做却又没能力做地事。不过。我对你们北齐朝廷地情况并不那么了解。到现在还不知道该从哪里寻求突破。这一点你恐怕要失望了。”

“你果然长进了。知道这事要从北齐朝廷内部地派系入手。不过你弄错了一点。这不是‘我们’北齐朝廷。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北齐地人。”冯小怜正正经经地道:“方才我和你说过。这次地琅琊王之变。祖有可能会成为最大地得益之人。”

“那又怎样?北齐朝中地争斗。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顶多也不过是这盂兰盆会法事地主事换了个人而已。”

“大有关系!”冯小怜地眼睛瞪了起来。不过她天生眼睛就带着弧度。怎么瞪都带着媚:“此前这场法事。是由段韶向天子提出。可是他却一直躲在北塔里不出来。除了广召天下僧人来到城之外。就没有什么动作。如果换了祖。那就两样了。这件事恐怕是从现在才真正开始步入正轨。”

这样说来,倒也有理,段韶主事,是以他自身的性命为重,诱捕金一是他地第一要务;如果祖主事的话,这次的盂兰盆会法事才更会与北齐的国运挂起钩来……“不过,你好像漏掉了一点,那达摩堂又是怎么回事?”金一冷笑,又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吗?好在我一早就让牛琪琪盯在那里了。

“达摩堂……我也知道!”相对至此,冯小怜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和不安的神情:“兰陵兄长与段韶一路同行,他们或许商量了什么策略,却并没有告诉我!而且,就算是有什么布置,现在段韶一败,北塔都被毁了,这策略又能有什么用?”

金一陡然间灵光一闪:北塔!冯小怜说错了一点,北塔并没有因为段韶之败而被毁去!想要探明北齐一方地布置,那里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而且就得趁今夜,

怕就会有变。

他忽然从屋檐上站了起来,望着对面地侍郎府出神。冯小怜不解其意,也跟着站起来:“你想到了什么?”

金一静默片刻,方才开口,像是在对冯小怜说话,眼睛却只盯着侍郎府上的黑暗:“北塔是一个关键地去处,只是如今北齐重兵把守,我去看过了,很难在不惊动守兵的前提下进入北塔,更不知塔里究竟有什么玄虚。想要探明段韶和高长恭地全盘布置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接手他们职责的人。”

“你要去捉祖,逼他带你进入北塔之中?”冯小怜眼睛一亮:“我也去!”

“你当然要去……”金一转过头来,看着她,冯小怜骤然浑身一寒,金一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明的意味,让她很有些毛骨悚然:“你想做什么?”

金一不容分说,手指上金光一闪,充沛的钱力透体而入,冯小怜身子一软,立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只是靠着金一的手才没有瘫倒在地,神智却还清醒。

金一把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拎了起来,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一样的轻松。他悄没声息地溜下了屋檐,转到侍郎府的后墙处,轻轻纵起,跳进了墙内。

刚一跳进墙内,他立刻停住。眼前是一座花园,庭院错落有致,园中有一座小亭,亭中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放着一副棋盘,散落着若干棋子,桌边有一个小火炉,炉上烹着一个水吊子,散出莫名的香气。

桌边只有一人,白袍光头,背向金一而坐,手中捻着一颗棋子,似落未落,沉吟不决。

白袍军神陈庆之!金一心中闪过一丝明悟:陈庆之是在等他!

他伸手除去隐身符,这动作让冯小怜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迈步走入亭中,就那么施施然地坐到了这位白袍僧人的对面,伸手从桌旁的罐子中抓起一颗棋子来。

陈庆之头也不抬,仍旧注视着棋盘:“怎么,你还是要入局?这一手,你想怎么下?”

金一捻着棋子,却不落下,只盯着陈庆之:“我早在局中,何来入局之说?倒是另有一位奕,到现在也看不出他的棋子走在哪里,似若一枚闲子,当真蹊跷。”

陈庆之蓦地轻笑了起来:“局中棋子意图破局,局外闲子不甘寂寞,这世事一盘棋,下来下去还不都是一样?局中,局外,都只在一副更大的棋局中而已!”

他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一丢,冲着金一道:“你今夜能来到此间,想必已经看出了破局之着,只是你眼中的棋局太小,恐怕破了这局,又会陷入更大的一个迷局中。

我故而在此等你。”

金一肃容,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请大师赐教!”冯小怜被他就那么丢在地上,哼也哼不出来,心里好不痛快:你这小子和人家学什么,人家手里是一颗寻常棋子,丢了也就丢了,我可是个大活人呐,你就拿我当棋子一样丢了!

无奈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被控制住了,她连想要翻个白眼都难以做到。

只听陈庆之道:“也罢,此事早晚要和你扯上干系,就说与你知。三十年前侯景之乱,那侯景本是神武帝高欢手下大将,官居河南大行台,却在高欢身后举兵反叛,被高欢长子、北齐文襄帝高澄领兵击破,只能南走梁国。斯时,我因梁武帝侫佛一事,愤而辞官落为僧,想要从天台宗入手,解决佛门在南梁影响过大的问题。不料那侯景就趁此时起兵作反,杀得江南繁华胜地成了赤地千里,梁武帝饿死台城,等到我得悉此事再度出山时,已是救之不及。”

“我联手茅山真君陶弘景,为陈霸先、王僧辨两军应援,大败侯景,并追斩之于海上。不过,当我取下侯景的级时才觉,这个威震一时的~子都督,居然只是一个化身而已!”

说到这里,陈庆之顿了顿,却见金一丝毫也没有意外的表情,他倒怔了怔:“金钱神,你莫非知道此事?”

金一点头:“如无意外,我还知道这侯景的来历,不过,还是等大师说完了,彼此再做印证吧。”

陈庆之捋着长须大笑起来:“好,好,果然都是局中人,没有一颗是闲子啊!当时,我想这侯景既然是个化身,投身南梁便不是为了一己的荣华图存,后来方才查出,原来他是为了南梁所藏的传国玺而来!”第三十九章完

第四十章 虽千万险吾往矣

金一眨了眨眼,心说这军神上了年纪,看来也和寻常老年人一样,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却还没有进入正题……南梁的传国玺,又是什么好东西?

见金一如此,陈庆之也不以为意,续道:“我所说的,是南梁所藏的传国玺,却不是南梁的国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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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的眼睛倏地睁大:“大师,你所说的,莫非就是中土自秦汉时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一枚?”

“传国玉玺,还有别样的么?就是那玉工和所掘,三代楚王所不识,李斯被诬所盗窃,秦始皇用为千古一帝的定命之宝,汉室受之以兴,王莽受之已残缺,汉末纷争之起因……的中土神州传国玉玺!”

“……这一枚玉玺,当真就是国运所寄吗?”金一稳住了心神,隐约已经猜到了陈庆之将要说出的话,却依旧不敢相信。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便是这玉玺的真谛所在,人间天子乃是为天所册,牧守天下,不得天命何得窃据大宝?”陈庆之忽地冷笑起来:“只可惜啊,汉末以后苍天已死,天既然都已经死了,天命何在?那些你争我夺,为了这玉玺绞尽脑汁不择手段的人,都是一群妄人呐!”

“……大师,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来到此间?只是为了寻那侯景以报他饿死梁武帝,祸乱江南百姓之仇么?”金一听得却又糊涂起来。

陈庆之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传国玉玺之中,另有一个大机密,我也知之不详。不过,金钱神,你若是能亲眼见到其物,多半就能看出端倪来。天色将晓,祖也该回府了,金钱神,可要与我一同前往北塔?”

一同前往北塔?金一先是不解,继而整个人都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那隐约可见的北塔塔尖,吃吃地道:“大师,你你是说,侯景,还有那传国玉玺,就藏在那北塔之中?”只有这,才能解释陈庆之为何要与他一起进入北塔!

“正是。”陈庆之道:“祖请孙药王到南方寻覓侯景地下落。为地是确证他地猜测。既然死在南方地侯景只是个化身。玉玺又不知下落。他便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这座北塔就是侯景地藏身之地。这是他历年追踪玉玺地所得。

大约其中还涉及到了北齐皇室地一些秘辛。我也不须多问。只看那塔上每夜透出地宝光。虽然被那塔上地佛门法阵。以及图澄上人地法体舍利等变易了不少。然而在我看来。却与当日我在梁武帝身边所见地传国之宝一般无二!”

金一脑子有点混乱。只是想要看看北塔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自己地兵器多半也在其中。为何忽然变成了与陈庆之联手对付侯景。夺回中土地传国玉玺这么大地一件事?这剧本地转变未免太突然了一点吧!

“这有何古怪?”陈庆之一捋长须。喟道:“我曾多次与那侯景在战场交手。当年他挥兵南侵。便是被我挫其兵锋之后。才转守河南。不敢南顾。虽然如此。侯景纵横一时。我也杀他不得。诚为劲敌。而那却只是一个化身。今天我要对付地才是真身!”

“金钱神。我孤身到此。进了那北塔就没打算回去。江南地千万生灵。梁武帝地知遇之恩。都不容我顾惜己身。但。若只是如此。我便成了那祖地棋子。为他火中取栗了。

”陈庆之语意苍凉。神情却是云淡风清。仿佛一切都早已在他预料之中:“祖意在玉玺。否则也不会父子两代孜孜不已地追寻。这里面有许多线索。都是他与其父祖莹自北魏地那些故藏典籍中找出来地。我却查不到这许多。此去。我纵然不归。也要将侯景斩杀。若你能将玉玺携出。不让它落入祖之手。便足以令我再无后顾之忧了!”

“如此。你也可以一并达成你之心愿。以后地事。就凭你好自为之了!”陈庆之缓缓站起身来。转向园子地月亮门方向。不再看金一:“片刻之后。祖便将从此门出现。我也将迎接今生地最后一战!金钱神。可速速决定去就!”

金一洒然一笑,轻轻踢了冯小怜一脚,她立即就恢复了行动能力,从地上直跳起来,望着金一道:“你,你不是真的要和他一起去吧?”

金一不答,却道:“你走吧!这件事到了这里,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冯小怜叫道:“怎么没关系!你们进去了,外面要有人接应吧,否则就算你能活着出来,祖指挥大军将你一举拿下,岂不是一场空!”

“智深大师一代军神,对此岂能没有安排?”金一走到了陈庆之地身边,稍稍堕后半步,负手而立,微笑道:“虽然不是我预料如此,但世事皆然

会按你所想要的那样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罢了!”

“你!真是个大笨蛋,男人怎么都是这样,我哥哥这样,你也这样!从来都不想好,脑子一热就去做,也不听人劝!”也不知怎地,这些话就这么从嘴巴里一连串地冲出来,冯小怜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奇怪:这个人要去寻死也罢,与我什么干系!

“你说得对,男人就是这样,觉得对就要去做,不用想那么多!”金一头也不回,但冯小怜却分明觉得他在笑,一脸讨厌地得意的笑!

“呸!管你去死!”冯小怜一咬牙,甩头便走,一面走,一面咬牙切齿地骂:“短命鬼,好好地日子不会过,只知道往死路上走!哥哥也是一样,这破国家对你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它生为它死!”一面骂,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脸颊,一串串地滑落。

连她自己都没有觉,金一这个只是认识了短短几天的男人,在她心目中竟然和平生最敬爱的兄长高长恭放在了同样的重量上……

陈庆之斜睨了金一一眼:“金钱神,你就不怕她将此事去告诉了高长恭,兰陵王趁机做他的好事,或是等在塔外坐收渔翁之利?”

金一淡淡笑道:“大师,这你早就该想到了,纵然她不去通风报信,高长恭也未必不会知道;纵然她去通风报信了,祖又能忍受自己长久以来的目标被高长恭一手摘了桃子?图谋神州的传国玉玺,这种事祖也不敢公诸天下吧!只怕,他会比我们更注意保守机密,不让高长恭知道哩!”

陈庆之大笑起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是什么事,让智深大师如此欣悦?”从那月亮门中应声而出的人,宽袍大袖,双眼泛白,头虽然转向了这边,眼睛却一片茫然,正是北齐中书侍郎祖。

“老所以欣悦,乃是今日终于得以与侯景决战,尚有强援在旁,胜券在握!”朗声回答之余,陈庆之对着金一却小声添了一句:“金钱神,实不相瞒,那狐女之来,之去,都不在我预料之中。你还真拿我当那算无遗策的仙人么?”

金一一愕,跟着却也笑了起来:“算无遗策,仙人也做不到啊!事到临头,哪里顾得了许多,若真担心那么多的话,我索性一直缩在老家享福就最好了!”

“好胆色,好气魄!”陈庆之又笑了起来:“若你早生四十年,可以与北魏杨大眼一较高下,我南朝却没有豪杰能与你并肩了。”

金一笑了笑,却没回答:我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人世间的存在啊!

天明时分,祖的车辇已经来到了北塔之外。昨日一战,这里百余间房舍尽数毁于夜叉将门之中,近千官民魂归冥冥,北齐派了重兵在附近把守,又请来各方道士和高僧作法超度,若是单凭金一自己,断然无法靠近。

不过,祖手中却有圣旨,委任他全权负责琅琊王之事的善后,以及盂兰盆会法事的祈福,守卫的兵将自然不敢留难,即便那护军韩凤素来不喜汉官,却也不好公然违拗圣旨,只是在祖的车辇之后狠狠骂了几句。

北塔之中,空无一人,塔门也是虚掩着。此处的静谧荒凉,与外面简直是天壤之别。

祖连赶车的车夫也留在了外面,自己下车为前导,引领着陈庆之与金一走到了塔旁——金一又将隐身符拍在身上,余人看不见他,这祖眼睛瞎了,却好似一直都知道金一在何方一样。

“祖某在此静候,恭祝大师与金小哥马到成功,得偿所愿。祖某留在此间,有什么人来了也好挡驾,以免误了大师的大事。”

陈庆之负手,仰望着面前的北塔,轻笑道:“不必担心,我原本就没打算带你一同进去。等我收拾了侯景,传国玺你自己进塔里去拿。此物神异,人言有德居之,依我看是有德也未必能居之,你与它有多少缘法,不必我来裁判,全凭你的造化吧!”

他大袖一挥,当先便入。金一侧过头来,也冲着祖笑了笑:“祖侍郎,若是我能取回兵器,叫你的盂兰盆会法事做不成,你恨不恨我?”

祖神情自若,脸上甚至还挂着温和的笑容:“法事是人间的法事,天上事非我所能及。祖某所图,与金小哥原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好!”金一大步踏上台阶,走入了那道虚掩着的塔门。

身后,远处,牛琪琪从屋舍间骤然冲出,张口欲呼,却只来得及看到金一的背影。在她身边神情凄然的,是何田田。第四十章完

第四十一章 灯与影

“我说小辈,你和猴精无怨无仇,何必要和他过不去?那家伙可不好对付呐!”自打听到陈庆之说及侯景,卢真人就开始在那边打鼓,无奈他是名副其实的人微言轻,小命都攥在金一的手中,说话又能有什么份量?

况且现在,金一对于金钱阵的运用也已经越来越纯熟,更因为与七十二变的联系,生出了许多卢真人都不懂得的变化来,卢真人对于他的用场也是那么大,就算他以“罢工”相威胁,金一也未必理睬他。www.65txt.com

不过他说到这方面,金一也要关注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了了解一下将会出现的潜在对手的实力。“卢真人,我并没有要和侯景为难,不过这塔中有我的兵器,那是我必欲得之而甘心的,这一节没得转|U。倘若侯景要阻我,说不得也要和他拼命,你可否将他如何厉害,说与我知?”

“侯景这人,道术深不可测,相处几十年,我却连他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知道。那什么陈庆之说,他曾经斩杀了侯景的一个化身,依我看呐,当初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多半也是侯景的一个化身,否则的话,始皇擒杀三十二术士那一役鬼神都难逃,比他更强的几个都死在始皇的黑手之下!他凭什么能……对了!”

卢真人说着说着,忽然语调大变,假如他是和金一对面说话,彼此能看到对方的表情的话,金一定会看到他咬牙切齿的痛恨:“我想起来了,他接近始皇身边,一定也是为了传国玺!当初就是他忽然提议逃走,也知怎地,消息走漏了出去,惹得始皇震怒,才会兵剿灭了我们三十二术士,现在回想起来,一定就是他动了传国玺的心思被始皇现了,才会有这一场祸事!咱们所有人,全都成了他逃命的垫脚石了!”

金一倒被他说得愣了,这种都快霉了地陈年往事,他哪里感兴趣?想必是卢真人回想往事,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又把传国玺的相关故事串在一处,才理清了其中的脉络。

只听卢真人破口大骂侯景,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难得的是一会语一会掉文,骂得还不重样,颇为精彩。

金一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卢真人,现在倒是你想要和侯景算帐了?那我是不是要去和侯景拼命?”

卢真人又骂了一会,火气稍降,才道:“小辈,这塔里若只是侯景的一个化身,以这陈庆之曾经杀败侯景的经历,想来你也不会吃亏,怕就怕这里的侯景是他的本尊,那可就连我都无法揣测其神通了。

我所能告诉你地,就是这侯景最善于变化,迷惑人心,若是能不受他的迷惑,还不难制他;不过,也说不定他另有神通法术,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展现过……”

善于变化。迷惑人心?金一撇了撇嘴:“卢真人。你等于什么都没说吗!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你地这位老相识?”

“咳咳。猴精当年鬼地很。我确实从来没见他和人打过什么硬仗。碰到硬骨头总是别人去啃。他就在旁边搞些小名堂搅乱人心……”

在卢真人吞吞吐吐地说话中。金一跟在陈庆之地身后。已经走上了第三层塔。这座北塔样式奇异。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一座完整地浮屠。只有门没有窗户。看不出到底有几层。可是走了三层。沿途地经书法器见了一些。却完全不见敌踪。

他暗中拈起道诀。想要感应出自己兵器地位置。然而结果却令他大为困惑。和在外面地茫无头绪不同。一踏进这座白塔。金一便立即确信。自己地铁棒确实就在这座塔中;可诡异就诡异在。他能感应到其存在。却无法找到确切地位置。那感应仿佛是四面八方地传来。假如自己是藏身在那根铁棒之中。有这样地感应就不足为奇。可是那又怎么可能?这根铁棒没有了自己地道诀变化。应该就只是一根普通地毫毛而已啊!

听金一描述了其所见。陈庆之也为之沉思。片晌道:“侯景用兵。善能造势借势。往往人难测其虚实。每每收奇兵之效。当日他为高欢守洛阳时。对上宇文泰也能不败。余人更加难以望其项背。他平生之败。一是叛离北齐时败于其兵法师傅慕容绍宗之手。此役甚有可处。我当时人在山中。不知其详。姑且不论;只说我和他前后两次交手。他在我地棋盘中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种种惑敌伎俩无所施其技。反因分兵不当而为我所败。”

“可是。今次在这北塔中。我却一点都把握不到他地动向。”陈庆之仰起头来。望着不知有多少层地塔。出了会神:“金钱神。这座塔只怕有些古怪。不是一般地浮屠那么简单。”

有什么奇怪!这里地时间和外面不一样,一定是那:保存自己的寿命而特意改造地,要不然他凭什么活到现在?就和我之前住在周天山河星斗大阵中一样。”卢真人用一种很欠打的口气说道:“不过,这地方比我那大阵可差地远了,时间也只是变慢了而已,不像我那大阵之中,全凭我的心意操纵,就可颠倒阴阳,逆转时空……”

“停!那不是‘你地’大阵,而是囚禁你,由你看守的大阵,如此而已。”金主理所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卢真人的机会。

“哼,要不是你的法力不足,境界也不够,这金钱阵撑不起来,只能弄个一百零八星装装样子,我就算是重建一座山河周天星斗阵也不是问题!”卢真人恼羞成怒,反唇相讥。

“呸,就算这金钱阵能提升到周天山河星斗大阵的地步,那也是凭了本神的法力高深,与你何干?你大不了是一幅过时了的阵图而已!”

俩人继续斗嘴,那也是他们漫漫人生中难得的乐趣,金一自然不去理。不过,这俩人吵架归吵架,应该告诉金一的东西还是说了出来,金一想了一会,便道:“大师,据我所知,这侯景并非常人,先秦时便已经跻身当时的大术士之列。这座塔中的时间流动极缓,好比这些经文木器,都是新的一样,不曾朽烂,想来侯景选择在此避居,也是为了延寿。”

“先秦之人?”陈庆之也不由得多看了金一两眼,方道:“这么说来,此处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侯景的本尊所在了。奔波一场,总算是没有找错地方。”

佛塔之中,每一层都点着八盏油灯,长明不灭,以他两人的目光,自可明察秋毫,将周遭的一切巨细靡遗尽收眼底。陈庆之望了望通向上一层的台阶,却不忙上去,走到塔心的所在,伸手一摊,地上已经布下了一个棋局,几十颗棋子疏疏落落点在上面。

金一知道他正以其独特的心法探察周围的环境,以便找出侯景所在。既已知道这座塔的特异,他也不用再顾忌被城地下的阵法窥伺,便将金钱阵也撒了开来,元龟变动,小小元龟爬了出来,摇头晃脑好一阵,却在地上停了下来,小脑袋一会朝上看,一会朝下看,神情甚为迷惑。

金一见状,心中一动:“元龟为何会向上看又向下看?这是一座佛塔,单单以它从外面看起来的高度,我们现在所处的四层也还没到顶端。侯景若在上面,元龟向上看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元龟朝下看,又是什么缘故?难道说,我们脚下另有玄机?”

依照正宗的元龟卜法,是要从其龟甲的裂纹中探寻玄机,但金一凝神看了一会,却觉得头都有些晕了起来,这龟甲上的裂纹竟然是混沌不清,叫人看不出究竟走向何方!

“卢真人说侯景最擅长的是迷惑人心,果然有些道理,就连元龟卜无法探出他的所在来……”原本金一对侯景还不那么在意,他已经到了这个层次,若论单打独斗,高长恭这样的战将都不是他的手脚,侯景更是曾经两次败于一个凡人将军陈庆之的手下,又能有多少能为?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将侯景视为平生的劲敌。

想了想,他忽然放声大叫起来:“侯大将军,侯前辈!我只是来取回我的铁棒,与前辈无涉,更无意介入前辈与他人的恩怨之中!请前辈指点一条明路,感激不尽!”

卢真人正和金主斗嘴,闻言倒被他吓了一跳,很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小辈,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你不为我出头找那猴精算帐,与你同行这人你要如何向他交代?”

“你这老鬼好不蠢笨,我家小辈是这种人吗?他不过是想要引那什么猴精出来而已,强似现今这般大海捞针的毫无头绪!”金主当即力挺金一:“你瞧,那姓陈的什么军神都不在意,头都不抬一下,只有你这么穷紧张,真是人老了脑筋也不好使……”以下再度进入纯粹无营养的人身攻击,卢真人不甘示弱,不一会就不知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然而,不论是真是假,看起来金一的这一手根本就没有得到回应,他等了良久,这塔中还是毫无动静,只有四壁的油灯火光幽幽。

金一微觉气馁,眼光扫视四周,陡然间觉了一件极为反常的事:四壁的八盏油灯照耀着,塔中的光线虽不能算明亮,但也能视物无碍。可是,在这些油灯之下,却少了一样本不应该少的东西。

灯下,没有影子!

第四十二章 金拳与白袍

有光皆有影。(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可是偏偏在这塔中,就是找不到影子!

起初金一没有注意到,是因为这塔里的东西都很奇怪,要么是贴在墙角,要么就散放在地上,虽然看起来有些凌乱,但这塔中没有半点灰尘,凌乱之中倒也不显得脏乱。

也因为这些凌乱的东西,金一竟然没有注意到,灯下无影!

“大师……”他刚要提醒陈庆之,忽听陈庆之大笑起来:“原来躲在这里,给我起!”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他所铺下的棋盘边缘,用力向上一提。奇景出现,这原本是陈庆之随手画在地上的一块棋盘,并非单独的一块,然而陈庆之这么一提,就像是把一块真正的棋盘给拎了起来一样。

棋盘下,是一片影子。这层塔中唯一的影子!

“快看元龟!”金主的叫声提醒了金一,只见这棋盘的影子一出现,原本迷惑不解、上看下看的小元龟就像是忽然找到了方向,摇摇晃晃地朝着那影子径直走了过去。“侯景,就在这影子当中?!”

金一灵光一闪,连忙手掐道诀,结果在他意料之中,铁棒果然就在这片影子里!可是这么一片小小的影子,怎么看也看不出能藏有什么玄机啊?

“这是侯景惯用的影藏阵的入口!”卢真人一语道破,金一这才恍然,陈庆之不愧是与侯景多次交手的老对手,对于他的伎俩甚为熟稔,在他才刚刚现到这座塔中关于影子的特异之处时,就已经将阵法的入口处给找了出来。

陈庆之掀起棋盘。一手已经将几颗棋子从那影子中弹了进去。果然棋子一飞进那阴影中。就再也没有飞出来。影子就像是一道门。这里是他们身处地白塔之中。那一面不知连接着什么样地世界。

他再不看金一一眼。起身就要步入。金一陡然觉不对。唤道:“大师且住!事有蹊跷!”

元龟爬到影子边。就停了下来。昂向上看。这代表着。影子当中并没有金一要占卜地东西存在。就在那一瞬间。敌人已经改变了方位。这影子。陈庆之好不容易才揭破地玄机。竟似一下子就成了一个新地陷阱!

陈庆之一愕。

正要细看时。陡然转身面向登塔地台阶方向。双眼中精光大盛:“侯景!”

“叽嘻嘻嘻嘻~”这笑声一出现。金一浑身剧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这声音。竟和老孙地笑声有三分相似!所少地。只是老孙那一种天不怕地不怕地气魄而已。

“有趣。真是有趣!想不到这么个小东西。竟能不被我地影藏阵所惑。找到我真身所在。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趣地东西了!”笑声中。一个人从塔上慢慢走了下来。只是刚刚走了两步。就陡然翻了个跟头。一只脚站在最下一层地台阶上。单手背在身后。缩头缩脑。一脸诡笑。

单看他的动作神情,金一已可确信,卢真人说侯景原本就是个猴精之言,半点也没有错。眼前的这人,毛脸雷公嘴,弓腰驼背,一身的猴像,眼光灵动之极,一看就是个大猴子一样。

可是,金一随即就现了侯景地一桩异相:他竟然有三只耳朵!

“小辈,你要小心,这侯景只怕比我当日相与的那一位更要厉害。你瞧,他有三只耳朵,而我当日相与的那一位,只有两只而已!”卢真人一见侯景出现,便立时放弃了与金主地斗嘴,出声提醒道。

“他耳朵的多少,与神通法术有关?”金一大奇追问。

“详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其实这个猴精最开始只有一只耳朵而已,因此我都唤他做一只耳。但他最后从始皇手下逃脱时,曾经现出两只耳朵来,当时的神通大长,令始皇部下措手不及,这才让他逃了去。”

金一越听越奇,心中也是戒慎越甚,假如卢真人所料不错,这侯景无疑是他平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劲敌。他忽然出声,向侯景道:“前辈,我此来并非要与前辈为难……”

“叽嘻嘻嘻嘻!”侯景挠了挠耳后地毫毛,嬉皮笑脸道:“不必多说,你是来取回你的兵器么?是不是这个东西?”只见他手一摊,道了声变,金一立时瞪圆了眼睛。

在他毛茸茸的手心里,一根金色的毫毛迅速变大,瞬间就长成一根铁棒!这侯景,竟然能使用这根用老孙身上的毫毛结连如意金箍棒的精魂,才炼成地铁棒!

定了定心神,金一方道:“正是,此物乃是我师父赠给我的宝物,意义非凡,不独是件兵器而已,我费尽周折才能进到此间,万望前辈能够归还。”

嘻嘻嘻!”侯景出言必笑,将铁棒在手中滴溜溜打了肩上,挠了挠头顶,道:“这倒叫我有些为难了,这东西,我是从段韶手中换来地,把图澄上人的金身都给了他哩!我图地,也就是这兵器用起来顺手,好似是老天为我打造的一样。你说是你地,有什么凭据?就算是你的,我又凭什么要还你?”

金一心中一冷,没想到这侯景居然也对自己的兵器生出了觊觎之心,最关键的是,他怎么能像自己一样使动这铁棒?“不好哩,小辈!他是用那什么上人的金身和姓段的交换了此物,你若要讨还,至少得把那金身还给他,可是这金身分明已经被你化去了,拿什么还给人家……”金主慌慌张张,说的话却也符合他钱神的身份,尽是从价值交换的角度出。

“闲话休说,前辈,你要如何才肯将兵器还我?”金一一面说,一面伸出手,从地上捞起那小小元龟来,抱在怀中,右手轻轻抚摸着它身上龟甲的裂纹,眼睛只盯着侯景。

“叽嘻嘻!数十年不出,想不到世间的少年如此无礼,竟敢这样对我说话!”说话的内容好似颇为恼怒,侯景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信手一挥,又将那铁棒收起,重新变成一根毫毛,拈在手里:“小辈,你看这宝贝,是与我合衬呢,还是与你合衬?”

的确,毛手抓着毫毛,侯景又和老孙一样都是猴精,这毫毛捏在他手中确实是再合适不过。金一忽然笑了起来,笑而无声,却似是放下了什么东西一样的轻快。

他转向陈庆之,拱手道:“大师,适才与你进入此塔时,小子尚有迷惑,不知事到临头,究竟该采何种立场。幸好,这位猴前辈为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得能与大师并肩对敌,领略一下四十年前名震天下的白袍军神的风采,小子何幸!”

“叽嘻嘻嘻嘻!”侯景弓着身子大笑:“就凭你吗,小辈……”

“笑你祖宗八代!”金一陡然大吼一声,右拳挥出。

这一拳,乃是以巨灵大力,将点金手的金液凝聚成拳挥出,但见金光横空,一个硕大无比的金色拳头一闪,已经到了侯景的面门。侯景躲闪不及,被这一拳打了正着!

金色拳头之后,连接着一条金色的细线,这拳头对于金一来说,就像是长在他自己身上一样。从拳头彼端传来的触感真实无比,金一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拳下打碎了什么东西。

“会有这么容易吗?”连金一自己都不敢相信,尽管这一拳的威力肯定超过了他之前的招数,几乎可以说是他空手状态下能够施展出的最大威力,可是侯景难道就会被这样一拳就打死吗?

果然,那讨厌无比的笑声立时又响起,这一次却是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小辈口气不小,倒也有点本事,竟然连七十二变也学了些皮毛,难得啊难得!叽嘻嘻嘻!”

在金一的拳下,那个侯景仿佛是用琉璃雕成的,一击便碎,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个虚影呢,还是见势不妙,临机用了替身之法?

金一收回拳头,又开始轻轻抚摸着怀中元龟的背甲。不用去看,他也知道,就冲刚才,他连侯景在哪里,影藏法阵的入口在哪里,都找不出来,现在如果侯景打算将自身隐藏起来的话,他也一样找不到。

可以倚仗的,就是自己怀中这只善于卜的小小元龟。

无声无息地,一百零八枚金钱慢慢飞了起来,道道金线连接着,将金钱扩大到了整层的范围。“小辈,这办法在这里效用有限,整座塔都是被猴精经营多年,你现在只能控制这一层,能济什么事?”面对着侯景,卢真人也是前所未有的积极,居然主动开始接管金钱阵的运作起来。

“那你有什么办法?”金一皱起眉头,他也能感觉到,金钱阵的外围一接触到塔壁和上下楼板,就很难再向外扩张,而侯景连影子都能躲进去躲出来的,这样自己最多也只能是勉强自保而已。

卢真人还没说话,陈庆之却笑了起来:“后生可畏啊!不过,金钱神,可否容我与侯大行台好好叙一叙旧呢?”他手一张,十几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叮当作响。

下一刻,那些棋子骤然变大,塔中立时多出了十几名战士,个个身着白袍,向着陈庆之躬身行礼。

这便是当年威震天下,“千军万马避白袍”的七千白袍军!

第四十三章 胜负手

陈庆之使出这一手,金一是个山里出来的土包子,还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处,卢真人这千年老鬼可是见识广博,一看就跳了起来:“这是先秦兵家的撒豆成兵之法!不对,还不止,比起撒豆成兵之法来,这些兵士更多了一分精神,又像是道家的役使力士一般……”

“叽嘻嘻嘻!”侯景的笑声再起,不过这一次,对象换成了陈庆之:“陈庆之!我的化身两度败于你手,只是借你之手成事而已,你还道我当真怕了你么?竟敢追到这里来,今日就叫你去见你的主子萧衍去!这七千白袍,洛阳一战就已经全军覆没,纵然你收得几个炼成神兵,又能奈我何?”

“正好试试新得的这件宝贝!”西南角的油灯中,灯焰一跳,灯下骤然多了一片影子,就从这片影子中,一根铁棒直捣出来,其势也不是很迅疾,甚至连风声都没带起多大,然而却有一种无当无前的威势!

只看这一棒,金一立时对于侯景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并没有见过老孙如何使棒,都只是听老孙口述自己练习的棒法,因此其中的精微处许多都不甚了了,直到后来得到王善的提点,才领悟到了棒法中应有的三五杀法精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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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侯景这一棒,尽管不像三五火车棒法那样的力量强横,却是气势凝练如山,这一棒捣下来,就从旁观角度来说,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哪怕是侧面用巧劲去卸,也觉得无从下手,逼得对手只能和他硬拼气力。

这十来个白袍神兵,气力上能拼得过至少成道千年的侯景吗?

陈庆之不拼!他口中长吟道:“世事如棋……”一面轻轻伸手,探出两指,搭在眼前的棋盘边缘上,只一点。那棋盘就这么轻飘飘地翻了过来。

这一瞬间,金一眼中的世界都变了颜色,除了黑,就是白,只在陈庆之的一指之间!

原本那棋盘下,连着一片黑影,是这塔中仅有的一片。棋盘这一翻,那片黑影竟然像是有形有质的东西,被棋盘就这么拉了上来,代替了原本站在这棋盘上地十几名白袍神兵,迎上了侯景捣过来的铁棒。

那根从黑影中捣出来地铁棒。居然就这么又从黑影中捣了进去。

只是在灯光下极为潇洒地走了一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当然更没有伤到半个对手!

金一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凝神再看时。却见景象依旧。西南角墙壁地油灯下仍旧没有灯影。陈庆之面前依旧是一块棋盘。十几名白袍神兵依旧凝立在棋盘上。一切都似没有任何变化。侯景那一棒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除了。棋盘上原本是黑子所着处。全都换成了白子。而白子处都变成了黑子!

“叽嘻嘻嘻!好一个世事如棋局局新。陈白袍不减当年之勇啊。可喜可贺!”侯景地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沮丧。却好像很是高兴:“遥想当年洛阳一战。你地江淮子弟七千人有五千都被元颢那废物给占为禁卫。只凭两千残兵。就能在北中郎城抵住尔朱荣地二十万大军。白袍军当真是威震天下。只可惜啊。再大地英雄也敌不过时势。你前有强敌后有元颢掣肘。纵使有翻天手。最终还不是落得只身逃走地下场?今日也是一般。这里是我地地盘。不是你地棋局!”

一听此言。卢真人忙点醒金一:“金小辈。你听见么。这便是侯景这厮最善用地手法。故意点出对手地薄弱之处。借以扰乱对手地心绪。若是你禁不起他地挑拨而心浮气躁。先就输了一着。”

金一暗呼厉害。为陈庆之设身处地想一想。这位名将纵横一生。七千白袍渡江就能打得北魏地数十万大军丢盔弃甲。两千人就能敌得尔朱荣地二十万精兵外加无数悍将寸步难进。当真是气吞万里如虎!然而洛阳一战最终败北。江淮子弟全军覆没。剩下他独自一个人逃回江南。其中又大多非战之罪。陈庆之心中能不对此耿耿于怀?侯景抓住这一点来下手。果真是狡黠之极。

再看陈庆之,双眼低垂,只是看着棋盘,眼中光芒不显,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侯景的说辞,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忽然,他又再度抬起了手,伸向棋盘上。只这一伸,侯景那滔滔不绝地话语立时为之一顿。

金一哈地笑了起来:“我还道你真有那么厉害,视智深大师如无物,原来也只是个银样蜡枪头,见到大师要出手,便立时凝神以对,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我……叽嘻嘻!”侯景好似被噎了一下,才又笑了起来。

这一次,陈庆之没有再让他说话,长吟道:

,你弄错了一件事,知道么?世事如棋局局新,不错法,然而方才化解你的那一棒,我只是用了上半招世事如棋而已。这一次,才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局局新……兴衰一劫局更新!”

金一又是眼前一花,适才那种整个世界都变成黑白色的幻觉再度出现,而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楚,那是陈庆之面前的棋盘陡然间扩大起来,将整个世界都划分成了一格一格,就连他自己,这一瞬间也仿佛变成了黑白色,不由自主地要在那棋盘中找到自己地位置!

“铮!”心中的金箍棒陡然放出毫光来,金一灵识猛醒,忙即守心不动。就以这一点为依归,灵台先恢复了澄明,再就是体内地周天诸府,大小灵窍,次而及于钱贯子,再由钱贯子生至一百零八枚金钱,道道金线与那黑白格子并行不悖,将整个塔中世界划分的格外诡异,半晌方才一起隐去。

金一呼了一口气,暗自惊心,陈庆之这心法,神妙一至于斯,指顾间就能将整个世界都化为棋局一般!不由得想起李大白所述地陈庆之战记,当时李大白说过,与陈庆之对战,好似己方的一切都在他地掌握之中,甚至是不由自主地按照他的安排去行动,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白袍军神一步步地将不可思议的胜利握在自己手中。

“恐怕,那并不是什么幻觉,而是陈庆之实实在在的法术,就是这样用的,他就是能将敌我双方的百万大军,乃至天文地理,山川城郭,尽数化入他的棋盘之中,任由他奕之演之,导之弃之!……世事如棋局局新,每一新,就是新的一局,关键之处,就在于是不是入他的局吧。”

正想着,陈庆之抬起头来,望了金一一眼,眼中颇有赞赏之色。他并未多言,又再转头去看着棋盘,手中捻着一颗棋子,在棋盘边上轻轻地敲着,迟迟都不落下。

“不顺利吗?看样子,他并没有能够将侯景纳入到自己的棋盘中来啊,也不知道是这塔中的环境特殊,还是侯景神通广大,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金一正在推敲着,却听侯景那讨厌的笑声又再响起:

“叽嘻嘻嘻嘻!陈白袍,今次你可失算了吧,纵然世事如棋,奈何我可不是这世间的人呐!你的棋局,对我没用,还是吃我这一棒吧!”

这一次,八个油灯全都开始震颤,油灯下都闪出了黑影,却不见铁棒捣出!

听到侯景说“吃我一棒”的时候,金一所有的精神都已经高度凝练了起来,彼此立场已经对立,谁知道侯景会不会顺手捣他一棒?岂料灯下黑影已经出现,侯景的棒却迟迟不来。

那种感觉,当真叫人难过的要吐血,假如金一手中有一件兵器的话,这当口就忍不住要随便找个东西来砸一砸,好泄心中的憋闷了。

“劫还未尽,勿要言之过早啊……”陈庆之猛地双手往棋盘边缘一拍,那棋盘再度飞起,径直向上,越飞越快,那速度与去势,就好似这天地陡然间翻了个个儿,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棋盘就那么从天上往地下落去——“落”向了这一层的塔顶,而且就那么停在了塔顶!

“破局!”陈庆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完全不像是个年近百岁的老僧人,整个人从地上跃起来,纵身朝着塔顶上的那面棋盘猛力一拳挥出。

“你休想!”侯景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先笑再说话,而是先出棒!这一棒之出,四面八方都是棒影,每一盏油灯下的黑影中都闪现出棒影重重,八条乌龙直冲着陈庆之的下盘捣将过来。而陈庆之的拳头,还没有碰到塔顶的棋盘!

金一猛然间将双手一张,十指分开。点金手上金光大作,无量金液沿着虚空中那些金钱之间勾连的金线流淌出去,在空中勾勒出道道金线,似若星辰运行的轨迹。侯景的那些棒影从这些金线之间穿过时,所出的声音恰似锈刀相割,令人耳刺牙酸,心尖尖上都想要伸手去挠一下。

只一瞬间,金一就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他本以为侯景这八道棒影中只有一道是实,其余都是虚招,谁知道道都是实,八道棒影就像八座山一样,压得他胸口气都喘不过来。

“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就好!支持到大师击中那块棋盘!”金一咬紧了牙关,不需要事先约定,也不须陈庆之出声指点,他就是看出来,陈庆之的这一拳若能击中那块棋盘,将是改变眼前局面的关键!第四十三章完

第四十四章 兴衰一劫局更新

注:我认为,标题的倒数第二个字,应该读第一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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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料得不错,陈庆之的这一拳,在他的心法中极为重要,名曰“胜负手”,那是意在扭转乾坤,翻覆天地的一手!而侯景,作为与陈庆之几度交战的老对手,对这一招的厉害处也是心知肚明,故而瞬间动攻势,意图截击,却不料被金一半途拦住。

道道金线裹着重重棒影,出刺耳的摩擦声音,金一只觉得操控金线的手指都要被扭断了一样,却只是一个劲地咬牙苦忍。“再一下,再一下就好!”

正当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侯景却先一步大叫起来:“什么声音,这是什么声音!咕哇!”叫声之惨,令金一也为之愕然,而他手中比山还要沉重的压力,就在一瞬间消弭于无形,重重棒影尽皆消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一样。

而陈庆之的胜负手,也在此时击中了塔顶的棋盘!

第三度的黑白交替,天地翻覆,等到眼前的景象稳定下来时,金一眼前骤然一亮。那一亮,是好似多年的盲人骤然见到光明一般的欣悦——侯景,又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猴精捂着两只耳朵,将铁棒扛在肩上,一个劲地跳脚,惨叫不已:“小混蛋,用的什么古怪法术,弄出这等声音来害我!”

声音?金一茫然,刚才那声音确实是很叫人难受,他听了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也仅仅限于不舒服而已,怎么这猴精的表现,就像是自己捅了他一刀似的?

“是他的耳朵!”卢真人好似现了当年徐福一直都没找到地海外仙岛一样,叫道:“我想起来了,猴精的耳朵极之敏锐,心机也极机巧,受不得杂音干扰,尤其是这种金属摩擦的声音,每每一听到就敬而远之。当时他只有两只耳朵,现在却有了三只了,恐怕更怕这种声音!”

耳朵多就怕听声音?金一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看侯景这难受地模样。卢真人所说地恐怕还真有道理。这猴精一直在抓耳挠腮。上挠下搔。搔到哪里都是一副难受无比地模样。就好似身上有个地方痒痒。可是怎么抓也抓不到。

假如那个痒地地方是从他心里出来地。那又如何挠法?

“吼!”侯景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吼也解不了心痒。他对于自己翻进了陈庆之地棋局之中也不管不顾。指着金一大骂道:“好小辈。用这样歹毒手段对付我。明知道我是用耳聪之力使棒。寻常地兵器根本捉不到我地棒影。便用这种纯粹之极地金气来扼住我地棒。出这等锐声。直穿过耳鼓透入心底。好难受啊!你这小辈。待我捉住了你。将你<骨都穿了铁钩。埋进黄河底下受万年河水地冲刷。求生不得……”

“你以为。我会和你善罢甘休吗?”金一懒得听他废话。点金手紧握成拳。金液凝成地拳头在他地身前跃跃欲出。金光映得他脸上灿若朝阳:“你地棒?我看你是马猴不知脸长。拿了我地宝贝不还……我。打!”

“打”字一出。金一地双拳齐出。一上一下。直取侯景。侯景明知这拳头碰到铁棒上。就会出那种令他要疯地声音。怎敢用铁棒去接?索性将铁棒重新变回毫毛收了起来。一张手。就来接金一地金拳。

“来得好!”金一心中大喜。用钱力制人。这一招他还没有失手过。只要能确实接触到对方地身体。就能尽取窍穴。将对手制住。无论是妖是仙是人。概莫能外!

拳爪相交!金一猛然催动钱力,黄金液流长江大河一样地直冲向对手,准拟一举冲破侯景地身体,将他体内的所有窍穴全部封住。

侯景骤然不动!从金一地手上所传来的力量完全停顿,接住金一双拳的那一对毛毛爪子没有了一分气力,就那么悬在空中,连同侯景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得手了!”金一正要伸手去抓侯景,卢真人陡然惊道:“小心!这是身外化身之法!”

化身?!金一骤然省起,刚开始时他也曾一拳打中侯景的面门,却一点都没有伤到对手,当时还以为是侯景身法惊人,或有什么惑敌的手段,使得他误以为自己击中了,实际上一拳已经落空。现在看来,难道他当时就已经打中了侯景,却被这什么身外化身的法门给骗了?!

“啵啵啵啵”四声响过,金一左手边一声怪笑,迅疾远去:“叽嘻嘻嘻!小辈,你还嫩着呐,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被你近身么?要不是陈白袍,你这条小命就已经交代了!不过,我看你们俩能撑到几时,在这座塔里,我就是无敌的!叽嘻嘻嘻!”

这一层的空间,已经因为陈庆之的

胜负手而变得大了一倍,看上去似乎是陈庆之的胜负塔中层与层之间的间隔,才令原本身处上层的侯景现身在金一的面前。可是,也正如侯景所言,这座塔是他经营多年的处所,真不知道有多少层,他在现实的塔与阴影中的塔之间自由穿梭来往,谁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这一刻,金一却顾不上侯景。而只是默默地看着四周。在金一的周围,倒下了十一名白袍神兵,身上伤痕不一,有的是在喉间,有的是在心口,还有的天灵碎裂。大约因为是神兵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凡人的肉身,因此也没有什么皮破肉绽、血流骨碎的惨状,就那么静悄悄地躺在原地,身子逐渐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

“大师……”金一明白,这些神兵都是因为要救自己,所以才会被侯景伤了。他并不会认为,这些神兵都只是陈庆之的法宝而已,损失了也就损失了。曾经在军中战斗过,金一深深知道,同袍之间的生死情谊,有时候甚至能超越时空,超越生死的界限!陈庆之将他的这些昔日部下炼成神兵,绝对不会仅仅将他们视作一件法宝那样看待!

“你不必在意……”陈庆之刚说得一句,金一倏地一拱手,大声道:“大师,从此刻起,你我并肩作战无分彼此,我的性命,都可以交托在你的手里,正如你的这些部下一般!”

陈庆之霍地转头,盯着金一,眼光中竟有种莫名的东西在闪动:“金钱神……你可知道,这些部下当初就是因为我的无能,才会战死沙场,尸骨不能还乡!而我却芶活至今!我有负于他们,你就不怕我有负于你吗?”

百岁高龄,一代军神,一直是洒然高广,笑傲风云的陈庆之,这一刻竟是眼中含泪,连手都在颤抖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年前,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部下倒在自己的身前,白袍上染满了鲜血,嘴角却带着微笑……

“你们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甘愿挡在我的身前,为我去死?是我把你们带入了死地,是我让你们间关万里,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目标而抛头颅洒热血,以孤军面对敌人的倾国之兵,甚至有五千多人死后魂魄都无法还乡……为什么你们临死的时候,还是这样微笑着!”

金一笑了,走上前去,轻轻扶住陈庆之的手:“大师,你忘记了吗?同为军中同袍,血流在一起,性命也活在一起了啊!如今你还活着,也曾打败侯景,保卫家国,假使他们当时仍然在生,不也还是会做这些事,会和你向同样的敌人挥出刀剑吗?你的命,就是他们的命呐!”

陈庆之闭上眼睛,泪水终于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本是婴儿一般嫩滑的肌肤,这一刻眼角的纹理也显得那么的沧桑。

“叽嘻嘻嘻!陈白袍,你也不用哭,反正今天你来到这里,就不用打算活着回去了!”侯景狂笑,金一甚至可以从他的笑声窥见他现在的模样,一定是在翻着跟头叫好吧?因为见到了老对手痛悔的眼泪,这是他刚才用尽手段才能揭开的军神心中的伤疤啊!

“这一座浮屠,虚实两界,一共四十九层,你放出了这一记胜负手,也过打开了一层而已,我看以你的法力,顶多翻个九层吧?能顶什么用!叽嘻嘻!”侯景语带调侃:“何况以你现在禅心失守,追悔当年的心境,还能再放出一次胜负手吗?那可是要堪破胜败和生死,将一切都置之度外,才能鸟瞰全局,翻云覆雨的啊!”

“你说得不错。

”陈庆之终于睁开了双眼,语调前所未有地平静。而侯景却瞬间闭上了嘴巴,他已经觉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此时的陈庆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心魔而禅心失守;相反,这位白袍军神,极有可能正处于他一生中最强的时刻,所有的心魔,此时都已经一扫而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已经堪破了胜败和生死!

因为军神的双眼中,黑与白都在闪闪放光,而且光芒溢出了眼眶,一圈一圈地扩大,渐渐地,整个棋局笼罩下的白塔都开始晃动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侯景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却仍旧不敢相信。

“如你所言,一层一层地翻找,是捉不到你的……”陈庆之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晴无雨,似乎有一种超脱的怜悯,又似有一种投入的喜悦:“那么,就把这座塔整个翻过来吧!”

一声龙吟,来自天外,整个黑白色的世界都为之震颤,细听才知道自陈庆之的口中:“翻覆两家天假手,兴衰一劫局更新!”第四十四章完

第四十五章 万劫不复

四十五章

劫,乃是棋中的术语。对于两方都不肯放弃之处,双方轮流找劫,逼使对方在更大的损失与劫之间取舍,一个劫争的胜负,极有可能就关系到全局的胜负。

然而若论强烈,劫争的重要xìng也未必能比得上胜负手,劫争通常都会以双方的利益交换而告终,极少是单方面的失败。可陈庆之此时所放出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超乎想象之上的毕生绝学。

他双手一上一下,夹着棋盘,双手一下翻覆,那棋盘就掉了个个儿,金一的眼中,这一层的佛塔便又骤然扩大了一层。与之前放出一记胜负手,才打通了一层佛塔不同的是,此时陈庆之的手中棋盘只经一劫,上下两层佛塔便随之消失,黑白sè的世界不断扩大,不断延伸,头顶已经出现了穹窿,而脚下则是无尽的黑暗!

三劫,棋盘三次翻覆,上下的空间就已经扩大到了原先的七倍之多。

“这样的招数,恐怕就连陈庆之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驾驭的吧!”金一看的分明,尽管陈庆之片刻间就已经将棋盘翻覆三次之多,但这三次之间的时间间隔却不一样,第三次明显比第一次更长了一些。想来,他刚刚用出这招劫争时,侯景是措手不及,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也已经针对此招展开应对。

不用说,侯景此时的压力也是极大,以至于竟没有如常一般发出令人恼火的笑声,更没有口舌功夫搅乱陈庆之的心神。

等到三劫已罢,陈庆之的手也慢了一些,侯景方才又笑了起来:“陈白袍,劫数本是佛门语,这座浮屠正是为了供奉图澄上人的法体,用以历劫之用。若非经历成、住、坏、空的四中劫一大劫,此浮屠断不会坏灭。你在这里大放劫争,却连一小劫地时光都无法陵替,又怎能翻覆这座浮屠?”

“浮生如梦,一堕十劫!侯景,你道佛法是用来计算的么?”陈庆之双手夹着棋盘,身上却渐渐变得朦胧起来,细看时才能发觉,有一丝丝的雾气从他周身上下冒出,一面蒸腾而出,一面又丝丝钻入棋盘之中。

那些雾气,竟是血红血红sè的。

金一曾经见过一次这雾气。那是陈庆之初到城。前来与他分明敌我地时候。受到史万岁身上煞气地感应。他当时全身上下都放出了这种血红sè地雾气。尽管当时其威力内敛不发。但史万岁这等从来不服人地悍将却也为之折服。

其名曰:万人敌!

“一善念生。十劫不堕;一恶念生。十劫不返。侯景。你地所作所为。罄竹难书十恶不赦。若以劫数而论。乃是万劫不复!凭这一座小小浮屠。你想躲到什么时候?”身上地雾气不断涌出。陈庆之地身周越来越红。越来越浓。几句话语间就已经成了一片血海也似:“我这煞气。历经数十年地大战而得。又经数十年静心修炼。世间万物早已不萦于怀。惟有你以一己之利。戕害江南万千百姓这场孽。才是令我这煞气血红至今地根源所在!”

陈庆之地声音越来越响。到后来已经是声若巨雷。在整座浮屠之中轰轰作响。回荡不绝。而他身上地血红煞气。亦是如同一片血海迅疾扩大。沿着分割世界地格子蔓延开去。

蓦地。陈庆之暴喝一声:“侯景!真真实实。看看你造下地这些恶业吧。无论你躲到哪里。都逃不过!”他左拳挥出。身旁血海波浪狂涌。一**将他手中地棋盘吹卷而上。直飞上空。刚刚撞到头顶地塔壁。血光只是一闪。佛塔地板壁就在这血光中化成了虚无。

棋盘连飞十三层。都是一闪而过。那凝聚着侯景多年地心血经营而成地光影两重浮屠。就这么被一层又一层地化为乌有。整座浮屠节节升高。直似要长到天上去一样。

面对此景,侯景哪里还能再稳坐钓鱼台?原本此时最好地办法,就是现身出来与陈庆之决战,这位白袍军神在战场上虽然是算无遗策,智珠在握,但他从小身子孱弱不习弓马,武技方面连一个寻常的猛将都敌不过,怎会是他这手持神兵铁棒的得道妖jīng的手脚?

然而问题在于,陈庆之的黑白世界的急剧膨胀,并不单纯,金一地金钱阵竟也是水涨船高,随着一层层浮屠被陈庆之化去,金钱阵也随之扩张到塔中各处,黑白两sè的世界中多了一层金sè,居然相得益彰,并行不悖。

要是在这种环境中挥动铁棒,势必又要发出那种令他发疯地摩擦声音,三只耳的侯景对于这种声音地敏感度远远超过寻常,听久了连他的道心都要失守

自败!严格说来,无论是陈庆之还是金一,想要在侯景一决高下,都是输面较大,他早已将这浮屠地光与影分离,向上的二十四层有光而无影,向下的二十四层则是有影无光,光影之间zì

yóu穿梭,再加上他能随时用化身之法抵挡对手的攻击,简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就是这样的不败之地,却被陈庆之与金一的联手破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壁垒一层一层被陈庆之的劫争破去,却无法现身出来向陈庆之发动哪怕一丝进攻。

“叽叽!”现身以来第一次,侯景的声音中少了得意的笑,多的是惶急和发狠:“这是你们逼我的……看法宝!”

“法宝?!”金一原本就已经是加足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看着陈庆之作法将侯景的布局破去,就像看着池塘里的水被一点一点地抽干,最终水涸方可捉鱼一样。然而侯景成道至少也有千年,他会就这么束手待毙吗?听得法宝二字,金一顿时jǐng号大作,左手托起来元龟,右手挥动五弦一般拨动着金钱阵中的金线,那些金线纷纷换位,彼此间的纹路竟那小小元龟背上的龟甲裂纹相似。

陈庆之倏地抬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sè,而这样的眼神出现在这位素来算无遗策的军神眼中,份外地叫人惊骇:“传国玺!侯景,亏你竟能参透这法宝的用法!”

一声巨响,头顶上的浮屠板壁中骤然飞出一片毫光来,在陈庆之的棋盘上只一罩,这块势如破竹犹如夺旗猛将一般的棋盘,就好似被一座山当头压下一样,怎么飞上去的,就又怎么飞了下来!

陈庆之一咬牙,浑身血光大盛,如果说刚才是浓稠的犹如鲜血,那么此时就是血凝成痂,透出了紫黑sè的血光来。残血如刀戟,从他的脚下拔地而起,将陈庆之整个送上了天际。

双拳并起,仿若拖着千钧力道,令陈庆之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缘由他的双臂也被凝结成块的残血掣肘,挥动时连同那些凝固的血块一并都被拉长了,就连拳头打到棋盘上时,溅出的也是点点的血块。

棋盘坠势骤然止住,且有重新向上飞起之势!陈庆之咬紧牙关,双拳连续向棋盘上猛击,挥动之际越来越慢,拳头的力道却越来越重,突然间他一张口,哇地一声,一口血喷在了棋盘上。

“呕……血……谱!”陈庆之咯着血,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中吐出这三个字来,数十点光芒应声从他的袖子里飞出,落在他双拳擎着的棋盘上,错落有致,如两军对垒。每一颗棋子,都在放shè出光芒,那光芒似若有热力,将陈庆之吐出的鲜血,还有之前溅在棋盘上的那些血块尽数融化吸收,随即一个接一个地化成了白袍神兵,用和陈庆之一样的姿势,擎起手中的各sè兵器,或者就用双手,顶起头上的棋盘。

那棋盘顶着头上璀璨的法宝毫光,在陈庆之与一众白袍神兵的推举之下,又再度向上飞起,升势甚急!

“这样都压不住你,连本命jīng血都吐了出来,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叽叽!”侯景气急败坏地叫道:“既是如此,我就和你拼了,看是你的舍身一击厉害,还是我这上古法宝了得!看我的传国玺!”

传国玺!单单是这名字,就已经让金一惊愕万分,卢真人更是狂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是始皇之宝,就算他能找到,也绝无可能懂得使用之法!”

“等下,传国玺当真是法宝?为何从秦到汉几百年,我却从未见那些书简上提起过?”金一所惊者正在于此,传国玺若是法宝,以其对于人间帝王的重要xìng来说,一定不是件简单的法宝,为何在传国玺流转于世的这些年中,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一点?而且,这传国玺是从chūn秋时就流传下来了,并非一直在帝王手中,好比玉工和,身为这法宝的发掘之人,莫非也是一名世所罕见的大术士?

卢真人却只说了四个字:“番天之法!”金一顿时大悟,原来这传国玺,就是上一位手握“权柄”的千古一帝秦始皇,用番天之法所制作的法宝,大抵只是借用了玉玺做承载之物罢了。

“既然如此,我就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了!权和钱,本就是一家啊!”金一昂首向天,飞隼变起处,肋下双翅伸展开来,一飞冲天,口中喝道:“大师,让我来接下此宝!”

第四十五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四十六章 所谓英雄

四十六章

回想起来,宇文取得“权柄”,到初初悟出“番天之法”,做了那枚令张天师都要吃上暗亏的印出来,其间也不过用了短短的数十rì而已。而秦始皇从秦王到皇帝,手握天下权柄数十年之久,假如他一直都是在用“番天之法”来煅炼这枚传国玺,其中所蕴含的威能,绝非金一所能想象的。

可即便如此,难道他就能眼睁睁看着陈庆之豁出xìng命去抵挡这枚秦皇奇宝?更关键的是,就怕他豁出xìng命,却还是抵挡不住呐!

“假若这传国玺的力量与宇文大家系出同源,那么就是与君王的威权相同;而陈庆之的神通,很明显有两个窍要,他是以战场上凝练出的万人敌煞气,来推动从棋盘中悟出的大道。兵威,虽有弑主之时,但最终仍旧是会屈居于权威之下,这是历代的规律!”

仅凭自己对于宇文力量的认识,再加上所读过的那些秦汉书简,金一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便侯景并不能发挥这法宝的全部法力,然而权威胜于兵威,传国玺又是千古一帝的随身之宝,陈庆之纵然是一代军神,苦于手中无兵,只怕也不是这传国玺的对手呐!

“小辈,你所料不错!此宝在始皇身边轻易不用,只是在当年始皇过云梦泽时,遇到大风大浪,险些倾覆龙舟,当时随驾的术士出尽法宝,连风伯雨师和四海龙王都拘了来,却也无能为力,据称是祖龙为祟!正是始皇亲自将传国玺祭出,砸入水中,方才平息了这场风波,八年之后有神人持此玺还于始皇,言道明年祖龙死。”

卢真人的声音颤抖,说话的速度却是极快,唯恐来不及在金一对上传国玺之前把这些话说完一样。“小辈!始皇平生不爱钱财,他这传国玺可从没受过任何钱力的侵蚀,和那宇文伏‘权柄’时就借用了你的钱力情形完全不同,你万万不要轻敌!”

“……怎不早说!”飞身而上地金一身形奇速,完全不像陈庆之那样步履维艰,一闪身就已经到了棋盘之上,迎面一片七彩毫光飞来,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撞在了高山上,尽管身子并未接触到实物,却还是酸痛难当。

“这传国玺好生厉害!”曾经协助宇文伏权柄,曾经几度助他驯服权力的暴走,金一只道自己对于应付权力早已游刃有余,然而一接触到传国玺的力量,他才明白,那几乎是完全陌生而又前所未见的强大!

“孔方兄,你能找到传国玺的位置吗!”将点金手运起,钱力凝聚在双臂交叉身前,金一奋起全身的巨灵大力,来抵挡那如山一样的重压,只是要维持在当地就已经豁尽了他全身地力量,还犹有不足,更无余裕去找寻传国玺。

金主也大声回应:“找得到。就在你地头顶三丈远处!只是一百零八枚金钱。竟无一枚能飞到咱们头上。更不用说击中那东西了!”保持着钱神对于权力地一贯藐视。金主只称传国玺为“那东西”而不名。假如他懂得西晋时地语言地话。想必就应该叫传国玺为“阿堵物”了吧?

金一也管不了那许多。此时头顶悬着一件法宝。他可是见过数万大军、山神土地在宇文权威之下俯首听命地场面地。假如落到了那种境地。对着侯景去三拜九叩。这还用做人吗?死了都不安生啊!

“金钱既然飞不上去。那就只有我自己冲上去了。反正我每次用钱力对敌。最后总是要落到这地步地!”金一正要运力上冲。却听卢真人嚷道:

“小辈。你太鲁莽了。不听我适才对你说地?始皇一生不爱钱财。这件法宝可从没受过钱力地侵蚀啊!你就那么有把握。冲到传国玺面前就能控制住他?万一失手。侯景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了!”

他是急得不行。恨不能取得身躯。从钱贯子里冲出来和侯景决一死战。只可惜力有不逮。见到金一又要以身涉险。忙即出言提醒。

金一大惊。奋力将头抬起来。只觉得抬头时每一节颈椎都被巨力压迫着。随时都可能碎裂开来。仗着他从小生就地特殊体质。嘴里又咬碎了一颗菩提子。才能堪堪完成抬头这么简单地一个动作。

头顶,果真漂浮着一枚滴溜溜乱转的印绶,方圆仅只四寸,上有五龙交钮,放shè出万丈毫光,所到之处无论是陈庆之的黑白格子,还是金一地金线,全都无影无踪。

金一只看了一眼,赶紧又将头低了下来,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先惊后喜:“卢真人,你说的什么话来,什么这传国玺从未受过钱力地侵蚀?那上面,明明有一个角是黄金镶就,而且不是包上去,好似那一角原本就是金而非玉啊!”

“这,这怎么可

卢真人自秦二世登基之时起就被圈在骊山中看守大阵千年来,传国玺经历了多少主人,多少沧桑?史书所载,东汉末时王莽篡汉,遣人强取传国玺,孝元皇太后愤而将它掷在地上,摔缺了一角,王莽遂用黄金镶嵌,于是传国玺上就这么多了一角黄金。

这段史籍,金一也曾经听先人讲解过,然而当他掌握了钱神的法力,又知道玉玺之中藏有关于权柄和权力地**力秘密时,便可知道这“镶”上去的一角黄金,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在那如山般压下来的“权威”之中,分明能够感觉到一丝熟悉的钱力!

“叽嘻嘻嘻!”传国玺一出,便扭转了乾坤,陈庆之步履维艰,金一也是寸步难进,侯景状况大好,心情也就大好,笑声再度响起:“怎样呐,陈白袍,还有你这小子?本事不小呐,居然在我传国玺下还能支持这么久,不过看你们这样子,顶多也就是勉强支持罢了!如何,还是不要逞强了,乖乖对我称臣,将来我若凭此宝得了中土的天下,封你两个就做开国元勋吧!叽嘻嘻!”

“笑吧,笑吧!马上你就要笑不出来了……”一面暗暗蓄势,金一一面窥伺着周边的情势,忽然发觉一件很古怪的事,出声道:“侯景!为何你不敢手持传国玺,甚至不敢靠近?”在传国玺的周围,确切地说是在陈庆之所开辟出的黑白世界之中,都见不到侯景的影子,即便是在他已经凭藉传国玺一举扭转了局面的前提下。

“小子,你懂什么?法宝只须祭出便可,难道还要用手拿着吗?叽嘻嘻嘻!看你这么笨,开国元勋恐怕你没指望了!”侯景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用更嚣张的口气回答。

金一却也笑了起来,一面低头朝着陈庆之比了个手势,也不晓得对方能不能领会,一面笑道:“是吗?哎呀,那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想不到有人拿着传国玺这样的异宝,居然只懂得用它来砸人,别的神通却是半点都激发不出来呢!就不说别的,假如你会黑手那一招的话,我和智深大师早就被你擒住了!”

这次被嘲笑的结果,是侯景恼羞成怒:“只用砸也要你的命了!宝玺在手,天命在我,尔等能奈我何!给我灭!”

与他同时喊出的,是金一的声音:“给我落!”

话刚出口,一百零八枚金钱骤然收回到他的身边,紧紧贴着他自己的身体,远远望去就如一件连环金甲一般,彼此之间的金线连缀,恰如系甲丝绦。在这些铜钱上,海量的钱力来回流转,金光闪耀,金一整个人就像是黄金铸成。

“腾蛇变!”运足全身所有的钱力,只用菩提子的jīng气护住了心脉,金一施展出虫豸变中的腾蛇变,不为别的,就为这一变的名字,正与传说中的一种神兽相通。

金光一闪,从肺脉直透紫府,金一全身骤然变作了长长的蛇形,两肋原先属于飞隼变的羽翼变成了膜翅,翅尖甚至多出了两只利爪。

金光再度一闪,腾蛇变中的金一化光而飞,直取在空中乱转的传国玺。的黄金一角!

“好大的胆子!”正待将传国玺全力砸下的侯景,被金一抢了个先手,而且来势居然是出乎意料的敏捷,即便在传国玺的重压之下,这瞬间也抢近了两丈之多!“天命在我,孰敢抗拒?我命你灭!”

这个“命”字一出口,好似引发了传国玺中的威能,金一原本已经觉得头顶有一座高山重压了,此时更是山岳也不足以形容这种威力,那简直就是整个天地的意志都压在自己的头上,自己的心上,除了卑躬屈膝、俯首听命,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念头!

疾如闪电的腾蛇变,在这样前所未有的重压下也是火光全消,金一再也难以寸进,双膝都开始剧烈颤抖着,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地喝令着:“跪下,跪下,臣服,臣服!”

就在此时,金一心中的那根金箍棒骤然间毫光大盛,不仅照亮了金一的心田,更是上透灵台,从金一的天灵盖中直shè了出来,正正地顶在传国玺的下方。笼罩四周的传国玺的光芒,被这一棒顶起来,仿佛是撑起了一张穹庐一般,竟尔出现了一个没有权威存在的空间!

“我、不、要!”头顶的重压稍去,金一用尽肺里的空气,冲着头顶大吼起来:“世有英雄,天地面前也从不屈膝,神佛头顶也要笑傲,想要让我摧眉折腰,除非折断我的心中铁棒!”呼的一声,朱红sè的双翅再起,这一次却是玄鸟变,金一掠过头顶丈许的空间,一指正点中传国玺上的黄金一角!第四十六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四十七章 荧惑守心诅玉玺

这或许是金一平生所见过最亮的一块黄金了吧?

随着他全身钱力汹涌地注入,传国玺上所镶的那一角黄金从普通金子的亮度迅速增强,黄金色的光芒逐渐绽放出来,从一开始的被传国玺上宝玉毫光淹没,到露出一点亮色,最后是喧宾夺主,金色的黄芒光耀胜似骄阳,光晕所及竟变成了浑圆,再也看不清原先那一角黄金的本来形状。www.65txt.com-====-哪怕是传国玺的七彩毫光,也只配给这一轮金色添上一层轮廓,就仿佛是太阳外围的日冕一般。

“你做了什么,该死的小子!”侯景惊怒交迸,金一能够冲近到传国玺的身边,他虽然意外,却也没当回事,这宝玺的神通他曾经见过多次,当真是鬼神都要低头,即便他尚未摸透传国玺的用法,相信也不会被这小子摸一下就能折服。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令人匪夷所思,以他成道千年的妖精之手,用的又是承载着千古一帝秦始皇的权威的至宝传国玺,被金一这么个小子一根手指轻轻一点,竟然就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而金一此时却也不好受。即便是宇文山之战后全身的权威失控,“大权”的威力暴走之时,他也不曾感受到这样强大的压力!或许是因为,传国玺上的力量与“大权”虽然系出同源,但只是权威的凝聚,那种吸蚀腐坏一切的特质减弱了许多,他又是隔着一角黄金接触到其上,这方面倒还能承受。

可是这枚传国玺的权威,比起金一曾经尝过的那种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的!假如将宇文力挥下的权威比作一个将军的话,那么这传国玺便是君临天下的皇帝,皇威如龙,睥睨八方无可抵挡,率土之滨尽皆臣服!

要买通这样地权威,需要多少钱力?金一不知道,因为他身上所有的钱力都已经输入到那传国玺当中去,到后来已经完全是身不由己,传国玺就像是一头怪兽,贪婪地张开大口,吞噬吸取着他身上的钱力。以至于他连金钱阵的变化都无法维持了!

幸好,这一仗他并不是孤军作战!传国玺地光芒消失,那笼罩塔中、令陈庆之寸步难进的无边威压也随之消失,他身边的血海就像是被压到了极致地强弓一样猛地弹起来,冲天血光从金一的身边一闪而过,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染成了血红色

“侯景,纳命来!”陈庆之的怒吼声,令整个浮屠也为之振动!这一喝之威,再加上爆出来的煞气神威,犹如狂风吹过浮屠的每个角落,墙壁上的八角油灯齐刷刷地熄灭,再也不能照耀浮屠之中。

须知侯景在这浮屠中地布置。乃是光影四十九重天。他自由穿梭于光影之间。才能游刃有余。而这八盏油灯。几乎可以说就是他地阵眼。也是这光影四十九重天中唯一在每一重之中都有。而且完全一样地事物!

八盏油灯一旦被灭。光影四十九重天也应声崩碎。整座浮屠内地空间骤然扩大。周围地塔壁不复存在。黑暗与光明两色交替出现。在周围演绎出无穷无尽地变化。那正是混沌初开。阴阳初判时天地间地景象!

“小心。绝对不要踏出我地棋盘之外。否则身化阴阳二气。除非是三清道祖才能救得了你!”原本在陈庆之手中擎着地棋盘。此时已经到了他地脚下。而且方圆亩许大小。好像是漂浮在这无尽地阴阳二气之中地一片孤岛。托起了白袍军神。棋盘上。无数道直线纵横交错。交叉点上星罗棋布。尽是黑白两色地兵士。各各手持兵器。身披甲冑。团团围成一个巨大地包围圈。圈中正是侯景!

“多谢警醒了。不过我现在是想动也动不了啊……”陈庆之地提醒。字字落入金一地耳中。他却无暇回应。这光影四十九重天虽然是崩溃了。可是传国玺上地威能却丝毫未减!他勉力支持着身体。一只手指顶着那小小地传国玺。

这是极其诡异地场面。金一全身上下充斥着巨灵大力。就算当真是天压在他地头上。他也有信心能捅个窟窿出来;而这传国玺方只四寸。一把就能攥地过来。常人两根手指也可以轻轻拈起。按理说。金一应该是胜任愉快。能将这块小小地石头玩弄于鼓掌之间才对。

可事实上。金一全身地力量一丝都用不上。传国玺地权威却已将他地每一个毛孔都封住。令他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只能仗着体质苦苦支持。不知怎地。这样地感觉忽然让金一想起了高长恭。当他化身大威天龙。尽展佛门外道八部众之一地龙部威能之时。却被宇文

黑手一把攥住,在那霸道无双的权威之中,高长恭一样的有力使不出?

“这就是权力的神通所在吧……咸阳赐剑,白起伏诛;钟室藏兵,韩信授!任你天大的英雄,也叫你有力难施,只能坐以待毙!”金一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波浪,那浪并不很大,却凉彻心扉,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被困在五指山下的老孙,那连吃个果子都要靠他这个小童去摘来的齐天大圣!

“不行啦,小辈!这东西的威能过盛,我的钱力不足以抵消它,若是本神的神体在这里,又另当别论……”金主也极其难得地露出了怯意,尽管有一角黄金为突破口,但其后的传国玺之中浩瀚如沧海的权威将他的钱力统统吞噬,到了吞无可吞的时候要怎么办?

“哎!到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要我老人家出手了啊!”好似每到金主窘迫之时,卢真人都会出这种幸灾乐祸的语调,不过这一次,金主也很期待卢真人不是单纯的意气之争而已。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大家的性命安危的要紧时候!

“小辈,我教你呐,不要只懂得拿钱砸,也不要一味用力量去顶!权这种力量,强是很强的,却不是无懈可击,破绽多得很,况且这传国玺,说白了也就是始皇出的一颗印绶而已。抓印,你说该找哪里?”卢真人见金主也闭嘴听教,更加得意,语气都变得慢条斯理,一副欠揍的口吻。

然而他说的话,却令金一灵台一亮:“印把子!要抓印,就是要抓住印把子,怪不得每颗印的上面,都有一个印把子,原来就是让人来抓的!”

“孺子可教!权力本身,其实毫无威能,那法宝‘权柄’藏在骊山大阵之中上千年,也只是烂木头一根而已。非得要有人抓住了印把子,这宝贝才能挥威能!你这么一味地去硬顶,只是愚人而已!”

金一正要点头,却觉自己身上最后一滴钱力都快要被这传国玺给榨干了,不由得痛骂:“老不死的,有话不会早说!我现在半点气力都使不出来,手指头也动不了,怎么去捏那印把子!”

卢真人火气立刻旺盛:“小辈!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我老人家难道会给你挖个坑跳?就算你现在能行动,这枚宝玺业经侯景炼化多年,他自有掌控这印把子的手段,哪能轻易被你抓住了!闲话少说,看我的!”

金一只觉得腰间一动,那藏着卢真人的魂魄的钱贯子忽然扬起头来,带动了空中一枚金钱,从金一的头顶斜斜掠过。那是占据了天罡星位的一枚金钱,由于金一所学的只有地煞星数的变化之法,映射到这金钱阵上,也只有地煞位的七十二枚金钱会因应他的变化而运转。于是,当他全身的钱力都将被吸尽时,这天罡星位上的金钱却还有行动之力。

而这枚金钱的运行轨迹,却是暗合天巧星的轨迹,从天市垣斜斜飞向天微垣,其与钱贯子之间相连的金线,刚刚好从传国玺那五龙交钮的印把子上掠过,折射出的光芒,正正从紫微星位上透了出去!

就在这霎那间,金一手头一松,全身上下都是一松,就像是从牢笼里挣脱了出来一样,他手指尖只是稍微一用力,原本纹丝不动的传国玺好似忽然恢复了一块小石头的本色,就那么轻飘飘地被弹了出去。

终于身得自由,金一当真是如蒙大赦,飞身从上方跳了下来,落在陈庆之的棋盘上,落地时两脚一软,竟然险些跪倒在地上。他知道这是脱力的后遗症,此时钱力已空,连忙又摸出一颗菩提子吃了下去,一股清泉流过全身,登时又生龙活虎起来。

而此变一出,那身处众神兵包围之中,手持铁棒满不在乎的侯景,陡然向上望来,眼中射出的光芒惊异莫名:“周天星斗之紫微宿!卢老鬼?!你这老鬼竟然在这里!”

“只是这么一招变化,就被认了出来,看来你们两个当年的感情还不是一般的好哩!”金主忍不住揶揄起卢真人来:“我问你,我们现在是跑出来了,可那些留在传国玺中的钱力怎么办?”

要是换在平时,卢真人对于他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做派必定要大加~伐,可是此刻,卢真人却反常地根本不予回应。金一手中的钱贯子,忽然又动了起来,再一次,一枚金钱落下,划过天空中的一颗星位。

“荧惑守心!”侯景的脸色顿时铁青。

第四十八章 镇神头

荧惑守心,即是火星侵入紫微垣,徘徊不去,天文中视为大凶帝王之征兆。www.65txt.com-====-始皇三十六年,即是始皇最后一次出巡的前一年,天文便出现荧惑守心之兆;除此之外,有陨星落于地面,刻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又有人将始皇八年前在云梦泽降伏祖龙时所失去的传国玺送还。种种不祥的征兆,最终倒向了次年这位千古一帝的猝死沙丘。

然而卢真人在这个时候,演化周天星斗中的荧惑守心天象,当然不是为了征兆哪位帝王的凶信。因为荧惑守心,正是化解侯景对于传国玺印把子的控制的关键一着!

“荧惑守心,之所以主天子失位,国家大凶,正因为天子受命于天,自有其信物,始皇所持的就是这传国玺。”是恨到了极致,还是无所关心?卢真人此时的语调,却又平静了下来:“夏商两朝,千年之间,人间只有王,而没有天子,天子之称呼,始于周室,那是商周革命、封神一役的结果,天庭正是从那以后,才确立了对人间的统治权。不过周室的受命于天的信物,乃是九鼎,而始皇则灭东周,移九鼎入秦,将其中的天赐权威尽数抽离,注入这传国玺之中,事实上是以他自己的权威,代替了天赐之命。”

“方才你在顶着那传国玺之时,我默察天星流转,觉侯景这厮用来控制传国玺的手法,竟是上拟天象,用紫微星之力来操控传国玺的印把子,取其受命于天之意。这一手,说来甚是巧妙,以侯景之能,本来是绝无可能引动传国玺中的威能地,所谓沐猴而冠,这猴精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承纳如此大能?他借用星力行事,却收到了四两拨千斤之效,才能使动这枚传国玺……”

“因此,荧惑守心,就成了瓦解他对于传国玺的操控的关键手法?”尽管听了卢真人的解说,金一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一件法宝,其玄虚处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之外,传国玺不但关系到天命所归,更是上应天星!假如不是机缘巧合,换了个别人与陈庆之一同来和猴精敌对,或是他金一并没有在骊山中得到卢真人地帮助,学懂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变化之法,那么这件传承了中土气运的法宝,岂不是人间无敌?

怪不得,这猴精胆敢吹出大气,号称要一统天下!不过,有这样地法宝在手,为何侯景却一直躲在这座塔中?这当中,又蕴含着什么他的致命弱点?

卢真人的口气颇为悻悻:“我怎知道?我虽然学道有成,毕竟是凡人肉身,为了求得长生之道,才会将自己的性命与周天星斗大阵合二为一,得一个所谓的天人合一;这猴精可是天生妖精,不入十类之中,你可不要以为,他离了这座塔,就会阳寿骤减,魂归离恨哩!”

此时,那传国玺已经收敛了光芒,静悄悄地悬在空中,一束星光从天顶的紫薇星位上投射下来,将这件法宝虚空凝定。<<>>

侯景几次作法召唤,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情知自己的法术已经被对手破了去,恨恨地骂道:“卢子厚!你这老鬼,当初叫你逃你不逃,反而出卖了同侪,现在又来坏我地事!祸害千年不死,说的就是你!”

“侯景。你现在还有余暇来和人计较旧账吗!”陈庆之冷喝道:“你祸乱天下。荼毒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容你这等人逍遥?今日便是假手我二人。来取你地狗命!”

他地煞气血海。此时已经片片凝固。血块落在棋盘上。便化成了一个个神兵。相互连缀起来。其势夭矫如龙。已经将侯景团团围困在当中。

然而比起适才。情势又有所不同。失去了钱力地金一。等于是赤手空拳。不仅失去了点金手地神通。就连金钱阵也不能随心操控了。在这情景下。侯景手中方才被封印地一件法宝。便可挥出其本来地威能了。

“叽嘻嘻嘻!”侯景随手一棒挥出。那铁棒骤然变大。十余丈长。合抱粗细。着地只一滚。便将十来个神兵碾成了粉末。依旧还是一块残血。

“陈白袍。你机缘巧合。破了我地光影四十九重天。算你厉害。不过就凭这些破烂货色。你就想要我地命?你地清秋大梦吧!”

我地铁棒……金一地目光死死顶着侯景手中地神兵。自从山上失落此宝以来。金一朝思暮想。都是在为了这宝贝而担心。为了五指山中可能还在与西天诸佛奋战地老孙而担心。此刻能看却拿不到。他地心中真似油煎火烧一样地难受。

陈庆之却从容笑道:“侯景,不论你有什么神兵利器,你难道忘了,身在我地棋局中,你也只是一

而已?”

“叽嘻嘻嘻!”侯景的笑声中,听不出半点担忧:“好极!待我将你地这些棋子统统一扫而空,教你没棋可下,拿什么来吃我这颗子?好宝贝,给我变,变,变!”

他手中的铁棒,每一声变就大了一圈,三声变之后,竟已长达百丈,横亘如山,光芒闪动间慑人心魂。只见侯景掌心一动,那已经变得无比巨大的铁棒迅疾旋转起来,单单是铁棒旋转时带起的狂风,便已经令棋盘上那些棋子毁灭后遗留下的血块被吹卷得无影无踪。风势再大一层,靠得近些的神兵也站脚不定,飘忽欲飞。

“连!双!”陈庆之两招连出,棋盘上的神兵就近手手相挽,连成几排,前排与后排平行,前蹲后抵,霎时间众神兵排成阵列,正似巍峨高山一般,迎向铁棒掀起的狂风。

侯景笑声不断:“叽嘻嘻!只是风势,就令你的神兵应接不暇了,且看这一棒如何?”风势陡然变得舒缓了下来,却并不是因为侯景收起了兵器,正相反,那是因为这法宝山岳一样的巨体压迫下来,连大气都被压得无处可以宣泄,坚凝犹如实质,无法流动了!气不能流,风从何来?

如此威势,山也要让路,海也要分开!先前坚不可摧的神兵阵列,也经受不住这样大力的轰击,一排排地被铁棒碾成齑粉,变回原形,铁棒的黑沉巨体上,到处都沾满了神兵所化的血块。

然而,目睹此景,陈庆之,这位白袍军神,嘴角却绽放出了笑容。他端立不动,单手背在背后,朝着金一的脚下弹出一枚棋子;另一只手挥出血红的煞气,牵动棋盘上那些神兵,阵势再变:“扭羊头,缠丝绞!”

此言一出,那些棋盘上的神兵,还有已经沾在铁棒上的血块,忽地一起出红光来,粘稠的就像是真正的血一般。其势,并不是一味地拦阻铁棒的滚动之势,这样的大力,如何能拦得住?更不用说侯景使棒的手法,原本就有如山岳之凝重!

扭羊头,乃是棋中的一种手法,反复叫吃,逼迫敌人的棋子不断改变方向;缠丝绞,亦与此相同。陈庆之此时所用的手段,便是以自己的煞气,将这横行霸道的铁棒限制在棋盘之中,任他如何肆虐,终究不能越出棋盘的范围之外。

几缠,几绞,陈庆之的神兵已经悉数变成了血块,凝结在铁棒之上,而铁棒的舞势却只有越来越急,越来越疯狂,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限制其狂舞!

但,金一的眼睛却亮了,他已经明白,陈庆之究竟是在做什么!铁棒的势头如此劲急,几近疯狂,甚至已经超出了侯景驾驭的限度之外,铁棒在挥舞之间,已经渐渐失去了侯景那特有的凝重手法。当侯景无法自如操控这柄神兵的时候,就是陈庆之给自己创造的最佳时机!

侯景的眼力,自然也看出了这一层,然而这件神兵他得之不久,纵使彼此间有些默契,又怎能收由心?纵使以金一和这铁棒的心魂相连,也会有被寇谦之逼得脱手的一日,何况侯景现在面对的,是一代白袍军神陈庆之!

“哼!”几度试图改变铁棒的运使,却都被陈庆之的弈棋手法搅乱,侯景恼了起来,吼道:“别以为你会有机会,你自己也在这棋盘中!你的那些神兵,现在都已经毁去了,待我把你一并打了,看你还弄什么鬼!”

他和身而上,双脚并起,朝着铁棒的末端狠狠踹去,这座沾满了血块的铁山登时飞起,疯狂旋转着向陈庆之的方向猛扑过去,其势笼罩,那方向的棋盘都在其中,陈庆之要躲,就只有躲到棋盘之外,落入那变幻莫测的阴阳二气之中!

陈庆之不躲!就在侯景跃起,脚踹铁棒的一瞬间,他也飞身而起,双手一直扣着的一黑一白两枚棋子飞出,口中大喝一声:“镇神头!”

铁棒陡然竖了起来,直撑向天!就在这镇神头的棋意之中,陈庆之将他之前以“扭羊头”之势缠绕在铁棒上的血煞之气完全引,所攻的一点,正是铁棒脱离了侯景的操控之后,作为旋转的轴心处,这一子镇神头,竟将有着毁天灭地气势的铁棒镇住了一瞬间!

只一瞬间,也足够!因为这一瞬间,金一脚下的棋子光芒一闪,将金一斜斜送上半空,正正立在铁棒的顶端,就好像这铁棒的竖起,正是为了迎接金一立于其上一样!

在棋道中,这一手,名为“飞”!

第四十九章 模仿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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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光华一闪,大如山峦的铁棒倏地消失,金一的手中轻轻捻着一根毫毛,放在眼前转来转去地看,有一些想笑,却又有一些虚脱似的松快:自从山上脱手飞出,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磨难,我的铁棒,终于回到了我的手中……

“剩下的,就是要从城安然离去,回到关西大周国中去。到了那里,这些北齐与佛门的人也就再也奈何不得我了……不过眼下,我要先把侯景给收拾了!”

一棒在手,金一jīng神大振,哪怕暂时没有钱力可以调用,也无损于他的熊熊战意。原本在战阵中,他就是凭着这根铁棒扫荡千军的!

“侯景!叫你看看,这铁棒应该如何使吧!”菩提子带来的先天jīng气流转不息,巨灵变的大力贯注到双臂上,金一深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抖之间,身形一隐,一现,久违了的三五火车棒法重现于手中!

重新使出三五火车棒法的这一瞬间,金一有一种大现之后的惊喜:“三五火车棒法,这铁棒和身形的一隐一现,不正是我施展玄鸟变,凭空飞跃之时的感觉?而铁棒挥舞之间,力量叠加的势子,又仿佛是有几个我,同时向这铁棒中贯注力量,化身变的诀窍,也在这其中啊!”

原来老孙所传授给他的神通,根本都是一脉相承,彼此暗合的,这也是他在看到王善使出了三五火车杀法的时候,就能够心到手到,也依样画葫芦地打出一棒的根源所在。只不知,究竟是这三五火车棒法脱胎于七十二变,还是七十二变就是从天界的三五火车棒法中演化出来的?

管他那么多!此刻金一地全副jīng神,都在体验着重新使出三五火车棒法的喜悦,而且在失去了这么久的铁棒之后,历经这段时间的磨砺,他对于七十二变的领悟早已更上层楼,非当初所能比。

是以,当他将三五火车棒法催到极致的三现时,惊喜无比地现了一件事:在释放出最大威力之余,他竟然仍旧保持着对于铁棒去势的控制!

“那就收回来试试看吧!”能放不能收。本就是金一地一块心病。在山上失去这铁棒。也是由此所致。当觉到自己地进步时。真像是心里最深处有一块痒痒被搔到了。爽得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都在叫好欢呼。于是眼看着三现之后。铁棒地重压就要砸到侯景地头顶。他却一个旋身。循着铁棒挥出地势子。重新运使出玄鸟变和化身变地心法来。

尽管这两变他尚未完全练成。失去了金钱阵地协力之后。自身也无法运用这两变。不过用这心法来驾驭铁棒。却收到了意外地成效。即将放到极致地棒威居然就这么“倒行逆施”。被他收了回来!

他这么一玩。却不料是无心插柳!骤然失去铁棒。已是侯景始料未及。前一刻还是他在大杀四方。威风八面。将陈庆之手下地神兵当面条一样用棍子在那里擀来擀去;可是一瞬间。手中地神兵易主。如山地棒影换成是从对中出。将要落到自己地头上了!

人生最悲惨地事之一。莫过于落到和自己想要恶整、整惨地人同样地境地。倘若将要整到自己头上地家伙。根本就是自己想要加诸旁人头上之物时。这份悲惨简直就是可以让人一直凉到十九层地狱去了!百余年后。在中土有一个人。也面临着类似地情景。由此而产生了一个典故。流传下来。名曰“请君入瓮”。

侯景毕竟是成道千年。而且与那种躲在深山里苦苦修炼地神仙妖jīng不同。他化身众多。经历了这千年来中土地诸多变乱。实战地经验可谓丰富无比。纵然不曾亲身经验过这传自天界地三五火车杀法。但只一眼。他就看出了这手杀法地厉害处。

“能以力量叠加放大。将铁棒地威力在打到我头上地瞬间增至极限……可恶。根本无从躲闪!”武技中躲闪地诀要。是要在对手地招数用老至无从变化之时。才做出反应。如果一早就躲开了。对手因应变化。岂不是在做无用功?然而这三五火车杀法地其中一桩厉害处。就在于其锁定目标于隐现之间。对手甚至无从揣度其来势。又如何能因应躲避?这也是以寇谦之之能。遇到金一或王善地火车杀法时。也不能取巧躲闪。而只能用真实本领硬接硬架地道理所在。

不过,纵横千年的侯景又岂会坐以待毙?恰好这时刻,陈庆之为了能营造出金一取得铁棒的契机,已经是法宝出尽,疲惫不堪,一时难以配合金一的攻击重整态势,侯景双手望耳朵上一放,口中念念有词,道声变!

他身上的衣衫忽地变成了白sè,身旁溢出一圈圈的红sè煞气,手再望脸上一抹,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和陈庆之一般无二的形貌!不独如此,他脚下的棋盘格也随之一阵变幻,金

得眼前一花,就看两个陈庆之并肩而立,以他的目力分不清孰真孰假!

“呼!”幸亏金一玩了一次,将这铁棒先后收,这才没有错手砸中其中一个。不过接下来,可就让他犯了难,这两个陈庆之一模一样,难分彼此,到底哪一个是侯景,哪一个是陈庆之?手中的铁棒,究竟要落到谁的头顶?

这两个陈庆之彼此对视,神情也是极为古怪,就好比在照镜子一样。这个一脸忿怒,那个也就大动无明;这个叫:“无耻之徒!”,那个就骂:“厚颜之辈!”;这个手扣棋子,转动棋盘,那个便也凝聚煞气,幻化神兵出来。

“怎么这两个人,不但相貌一样,声音举止一样,连脾气和神通都一模一样!变化之术,当真有这样的神奇吗?!”金一看得眼睛都直了,到此刻才体会到卢真人所说的,侯景善于变化,迷惑人心,到底是什么程度了。

“不错……”卢真人叹道:“这猴jīng,若说他究竟有多少真实本领,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一手变化之术,当真了得,只要他想变那个人,无论谁都分不出真假来,即便是那人的至亲至爱也是一般!”

“包括神通法术在内吗?”即便事实就摆在眼前,金一还是不敢相信,一代军神白袍陈庆之的弈棋之术,他竟能完全模拟出来?倘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当初一早就使出来不就行了,哪里会被陈庆之逼到这步田地?

“详细地情形,我也不大清楚,或许他在运使他人的神通时,还须受到什么限制,但仅就我所见而言,他这变化之术当真是全无破绽可言。好比我,和这猴jīng也算是旧识了,如今我也分不出,这两个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卢真人也颇为无奈。

只有坐看这里的真假军神分出胜负吗……金一手里拎着大棒,立在一旁,眼看着两个白袍已经战了一处,彼此使用的都是煞气,棋谱中的种种手段演化出来,惑敌欺敌计算深远处,令人目不暇接,假如金一还可以施展出元龟变的话,或许能看出其中的一些奥秘,现在可就完全瞪眼。

片刻之后,金一就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两个力量完全相同的人打起来,胜负或许是片刻可决,也或许要旷rì持久,但结果却没有任何悬念,一定是两个同归于尽!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棒一个,把眼前这两位真假军神全都打杀了,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可如果那样做地话,别说他心里都会觉得窝囊之极,更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形:

一棒下去,打死了一个,躺在地上也还是陈庆之的模样,而剩下一个则大声叫好,说他慧眼识珠,居然能分辨出真正的侯景来!到了这时候,剩下的这一个,他打还是不打?万一侯景的神通广大,死了也不现原形呢?换句话说,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是要杀了陈庆之本人!

陡然间,场中的一位军神笑了起来:“完全地模仿吗……侯景,你可知道,棋艺之中,原本就有这样一种下法,倘若是棋道不足以制敌,便会吃了大亏呢!此法,唤作模仿棋!”

“……此法,唤作模仿棋!”对面的陈庆之不甘示弱,连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完全一样。

先前那位摇头不理,抬头向金一道:“金钱神,你用自己地眼睛看吧,到底谁是真正的军神,谁是这片棋盘上真正的神!我陈庆之,会让你看到的!”

语气中强大地信心,让金一几乎就要认定,他就是真正的陈庆之了。不过随即,对面的那位以更加自信的语调宣称:“假的真不了!侯景,你用这样的花招,能骗得了谁呢?就让我给你看看,什么是真正地棋道吧!”

根本就是没有破绽呐……金一紧紧攥着铁棒,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位陈庆之陡然间冲向棋盘中的一点,掷下了一颗棋子,而另一位则依样画葫芦,也在相应地部位落子,两方的兵将或对峙,或绞杀,战况rì益激烈,到后来根本就是纠缠在一处,不但双方主将难分难解,黑白两方地军势竟也混成一处。

陡然间,金一眼前一亮,他居高临下看的分明,黑军与白军地走势相同而方向相异,如果再推演几步下去,却会出现一个奇迹般的场面,同样兵力的黑军,居然就能将同样兵力的白军团团包围起来!

“找到了!”魔术一般的手段,就这样呈现在眼前,这一刻,金一真切地体会到了,陈庆之何以能够威震天下,成为一代军神的实力所在!以此法用兵,孰能抵挡!

他再不犹豫,冲着奕出白棋的那个“陈庆之”一棒砸了下去!第四十九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id章节更多,支持!)

第五十章 破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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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那白棋的陈庆之也是丝毫没有露出怯意,一面继续抵挡着棋盘上对方的进攻,一面口中叹息不已,面露悲壮之sè,嘴里说着“我年已百岁,身死何惜?只是死于尔手,只恐你rì后心中不安,又让侯景这魔王逍遥自在”之类的话。

然而,金一却毫不犹豫,三五火车棒法的威力催至最大极限,三现之后,铁棒重重砸在那陈庆之的头顶!就在铁棒及体的那一瞬间,金一的心才完全安定下来,因为他分明察觉到,在自己的棒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一层隔膜挡住了自己的攻击,而隔膜后的敌人却趁机遁去。

那正是适才拳打侯景,被他用化身之法化解了的感觉,一般无二!

“这一次,绝对不让你再跑掉!”金一铁棒一振,那化身就像个气!”金一正要故技重施,再度单臂使出三五火车棒法来,孰料肩头一阵剧痛,右臂竟毫无反应,简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他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右臂适才运使三五火车杀法,已经受了重创,无数细小的伤口从肩膊向下,遍布整条手臂,而关节处更是软软垂下,显然已经脱臼了。

如此要命的时候少了一条胳膊,金一心口简直要爆炸开来一样!眼见侯景被传国玺的威压一逼,扎手扎脚地失去了主张,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自己却就是差了这么一点,不能趁这机会制他死命!

“拼了!”金一左手将钱贯子一收,拎起铁棒,将全身的力量全都贯到左臂上,三五火车杀法再度使出,铁棒如龙直取侯景。

钱贯子一收,卢真人便无从cāo控天星,侯景立时取回了对传国玺的控制权。可是他还来不及将传国玺用来对付金一,对手的铁棒便已临身!已经吃了一棒,大半条命都丢了,侯景怎还敢再吃上一棒?

这位成道千年、历经多次生死大劫的妖jīng,情知这一刻或许是他距离永久的死亡最近地时刻,陡然尖叫起来,他这一叫,三只耳朵一起狂颤!

紧接着在金一的眼中,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景,侯景竟然变成了三个!

不是幻觉,也不是虚影,更不是那一触即溃的化身。这是实实在在的三个侯景!而且这三个侯景,无论样貌神情动作,都和原先地侯景一模一样,惟有一处不同的是,这三个侯景都只有一只耳朵而已。金一的铁棒一击,从第一个侯景的心口穿过,那侯景惨厉的叫声直yù撕破天空,双手双脚却盘过来,将穿过心间的铁棒牢牢抱住。

铁棒余势不减,又击中第二个侯景地后脑,立时脑浆迸裂,哼也不哼一声就死了。然而在死的那一瞬间,这第二个侯景的手脚居然也盘在了铁棒上。

“该死,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只是两个大猴子一样的身躯吊在铁棒上,金一竟觉得自己手上像是端着两座大山一样,尽管铁棒依旧气势如虹,直取最后地一个侯景,但毕竟慢了那么一线。

侯景要的就是这一线之差!他顾不上用手去抓传国玺,只是利用自己刚刚恢复的对传国玺的控制,将传国玺向自己的身后就那么一丢,径直撞向金一手中的铁棒!

金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看着那传承中土千年地至宝飞向自己手中的神兵,那可是一块玉雕成的印玺,怎经得起这神兵化身的一击?可是要是就此放弃了追击,让侯景就此遁去的话,又怎能甘心?

他心中犹豫,手下却没缓,铁棒之势连风也追不上,就那么挂着两个一只耳侯景地残躯,直直撞向传国玺这千古异宝。传国玺似乎是知道,自己面临着粉身碎骨的惨剧,全身地毫光和权威陡然收敛起来,中心处的光彩却骤然大盛,迎上了金一地铁棒!

没有撞上!金一分明感觉到,自己那势能捣破天的铁棒,遇上地是比天更加凝实的阻挡,传国玺在这一刻凝聚起它所有的威能,当作一面盾牌一样挡在金一的铁棒之前,连寇谦之的掌中乾坤也无法阻挡的铁棒,却被这件至宝全身威能所化的盾牌挡了下来。

下一刻,在铁棒的棒端处,爆出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光芒和风暴,假如有人曾经见过太古之初盘古开天辟地时的场面,那么这一刻在像金一这么近的距离直击这一场风暴,大约也会令他想起那个场面的万一吧!

铁棒在一刹那间就化成了毫毛,重新回到了金一的手中,前端甚至少了小小的一毫,那是两度承受了无法承受的大力所造成的后果。但金一已顾不得痛惜自己的兵器,他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用来抵御迎面而来的狂暴光流,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劫!

“劫破重生!”此时陈庆之的声音听在耳中,真仿若天籁一样的动听。黑白sè的棋盘变成了一块块飞舞起来,将两人身处的空间分割成了一个个小块,每一块都承载了不知多少爆炸所放出的威能,一块接一块地碎。但,渐渐地,这些碎片破碎的势头也缓了下来,传国玺的威能终究是被一点一滴地消耗了去。

“棋盘碎了,我们是不是要化为yīn阳二气了?”感觉到腋下伸来的手托着自己,金一几乎失去了动弹的气力,哪怕即将到来的就是死亡,他也没有任何应付的办法了。

陈庆之却微微笑了起来:“有什么样的阵法和浮屠,能承受这般大力?看,那就是这浮屠的出口了!”在金一的眼角,分明闪现出了一缕淡淡柔柔的光……第五十章完(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五十一章 祖珽的布局

仙路钱程第五卷第五十一章祖珽的布局

赶上

第五十一章

传国玺这件神州奇宝。蕴含着千古一帝秦始皇的无上权威。当遇到金一的铁棒大力袭来时。为了自保而发出了最大的威能。两力相撞。这座浮屠虽然是当年后赵石虎为了镇压国运供图澄上人的法体舍利而建造。却也经受不起。顿时为之坍塌一角。

一角既破。在这塔中盘旋鼓荡不已的yīn阳二气率先冲出。一到了外面的的中。便即化入其中。转变为最为jīng纯的天的元气。逐渐散入周遭万物之中。不复在塔时的凶险。这yīn阳二气。便混沌初开时天的分判之后的状态。其后二气化合而万物。故而世间万物都含有yīn阳二气。只要这二气不是在塔中那样被法术强行分开。便不会造成什么大危害。

随着这股气流。金一与陈庆之一飞出塔外。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防阳光将习惯了塔中较暗光线的双伤。却觉的眼皮上并没有强烈的光感。方才略微睁开一些。

映入眼帘的场。他为之无语片刻。以这样的声势和姿态冲出。这里又是北齐国都所在的邺城。而且前一天城中刚经历了一场差点导致天子易主的变乱。金一早已预期到任何大场面的迎接。哪怕是城中所有的居民全部疏散。北齐数十万大军团团围困北塔。他也不会觉意外。

可是。再怎么。现在的局面也免太诡异了吧?这北塔之外。居然没兵没将。守在塔外手相迎的。还是之前送他们俩进塔的祖一个人。身在空中放眼一望。原先卫护在塔周围的那些北齐兵士居然也不知去向了!金一的头脑里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一个典故:开门揖盗!

陈庆之拉着金一。轻飘飘的落在的上祖上前两步。大袖一扬躬身道:“贺喜大师毁浮屠。令我朝镇国之宝传国重见天rì!但不知玺在何处?那欺世盗贼侯景又何处?”

陈庆之微微冷笑:“祖侍。侯与玉玺之出。乃是在我二人之先。你的道术造诣深湛。岂有不明之理?又何必明知故问!”闻听此言。金一抬起头来才望见天上一道星正从自己的方位飞向南天。那隐隐散发出的权。正是不二志。

“失礼了。我并未亲见玉玺至宝。此须的向大师征询。既然那宝物就是玉玺。未知此-为何远飞天外?”祖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单看他在自己面前的表。金一是怎也无法将此人自己心目中臣该有的形象重叠起来

“战至分际侯景诛在即。不的不此宝之威能打破浮屠中的法阵。逃生。祖侍郎。若要取传国。你可加一把力了。”陈庆之旁若无人拉起金一走。

祖不急不徐的跟在一旁。叹道:“我知道侯景那jiān贼善用变化之术。一旦被他混入人群中。再难找到其真身所在。故此将大军遣散。分布方位扼守要津。以便一举擒拿此贼。还有那传国玉玺料也非常人所能触及人多反而碍事。谁料这一场布置。竟尔成空……看这玉的去势倒似要飞到黄河边了呢……”

祖一面说。一就手搭凉棚。冲着天空望去。视线所及还真是传国飞走的方位。

金一大奇。心说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说不瞎么。要找何田田和孙思看病。说瞎么。他看的见的东西却一样都不落!

不过祖所说的话。却将他心中疑惑解答了一大半。心自问。假如他想要渔翁利。的到侯景和玉玺的话。确实不宜将大军部属在旁。一来难免鱼龙混杂。二来侯景这厮钻进人堆就找不出来。可是这么一来的话。祖这伙忙了一场。到底是图什么?

心中疑窦难减。他默察自己的身体。双臂暂时不的使用。钱力也消耗尽。两般大本领一起报废。局面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恶劣。假如在这时候和人动手。他几乎就跟一个废人无异!这祖的态度暧昧。对于眼下的金一却并不是什么坏事。

“适才那yīn阳二气泄出之时。北-周围的气流有些紊乱。想必侯景jiān贼善于变化。趁这机会化阵清风走了。大师……”祖意似询问。

“虽未斩杀此。已去其实力半。此时的侯景重伤在身。谅必立即寻觅隐秘处所潜修。”陈庆之的调中。也不能不带着一丝疲惫:“此獠之战力。实出乎意料之外。假若今次不是机缘巧合。有金小哥与我一同入内。恐怕不但不能败他。我这条老命都的搭上

他忽的停步。转过身来。祖反应倒快。也随之停下了脚步。若有意若无意。他们停下的位置。就正正处在原本这北-围佛寺的大门处。不过rì前一战。这,大门在金一他们与段韶交手之先。便已经被律明月的剑气所毁了。“祖侍郎。如今只须找到侯景的所在。就遣一队jīng兵。再加上几十名高僧道士。亦足以斩下他的首级来。以你邺城的守卫严密。若想要不让他遁出城外。谅来也不难吧?”

祖笑了起来:“大师真知我心这一场兰盆。乃是要任十方僧人自恣。享受百姓供奉斋敬。每rì里进出邺城的僧人不下万数。如何能禁绝?我且不识侯景其人。也不知他神通如何。故此要请大师指点。”

话说的好听。这不要强留陈庆之下来?金一面sè微变。假如他此时身有余力的话。说不的就要发难了。但现在却只能隐忍。看陈庆之如何处置。

陈庆之默然片晌。方道:“我数十年追杀侯景至此。今已致其重伤。短时间内再无复原之望。此千载难逢之机。自无半途而废之理。不必你多言。我也会留的。”他说着。便放开了扶着金一的手。双手合十道:“金小哥。承你大力相助。今当分别。老衲有重任在身。不出城相送。这厢别过。”

怎么这就说到分别了?金一斜眼望见祖的神情。似笑非笑的极为古怪。再一想。顿时明过来。一腔感激之情油然而:陈庆之这是在为他的平安离去做的功夫。假如祖需要陈庆之留在这里的话。他就在这里目送着金一的离去而不能加以留难了!反。只要大索全城捉拿侯景。以他目下伤疲之身如何能逃的出去?

可是。自己难道这样。看着一个素昧平生年过百岁的老人。受到自己的拖累?金一心热血上涌。他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起码在菩提子的帮助下。他还能凭着本身的实力施展出七十二变的前四层变化。战斗或许有困难。要脱出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知所进退。保有用之身!”见他的神情。陈庆之已经看出了金一的心思。蓦的说道:金小哥。这是你方才解劝我的话。一语点醒了我这点执迷。怎么事到临头。你自己反而不悟?我并非为你。而是这便是我所要选的路啊!”

之所言。指的是当年洛阳败时。七千江子弟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人孤身逃回南方之事。

当时之所以不死。只为江南百姓仍然需要他的力保护之故。故而道之所在。虽死不悔。大义之前。小节难全。

“而现在。为了追杀侯景。你甚至以放弃你身为军神的尊严吗……”金一-中豁开朗。陈庆之这是用他的道理来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值为之去牲的!

他蓦的躬身。向这仅仅相处了数却已经结下了生死之交的老人长到的。大声道:“大师的教诲。我铭记于心。但愿他rì有缘再见!”

说罢。也不待陈庆回答。一转身大步奔出。更不回顾。身后。祖扬声道:“前路未必是坦途。小哥。你自己保重了。若有缓急。别忘了你手中还有一枚舍利可用!”

舍利?他说的。是载了段韶残元神的那一枚舍利子吗?会为了这东西而动心的。也只有北齐的官军了吧!不是律明月。就是高长恭……金一脚步略缓。向后挥了挥手。一脚踏出了原属于夜叉将门的范围之外。

“祖侍郎。你真的就这么放过他?此人可是你们北齐的心腹大患呐!”陈庆之负手而立。一点也没有急着要去追杀侯景的意思。神情甚是逍遥自在。祖也是站在原的动。对着陈庆之的神态照旧谨。仿佛金一适才所看出他的心计都不存在一样:“找到侯景和玉玺的下落。便是我的大功了。我又何必节外枝?如今侯景在逃。玉玺有踪。我只须以找寻此一人一物为借口。大可夺取朝中大权为我所用。这是我最想要的局面!留着这位钱神在。却可以让朝中那些胡人武将有所忌惮。也教佛道两不能全力渗透到我朝中来……想要重振我华夏之雄风。可不是单单靠北齐就能办到的啊!”

“重振华夏之雄风吗……”陈庆之原本是想笑的。可笑到嘴边。却化成一声轻叹……

第一章完

第五十二章 意外的法事

仙路钱程第五卷第五十二章意外的法事

二章

一脚踏出原先夜叉将门所在的区域。金一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五指山中一样。天空无比的纯净。大气无比的新鲜。的上鲜花处处。只多了耳边声声禅唱。似乎这城中到处都是沙门释子。人人都在赞佛诵经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金一大吃一惊。要知道五指山的境界可是佛祖用他的右手。再加的六字大明咒所营造出来的。在这邺城中要造就这样的佛境。那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不由的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铁棒确实还在身上。

再抬头看看天空。除了格外纯净之外。并没有见到属于佛祖或者菩萨之流出现时应有的天女散花天龙护法之类的异象。金一这才稍稍安心。看来并不是有人趁他在塔中和侯景力战之时。做法打开了五指山的境界。可这景象有异。究竟出了什么?

“主人!”一声呼唤传入耳中。金一顿时大喜。转身望去却不见人影。然而他却分明感。牛琪琪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是隐身符!

“哎呀好痛!”双臂伤之余。金一连方才和陈庆之道别都已经极为勉强了。也没顾的上用符藏匿身形。谁知牛琪琪这一上来。不小心“轻轻”的擦了他的手臂一下。试问大力牛氏的“轻轻”一擦。是他现在的身体所能承受的么?

牛琪琪刚刚北塔外。见到异状纷呈。只为了担心金一的安危。故此一直隐忍不动。此时见到金一出来。大喜之下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身体。直到听见金一叫出声来。才恍然发觉自己的鲁莽。忙退开一步上下看了看金一。惊:“主人你伤如此之重”

“看!”金一一呆。手已经被一双纤纤玉手握住。用力轻柔若有若无。丝毫没有牵动他的伤势。何田田?她怎么在这里?

牛琪琪一面从金一的上取出隐身符拍好。一面解释道:“是何姑娘来寻我。告知你与陈智深大师一道进入北塔之中。我才赶来只是没来及与你一道进去留在外面接应于你。你们进去之后。说来也怪。周围的北齐军士没多久就全都散了去。只有那瞎子一人留下来。我也安心一些。”

何田田十指连弹。刻间就将一的双臂点了一个遍。俩人结识这么久。说起来金一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何田田为他疗治伤势。之前的几都是昏迷之中…此时见何田田的手指上好似连着许多极其微细的丝随着手指的轻,。那些丝若有灵xìng。一缕接一缕的钻进金一的手臂之中。说来也怪。些还渗着鲜血的伤口就被这些细丝一点一点的缝合在一起。不一会便完好如初。

等到将肩头的伤口也都处理完。何田田双手一捻。从金一的肩头就那么扯出满满一束的来。金一哎呀一声。却觉的原本软软用不的力的双臂。忽然又变成己的了!如此医术当真不负药王之徒的名声!

“叫什么叫!你不是不怕痛吗?”何田田被他一叫双手都是一抖。还道弄坏了他身上一处待见一脸上露出笑容。耸肩挥手的在那乱动。安心之余。嘴上却恼道:“别乱动!我正用断丝连之法。为你疗治外伤。你想以后都不能再用这双手舞动铁棒。现在就只管动好了。”

金一吓了一跳。忙规规矩矩的垂下双臂。看着何田田将那两束细丝打了个结。又取出一截白生生的莲。将细丝的结穿在里面。连接一处。的望金一的锁骨相接处猛的一拍。那截莲居然就这么没入金一的体内!

“好了!”何田田的脸sè似乎又变苍白了些。神情却轻松了下来:“七rì之内。你不能太过使力。把你那大力的道术都权且放下吧!不然的话。好糟了你这副好身板今后道术不的进境。可别说我没用心治你。”

她说完。见金一望她的脸。yù言又止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楚: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可会明白?

无声的轻叹。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能听见罢了!何田田低头。转身。刚要离去。却听金一在身后轻声道:“田田姐。你元气损耗不小。这菩提子……”

话犹未尽。鼻端已经闻到了菩提那熟悉的清香。曾经凭藉这灵果恢复过伤势。何田田怎会不知道。在她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补益?可是。可是。这混蛋子。不是说了不要见面。何见面了又要对我这样?

她本花成jīng。其心轻灵。但坏就坏在心眼太多上头。好比一个莲蓬。里面至少有几十颗心。遇到大关节处总

明白。偏偏金一又是带给她最大心痛的。伤痕可弥补。是以此际当再度受到金一的关心时。千般滋味涌上心头。竟连她自己都不晓的是什么心境了。

金一见她呆着不动。不转身来接。便向牛琪琪递了个眼sè。牛琪琪翻了翻白眼。还是伸手将金一手中的三颗菩提子给接了过来。塞到何田田的手中。在她耳低声道:“家主人对我说。他不恨你。只是不想走你为他设定好的道路。更不想看到你在这条路上那么辛苦……呐。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何田田茫茫然的接菩提子。心里空荡荡的:难道说。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为他做了那么多。xìng命都不要的护着他。帮。到头来还是我错?

金一见她仍旧不动。只道她仍旧心怀芥蒂。也就不再流连。他最关心的。还是这异象的成因。“琪琪。城中是怎么回事?兰盆会的法事提前举行了不成?可是我分明已经将我的兵器取了回来了啊!”

说到这上头。牛琪琪的脸sè也凝重了起来:“主人。我在这里等你。也不知详情。不过看这样子。确实是有一场大的佛门法事行。其的大概就是在那达摩堂左近。看这声势。这场法事计小不了。”

金一转身便走。琪琪握了握何田田的手。也跟了上田田被她一握。才如梦初醒。着金一的身后道:“阿一!你的手臂。不能太用力!”

金一哪里顾了这许多?只是将手向身后一挥。身形展开处。如轻烟一飘了出去。何田田望不见他被隐身符遮住的背影。脚下追了两步。也只能废然而止。眼泪水却已经盈满了眼眶。

深沉。邺城由刚经历了一场大变乱。此时刚转过街角。金一陡然止步。眼前又是一条长街。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轮明月!

那是天上的明月。在的的投影?还是的上本有一轮月。只是无缘者不的见?纵然有隐身符护身。金一也丝毫不敢大意。凭他现在的状况。假如正面对上律月所率领的齐jīng兵的话。想要全身而退或许不难但要想阻止敌人正在举行的法事。可就休想!

“明月照我身。对影成三人~”一声吟。律明月仗剑而出。遥遥对着金一的方向。冷然道:“金钱神。在我这明月心法之下。什么隐身符都是无用。你只要再往前一步。便会在我的明月心中现出影踪来!适才北塔大破。想来你必不能无伤。还能从我手下逃生否?”

对影成三人……金一恍然。想必律月这心法。能够多方折shè光线。自己的隐身符虽然是阳所书。验非常。但也只能漏过一重光线而已。假若律明月用两重月光相交错。自己只怕当真无所遁形。

既然躲不掉。金一索xìng就隐身符摘了下来。拱手道:“律丞相果然高明。不过小子也不想在这繁华国都中大开杀戒。不如丞相将现今正在举行的法事告知小子。倘若果真是一场祈福法事。子也好随喜随喜?”

“好大的胆子!”律明月冷笑道:“你取了段韶的xìng命。我大齐上下将士。莫不yù你后甘心!岂容你生离邺城?”一声令下。两厢无数兵将直冲了出来。立时将金一与牛琪琪团团围住。

然而。重兵围绕之中。金一反而了起来:“律丞相。这就是你的百战jīng兵么?怎么你惯用的阵法都摆不起来啊!莫非是在这邺城之中。你们北齐天子也不肯交给你调兵之权?”原来这些兵士所设的阵型松散混乱。绝非他一路跟随律明月回师途中。所见的那暗藏杀机无限的阵势。单看这气。便可知并非什么百战jīng兵。假若当真打起来。不用他出手。单单是牛琪琪一个人就足以破军杀将了。

律明月沉着脸。并不答话。只是徐徐运转手中的剑。剑气吞吐不定。气势凝而不发。

金一心中一动。正要让牛琪琪上前试探一下。忽听脚下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傻瓜。律明月是在拖延时间。这当儿我兄长他们的法就要大功告成了!”

这是冯小怜的声音!且不论她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来帮助金一。单单这说出的话就令金一的心如堕冰:什么法事要大功告成了?要用到律明月来守外围!

猛可里。头望达摩堂的方向。在那里。一道佛光冲天而起!第五十二章完

第五十三章 喋血邺城

金一见过佛光。www.65txt.com五指山上最后回望的一眼,他所见到的佛光,之盛,之纯净,之震撼人心,大概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即便是与佛门交战了千年之久的牛琪琪,也从未见过那西天诸佛全体组成的胎藏界大曼荼罗所出的佛光。

而今天,他在城所见到的这一道佛光,论其光明洁净度,不足以廓清夜空的黑暗;论其宏大超卓处,也不能笼罩城全城,大约那西天诸佛之中的任何一位降临的话,其佛光都会远胜这样的一道吧!严格一点说,把这样一道光叫做佛光,甚至有些不敬三宝的意味。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道佛光,却令金一整个人都呆立当地,手脚冰凉。西天之路已经封闭,中土神州再无一佛,这道佛光是从哪里来的?冯小怜所说的法事,难道竟然是打开五指山,沟通西天极乐的法事吗?

“我辛辛苦苦,做么多事,克服了这许多困难,甚至和侯景这样成道千年的妖精交战,把命都拼上了,终于拿回了我的兵器!这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空吗?!”

金一心头仿佛被一团烈灼烧着,五脏六腑都在熊熊燃烧,一时竟不知道身处何地!即便身边传来连绵不绝的兵器交击和叱喝声,好似战况甚为激烈,他却还是如在梦中一般,只觉得身边的这一切,离他都是那么的遥远。

直到,一声怒传入他的耳中:“你在什么傻!就算是西天诸佛一起降临,大不了是死战到底,对手如果是释迦牟尼佛,你就要束手待毙不成!”

随着这声怒喝而一同起的,是远近一片惨叫,更有斛律明月惊怒无比的叱喝:“好妖女,如此了得!速传我将令,启动城中法阵,禁绝出入,与这妖女决一死战!”

金霍然抬头,这一抬头,他似乎才回到了神州大地之上,身边那原本繁华的城街道,已经变成了修罗杀场,这杀场中最骇人的阿修罗,赫然正是牛琪琪!

此时地牛琪琪。经不是他所认识地。那个身材修长、面罩黑纱地神秘女子。双眼中地火红光芒射出数尺。头顶万千秀都被狂风吹激。根根向上直竖。手中地两柄短剑幻化出数丈长地剑光。

一道在头顶盘旋。与斛律明月地剑光连绵交击。光华四射。另一柄便若游龙般在街道上地北齐兵中间狂飞乱舞。所到之处血光竟不是向下流淌。而是如同蒸气一样地向上飞腾!

本不是训练有素地精兵。斛律明i挥不力。自身剑气对对手地牵制又不起作用。牛琪琪地杀气越来越盛。纵横之间所向披靡。剑下非但没有一合之将。那些兵士地生命和血肉。甚至将她地战意催得越来越盛!战到酣处。她蓦地仰天一声怒吼:“佛门地狗子。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我大力神魔牛氏门下。绝不屈服!”

绝不屈服!金一地心头。那柄金光闪闪地金箍棒。此刻已经不止是在放射着毫光。更是在升腾着烈焰!不等金一使用道术变化。铁棒就那么自动出现在他地手中。棒身且在微微颤抖着。也好似在渴求着战斗和鲜血!

“要战吗?那就战吧!”金一此时哪还能想得起何田田所说地。他地手臂还不能运用大力地告诫?飞身跃到半空。铁棒骤然伸长至十余丈。照着斛律明月地头顶便砸了下去。

律明月单单是应付红了眼睛地牛琪琪。就已经是左支右绌惊险万状。怎经得起又一个强敌地加入?见事不可为。索性移影入月轮之中。再出现时。身已在百丈之外。

他这一走。北齐兵更无战意。谁肯和这两个杀神交战。嫌命长么?轰地一声作鸟兽散去。

牛琪琪战意正酣,敌人却骤然离去了,怎肯放过?口中大吼着拔腿便追过去,身周的空气凝聚起来,压力大至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几丈之外的房舍、还有地上的青砖都纷纷被挤碎,甚至无法靠近她的身边,更不用说阻碍她的前进!

这么狂暴地突进,城中的官民可就倒了大霉,来不及躲避的人若是正好在牛琪琪行进的路线上,登时就要魂归冥冥,瞬息之间,在牛琪琪的身后便留下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路。

金一却比她要冷静些,毕竟他一出手,敌人便纷纷退散了。他手搭凉棚,朝着那佛光腾起的方向望去,却见适才冲天而起的佛光已经渐渐消减了下去,也不见天空中有天女散花、天龙护法等异状,和他之前所见所知的诸佛降临的情状颇有不同。

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咦,琪琪追去的方向,光所在并不一致,斛律明月是在用诱敌之计么?”金一猛地醒悟,这城乃是北齐的老巢所在,到处都有埋伏,斛律明月这一走,若即若离,明显是在诱使牛琪琪追过去。

他疾忙飞身跃起,几下抢到牛琪琪的身后,连声呼唤:“琪琪,停步!有埋伏!”

哪知叫了几声,牛琪琪却充耳不闻,依旧大踏步地平趟过去,将途经的房舍楼坊全都轰出一道几丈宽的血路出来,方才围绕在她身边的震天喊杀声,此时已经被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所代替。

金一也不由得有些惊了,这才是牛琪琪的真面目吧?现在的这个牛琪琪,才是在西方道上纵横驰骋,令佛门都要忌惮三分的那位女妖王!红了眼睛的牛琪琪,眼里哪里还有人命存在的空暇?

对于她这么放手大杀,金一倒是还好,原本他生长的五指山中,也没有什么活人和他相处,死人不死人的,他也不大放在心上,横竖都是敌国之人而已。可是这样失去冷静地一味杀戮,若是陷入了敌人的陷阱,那可就失算了。

叫而不应,金一隐隐猜到,牛琪琪在彻底红了眼之后,恐怕这思虑上也和平日不大相同,用普通的办法是不能改变她的心意了。他当即使出飞隼变,翅膀几扇,飞到了牛琪琪的身前,铁棒恢复到丈许长短,在她身前一横,叫道:“琪琪,你敢不认我这个主人吗?”

牛琪琪眼中的红光陡然去几分,好似恢复了一些神智,但脚步却丝毫不缓,径直朝着金一撞了过来,口中吼道:“快让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看若不让,就要和牛琪琪正面相撞,在现在的状况下,除非使出三五火车棒法和她硬碰硬,金一想不出有别的方法能够阻止牛琪琪。可这样做的话,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变成了自己人打起来?

“算罢!我来对付斛律明!”金一原地一个转身,将脊背朝着牛琪琪,一俟感受到她冲过来时身上所带着的风压,整个人就如狂风中的一片树叶一样激飞而出,轻飘飘地直奔斛律明月而去。

这下的去势,和牛琪琪又不相同。牛琪琪这一路上是名副其实的横冲直撞,不但挡路的房舍和人畜都被碾碎,就连地上都被压出了一条深沟;而金一这么激飞而至,声势和牛琪琪相去甚远,速度却骤增了何止数倍?

几乎是一闪之,金一便飞到了斛律明月的面前,铁棒搂头便打。律明月出其不意,幸好他所学的道术与众不同,月华剑气原本就以神速见长,此时反应倒也不慢,当即凝聚起剑气接战。

那剑气削在铁棒上,所出的声直如撞钟一样,轰鸣响亮,震耳欲聋,几下间已经波及到周遭的大气,一无形的压力如水中涟漪一般扩散开去,震得周围的建筑都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律明月心叫不好,对手的实力太过强悍,自己战之不下,何况后面还有一个更狠的妖女?心中大恨:高长恭,你搞什么鬼,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当真要陷我于死地么?

“明月何时照我还!”斛律明月当机立断,月华剑气虚空凝聚,一轮月光骤然呈现在金一的面前,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将他的铁棒挡住,自身却隐入了月光之中。金一棒上加力,几棒就打碎了这面镜子,却已不见了斛律明月人影。

耳听身后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大地颤抖,金一情知牛琪琪也已经到了,忙飞上空中,一面叫道:“琪琪,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那西天来路看个究竟……”

一句话还没说完,金一心中忽然生出警兆,几乎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俯冲而下,贴着地面狂飞几十丈,才翻身立定。就在他适才悬空的地方,一道肉眼可见的佛光横空掠过,七彩光芒看似祥和,但金一却知道,如果他没有及时躲开的话,挨上这一下不死也是半条命!

耳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声,牛琪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来到他的身边,声音粗得令他几乎以为是另一个人:“别去了,真佛不就在眼前么?”

在他们俩人的眼前,一轮佛光之中,有一尊佛像端然矗立,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胸前一个金色的“”字闪闪光:“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大造杀孽,不怕有伤天和么?”

金一深深吸了口气,连对手的名字都一并吸了进去:“达摩!”

第五十四章 真达摩

眼前的这尊佛,高鼻深目,虬髯满面的相貌,身上是苦行僧装束,在在都和金一所认识的那个影达摩一模一样,若说要有什么地方不同,那就是这尊佛裸露在外的身体,看上去并不像是人身,而更像是一尊泥雕木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而且,那胸口处的“”字也不是影达摩所有的。

金一沉住了气,将手中的铁棒一横,指着这佛像喝道:“来通名!”

那佛像面带微笑,合十道:“说来惭愧,贫僧未成正果便即西去,留在中土的化身也曾与两位有过数面之缘,尤其是这位牛施主,想不到没有在西天路上遇见,倒在这中土相逢,当真是缘法不浅。”

是达摩本人!金一心中最为担心的事,终于变成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他之前听李大白说过达摩的事迹,这胡僧在嵩山中面壁九年,留影于壁之后,便即圆寂西归。他也说,留在中土的化身曾经和自己有见过面,然则说的就是那影达摩了,眼前的这位,除了是已经去了西天,又回转来的达摩之外,更有何人?

而且,他是自从指山异变,西天路断绝以来,从西方到达中土的第一人!

“西天之路,果然已经打开…老孙,老孙怎么样?”即便对方是敌人的立场,金一也还是忍不住要出声询问,那是他人生路上最为重要的人呐!

达摩合十垂故,却不理会金一的问题,只道:“世间万物,各有缘法,贫僧现身在两位面前,只因见两位在这繁华国都之中大开杀戒,悯我众生横死无辜,故而悲之。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耳旁传的同声佛号,让金一也吃了一惊,却见周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许多僧人,或光头或头陀,一个个形象各异,疏疏落落地围在四周,少说也有百余人之多,而且其中许多人看上去生具异象,神通至少也有他在长安打败的释远那般程度。

不不觉间被敌人包围,而且敌人的主将高深莫测,金一的情势已经是急转直下,但他的脑中却不知怎地,出现了一丝曙光:“为什么,围住我的这些人之中,除了达摩之外,没有一个是得道的罗汉和比丘?西天之路若当真打开了,五指山中的那些西天诸佛,只要随便来一个,凭我现在的本领,多半只有输的份,为何只有达摩这一个人现身?”

“他们看不起我区区小敌么?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琪琪可是在西方路上。令什么燃灯古佛都欲得之而甘心地要紧人物啊!”一个大胆地念头在金一地心中浮现出来:“莫非。西天路并没有打开。或至少没有全部打开。佛门并不能来去自如。所以才只有达摩一个人出现?”

他正在沉思。牛琪琪却已经一面着粗气。一面道:“达摩!你是佛门前来探路地。是也不是?只要在这里杀了你。就再也没人能做法打开西天之路了吧!”她手中地双剑。随着语声已经渐渐扬起。剑端地剑气隐隐透出。怒涛般地攻势已经一触即!显然。牛琪琪虽然是在红眼地状态之中。也已经想到了金一所现地破绽。而且以她对于佛门和西天地了解。得出地结论更加明确。

达摩居然坦然承认:“两位施主灵台澄澈。所料不错!是这北齐国中地兰陵王。集结了十方大德百余人。利用贫僧与留在中土地化身之间地一点灵感妙应。才能突破孙大圣所盘踞地五指山。将贫僧引到中土来。西天之路。实则并未开启。这中土之民。已不知多久不得沐浴我佛地慈悲了……”

是真地。是真地!没等达摩说完。金一地身心已经被狂喜占据。老孙没事!原来冯小怜所说地法事。就是他之前一直不明白地。在达摩堂中进行地秘密。兰陵王高长恭。原来就是在这里请这百余名高僧做法。将达摩地真身从西天召唤而来。

不过。会不会是达摩在说谎呢?为他解惑地。还是牛琪琪:“别多想了。佛门有诳语之戒。哪怕是言之不尽不实。他也要受到佛法地惩戒。以他目下地金身状态。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什么?”金一心中已经信了八成。一面提着铁棒蓄势。一面却还在反问。

“不是烂舌头,就是断手断脚吧!当初佛祖诳了孙大圣之后,不也是舍弃了一只右手么?只不过以他的神通,少了一只手也没什么了不得,化身千手如来之后,光是半边也有五百只手了……”牛琪琪的语气中,绝对少了一种所谓“礼敬三宝”的东西在内,周遭的众和尚怎能听得进去?有的高宣佛号作摇头叹息状,有的便金刚怒目状。

达摩的双眼却骤

,神光暴射!就在这一瞬间,尚在喋喋不休的牛琪动,直冲他的面前,然而却没有任何征兆:大气,被她身上的压力所迫,全都凝聚在她的身边,无法传出任何声音;大地的震动,也赶不上她狂飙的速度,远远地落在了牛琪琪的身后。

黑衣,长,两眼透出近丈长的红光,牛琪琪就这样一往无前,直冲金身灿烂的达摩!

达摩不闪,不避,只探出一只手!这一只手上,五指各自不同,或屈或伸,状若波罗花,正正迎上了牛琪琪的一双短剑。这一手,竟然和金一之前硬接牛琪琪的大力真剑时的手势有几分相似之处!

剑与手相撞!相撞的那一瞬间,无声无息,无光无彩,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

下一刻,达摩飞身而起,直上百丈高空,而牛琪琪却停在了当地,一动也动。被她的身形所拘束、压迫住的狂风,到此时才飞卷开来,狂暴的气流如同漩涡,席卷过地上,众和尚道行稍差一些的,连脚也站不住,滚得滚爬得爬,本领稍高一些的便各显神通,以抵御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金一的心却是沉!他试过用手去接牛琪琪的大力真剑,当时牛琪琪还没有完全进入这样狂暴的状态,临机又有收力,他又是刚刚领悟到元龟变与点金手的奥秘,以此接架时看似举重若轻,但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当时有一丝一毫的错失,自己的下场绝不仅仅是丢一只手而已。

可是这达摩,单手接住牛琪全力出的大力真剑,居然只是就这么飞上去,看上去半点损伤都没有!而牛琪琪身边的狂暴气流,却是来源于她在动大力真剑时所压迫在身边的空气,攻防之中自有无穷妙用,现在却在一剑之后全都暴散,显见牛琪琪的大力真剑已经是被达摩给破了。

他原本就是:跟在牛琪琪的身后,预备给达摩补上一棍的,如今达摩飞身跃上高空,他也无从追击,失去了金钱阵的助力,他已经无法再像平常那样,利用七十二变在空中自由翱翔战斗了。

“琪琪,你怎样?”金一赶到琪琪的身边,先看她的双手并无伤损,便放了一半的心。

牛琪抬起头来,眼中的红光竟已消去大半,金一已可隐隐看见她瞳仁边的血丝。她仰望着头顶,冷笑道:“好个奸猾的僧人,身上竟带着阿难和迦叶二尊的拈花指与波罗叶指力!幸好他的金身留在西天,只是法身到此,用的又是泥雕木塑的躯壳,纵然身有诸佛的赐予,又能奈我何!”

这都什么和什金一听的一头雾水。牛琪琪扭头见他神情,急道:“西天之路未开,达摩只是凭着他和其影子之间的感应,才能跨过五指山来到中土,更是舍弃了他得道的金身!不过,他身上还藏着西天诸佛尊所赐予的力量,我还没探出究竟有多少。”

金一这才恍然,他望着头顶高空闪烁着佛光的达摩身影,对于身旁那百余和尚看也不看,沉声道:“琪琪,你只要告诉我,今天是不是一定要杀了这达摩?”能不能杀,已经是次要的问题了。

牛琪琪双剑收回到手腕后,直到这时,她的双眼才恢复了常态,语气中竟流露出一丝疲倦:“要杀他,一定会赔上我和你的性命,至少一条!”

她并没有说明,但金一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这达摩,并不是无懈可击,问题在于此地是敌境,敌人的援兵会层出不穷,而他俩却是孤军作战,其中金一还丧失了最具威力的钱神法力。而牛琪琪的状态也不容乐观,与她相识这么久,金一极少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疲态,显然那红眼的状态对于她来说,也是损耗极大。

要撤吗?金一尚未下定决心,周遭的众和尚却已经挨过了这一阵风暴的吹卷,开始重整态势。这些僧人能够被请来做这一场法事,其中多有中土佛门的大德高僧在内,此际同仇敌忾,对付的乃是阻碍佛门大计的强敌,并不须有人从中指挥,已经默契地结成了数个法阵。

身陷包围圈中,金一现在要做的决定,已经不是要不要杀达摩,而是如何脱走!

“~”这一个字,乃是佛门诸多法咒所共通的起始音,百余名和尚一起宣讲,声做一线,直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了起来。

然而,这一个字之后,竟然万马齐喑,众和尚没有一个人能念出接下来的任何一句咒语。

只因场中忽然飞起一个硕大无朋的“”字!

第五十五章 脱出

就连金一,也被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吓了一大跳:“好大的!”李大白的字法,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可是那些通常都是寻常书简上的字体大小,有时写到手上身上,更是蝇头小篆那样。www.65txt.com-====-假如要增强法术的效能,李大白通常会是写多几个字,好比山之战中,他就曾经一口气在金一的身上写了上百个字。

现在这一个,竟然有半亩地那么大,而且是突如其来,就那么笼罩在了众僧人的头顶,好似天上飘来了一朵墨绿色的云一样。原本就已经是半夜时分,被他这么一弄,更是星月无光,眼力稍差一点的连路都要看不清楚。

“看来,身体内禁锢了一位长庚星君,李先生得到的好处可不少啊!这个字只是悬在空中,都没有落下来,众僧人就已经无法念动咒语了。”金一一面惊叹,一面却已经读懂了李大白的意思。这时候他出现,假如要策应金一继续战下去的话,应该使用“”“”这一类威力强大的字法,而他用出这个“”字,让场中的敌人一时间都失去了使用咒语的能力,想必是为了要给他和牛琪琪营造出脱离战场的契机来。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揣测,天空中那浑身佛光闪耀的达摩也在此时动了他最拿手的六字大日如来咒:“~嘛哩叭咪!”千万道大日真火始而成团聚在他的身旁,接着在高速冲向地表的过程中拉长成为一道道的火龙,声威煊赫之极。

然而这样强盛的攻击,一遇到李大白的那个硕大“”字,却像是火种丢到了寒潭水中,伴随着“嗤嗤”的声音,一道接一道的火龙居然就那么偃旗息鼓,了无声息了。

天上传来达摩的赞叹:“中之大,果然能人异士众多,如此法术贫僧闻所未闻连我佛至高的六字大明咒也能消弭于无形中!”

一字咒出,既其笼罩之下的众僧人万马齐喑,又让天空中的达摩无从施其技……“李先生这一次的风头,出得还真是不小啊!见到他的时候,不晓得要如何吹嘘呢!”

既然来了接,金一去意方决李大白不是一个人行动,他身后有着韦孝宽和~季才这样学究天人之能士,对于达摩冲破五指山来到中土之后的大势,想来他们会有更精辟的见解,李大白此时杀出接应他脱离,背后一定有着韦孝宽的考量吧!

他正要夺路突围,众僧群中忽地腾起一道白光,与之相伴而起的,是森森鬼气取代了原先的瑞气祥和,怒号阴风吹走了禅唱佛光。-====-“哇哈哈哈!这么多大和尚是被我斩杀于剑下,这一个和尚的精魂可抵得上百名鬼兵呐!”

会用这种度来对待生灵地。大概也只有史万岁了吧。他仗剑杀出。七刃俱全地徐夫人剑威力大涨。只是略微挥动就有鬼哭神嚎相随。当其冲地几名和尚用金刚种字护身。却都被他一剑挥成两段。连精魂都一并收入了剑中。

大和尚。并不是常僧人地统称是从沙弥、比丘一步一步升上来。到能够受全佛门诸戒。始可称为大和尚。论其神通法术。以及在佛门中地地位。大约与仙道士是一个级别有地甚至上追王伯元这样地天道士。

像这样地僧人。只须不入魔障循序渐进地修行。至少也能保持灵智转入回十世后得成正果也非难事。当然这前提。是必须能够前往西方极乐净土诸佛地灵光护佑下才能转世轮回。是以可知五指山之封闭。西天道路断绝。对于中土地佛门究竟做成了多大地打击!

就在史万岁一剑两段地这几名大和尚中。有两名地精魂都已经经历了几世地苦修。本来是即便肉身被毁。他们也可保持灵智不失地。好比段韶地元神。找个舍利子之类地佛宝寄居。可以等待将来地转世机缘。谁知遇到史万岁这个异数。手中地兵器不但能伤损他们千锤百炼地肉身。更是连精魂都要一并沦陷。这死了可就是真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是以几剑下来。众僧人一起大哗。都慌了手脚。这些僧人平时在各地传道收徒。在百姓和沙门心目中都是如同神佛一般地地位。彼此间都不买账。有什么无遮大会遇到了都要辩论个几天几夜地。怎能指望他们在这生死关头奋不顾身地作战?也不用人指挥。就全都轰地一声向后退散。原本周延地包围圈顿时散了。

金一见状大喜。忙与牛琪琪一道飞身跃出。跳到史万岁身边。却见史万岁兀自仗剑四下赶杀那些大和尚。真如虎入羊群一般。竟没有半点去意。心中不由得奇怪。叫道:“史将军。韦柱国有将令么?”

史万岁听他提起韦孝宽,方才悻悻然收了剑,指着西方道:“韦柱国有令,此行城目的已经达成,无须恋战,速速回转关中,再定行止。我们到城外紫陌山上会齐。”一面说,一面回头看看那些躲得远远的大和尚们,一脸的意犹未尽心有

金一抬头一看,却见头顶上隔着那墨绿色的“”字,达摩身旁的火焰又再度升腾起来,新一轮的攻击即将动,李大白这一个字当然不可能一直顶着达摩,要走的话不趁现在,更待何时?当即与史万岁三人结成一组,由生力军的史万岁居中为箭头,金一和牛琪琪在他身侧护翼,三人做一个品字形,就这样一路杀了出去。

律明月虽也有心阻拦,但他身在城中,这城里的兵马都是禁宫武卫将军刘桃枝统辖,凑给他的都是些大臣的私兵杂牌而已。而刚刚经历了一场变乱律明月又是一力保全了琅琊王高俨的性命,天子高纬对他早生嫌隙,怎么也不肯同意他调兵进城的请求,甚至不准调动一名禁卫,就连他刚才所出的封禁全城的号令也迟迟不予执行,以至于他堂堂北齐丞相,手挽重兵,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大周的奸细这么大摇大摆地杀出城去!

事实上,当金一等人越过城墙跳到城外,北齐兵虽然已经难以追及但天空中的达摩却不受此限,而且到了城外,李大白的字再大也不会大过天去,自然无法再为他们庇佑。达摩若想要攻击他们,有的是大把的机会。可达摩的表现却也暧昧不明,只是远远地用大日如来真火轰了几下于这种手段,从五指山出来的金一,还有西天路上与佛门千年交战的牛琪琪,又怎会放在心上?这么点火焰,只堪做送行的焰火罢了。

一路奔出三十多里,上了紫陌山,韦孝宽和~季才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一见面,也不等一详述入城之后的种种变故,韦孝宽便下令:“此处距离北齐大军营地甚近,须防不测西行百里,再定行止。

李大白自会绕路前来相,不必担心。”

于是又用神法急赶百里,一直退到壶关附近,见没有追兵在后,韦孝宽这才停步。待听了金一所述,韦孝宽和~季才一个用草,一个用紫微斗数详加推算,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每个人都好似老了几岁一样才废然而止。

韦孝宽看了~季才,见他也是一脸的无奈,方道:“城这一乱,有几件大事,其一是中土的传国玺出世是受命于人的信物,也是权柄的上一个真正主人秦始皇的随身法宝家倘若知道了,必定是得之而后甘心;其二是西天达摩二度前来中土,佛门又会有什么动向得关注;其三,便是北齐朝中变乱,天子、琅琊王、斛律明月、高长恭,还有那显然是代表着中原世族的祖,几方的矛盾业已激化,段韶一死他们彼此间再无转|U余地,北齐的政局近期内应当还有大变。”

~季才也道:“这三件事,一件都足以摇动天下,何况是三件齐出?还有,按照那长庚星君的说法,道门对于中土神州也是蠢蠢欲动,他们刚刚派了天师张道陵降凡,却遭遇大败,天师道的师君寇谦之甚至落入我大周之手,又岂会善罢甘休?这次第,我们都须得急速赶回长安去,方能详商对策。只是眼下有一件事,传国玺只说是飞向黄河岸边,究竟会落在何处?事关重大,须得你们其中之一去办。”

“是要追寻;的下落么?”金一应声道:“我去,那玉玺中有我贯注的钱力,当可有些头绪。”

他说到这里就了下来,~季才却是一脸的期待,等了一会不见他继续往下说,眼睛就瞪了起来:“这就没了?你不是说有头绪?”

金一无奈道:“昨夜至今连场激战,我的钱力全都用光了,现在根本无法感应到。须得等到家仆将钱神的神体带回,方可作法。”事实上,此时金主在他灵台中已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就和刚出五指山、在凉州北山上和高长恭一战之后的情形相仿佛。好在卢真人居然也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然这样的机会被说却不能还嘴,金主不知要多痛苦了。

~季才撇了撇嘴,想要说话,却又忍住了。韦孝宽沉吟片晌,却道:“不妥。传国玺事关重大,北齐也势必会大举来寻。从这方向往黄河去,那是河桥方向,再往南到洛阳城都是北齐的地盘,一旦有起事来,你如今也是伤疲之身,难策万全。我意,还是等候李大白一起回转关中,再做理会。”

金一望了望牛琪琪,见她默不作声,也是一脸的疲惫,想想也有道理,便即应允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李大白也用神行法追到了此间,大家一道登程,沿着黄河边的山路去往河东,韦孝宽镇守的玉壁要塞去了。

临走之时,金一若有意若无意,向着身后的密林中看了一眼,却隐忍未。

深林中,冯小怜躲在阴影里,咬着下唇想了半天,一跺脚,还是向着西方追了下去。

第一章 自己的地盘

几个人都有道术在身,即便是最差劲的~季才,也可以用神行法来携带,故此虽在山岭间无人处经行,也都其速如飞,两日间就抵达了韦孝宽所镇守的玉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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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里,也就真正到达了安全的地方。玉壁是大周在黄河东面最为坚强的要塞,北依汾水与北齐相邻,扼守着从并州进入关中的要道,当初韦孝宽镇守此地,北齐神武帝高欢举倾国之兵攻之不下,甚至因此而忿恚病卒,才使得韦孝宽一战成名,成为大周的新军神。

如今,汾水以北又重新落入了大周手中,杨素子承父职,接替其战死汾州的父亲杨敷,出任汾州刺史,他与玉壁城南北呼应,对北齐步步紧闭,汾水以北五百里飞地中,除了斛律明月新建立的华谷城以外,业已尽数为杨素收复。

在这种情况下,北齐军自不敢正视玉壁,是以韦孝宽回到此间,检视了一下军情防务之后,也就放心地率领小队扈从,在经过千里传音向周天王宇文示之后,与金一等人一同踏上了长安之路。而一直携带着金主的神体游荡在外的金虎,也被牛琪琪以妖术招引,回到此间与他们会合。直到这时,金一这一组人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的战斗力。

“主人,后面那个,的不用理吗?”从玉壁回长安,取道孟津入潼关是最便捷的道路,途中还会经过盐池所在的绛州。一路上,身后有人追踪的感觉一直伴随着金一,牛琪琪没多久也觉了,想要去解决时却被金一阻止了。

和冯小怜交过手,金一自能分辨出身后的人是她。

可是,这冯小怜的立场却实在奇怪,理说她之前是被金一捉着去到祖的府中,因为金一要进入北塔中去寻找自己的兵器,才会将她解放,彼此之间应该是敌非友才是。然而率先出声提醒他达摩堂的法事将要完成的,却也是冯小怜,而且是冒着被斛律明月的明月心法觉的风险亲身赶来告诉他,这样的行为,即便对于其兄长是高长恭的立场来说,也是一种背离吧?

而现在,她又一路从城追了这里离不去,也不见她做过什么。若说是来作奸细的样也太过明显了吧?真以为她的心法,谁都看不穿么?

想了几次金一终究是不:_去对付她。“好歹,她也并未和我们认真作对,仿佛还帮了些忙……算吧她一个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要跟就让她跟着好了。”

话虽如此说。是冯小怜却好似是吃定了他们一样止从城跟到玉壁。甚至过了孟津、潼关。一直到了大周六军驻地所在地同州。

从同州再往西。沿着水走上不到百里。就是金一地封地。那片因为慧可之死而变成了不毛之地地沙漠。不过。据金虎带来地消息。那里已经开始长出植物来。而且其中许多都是难得地灵药。金一早就想要看上一看。

是夜韦孝宽宿于同州。预备次日进京。金一告了个假。便即先行回转了自己地封地。

月光之下。金一骑着借来地战马。与牛琪琪并肩奔驰在渭水河畔。秋夜地凉风吹过耳边。却吹不凉他心中地火热。自出五指山之后。一路苦战下来。中间几乎都没有个休息地空暇。自己回想一下。有时也不由得有些迷惘。莫非自己地命运。就是这样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而今天。他终于可以体验到。一种不同于战斗时地心情了。那块曾经地不毛之地。眼看就要成为他在这世上地立足之地。将会成为他新地家园!

离了老远。金一就望见了渭水河畔那一线黄沙。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地光芒。突然。他从马背上跳了起来。双脚站在马鞍上。指着前方大叫道:“琪琪。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是超光和绝地!”

奔雷般的马蹄声响彻渭水北岸,几乎只是在声音传来的下一瞬间,两匹天马已经飞奔到了金一的身前。金一大喜过望,正要跳上去,冷不防脚下一松,那匹借来的战马竟然马失前蹄,摔倒在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金一笑骂,心情却是喜悦之极,那是因为他自己的坐骑太过神骏,而且冲过来的势头如此惊人,寻常的马儿怎能经受得起?他飞身而起,一跃跳到超光的背上,那马欢嘶连声,跳踏踢腾,就像是个孩子见到了久违的父亲那样的欢喜。

金一任它跳了一会,才下了马来,双手抱着超光的大脑袋,让它在自己的怀里一个劲地蹭着,心里有一

静静地流淌,欢喜得他甚至不想松开手。历经战,从敌境归来的他,份外能够感受到这份久别重逢的喜悦,此时的超光对于他,根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一样啊……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放开了手,超光却兀自依恋,嘴巴叼着他的衣襟不放。金一也不管,从怀中取出两颗菩提子,一颗喂了超光,另一颗丢给牛琪琪,让她喂了绝地,却看绝地对牛琪琪,又是一种亲热法。

玩了一会,金一才又跨上了超光,牛琪琪上了绝地,两人并骑而去,把金虎丢在后面看着那两匹凡马,一并被丢下的,还有远远跟在后面的冯小怜。以她的修为,又要隐藏身形,如何能赶上超光绝地这两匹天马的神速?

金一的这片封地,周围数十里,从边缘处到中心的那窝棚,少说也有四五里地,但在两匹天马的蹄下却是眨眼便到。等金一来到窝棚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只是在地上微微隆起的一个小窝棚,此时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三间像模像样的木屋,一道篱笆墙围住的一片草地,即便是在月光下,也青翠的简直像要流淌出来一样。

“这,就是属于我的房子和土地么……”不知不觉地放慢了马蹄,金一面对着眼前的一切,竟有些不敢靠近。临出山时,历代祖宗的话语,此时又在他的耳边响起:“生根芽,开枝散叶,为我金家重开一片天地吧!”

“这里,就是我金的新天地啊!”金一的眼角不觉已经润湿,三百多年啊……如果去世的父母能够看到这一幕,该是如何的喜悦?

等他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前已经亮起了许多火把,地上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齐声呼唤:“恭迎宗主归来!”金一认得领头跪拜的便是冯阿三,却不晓得后面哪里来的这许多人,赶忙上去扶了起来,道了声辛苦。

问了冯三,才知道这些人来历不一,的是冯三自己的家人,从凉州千里迢迢跟来的;还有的则是原先拨给金一的那些奴婢,此时经周天王宇文诏敕,已经解放为府户,却仍旧恋栈不去,还愿做金一的部曲。

金一细细问过,其中一个老唤作公孙盘的,被公推出来说话,原来他们都是原籍江陵之人,江陵此地乃是三百年前永嘉之乱时,中州士子南渡聚集地之一,另外一处自然就是建业。当时南方仍旧是蛮夷之地,中州士子南渡之后,也带去了中原的文采风流,使得江陵也成为天下衣冠所聚之地,不让建业专美。

是以江陵的文化,高于中,这些被大周军掳劫为奴婢的人中,像~季才这样身有才学之士在所多有,历经这二十年的劳役之后,仍旧有许多人传承了下来。以公孙盘为,愿意留下来的这些人,却是因为见到金一这片地上盛产灵药,觉得与其从朝廷受田耕作,倒不如做金一的部曲,帮助这位大周新贵经营封地。

“主公的领地所产灵药,业经孙药王品点,允为天下圣品,若依照仙方合药,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公孙盘一副老成忠厚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在在都是书香世家的作派:“主人战功卓著,此次回长安又将加封,我们这些人也存了些私心,以为主人家人既缺,又无部曲,身边正是用人之际,留在主人身边,谅来比从朝廷受些田亩,每日劳心耕作要好些。”

这番话,有些是金一听懂的,有些却听不懂了:“公孙老丈,我听说过,有土斯有财,大周有均田法,凡能耕种都授以田地,出一分力就有收获,不强似作我的部曲?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可没有那许多良田让你们来耕种。”

冯三插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劝他,可这老丈怎么说都不听,只说等你回来自然明白。你瞧,主人也不明白哩!”

公孙盘上下望了望金一,笑着拱了拱手:“主公,长安人说你是当世钱神,我只道你在这生计方面识见过人,为何见不及此?单只是这片药圃中的灵药,足可抵得上一千亩良田的收成也不止哩!守着这座宝山不挖,去种田不是更傻?”

金一听到这里,猛然醒悟:“老丈,你是说,你要助我用这片药圃中的灵药,来经营生计,做那营商之事?”他刚说出来,金主在灵台中已经雀跃不已:“好极,妙极!终于不用我来点石成金养活你了!”

第二章 年收一亿钱计划

金主此言一出,金一半晌才能做出反应:“原来你一直在担心这个啊!”即便大家的灵识都在一处,彼此间应该是坦诚相待才是,却没想到金主还有这样的担心。www.65txt.com

而且,说到养活这回事,金一忍不住有话要说:“好像应该都是我在养活你吧,孔方兄!之前那些度支仓库中的古钱就不用说了,哪怕是你从段韶身上得来的那些钱力,说到底也还是因为我擒住了段韶,你把他放走了,我一场功劳没了赏赐,里外里还是被你得了最大的好处!仔细想想,真正是你为我付出了钱力的,好似也只有在城街市中演示了一下点金手的法术而已。”

有这样的好机会,卢真人自然不会放过,当即接过金一的话茬对金主大肆奚落,身处安全的地方,这俩人之间的硝烟味却反而浓烈了许多。

金一照例不理,却听那公孙盘老人点头道:“正是!其实自从三百年前晋室南渡之后,南朝的繁华实较中原更盛,街市也更为热闹,言治生都引以为荣,甚至有父母在而兄弟分家析产,这都是为了做生意方便。以我看来,大周虽然武力强盛,这政事市易上可差了不止一筹,试想全国上下所有人都是种田的,收上来的都是粮食,那不就成了吃饱饭没事可做?这样的政体,长久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的。”

金一大惑不解:“家都能吃饱饭,这样不就很好么?”

公孙盘捻须摇头,苦笑道:“连钱神的主公都如此说,可见大周对此尚无警惕之心呐!主公,所谓人心苦不足,没吃饱饭时当然是追求吃饱饭而已,大家都吃饱了之后呢?要不要锦衣华服高楼广厦?要不要娇妻美妾,醇酒玩物?吃饱了饭之后,那才是真正人生的开始啊!倘若这些都厌了,就要求长生修仙之术,或求阴宅功德,长保家门不坠……总之,单单吃饱饭,那是绝对不够的。照我看,大周不久就会向外动更大规模的战争,否则的话国中终将不稳。



这公孙真不愧号称是文采风流的江陵人,一番道理说得金一晕晕乎乎,不明白怎么饱食之后居然就会引来这许多问题此说来,莫非吃不饱还比较好一些?好在这公孙盘或许是在大周吃了二十年的苦头,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不敢效魏晋之士的谈玄高论金一迷惑不解,赶紧拉回来:“主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老儿要向主公进言的,只是将这片药圃善加利用,一方面移多几本稀有的药材来种植一方面在长安街市设店铺卖药材。

我看那孙药王经过此地时,提及主公似乎颇有交谊,倘若主公能请来孙药王那样的名医……”

不等他说完,金一便摇头道:“此事且提,孙药王不是那么好说动的。”他与孙思邈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孙思邈的种种举措来看,这当中必定是涉及到一个筹谋良久的大图谋,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陷进去自己身上的事就够他操心了。

不过。如果公孙所说地这些事当真可以带来巨大地收益倒也不排斥。说到底他现在地家底是靠着打仗立功得来地。然而这仗总不能成天去打吧?想到这里。他地心里却是一动:“像我这样情形地人。大周治下恐怕还不少。好比史万岁。简直无法想象。假如没仗可打地话。他会变成什么样?万一不懂得积蓄。碰上天灾地话。怕是连吃饭都要成问题!公孙盘所说地。大周不久将要对外开战。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

“……算了吧。我自己都还管不好!”别地也就罢了。冯阿三一大家子人就为了他一句话。就从凉州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来做他地庄客。怎么也能让人家没饭吃呐!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当初李大白在凉州对他说地为善之难。究竟有多难。

在。除了这一片沙地之外。因为在影达摩行刺一役中护驾有功。他又得到了百亩良田地赏赐。现在缺得倒不是田地。而是耕种地人。说到这一点。公孙盘老人又开始大放厥词。指责大周将所有地劳动力都按口授田。结果弄得他们想要在外面找些闲散地农夫来佃种都做不到。手里捧着钱都请不来人。

金一也没办法。最后只得让冯阿三将那些种不完地田地轮种了事。倒是牛琪琪无心中地一句话。让他颇为心动:“你们这里地牛太也孱弱。若是我们翠云山那些牛种。一头牛便耕得百亩田了!唉

啊。和佛国杀来杀去几千年。都没有种田地功夫…

“假若是你这样地牛地话。几万亩田也耕得动。说什么百亩田……”这等话。金一也只敢在肚子里说说罢了。把牛琪琪变成牛身。套上犁铧去耕田?那场面在他脑中只一浮现。就差点要笑出来了。

不过随即,他脑中就想起山上,打倒了寇谦之之后,牛琪琪从牛身变回人身时的尴尬一幕。当时他明明记得,是及时把头扭过去,并没有看见牛琪琪的人身如何的,却不知为何,现在却似乎能够想起那牛身之下雪白的身子来……

“主公,主公!”公孙盘连唤了两声,金一才猛然醒过来,不敢再看牛琪琪,问道:“何事?你刚刚是说,什么人要来买我这药圃中的药材?”

公孙盘道:“是,日前大家的大军从河东凯旋,途经此地时,有随国公杨坚看出主公的药圃不俗,有意要将主公的封地纳为他的私产,其后得知主公的身份后才改称要将这药圃中的药材全数买下。”

杨坚?金一眉头皱,这时他才想起,宇文有意将他和独孤伽罗婚配,而独孤伽罗原先的婚约对象,就是这位随国公杨坚了。怎么这么巧,什么事都碰到他?

见金一皱眉,公孙盘还道他担忧对方的权势,赶忙道:“主公放心,此次主公在汾北之战立下大功,至少也要封个大将军之流的,只怕仪同也有份。况且主公出身于千牛卫,那是大家的亲兵,从来都是大家自将,没有并入别军之下的道理。杨坚正因为知道主公的身份,才不敢强来。”

金一摆手,这事他倒没放在心上,倒是金主在与卢真人的激烈舌战中抽空插了一句,令他有些上心:“公孙老丈,你说我这药圃,一年能有多少铜钱收入?”

“这个么,目下也难说,这草药和合成药之间,本就相去甚远,而且还得看有什么样的丹方能够充分挥主公这些草药的功效……”他又要扯到孙思邈的问题上,但见金一脸色似乎是不感兴趣,只得收住:“仅只目下长安的市价,单单出售这些草药的话,一年预计可以收得铜钱一亿钱以上。”

这个数字一出,公孙盘就从金一脸上看到了令他期待已久的吃惊表情:“这么多!”金一确实是吓了一跳,要知道即便是之前宇文用换新钱五行大布的名义,回收民间的旧钱,月余时间也只收回了五亿多钱而已。这么说起来,就只是他这么小小的一片药圃,就抵得上五分之一的度支部了?

公孙盘得意道:“主公这片封:得天独厚,草药七日便可采摘入药,而且采之不尽,就连这范围也在逐日扩大,老儿所说的一亿钱,还只是最少的估算而已。”

“的,我的,都是我的!”金主这下连和卢真人的舌战都顾不上了,娇耳一样的身子在金一的灵台中上窜下跳,大叫大嚷:“所有这些钱,都要经我的手!”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份!”对于已经领悟了“生生之谓易”的金主,金一倒也比较放心,不用怕他一时激动,再干出在凉州时那种把好端端的铜钱直接变成尘土这样的好事来。

又听公孙盘说了些封地营生的道道,金一越听越是佩服,这来自江陵的老人果然是胸中有沟壑,说的头头是道,包括封地周围的道路如何铺设,主公与部曲们的房屋如何建设,封地的防卫要如何部署,周围的土地又属于那些人户,好似一切都在他的心中,说出来就如同掌上观文一般。

既然如此,金一便答允了他求为部曲的请求,以他现在的地位,公孙盘等人又是自愿,也没有从朝廷接受授田,这部曲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连户口都不用到官府去上报的。所谓部曲,其实就比家养的奴婢自由一些,仍旧是依附在宗主的周围的,其地位大约就和府兵对于朝廷一样。

公孙盘喜出望外,当即拍着老胸脯答应,要一力承担金一这封地的建设。金一也无不可,只是要求中央这窝棚的所在,除了自己、牛琪琪和金虎之外,不许任何人入内。公孙盘见金一神情郑重,晓得厉害,慌忙答应了。

次日一早,金一仍旧留下金虎在这里镇守,与韦孝宽的大队会合之后,径入长安。

第二章完

第三章 灭法平齐诏

出乎金一的意料之外,在长安城外他竟然见到了大队前来迎接的人马,而且为竟是齐王宇文宪,这可是当今大周朝中官封大冢宰,地位仅在宇文下的人物!尽管自从宇文了宇文护之后,将六府和六军全都转为天子自统,天官大冢宰无复当初的威权,但宇文宪在宇文护当权时就已经统兵出征,三年前洛阳大战时,他的部队是极少数能够全身而退的之一。www.65txt.com

在汾北之战中,宇文旦伤重,第一个接过大军统帅权的就是宇文宪,假如当时宇文起,这天王之位十有就要归宇文宪所有。像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出城迎接,哪怕对象是韦孝宽,也嫌过于隆重了些。

脑中忽地闪过昨夜公孙盘所说的话来:“难道说,大家果真要尽快动对外的攻战,是以冀盼韦柱国还朝,好商议军机?”

宇文宪接着韦孝宽一行,自然少不得寒暄礼数,其中更令金一意外的是,宇文宪竟视他如同能够和韦孝宽分庭抗礼的人物一般,特加礼敬。

等到俩人说起来,宇文宪语中提及了异种草药,金一这才明白,敢情在这长安城中,盯着自己这片药圃的人还真不少,起码不止是随国公杨坚一个人呢!真不知道,当初孙思邈到底说了什么,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

原本他已经打算要出售药,因此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又应允会让宇文宪的人优先挑选所需的药材,宇文宪面色欢然,招呼着大众上马入城。

行间,韦宽堕后半个马头,问过了金一关于那药圃之事,他也是刚刚才晓得这回事。听金一约略说了一回之后,韦孝宽低头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此事引来众人瞩目,未必是件好事,倘若有人要用什么权术来谋你这块封地,你将如何?”

金一悚然一惊,韦孝宽所说的已经是假设,而是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杨坚不逞而退,焉知没有旁人觊~?若还只是一块田地,也就罢了,凭他的功劳和对于宇文重要性,别人也不能欺他他所种下的菩提子,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好比人家出到优价来收买这块封地又用什么借口来推脱?

因此听到韦孝有意指点,金一连忙虚心受教:“请韦柱国指点迷津。



韦孝宽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个字:“只认钱。不认人!”随即便催马赶上前。和宇文宪并辔而行意说些河东和城地战事。再也不回头看他一眼了。

“只认钱。认人?”金一将这六个字在口中咀嚼了几遍。还没领悟到底是什么意思。金主不耐烦地叫道:“这还不简单?不就是本神地至高法则。等价交换想要药材。拿钱来买吧!若是想要连地也一起得到。就把这块地上所有能长出来地药材都算个价钱。付得出就拿去好了!没钱。天王来了也不认!”

金一刚想回他一句:“你是钱神可不是。讲什么等价交换……”哪知话到嘴边。陡然灵光一闪:“对啊!我和金主之间地区别人可分不清楚。谁知道内里是怎么回事?按照公孙老丈所说地长安人都知道我就是当世钱神。我索性就拿出钱神地派头出来死了等价交换。只认钱不认人。这就是我钱神地法则。谁能勉强?好比你要求雨。总得去找龙王。不可能向灶王爷求神献祭吧!”

越想越觉得透彻。韦孝宽这六个字当真是奥妙无穷。试想长安城中。上至天王大家。下到开府仪同。名王大将在所多多。一个个都来和他情商。哪里摆得平?弄不好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而且以金一这个从小都没和人打过什么交道地人来说。最后出现这样地结果几乎是十拿九稳地事。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摆出了对谁都不买账。只认钱不认人。岂不爽利?那些没钱地也没有怨言。起码在这件事上挑不出他地错来。谁叫他是当世钱神呢!

“不过。这么一来。可得尽快给那些药材定个价格。免得无以对答。”金一刚想到此节。金主又跳出来揽事。不过这一次也确实用得着他。这位孔方兄自打领悟到了点金手地奥妙之后。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眼就知道价格几何。管教不会吃亏。

动了这一回脑筋,金一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轻松,抬起头来时,只见已经到了禁苑的门口,看这架势,宇文不容他们休沐风尘,要直

了。

果不其然,上得正武殿来,只见左右两厢排布满是文武大臣,有许多都是金一从未见过的,看来宇文揽大权之后初次出战,就大败北齐主力这件事,令他在大周文武心目中的地位急速攀升,诛除宇文护之后朝野的观望气氛早已一扫而空。

见到他们上殿来,宇文宝座上起身相迎,而且不等韦孝宽和金一跪拜,便即一手扶起。

外界看来,他是用手搀扶,但金一却知道,宇文右手并没有接触到他和韦孝宽,甚至连权威的气息也只流露出极其微细的一丝而已,却已经令他俩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看样子,大家对于权柄的领悟又有进境了。却不知他在得知玉玺之事后,有什么打算?”金一心中寻思,一只手已经被宇文着。只听这位大周天王向着满朝文武,大声宣示道:“诸公!这一位,便是当世钱神,天赐兴我大周的福将,山上亲手擒住了段韶段孝先和天师道师君寇谦之,城之中又闹了个天翻地覆,让北齐倾尽全力都无可奈何的英雄,金一便是!”

轰地一声,群相动,尽管金一的名声已经渐渐传了开来,但毕竟知之不详,今天被宇文大殿上这么一宣讲,谁不瞩目?若不是宇文的权威镇住,怕不要一个个上来和金一寒暄相见,拉拉交情。

金一也没料到宇文来这手,正觉得太过招摇,随即感到宇文捏着他的手紧了紧,心中不禁一动:“大家这是什么意思?他好似在为我造势啊……”

宇文>一周,见到众人的脸色正如他所预期的那样,这才笑了笑,道:“自从当年太祖在洛阳一战中击斩关东悍将高敖曹,我朝再也不曾在战场上擒斩北齐太尉一级的重臣大将,今次汾北一役我军大胜,一扫三年前洛阳之耻,金一实居功!听封!”

听着宇文话语,金一也不觉想山上的战斗,那样的逆境之中,最终能够大胜,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如在梦中一样,这样的事,真的是我做出来的啊……

“凉州归命良家一,起于草莽,卒有大功于国,孤倚为干城,今特授其位居仪同,领朝廷二十四军之一;赐爵国侯,食邑七十里,任彼自择所欲之地,孤与之分茅赐封,永世不易,纵孤王家所欲,亦不改封。”

这两样封赏一出,以这满朝武的见识,也为之一阵骚动。大周的军制,是以六军为主力,每军有两位开府统领,开府之下是两仪同,是以金一这一下,便即成为朝廷二十四军之一的统帅;仪同而封国侯,也不为过,不过自择封地且永世不改,则是特典中的特典!

宇文>一周,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这位大周天王的权威之盛,已经足以压制这些从三十年不断的战事中拼杀过来的名臣宿将!大殿上,只有他一人的声音清朗回荡:“大丈夫立世,当提三尺剑扫平天下,孤今日超恩封赏金一,正是为了宣示我大周子民,只须立下功劳,不必担忧功赏。孤,绝不会令任何一名与国有功之士受到委屈!”

“这,是为了保护我吧……”金一的浑身,都被一股暖意包围,所谓的知遇之恩,不外如是!他第一次,向着宇文弯下了自己的膝盖,口中所道出的,亦是第一次说出的称谓,大声道:“臣金一,谨受封,愿为大家竭尽忠诚!”

宇文不住笑出了声来,自从凉州以来的礼贤下士竭诚相待,终于换来了金一的称臣,教他如何不喜?要知道,这可是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权威”而低头的钱神金一!

封后有赏,韦孝宽和金一都得了许多钱帛赏赐,也不须说。等到这一场过后,殿中各归本位,金一被宇文地放在离他的宝座最近处。

宇文度开口,第一句话就激起了又一阵骚动:“孤已决意,废止佛道两门不归朝廷管辖的特权,沙门道士皆令还俗,有能为兵,能力耕授田,所有宝刹伽蓝尽赐为民宅,佛经道书尽皆焚毁,佛道寺产皆没入国库,是为灭法之诏令!”

还没等殿中的文武大臣们反应过来,宇文第二句话就令他们全都鸦雀无声:“孤今下令,举倾国之兵,三月之后出征洛阳,开始平齐之战!”第三章完

第四章 收佛为兵

宇文基至今已经超过十年之久,而在此之前他一直被朝臣视为庸主,大权都被天官大冢宰宇文护把持,许多人甚至在暗中计算着,看这位天王几时会步上他两个兄长的后尘,被宇文护弑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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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宇文蛰伏十年之后,一旦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之势!不但斩杀了权臣宇文护,更以雷霆手段整顿朝纲,将宇文护的余党或贬或杀,余众悉皆安抚,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旁落二十年之久的朝中大权抓在了手中。

这还不算,他随即又率军亲征,汾北一战以少胜多,大破北齐军,尽管北齐太尉段韶与高长恭兔脱而去,然而瑕不掩瑜,这毕竟是十年未有的大捷,尤其是与三年前宇文护大败于洛阳城下相比,宇文战绩更是辉煌的惊人。

乱之中,人思英主。自从西晋灭亡五胡乱华以来,各路豪强争雄中土神州,旋起旋灭,都是强者为尊,血统与天命的意义,在这时代的人心目中早已淡化到不能再淡的地位,只有一个强有力的英明君主,能够庇护百姓,领导臣民在这乱世中生存下令,那才是最重要的。是以,在宇文护先后弑杀两任周天王,宇文又斩杀宇文护时,对于这宇文家族之中的流血惨剧,大周的臣工将帅多半是采取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在他们看来,这种争斗只不过是一种强存弱亡的竞争而已,连在朝中都不能掌握权力的人,有什么资格值得他们跟随?

因此,当这位曾被视为庸主的宇文,短时间内绽放出令人不敢正视的光芒时周的各路将帅迅即表示了臣服,朝堂上的气势之盛,远过于宇文护当权之时,许多人都期盼着在这位英主的率领下,大周将可以迎来太祖身后的又一段盛世。

可是,如今宇文这两诏令,却足以令对他最有信心的朝臣也为之哑然!

佛门与道门当今的中土,早已超:了简单的清谈信仰的范畴。这两门之中,单单其治下的人口占到了整个中土户口的十分之一,而产业的比例甚至在此之上,历年积累的财富加上四方善信的捐献,所藏的金帛根本难以计算。以敌国之富这四个字,也难以形容出这佛道两门的实力因为这两门的拥有武力甚至也不是一个国家所能正视的!

因此,宇文灭法诏书相当于是对两个国家宣战!这还不算,他又同时下令以平齐为目标动倾国之兵,于是大周一下子就要面对三个当世最强的敌人!

这位难得的英武之主,莫铁了心要将大周推向灭亡的深渊吗?

类似这样地头不少人脑海中都浮现了出来。以致于殿中久久无声无人出来对这两条诏书进谏。或者赞美。

宇文环视殿中微微露出笑意:“如何?诸公都以为孤地诏书可行。那么这就来分派任务吧。先行回去。将治下地佛寺道观都给我毁了。而后整顿军旅……”

这一下。反对者再也不敢沉默不言了。呼啦啦出来一大片。有地磕头垂泣苦谏。有地指天划日慷慨激昂大言不可状。还有地甚至摆出倨傲不从状。大周初立之时。宇文泰与部下诸将都是平辈相交。不分上下地。这股风气也遗留到了现在。因此在这大殿上。所谓地朝臣礼节比之关东和南朝要粗疏了许多。大周之被北齐和南陈视为蛮夷之国。并非无因。

宇文旧保持着微笑。甚至都不从宝座上站起来。就这么将眼光从一个个大臣地脸上扫过去。殿中地声音居然就一点一点地小了下去。直至再度恢复静谧。金一就坐在他地身边。也没有察觉到半点“权威”运用地征兆。心中不由得惊叹:“大家自从**山上大权失控以后。看来对这法宝地使用又更具心得了。”

他就这么一句话都没说。眼看着殿中再无一人说话。宇文这才微微俯身。向坐在武将班首地老将达奚武问道:“达奚公。你适才欲言又止。想是众人交口之中不好说话。此时不妨直言。”

达奚武乃是自宇文泰在关中建国时就已经为将地老臣。论资历。自从五年前故随国公杨忠没后。朝中再无一人地资历能胜过他。即便韦孝宽地武名更在他之上。却也无法取代其在朝中地地位。

见宇文询,达奚武尽显武夫本色,站起来也不客套,大声道:“大家,我大周立国艰难,也不用讲什么仁义,咱们打仗就得求胜,就得有所得,好比二十年前南梁因为侯景而大乱,咱们一举取了江陵和巴蜀,两处地方都是富的流油,才打开了我大周的局面,这种仗就该打了。”

这开场白若是放到四百年前大汉的朝堂上,还没等他说完就要被轰出去了。可是在这里说出来,底下的各路大将居然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情。要知

关中立国时,宇文泰自己都是朝不保夕,那时大家都存而战。但当东西对峙的局面形成,生存已经不是问题时,打仗的动力就渐渐转变成了对外攻掠。

达奚武捋了捋胡子,笑道:“大家说要灭法,就是要对佛道两门动手,说实话,老夫是乐见其成,谁不知道这两门肥得流油?可有一样,再肥也的到嘴吧,老夫刚才不说话,是因为老夫并不是反对大家这两道诏令,而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方略?”

宇文笑了起来:“老将谋兵固然不失兵法,谋国也有可采!孤的方略么,说穿了也就是老将所说的,佛道两门肥的流油,现在就该到咱们吃的时候了!吃了这两门,咱们力量强了,就乘势将北齐灭掉然后再南下灭陈。这一统神州的大业,就得从灭法开始了!”

嗡嗡地又是一阵骚动,然而这一次,诸将眼中的惊神情已经夹杂着许多热切。诚如达奚武所言,能吃的肉谁不想吃?佛道两门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想想都叫人动心啊!可是,人家可没有要束手待毙的意思佛道两门的僧兵道士都不是吃素的,甚至军中也有许多佛道两门的信徒,倘若要用武力灭法起的抵抗想来不是一般的大。

宇文状,知道这把火已经渐渐要烧起来了,忽然向韦孝宽道:“勋公,你以为如何?”韦孝宽的成名之役,便是在玉壁守得高欢活活气死一役保全了大周的基业,因此事后加封时文泰就给了个“勋国公”的封号,以示表彰他所立下的不世功勋。

韦孝宽从刚刚始一直眼开眼闭,似乎神游物外一般。等到宇文问到他头上,才道:“兹事体大臣以为单凭诸将分治的话,恐怕无法收全功。应当先开法会两教优劣,待人心归服之后纸诏书即可瓦解两教上下,兵不血刃。如此,我大周势强,才可兴平齐之计。”

韦孝宽这话一出,诸将又一阵议论,其中都以点头者居多,这样一块烫手货,还是交给始建其策的宇文自己去处理为好。

初闻大变的惊愕,就这样转变为了心期待事成的气氛,宇文对于朝议的结果已经颇为满意。其实,深悉佛道两教内情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将这件大功和诸将来分享,利用这一次机会,他要将宇文王家和他自己的权势一举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大权”一摆,宇文下令散,却向金一丢了个眼色,金一会意,跟着他起身来到后殿。到了这里,才是真正商议大事的地方,殿中两边对坐,一边是宇文宪、韦孝宽等宇文心腹将帅,那随国公杨坚虽然年轻却也叨陪末座;另一边上首赫然坐着天师许旌阳,下面是王子元、王伯元等楼观道士,另有一群僧人,辨其面目,依稀就是当日在禁苑一战中败于金一和牛琪琪手下的那群僧众。

奇怪的是,在这一边很明是归属于佛道两门的阵营中,却堂而皇之地坐着几名大将,身穿的服色竟与金一差不多,不是仪同就是都督。再仔细一看面目,金一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几员坐在佛道群中的大将居然是释远等人!

释远和尚,先宇文护,后来又归顺宇文,只是其间诸事频繁,金一又出征刚回,也不了解其近况如何。即便如此,这个大和尚居然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大周仪同这样的高官,其间的落差也未免太大了些。

见到金一注目于他,神色自若,站起来哈哈一笑,正要行礼时,却发觉自己条件反射地合十为礼了,疾忙改成大周的双手礼:“金小哥别来无恙?在长安听得金小哥捷报频传,威震敌国,真是令贫僧,不,是末将羡煞。”

金一脸上肌肉都有点抽抽,这释远的作派令他有一种很想要一拳揍在他脸上的冲动,倒觉得彼此间刀兵相见的场面还较为顺眼一些。

宇文他脾性,摆手道:“都坐吧。释远大和尚知所进退,已经率先还俗,投入我大周军中,孤授他仪同之职,令他自行招募僧众沙门为兵,若有佛门的治下百姓与田产等项,允与朝廷平分,其百姓可为他治下部曲,田产便做封地好了。

金一,你看我这般处置佛门,可好么?”

第五章 道门之罪

“眼下,是我们一扫佛道两门的势力的大好时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开宗明义,宇文直奔主题:“佛门通往西天极乐之路中断,惶惶不可终日,势必要另谋出路。北齐以盂兰盆会的法事作为号召,也是想要收拢佛门的心,使之为其所用。但允许其另立门户,必然心志不一,譬如此次山之战,假若寇谦之与段韶等人能够戮力同心,相共进退,我们或许还难以取胜吧!”

“因此,孤索性下令,将佛门僧众悉数纳为孤之子民,既可保全其百姓田产,又开示其立功之路,比起北齐那样半吊子的政策,孰优孰劣?”说到这里,释远等人自然是赶紧大拍马屁,其余的几名僧人却面露不豫之色,看似心有不甘。

宇文不理会这些,转向金一道:“阿一,对于这佛门中事,我想你该有所知吧?”

“佛门吗……”金一想起城之事,越想越觉得宇文在这个时候灭法,真是英明之极。他站起身来走到殿中,朗声道:“大家,列公,我适从城回来,就在数日前城有一件大事,西天禅宗三十二代传人,中土禅宗初祖达摩,已经重临中土。”

这个消息一经布,登时引起殿中众人的轰动。尽管佛法自汉时已经传入中土,东晋时鸠摩罗什等人更将佛法广为弘扬,但达摩这个直接传承自释迦牟尼和迦叶尊的身份,仍旧是各路伽蓝都无法忽视的。而且这个消息是隐含了一个事实就是达摩这位原本已经圆寂往生极乐的释子,居然再临中土,莫非佛法的光芒又将再度照耀中土?

宇文业已从韦孝宽的告中得悉此事,故此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咳嗽一声,殿中顿时又恢复了安静。金一看了看释远那群人,续道:“达摩重临中土,只是偶然,西天之路实未开启。不过我与他交过手,试出他身上除了其本身的神通之外有诸佛尊的佛法,想必这打通西天路的重任,就落在达摩的身上。他既已与北齐结盟,则我大周惟有反其道而行之将佛门释子尽量收归治下,才能与之相抗衡。假如一味地怀柔安抚等到达摩树立起他中土佛门之的地位,再被北齐一加利用,我大周就落了下风了。”

此论一出,殿又是人皆侧目,宇文大笑起来:“说得好!假若达摩站在我大周这一方,或许孤也会与佛门采取另外一种方式联合而既然已不可得,为了与北齐对抗计惟有釜底抽薪,将佛门的人力财力尽数纳入朝廷治下。”

不过宇文身来,应该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了“大权”威能的增长吧。

只要治下的百姓和土地不断增长,宇文权威也会相应地随着增进……这个理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宇向释远诸人,笑道:“事势如此,孤不得不为。不过,事关法统存续,就连你们之中意见都难以统一,想必佛门释子中也多有不解,这法统辩论、正理正义之事,就要拜托你们几位大德多多费心了。”

释远人赶紧下跪称谢不迭。看来着实受了宇文好处。已然是铁了心要反戈一击。将倾灭佛法这件事进行到底了。

不过。金一对于佛门也殊无好感。反若能将佛门地势力从中土清除出去。他真恨不得拍手叫好呢!想到这里。他又道:“大家。若是想要有大德高僧坐镇。我推举一人。四十年前地白袍军神陈庆之。如今亦已落为僧。皈依天台宗。其人对于佛门却并无眷恋。反而对于中土地生灵多所顾惜……”

单单是“陈庆之”这三个字。已经足以让在座所有听说过他名字地人都张大嘴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要知道。那可是曾经一力抵挡了包括大周开国将帅在内地一代军神!

就连已经得悉其事地宇文。在听说陈庆之将有可能为自己所用地时候。也不禁为之呼吸稍促:“阿一。你可有把握。能够劝说陈庆之来到关中?”

陈庆之吗……我相信。如果是为了中土百姓地福~。你一定会挺身而出地吧!金一用力点了点头:“目下因为一件要事。他尚不能。待其事了。我当尽力游说他前来关中。”

宇文用力一挥大权。兴奋地神情溢于言表。却没料到。这一下他得意忘形。没有控制好手中地法宝。金一只觉得自己所处地世界忽然晃了一下。眼中地景物全都多了一个斜斜地虚影。过了一会才恢复过来!“大家地权威。已经到了这样地地步么!”

他身负钱神法力,尚且如此,余人更是不堪,左右两边许多人甚至已经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那是面对这样的权威时,无可抵御的反应!

金一正自心惊,蓦地觉察到一道目光从侧旁袭来,等到他循之回望过去,却已经找不到那目光的来源了。

但在那方向上,有一人端坐巍然,似乎并不受宇文权威所慑,神情自若,正是随国公杨坚。

“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对于这位理论上来说的“情敌”,金一颇有些苦恼。家室之想,他并

有过,独孤伽罗从各方面来说亦堪为良配,金一唯一的,是他面前的道路,显然并不是属于常人所有的,在那条路的彼端,甚至可以见到西天诸佛、太上老君、老孙这样属于神话中的顶峰的人。在这样一条路上,独孤伽罗这个凡人间的女子,当真能与他携手并肩吗?

正因为如此,金一才对于杨坚其人甚为困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但显然在对方的眼里,他已经不是可以忽视的对象即便仅仅是为了自保一也必须对杨坚理清立场才是。

“找个机会,彼此说个清楚吧……可是在那之前,好像我应该对独孤七小姐的婚事做出一个明确的回答才行。”金一挠了挠头,委实觉得有些为难。

等到殿中情形稍定,宇文话题已经转到了道门上头。当着许旌阳在,他可不会像谈及佛门时那么肆无忌惮,很是有礼地拱手道:“许天师,烦请将道门之事略述。”

许旌阳一直闭目养神,此时才睁开眼来,向宇文点了点头地轻叹一声:“道门之于中土百姓,委实罪大滔天,贫道亦难以启齿,故此将道门废止留几处道观为清修避世之所,乃是贫道向宇文大家所提出之议。”

净明道的天师动提议废止道门?!金一难以置信,而且许旌阳所用的,居然是罪大滔天这样的字眼。道门,不是一向以道术教授凡人,庇护百姓远离妖魔之扰的么?

殿中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吸有人都预料到,从许旌阳的口中所道出的必定是震撼天下的秘辛!

手捋长须,许阳又摇了摇头道:“此事牵涉太广,贫道只能简短说起。列公百年来神州几近陆沉,百姓陷于水火,谁知道始于何处?”

“始于汉末桓灵之际。”作不是别人,正是杨坚。在金一的记忆中,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听到杨坚说话。短短八个字之中,竟仿佛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沧桑,金一几乎有一种为之落泪的冲动!“这就是杨坚的神通么?高深莫测啊……”

金正自惊异,许旌阳扫了杨坚一眼,道:“不错,听随公的语气,应是想到了那年间的天下惨状,不错,桓灵之际中土大乱,乱事始于太平道张角起事,大汉四百年江山,于是倾颓。而这件黄巾乱事,便是道门意图夺取中土神州手段的其中之一!”

道门图夺取中土神州……?!金一的脑中,不期然地想起了那八个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曾记得李大白说过,这八个字就是从那场黄巾之乱中所提出的,所谓苍天已死,就是指得天庭之乱;那么,这当立的黄天,就是黄巾道徒们头上那一抹黄巾所代表的道门之天吧!“其中之一?还有别的吗?”

将这问题形诸于口的,是年轻气:的宇文宪。而刚才还各有心思的众人,此时全部心神都已经被许旌阳所吸引。

谁不想知道,自己身处这乱世的罪魁祸?!

“是……汉末以后,三家分立,最终是晋一统天下。原本到了此时,中土应当迎来新的太平盛世,晋武帝甚至有桃林之议,要效仿周武王,偃武修文,与百姓共享太平。然而,将这一切希望打碎的,乃是由赵王司马伦所引的八王之乱,而为司马伦谋主的琅琊人孙秀,便是道门的天道士,天师道世家传人!”

震撼人心的事实,一件件经由许旌阳的口,从那已经被尘封的历史中引出。从许天师口中说出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割在他自己的身上,许逊甚至为之微微颤抖,不能自已——他可是真正的活神仙,得到了天庭册封的天师!

“八王之乱,引来匈奴作反,是为永嘉之乱,神州之半从此陆沉,各方妖孽纷纷涌入中土,祸乱中华,好比晋室所亡的宁城之难,数十万百姓官民被石勒纵兵围杀,血肉满野,传国玺自此落入妖胡之手。在这些妖孽入侵之时,本该庇护凡间的道士们,却一个个谈玄高起,不见了踪影!”

“自然,还是有道士在人间兴风作浪,为的却还是要夺取凡间之权利,而不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晋室南渡之后,卒有孙恩、卢循、徐道覆之乱,此三人中,孙恩为孙秀族人,卢循与徐道覆亦皆天师道宗家。”

许逊忽地站起身来,只手按剑,朗声道:“道术之传,本是为了护佑凡人,远离诸胡妖孽之害,然而道门因为自己的野心,却忍心坐陷神州,吾虽着道袍,心实耻之!因此当日宋武帝平灭孙恩之乱,吾便已仗剑为前驱!”

他倏地转身,大步走到宇文座前,一手从腰间取下剑来。金一一眼就认出,这竟是当日取自寇谦之的三五斩邪雌雄剑!

“道门奸邪至此,早已不复当日成立之初衷,又哪有资格护我百姓?惟有涤荡污浊,还道术本来之面目,方是正道!许逊,愿为天下先!”第五章完

第六章 神兵

第六章

时为傍晚,身居禁苑花园之中,金一与宇文坐,手中各持酒杯,打横作陪的只有李大白和宇文宪两人。www.65txt.com

呷了一口酒,宇文怀大笑道:“许天师当真是了不得,一番话说得满座道流都是面如土色,谁敢说个不字?”

回想起方才的殿上情形,金一也若有所悟。许旌阳与宇文一同从汾北回到长安的,有什么要说的话,想必也早就说过了,这时候再当众宣示道门的不法之举,显然只是为了给宇文禁断道门的诏令找个正当的借口而已。

然而,即便明知内情如此,金一也还是要被许旌阳口中所道出的事实震撼心灵。按照世人所知,道门是传承自上古的教门,拥有着足以匹敌上妖魔的法术,其职责就是要保卫人间免受妖魔鬼怪的侵害,好比行道的天师张道陵、许旌阳等人,都是以斩妖除魔闻名于世的。何期道门在暗地里,却是不顾天下苍生的福~,一心一意只要将整个中土都化为道门治下的领土,让所有的百姓全都变成道士黄冠之流?

出山以来,金一经对于自己家族与世隔绝这几百年中的中土变迁稍作了解,自从晋末五胡乱华以来,中土四百年除了战斗还是战斗,四方妖胡横行中土,黎民百姓的实力不足以与之抗衡,惟有忍死转。而身负道术、本该挺身而出的道门,却仍旧抱持着夺取中土神州的异志不放,置天下安宁于不顾。

搬出这样的理由来,恐怕仅仅是黎民百姓,就连道门自己的人,都不敢再紧紧抱着道统不放了吧?再加上许旌阳不遗余力地赞成其事这样一个活神仙在朝,禁绝道门的事,又是不用费吹灰之力了。

至此,金一已;窥见了宇文付佛道两门的手段,乃是区别对待各个击破,凡事谋定而后动,当真是手段高明之极。

李大白与宇文宪亦是头称赞李大白正要说什么,忽然侧了侧头,好似听到了什么,脸上神情忽阴忽阳,极之古怪,过了好半天,才向宇文:“大家,臣有一件奇事,须得向大家言明。在臣的体内,禁锢了一位天上谪仙乃是长庚星君的神识。



宇怔:“有这等事?”他看了看金一。金一点头示意确有此事。宇文方才释然:“果真如此。亦是一桩逸话。那便如何?”

李大白地脸色加古怪:“大家适才说起道门地野心长庚星君原本是极少和我说话地。适才却忽然在灵台中出声道他也是为了要抵御道门和佛门对中土地侵蚀。重振天庭纲纪。所以才请命下凡来地。大家若果真能大力禁绝佛道。重尊天庭玉帝。他可鼎力支持。为我大周求得天命护佑。”

“天命护佑……”宇文然失笑:“所谓i地若是一纸诏敕。不提也罢。许天师受封为天师之后直不肯上天就任。这天庭不还是一样无如之何?假使天庭尚有力量不会看着人间这几百年地纷乱而无动于衷吧!”言下竟是将这位长庚星君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转向金一。笑道:“城之事已听韦柱国向我禀报过一回。这其中竟有这许多隐秘转折。当真是人所难料。所幸你能全身而退。我心甚慰。那玉玺。果真是和秦始皇有关么?”

金一忙道:“正是。这是那骊山中地卢真人所说地。我也从玉玺上感觉到了莫大地权威。料来不差。大家如今已经握有权柄。倘若能再取得玉玺。则无异于如虎添翼!”虽然已经对宇文臣。但私下里宇文旧是要他彼此平辈论交。只说你我。

宇文笑而不答。宇文宪从旁道:“日前我们已经接到情报。说有一道流光从北飞来。落在洛阳以北地邙山之中。其光大如两千斛谷仓。更有无尽宝光相伴随。黄河两岸许多人都曾见到。算其时日。正与你们在城之时相合。因此玉玺落于北邙山。已是确定无。”

“既然如此,为何不立即出兵夺宝,而要迁延三月之久?”从刚才见到宇文,这个问题就一直憋的肚子里,金一直到这时才找到机会问出来。

“王无私!”宇文下手中的酒杯,沉声道:“我既为大周天王,此身便已不属自己,时刻当以我大周天下和百姓为念。眼下的要务,是扫平佛道两门,消除隐患之余,亦可使国家强盛,足食足兵,而后才可商议出兵,这是根本的次序。假使我因为区区一件玉玺,就大动干戈,怎合被称这一声大家?

他说着,却又笑了起来,笑容中的自信几达自负的程度:“更何况,得天下不必玉玺,持玉玺而失天下,这几百年来可就多得不可胜计了。假若我当真能够将天下握在手中,玉玺不论落在谁的手上,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献给我?当年以秦始皇之不可一世,这玉玺还不是被孺子婴献给了汉高祖刘邦!”

“大家英明!”这一声,当真是自肺腑,在传国玺这样的诱惑面前能够保持如此冷静和霸气的人,绝对当得起英主这两个字——尤其这件宝贝还关系到他自身的实力!

宇文了一回,方向金一道:“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眼前大事越多,咱们就越该自强才是。阿一,我适才封了你做仪同,率领朝廷二十四军之一,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这个仪同可是个光杆司令,没兵没将没马没粮,一切都得你自筹。”

金一顿时傻了眼,他连自己家的田地都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耕种,说什么自组一军?一个仪同的手下,少说也要有三千人马呐!人还在其次,招来了还得他自己养活,这成什么话?金主更是惨叫起来:“完了!果真要我用点石成金来养活你了,小辈!”

见他神情,宇文俊不禁:“也别担心,这一次灭法诏书之下,无数僧道将要脱下衣黄衫,转为白衣编户,这其中尽多神通法力,必不甘心老死田园。我准你从这些僧道之中自择三千,编为一军,所需的兵器甲胄马匹,你都只管从没收的寺庙财产当中去取,等你取完了应用之物,我才让度支尚书去清点。”

原来如此,宇文是想得周到。单看在大殿上,众将听说要对佛道开刀时那种眼神,真如狼群见到了羊羔一样,可想而知,宇文他是给予了多大的优待!

不过,金一却还是心中惴:“大家,我可从没学过兵法,这大军作战,不比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别的不说,就我这坐骑脚力一催,余人就没法能追得上了,终不成每次一打仗,都是我一个人冲过去陷阵,然后兵将再过来摘桃子?”

这么一说,几都笑了起来。宇文宪道:“金仪同,大家如此对你,是有功必赏,我大周重军功,你连连立下殊功,倘若赏之不均,那就不只是你一个人吃亏,其余人心里也会不平。况且打仗这事,学过兵法固然了得,没学过也可以打,好比北齐的斛律光,他是敕勒族的胡人,连中原的字都不大认得,更不用说兵法了,然而他结从军至今,行伍几十年,几乎都没打过败仗,足见其能。”

宇文笑道:“不会打,你可以慢慢学,横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况且我用你为将,又叫你去挑选道士僧人为兵,便不会让你去打那些烂仗,好比战场上遇到了像你我这样非常人之力的敌人,就得有非常之军去对付。



金到此才恍然,为何宇文忽然有拜将之命了。想想也是,**山一战中,段韶一方兵力既多,又预先布置了战场,结果硬是吃不下宇文区区两千名千牛卫,落得个全军覆没的惨败,就是因为兵多有时也顶用。

“原先,遇到这种人,都是我千牛卫出马。不过,一来**山一战中,千牛卫损失颇多,战力大损;二来么,千牛卫中多是贵室子弟,将来出去都是国家的柱石,拿来这么白白消耗了,孤也是心痛啊!”

宇文了顿,又道:“再,就眼前们所见的局势,将来我大周的敌人,必定不只是凡间之敌,什么妖魔鬼怪菩萨天师,都可能来和我们为难。其势,非得练一支神兵出来不可。阿一,这件大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担当了。不但是佛道两门,别的人和物,只要你觉得用得着的,我都想尽办法给你弄来。”

“臣,必当不辱使命!”金一大声答应了,心中也有了点把握,只因卢真人方才在那钱贯子中嘟囓了一句:“大不了就是摆个大阵么,我那周天星斗大阵,也尘封好久了呢!”

有这大阵垫底,哪怕来的当真是仙人诸佛,金一也大有信心和他们斗上一斗!

然而,紧接着宇文所问出的话,却让他没有那么强的信心去回答了:“阿一,你如今也是一军之将,一方宗主,身边却还是没有个女人,太不像样。怎样,我曾向你提及,让你和独孤氏联姻之事,考虑得如何?”第六章完

第七章 于归之思

想拒绝,可用什么理由来拒绝?独孤伽罗,年方花信貌美如花,本人的才能也是有目共睹;身为开国元勋独孤信的幼女,家世无可挑剔,宇文死宇文护之后,对于独孤信也给予了平反,将其旧有的封地田产都予以还;再加上独孤伽罗与宇文王后突厥阿史那氏吉藏公主也交好,娶到这样一个老婆当真是名利双收前途无量,可谓是大周王公子弟削尖脑袋打破头都想不来的好事。www.65txt.com-====-

可要坦然接受,金一却总觉得有些勉强。将来自己所面临的道路,很可能不会像一个凡人那样终老林泉,假如遇到老孙那样的遭际,被关在一个地方几百年上千年,心中有了家室的牵挂,能不能熬得下来?而家中的女人,又会为自己担多少心,受多少惊?

见他迟不决,宇文并未因为自己的意志没有被接受而动怒,反而以一种兄长看待不成熟的弟弟的眼光,看着金一:“阿一,我听说,你在出征汾北的前夜,独孤七小姐曾经进宫来探过你,还给你送了一碗耳,是不是?”

宇文宪“嗬”地一声:“金仪同,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从征娇耳,关中的风俗是妻子做给良人吃,母亲做给儿子吃,独孤七小姐这般对你,已经是袒露了心迹,你既然接受了,就该有所担当。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出尔反尔?”

金一大叫冤枉,是从山里出来的知道什么关中风俗?只当是一碗寻常的食物而已,莫非吃了几个娇耳,就要以身相许么?

话到嘴边,他却又止住了。文宪的话,前半端虽然不大中理,后面说的可是实情,就算不知道这种风俗,但那一夜独孤伽罗的神情中,已经分明表露了心迹。当时自己没想清楚,轻易接受了她的心意还可说是一时的错愕;如果过了这么久了还是犹豫不决的男人不是?

他蓦地站起来,朗声道:“齐王教训的是,我自当给独孤七小姐一个交待,总之不可令她这一片心意尽付流水。”

宇文微一怔,本想开解他几句但看到他的眼神,却又不好说出口了。隔了片晌点头道:“这样的人生大事,本该由父母做主,不过你孑然一身,也是无奈。这件事,既然你有了想法,自当由你自己拿主意以王命为念,毋以风俗为重只要对得起你这颗心,无论你如何抉择都不会怪你。”

金心中感激,朝着宇文施一礼又对宇文宪和李大白都拱了拱手,便去了。宇文想不放心,又叫李大白跟上去,好有个照应。

出得宫来。牛琪琪牵着超光和绝地宫门等候多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见金一风风火火地冲出来。神情怪异之极。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这样地表情。好似有些兴奋。又好似有些期待一样。以牛琪琪地见多识广。自然立刻看出有问题来。

“主人。去哪里?”牛琪琪一面送马缰。一面问道。

“去独……”金一猛然觉。自己连独孤伽罗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自从他到了京城。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紧张之中。连能够供自己支配地时间都没有几个时辰。加上独孤伽罗又总能找到他。因此在京城见了几次面。都是在禁宫和千牛卫地军营之中。他竟从来没问过独孤伽罗地住所。

正想找个人来问问。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时。正是李大白追了出来。一路追一路唉声叹气:“我说金小哥啊。你这可真是鲁莽到家了。看你这样子。八成连独孤府在哪里都不知道吧?况且她是千金小姐。哪是你这么冲过去就能见到地?”

去见独孤伽罗?是去提亲吗?牛琪琪看着金一地眼神。立刻多了几分玩味。

金一一阵窘。却又是一阵轻松。李大白地出现。不正是帮自己解决了这问题?他忙要请李大白带路。李大白却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想。独孤七小姐。那在大周是数得着地闺秀。如今在室未嫁地小姐中。除了大家地公主。就得算他。那独孤府哪一天没有人上门提亲地?你就这么过去求见了。还不是去提亲。独孤府当家地是她兄长。怎能让你进去?不成。不成!”

金一大奇:“咦,李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提亲的?从哪里看得出来?”

“哪有提亲像你这样,两手空空满面风尘的?”李大白哭笑不得,恨不得要拿手去拍金一的脑门:“聘礼没有聘礼,媒妁没有媒妁,就你这么冲上门去,你是提亲还是抢亲呐?”

他正骂得起劲,忽

:“什么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决定向独孤小!那你要去做什么?”

说了这么一会,金一心中原有的一些紧张反而消失了,点头道:“是,我是想要向独孤小姐道明我心,假使她能相知,这门亲事便可水到渠成;假使她不能接受,我也可坦然拒绝这桩婚事,彼此心中不留遗憾。”

李大白了一会怔,舒了口气,点头道:“换了别家的女子,听到你这么说多半要大棒打你出去!不过,独孤七小姐不是凡俗女子可比,你这么对她,只怕才真的称了她的心意了。可是,你若是要私会独孤小姐,那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冲过去。”

潜入独孤府?!金一也被吓了一跳,这万一要是惊动了别人,被当作窃玉偷香的小贼,自己这脸可往哪里搁!再经李大白解说,才懂得他的意思,是要去请神武公窦毅的小姐搭桥,将独孤伽罗请到外面来,才好相见。

“只是说两句话的功夫,偏偏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金一颇感无奈,却也只得听从李大白的建议。

转身接过牛琪手中的缰绳,正要上马时,蓦地触到牛琪琪的眼神,只觉得她脸上似笑非笑地,不自觉地又有些窘:“琪琪,你干嘛这样看我?”

牛琪琪抿着嘴,瞟了瞟他:“人呐,你果然是长成了,也该作家室之想了哩!我在想啊,今日你的一言一行,我都得记下来,他日说起来时,叫你看看自己的嘴脸哟!”

这,这,这小母的眼神和话语,怎么像她的剑一样锋锐难当?一想到自己举止失措的前后,都教牛琪琪看在眼里,这位可是几千上万年都不会忘事的,那还不说个没完没了了?金一一跃上马,扬鞭就走。

牛琪琪也跟着跳上了,望着金一绝尘而去的背影,先是笑了笑,然而那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消逝在嘴边,就凝固了……

神公府,对于金一来说可就不陌生了,禁苑之战败于寇谦之之手后,他就在窦毅的府上养伤,也就是在那府邸的花园中,金一从王善处真正学会了三五火车杀法的精髓。此时轻车熟路,奔到了神武公府前,报上自己的名字,求见神武公窦毅。

窦毅却不在府中,门子说是到同州检视军旅去了,想必是今日朝堂上宇文所出的平齐之诏,已经将大周武将们的战意都撩拨了起来吧!

见不到窦毅,金一却正中下,赶紧要求见窦小姐。那门子看怪人一样地看他,心说自己家的小姐年方五岁,这岁数就来求亲的虽然不是没有,可是你这是求亲的模样么?幸而他还认得金一,知道自家的小姐和他有交情,这才勉强进去通报了。

没过多久,窦雪儿光着两只白生生的小脚,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过腰长,一路叫着蹦着从里面冲出来,一头撞进金一的怀里,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一哥,一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想死你了!”

金一素来极喜欢她,忽然见她这般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抱着她软软小小的身子,伸手去拭她脸上的泪珠:“怎么了,怎么了?小雪儿可不是爱哭的啊,谁欺负你了?”

雪儿哭了一会,抽抽噎噎地,倒也把气喘匀了:“不是我啦,是伽罗姐姐,那个随国公杨坚这几天每日都去她府上,要她家履行当年的婚约,两人择日成亲。独孤家袭爵的公爷都允了,可是伽罗姐姐一直坚持不肯松口,独孤公爷问她理由,她又不说,逼急了就连饭都不吃,眼看都饿瘦了!一哥,一哥,她可都是为了你啊!”

金一拳头一紧,骨节都在咔吧作响:这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呐!

“好雪儿,别着急,一哥这不是回来了么?你放心,伽罗小姐的事,我一定管到底,不过你得先帮我一个忙,让我和伽罗小姐单独见上一面。”

换了往日,听到这样的要求,窦雪儿是必定要刮刮他的脸颊以示羞羞的,不过今日她是紧张之后的大喜过望,连这么难得的耍乐机会都放过了,当即请金一变化了,随她一道去往独孤府上拜望。

窦雪儿和独孤伽罗的关系,在独孤府上尽人皆知,她既来探望,自然是一路通行无阻。金一变作一只小猫儿,趴在她的身边,就这么一直来到了独孤伽罗的小楼之上。

“伽罗姐姐,你看,谁来了!”那窗边的人儿闻声回头,金一的心头陡地一震!

第七章完

第八章 我想要的你

八章

金一初见独孤伽罗,是在凉州北山之上。妖戎数万大军环伺之中,她和求婚突厥的使团被团团围困,其中还夹杂着天下强兵之一的高长恭的琉璃jīng兵在内,情势危若累卵。不要说是女子,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面临这种困境也难免面露怯sè。

然而,那时的独孤伽罗,却是镇定自若,完全没有将生死的考验放在心上,甚至有闲暇和初见的无名小卒金一相互攀谈。当时说过什么,金一已经不大记得了,但独孤伽罗那犹未及~的少女面孔上,所流露出的神气,却令金一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只属于历经沧桑、看破身边一切的淡定和透彻。

而今,从刚刚转过身来,望向他这边的独孤伽罗脸上,金一又再度见到了一模一样的表情。无端的一股刺痛,令他的心也不由得微微收缩,见到独孤伽罗的这一霎那,他已经完全明白,这位长安城万众瞩目的天之女,其实正在经历着犹如身陷重围一样的处境。

独孤伽罗看到的时候,原本淡然自若的脸上蓦然发出一道光来,仿佛是从她心底点燃了一把火炬,将她整个人都照亮了起来!她先是嘴巴张了张,好似要叫出声来,身子也急急地站起,而且在站起的过程中,已经在向前倾,双臂也微微张开,看那样子,似乎是情不自禁,想要扑到金一的怀中一样。

然而,身躯尚未挺直,呼喊未发出,独孤伽罗的身子忽地一阵轻颤,接着动作便缓了下来,双臂也垂放在了身前,到嘴边的话语,却是显得那样的有礼:“一哥,你回来了,看你无恙心甚慰。”

她神情间变化,金一看得分明,心里的刺痛越发加剧了:原本,你的心已经是呈现到我的面前了,为何现今却变得深如大海,无法触及?

雪儿虽然聪慧,毕竟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大人间的心事,跑到独孤伽罗的身边,扯着她的衣袖连声道:“伽罗姐姐罗姐姐!你不是一直盼着一哥早些回来么,现在好了,你这可放下心事了吧!”

罗垂下了头,抚摸着窦雪儿那一头光可鉴人的长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遮住了她的眼睛,让金一看不清她的眼神中究竟藏着什么。她轻轻地说道:“雪儿,你乖,让姐姐和一哥单独说会话,行么?到外面去玩一会……”

“不必如此。”金一将手一。点金手点在伽罗闺房地帘子上。那道帘子顿时变得金光流动。绚烂异常:“雪儿。你且到这帘子后面待一会。好不好?”

窦雪儿嘟着嘴巴没闹。乖钻到了那帘子后面。随即。帘子上就变得凹凸不平。在金sè地光影变幻中显得极为明显。看来这小丫头是想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然而这道点金手点化地帘子又怎会透出半点光和影?

金一微微一笑。从帘子上收回目光新望向独孤伽罗。却见她也做着同样地动作。嘴角同样泛着微微地笑。彼此间地眼光一对。独孤伽罗地眼帘一霎忽地又垂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金一地心却暖了起来。他望着独孤伽罗地脸里变得渐渐柔软下去。眼前地这个人竟还只是一个十四岁地少女啊。不管她地心底有多么坚强子有多么倔强。又经历了怎样坎坷地人生。在她地心里。毕竟还是有着和平常地少女一样温暖地地方。

而他有幸。是能够触及到伽罗心中柔软之处地男人。这份荣幸。是她给予他地!

“伽罗小姐。”金一在这方面。并没有多少经验。但他来此之前。已经想好了自己地立场。他所能为独孤伽罗做地。所愿意为独孤伽罗做地。全都清清楚楚地流过心底。没有半点渣滓:“假若。我向小姐求亲。能够为小姐解决眼前地烦恼地话。我这便回去。请大家或者齐王作伐。以大周仪同金一之名。向独孤家地七小姐求亲。”

独孤伽罗乍听此言,身子一颤,一朵红云从脖子飞上来,一直泛到脸颊。但随即,她的脸又白了,因为金一话语中的含义,已经明白无误地表露出来。

她的嘴角绷紧了,唇边的法令纹越发显得深下去:“一哥,你不用勉强自己做什么,更不必担心我。独孤信的女儿,连宇文护的迫害也不惧怕,眼前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不是勉强。”金一知道,自己所要说的,或许会让常人无法接受,但他有信心,眼前这位独孤家的女儿,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本心。

此次出征,历时虽然短暂,但我所经历之奇,见识之许多人一生也无法了解。最大的益处,是我看到了我未来的道路。”金一缓步走到独孤伽罗的面前,仿佛是第一次发觉,原来站在她的身前,自己竟比她高出了足足一个头。为何以前都从来没感觉到?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变了,看独孤伽罗的角度也变了,因此眼中所看到的东西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他俯视着,而独孤伽罗仰视着,从金一的眼中,伽罗也读出了一种陌生,却让她为之心跳不已的东西。那是她曾经在自己的父亲,被人称为“独孤郎”的一代名将独孤信的身上所看到的东西,属于男人特有的自信和坚毅。这个凉州时所见到的无知少年,如今真的已经成为堂堂的男子汉了……

“这天下,可能将会迎来又一场大变。不,不止是天下,甚至还有可能牵涉到天上地下,西天海外。那些我们从来都只是当作神话传说一样的人,神,佛,可能下一刻就会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来到我们的身边,彼此交谈,携友,敌对,战斗……而我,必定将会在这一场大变中的最核心处,那绝不是属于凡人的世界!”

金一凝视着独孤伽罗的双眼,这一次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中自己的身影。在我的眼里,也一样有你吧……“伽罗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承担你的人生,但我肩上的东西,已经太多太重,或许没有办法如我所愿。即便如此,假如有什么是可以为你去做,我金一,依然会挺身而出。”

原来是这样啊……独孤伽罗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金一却分明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忽地轻松了下来。方才被她自己披在身上的铠甲,已经卸了下来,此时的独孤伽罗,就像是金一在凉州总管府的月下所见到的那样,无比的真实,她的内心,坚强和柔软的地方,完完呈现在了金一的眼中。

依旧是凝视着一,依旧是原先的姿势不变,但独孤伽罗此时的眼神中,有种名为“温柔”的水波在荡漾:“一哥,我还是不接受,你为了要让我轻松一些,而做出这样的事来。或许你这样做,会让你的心里觉得好受一些,然而独孤家的女儿,并不需要怜悯和同情。我所要找寻的,是像我的父亲那样,英华俊挺的男子,彼此两心相知,一同走过人生这短短数十年寒暑。找到了,我便会全心全意,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都奉献给他;找不到,我也会一直等下去,找下去,哪怕冬去chūn来,风刀霜剑,依然不改初衷。”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吗?”

金一望着的眼睛,心里cháocháo的,软软的,虽然时已深秋,但他却好似浑身都沐浴在chūn风里。像这样的一个女子,叫人如何能不为她牵挂!

很想长出一口气,因为在此之前一压在他心头的重压,这一刻才真的卸了下来,全身心都觉得无比的轻快。但这样的举动,却会吹乱她的睫毛,吹动她的头发吧,在她那剪水的瞳子中吹起涟漪吧?

于,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不过,我也想要你明白,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时,我便会在。——尽管,我还没做到你想要的那样男子汉。”

只这么一句话,独孤伽的眼泪就差点流出来。那是会从内心最深处涌出的泪水,是一个人极致喜悦的呈现:当她幼年丧父,婚约的对象家族却袖手旁观,像躲瘟疫一样地躲开独孤这个姓氏;当她年未满十岁,就随同使团远赴塞外,想要为家族的复兴走出一条新路;当她身边的亲人都不懂她,不支持她,要她嫁给自己不满意的人,让她陷于最孤单无助的境地时……上天知道,那时候她有多么希望,能有一个自己信任的男人站在身后,对她说:“只要你需要,我便会在这里。”

不需要任何物质和行动,只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句话,独孤家的七小姐伽罗,就会对人生路上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抱有最大的勇气啊!

当金一的身影从房中消失,窦雪儿眼前那金sè的帘子也恢复了原状。五岁的小雪儿从帘中钻出来时,所见到的是独孤伽罗被泪水洗遍的脸。但,令她终生难忘的是,在此刻独孤伽罗的脸上,荡漾着从来没有过的灿烂光芒!第八章完

第九章 身为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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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钱局

死钱,是当初在城,金一用来嘲笑段韶的话,说他空有海量钱力却不懂得运用,犹如守财奴空守宝山而饿死,只落得一身铜臭,所以叫做死钱。www.65txt.com

刚刚进入这仓库时,熟悉的铜臭味扑面而来,金一并没有在意,此时细细感觉一下,才发觉这铜臭味果然有些异样,当真是如同段韶身上的铜臭味一般浓恶。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堆铜钱中间,莫非也隐藏了一个未修炼成的钱神么?”金一飞起一脚,将大堆铜钱踢散了开来,一面已经展开了天罡地煞金钱阵,无数道金线纵横来去,穿过飞起来的那些铜钱眼,所有铜钱就那么漂浮在空中,场面煞是壮观。

在这金钱阵中,金一的控制能力超乎凡俗,不大一会就检验过了所有的铜钱,才发觉那些铜钱上可供金主吸取的钱力少得可怜,多半都是名副其实的死钱。

原本预计要饱一顿的金主,却发现上了桌以后没菜没酒,气得又是叫又是跳。卢真人刚一开口,就被他气急败坏地冲了回去:“你这老鬼,有什么好话都给我忍着!”

金一却觉得不然,卢真人口气不像是单纯地找机会嘲讽而已,便多问了一句,其间自然要惯例无视金主的叫嚣。卢真人大感满足,便道:“这些钱好似与之前你所用的那些钱有所不同,钱和钱之间也有分别……”

金主立刻反驳:“老鬼,难道本神不知?钱和钱之间,所蕴含的钱力本就不同,不过再少也是有一些的,这里的钱却大多都是一丝钱力都无佛新铸出来的五行大布钱一般,偏生铜臭又这么足,总不会是新钱吧?我说,那苏威莫非在弄鬼,将一些被我吸过了的铜钱又拿出来糊弄?”

金一听了,心中一动:“金主这话,听上去倒有几分道理……可是苏尚书并不知道钱神的细则,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无论如何要找他问问。”他当即出去,命守卫去请了苏威进来。

不大功夫,苏威进来,一看场面,就笑了起来:“金仪同莫非是在搜集古钱孤品么?”原来金一撤去了金钱阵,所有的铜钱全都散在地上了一层,看上去倒像是一枚枚地检查过一样。

金一摇了摇道:“敢问苏尚书。这批铜钱来历有什么特异之处?”

苏威稍稍注目。看了一眼下身来捡起一枚铜钱。捏在手里看了看方道:“是了。这一批多半都是十六国以后所铸地钱且均为大户所藏。新近才献上地。金仪同。有何不妥?”

金一听了茫无头绪。十六国他略有所知。也是听李大白扫盲地结果。那是指晋亡之后在中原先后建立地十六个国家。其中以胡人所建居多。可是十六国所铸地钱有什么特别。又为何没有钱力蕴含?

其中涉及到钱神地秘密。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向苏威解说。什么钱力又不是金气。什么生生之谓易。这叫旁人如何能懂?就连他自己。到现在也还是一知半解。

他正在踌躇间。忽然撞上苏威地眼神。只觉得那其中别有韵味。猛地醒悟过来。正色道:“苏尚书。你这是有意试探我么?”

苏威将手中那枚铜钱一抛。大笑起来:“金仪同。你尚算聪敏。能看出我地用意。

不错,我确实是有意试探于你,果真这批钱你是觉得有问题的,却又说不出什么问题,然则我所料不错,你数次进入度支库中检点回收的旧钱,确乎是与你的钱神法力有关吧?”

金一目光一凝,原来果然是苏威设下的局!只不知用意为何?

若论武力,这苏威看起来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在金一这样的强人瞪视下,这苏威却是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休得瞒我!钱神之事并非自你而始,先父学究天人,一手掌管太祖以来的朝廷财计,早已从典籍之中得悉了钱神之事,深觉此道与众不同,恐怕是解决朝廷财计窘境的一把钥匙,然而却苦无入门之法。金仪同,若你肯与我通力合作,不止有利于你的钱神法进境,我大周财计亦可从中获益匪浅,望你万万不要固步自封。”一面说着,一面向金一长揖到地。

金一侧身一躲,冷冷道:“果真对朝廷有利,你可以向大家进言,只须大家下一道诏书,我自无不从之理。为何要设局引我?”刚说到这里,他忽地伸手,一把攥住苏威的手腕,右手的手指金光一闪,五条细丝一般的金液已经从苏威手上的经络中钻了进去,顷刻间便将他的全身都控制住了。

这一下来得突然,苏威毫无反应,就已经落入了金一的手中。过了片刻,金一将手放开,钱力也都收回

身子恢复了自由,刚才想做而没有做出的反应这时向后退了一步,惊道:“金仪同,你,你这是……”

金一却已经了然于胸,微笑道:“苏尚书,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想要知道我钱神法的奥秘,是为了你自己吧?或是为了你父亲的遗愿?”原来在苏威的身体内,他也查探到了最为基础的钱力,不但数量极少,层次也极低微,神识更加无从谈起。但确确实实,苏威是已经走上了钱神这条路了。

见金一发觉了,苏威也就不再隐瞒,叹道:“请勿见怪,这是家父的心愿。他查阅典籍,大凡史上有为帝王,身后必定有一位钱神辅佐,调理财计钱赋之事,管仲之于齐桓公,桑弘羊之于汉武帝。家父辅佐本朝太祖定鼎关中,总揽朝政吏治大权,样样都梳理的井井有条,唯独这财计上始终不尽如人意,终生为憾,只能重加聚敛民财以奉朝廷。”

或许是想起了死去的父亲苏绰,苏威眼中泛泪,黯然道:“家父临终前,颇以此为憾,说道他一生为国,唯独对下聚敛太过,有愧于心,嘱咐我一定要改革朝廷的财计,减轻百姓的重负。此言犹在耳,匆匆二十年已过,我做这度支尚书也有五年之久,却一直没有找出办法来,死后如何能见先父于九泉之下?”

其辞足以感人,其心亦称得正,可是金一却有些哭笑不得,哪怕他掌握着钱神的法力,可是对于这财计之事,却还是一窍不通,了不起就是数钱的时候比较厉害一些罢了,拿什么来教人?不过说到这事,他却想起公孙盘老人对于大周朝政的评价来。

“他说大周的街欠繁华,财计不广,果然不错,从苏尚书的话中听来,敢情从几十年前草创建国时就已经如此。”本有心将公孙盘推荐给苏威,不过他刚一露出此意,苏威便连连摇头:“财计书吏,我度支尚书中在所多多,亦有来自江陵的降人因此而得免为奴婢的。我之想要的,只是那世所罕有的钱神之法!”

金一苦笑着,一手展开了钱阵,将金主的神体放在其中,灵台中默念“快出来显形,告诉他为何我的钱神法不能传人吧!”金主好容易逮到个机会出来露脸,当即一点神识飞到神体上,那枚金钱顿时大放金光,紫气氤氲宝光灿灿,映得整个度支仓库中犹如金阙玉宫一样辉煌。

苏威惊喜交加,待听到金一说“这便钱神金主,我称之为孔方兄”时,却又是一呆:“金仪同,传言你为当世钱神,原来不确,钱神是另有其人,不,另有其神?”

金主洋洋得意道:“住了!本神是独一无二的钱神,何来另一钱神?这小子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姓金,和本神有缘,因此彼此相得融合无间,换了别个人的话,本神岂肯如此帮他?这小子又懒又没用,一年到头拼死拼活都挣不了几个钱,本神都快饿死了……”

金一手一抬,一把抓住金的神体,再往自己脑门上一贴,金主即刻收声,原来是被金一硬生生收回灵台中去了,那神体的光芒也就黯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将自己和金主之间特殊的关系说了一遍,苏威听的目瞪口呆,世上竟有这样的机缘,一个家族历代祖先的愿望,再加上佛法笼罩下的特殊环境,竟尔造就出了一位能够和凡人融合无间的神明出来!

隔了半晌,苏的脸色灰扑扑地,了无生气:“原来如此,此等机缘万中无一,难怪金仪同说此法不足为外人道,是我莽撞了……想来也是,常人用那存神之法与神明沟通,冀能借用些神力,费尽周折地遵行仪轨,设坛拜祭牺牲,到头来也最多是能借用神力于一时而已,谁能像金仪同你这样,不但能够调用神力,甚而可以将神明纳入自己的灵台,更可以用自身的能力,为这神明增添神力?可遇而不可求啊……”

一声长叹,从他口中出,其中所包含的失落沮丧,连金一听了都有些不忍。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声更为苍凉的长叹在仓库中响起:“原来如此……我一生苦研钱神法,到头来落得被成为死钱的下场,原来是因为我与钱神不是一家人呐……”

金一愕然,因为那声音并非出自苏威的口中,当然更不是他自己所说出的,然而辨其来源,却分明是从自己的怀中传出。

心念电闪,金一已经明白,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大如鸽卵,其色橙黄,半透不透光的样子,内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是前北齐太尉段韶的元神。

第十一章 其言也善

城一战后,得了这个舍利子,金一也曾设法与其中段韶的元神沟通过,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只道段韶的元神已经不复存在,因此也就放下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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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今日说及钱神法,他居然会冒出来说话。

金一将那舍利子凑到眼前,睁大了眼睛去看里面的小人,却听段韶苦笑道:“不必如此,金钱神,你可将些许钱力注入此舍利中,在你的钱神阵法之中,我便可借力显形出来。”

金一倒也不怕他弄出什么花样来,若能的话,他也就不会被困在这舍利子当中了。点金手一亮,那舍利子也随之亮了起来,可金一立刻就发觉,自己无往而不利的钱神法力,侵入这舍利子之时居然有些费力,只有三成能够进入其中。

即便如此,也已足够,只见金钱阵中的金色光液忽然向着舍利子方向流动过去,将它包裹起来,随即一阵蠕动,等到凝定下来时,已经凝成了一个金色的小人,高约八寸,形貌宛然正和段韶一模一样。

他轻轻转了个,好似对自己这样的状态甚为满意,冲着金一拱了拱手道:“金钱神,两度被你所擒,段某也无话好说,只是终究想不明白,究竟我是输在了哪里?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知道我这井底之蛙,以常法强练钱神之法,从一开始就入了魔道,输给你这位真正钱神的主人,是情理之中。”

“喂喂,什么叫钱神的主人?和他是一家,不过我辈分比较大,我才是主人……”金主虚弱的叫嚣金一完全无视,连出来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金一看了看苏威,这位尚书大人正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人,好似并无插嘴的意思。

他转过头来,冲着段韶道:“段尉,往事已矣,如今你寄居在这舍利子之中一介游魂也没什么两样,有什么打算么?”

段韶轻喟道:“诚如君言,我无异一介游魂府中多半也不收我,皆因强练钱神之法故,这一点元神都被铜臭染污了……今日这一点执念一了,再无半点留恋处,不过一时半刻便要魂飞魄散,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轮回都不能再入了。还说得上什么打算?只是临别之际,有几句言语要和两位钱神同道说一说而已。~~~~”

“人之将死。其也善。鸟之将死鸣也哀……”段韶仰起头来。似乎是想要透过头上地屋顶看一眼苍天。只是不知道他那金色地眼睛中:否看出苍天地本来颜色?

“苏尚书。我亦久闻关苏氏父子大名。宇文泰之能立足关中。令尊实居首功。若没有他一手炮制地六条尚书。一举奠定了大周地国体。纵使有十次沙苑那样地胜仗。大周也早就被我大齐给灭了!”

对于一向属于文官地苏威来说。在风俗尚武重视军功地大周。一直有些不受重视。如今这样高度地赞誉出自敌国大将地口中。真令他倍感自豪。遗憾地是此地没有那些功臣子弟。教他们也来听听段韶对自己父亲地评价。那才叫痛快。

不过。段韶接下来地话。对于他却如当头棒喝:“但你念及令尊之言。孜孜于钱神之法。我却以为走上了歪路。令尊地初衷。是要你设法轻省民力。让大周地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可不是要你想尽办法敛财啊!我便是因为强练钱神之法。堕入了魔道。不得大肆聚敛。千方百计地多收金宝。落下了一个贪财地名声倒也罢了。最重要地是即便如此。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种下场……我这前车之鉴。君可不引以为戒否?”

苏威地额头沁出冷汗。他虽不知道段韶与金一之战地详细经过。但事实摆在眼前。堂堂地北齐名将。三年前还曾经令大周地倾国之兵惨败在洛阳城下。如今却只剩了一缕游魂。行将湮灭!他不由得暗自庆幸。今日为了探究金一地钱神之密。设下了这么一个局。否则地话。恐怕当他知道错时。也已经像段韶那样。再也不能回头了。

段韶说罢。又转向金一:“金钱神。你得天独厚。竟能与钱神如此和睦相处。真是天赐。关于钱神之法。你胜我多多。自无甚可说地。不过你对于战阵之道。似乎还不大精通。徒知逞一己之勇。算不得良将。我虽不才。也在行伍数十年。也对你地钱神法略有所知。如你不弃。可否为你试言一二?”

金一一怔,倘若真能如此,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段韶的兵法可是实实在在用战绩打出来的!可问题在于,自己的兵法精通了,一定是用来对付北齐,他怎么能放得下?

段韶并不理他的迟,径自道:“你初时的想法

将你如今的阵法扩大,用于全军。我看你这阵法,变化的至理,若当真能够摆出来,定是奥妙无穷,只是此阵格局太大,而且其中似乎缺少了一些关键的因素,单单是堆砌钱力的话,恐怕难以办到。”

“何以见得?你又不懂我这大阵的真髓所在!”忍不住反驳的,却是卢真人。

段韶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原来另有高人指点,那就难怪了。只是恕我冒昧,这大阵原先的摆法,只怕并非是以钱神法力驱动的吧?”

卢真人隐隐觉得不妙,段韶只怕抓住了自己都没发觉的破绽,不过死鸭子依旧嘴硬:“那便如何?这小阵既然能用钱神法力驱动,大阵当然也行。”

段韶失笑道:“焉有是理!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乾坤,此阵象天地之经纬,具山河之气象,单单是这一百零八枚天地星宿的运转,已经包含了至理在内。既然天地不必至大,阵法亦不必,只是这么小小的阵势,倘若当真能重现大阵的妙处的话,亦不必要等到钱力极大充足之后了。之所以如今只能稍具雏形,我看还是钱神之法力,未能完全契合天地至理的缘故……”

“放屁!”“你懂个屁!”主和卢真人一致对外,破口大骂,显然段韶这几句话着实刺到了他们的痛处,金主骂得更是恶毒,什么败军之将守财钱奴之类,滔滔不绝张嘴就来。

金一却若有所悟,从他和韶之间的交战胜负来看,这钱神法当真和钱力的多少不能划上等号,只凭一点钱力,自己也能将几乎完全吸干了自己的段韶打翻。莫非真如段韶所言,自己追求增多钱力以增加阵法的威力,也已经走上了歧途?

他不理金主与卢真人的骂声,朝着韶拱手道:“段太尉妙论,然则我当如何?”

段韶笑了笑:“钱神之道,你比走得更远更高,我何来资格指点你?只是此法若用于战阵,就须得慎之重之,依我看,金钱神倒不妨先试试,只用兵士结成这小阵,若能将变化之术运用到战阵之中,收效或者比强行摆出大阵全貌来得快些。”

金一豁然醒悟,大阵摆不:来,就先摆小阵,对于这天罡地煞金钱阵的妙用,自己都还没有体味足够,谈什么周天山河星斗大阵?记得宇文曾说过,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摆在自己面前的这条路,可是抬脚就能走上去的。而且,如果天罡地煞金钱阵能够克尽其妙,将来也会有窥见到真正的周天山河星斗大阵的那一天吧?

他恭恭敬敬:向着段韶施了一礼:“多谢段太尉指点!段太尉身后,还有什么言语要嘱咐么?若是小子力所能及,自当从命。”金主和卢真人见他如此,自然更加不忿,无奈金一练就了无视他俩的本领,再如何叫嚣也是白搭。

段韶点了点头,却道:“钱神,你就不怕,我故意设辞诳你,要害你在战场上栽个大跟头么?你我仇深似海,你更是我故国的死敌!”

金一微笑,眉宇间有一丝傲气:“段太尉,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阵法也是我自己练的,到了战场上,性命更是掌握在我自己的双手之中,只凭你一席话,如何能制我于死地?假若我果真是因此而栽了跟头,也只能怨自己无用,战前没有好好操练士卒阵法,自己本领不济而已,怪不得旁人。”

“哈哈哈!好!只可惜段某行将湮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不然的话,来生亦要与你为敌为友,不亦快哉!”段韶大笑声中,那金色的人影骤然变得模糊起来,那是凝成其身体的金色液体,已经渐渐无法再抱持凝固的缘故。

金一手指一动,竟有一种想要留住他的冲动,可是这种景象的出现,代表着段韶的元神也已经不能继续清醒了,就算是阴司使者现在出现,想要拘他的魂也拘不走,自己又如何能救得?这就是以元神强行修神不成的下场啊,连轮回都没有机会了……

“临别之际,尚有一事相托……将来灭齐之日,请将这舍利子重新供奉回那北塔之中!”笑声渐渐模糊,终至不闻,那金色的人影化作无数流光,重回到金钱阵中,和金一的手上。

那情景,简直就让人想起万物入灭之后,重归天地化为元气的时候!

金一望着最后一滴回到自己手上的金色流光,若有所悟,又若有所失。在他的身前,那黄黄的舍利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半点生气。

第十二章 牛与狐

他之所以若有所悟,乃是因为段韶的元神最终散去的场景,一个完整的人影化作万千流光,回归到天地之中,正如人之身处于天地之间,从哪里来,最终还是要回到哪里去的。www.65txt.com-====-特别之处,乃在于段韶的身影,本为他所提供的钱力所凝聚,之后又重新化为钱力,回归到他的掌握之中。

恍惚间,他竟有一种错觉,在这金钱阵中,他就犹如天地之主宰一般,能够控制其中的一切,生生灭灭,尽在掌握!这,莫非就是神的境界?

“周天星斗山河大阵,象天地之运行,具万物之气象,果然是巧夺天工,即便我是用钱力来代替天地元气,支撑阵法的运行,也是一样……咦,等一下,如此说来,钱力的本质难道和天地的元气有共通之处?”

钱力的本质究竟为何?这是一直困扰着金一的一个大问题。从开始在五指山中,他误以为钱力就是五行之中的金气,结果因为铜钱上的钱力不同,才发觉不尽然;到后来领悟到了“生生之谓易”的道理,才知道铜钱上的钱力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其在市易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不一样,那些旧钱之所以蕴含的钱力较多,乃是因为其多次转手,多次参与到商品市易之中的缘故。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明白,为何参与的商品市易较多的铜钱,其中就会蕴含较多的钱力?还有,为什么他修炼七十二变的时候,金主用钱力可以支持他超越自身元气的局限,跳升到更高的层次上?这些疑问,想必都和钱力那神秘的本质有关。

而现在,段韶化光回归金阵中的这一幕,恰好触动到他的这根神经,假如钱力果真和天地元气有联系,甚而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一事之两面几桩疑问也就说得通了。可是……

他取出一粒提子,又掏出一枚铜钱,放在眼前。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吧?摆明了一个是活物,一个是死物啊!

苏威站在旁边,看他一呆呆出神,一会拿两件东西左比右比,也不明其意。忍了半天是插了一句嘴:“金仪同,我妄自修学钱神法已觉迷了,却不知这隐患能否消除?”这问题不问清楚,他大概是吃不下睡不好的,看到段韶的下场,怎不揪心?

金一一问才发觉旁边还有人,自己的问题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置之不理,遂向苏威道:“适才我探察你体内窍穴时,发觉并无钱神的神识孕育,你的灵识亦尚未被钱力侵蚀,与这段韶情形有别,不必担心。至于盘踞在你体内的些许钱力业已将之采出,谅来不致为患。”

苏威大喜忙称谢不迭。至于朝廷地财计如何是另外一码事了。反正天王宇文灭法诏令已经颁下。佛道两门积蓄数百年地财产够大周朝廷支持好一阵子地吧!

金一起了金钱阵。从地上拾起那粒舍利子来。拿在手上玩了一会。忽然扬声道:“琪琪。请外面那位客人进来吧!”

苏威一怔。这里是度支尚书部守卫最为严密地所在。哪里来地什么客人?却听牛琪琪在外面哎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惊叫。跟着门一开。牛琪琪提着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苏威一看。登时一惊。只见这是一个女子。穿着服饰与大周仕女迥异。倒是很像关东地风格。一头长发披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面目。不过单是看那窈窕身段。也叫人有种美人地期待。

这自然是一路跟着金一来到关中地冯小怜了。她也没料到。自己引以为自豪地潜匿之术在对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金一也还罢了。这位使女模样地少女对她居然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说抓就抓了。

此时身在敌手。她却也不慌张。抬起头来掀开遮在面孔上地头发。冲着金一笑道:“好啦。算你有耐心。到这时候才动手。

这位姐姐,可否放我下来?我又跑不掉的。”

牛琪琪看看金一,见他微微颔首,便将冯小怜放在地上,自己站到一旁。苏威这时早已呆了,这女子一旦露出全貌之后,每一根头发丝里都是令人无法抗拒的媚惑,单单是那说话的声音,就好似三月春风一样,叫人骨头缝里都麻酥酥的!

金一却是见惯了,也不当回事,只把手摊出去,掌心正是那枚舍利子:“这一枚,便是贵国段太尉元神所寄托的舍利子,不过适才段太尉的元神业已飞散,无复存于天地间。他临走时,托我将这舍利子送回北塔中供奉。两国交战方酣,这件事我无暇抽身,恰好姑娘在此,请你回国之际走上这一遭,也了了我一件心事。”

冯小怜拨了拨头

道:“我不去。我不回城了。”

金一一怔,他本来是觉得冯小怜这么跑到关中来,或许是肩负着什么秘密使命,自己将她揪出来遣回关东去,用这舍利子为借口,想来也不很叫人难堪。哪知冯小怜却来了这么一句话,当真是让他莫名其妙。

见他皱眉,冯小怜登时楚楚可怜起来:“金小哥,我这是无处可去,才一直跟着你的。我哥哥不要我啦!他叫我离开城,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去,说城将有大变,我在那里迟早会被牵连到。可是他却不想想,我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城,除了他更是没一个亲人,出了城能去哪里?也只有你,和我还说过几句话,所以我就这么跟着你啦!”

金一听了,不但没有释怀,反而更是大皱眉头。冯小怜身上流着北齐皇室的血脉,兼有狐媚之术,可不是寻常女子可比,若是放着她不管,说定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况且和此女相识以来,金一始终觉得摸不透她,谁知道她说的这理由有几分真假?

正踌躇间,忽听一旁有粗重的喘息声,金一转眼去看时,吓了一跳,只见度支尚书苏威攥着拳头,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冯小怜,满脸通红,鼻息呼哧呼哧地,好似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模样。“不好,此女狐媚过人,我还罢了,苏尚书是凡人根骨,可经受不起!”

他向牛琪琪使个眼色,琪琪会意,抬手一掌切在苏威的后颈上,苏威哪里经得起牛琪琪的一个小指头?登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金一瞪了冯小怜一眼,这女看看倒在地上的苏威,仿佛才发觉这是她始作之祸,吐了吐舌头,一脸的无辜。看得金一大为头痛,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冯小怜,放任不管的话,苏威就是现成的例子,她又是不通世事的,天晓得会闯下什么祸来?可是如果要喊打喊杀,又觉得过分,到现在彼此间也还不是什么敌对的关系。

“冯姑娘,我如给你两条路走,一条,你即刻回关东去,我命人礼送你出境……”话还没说完,冯小怜已经连连摇头:“我不回去,回去也没地方去。第二条什么路?”

金一更觉得头痛,只是前实在没有好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第二条路,你便做我的使女,须得跟在我身边,不可做出什么有损于大周的事来,亦不可犯法妄为,否则的话,我便亲手将你擒拿了,送到官府问罪。”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看着她,料想冯小怜除了擅长些狐媚术和潜匿之术外,并没有别样神通,自己尽可降得住她。至于长远之计,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哪知于这无奈之举,冯小怜却甚是欢喜,连连点头,又跑过去拉着牛琪琪的手,笑道:“姐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姐本事那么好,可要多多照应我,免得我孤苦伶仃的,被人欺负了也无处伸冤……咦?”却是发觉了牛琪琪并非常人,身上也隐隐有妖气在。

牛琪琪却毫不假辞色,将手一摔,甩开了冯小怜的手,冷然道:“既然主人说话,你也可在金家暂居,不过你那些狐媚的作态,最好统统都给我收起来!不然的话,哪一天惹到了我,可说不准会有什么事。”语气中竟是森寒如刀!

不止冯小怜,就连金一也吃了一惊,牛琪琪跟在他身边,从不曾有这样的作派,为何对于冯小怜这般恶形恶状的?他看了看牛琪琪,只见她眉头深蹙,眼若寒霜,都不肯多看冯小怜一眼,神情中满是嫌恶。“莫非,这其中另有缘故?”

不论如何,牛琪琪的话中有一点也是金一想说的。

他干咳一声,也算是为这两个妖女之间的紧张气氛缓颊:“琪琪说得在理,冯姑娘,你天生狐媚之术,凡人是吃不消的,若是不加掩饰,早晚要闹出大乱子,我之所以将你绑在身边,也是为此。从今以后,你须得改头换面,就连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态,都得一一改了,就当自己是一个平常的凡人女子,你可做得到?”

冯小怜舒了口气,盈盈拜倒,等起身时,脸孔已经变了,五官略做移位,就登时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再开口,声音都变得粗糙了起来:“主人,婢子遵命。”

金一见她这般乖觉,这才放下心来,眼角瞥了瞥牛琪琪,却忽然发觉,此时牛琪琪看冯小怜的眼神,竟也不那么冰冷了,心中大奇:“难道冯小怜的媚惑之术,竟连琪琪也会受到影响么?只不过这影响的效果,好似与平常相反呢……”

第十三章 新道门

当金一向牛琪琪询问此事时,她却并不愿意正面回答,只是承诺,会肩负起盯着冯小怜的任务来,不容她作奸犯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既然她不想回答,金一也勉强,有她这么紧紧地看着冯小怜,他自己也能放心。

于是叫醒了苏威,将方才的情形向他解说完毕,苏威满面羞惭,偷眼去看冯小怜时,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竟会失魂落魄,只为她说了两句话而已?

好歹算是恢复了常态,苏威这才说及他最初进来时,金一所问他的问题,为何这些钱当中,钱力如此的微薄:“那是因为,这些钱铸行之日,已是十六国的乱世,这些国家多为胡人所铸,当权者只知征战杀戮,并不通晓钱货之事,这些钱币之中所用的铜比之汉时的五铢钱少了许多,百姓便多不乐用。况且这些钱又多为大户所藏,有些一藏就是几百年,从未经历过市易买卖,故而其中钱力微薄。”

金一这才了然,敢情自己这次来,是白来一趟啊!他还罢了,金主在灵台中简直是又哭又闹,劝也劝不得,最终还是卢真人的几句讥嘲言语,说他就像个没吃到糖的孩子,说得金主恼了,振作精神重新唇枪舌剑,不知不觉就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苏威接下所说的,却令金一和金主都上了心:“金仪同,既然知晓你的钱力奥秘,我这里有一条计,倒可助你法力增进。既然是用于商品市易较多的钱,其中钱力较多,则不妨设一坊市,将大宗钱币交易都放在其中进行,并将钱神的神体供奉其中,对外只说是官府代为保管和检验铜钱数目与真伪得商旅放心。如此,便可将那些常用于市易的铜钱集中起来,为你的法力增进补益,岂不是好?”

“妙计!”金一差点跳起来,苏毕竟是名门之后,继承了其父的政事长才,在明了他的钱神法力进出规则之后,立即就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来。铜钱的钱力来源,是由于其多次用于商品市易若能让所有的商品交易都经过钱神这么一道手,则这些钱力全都可以为钱神所吸收源不绝,更不须他多方寻觅了!

原本金一也往这方面想过,但是苦于商品市易随时随处进行,他又不好无端插手,好比两个商人买卖时跑过去说我帮你们把钱数数?以此不得要领,只得作罢苏威此计一出,这关节便迎刃而解了!

金一握着苏威的手,感不尽:“苏尚书,得了你这条计策,胜过亿万铜钱!”

苏威道:“不须如此,我本有意整顿长安街市计策不过是因利乘便而已,况且我尚有一事要请金仪同你帮忙。

近日你的领地中产出灵药经孙思邈药王品题之后,轰动长安官贵人炼丹之士皆欲求取,奈何你出征未还法情商,便有人要巧取豪夺,却又被大家护着。我想你这些灵药若肯拿出来发售,我愿以度支尚书名义作保,在长安办一场仙丹会,吸引各方达官豪商前来交易,趁着这股人气,便将街市整顿的方案一并宣布,一把火就将长安的街市给烧起来了。”

金一闻言喜。这等好事对他是一举多得。又能赚钱又免了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大笑道:“苏尚书。适才我向你推荐地人才。你说不要。岂料有这样地缘法。你是不要也得要了。实不相瞒。我原本就有意将领地中所产地灵药。交由那位公孙老人主持出售。你既有此意。可径行与他商议。你两个都是财计中地高手。所想地必定比我周到许多。说来惭愧。我枉称钱神。却要依靠旁人为我赚钱来使。”

苏威见他一口答应。也是喜。笑道:“这有什么?钱神并非财神。并不管那些营生治产之事。何况即便是财神。不是一样要凡人用祭品去祭他?这祭品么。就是财神为自己所赚地了。你将铜钱来祭钱神。也是一般。”

俩人对望一眼。复又笑了起来。

此事说定。金一便骑上超光。飞奔回领地去。一刻不停地将公孙盘老丈载到度支尚书来。请他同苏威会商细节。

他原本还想旁听一下。哪知听了一会就厌了。这俩人所说地话语分明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令人费解之极。

情知自己从小没学过这些。在这方面和这二人相去太远。金一索性不费这时光了。告辞离去。眼前他最重要地。乃是要筹组神兵。以备洛阳战事。

所要去的第一站,便是他的旧游之地,终南山中的楼观派。

自从王伯元在长安禁苑之战中壮烈战死

之的手下,同行的三百多道士亦损失泰半,楼观派伤。因此上次金一来到楼观派时,正值王子元接替其兄之位执掌楼观派,急于攀上天道士之位,才有冒险降伏狮吼剑之举。

然而这一次,呈现在金一面前的,是一个气势磅礴的崭新的楼观派,十余丈高的玉楼观金碧辉煌,立于山中,散发着不亚于传说中的仙宫玉阙那样的光华,令人一望便如登仙境。而在这玉楼观前,原先的一片空场变成了广大的坛场,八个角上插着高高的旗幡,数十个香炉焚烧着异香,阳光下氤氲蒸腾,整个环境真如海上仙岛一般。

除此之外,这楼观内外的人气亦是今非昔比,高高矮矮的道士进进出出,人人脸上都是意气昂扬,丝毫没有上一次来时金一所见到的那种颓势。

听说金一到来,便有道士以千里传音术进去禀报,随即王子元便出来迎接,其面上堆欢,笑容可掬,然而眉宇间却似有隐忧。金一看在眼里,并不说破。

等进了玉楼观,这原先属于古仙人所居住的法宝,如今也已经被开辟出来,到处都有新的洞府和房舍在修建,当中一座高大的道观,中间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通法观”。

见金一注目这额,王子元便道:“此乃许天师手书,为的是配合大家所颁的灭法之诏,详情咱们进去再说。”金一点头,吩咐牛琪琪和冯小怜带着超光和绝地在外随意游玩,有这两匹识途之马带领,她们俩谅来可以见到些楼观中的秘境风光。

等见到许旌阳时,金一才得,这才是真正的天师应该有的样子:只见许旌阳道袍黄冠,盘膝端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个地上画着先天太极图和八卦图形的空殿,殿中一个硕大丹炉高至丈许,内中隐隐透着火光,烧得那炉壁上从红到紫,各种颜色不断变幻,可知其中的炉火之盛,然而房中却难以感觉到任何的热度。

金一踏入丹的这一瞬间,许旌阳便睁开了双眼,巧到当金一的脚一进入门时,从许旌阳的眼睛下方,第一眼就看得到他的脚;而当金一完全迈入房门,站到许旌阳的身前时,这位人间天师的眼睛也就完全睁开,将金一整个人纳入到视线之中。诡异的是,其间的微妙变化,金一心中竟能丝丝分明感觉到!

“天师之名,名不虚传啊……”一暗赞,上前躬身施礼,许旌阳也点头相还。

待听金一的来意,许旌阳微笑道:“自从与大家商议除佛灭道之事,我已经计议周详,为祸人间之事,并非道士与道术,而是道门的存在。凡人之福~,是惟有凡人才可做主,道门始终有自己的立场,不会完全护佑凡人。因此这灭道的诏令,并非要尽灭道术,而是要将道士与道术溶入凡人之间,只取消道门的权利。”

“是以,选拔才及有意入世的道士从军,既是让道士与道术用于凡间的途经,亦是必要的手段。”许旌阳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王子元上前接过,递给金一:“这本册子上,记录有愿意从军的道士姓名及所擅长的道术,数约五千之众,内中仙道士以上者亦有百人之众,天道士十余人,金小哥,你尽可随意挑选。”

金一听了也有些惊奇,想寇谦之派遣四大天道士和三十二名仙道士帮助宇文护作乱,如此实力已经是震动关中,倾楼观全派之力才能与之相抗衡,怎么如今实力膨胀得如此之快?待听说这十余名天道士,大多都是净明道的十二天君中人,金一这才释然,原来许旌阳住在关中之后,追随而来的四方道士络绎不绝,再加上他以道术开辟了楼观境地,重现当年周穆王建此楼观以处四方仙人的胜景,才有了楼观派现在的气象。

而说到这玉楼观的新名字“通法观”,许旌阳微笑道:“此地,乃是大家为了尊处得道高僧与道士,特地开辟的地方。名曰通法,便是想要各路僧道在此纵论谈玄,将道术佛理阐发精微,摒弃门户之见,我以为,这才是真正弘扬道统与佛理的大道。”

金一听得入神,正要赞叹,陡然间那丹炉中传来一声闷响,有人怒喝道:“许逊,你这道门的叛逆,怎敢如此!老君必会降罪于你!”

这声音对于金一来说,是无比熟悉,正是被他一棒打得死活不知的寇谦之!

第十四章 道门招兵

寇谦之会留着性命在,金一并不如何惊奇,好似他这样的有道之士,已经是半个神仙中人,又得到太上老君的亲炙—假如这不是他自己在吹牛的话——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他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就难以断言他会彻底消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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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谦之会在许旌阳手中,这也不叫人惊奇,一旦他复苏回来,既要不伤及他性命又能稳胜他一筹,这样的人在关中只有一个,非许旌阳莫属。

使金一惊奇的是,寇谦之居然会被许旌阳放在这丹炉里!丹炉不是用来炼丹用的么?他将一个有道之士放在里面,看上去还燃起了炉火,不晓得要炼什么丹?金一顿时有了些很不好的联想,许旌阳这不会是在弄什么邪法吧,要用到这样一个有道之士的身体和精魂!

他在这里浮想联翩,许旌阳却神情自若,手中拂尘一挥,一股无形的气流冲进炉嘴之中,那炉身上的红光陡然一盛,随即又是从红到紫地颜色剧变,最终又再回复到晦然无色。

等到寇谦之再口时,中气已然大衰,好似在这一阵炉火的烹炼中耗损颇巨,说话间竟带着喘息,对于他这样的有道之士来说,露出这种窘态当真是千载罕有。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出言相讥,可见是不吐不快:

“许逊,你也是道门一脉,道都是传自老君,如何反去相帮凡人?这人间早一日归于道门治下早一日安享太平,不但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妖魔鬼怪不得侵逼,就连西天佛门亦不能染指其中。你若能赞成其事……”

话说到这里,谦之忽然一阵咳嗽,再也难以为继。许旌阳面色不变,瞥了一眼金一,竟将眼睛给闭上了,再也不说话。金一心中一动:“他这样做,是不是想要借寇谦之的嘴巴来告诉我一些事?”

咳嗽了一会,寇谦之才继续说话:“许旌阳,我有老君所赐的九转金丹护住神魂,你是炼不坏我的天师虽然一时不慎被你杀败,他回到兜率宫之后君定会再遣神将下凡,单单是他老人家身边的金银二神君,任何一人也不是你能抵敌得住!道门根基深厚,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凭你一人之力,再加上你那什么十二天君老君眼里什么都不是!”这是胁之以威。<<>>

过会,他又换了种说辞:“天庭失政门觊觎中土,四方妖孽横行此乱局,除了老君和道门之外能收拾?你身为四大天师之一,在道门中地位尊崇无比,假如道门得以尽收中土,你许旌阳少说也是如同五方五老一般的地位,甚或封为一方大帝也在话下。何苦死守着你那凡人的身份不放,行此逆天之事?”这是诱之以利。

寇谦身为天师道师君。说法骗人地功夫自然是首屈一指。此时加意想要说动许旌阳。更是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怎奈许旌阳眼开眼闭。全当没有听见一般。倒是金一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对于日前许旌阳在大殿上所说地关于道门对中土地野心。理解又深了一层。

他不由得对许旌阳更为好奇起。寇谦之地说辞是从各个方面入手。说情在理。无论如何看。许旌阳都不该是这么大力反对道门统治中土地人。可是。他偏偏就这么干了。而且不是躲在暗中操纵。而是挺身而出。与天师张道陵进行了一场殊死较量。在他们那个层次。其斗争地凶险残酷处简直令人无法想象。甚至于。如果不是事出偶然。张道陵被宇文“番天印”摆了一道。战果实难逆料。

“为了反抗道门。许旌阳付出了这么大地代价。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一望着许旌阳。忽见许旌阳地眼睛微微睁开。扫到他这一方来。顿时觉得自己这么盯着别人看。有些失礼。可是已然被人发觉了。再要躲开又显得太过刻意。忙找个话头:“许天师。不知这寇师君如何到了丹炉之中?”

许旌阳微微一笑:“金钱神。他被你地神兵击中。若不是有老君地九转金丹护体。当场就要形神俱灭了。饶是如此。那神兵上地异种神火在他地身体内鼓荡。也弄得他死去活来。故此我将他放在丹炉中。令那神火之威得以尽情释放出来。不如此不能救活他地性命。”

金一一愕。金箍棒确实是他用惯地兵器。击中寇谦之地那一下更是蕴含了老孙藏于第二根救命毫毛中地。属于真金箍棒所有地威力。可是这

哪来的什么异种神火?随即脑中一闪,想到了李大白,那个瞬间引发了金箍棒威力的“”字,莫非就是这异种神火的来源?

“许旌阳这办法若是有效,对于那位被困在李大白体内的长庚星君倒是一道福音……”他心中暗想,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如此说来,这炉中的火焰竟非天师你所点燃的?”还有一句话没说:那你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许逊不以为忤,失笑道:“贫道炼化寇师君作甚?他又不是什么金丹玉液,炼来何用!自是道门一脉,留着他尚有用处,此次出兵洛阳,王屋山离得甚近,又占据形势,倘若能得到天师道的暗中相助,对我军裨益甚多……”

“你白日做梦!”寇谦之冲冲大怒,偏生又奈何不得对方,在丹炉中破口大骂,全然不顾有道之士的风度了。不过金一倒也能理解他,在见过了诸如卢真人之类的老鬼之后,他也颇能了解这种被困在某处的痛苦,憋着不说话只是闷坏了自己而已,骂骂过瘾也是好的。

只是寇谦之这样的顽固不化,许旌阳这番功夫不是白做了?他这话只是在心中,并未形诸于口,却已经被许旌阳给看了出来。只见这位天师拂尘一挥,笑道:“远得不说,只眼前便有一桩好处,有几个人,你可以见一见。”一面向王子元递了个眼色。

王子元应了,转出去,不一会领进两个人来。金一大感意外,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居然算得上是熟人,乃是天师道派来关中帮助宇文护为逆的四大天道士中的两人,一姓刘一姓辛,还曾经在凉州北山一役中挨过他的钱力,某种程度说来也是有缘人。

两道士进得门来,先向许阳稽首,又出声向丹炉中的寇谦之拜谒,寇谦之只是哼了一声,也没多话。许旌阳笑道:“这一位,当世钱神金小哥,你们是见过的了,令师君落得如此下场,便是败于他的手中,三位可要多亲近亲近。”

辛刘二人转身来,看见金一,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又像是沮丧,又像是愤怒,其中还有几分不信。看样子,他们并非刚刚知道这消息,已经大致消化了初闻此事时的巨大冲击,想必是许旌阳事先有做过功夫。

金一也不晓得许旌阳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头为礼。幸好许旌阳随即就揭开了谜底:“当日王伯元用这法宝收了三十六位道人,只是将其困在楼观之中,此间广大无边,若无神通,是难以出入。我入了楼观之后,从南天境界中将他们解救出来。

金神,你此次组建神兵,佛道两门精英应当多多招揽,这几位有意立功赎罪,投入你的麾下效力,你看可用得?”

金一睛都瞪圆了,用这些人做手下?不怕他们反戈一击,半夜要了自己的脑袋么!然而随即,他瞥见丹炉,顿时恍然,许旌阳这一手竟是抰持了寇谦之做人质,强要天师道的道士为他效力。

如此作为,实难被金一认同,上了场最怕的不是敌人强横,而是身边的战友不能信任,一旦人自为战,便是人自赴死的结果。这样的兵怎能用?

然而随即,辛刘二道士的作为就让他大吃一惊,二人对望一眼,齐齐走到金一的身前,稽首道:“金钱神,如蒙不弃许为前驱,吾等自当奋力当先,将功赎罪。”

这,这也太假了吧!金一实在难以相信,这俩人的立场怎会为了一个寇谦之而转变的如此之快?如果寇谦之服软低头,也能像许旌阳这样全力为大周效命,那么天师道全体归顺,这两人的态度还情有可原……等等,莫非……?

只听许旌阳朗声笑道:“不错,金钱神,北方天师道署理师君寇赞之,已经启程前来关中,商议全道归顺大周一事,届时你与他们都是一殿之臣,可要捐弃前嫌戮力同心呀!”

这样一个重磅消息陡然抛出,金一深觉难以置信,自己打得寇谦之半死不活,沦为炉中之薪炭一般,这些道士也是吃过自己的亏,又因为和大周为敌而被擒拿,彼此间是仇深似海,为何竟能瞬间化敌为友?

“咚”地一声,丹炉壁上传出一声震响,好似是寇谦之在炉壁上重重地捶了一下,恨恨道:“这逆子,是要将我天师道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凡人大地

看情形,由于寇谦之一战成擒,好似是在天师道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吧,以至于其立场和方向都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寇赞之这名字,听上去和寇谦之便是出自一脉,再加上寇谦之的言语,几可肯定,其人便是如今主掌天师道大权之人。www.65txt.com

这些高层的变化,金一是弄不懂的,他毕竟是与世隔绝数百年之人,对于这些传承已久的势力,其内里的究竟有什么渊源,想破头他也弄不明白。但既然有许旌阳的一手操办,这些道士在法术方面的战力又确实难得,金一也惟有捏着鼻子答应收了下来。

心中安慰着自己:“不管怎么说,总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招兵的,现在兵的数目和能力都超过预期,总算没有白跑一趟……”金一收起许旌阳所给的道士名册,便即告辞,他要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能让这些狐疑之师能够为自己所用。

许旌阳也不留他,却亲自起身相送,金一连忙谦谢,许旌阳笑而不理,就那么抓着他的手,大步走出丹房外,王子元在后面跟随着。

刚一踏出丹房,金一眼前一花,进来时所见的那些景色竟然已经无影无踪,脚下所站立处似是在白云之上,遥遥望见脚底有青山如眉,绿水如带,花香虽远,鸟鸣却近。

“这是……”情知这必定是许旌所弄的神通,金一眼望这位天师他说话。

“金钱神,想必此时心中,对于贫道的作为多有腹诽言语。”许旌阳开门见山,一句话就说得金一下不了台,当真如同他的万剑诀一般锐得叫人难以抵挡!

既然被他说穿了,金一就不掩饰:“不错,天师站在凡人立场反抗道门,还情有可原,但掳人为质,胁迫他人就范,则非我所能知。”王子元在后面听了,身子便是一震,飞快地看了金一一眼,随即又垂下头去。

许阳点头叹道:“诚如金钱神所言贫道所作所为,就是如此。不过,现今我要告诉你的,乃是道门意欲染指中土的真正原因此事乃是天地间一等的大机密,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可要听么?”

金一一怔。莫这就是许旌阳如此作为地背后苦衷么?

许旌阳举拂尘向天一扫:“在我们头顶。

有三十三重天。乃是天庭所在;”他又将拂尘向地一扫:“在大地之下。有十八重地狱。地府是寄回之所;”又将拂尘向四外一扫:“海外有仙岛无数。其大者如蓬莱、方丈、瀛洲等人所居。更有西方瑶池。王母率琼台女仙居于其上。”

“这些境地一处都是金殿玉阙。美仑美于其中则千年一日。乐而忘岁月之逝。没有风刀霜剑地侵蚀。没有生老病死之痛苦。凡人辗转其中。旦夕仰望地。就是这样地神仙境地了。”这样地言辞。一般人说起来本应该是充满了向往和钦羡。但许旌阳地嘴边却挂着冷笑。笑容满是讥嘲:

“可是。居于这些境地中地神仙。却从来不曾放弃过对于人间地联系。其表表者如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宫地太上老君。三清之一。却在人间传下道门。统辖百姓管理田产。若官府朝廷之作为。大异得道之士地意趣。如此大地反差。金钱神。你可曾想过。其中有什么含义么?”

神仙为什么对人间感兴趣?这个问题金一也曾隐隐约约意识到过。可是并没有像许旌阳这么明确地提出来。如今一想。也确实是有些奇怪。论理说。凡间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远远不如那些神仙洞府境地。自己若是住在其中。根本就不会想要管人间地什么事。何况神仙地绝情寡欲。更不会想和人间有什么瓜葛了。

可是。在他短短地人世经历之中。却到处都见到神仙插手凡间事务地痕迹。比如道门。比如佛门。比如阴司使者。比如九头元圣。那些应凡人之祭祀而降凡显圣地神明。则更不用说了。事理与事实之间如此悬殊。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他眼睛望着许旌阳,只等着从他口中得闻这一桩惊天之秘。哪里知道,许旌阳话锋一转,就像是根本没有说到这件事一样,反而将话题引到了金一自己身上:

“道术佛法,得天地之造化,能化腐朽为神奇,常人都对之钦羡无比。可是,在你的钱神法力面前,这一切都不堪一击,没有任何神通可以完全抵御你的钱神法力,金钱神,你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

许旌阳探手处,指尖赫然捻着一枚新出的五行大布,灿灿铜光映在他的白须上,衬得他嘴角的冷笑越发地嘲讽:“那是因为,不管是神明也,是仙人也好,是妖怪也好,是佛和菩萨也好,谁都爱钱,谁都喜欢钱,谁都是要钱的!”

“菩萨讲经三藏,要收紫金三斗三升

大帝的手书赐福延寿,要收十万铜钱和三牲祭品;风调雨顺,要上祭献礼,若那一方是妖怪所统辖,有时甚至需要血食活祭。这些,都是在凡间平常之物,都是用钱就能买到的,而这些神仙罗汉菩萨,却趋之若骛,为此而甘愿付出自己的法力神职。金钱神,你试想一下,假如神仙境地当真如此之好,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假如神仙菩萨果真是为了庇佑凡人的,又何必贪图这些对于凡人来说是糊口必须、辛苦劳作才能得到的钱财?”

他倏地转过身来,看着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震惊得不知说什么好的金一,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切背后的真实就是,除了凡间之外,所有那些神仙境地,全都是不毛之地,那些神仙也好菩萨也罢,全都是不事生产的闲人,全都指望着凡人的劳作献祭来养活他们!离开了这个凡间,神仙菩萨就什么都不是了!”

金一呆呆地看着许旌阳,脑中一片混乱,他所说的这一番话,和自己平时所知的一切常识相差实在是太大。然而,心底有一个声音,小声却坚决地提醒着他,惟有承认许旌阳所说为事实,才能够完美地解释他进入人世之后所见到的这一切不正常的景象。

在凉州,眼看着凡人的疾苦,道士却只有在得到祭品之后才能进行法事,神明只有在得到祭品之后才肯赐福延寿,而遇到九头元圣那样的大混蛋,甚至将祭品一口吞了,却不顾而去,坐视冯阿三的幼子魂归九泉,其卑劣贪婪之处,即便是凡间的无赖汉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心境,怎么能做神明,怎么能庇佑凡人间?

不期然间,金一又想起陈庆之在城所说过的话来:南朝千万百姓,侫佛无度,梁武帝甚至三度将自己施舍给佛门,事佛不可谓不恭敬。可是这样的恭敬,换来的却是魔王侯景的荼毒,难道礼佛拜佛竟是莫大的罪恶,而不是功德?这些神仙和菩萨的所为,简直就像是仗恃暴力鱼肉乡里的无赖一样,这样的人,当百姓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照例是漠不关心的!

眼中渐渐亮起芒,刚刚在眼前揭开的事实,细想起来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所以,陈庆之虽然~依天台宗,却不为佛门出力;所以,许旌阳虽然是道门的天师,一人得道鸡犬都能够升天,他却不肯奉诏上天,更是与道门为死敌;所以,不管是道门也好,佛门也罢,谁都没有染指这凡人间的权利,因为他们都不配!

四目相对,金一看得见许阳的眼神,许旌阳也看到他的,从金一的眼神里所读到的东西,足以令许旌阳嘴角边的冷笑化为和煦的春风。顿了顿,许旌阳方道:“我本名许逊,旌阳者,乃是蜀地一县,只因我曾在旌阳县做父母官,对地方有遗爱,故此世人以此称呼我而不名。金钱神,现在你可明白,为何我身为道门中人,却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反抗道门么?”

金一双手抱过顶,向许旌阳长揖到地,心中充满了钦佩之情:“小子已经明白了,天师是真正将自己视为凡人,甘愿为了凡人的福~而奔走辛劳,对于天庭神仙都已经失望之极了,才深信凡人惟有自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得好!”许旌阳忍不住指一弹,将那枚五行大布铜钱直弹上了天际。他指着脚下幻术所化的大地,声音中充满了感情:“养育我们的,是这片大地,祖祖辈辈生长于斯,这片大地就是我们的家园,不容许任何人,神,仙,妖,佛抢占去!他们都只会觊觎凡间的富饶,而不会顾惜哪怕一条凡人的性命。我辈凡人,惟有奋起自救,将所有这些神仙妖佛统统从人间赶出去,才有活路,才能真正结束这中土的乱世,迎来太平!”

金听得连连点头,胸中热血如沸,从他一生下来,就已经走上了这一条道路,如果不是佛祖的肆意摆布,怎么会有金家这几百年的悲剧人生?

“可是,天师,我凡人,又怎有这样的力量?”王子元一开口,就让金一明白了他一直不能说出的隐忧究竟为何,看来在此之前,许旌阳已经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志向,但却并没有让王子元像金一这样的信服。

想必,这也与两人的经历截然不同有关吧?

面对质疑,许旌阳并未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王廷,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中原乱世几百年来,那些强横凭陵的胡马驰骋,如今安在?始终掌握着这片大地的人,又是谁?假如这样,还是不足以解你心中的疑惑,那么你就去问问内府舍人李大白,问问他身体内的那位仙人,其事如何吧!”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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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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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元龟大吉

如果要用钱力来一举操纵三千多人,别说现在的金主还没有这么雄厚的钱力,哪怕有足够的钱力,金一也难以同时驾驭这么多人的行动,使之完全挥出阵法应有的灵效。www.65txt.com<<>>

这三千多根细丝,其实是分作了一百零八股,每股上都拴着一枚金钱,而后再从金钱上分出若干条细丝来;而这一百零八枚金钱所落的,便都是如释远和尚、辛道士、刘道士、长孙晟之类的大小领军人物。

这一手突如其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惊,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运用自身的能力加以抵御。霎那间,整片沙场上光华灿烂,金色的佛光,白色的妖气,道术的色彩则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火雷法的红光,幽冥咒的黑光,诸般色彩纷呈,不说其威力如何,单单这场面就煞是好看了。

可是这三千多人的法术,在金一的钱力面前却都毫无作用,那些金线丝毫不受阻碍,将所有的法术全都破的干干净净,径直飞到目标的身上。并不是说,这当中完全没人能抵挡一时半刻,曾经在金一手下吃过亏的如释远和尚、辛刘道士等人,自然知道假如一沾即走,不让金一的细丝有机会侵入体内,还可不受其控制。

不过,既然来到间,成为了他的部下,又何必费这种气力?因此他们在初时的下意识反应过后,不约而同地都放弃了抵抗由金一那些细丝穿过天灵,闪闪亮的金钱就那么留在天灵盖上。

好在场中几乎没有人不帽子,道士有黄冠,僧人有僧帽,就连突厥狼兵也有甲胄护体些金钱挂在帽子上,大多嵌在缝里,还不那么显眼,否则的话,脑袋上放着一枚闪闪亮的金钱,打起仗来威力不论怎样,“笑”果先就放倒一片了。

见自己的金和细丝都已经穿入了兵将的体中,金一胸中提气,高声喝道:“诸军镇定!我这法术,只为指引诸军阵法走位之用并无他意,亦无损于诸军自身。”

看到自己的法术无效,来历不明的金钱和金丝还是侵入到身体内,场中的僧道和狼兵都有些惊慌些人已经大声呼喝起来,乱纷纷地也不晓得喊什么。待听到金一这句话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就在那里嘀咕:“兵法操练,什么鸣金则退,闻鼓而进,训练的就是战阵指挥之法,这位金钱神用钱来指挥部下是别开生面。



又人道:“钱神么,自然是用钱来指挥何况咱们这些人,道是道是佛,想要弄到一块去真不那么容易。也只有他这种法力,居然一视同仁,谁都抵挡不住,指挥起来倒也方便。”

“钱神就要用指挥。那么那些狼兵是习惯用号角地。指挥他们地就是角神?岂不闻道德经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用名称来强分因果。乃是落了下乘。”

先前那道刚要反驳。旁边插进一位僧人来:“阿弥陀佛!名。相也!相由心生。有心则有相。又相即为理。心即为智。我佛故此立胎藏界曼荼罗。与金刚界曼荼罗。一包罗万有。即理曼荼罗。后精深微妙。即智曼荼罗。两互为表里。是乃至道。”

凡有僧道在地场合。少有不生辩论地。盖因自从五胡乱华以来。佛法东渐。其于中土儒教、道教之间地冲突和融合无日而已。道士与僧人之间无时无刻不想在这上头分个高下。如今僧道同阵。开头地惊异和不适一旦过去。众僧道恢复了常态。顿时就想起各自地本职来。

现在这场面。又是一种乱局。金一到底是没有带过兵地。不禁大为头痛。事先他也曾请教过别人兵法。然而这时代地兵法和春秋战国时又不相同。大将和自己地兵多半都是乡里或同族。彼此之间甚相亲密。打也打不散地。先天地条件就比金一手上这些狐疑之军强了不知多少。

针对狐之军。韦孝宽也教了金一如何驾驭。无非是慑之以威。笼络以恩。但这些路数对于金一来说基本没有用处。以他地见识和阅历。开口没几句话就被人看出了底子。搞不好会被这些僧道驳得哑口无言。如果杀人立威地话。还嫌自己地这些兵将不够仇恨自己么?

“好吧。既然都说我是当世钱神。那么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钱神地手段!”金一将金主地神体抱在怀中。点金手瞬间动。整只右手登时变成了金色。那些从他点金手上延伸出去地金线。登即亮了起来。

“咦!”“啊!”“喂!”刚刚才因为这些金线入体以后毫无异状而掉以轻心的众僧道狼兵,却忽然觉自己身不由己,跟着前面的人走动了起来;而那些被金钱附体的一百零八名将官,则更是感受特异,彼此之间遥遥呼

单是走位便已经令人生出玄奥之极的感觉。

“诸军,休要惊惧!现下我所操练的,乃是本军阵法第一变,元龟之阵!”金一的呼声传入诸军心里,人心才稍稍安定。但随即,这句话之外的一个事实却又令许多人暗自心惊起来:金一所说的话,竟然不需要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各人的心田中响起!这,难道就是金线入体之后的功效么?

这位当世钱神,究竟有多少神通!许多僧道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不管钱神算是什么神,站在他们眼前的,毕竟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化身,而他们平日里所学所用的道术禅法,又有哪一样不是根基于神明的力量?

直到这时,众僧道才收起了起始的轻忽与怀之心,开始正视金一的存在。接下来所生的事,又令他们对于金一的重视更上层楼!

元龟之阵,即是天罡地煞金钱阵演化元龟变时的阵法,金一将卢真人所在的钱贯子穿进钱神的神体中,令他得以通过金主的指挥,直接调动这些被钱力操控了行动的僧道狼兵们。卢真人对于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的熟悉,远超任何人之上,以侯景之能尚且要向他偷师,调遣这区区三千兵力哪里在他话下?

一百零八队,三多人,在偌大的沙场上穿行开来,彼此纵横来去,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但卢真人却胸有成竹,每一队人马的走位和实力,尽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其间竟无一队人马稍有停顿,更加没有相撞混乱的情形出现!

长孙晟顶着一枚金钱,也阵中游走,一面走着,心中一面惊叹:“所谓驱市人为兵,说得就是眼前的这种情形,兵将互不相知,原本难以上战场,即便是汉初的一代军神韩信,也须用背水为战的策略来加以约束。谁知,金一用这钱神之法操控全军,竟能使这一盘散沙的僧道,顷刻间成为了训练有素的师旅!单看这阵法走位的熟练程度,谁能相信这竟是一支刚刚组成的军队?”

片刻之间,阵布成,若从空中看下去,这三千多人已经排布成了一只硕大无比的元龟形状。然而徒具其形,自然无用,金一这元龟变阵法的玄妙之处,才刚刚开始。

他手捻道诀,神游紫府,见一道金光从他的下丹田直射上玄关,晋入了鱼龙变层次的元龟变立时动,在他的胸前,顿时闪现出一只摇头摆尾的可爱小元龟来。

金伸出手,在小元龟的脑袋上轻轻摸了几下,那小元龟孺慕依恋,将脑袋贴着金一的手蹭了几下。金一将手指抚摸着小元龟身上的甲壳裂纹,手指所到处点金手动,那道道裂纹都随之变得金亮金亮起来,直到小元龟通体都变成了金黄色。

“去!”金一倏地指,点在小元龟的龟甲正中。小元龟浑身上下,随着这一指爆出耀眼灿烂的金色光华,仿佛是六月流火的骄阳一般,无数光华激射开去,沿着那道道金线,注入到眼前三千人所组成的大阵当中。

砰地一声,无数道金色光点炸裂开来,余辉连成一处,在空中旋回轮转,待到凝定下来时,整个大阵上已经出现了一只硕大无朋的元龟。但见它头高百丈,身似盘山,从头到尾的长度足足有五里多地,尾端还在金一的身前,头低下去却已经能喝到渭水的河水!

一贯多嘴多舌的众僧道,此时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哑口无言,即便明知这头硕大元龟正是他们自己所变化出来的,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在他们已知的佛道法阵当中,有哪一种法阵能有这样的神效?

只见那元龟昂向天,意态闲舒,蓦地头尾四肢全都缩进了甲壳之中,再之后,那甲壳上的裂纹忽然开始变化起来,新的细小裂纹在原先的纹理基础上不断生成变化。众僧道之中有那多闻广博的人,知道这是古时善于卜的神兽,这纹理变化蕴含至理,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仰头望着头顶上那玄奥难明的纹路。

金一见火候已到,将手一指,一道金光直射到那元龟的背上,已经演化将尽的背甲上的纹路瞬即消失,道道金光散入所有人的紫府当中,在那里刻下了刚才演化出的裂纹图样。不知为何,就算是完全不了解中土法术的突厥狼兵,心中也出现了这样一副图样,并且竟能清楚地知道这其中所蕴含的意味:我军,大吉!

待到元龟彻底消散,金钱也被金一收回。沙场中的三千余人,全都转过来看着双翅轻扬飘在空中的金一。这三千多双眼睛中,再无半点轻忽之意。第十八章完

第十九章 我军无名

在金钱阵的分配下,一百零八队兵将全都分配完毕,不过数目却不一致,好比突厥狼兵超过百人之众,统兵将却只得一员,便是长孙),其星名为天英星;这是其中人数最多的一队,最少的一队只得七名道士,但却是清一色的仙道士以上,由原天师道的辛道士统帅,其星名为天闲星。(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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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三十六天罡星和七十二地煞星悉数有主,针对每个星位以及其间的配合,自有无穷变化,也非一日能够操练完毕的,总之今日以元龟变收了先声夺人之效,让这支军队从上到下的组织都有了雏形,且对于金一这个全军主帅也有了初步的认同。总得说来,今日这初次集兵操练的结果,令金一还是比较满意。

至于那“我军大吉”的卜果,李大白和史万岁都悄悄问过了金一,到底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元龟当真卜出了这样的吉兆。金一一概是笑而不答,教他两个摸不着头脑。

当晚,金一自掏腰包,用宇文刚刚给他的那些赏赐,从城中买来酒食素等物,犒赏麾下三军,广袤数十里的沙地上篝火处处,僧人道士与突厥狼兵彼此杂处,喝酒行令中夹杂着“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等语,场面蔚为壮观。道士们固然本不禁止酒食,这些脱离了沙门的僧人们亦颇有意开始体验俗世的生涯,是以对于这些酒食也不甚排斥。

而在金一领地中心地带,又是另一般景象,刚刚获封的一百零八员将齐聚在一处,围观金一住所外面的那一片药圃,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光芒。这些,可都是稀世罕见的仙药等闲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一本,而在这里,却像是路边的野草那样触手可及!

见长孙晟就站在自己身,眼睛望着药圃中的草药若有所思,金一不禁想起了他的主公,那随国公杨坚也曾想要打这片药圃的主意,后来听说自己是这片药圃的主人才作罢了。长孙晟此来中是否也对此觊~?

“长孙都督,你这些草药如何?”金一故意问道。

长孙晟呼了口气,摇头息道:“可喜啊可喜惜啊可惜!”

金明知他有意引导话题,仍旧被他的言辞所吸引了,奇道:“为何可喜?为何可惜?”

长孙晟指着眼地草药。

略微提高了声音道:“这些草药。任一本入药合丹。都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假若能由药王孙思邈这样地仙人用仙方炼制过。说不定可以媲美仙丹凡人吃了无病无灾。修道之人吃了直可立地成仙!这是可喜之处。”

“可惜。如此良药。却不能造福世只能默默地在这药圃中生长。凋谢世上从来没有过这样良药一般。暴殄天物。岂不可惜?”此论一出。顿时引来了众人地一阵唏嘘。眼光都落到了金一身上。

原来是这样地计策……金一暗自庆幸。自己在此之前已经就这片药圃中地草药有了妥善地安排。不然岂不是被长孙)给将了一军?便即笑道:“长孙都督识见超卓实如此。天生之物不能为我所用与不生何异?这一片草药。虽然是产于我地领地之中灵药难得。我固不可敝帚自珍因此已经决意将之献出。由朝廷度支部主持应用。或直接售卖。或合药成丹。苏尚书业已就此参详细则。想必不日便有举措公布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喧哗。这一次却是惊叹居多。兼有欣喜。要知道修道之士。服气炼丹都是常用地法门。一味仙药地难得。谁都知道。听金一地言下之意。竟是人人都可有份。谁不欢欣鼓舞?且不论究竟是按照什么次序和办法来分配。只要他不是将草药藏在家中自己享用。那就大家都有机会分润了。

这其中。许多人更打起了自己地小算盘。金一虽说是将这些草药献给朝廷分配。但毕竟是他自家地东西。倘若自己能和他结好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岂不是能够占得先机?

将这些瞬间变得火热地目光置之理。金一只是盯着长孙晟。徐徐道:“长孙都督。你以为我这般处置。可算得造福人间么?”

长孙晟欢然鼓掌,笑道:“不料仪同已经早有打算,倒是我多虑了,如此大为可喜,无足可惜,甚好,上好!只不过,朝廷若能请动药王来亲手合药,则更为上佳。”

说到这里,金一就用再理他了,一旁早有王子元接过话头,道:“上品仙药诚为难得,炮制入药更须圣手,金仪同既然已经委任朝廷做出安排,谅必对此多有思

乃是金仪同成军之日,这一支神兵出征之日,必战功彪炳,但不知军名为何?”

关于这一点,金一和李大白几人想了一夜,本想取个类似于高长恭琉璃精兵那样的名字,可是想来想去,却始终觉得自己这阵法尚且未尽其妙,从天罡地煞阵到周天星斗山河大阵,真是差天共地,以天罡地煞为名的话,实在是不大贴切。若要取别的名字,又不应景,最后索性决定,暂时就不起名字。

见王子元说起这事,众星将也都住口不言,关注这个与他们自身密切相关的问题,金一心里暗暗高兴,这岂不是说明,在众将的心目中,对于自己属于这个新的集体一事,已经有了相当的认同?

他便将声音微微提高,好让较远范围的人也都听见:“大凡一人之名,不是用于自娱,而是待其立世为人,有所建树之后,方才为人所知。孔子,人皆称子,称圣人,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本名是什么了。

我们这一军,将来在战场上立下功勋,自会威慑敌胆,到那时世人皆知,众口中自然会说出配得上咱们功绩的名字,又何必我们在这里挖空心思?”

“因此,我这一军,今无名!”

声音在沙场上远远的传去,三千多人同时安静下来。隔了一会,忽然爆出一阵欢呼,由近及远,不一会,沙场上所有的兵将都欢呼起来:“我军无名!我军无名!”

要说金一现这些兵将有什么显著的特点,爱动嘴皮子大概是其中不可不提的一项,他之所以不给军队起名字,也是因为李大白的建议,说是众口难调,这么多人在这里,你起什么名字都会有人说闲话,干脆不起,让他们没话可说。

谁知这一来无心插柳,好给了这些爱耍嘴皮子的僧道们充分的挥空间,这个说没名字好,“道德经云,无名天地之始”;那个说无名即有名,有名即无名,名相皆属幻影;突厥狼兵们则压根听不懂,只顾埋头大嚼酒肉,欢呼畅饮,有吃万事足。

一零八员星将不久也加入其中,与自己麾下的兵卒们相熟起来。金一这一手也出乎他们意料,被金线连在一处成队的兵将,许多之前都不熟悉,甚至有佛道混编的队伍,这也使得这些带着“历史问题”进来的僧道们有一种从新开始的新鲜感,反而将之前的许多忧虑都冲淡了。

外面喧闹正酣,一的屋中却一片寂静。王子元端坐在客位上,将手中的狮吼剑插在地上,作法唤出了黄狮儿,让它面对金一等人,说出它被九头元圣放到人间的用意。

金一听罢,神色不变,尽管那九头圣曾经差一点将他的身体都撕碎了:“王道长,这又如何?”

王子元见他神色漠然,有些急:“金仪同,这难道还不重要么?九头元圣的威能,你我都是亲眼见来,假如他再度降临凡间,面对他,你可有胜算?如今形势日渐复杂,我大周除佛灭道,必定会惹怒天上海外的仙佛,那西天诸佛一时到不得中土,姑且不论,但天庭神仙却都是随时可以来到凡间的!不弄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又会对我们友善,将来的路,谁能说得清!”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金一侧过头来,冲着李大白笑道:“李先生,王道长如此忧虑,不如你就让那位仙人出来说几句话如何?”

王子元今日到此,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听许旌阳说及李大白的体内竟有一位仙人时,他已经猜到几分,皆因当日李长庚借用李大白的身体去往五指山,就是由他和其兄王仲元护送。但是却又不敢确信,如果真是那位长庚星君的话,那是名副其实的神话中人,李大白有何神通,竟能将他拘禁在身体内?

李大白见说,也是一笑,随即身子一正,提起笔来,在自己的左手上画了一个“吴”字,再向自己天灵上轻轻一拍。绿光绽放处,只见他头顶上忽然升起一个小小的人影,先是双膝跪地头下垂,一副死样活气的颓丧样,被这个“吴”字一拍,顿时挺身站起,仰天大笑三声,嘴巴张大双手伸开,恰似那“吴”字的形状一般。

只不过,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和其欢快的模样丝毫不相干了,充满了怨毒和怒气:“一干凡人!你们既然除佛灭道,那就与天庭是一路,为何还要如此待我!”第十九章完

第二十章 天地战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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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蜀郡杨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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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挑战

一看见李大白眼中的双瞳,金一就知道,现在说话的并不是李大白本人,而是他体内的那位长庚星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鉴于谪仙在凡这件事过于惊世骇俗,金一和李大白都不愿太多人知道,因此除非万不得已或者是周遭尽是可以信任的人,李大白都不会再让长庚星君像那晚一样现身出来,而是让其神识部分使用自己的身体行动。

在这种时候,李大白的眼睛就会变成重瞳的状态,犹如大舜、项羽那般,世俗传言中的所谓“如有神助”,指的就是这种状态的人。

倘若是李大白认得这位小将,金一还不觉得如何奇怪,此人既然和大队的大周官员同行,谅必也是有官职在身的,李大白身为唐国公身边的人,能认得也不足为奇。但是长庚星君叫得出名字的,那可就大不一样了,身为天上星宿,长庚星君在凡间能认得什么人?凡人那区区数十年的寿命,在他的眼里就像是白驹过隙一闪即逝,根本不会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留下任何印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杨二郎是和天上有关的人!

如今在金一的中,天上地下,海外仙山,这些对于普通凡人来说都是神话中的世界,却已经并不那么遥远。亲眼见识过了西天诸佛,身边就跟着一个临凡的神仙,一同共事的有天庭册封的一代天师,就连他自己都是真正主宰着一位神明的人,金一如今的一举一动乎都会和天上地下、佛门道门这些扯上关系。

在他身边所出现的、与天有关的人,怎会不引起他的注意?这些且不说,单单是那铁棒的异样,就足以让金一对这位白衣小将充满兴趣了。

即便如此,彼之间距离已经接近,金一也不好捉着李大白详问细节,何况就在喊了那一句之后,李大白眼中的双瞳便已隐去,显然那位长庚星也不愿在这时就道破天机。

他脱口而出,说出“杨二”这三个字时方的距离尚有十余丈远一队远来拜访的大周官员已经下马等候主人的到来,礼数很是周到。李长庚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这三个字却显然没有逃过那员小将的耳朵,双目如电一般扫了过来,待看清说话之人的面孔时神情却并不像是见到了一个相识。<<>>

这坐实了金一之前的猜测,这小将确实是李长庚才认得的人句话说,并非凡人!

有这样地认知。金一地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他地身上。以至于需要李大白刻意去提醒。才知道在这一队官员之中。为首者并非这员来历不明地小将而是胸前银髯飘洒地那位老将。

当金一回过神来。依照着新地大周礼节和那老将相见时角已经瞥见老将身后大小数十员战将。清一色地绿巾黄锦祅甲胄鲜明。瞪着金一地眼光中已经颇有怒意显然对于他地礼数怠慢大为不满。只有那身着白袍地小将。不但衣着与众不同。看金一地眼神也与旁人不同。颇有种兴味盎然地感觉。

“这一位。乃是我大周地干城。蜀公尉迟迥。在我大周尚未代魏立国之前。就曾经率军南征剑阁。一举攻克巴蜀全境。使我大周从此摆脱了局促关中地窘境。更将富饶地蜀地变成了我大周地粮仓。尉迟公乃我大周数一数二地柱石之臣也!”李大白知道金一对于他所不认识地人。基本上是属于一张白纸。适才地一时怠慢已经惹恼了人家地部下。因此他引荐之词颇为繁冗。将尉迟迥地官位功业都给说了一遍。生怕金一又再添上一把火。

那老将却甚是谦和。见金一要行大礼。连忙上前扶起。笑道:“在蜀郡时就听说。大家诛杀宇文护亲政之后第一战便亲自率军出征。汾北一役大破段韶与高长恭军。只可惜看守不慎。被敌人又脱逃了。此役立下奇功地。就是金仪同么?老夫在蜀郡时。单单以你地战功下酒。便喝了好几顿了!”

金一初不以自己地战功矜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功劳是用了多大地代价拼来地。但尉迟迥言下地钦敬之意却甚是真诚。他听了心里也是暖暖地。便也谦逊了几句。问道:“尉迟公这是往长安去应大家地征将诏书么?怎会有暇到此?”

“还不是为了你!”尉迟迥吹着胡子。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老夫在蜀郡统兵多年。也练了些亲兵。只因穿着显眼。都用蜀锦作成。以此得了个名号叫做黄龙兵。本来还不知你在此。远远望见你操练军卒。阵法运转气象万千。龙潜龙翔奥

老夫心中钦佩,便多嘴赞了几句,哪知这帮浑小气了,定要来见识见识到底是谁在练兵!”

一面说,尉迟迥便回过身去,瞪了身后那数十员将一遭:“现在可知道了么?此乃鼎鼎大名的当世钱神金将军,生擒过北齐太尉段韶、兰陵王高长恭,还有天师道师君寇谦之的人,你们和他比,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被他这样一骂,谁敢接口?看来这尉迟迥治军甚严,即便这些将军们心中还是不服,嘴上可不敢顶撞。

当然还是有例外,就是那与众不同的白袍小将。他将手中的奇形兵刃向地上一戳,走到尉迟迥的身边。单单是这么一个动作,几乎是和尉迟迥并列,然而身后的诸将却没有一人现出不满之意,足见这小将年纪不大,威望却是众人信服。

“末将杨剑,蜀郡人氏,也听说过金仪同的大名,心里渴盼一见,当真应了那句老话,叫做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金仪同的威仪神通比我想象的更为厉害,年纪却居然比我还要轻,当真是令人羡煞!”

杨剑这一报名,旁的李大白的眼睛里光芒一闪,瞳仁瞬间晃动了一下,除了金一之外,没人看出那是双瞳闪耀了一瞬间的征象。

“这个杨剑,果真与神仙有呐……”金一心中更加笃定,不过这里显然只是迎宾,对方既然是慕名前来拜访,自己怎么也要尽个地主之谊,于是伸手肃客。尉迟迥老将,风度却是甚好,也不管金一的年资官阶都比他低了几条街,一把拉着金一的手,并肩而入。

金一的府邸里见得人?但他对此倒不是很在乎,见识过了北齐的繁华,又听公孙盘老丈说及江陵的富庶繁华更胜北齐城,大周在这方面和人家一比,根本就是一帮乡下土包子而已。既然大家都是土包子,攀比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索性就大大方方,让尉迥看了看自己那几间刚刚建了一半的房子。说是房子,其实沙地上打不牢地基,这房子也造不高,和窝棚也不差多少,更和周围那些部曲的住处混在一起,猛一看还真瞧不出这是一位仪同的住处。

哪尉迟迥却丝毫不以为简慢,反而对金一更是亲热:“俭而自适,惟大英雄能本色?老夫到了而立之年,才悟到这一层,想不到金仪同你小小年纪,竟也这般的通达。我看这片沙场甚好,勾起了老夫当年纵横疆场的情怀,不如就在这沙场上点起篝火,烤上几十头牛羊,咱们趁着月色把酒夜话,如何?”

于是当晚,渭水河畔的沙地上又燃了篝火,在酒香肉味当中,更飘散着金一这里独有的仙药汤的香味,真是闻一闻都要醉倒。而此种异香自然逃不过这些识货人的鼻子,当亲眼见到金一那片药圃之时,许多蜀地来人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得天独厚啊……谁能想到,这样片不毛之地,居然是一块风水宝地!”尉迟迥惊叹道:“不,还不止是风水宝地,我看简直称得上是洞天福地了,即便是我巴蜀的青城山、峨嵋山,所谓中有芝草、仙人所求,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金一泰然自若,将自己已经拟将本处出产的仙草交由朝廷度支部统一发卖的事向尉迟迥说了。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惊叹,尉迟迥反而沉默了下来,深深地望了金一一眼,方才点头:“少年成名,果非幸致!金仪同,见面至此,你已给了老夫不断的惊喜,纵然老夫是开国之将,天王勋戚,对你也摆不出半点老将的架子来了。”

金一也不懂得如何谦逊,正有些不知所措,尉迟迥却又笑了起来,大力拍了拍金一的肩膀:“很好,好极!蜀江后浪推前浪,原该如此,我大周天王年轻有为,又有你们这样一班儿年轻新锐辅佐,方显得我大周如日初升的气势!好,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他这一出口,旁边众人自然轰然响应,原先看金一不大顺眼的蜀地将领们,现在对他也有些尊敬起来。但那杨剑却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排众而出道:“有这样的仙草药圃,对于道术进益自然是大有补益,难怪金仪同广有神通,为国立下大功了。只不过,我这人却有个毛病,凡事眼见为实,都说金仪同是当世钱神,有诸般神通变化,我却想要领教领教。”

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出言挑战!

第二十三章 月下神威

关于金一和杨剑的初次见面,后来有无数种说法,有的说他俩当时神通低微,只能以凡间的武艺相互拼斗,打得就像田间的无赖汉一样难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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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说那时俩人便已经神通广**力高强,这一战几乎比得上当年令天地都为之震撼的那一场大战。还有人说,金一身为钱神,虽然本领不及杨剑,但却善于用钱砸人,吃过了人间烟火的杨剑对于这一着也不能免俗,竟让了金一一着。

不过,这些都只是以讹传讹而已,真正的事实是,当时在场的人看来,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打起来。面对着杨剑的挑战,金一只是淡淡地和对方互相看了一眼,连半点火气都还没点起来,就已经被尉迟迥给拉了开来。

老将尉迟迥这时倚老卖老,将跟随他前来的杨剑好一阵数落,押着他向身为地主的金一赔罪,金一却不敢受,李大白就出来打圆场,大家稀里糊涂地也就过去了。当晚尉迟迥一直拖着金一拼酒,哪知拼来拼去,却是老将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幸亏金一这里仙药甚多,将一碗汤给他灌了下去,不但酒醉立醒,精神更为健旺,又拉着金一继续拼酒。

如是者三,直到更天后,尉迟迥再度醉倒,这一次金一再也不给他灌醒酒汤了,任凭蜀将们将他扶到自己搭建的帐篷里歇息,这一场沙场斗酒也才终于告一段落。

热闹了大半夜的黄沙地新归于平静,喝多了的众人东倒西歪,各自覓地歇去了。月光洒在金黄的沙地上,原本清冷的光华多了几分瑰丽的色彩,金一独自一人坐在药圃前横着自己的铁棒,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一片沙地出神,身子一动也不动。他的浑身上下,竟也闪动着点点金光,和那些反射着月华的黄沙相互融为一体,倘若眼拙一些的人骤一望去几乎看不出那里坐着一个大活人。

就这么坐了会,金一倏地睁开双眼他面前的沙子中冒起一个人来!那人冒起来的状态极为怪异,简直就是将沙地当作是水面一样,就那么“浮”了上来,身上却没有沾上任何一粒沙子。

白袍,金环发,剑眸倒持着那柄奇形大刀。这人正是杨剑!

杨剑上去,年纪比金一要大了几岁,也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从沙中浮起来,大步走到金一的面前,将那柄大刀刀头冲下,往地上一戳膝坐在金一的面前,双眼瞪着金一一言不发。

金一给他弄糊涂了:“杨剑。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暗地里约我夜半无人时在此一决胜负么?”原来。就在他俩方才对视地那一瞬间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将一段讯息送到了金一地眼中。便是约他此时较量。

杨剑瞪着金一看了一会。地笑了起来。他地笑。是那种叫人一见就难以忘记地笑。原本他面容虽然称得上俊美。却嫌冷了一些。尤其是双眉间地那几道纹路。一看就是经常皱眉地人。不笑时当真有种不怒自威地神态。

然而他只要一笑起来。就连双眉中地那几道纹路也一并跟着变得弯弯地。就如同他地眼睛一样。笑得竟有几分女子地妩媚。半点都看不出肃杀之意了。

就这么笑着。杨剑从地上撮起一把沙子。又看着那些极细地沙从指缝中滑落:“金小哥。不瞒你说。我原先并没有想要和你打一场地意思。之所以有了这个念头。乃是在见到你地那一瞬间。那个时候。你还飞在空中。指挥着大军操练。或许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地心里。就像是见到了一世都想要打败地敌人一样。有股火从心里直烧出来!是以。我才约战于你。”

“一世都想要打败地敌人吗……我也是啊!”金一并没有说出口。但眼中那熊熊若火焰燃烧地战意。就连他自己地眼睛都被烧痛了!

杨剑怎会看不出来?他地手也在微微颤抖。却还是强自忍住了:“不过。在刚才见到你时。我便改变了主意。金小哥。在这里。我恐怕无法战胜你。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两个只要打起来。不到其中一方彻底败亡。就不会有结果地。”

他倏地仰天,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哈地吐了一口白气出来。当他再度低下头时,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又是那么的闲适,嘴角带着一丝妩媚的笑:“时机未到吧,虽然我还没有明白,我来到这世间到底是要做什么,不过正因为如此,在我找到这个答案之前,不是和你决一死战的时候。”

金一眉毛一动,两人见面到此,他第一次对杨剑说了一句话:“你,也是莫名地来到尘世的么?”但,这其实是一个不

答的问题,尽管彼此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却能够清)到,杨剑的命运轨迹,或许和他有着极为相似地方吧?

杨剑竟然就不回答了,好似知道金一的心意一样。他吁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沙子:“你有一片好地方,我能感觉到,我最得意的遁法,在这里恐怕无法完全施展开来,你一出手就能找到我的位置吧?正因为如此,一旦打起来,我就没了退路,只能和你厮杀到底了。换做不是在这里的话……”

他眯缝起眼睛,望了望四周,很是惋惜地叹道:“沙场,名副其实的沙场啊!”

完这句话,杨剑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从地上拔起那把奇形大刀,大步流星地走远。

直到他的身影在月色中彻底消失,金一心底的那团火焰才逐渐低落了下去。只是低落,而没有熄灭,金一不用元龟变占卜也能知道,彼此间迟早将有一战,这一团火焰已经点燃,直到爆发而燃尽之前,就再也不会熄灭了!

他默然半晌,等身心都完全平复之后,才轻声道:“出来吧!”

从他的身后,李大白应声出,月光下,他的眼睛中四个瞳仁分明,映着幽幽的光芒。

“长庚星君,你道他是谁吧?告诉我。”金一开门见山,就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李长庚。

李大白转过头去,望着剑远去的方向,嘴巴刚张了张,陡然间浑身打了个机灵。那一瞬间,金一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横持铁棒挡在李大白的身前,点金手的金光已经流遍棒身。

虚空中,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威严,就在李大白即将张嘴的这一刹那,降临到他的面前!这一股威严,来之没有半点征兆,却在瞬间就笼罩了四周,其气象如同宇文庞大的权威相仿,但却更为崇高博大,若说宇文权威叫人拜服的话,那么这一股威严就是高高在上,叫人根本连仰视的念头都兴不起一些来。

简言,宇文权威若人间帝王,而这一股威严就像是天上主宰凡间的神!

饶是有金一挡住了绝大分的压力,李大白还是吓得浑身直发抖,上下牙齿一个劲地打颤,根本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金一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他此时的状态,那倒不完全是被这股威严所慑,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根深蒂固的规则限制一样,难以自制!

只片刻间,金一就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了。那股威严笼罩四外,无孔不入,将他紧紧包围,能够保护金一的,只剩下了他手中的铁棒。然而金一此时纵然想要挥动铁棒,却完全不知道敌人在何方!

他的心里,油然升起一幅画面,那是他初次见到老孙时的情景,在高高的五指山下,一个小小的洞穴之中,老孙露出一个脑袋和半边肩膀,甚至连手也伸不直,想要将他递上的菩提子放入口中的话,都得费一番气力。

那时老孙的心里,是不是也就是金一现时的体会?身上被一座难以掀动的大山压着,浑身的气力都被憋在身体内,一点都使不出来,简直就要把自己给憋炸了!

正当金一忍受不住,想要张口大呼,将被那股威严逼在体内的呼吸给吐出来时,蓦地听见空中一声轻微之极的叹息,随即那股压得他连气都不能喘的威严,就那么消失无踪,正如其来也无影。天地之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金一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恶梦。

“那是什么?”金一旋过身来,一把攥住李大白的手,顿了顿,又叫道:“那是谁!”

李大白的双瞳依旧,嘴巴也依然在哆嗦,忽然叫了起来:“我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金一牙关一咬,抬手从怀中取出一颗菩提子,手中轻轻用力捏碎了,绿色的汁液瞬即遍布他的手掌。当他张开手心时,分明有一个“”字在月光下闪动着幽幽绿光:“你不说,认得这个字么?”

李大白眼中的一对瞳仁几乎要迸出血丝来,挣扎着大叫道:“我真的不能说,说了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你信我,他不是来对付你的,他只是想看看,看看你那师父的样子!”

“他?他认识老孙?”金一怔住,缓缓地放下了李大白的手。李大白的眼中,登时轻松下来,想了想,却又多了一句嘴:“你别担心,神仙是不能随便降凡的,即便他是吃人间烟火的,也是一样……啊!”他陡然间惨叫一声,当金一再看李大白的眼睛时,已经再也见不到双瞳的异象了。

第二十四章 渭水元龟

还好,经过李大白对灵台中的长庚星君神识的检视,看样子并无大碍,那位来历神秘的大能只是薄施惩戒而已,并未存心要加害于他,因此只要休息一阵子,长庚星君便又可以发挥其滔滔舌辩之能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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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长庚所说的,神仙不能随意降凡,也就不能在凡间任意施展其威能了。

第二天,金一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全军操练,下令让除了一百零八将之外的所有兵士全都放假休息。即便对于负有固定的当兵义务的府户来说,三个月的集中操练也属于超长了,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根本难以坚持到现在。

好在金一手下的这些人原本都是不事稻粱之辈,他们离开佛道两门到这里当兵,为的就是凭自己的神通法术,打出一片凡间的天空,以便能过上比原先更好的生活。这其中,大周的军功至上主义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站在他们面前的金一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介寒士能够单凭军功在短短个多月内位居仪同之位,谁不羡慕?

因此,这道放假的军令一下,群情踊跃还是群情踊跃,但是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要买什么东西回家探望妻儿——大多数都是光棍一根,哪来的妻儿家眷?即使当时许多僧道都可以蓄养女眷,但那些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僧官和道长,在此次灭法诏令中都是封官拜爵的对象本不会跑到这里来当兵了。

他们所关注的,操练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的战争,终于要来临了!连日来经过这沙场附近向长安去的各路官员有即将启程进京的本军大小将领,不就是最好的征兆么?于是这一帮心怀大志的兵将们,便开始了一个比一个更奔放的想象之旅,无非是要打怎样的胜仗,立怎样的功劳,当然最为多姿多彩的是立功受赏以后要过怎样优闲适的生活。此乃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今天刚刚从凉州回来的万岁,已将他在凉州最为得力的三百兵给带了过来。不过当他听说这一去过了一位巴蜀奇士的时候,禁不住捶胸顿足,深以为憾;在得知金一和这位巴蜀奇士杨剑做了一场谁也不知道胜负的比拼之后,这种遗憾迅即转化成为恼怒因为金一竟然对他也保密,说什么彼此根本就没有动手!

直到金一逼得已,将他和杨剑之间的渊源有可能涉及到天上的争斗之事,向史万岁透露了一些,这位悍将才算悻悻作罢,而这时他身上蒸腾的鬼力已经将大白天的沙场变成了人间鬼蜮一般。<<>>

将如此,兵也如此一除了慨叹声“军心可用”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十一月二十八日一麾下一百零八将,余外则有幕僚李大白名使女牛琪琪和冯小怜,一起踏上了回长安的道路,留下来看家的则是史万岁等刚刚从凉州长途跋涉到来的三百凉州兵。

离长安越近。大战将近地气氛就越浓。左尽是三五成群地军士。时时可以见到用神行法往来传递讯息地递脚兵。更有无数地粮秣兵器。用各式各样地车辆向东运去。车轮马鸣萧萧。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烽烟地味道。

“好大声势啊……”李大白口中不住惊叹。这一路上他所见到地。单是原本就在大周军队编列中地各处兵马。就有三十二总管之多。大周地兵制。除了朝廷直属地六军之外。地方地豪强也都授予官职。只统兵地称作总管。兼理民政地则是刺史。单从兵力来说。总管与刺史属于同一级别。少则千八百。多地五六千也有。大多在二三千人上下。

也是说。除了朝廷六军之外。这一次所动用地兵力。至少也有七八万人!再加上朝廷六军地八万余军。十五万大军地规模。已经仅次于三年多前大周用以进攻洛阳时地二十余万人了。这之外。还有李大白所不能辨别地。则是新近因为灭法诏书。而加入到大周军中地原僧道门中之人。那可就多不胜数了。

他们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着这一队与众不同地兵马。

说金一他们与众不同。首先就是在衣甲上。大周是兵民合一地制度。没有统一地军服。除了朝廷六军地服色尚黑之外。其余各总管部下是五花八门。大多都只是能勉强保证服色为黑色而已。有许多连一领最简单地掩心铠都没有。一看就是农民从军。想要搏个前程。脱离黄土地地。

而金一他们这一队则不然。一百多人基本上都没有脱掉道袍和衣。这么大队出家人走在路上。如果不是因为领头地金一盔甲鲜明。一眼就能

周的仪同一级高官,几乎就要被人误认为是集体法诏书的队伍了。

没有脱掉道袍和衣,就意味着这些原先的出家人的品级仍旧可以被旁人辨别出来,要知道在金一这一百多名部下当中,单单是天道士和大和尚,就超过两只手的数目!而这些人在过去,那都是被人像活神仙一样捧着供着的人物,如今却混在行伍之中,怎不叫人惊叹!

众人瞩目之下,很快就有长安人将金一给认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地大家都知道了,最近大周锋头最劲的金钱神,正领着他的部下往京城长安来。道左的人潮先是注目,继而不由自主地跟着金一队伍的方向移动,再后来人越聚越多,道路也越来越窄,等到金一他们行进到渭水浮桥时,桥头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离他最近的人甚至已经可以将手伸到超光的鼻子上!

这匹乃是天马,就连金一开始时想要和它打交道,都得利用“弼马温”的变化,性情可谓高傲暴烈,怎容凡人这般亲近?金一心知不好,却又不能用武力驱散这些人,当机立断,将马缰绳一提,左手已经将钱贯子从怀中掏了出来,扬手一抛,一百零八道金线从他手中瞬即飞出,将那一百零八员将全都连接了起来。

“天罡地煞,元龟变!”金一朗声一喝,场中顿时形势大变,那道道金线连接着的一百零八将,身边顿时涌出一种无形的力场来,将周遭围堵的人众遥遥向外推开。这力场柔和中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且不是只推离得最近的那一圈人,其笼罩范围广被里许,几十层人众都被这股无形的力场推的身不由己向外平移而去,口中惊咦之声不绝于耳,喧哗直上云霄。

长安城外天王下,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大人物,就在浮桥对岸,一辆装饰朴素的车上,~季才眯缝着两只似明似暗的眼睛,脸冲着金一那方,双手却如常放在两个丰腴妇人的胸前,一脸极其欠打的爽样。

车中,在他的对面,赫然端着年轻的随国公杨坚!

“~太史,此番,卜之吉凶如何?”杨坚好似根本不知道,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空中正在慢慢浮现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元龟,令在场的近万名官民统统倒吸一口凉气,更不知道,主持这元龟变化的人,就是刚刚令他不得不放弃了婚约之请的金一。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季才的身上。

~季才很是舒服地叹了口气,将手从妇人的胸前抽出来,还极其留恋地将手指凑到鼻子下面闻了好一会,才顾得上搭理杨坚:“随公,你所问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此番出征,对你是吉,对我军也是吉。你之想问而没有问出来的,我也可以告诉你……”

杨坚之深沉老练,完全像是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即使~季才的言语中暗指他怀有不可告人的异心,他的脸上却根本不曾牵动一条肌肉,端坐犹如磐石!

“不过呢,随公,我劝你啊,不是你所能触到的地方,就不要勉强自己去触碰。即便你能飞到天上去,你又怎么下来呢?你的双脚,终究还是要落在这片大地上的。”

~季的话,在旁人听来是完全不着边际,然而杨坚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太史,我知道我的双脚是属于大地的,那么,她呢?”

“她么……你何不自己去问?”~季才搓了搓手指,好似觉得有些冷了,便又将手伸进了那两个妇人的怀中,随即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看那意思,已经不想再理会杨坚了。

杨坚却也不以为忤,神情间还似乎甚为满意对方的答案,指了指那两个妇人,沉声道:“好生服侍~太史,今后你们就是姓~的了,杨家没有你们待的地方。”

那两个妇人连声答应,不由得用手将自己本已丰挺高耸的胸部又向上托了托,好让~季才的手指放得更加舒服些。

杨坚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一阵寒风吹来,深冬的长安已经是凉气逼人,风中卷着几片落叶,也带来了浮桥对岸渐渐平息的喧嚣。看上去,金一的元龟变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人群也开始渐渐稳定下来,之前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取而代之的则是近似于崇敬的众目关注。

望了一眼骑在天马上,接受万众钦敬的金一,杨坚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语声喃喃道:“属于天上的人啊……你何时才会离开我的道路?”第二十四章完

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出六兵前夜

二十五章

十二月一日,大周总管以上的文武官员齐聚长安禁苑之中,共议出兵洛阳。

这一次,参与的人众多达近千人之多,大周禁苑中的宫室原本就称不上华丽壮美,宇文日常治事的正武殿无论如何也容纳不下这许多人,只有放到禁苑前的广场上。

这片广场,对于金一来说并不陌生,就是在这里,他挺身与寇谦之交战,目睹了王善和寇谦之交手之后,才学会了三五火车棒法;也就是在这里,他因为与牛琪琪的并肩作战,开始原谅她吃掉自己养大的小母牛的过错,允诺将牛琪琪从牛身中释放出来。

当他想到往事,不禁转头去看牛琪琪,却见牛琪琪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好似根本没有想到他所想到的东西,只是在金一的目光注视下,不知怎地,金一觉得她似乎有些怕和自己目光相对一样。

原本参加朝议,不允许带同家人的,否则这许多官员每人带几个人进宫,挤都要挤煞了。不过宇文知牛琪琪的神通广大,不可以寻常使女待之,因此特意允许金一将她也带进来了。

大周官员糟糕的宫廷礼修养,再加上禁苑的礼官也没有在这片广场上举行大型朝议的经验,使得这座近千人齐聚的禁苑变得好似鸭子塘一样的吵闹。倘若是在数百年的前,中原的华夏高门统治的时期视以礼治国,单单是这种场面,至少有几百人会为此受到弹劾丢官罢职,甚至祸及家人。

然而当宇文身披着纯黑色的大氅,手持“权柄”登上广场中央临时搭起的高台时,局面顿时为之一变,不需要任何的呵斥和引导,所有人就在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其间并无任何的先后次序管你有没有注意到宇文登上高台,闭上嘴巴保持敬畏,似乎是所有人在那一刻从心底出的信号!

也只有金一藉他与宇文“柄”的特殊关系,才能察觉到当宇文站上高台之时,所动用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权威的味道。

“看样子,此次灭佛除道成功但让朝廷治下的百姓增多,产业增加,大家的权威也随之精进。和刚刚取得大权时的毛糙相比,此刻的大家已经完全掌控了‘权柄’的精妙之处,运用起来得心应手……话说回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的我想起在凉州时那般用钱砸人的场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干出那种事来哩……”

金一忽然觉非冥冥中当真有什特殊地因果。就在自己从与世隔绝地五指山中出现地那一刻起了他自己地命运之外。许多人地命运也都随之走上了完全不同地轨迹。宇文先是在其堂兄宇文护地威逼之下。连下一刻会不会丢掉性命都不知道。可是他却敢于离开长安飞驰千里到凉州。为地竟是要和他这个无名小子见上一面!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宇文将铲除宇文护地计划付诸实施。在短短地几个月中。重新掌握了大周地实质性权力。并且以一纸震惊天下地灭法诏令。将之推上了前所未有地高度。

牛琪。本是横行西方地妖王。妖精中地名门牛氏之后。假如有她趁手地法宝焦火扇在手。相信即使是罗汉金刚也奈何不得她。可是一入五指山。她却来到了完全陌生地中土。更是成为了自己地一名使女!

李大白。王氏兄弟。高长恭。段韶……因为自己而改变了命运轨迹地人。不知有多少。

倘若真地如人所说。一个人地命运是上天早就安排好地。金一真地很好奇。到底这一切是谁安排地?为什么因为他而改变了命运地。除了凡人之外。更有神佛在内?神佛。难道并不掌握着所谓地天意吗?在神佛之上。是否还有更高地意志存在?

胡思乱想。直到牛琪琪轻轻捅了他一下。金一才回过神来。只听台上地宇文正在高声宣讲:“……高氏祸盈恶稔。众叛亲离。孤当躬率六军。亲龚天罚。庶凭祖宗之灵。潜资将士之力。风驰九有。电扫八!”

这说地都是什么语言?金一颇为茫然。转头见周围地人。居然大多数地表情都与他相似。好似都没有听懂地样子。害得他连想找个人问一下都做不到。

好在宇文下来的话就是他所能听得懂的了:“今以陈王纯为前一军总管,阳公司马消难为前二军总管,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齐王宪别部两万趋黎阳,随公杨坚舟师三万自渭水入大河,申公李穆守河阳道,孤亲总六军,直指河阴,先下洛阳,传檄兖豫,

来,一战可定大局!”

在领地操练阵法之余,金一也对此次洛阳出兵下了些功夫,至少对于宇文所说的这些地名都不陌生。看起来,宇文战略是要先将黄河以南的北齐领地全部扫荡清净,然后凭河而守,以逸待劳,等候北齐大军南下渡过黄河与他决战。

这个战略,李大白也曾向金一解说过,因为北齐的地盘,南有黄河之险,西有并州的高山,大周要想侵入进去,必须要先调动其兵力,逼迫北齐不得不出动来和自己决战;这样,以府兵为主的大周军,才能够摆脱其不利久战的固有弱点,从而挥其兵力上的优势。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金一所关心的,因为他很清楚,在宇文这道诏书之外,世人所不了解的另外一条战线,才是他真正的战场所在!

宇文宣读诏书完毕之后,在场诸将都是群情激奋,大周和北齐是世仇,三十年来攻战不休,谁不曾有亲朋好友死在与北齐交战的战场上?而今天王又是奋有为,诛杀权臣宇文护、亲征击败北齐军神段韶、一纸诏书瓦解了境内的佛道两门,连续三件丰功伟绩,足以令最为挑剔的臣子也为之拜服,在他的指挥下,江河日下的北齐何足道哉!此诚壮士建功立业之时也!

正因为如此,诸山呼万岁之声乃是出于至诚,呼声直上云霄,就连飞鸟也不敢从这一方飞过,行云也要为之避散!而金一的眼睛,却盯着宇文中的“权柄”,从那闪耀着金光的铜钱中,金一分明现了蠢蠢欲动的黑光!

大会之后,则是宇文召开府以上的大将,具体部属行军次第与相互间的配合。金一坐在偏殿里,有李大白与高颍二人陪着说话,牛琪琪站在身后,倒也觉得无聊。

只不过一等等到了半夜,将近三更天,正武殿里的军议才算告一段落,当诸将杂沓的脚步声从禁苑中逐渐消失,宇文才出现在偏殿里。忙了一整天,宇文毫无倦色,依旧是神采奕奕,一见到金一,便笑了起来:“阿一,你的兵练得好!渭桥边的那一招煞是漂亮,太史告诉我,你幻化出的是一只神兽,有什么名堂?”

金一也不多言,挥手又展开金钱,掐道诀放出小元龟来,捧到了宇文面前:“大家请看,这便是上古所传的元龟,乃是商周革命以前,古之贤人用以占卜吉凶之用,就如同太史的紫微斗数,韦柱国的草八卦一样。

这龟甲上的裂纹,便是凶之兆。”

宇文味盎然,看着那小元龟爬来去,不自觉地左手抬了抬,“权柄”离元龟近了一些。那元龟本来很自在,却突然变得畏缩起来,不但四肢缩进了龟壳里,就连眼睛里也露出惧色。

宇文怔,随即笑了起来:“这小东西煞是有趣,竟能察觉到我的法宝威能。”

金一见说,顿时勾起日间自己觉的异状来,忙道:“大家,你的权柄上,似乎……”

宇文毫不在意,扬起手中的“权柄”递到金一身前,笑道:“近日灭法除道,我治下百姓骤增三百万口,户数不下五十万户,除了增兵十万有余之外,预计明年朝廷的租调都将成倍增长。这宝贝你也知道,和我的地位息息相通,只要我得到越多人的效忠,我之意旨广受人遵奉,它的威能也即随之成长。这么下去,我算是明白,当年秦始皇横扫一统天下之后,这宝贝能够强到什么地步了,那当真是能令天地都要俯的神威啊!”

金一却不为他的言语所动,反而更为忧虑:“大家,这法宝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万无一失,如今它的威能急剧飞涨,我军又将有大战,这一次的对手中有像达摩这样神话中人,比起之前汾北战事更为凶险!大家,如此隐患,不可不忧啊!”

“我又何尝不知?”宇文头道:“不过,这一次的灭法之举,国中虽然都能推行下去,但也积聚了大量的不安因素,你带了兵了,也该知道,像这些从佛门道门中走出来的人,倘若不能在这俗世中占据应有的空间,会生出多大的乱子来!惟有对外开战,并且战胜,方能平息。话不多说了,这一次出征,佛门就由你来解决,当我军进抵洛阳城下,你便挥师直指嵩山,将那还没建成的少林寺一举铲平!哼,灭了达摩,我看哪路僧徒还敢心存幻想?”

第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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