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声夺人 - xp1024.com
《仙声夺人》


第001章 大战

一望无际的海上波涛汹涌,海浪波动的上空悬浮着一座仙气缭绕的高山,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圣山。

圣山上,仙魔两道的尊主常年闭关不理俗事,双方势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近百年内,仙魔两道频频出现摩擦,战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整个圣山,在两位尊主不知情下,双方已经不死不休。

两军对峙,两位尊主被迫出关来到了战场上。

“息心尊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云端之上,昊天仙宗宗主沈熙语气温和淡漠,没有任何情绪在内。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上下,那双一双淡看时光流逝,云卷云舒的清透目光让人望而生畏。

在他对面,容娴一身黑裙懒散的靠在云椅上,嘴角的笑意满是讥讽:“当然无恙,毕竟你昊天仙宗还没有打到我无心崖,我还能睡得安稳。”

沈熙苦笑,他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打起来的,正在闭关就被大长老揪出来送到了战场上,他现在还一头雾水呢:“尊主说笑了,有你在,无心崖比铁桶还安全。”

容娴嗤笑一声,白皙的手指摩擦着黑裙上被红丝线绣着的一串串接连在一起好似铃铛一样的花朵,攻击性十足的美艳脸庞让她更显气势十足:“呵。”

一个满是嘲讽的语气词送给沈熙,这副难以沟通的模样让双方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沈熙清楚,若是他不开口,息心尊主可以在这里陪着他坐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沈熙先开口了:“尊主,再打下去也没什么进展,我们两人较量一番,你若胜了,昊天仙宗以后见到无心崖的人,退避千里。我若胜了,魔道势力收缩无心崖。”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战斗实在是无趣,在他们这个层次看来,底下的人就算全都打死了都只是小打小闹。

容娴眯了眯眼,沈熙提出来的打法正合她意,最重要的是她很忙,没时间打架。相信沈熙也是一样,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努力修炼才是主要的,这些繁琐的俗事只会让他们觉得浪费时间。

但容娴并没有直接决定,反而侧头去问身边的凝月尊者:“凝月,你认为呢?”

冷凝月冷笑一声,狂傲的说:“尊主修为当世第一,沈熙如何能与尊主相提并论。”

容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些反常,平时的冷凝月可没有小觑天下人的张狂啊。难不成她长期闭关,让冷凝月自我膨胀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她决定在大战之后好好教导教导凝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以后肯定是要吃亏的:“看凝月的意思,是赞同这场战斗了。”

话音落下,下一刻她人已经出现在虚空中,长裙拖地,冷漠森寒中透着一种雍容华贵:“战吧。”

得到赞同后,沈熙的身影也从云端消失来到容娴身前。能用最快的速度平息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他也十分乐意,他还有事情没做完呢,赶紧打完应付了大长老他才能脱身。

两位尊主交战,下面火气十足的双方势力也各自退开,为两位强者腾出地儿来。

冷凝月站在云端扫了眼对面一心观战的四位长老,眼底浮现出一层复杂。

虚空上,容娴和沈熙之间的气势节节攀升,周遭百里内飞沙走石,山头也被两股气势碾压成平地,整个圣山都往下矮了三寸。

并非是削去了,而是凝实了。

如此巅峰势力,让所有人都心驰神往。

两人同时而动,他们之间的交手谁都看不清楚,毕竟两人已经可以说是此方世界的最强实力了。

容娴的长裙在交手中并没有任何影响,举手投足间携带着磅礴的天地力量。

沈熙神色有些诧异,他从未跟息心尊主交过手,这是第一次。

息心尊主名声如何,整个圣山、或者说连圣山外的人都清楚。

千年前息心尊主成名时,可是以一己之力将凡尘杀了数个来回,无数修仙门派道统灭绝,连狴犴魔狱都拿她没办法。当时血气浮上虚空,让那方天地下了整整三天的血雨。

息心尊主手段狠辣、杀人无数,这样凶残的人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没被心魔吞噬本就够让人意外的。结果交手后,沈熙却发现这人狠辣归狠辣,气息却纯净,完全不像别的魔修那般驳杂恶心。

虽然意外,沈熙的动作可没有半点放松,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朝着罩门死穴而去。

容娴挡的也轻松,他们两人都想要到达更高的层次,互相过招也有试探彼此的意味,等试探的差不多了,便用绝招交手,相互印证彼此的道途。

沈熙躲开容娴的杀招后,他的杀招悄然而至,朝着容娴的丹田打去,容娴身形一动,刚准备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一股陌生的毒素迅速在破坏着她的经脉,涌入她的丹田。

她瞳孔猛地一缩,她被人算计了!

她出关后只喝了一杯茶,这毒是下在那杯茶中!

茶是她亲手泡的,水是她亲自接的,但茶叶是别人摘的。

而能碰到她东西的人,无疑是身边最信任的人。

一个名字在她脑中浮现,容娴来不及多想,沈熙手中灵力凝结的剑便刺穿了她的丹田,在她的身体内炸开,毁了她的根基,碎了她的心脏。

容娴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瞳孔的色彩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沈熙手一松,那把剑化为灵气消散在半空中。

他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息心尊主根本没躲过去。

息心尊主和他都被人算计了!

沈熙有些恼火,可偏偏如今息心尊主已经救不回来了。

“尊主!”凝月尊者猛地尖叫出声:“沈熙,你竟然敢杀了我们尊主,所有人听令,杀了昊天仙宗的人,为尊主报仇。”

容娴还悬浮在半空,身上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流着。

她看了眼冲过来的冷凝月,虽然急切,眼里的兴奋和野心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

她——背叛了自己。

容娴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啊,这个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孩儿,给予了她无上的权势还不够,最后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息心尊主……”沈熙轻声叫道。

他也看到了凝月尊者的神色,想都不用想都清楚是冷凝月算计了息心尊主。

往深一点想,仙魔两道大战也可能是有人从中挑拨,为的就是借自己的手杀了息心尊主,不然怎么在短短时间内便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到了不死不休呢。

第002章 夺舍

沈熙的眼里罕见的浮现出一丝怒气,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他。更何况,杀了魔主的业力根本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算计他的人其心可诛。

“我欠了你,在你临死前,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沈熙郑重说道。

不管业力加身的后果是什么,沈熙现在只能尽力弥补。

容娴垂眸,隐晦的做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动作后,这才抬头看向沈熙,目光依旧冰寒。

她一直都这副冷艳的模样,似乎连死亡都不能让她变色。这让沈熙隐隐有些惋惜,这样一个人物居然因为识人不清被人算计致死,可惜、可悲。

容娴没有理会沈熙的想法,她看着地上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属下,情绪没有半分波动,拒绝道:“不必了。”

既然沈熙愿意欠着她,便一直欠着吧,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她相信这个承诺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在冷凝月到容娴面前时,容娴双手快速地在胸前结印,将千年修为瞬间封印住,凝结成一个珠子藏了起来,在沈熙诧异的目光下,她轰的一声自爆,死无全尸。

容娴知道自己的身体受创严重,怎么都活不了,还不如用自爆当障眼法,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不管冷凝月是怎么想的,她都不能让这个叛徒得逞。更重要的是,她想试试能不能借死遁脱离镇压狴犴魔狱的职责。

刚刚走进的冷凝月被庞大的气势撞飞了出去,五脏六腑均受重创。

她一把抹去糊在脸上的血迹,脸色十分狰狞:“该死,息心居然敢自爆,也不知道神器是不是也跟着自爆了。”

明明已经要死了,不趁着还活着将魔道和神器交给她,反而选择自爆,她果真从未信任过自己。

罢了,只要息心死去,她的仇也算报了。

而在众人心中已死的容娴在神器灵珠的保护下,得以保全神魂。

虽有灵珠在,她的神魂短时间内安全无虞,但时间长了会对神魂有碍,必须尽快夺舍。

她检查了下神魂,待看到神魂深处安然矗立的一块金色令牌时,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连自爆都不能将狴犴魔狱驱逐出去,看来她得再想别的法子了。

容娴飞出圣山,看了看四个方向,脑中忽然冒出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说,犹豫了一下,朝着北方飞去。

三天后,一处隐蔽的世外桃源内,村子被群山包围,四面的山上常年四季都有小瀑布流下,瀑布边上郁郁葱葱,草木旺盛,蝴蝶翩飞。

瀑布边上,一身武者打扮的青年男人眉宇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忧心。

“族长,那孩子到现在还没醒。”在他身后,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忧心忡忡的说。

郁清也是无奈:“我在村子外发现这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我给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饿昏了过去,谁知这都过了三天还没醒,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会儿让彩衣再瞧瞧。”老太太说道。

彩衣是族里的药师,族里谁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她看。

郁清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对,朝着四周看了看,疑惑的问:“婆婆见到修儿去哪儿了吗?”

怪不得今儿耳根子这么清净呢,原来是那个小家伙不在。

老太太慈祥的笑了笑,说:“那小猴儿去你捡的那孩子那儿去了。”

“这孩子啊。”郁清摇头失笑。

简陋的房间内,容娴甫一恢复意识,周身的疼痛令她恨不得再次昏过去。

她能感应到这具身体的排斥力,每一处血肉、每一节骨骼都仿佛蚂蚁在啃噬。强大的灵魂仿佛硬被塞进一个小瓶子里,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痛苦。

即便有灵珠里面的力量帮助,容娴依旧觉得那种疼痛没有半分减轻,好似无数薄薄的刀片在切割着她的魂魄,让她痛不欲生,又像是有人用一种庞大的不容拒绝的力量缓慢的、一点点的将她浑身的骨骼碾碎。

可即便如此,她却连手指都控制不了。

“唔。”似乎过了一百年那么久,容娴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让自己睁开眼睛。

她额上满是冷汗,脸色惨白惨白的,当她第一根手指能动时,这彻骨的痛楚才如潮水般褪去。

她动了动身子,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机器重组一样,从生疏到熟稔。

尽管刚才受了那么大的罪,但容娴依旧很高兴。

这场疼痛让她的神魂彻底与身体融合,这具身体以后就是她的了。

哪怕是修炼,也不怕有神魂与身体不合的隐患了。

看着神魂中散发着庞大生命力的灵珠,多亏了它自己才能度过夺舍这一关,容娴十分庆幸。

这时她才有功夫查探周围的环境,记得失去意识前,她感应到北山周围有禁制波动,这股力量十分像传说中的剑帝精血。

她寻过去后发现山脚下草丛中有一对父女,男人浑身是伤昏迷了过去,不到八岁的女孩儿魂魄离体已经死去。

她直接钻进女孩儿的身体,灵珠内的生命力让这具身体恢复了些许生机。

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她用禁术翻看了男人的记忆后,抹去了他的记忆,勉强调动灵力将他送到了千里之外,没想到刚做完这一切就因为身体的排斥昏了过去。

但这里是哪里?她被人救了吗?

这时,她听到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

侧头看去,只见木窗上冒出来一个小脑袋。

小孩儿看上去只有八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却好看的紧。

“咦,小妹妹你醒了啊。”小孩儿从木窗下去,快步跑到门口推开门跑了进来。

他来到床边用手摸了摸容娴的额头,小大人般的说:“不烧了呢,小妹妹,你还有哪里难受吗?你睡了三天呢,你饿不饿,痛不痛,要什么哥哥帮你拿。”

一连串的话砸下来让容娴都没空隙回答,小孩儿没听到声音,还以为容娴哪里难受,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晃着:“小妹妹,你快说话啊,告诉哥哥你哪里难受了,哥哥去给你……”

“唔。”因为身体晃动再次出现的巨大痛楚直击大脑,在最放松的时候又来这么一下,让容娴来不及反应又昏了过去。

第003章 郁族

看着床上刚刚还清醒的小妹妹此时又脸色惨白的闭上了眼睛,郁修手一哆嗦,心里一股后怕涌了上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他连忙上前,手里凝聚起一团白色的能量,能量光团很小,也没有彩衣姑姑的明亮。

光团慢慢的融入到小妹妹的身体里,一下又一下,直到他脱力了小妹妹也没醒。

郁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说的对,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练剑练不好,功课做不好,连照顾人都照顾不好。

郁修红着眼睛哭了一会儿,才想起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擦干眼泪哽咽的说:“小妹妹,我去找彩衣姑姑,她一定能救你的,你等我啊。”

在他离开不久后,容娴就清醒了过来。

猝不及防下被那股疼痛攻击她才会失去意识,但她强大的神魂力量也不允许她昏迷太久,且还在不熟悉的地方。

屋里没有人,容娴立刻闭上眼睛将神识散了出去。

孩童练剑、大人耕作、家禽鸡飞狗跳、还有那个小孩儿去请药师的声音,直到神魂碰到一处屏障反弹回来,容娴才睁开了眼睛。

她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看上去十分高兴。

怎么可能不高兴,她终于找到了剑帝精血的所在位置。

剑帝乃是一万年前天下公认的第一人,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谁都说不清楚,但只要看到无边大海上空悬浮的圣山便能窥得其冰山一角。

剑帝带着郁族最杰出的天骄消失前,曾无意间留下了一滴精血,作为剑帝最信任的属下郁家便负责守护精血并等待剑帝回归。

剑帝多年未有消息,而精血内蕴含的力量和生机十分庞大,知道精血存在的人更是频频骚扰。

郁氏一族不堪其扰带着精血隐藏了起来,且在自己血脉内下了诅咒,自己后世子孙只能守护而不能私自占有精血,违者将承受噬心之痛。

他们害怕剑帝遭遇不测,而这滴精血很可能会成为剑帝复生的关键,所以无论多久他们都会等下去。

多年来,有无数的人在寻找郁氏一族所在地,只为了那滴剑帝精血,可惜最后都铩羽而归。

剑帝精血就在眼前,容娴自然也不会放过。

成为魔道至尊后,容娴将权利分给属下,她一直研究郁氏一族所在地,却不得其法,没想到死了一次反而找到了,真是祸兮福所倚啊。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小孩儿着急的催促声:“彩衣姑姑,你快点,快点儿啊。”

彩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跟村里人一样穿着武装劲服,看上去精干而利落。

她手里提着药箱子,温声说道:“修儿,我刚才都说拎着你走快些,是你自己不同意的,这会儿怎么一个劲儿的催我呢。”

郁修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我已经长大了嘛,被姑姑拎来拎去的多丢面子。好啦彩衣姑姑,快看看小妹妹。”

彩衣宠溺的点点他的鼻尖,推开门走了进去,直接对上了躺在床上的女孩儿那双明亮的眼睛,她目光柔和了些,说:“小姑娘,你醒了啊。”

郁修也惊讶的跑上前,想要伸手碰碰容娴,却害怕和刚才一样让人昏过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姑姑给小妹妹诊脉,口中安慰着:“小妹妹,你别害怕哦,这是彩衣姑姑,有她在,你很快就不难受了。”

容娴弯了弯嘴角,笑得十分可爱。

郁氏一族与世隔绝,身上的这股纯善的气息让她十分舒心。

她只要剑帝精血,只要郁族不给她添麻烦,她也不会给郁族带来麻烦。

彩衣松开手后,看到郁修着急的模样忍不住一笑,说:“没事儿了,只是营养不良,养两天就好了。”

郁修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小妹妹苍白的脸色,犹豫的问:“彩衣姑姑,小妹妹要吃药吗?”

彩衣想了想,说:“我会开一些固本培元的药,吃两天就行。”

她看向床上笑容乖巧的女孩儿,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昏倒在我们村子外面?”

“对哦,我还不知道小妹妹叫什么呢。”郁修有些懊恼的拍拍脑袋,朝着容娴介绍道:“小妹妹,我叫郁修,今年八岁了,你呢?”

容娴眨了眨眼,秀眉凤眸,却不见半分凌厉气息,反而因为眼里的迷茫太重而显得无辜脆弱:“我好像叫……容娴。”

“好像?”彩衣目光一凝:“你记不清了?”

容娴点点头,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格外的让人怜惜:“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记不清楚了。”

彩衣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小孩儿后脑有一处肿胀的淤血,似乎是因为撞击所致,这才找到小孩儿失忆的原因。

她想了想,说:“那你先在这里养病,村里会派人出山找找你的家人,找到后再送你回去。”

容娴眼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光芒,凤眸却弯成了月牙,神色满是感激的说:“嗯,谢谢……彩衣姑姑。”

找到家人后送她离开?

容娴掩去了眼底的讽意,原主记忆中唯一的亲人已经被她解决了,郁氏的人怕是会失望吧。已经来了这里,她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呢,说不得郁修会成为自己留在这里的契机。

容娴垂眸一笑,安静温顺,让人心底软成了一滩水。

彩衣忍不住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这孩子太乖了,真是让人心疼。

“修儿,你在这里陪小娴,我去熬药。”彩衣朝着郁修说道。

郁修连忙点头,挺挺胸膛道:“彩衣姑姑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小娴的。”

容娴对‘小娴’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她躺在床上没有动弹,目光落在郁修的身上。

自从成为魔道尊主后,她的本名已经没人记得了。

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闲来空寂抚凝月,月在寒溪懒自歇。

世人皆知息心尊主属下有凝月、寒溪二位尊者,但与冷凝月的高调不同,寒溪尊者从未出现先人前,就连冷凝月都认为这第三尊者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她心底终究能放松了些。

在自爆前,她做了一个只有她自己与寒溪尊者才能懂得手势,让寒溪带着自己的心腹撤离战场隐匿起来,想来寒溪应该做的很好。

第004章 留下

“小娴,你很快就能好的。”郁修安慰的声音让容娴回过神来。

见小妹妹看他,郁修咧嘴一笑,坐在床边的小墩上,小大人般的说:“小娴,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我知道很多故事的。”

容娴点点头,想到小孩子都是需要鼓励的,又补充道:“郁修,你懂得真多,好厉害。”

小妹妹崇拜?的小眼神看得郁修有些飘飘然,他倒腾着脑中的故事,声音清脆的开始讲了起来。

等容娴能下床走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她瘦瘦的身体也被养出了些肉,看上去更加可爱。

房间内,容娴盘膝而坐,周身的灵气一圈圈波动,在她面前,一颗泛着红光的珠子正悬浮在半空。

这是她千年的修为凝结的珠子,之前自爆时被她放在了灵珠内,如今夺舍重生,便重新将修为纳入体内。

“小娴,小娴。”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

容娴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将珠子吞入腹中。

她刚从床上下来,房门轰然一声打开,郁修一脸兴奋的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小娴,你看,这是刚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郁修开心的说:“它的翅膀很软,还不会飞,你快看,可不可爱?”

容娴凑上前,伸手轻轻摸摸小鸟儿的脑袋,脸上满是笑意:“嗯,可爱,不过它真小,看着好弱。”她轻轻一捏就能捏死。

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弱小的东西吗?容娴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郁修眼珠子转了转,说:“你要是喜欢,我把小鸟送给你养,让它陪你作伴。”

容娴的手一僵,让她养?

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东西吵得让人心烦,她还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小鸟捏成肉酱。

但是不行,不能再郁修面前露出自己的阴暗面,她还要靠着郁修的喜爱留在这里。

容娴微微垂眸,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道:“可是小鸟的爹娘要是找不到它了一定会很着急的,我们还是把它放回到窝里去吧。”

郁修皱眉想了想,要是他爹爹找不到他,爹爹会着急,他也会难过的。

看着手里可怜兮兮的小鸟,郁修毫不犹豫的说:“小娴,咱们走,把小鸟放回到树上。”

容娴跟在他身后朝着那棵大树走去,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遍整个村落,这里的景色无疑很美,人人安居乐业,与世隔绝。

村落被巨大的禁制保护了起来,这道禁制与这里的某处隐隐相呼应,容娴隐隐约约能感应到那支撑起这庞大禁制的力量就是来源于剑帝精血。

容娴垂头,眼神势在必得。

“小娴,就是这棵树,你看上面是不是有个鸟窝?”郁修问道。

容娴看了一眼,咧嘴一笑,脆生生的说:“真的有啊,还有鸟在旁边飞呢,肯定是小鸟的爹娘了。”

郁修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树,咽了咽唾沫:“小娴,这树好高啊,我上不去。”

容娴歪歪脑袋,不解的问:“你不是跟族长大人学习练武吗?”

连棵树都爬不上去,这也太没用了。

郁修捂脸,他没好意思告诉小娴妹妹自己一直在偷懒。

要是他当初练武努力一点,半个月前小娴妹妹难受的时候他还能救人,说不定现在还能直接飞到树上将小鸟放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都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郁修眼眶一红,眼看就要哭了。

容娴见事不妙,连忙哄道:“郁修,你现在飞不到树上去,以后一定可以的,你一定会很厉害的。”

郁修的眼泪在眼睛里转了个圈又消失了,听到容娴满满的信任,他带着小傲娇的挺挺胸膛,认真的承诺道:“小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很厉害,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容娴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踮起脚尖摸摸郁修的脑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傻小子。”

上千年了,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保护她,还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郁修虽然不知道容娴在笑什么,但看着容娴笑的这么好看,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郁修手里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了两声,一直盘旋在树顶的两只大鸟似乎听到了声音,直接俯冲而下,尖利的嘴就朝着郁修和容娴啄去。

郁修吓了一跳,连忙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小娴,快跑,鸟儿啄人了。”

容娴的目光看似无意的略过树后的某道身影,手里准备打向鸟儿的灵力消失不见。

她朝着郁修的方向追去,边追边喊道:“郁修,你快停下。”

“不行,停下了鸟就啄我脑袋了。”郁修哇哇的叫着。

容娴跺跺脚,瞪大了眼睛喊道:“你这个笨蛋,它们是来找小鸟的,你把小鸟放在地上,小鸟爹娘就不追你了。”

郁修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将鸟儿放在地上,转身就跑到容娴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躲了起来。

两只大鸟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落在地上将小鸟叼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郁修和容娴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好险啊,差点就被啄到了。”郁修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容娴弯弯眼睛笑的十分开心:“你看,小鸟爹娘找到小鸟了,它们一家团聚了呢。”

所以别想一些有的没的,养只叽叽喳喳的鸟儿有什么好的。

看着容娴的侧脸,郁修耳朵一红,他不解的揉揉发烧的耳朵,心不在焉的说:“是啊,这样它们一家都不会伤心了。”

对上容娴透着温暖笑意的眼睛,郁修下意识脱口而出:“下次我给你带其它东西玩儿。”

容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着应了:“好啊,我等着。”

两个小孩儿手拉手离开后,郁清族长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容娴那丫头的心性不错。”

老太太目光慈爱:“是个善良的丫头,这样您可以放心让她留下了吧。”

郁清轻笑一声:“嗯,放心了。我们郁家一直世代居住在石桥涧守护剑帝精血,虽隐世而居,难保不会有人查到一星半点消息,一切小心为上。容娴既然没有异样,就让她陪着修儿吧,这些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修儿这么开心。”

第005章 回礼

石桥涧外,圣山昊天仙宗。

沈熙从占星阁出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宗主似乎放下了心头重担。”大长老笑眯眯的说。

宗主进入占星阁时脸色沉重无比,这次出来虽然看上去像是损耗了些许寿元,但却放松了许多。

三长老仔细打量了下沈熙,乐呵呵的说:“看来确实如此。”

沈熙也没有瞒着两人,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半个月前我被人算计失手杀了息心尊主,此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因此我用了半个月的功夫以五百年寿元为代价推演,终于得到确切消息,息心尊主并没有陨落。”

两位长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宗主,您是说息心尊主还活着?”

沈熙点点头,既然息心尊主活着,他便不用担心业力加身了,这无疑是让人愉快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去追究当初算计他的人。

“要派人去抓吗?”大长老问道。

息心尊主与昊天仙宗所属两个阵营,还差点死在了宗主的手里,若是让息心尊主活着,指不定将来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不用了。”沈熙直接拒绝了,他看着北方淡漠的说:“由她去吧,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不再是威胁的息心尊主,最终只能成为天道的傀儡,一生都镇压着狴犴魔狱。

无心崖,正坐在尊主之位的冷凝月手中灵符闪了闪,她神色倨傲地拿起灵符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差点从那张华丽的椅子上摔了下来。

息心尊主居然还活着,她怎么能活着!

自爆她都死不了,看来神器一定存在,且就在她身上了。

冷凝月整理了下衣着,漂亮的脸蛋有些狰狞:“息心,我能让你死一次,就能让你死两次,我不会让你再回到无心崖的,无心崖只能是我的。”

她拿出一道灵符,双手结印打出道道法诀后,拂袖一挥,灵符飞入虚空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阿柒,容钰呢?”冷凝月语气阴冷的问。

一道黑雾落在冷凝月身前,开口说道:“那小子还在后崖守着息心的衣冠冢。”

“盯紧了他。”冷凝月下令道。

阿柒点点头,看了看上方的座椅,似乎少了什么,张口便问道:“阿金怎么不见了?”

冷凝月沉着脸道:“不用管那条畜生,你去盯着容钰。”

阿柒接到命令消失在大殿中。

冷凝月紧紧握住拳头,眼里的狠戾一闪而逝。

息心自爆,即便没死也再不能跟以前相比,魔道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容钰,只要容钰在,无心崖便永远不会真正属于她。

容钰……

石桥涧内,容娴自能下床后便和彩衣学习辨认草药,算算时间,她在石桥涧已经呆了一个月了。

门外传来响亮的脚步声,容娴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郁修来了。

她习惯性的从彩衣送给她的药箱里拿出药酒,调侃道:“郁修,今天是不是又被族长揍了?”

郁修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说:“是啊。我爹也真是的,揍起人来一点儿都不留手,疼死我了。”

容娴忍不住笑了出来,挽起郁修的衣袖,拿着药酒擦着他身上的淤青,软声说道:“族长肯定留手了,要不然你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啊。”

郁修嘿嘿一笑,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儿纯白清透的小石头:“小娴你看,这是我在瀑布下找到的,我找了很多很多石头,就这块儿最好看,送给你。”

容娴接过石头一瞧,发现这块儿石头上隐隐带着几分剑气,仔细感应了下,顿时眼睛一亮:“这块儿石头真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郁修。”

这块儿石头竟然是罕见的剑石,由无数剑意形成的胚胎。有了它,自己很快就能确定精血的具体位置,郁修还真是送一个了不得的礼物呢。

郁修憨憨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你喜欢就好。”

擦完药酒后,容娴把玩着手里的石头,说:“郁修,你送给我礼物,我也送你一件礼物,你吃完晚饭来我房间。”

郁修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嗯。”

送走了郁修后,容娴伸手,掌心突兀的出现一块儿蓝色的布料。

这是她芥子空间的东西,而芥子空间跟她的灵魂绑定,谁都拿不走,即使轮回也会陪着她。

灵气凝结成针,穿过红色的丝线飞快在布料上绣着什么,不过几个呼吸间,一个小小的荷包便绣好了。

精致小巧的荷包上是一串红色的好像铃铛一样的花儿,看上去好看极了。

她想了想,将彩衣的药石拿了出来,把药石切成两半,拿起一旁切药材的刀子飞快的在上面刻着什么。

时间缓缓地过去,眼看就过了吃饭时间,容娴才将刀子放下。

而之前的药石此时已经变成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娃娃,一个是容娴,一个是郁修。

看着这两个大拇指小的娃娃,容娴伸手在上面打下一个繁杂的禁制,嘴角微翘,转身回房。

她却不知道,此时有一队黑衣蒙面人迅速的朝着石桥涧跑来,每一人周身都冒着凛然的冷气,像是没有理智的杀人工具。

“首领,这片地方我们已经找了快半个月了,您确定消息准确?”一人闷声问道。

首领看都不看他,说:“少说话多做事。”

然后他快步走到不远处站在树下的男人面前,男人一袭黑袍广绣,看上去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多了丝喜色。

是这里,没想到这里就是传说中郁氏一族的所在地,本来凝月尊者传来的消息,让他带人前来追查息心尊主手里的神器顺便将人杀了,没想到他却意外找到了剑帝精血所在之处,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找不到息心尊主和神器,但剑帝精血也不差,说不定在里面还能碰到息心尊主呢。

这里的禁制虽然强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将齐家、风家、卜家的人全部抓来,我要在这里用他们的血开启禁制。我就不信剑帝精血感应到剑帝兄弟一族的气息不会撤去禁制。”传说剑帝消失前最重视的就是他的兄弟了,这几家可都是那些人的直系血脉。

石桥涧内,郁修敲门的时候容娴已经回来了。

“小娴,我进来了哦。”郁修说道。

得到回应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小娴,我来了。”

容娴弯弯嘴角,从衣袖中掏出荷包递给郁修,眉眼皆是愉悦:“这是回礼,送给你。”

郁修顺着她的手往下,清楚的看见容娴本来空荡荡的手腕上被一根白色的丝线串起来绑住的小珠子,那是他送的小石头。

想到这里,他傻乎乎的乐开了,连容娴的回礼都没顾得上,直到容娴再三唤他,才回过神来接过了荷包。

第006章 顽童

容娴笑着说道:“郁修,这颗石头这么漂亮,我一定会保护好的。”

郁修脸一红,下意识捏了捏荷包,意外的发现荷包里居然有东西。

他在里面掏啊掏的,最后掏出来两个小人儿。

郁修的眼睛猛地瞪大:“……小、小娴,这是、这是我们吗?”

这么精致的娃娃,让他爱不释手。

容娴点点头:“嗯,是我们。”

她指着郁修模样的小石人说:“这是给你的礼物。”

又指了指自己模样的小石人,尴尬的摸摸鼻子,说:“我把自己送给你了,你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药石分割开刚好能刻两个娃娃,她下意识给自己也刻了一个,唔,就当哄小孩儿了。

反正两个娃娃身上都有禁制,不管郁修在哪儿她都能感应到,这禁制也能保护好药石娃娃。

她做事儿都喜欢留一手,万一她没有得到剑帝精血,身为郁氏一族的少族长,郁修的用处更大。

郁修不知道容娴的小心思,反而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谁都不能伤害到你。”

他将两个小人儿小心翼翼的放进荷包,贴身挂好,脸上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小娴,这是你做的吗?”郁修好奇的问。

容娴腼腆一笑,眼睛眨都不眨的胡扯道:“是我做的,我从醒过来那天就开始做,已经一个月了,本想着过两天你生辰时送给你,没想到今天当成回礼送给你了。”

郁修嘴角咧的更大:“没事儿没事儿,到了我生辰时,你再送给我礼物,我收双份。”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小娴,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容娴一怔,神色恍然了片刻,摇头说道:“我也不记得了。”

从她成为魔主以后便在也没有过过生辰,千年过去,她早已经忘记她的生辰是哪一天了。

郁修想了想,兴奋的说:“那我们以后一起过吧。”

容娴捏着手腕上的石头,嘴角微翘:“好。”

接到了小娴的礼物,郁修一直很兴奋,一连几天有事儿没事就给村里的人显摆自己的小石人,而且还只准看不准摸的,那得意的小模样让容娴忍不住失笑。

“他很开心。”彩衣欣慰的说。

容娴拨动着手腕上的小石头,微微一笑,乖巧的说:“我也很开心。”

她已成功留了下来,也得到了郁氏族人的信任,很快她就能得到剑帝精血了。

笑容温暖眉目沉静的女孩儿看着远处嘚瑟的小男孩儿,心中划过长长的叹息。

这孩子对她是真心真意的好,她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她也在全心全意学着去回报。

不可否认,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沉浸在这种乐趣中不能自拔。

只是——

女孩儿眼底划过一抹森然冷意,不知这好意能维持多久。人心是最最复杂的东西,人性也是最最善变的,得到之后若再失去……

“小娴,刚才爹爹夸你了呢,他也说你雕的娃娃好看。”小孩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瞥了彩衣一眼,带着小炫耀的说道,好似被夸奖的人是他一样。

彩衣:她不是很懂,郁修这个小家伙对着她在炫耀什么。

容娴眼底的冷意散去,她凤眸弯成了月牙,语气惊讶又开心:“真的吗?族长大人夸我了?”

郁修肯定的点头:“是真的,我悄悄告诉你哦,爹爹也偷偷学你去刻呢,但是他刻的不好看,丑死了。”

容娴被他嫌弃的小表情逗的一笑:“族长大人要是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又揍你屁股了。”

容娴想了想,走到彩衣的药房,从里面找出一个闲置了很久的竹笛。

“小娴,你找笛子干嘛?你会吹吗?村子里只有彩衣姑姑一个人会吹呢。”郁修好奇的说道。

彩衣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容娴擦干净竹笛后,试了试音,这才说道:“郁修,我给你吹首曲子。”

郁修连连点头,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全神贯注的准备听起来了。

容娴眉眼一弯,竹笛声轻扬,像一首欢快的歌谣。

潺潺流水、鸟儿轻鸣,蜻蜓点水,雨打芭蕉。

隐隐的,好似有垂髻小儿在撒娇,又似有孩童哇哇大哭,诉说着练武的辛苦。

笛音一转,欢快明亮,有带着点神秘,好像几个孩子在玩儿捉迷藏,藏好了吗?一二三四五……

笛音停止,郁修像只小狗狗一样跑到容娴面前:“小娴,你好厉害啊,这首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名字?”

容娴扬眉一笑:“叫顽童,你喜欢吗?”

郁修脑袋耷拉了下来:“曲子很好听,但名字不好听,我又不是顽童。”

容娴轻笑出声,摸摸小孩儿的狗头,笑吟吟道:“只能叫顽童。”

郁修眼珠子一转,眼巴巴的说:“叫顽童可以,但你必须再给我吹一遍。”

容娴被他的小聪明逗的哭笑不得,只能拿起笛子再次吹了起来。

剑冢内,巨大的石剑竖起,支撑起整个山洞。

石剑中心,一道道符文禁锢住了一个透明的玉瓶,瓶子内漂浮着一滴红色的血。

而此时的剑冢一直在晃动,一次比一次严重。

郁清族长双手结印,快速打在石剑上,许久之后,晃动才终于停止了。

在他身后,老太太两指并拢,射出一道剑气在石剑上,彻底稳住了石剑。

“族长,最近是怎么回事,剑帝精血好似一次比一次焦躁。”老太太沉声问道。

郁清族长眉宇沉郁,眼底深处满是阴霾:“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但必须尽快找到根源解决,否则精血离开石桥涧,就是我郁氏一族守护失职。”

但不等他找到根源,意外便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整个石桥涧都沸腾了。

容娴和郁修赶过去时才发现,四面的瀑布居然都流动着红色的水,浓重的血腥味格外刺鼻。

‘血祭’两个字突兀的在脑中闪现,容娴目光一沉,有人开始对付石桥涧了。

“小娴,这是怎么回事,瀑布的水怎么变成红的了?”郁修懵懂的问,眉宇间满是不安和忐忑,他虽然年纪还小,也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在村子里发生了。

容娴抿了抿唇,脑中各种念头急转,面上不动声色道:“我也不清楚。”

第007章 意外

郁清族长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他忧虑的看着从瀑布上空流下来的红色血水,沉声说道:“从现在起,所有人戒备起来,一旦发现有异常之处,立刻来报。”

“是。”

他一条条命令下去,整个石桥涧的人都动了起来,以往让人安心的气氛完全消失。

看着散去的人,郁修忙跑到父亲身边,扬起脑袋问:“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容娴跟在郁修身边,目光担忧的看着四周。

郁清族长将儿子抱了起来,一脸凝重的说:“是的,村子里要发生大事了,修儿,若是有危险,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小娴知道吗?”

郁修咬着嘴唇,害怕的问:“爹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郁清族长摸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爹不会有事的,所以修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样爹才能找到你。”

郁修狠狠的点头,努力的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去吧,跟小娴玩儿去。”郁清族长将儿子放下后,伸手摸摸两个小娃娃的脑袋说。

容娴牵起郁修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郁修,我们先回去吧,在这里也是给族长添乱。”

“嗯。”郁修应了一声,朝前走了两步后,回头看着阳光下的父亲,背光站的父亲完全看不清面容,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郁修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拉着容娴的手越来越用力。

容娴没有吭声,她眼里的寒气越发的浓重。

她十分不快,毕竟已经看好的囊中之物居然有外人来抢,换谁都不会高兴。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回握住郁修的手,郑重的说:“郁修,从现在开始你不能乱跑了,跟我待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

这孩子对她还算真心,护住一个小孩儿她还是能做到的。

郁修摸摸胸膛的荷包,摇头说道:“不,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好小娴的。”

容娴弯弯凤眸,一副信任的模样:“嗯,我相信你。”

她快步跑到药房,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收进芥子空间内,这才拿起一旁切药材的刀子朝外走去。

一直等在门口的郁修看到那把小刀紧了紧拳头,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小娴。

两人相携回到了房中后,彩衣也跟着过来守着两个孩子。

石桥涧一直弥漫在血腥之中,连彩衣养的两只鸡都不安的咕咕叫。

五天后,石桥涧的所有人忽然间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似乎感受到与生俱来的什么东西突然碎了。,那种突然而来的空洞和无措迷茫让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石桥涧外,黑色衣袍的男人随手将手里的尸体扔掉,感受到禁制的消失,他嘴角的弧度缓缓地加大,然后蒙面从涧上跳了下去:“杀。”

无数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见人就杀,连彩衣的两只鸡都不放过。

剑冢内,郁清族长惊骇的看着石剑上的禁制瞬间破碎,保护着郁氏一族的力量也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郁清族长惊慌的喊道。

老太太身形一转,双手结印,一道道剑气从她的体内飞出,试图将即将飞出去的剑帝精血控制住:“族长,现在最紧要的是剑帝精血。”

郁清族长看向剑冢外,脸色十分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一道道禁制符文朝着石剑打去,拦住了躁动的玉瓶。

外面,凄惨叫声久久不绝。

彩衣一手抱着郁修,一手牵着容娴快步朝前跑去。

迎面两个黑衣人杀来,彩衣身形一转,将郁修放在地上,手一挥,一根根银针带着蓝色的毒素朝着黑衣人射去。

“修儿,跟小娴快跑。”彩衣喊道。

“彩衣姑姑、彩衣姑姑……”郁修凭借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还想凑过去救人,但被人三两下就躲了过去。

眼看着大刀劈下,郁修直接被吓呆了。

彩衣捂住伤口狠狠撞开刀,朝着一边的容娴喊道:“小娴,听姑姑的话,快拉着修儿逃,逃得越远越好,唔……”一把大刀直接刺穿了彩衣的腹部。

“彩衣姑姑……”郁修还想朝前跑,容娴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躲着黑衣人快速的跑着。

这时候不走只能等死了,郁修这个傻小子,怎么偏偏往死路上撞。

容娴快速的掐了一个法诀覆盖在手腕上的石头上,石头渐渐发热,为她指引着方向。

容娴拉着郁修目标明确的朝剑冢的方向跑去,希望还来得及,不,是一定要来得及。

她想要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

正跑着,一道厉风袭来,容娴脑袋一偏,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咦?”惊疑声响起,黑衣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点儿意思。”

容娴紧握住郁修的手,低声快速的说道:“郁修,一会儿那人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快跑,不许回头。”

前方无疑便是剑帝精血所在之处,如此重中之重的地方,还是先送郁修先进去探探路,这样她再进去时也不会显得突兀,更不会被郁清族长等人怀疑。

即便今日郁清族长等人可能逃不过一死,但容娴一向尽善尽美,决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小娴,我不跑,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郁修红着眼眶说的,他不仅仅是感动容娴为了自己挺身而出,更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容娴弯弯眼眸笑的十分温暖:“郁修,你一定要跑,一定要活着,听话。”你可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死在我面前。

她踮起脚尖摸摸郁修的脑袋,狠狠地将人朝着前方的洞口推去,看着他栽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黑衣人看到她的动作,面纱下的嘴角抽了抽,这么用力,那小子这么栽下去真不会被撞傻?!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儿,扫过容娴手腕上的小珠子时,轻咦一声,发觉那颗石珠有些古怪,他竟然看不透。

罢了,他还做不出抢小孩子东西的事情。

黑衣人见容娴眼里满是凝重却没有分毫害怕,尾音上挑,不由得说道:“有意思,现在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了。”

他提起刀飞快的朝着容娴砍来。

容娴眸色一沉,身体快速的移动,每次都恰恰好的躲过了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越打越郁闷,越郁闷越不肯罢休,凭着自己的能力竟然打不到一个小孩子,这怎么可能,他招式越发的凌厉,连任务都抛之脑后。

第008章 抢夺

虽然黑衣人不着调的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但容娴却没有忘记自己为何将人拦在这里。

但以她刚刚修炼了一个月的功力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唯有借助曾经的功力勉强可以,只是她的身体承受不来可能会受到重创。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剑帝精血很可能就与她擦肩而过了。

容娴抿了抿唇,立刻调动起灵珠内的力量,庞大的力量冲击着她的经脉,一股股钻心的痛楚让她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同时,容娴周身气势大盛,速度更比刚才提高了不止两倍。

之前黑衣人一直打不到容娴的身影,现在更是连看都看不到她在哪里。

忽然黑衣人身子一僵,一根银针已经刺进了他的穴道,直接让他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倒下后,容娴身体踉跄了一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随手将血迹抹去,以如今的身体只承受了千分之一的力量却还是太勉强了。

容娴看都不看地上的黑衣人,跨过他快速的走进剑冢,而手中的石头已经完全从白色变成了红色。

还没走到底,容娴便听到里面的打斗声。

老太太护着郁修艰难的抵抗着两个黑衣人,郁清族长那里也被人围攻着。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石剑中心的玉瓶。

容娴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最低,躲在阴影处看着他们的打斗。

老太太身上的刀伤越来越多,一刀又一刀,即便没有伤到致命处,她也会血流而死。

眼见老太太已经不足为虑,一个黑衣人腾出手朝着郁修杀去。

容娴低咒一声,直接跑了出来,一把拉起郁修就朝外跑去。

她为了郁修放弃剑帝精血吗?当然不可能。

在跑的同时,容娴庞大的精神力瞬间刺穿了郁清族长设置下的禁制。

玉瓶刚刚脱困,便嘭的一声炸开,鲜红的血滴朝着前方飞去。

还在打斗的众人瞬间罢手,全都朝着那滴血出手。

跟老太太交手的黑衣人也没有心情玩闹了,他用了十分功力,一刀砍掉了老太太的头。

“婆婆。”郁修大叫一声朝着老太太那边跑去。

“修儿。”眼看儿子就要撞在黑衣人手里,郁清族长惊慌的喊道。

郁清族长刚一分神,就被面前的黑衣人一掌打在胸口。

‘噗’他一口血喷出,砸在了石剑上,被石剑上凸起的石尖刺穿了胸膛。

郁修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一边喊着爹,一边腿软脚软的朝着父亲爬去:“爹,爹……”

黑衣人一脚将他踢了出去,随手一掌朝着他拍去。

这一掌要是真打在郁修的身上,郁修绝对活不了。

容娴下意识拨动着手腕上的石头,眸色冷漠到极致。

剑帝精血近在咫尺,只要伸手便能拿到,郁修已经没有用处了,他是死是活便看天意。

容娴绝不可能为了救郁修便将自己置于死地,或者让自己被重创失去抢夺精血的资本。

但在抬眸的瞬间,她瞳孔猛地一缩,因为那滴被几名黑衣人追逐的剑帝精血竟然直直的朝着郁修飞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容娴想都不想,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挡在了郁修身前。

那本该落在郁修身上的一掌直接打在了容娴的背上,剑帝精血也同时而至,渗入到了容娴的体内。

庞大的力量让容娴一口血喷出,她连忙用自己庞大的神魂力量将剑帝精血封印住,灵珠也同时而动。

尽快速度很快,却还是有一部分精血穿过她的胸膛渗入到郁修的体内。

“小、小娴……”郁修不知道容娴的算计,他只是看到容娴以性命护住自己,眼睛立刻被泪水模糊。

他紧紧抓住容娴的衣角,痛苦的叫道:“小娴,你千万不能有事,我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

一夕之间,所有的亲人在他面前死去,他却没有能力阻止。如今连小娴也要离开吗?不,不要,他不准。

容娴咳嗽了两声,脸色惨白如纸,她艰难的伸手按在郁修的胸膛,声音微弱的说:“郁修,我不会死的,我一直在。郁修,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两个石娃娃你也一定要保护好。郁修,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在我没能力取回那一半剑帝精血时,努力活下去,替我保管好它。

容娴没忍住又吐了口血,鲜血浸湿了郁修的衣服,染红了荷包,丝丝血迹流进荷包内的娃娃里,被一道道禁制锁了起来。

“小娴、小娴你不会有事的,你——”正说着,郁修嘴角一道血液渗出,瞳孔猛地涣散,体内的剑帝精血沸腾了起来,巨大的痛楚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失去了意识。

他的血液流进荷包内,被里面的药石娃娃吸收,又被之前一样被禁制锁了起来。

在剑帝精血消失在这个世间的瞬间,高大的石剑‘嘭’的一声爆炸,整个剑冢数万万长剑齐齐翁鸣,满剑冢乱窜,目标明确的驱逐不速之客。

几位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抓人就被万道利剑围攻,拼死才保住一条命逃脱了。

直到剑冢内没有了外人,容娴便没有再掩饰,她忍着身体的剧痛盘膝而坐,放出灵珠,由灵珠内庞大的力量为自己疗伤。

一个时辰以后,容娴稳住了伤势,确定不会对自己的根基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才站起了身。

她轻步走到郁修身边,掌心置于郁修胸膛,一点一点的将那部分精血拔出。

在她的灵力即将透支完时,精血终于凝结而出。

但就在这时,她感应到外面有强者到来,还是一个熟人。

容娴一个分神,好不容易出来的精血直接脱离她的掌控钻入郁修的眉心。

那滴血并没有融入进去,反而留在了眉心,仿佛他与生俱来的朱砂痣一般。

功亏一篑!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封印落在郁修眉心。

她身形一闪躲了起来,并用灵珠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抹除干净。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这里。

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朵朵清雅的荷花被丝线勾勒在衣袍上,出尘脱俗。

来人出现的瞬间,所有蠢蠢欲动的飞剑都安静了下来。

第009章 埋葬

看着四周的废墟和尸体,来人朝着唯一还有活人气息的地方走去,等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孩儿。

本来心血来潮想要见一见并未死去的息心尊主,没想到却发现了一个小孩子,看来是天定的师徒缘了。

沈熙叹了口气,伸手将小孩儿抱起,目光在倒塌的石剑上停了一瞬,化为一道剑光消失在天际。

直到沈熙的气息彻底消失,容娴才从阴影处走出。

她刚刚走到出口,铺天盖地的大火便燃烧了起来。

透过火光,容娴隐隐看到外面一群黑衣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剑冢。

很明显,现在并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她就站在火中,大火却诡异的没有烧到她分毫。

容娴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天际,心底划过一道惋惜,就差了那么一点就能得到全部的精血了,可惜了。

刚才那道封印能够保护剑帝精血的能量十年不会溢散,所以郁修,既然你只剩下我了,就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剑帝精血,十年后我定会去取,若是有失……

浑身是血的女孩儿眼底闪过一丝刺骨的寒芒,如同三九寒天,凛冽冰寒。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整个石桥涧付之一炬。

黑衣人全部撤离以后,容娴才从剑冢走了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遍地焦尸,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蹲下身挖了许多坑,将被烧成焦炭的尸骨全部掩埋立碑。

填上最后一捧土,容娴刻上了郁清的名字。

“族长,郁修活下来了,您开心吗?”容娴对着石碑轻声说道:“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那么疼爱他,我虽不是真心,但到底护着他活下去了,等他重新踏入这里后……”

剩下的话容娴没有说,她嘴角动了动,掩去了心底的情绪。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墓碑上,回想着这段时光这些人赋予的善意,容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声抱歉。

她从剑冢内捡起一块块小石头,随手拿出在药房取的那把匕首,毫不讲究的席地而坐,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石桥涧所有人刻了下来。

她指尖动了动,最后将郁修和自己也刻了进去,郁氏一族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一个没丢,一个都不会少。

容娴眉目温柔,用石头雕刻了一个小小的村庄,将这些人按照曾经活着的姿态放了进去。

她摩擦着石雕小村,嘴角微翘,这样看上去好像大家都没有死,反而换了一种形式一直活着。

看着这小石村,容娴铁石寒冰一般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原来,我还是有心的……”容娴捂着心口,大大的凤眸满是茫然,沉浸了自己的思绪里。

她刚刚重生还太弱小了,在保全自己和保全村子里的人中,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

一直享受着郁氏一族带给她的善意,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她的心情无疑是沉重的。

可理智告诉她,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弱小本就是原罪,早在他们选择看守剑帝精血时,早在她夺舍重修最为弱小时,所有的结局都已被命运注定了。

他们沿着既定的命运去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动的手。

即使她没有出现在这里,一直不放弃寻找郁氏一族的人迟早也会找到这里。他们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最后一个人都活不下来——没有一点儿改变,她也不需要愧疚,不是吗?

不,并不是。

活了上千年,她一直在杀戮与孤寂中成长为一个强者,她知道这世间并不仅仅只有冷漠,还有善意,有爱,有情,从未有人给予她善意,她也不需要。

但在石桥涧这一个月,她亲身经历过了,她感受到了,那种温暖的仿佛能灼烧人灵魂的暖意与轻松,那么真,那么让人眷恋。

容娴摸着石头的手一顿,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石人眼底浮现出一丝错愕。

不过是一个月的相处罢了,她为何会将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刻的这么清晰呢,不过是一群弱者,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

容娴沉默了许久,拖着小石头村庄放进了剑冢里,有万剑守护,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走出剑冢,她来到了墓地前,靠着彩衣的墓碑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几天她一直都没有休息,不止精神处于紧绷状态,连身上的伤势都没空理,还不眠不休的将石桥涧的人入土为安,将每一个人刻下来。

如今黑衣人不会再来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只一会儿。

容娴睡过去后不久,一个身穿紫袍的青年男子缓步走进了这里。

看到这里冒着浓烟,他怔了怔,快步走了进来。

二十年前他来此处时,虽然有禁制阻挡,但隔着禁制他能清晰的看见这里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的满足。

这里的人很淳朴,活得也很幸福,每次看到他们,男人便觉得心生暖意,似乎所有的阴暗都能过去,未来一定会更好。

今天心血来潮的想来看看,却没想到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曾经淳朴热闹的地方只余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孩童嬉闹,也没有一家人带着孩子玩闹的温馨景象。

这里遭遇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变故!

男子眼里划过一丝痛惜,轻步朝着前方走去。

猛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里满满的都是震撼。

面前近百的坟头和墓碑全都竖立在曾经小孩子们练武的地方,在墓碑最前方,一个小孩儿靠在那里似乎睡熟了。

男子下意识去看她的手,果不其然,那双手上满是混杂了血迹的泥土,他都不确定小孩儿的手是否完好,很明显这里的坟头墓碑全都是这孩子一人所为。

小孩儿睡的并不安慰,似乎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容娴清澈的凤眸里倒映着面前的男子的身影,一方干净如谪仙,一方脏兮兮的仿佛乞儿。

这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身上并没有半点恶意,气息也很纯净,判断这人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后,容娴放下心来。

两人对视良久后,容娴重新靠在墓碑上睡了过去了,仿佛刚才的对视真的只是在判断面前的人有没有危险。

当容娴闭上眼睛以后,身前这位怕将小孩儿吓到以至于如临大敌的男人懵了片刻,上前将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朝着这片坟地颔首行礼,化光而去。

第010章 久留

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周边霞光闪烁,灵气充足,偶尔能看到剑光划破天际,这里便是玄华山所在之处。

玄华山是世俗界最负盛名的剑修门派,与其并肩的便是玉霄门,而玉霄门却是法修聚集地,门内弟子多是阵修与符修。

若圣山是修士眼中的圣地,那么玄华山和玉霄门便是凡人眼中的圣地。

此时,玄华山掌门正盘坐在练功房为面前的小孩儿疗伤。

他收功后,一旁的大弟子阳明轻手轻脚的将小孩儿放在床上,关切的问:“师父,您脸色不太好,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清华真人站起身看着床上的小孩儿,叹息道:“为师从石桥涧带回她时,整个石桥涧已经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唯有这孩子一人活着。刚才为她疗伤时为师才发现,她的经脉俱损,五脏皆伤,伤了根本。”

“师父是说,这孩子不能修炼?”阳明惊讶得问。

青华真人转身走到窗前,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孩子满身死寂的靠在墓碑前的情景:“为师会尽全力将她的伤势医治好,但即便她能修炼,也只能修炼温养身体的术法,不能练剑。”

摇摇头,青华真人道:“罢了,只要还活着就好,以后她就是我的三弟子,你的小师妹了。”

阳明对自家师父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是,师父。”

就在这时,两人感应到床上气息的波动,回头看去,只见床上的小孩儿已经睁开了眼睛。

容娴醒过来后觉得自己身体舒坦极了,连伤势也缓解了几分,她看着头顶的白色纱帐,茫然的眨了眨眼,一觉睡醒后又换了一个地方这种情况她已经习惯了。

侧头看去,之前在石桥涧见过的青年正站在她的面前。

“你醒了,还有哪儿难受吗?”清华轻声询问道。

容娴摇摇头,清澈的凤眸里满是疑惑:“这里是哪儿?”

清华真人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这才回道:“这里是玄华山,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玄华山?外界唯一的剑修门派。

“我道号清华,以后你叫我师父,你叫什么?”清华真人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小徒弟的名字,连忙问道。

容娴挣扎想要起来行礼,被清华真人按了下去:“你伤势还未好,先好好躺着,为师并不在意那些虚礼。”

容娴躺好后,略带欣喜的说:“回师父,我叫容娴。”

她本就差一个落脚之地,清华真人便收留了她,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容娴,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这名字不错,很有禅意。”青华真人摸摸她的脑袋,说:“这是你亲人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师父便不给你取道号了。”

容娴弯弯眼眸,笑着点点头。

等青华真人带着大弟子阳明离开后,容娴便坐起身,凤眸微瞌,唇角上扬,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纯净之感。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用再离开了。”她的尾音上扬,明明是同样的声音,稍微改变一下,竟然与之前的乖巧完全不同,反而有几分邪气。

另一个领域内,圣山昊天仙宗。

“郁修,你一定要快跑,不许回头。”

谁,是谁在说话。

“郁修,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郁修,两个石娃娃你一定要保护好。”

石娃娃?!我会的,一定会保护好的。

“郁修,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床上的男孩儿猛地睁开眼睛,眉心的一抹朱砂更加红颜,让他多了几分贵气与不凡。

他从床上走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下意识从脖子上的荷包中拿出两个小石人,眉宇间带着两分疑惑,轻声喃喃道:“郁修……是叫我吗?你又是谁呢。”

眨眼间,他便将梦中的情景忘得干净。

“久留,你身体才好,怎么又站在窗口吹风呢。”一身繁杂绿裙的女子手里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神色温柔的看着他。

小孩儿将小石人装回去,来到女子身边仰头问道:“粉荷师姐,你知道师父为何会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粉荷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想了想,说:“当时宗主将你带回来后,发现你失忆了,而你的表现太过早慧,眉心一抹朱砂惊艳决绝。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因此宗主为你取名久留,人间难留、仙道永驻,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说:“宗主让你跟他姓也是想要你继承他的衣钵,好啦,你还小,现在别想这么多了,先喝药。”

沈久留点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真厉害,久留一点都不怕喝药呢。”粉荷夸奖道。

沈久留下意识的说:“小娴也不怕喝药。”

说完忽然一怔,小娴是谁?

“久留,你在说谁?你以前的朋友吗?”粉荷疑惑的问道。

沈久留摇摇头,心底有个怎么都填不上的空洞,他声音艰涩道:“我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梦中的那个声音让他总有种铺天盖地的悲痛。

只要一想到他不记得那个人,他便怎么都抹不去心头那分深深的歉意和痛楚,似乎他曾经答应了要保护好那人却没有做到。

“久留,你发什么呆,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粉荷摸摸他的小脸蛋担忧的问。

沈久留后退一步,摇摇头说:“我只是想不到曾经的事情,觉得有些难过而已。”

粉荷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宗主不是说过了吗?你只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才会失忆的,等以后你的修为高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曾经的。”

沈久留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姐,我会努力修炼的。”

“师弟。”清脆的声音传来。

沈久留回头看去,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子从门外探出脑袋看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好奇。

恍惚中,好似有同样一个女孩儿暖声叫着:“郁修。”

“师弟。”沈久留回过神来才发现女孩已经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沈久留疑惑的问:“你是?”

粉荷在一旁笑笑说:“这是大长老的孙女铃兰,也拜在宗主门下,比你早入门了两天。”

第011章 业力

沈久留点头,冲着铃兰叫道:“铃兰师姐。”

第一次被人叫师姐,铃兰高兴的咧嘴一笑,缺了两颗门牙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傻,她看了看一旁空了的药碗,担心的问:“师弟,你生病了吗?”

沈久留轻嗯一声,说:“我很快就会好的。”

“那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一起修炼。”铃兰邀请道。

沈久留一张小脸满是严肃:“嗯,我会努力修炼的,要变得很厉害。”

——小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很厉害,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沈久留恍然了一瞬,下意识道:“我以后一定会很厉害,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铃兰脸一红,开心的说:“嗯,我相信师弟。”

粉荷看着两个小孩儿的相处觉得很有意思,心下觉得宗主给久留找了一个玩伴的主意看上去还不错,起码久留现在不像之前那样安静了。小孩子还是吵吵闹闹的比较让人放心。

玄华山,容娴坐在后山溪水旁疗伤,周围的灵力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体内,将她的伤势慢慢抚平。

忽然,她神色一动,周身的灵气瞬间消失。

盘在一起的双腿不紧不慢的放平置于溪水之上,此时的她悠闲的仿佛在看风景,完全没有之前的肃然冷意。

片刻后,阳明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溪水旁的小师妹,他松了口气:“小师妹,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容娴回过头来,状似惊讶的叫道:“大师兄?”

阳明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抱起来,说:“走吧,去武阁,师兄教你修行。”

容娴点点头,乖巧的说:“好。”

两人来到武阁时,已经有一位精致的女娃娃等在那里了。

女娃娃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玄华山的弟子服,银黄交加,衣领处印着小剑样式的图案,看上去十分漂亮。

看到阳明过来,女娃娃高兴的蹦了过去:“大师兄,你来了啊,思心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呢。”

阳明笑了笑,说:“二师妹来的早。”

他将容娴放下,对着思心解释道:“二师妹,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妹,容娴。”

他刚想给容娴介绍一下思心,却直接被思心打断了。

思心站在容娴面前,比容娴高了一丁点的个子非要做出一个藐视的表情,逗乐极了:“小师妹,我是你二师姐思心。”

容娴凤眸微弯,乖巧的叫道:“二师姐好。”

看到两位师妹相互认识了,阳明开始给两人讲课:“我们玄华山主要是剑修门派,不管你灵根优秀与否,只要你有根骨,在练剑上有天赋便能够修炼。现在我先给你们讲入门心法,思心,前两天我已经给你讲过了,你先练着。”

“是,师兄。”思心应道。

阳明转头对着容娴温声说道:“小师妹,你的身体不适合练剑,我教你滋养身体的心法,你努力练习,争取早日让自己身体好起来。”

容娴乖乖的道:“是,师兄。”

阳明忍不住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说:“就算你不会剑法也没关系,师父和师兄一样疼你。”

容娴凤眸亮晶晶的看着他,展颜一笑:“嗯,多谢师兄。”

此后,她便待在玄华山,明面上一直在练习阳明交给她的功法,暗中一直在努力平复伤势。

而师父清华真人一直在外面寻找可以修复她伤势的灵草,有时候一年回来一回,有时两三年回来一回。

时间很快便走过了五年,清华真人也回来了三次,每次都将带回来的灵草炼化成能量修补自己小弟子的身体。

等看到小弟子身体好转后,又急忙离开去寻找新的灵草。

后山小溪边上,容娴已经长大了许多,穿着弟子服饰的她显得英姿飒爽。

精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时温暖亲切,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当那双清透的凤眸微敛起时,又显得几分凌厉强势,好似两个极端一般。

容娴盘膝而坐,四周的灵力以一种晦涩玄奥的节奏波动着,而她身上的气势也时高时低,一点儿都不稳定。

忽然,容娴神色微变,她周身的气势猛地一滞,旋即消散。

睁开双眼,容娴垂眸看着自己的身体,嫩黄色内衫外罩银色外衣,一根黄色玉带束在腰间,很正常不是吗?

并不是……

在容娴眼中,她周身被一道道殷红符文组成的锁链缠绕,紧紧地好似锁住了她的灵魂,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而这也是造成她伤势久久难以复原、修为难以寸劲的原因。

她站起身,广袖一晃,红色符文的锁链跟着晃了晃,如同燃烧的红莲业火,不将你的灵魂燃尽决不罢休,这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

“因果业力啊。”容娴低声呢喃。

千年前,她为了个人私怨,亲手毁去了数个道统,杀了上万万人。虽然解了恨,却也沾上了无辜者的鲜血,业力缠身。

修士最忌因果,当她掌控魔道时,仙魔两道相互斗争又有无数业力降下,夺舍之后,业力却没有消散,反而缠得愈发的紧。

若再不想想办法,天道便会追着这业力而来,不遗余力的抹杀她。

冷凝月还没杀死,又多了一个天道在虎视眈眈,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偏偏她现在实力大减。

容娴敛眉思索,正想办法解决业力时,轻盈的脚步声带着一股锐利的剑气而来。

她回头看去,只见少女双手背后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

“容娴,你又在这里发呆啊。”思心扬着下巴高傲的问道。

容娴凤眸一弯,温声说道:“是二师姐啊,我修炼完回春诀后,在这里修炼了会儿静心诀。”

“回春诀帮你疗养身体,静心诀是静心吗?你又不会练剑,整天静心干嘛?难道你胡思乱想什么了?”思心不依不饶、追根究底的问道。

容娴唇边带笑,气息温暖干净,好似根本不在意思心的刁难,磊落道:“我身体不好练不了剑,每次见到二师姐练剑的惊艳,总会觉得遗憾,所以多练几遍静心诀静静心。”

思心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她笑哼一声,说:“你要是想学我教你便是,不用羡慕。”

第012章 受伤

整个玄华山,思心最不喜欢的便是容娴小师妹,不仅分走了大师兄的关注,还害得师父在外面漂泊。

明明什么都做不好,剑也练不会,师兄为何这么护着。

每次见到容娴看她练剑,她便忍不住舞的虎虎生威,她不信容娴不想练剑,可容娴就是练不了,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都让她心生愉悦。

“容娴,我教你练剑吧。”思心说风就是雨,直接拉起容娴就朝着武阁跑去。

容娴下意识想避开却强忍住了,她任由思心拉着自己,眉间轻蹙,眼里划过一丝厌烦。

这个二师姐真是心高气傲,虽然天赋尚可,但心胸着实狭隘。

两人来到武阁后,思心扔给容娴一把剑,抬了抬下颌:“小师妹,动手吧,师兄不在,今天师姐就教教你咱们玄华山的入门剑法,我们身为玄华山掌门亲传弟子,怎么能连剑法都不会呢。”

容娴被迫与思心交手,她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在思心出招前杀了她,在她入魔那刻,她的剑与她的人一样,都抱着必死的决绝出手,剑出势不回,不是她死就是敌人亡。

思心又不是沈熙那种级别的人物,轻易可以化解她的招式。

因此当容娴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剑已经直直的朝着思心的死穴而去,偏偏思心自己不知道,还得意洋洋的出招。

容娴脸色微变,连忙将剑尖偏离三寸,从思心的身侧擦过。

思心不知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她出剑依旧不急不缓。

忽而,她灵台一阵清明,在这一刻竟然忽然悟了,手中的剑招也比往日体悟更深,使起来也更加顺手。

剑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朝着前方刺去,容娴干净的眼里倒影着那剑势运行的轨迹,她不可思议的发现那剑招竟然脱离了原有轨迹,诡异地朝着她的心脏刺来,恰恰好的让她无法躲过去。

这是——道的痕迹。

容娴微微瞌目,灵珠内庞大的力量瞬息涌出,推动着她的身体挪动了半寸,也就是这半寸让她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剑尖刺进了容娴的胸口,思心一惊,忙将剑拔了出来。

容娴有些站不稳的倒在地上,思心手足无措的将剑扔在地上,眼眶都急红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把小师妹给刺伤了,小师妹会不会死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那么简单的招式小师妹怎么就躲不过去。

“容娴、容娴。”思心蹲下身想要碰碰容娴,看到她身上不停的渗着血时又缩了回去。

容娴凤眸微瞌,脸色苍白,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心底漫上一层冷意,弥漫四肢百骸。

原来这就是业力的威力,天道无时无刻不想着抹杀她。若不是最后关头她躲了那么一下,肯定就没命了。

业力啊……

“容、容娴?”思心虽然不喜这个小师妹,但眼睁睁看着容娴死在自己面前是做不出来的,她连忙给师兄发去剑符传信。

正在处理门派事务的阳明收到消息,立刻飞了过来。

来到武阁,他第一时间为容娴止血,检查了容娴的伤势后,神色微凝。

他一把将容娴抱起来送到了她的住处,然后取出保命丹为她服下,感应到她的气息平稳了下来,这才冷着脸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思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阳明冷声问道。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不是谁看到那紧紧偏离心脏半寸的剑伤都能平静的,小师妹差点救不过来了。

思心哆嗦了一下,害怕的说:“我、我想教师妹练剑,没、没想到师妹竟然连基础剑法也躲不过去,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师妹她躲不过去。”

“你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阳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压迫感:“小师妹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一直漂泊在外也是为了能找到灵药早日让小师妹恢复健康。五年来,小师妹一直练的都是修养身心的功法,如何能躲过你的剑法。”

那差点刺进心脏的剑伤太显巧合了些。

“对不起师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思心瘪瘪嘴想哭。

阳明深深看了眼思心,不容置疑道:“去外面跪三个时辰。”

“师兄?!”思心惊讶的出声,师兄一直疼他,这还是第一次惩罚她。

看着思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模样,阳明板着脸肃然道:“不必多言,去吧。”

思心愤愤的看了眼床上的容娴,跺跺脚跑出房间跪在了外面。

师兄竟然为了容娴惩罚她,她以前只是看容娴不顺眼,现在真是恨上了容娴。

本来这事儿就怪容娴,是她自己弱,躲不过去才受伤了,偏偏师兄还怪她。

容娴躺在床上,灵力在体内转了两圈后才睁开眼睛。

“小师妹醒了?”阳明感应到身后气息的波动,连忙走到床边替容娴把脉,发现脉象平稳后,这松了口气:“这次是你二师姐不对,师兄已经罚过她了。”

思心一向喜欢争强好胜,平日里还算有分寸,这次却出格了。

容娴眨了眨眼,摇头笑道:“师兄别怪二师姐,是我见她练剑很是羡慕,这才缠着师姐教我练剑,没想到我资质平庸怎么都学不会,一到紧要关头就吓住了,才意外受伤,跟二师姐没有关系。”

虽然容娴这般说着,但她很清楚阳明怕是不是听她的,毕竟她伤口的地方太过微妙了。

阳明叹了口气,小师妹心性纯善,不会练剑也好,这样的心性也不适合,他没有直接答应容娴,只是含糊道:“师兄知道了,你安心养伤,需要什么告诉师兄。”

容娴假装没有听出他的敷衍,弯弯凤眸稍显害羞道:“我想要几本医书。”

在无心崖时她便对医术青睐有加,在石桥涧彩衣也教了她许多。

她学习医术也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能派上用场,而不是放下身段去求别人,还要防着别人做手脚,她只相信自己。

阳明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不就是医书吗?有什么害羞的,师兄这就给你去拿。”让小师妹在养伤中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不怪他疼爱小师妹,实在是小师妹太乖了,乖的让他忍不住心疼,唯恐她在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委屈却一声不吭。

第013章 清风

阳明走出房间后,来到思心的面前,看到思心一脸的愤愤然,脸上的温度散去:“看来二师妹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

思心委屈道:“明明是容娴修为差,为何师兄要说我错。”

阳明脸色比之前更冷,若真是普通的比剑,剑出的去势如何能朝着人心脏而去。

他以前一直以为师兄妹之间的小矛盾不算什么,哪家孩子小时候不吵架呢,可他一时疏忽却差点造成惨剧,同门相残这种事他决不允许发生。

阳明一脸威严,语气斩钉截铁:“你做错了事却不思悔过,一心只想要逃避责任,实在让我失望。我罚你在后山思过三个月,好好想想你错在哪里。”

他甩袖离去,让思心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神色一狠,容娴真是好本事啊,竟然让大师兄对她越来越失望,她还真是低估了容娴的影响力。

思心被罚后,容娴一直在床上养伤。

她翻着手里古朴的竹简,这等闲暇的日子让她有些不适应。

忽然,容娴的身体绷紧,目光看向房间的一角,眯了眯眼:“出来。”

话音落下,一个身穿儒士衣袍,头戴高冠,手捧竹简的青年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青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人时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尊主。”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叫道,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让人完全忽视不了其语气中的郑重。

看到是熟人,容娴的身体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她沉声道:“清风倒是出人意料,居然能寻到我这里来。”

顿了顿,她语气危险的问:“你如何能找到我?”

寒溪知道她的意思,不会让任何属下来打扰她,所以叶清风能出现在这里,定然是他自己找来的。

叶清风知道若他回答的有半分不对,尊主定然不会放过他。

他没有任何畏惧,依旧风度翩翩笑容文雅:“尊主不必忧心,清风也是意外察觉到尊主的气息。”

叶清风从怀中拿出一颗散发着淡淡水色的珠子,略带疑惑的说:“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一颗珠子,本想炼化作为灵宝,不曾想这珠子一直不为所动。直到五年前的某天,这颗珠子忽然间光芒大放,差点脱手而出。清风好奇之下,便随着珠子的指引来到了此处。”

说起这茬,叶清风哑然失笑:“不曾想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尊主。”

容娴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颗珠子上,她没有去问叶清风明明她已经夺舍了,相貌都不是自己的,他又是如何认出她的。叶清风也没有说,两人之间好似忽然间有了诡异的默契。

对于叶清风,容娴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下意识的却选择了相信,那种莫名的信任让她眸色深了深。

她站起身缓缓地靠近叶清风,脚步停在了叶清风身前三步处,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伸手朝着珠子碰去。

叶清风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珠子和容娴,心中莫名涌出两分紧张。

在容娴的手碰到珠子后,珠子直接从叶清风手中飞出悬浮在半空,浓重的水汽将容娴包围。

容娴下意识唤道:“水灵珠。”

水灵珠似乎听到容娴呼唤它的名字,欣喜的颤了颤,落在了容娴手里。

容娴有一种诡异的错觉,这颗珠子是属于她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可她偏偏是第一次见,不管是夺舍前还是夺舍后。

沉默了片刻,容娴抬头看着叶清风,语气不容置疑道:“清风,水灵珠是我的。”

叶清风心下暗叹:果真如此。

他释然一笑,儒雅而温和:“合该是尊主的。”

容娴的身体放松了许多,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肃然,她手腕一转,水灵珠已经消失不见,她问道:“你这几年一直在玄华山?”

叶清风捧着竹简,举止间多了两分随意与洒然:“清风来到玄华山不过半月有余,看到尊主平安,清风也放心了。”

容娴没有问他圣山的事情,犹豫了片刻后,给了他另一个任务:“无心崖如今被冷凝月把控,清风便不必回去了,你能寻到水灵珠也算福缘深厚。”

她深深看着叶清风,说:“天地有五行,今见到水灵珠我便猜想定然还有金木火土四灵珠,你的修为我很放心,这四灵珠便交给你去寻找。”

叶清风郑重的应道:“是,属下领命。”

在叶清风离开后,容娴看着手中的水灵珠心下一动,一直藏在神魂中的灵珠突兀出现,散发着淡淡的绿意和庞大的生命力将她包裹。

容娴张开右手,溢满水汽的水灵珠飞到半空与灵珠缠绕在一起。

她眸色一闪,轻声唤道:“木灵珠。”

木灵珠颤了颤,上千年来,容娴第一次在它身上感应到欢喜的情绪。

这个害得容家灭族的东西居然真是木灵珠,容娴看着并列在一起的两颗珠子,嘴角的笑意讥讽而苦涩。

一千六百年前,整个天下都为了争夺神器灵珠闹得天翻地覆,无数的家族宗门消失,谁能想到不到两千年后会出现同样一颗灵珠,而且是同一姓氏的人手中。

容娴闭了闭眼,努力将悲怆的心情压下。

收起两颗灵珠,容娴随手拿了一卷新的竹简翻了起来,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捏着竹简的手一顿。

细细看去,原来是竹简最下方有前人留下的感慨。

——我发大宏愿,行医救世,恩泽苍生。

容娴将这句话读了两遍,眼里浮现出一层喜色,她终于找到办法克制业力了。

以医者身份,广结善缘,在不违背命数的前提下抢下一线生机,善缘消业力,总有一日这业力奈何不得她的。

她开怀一笑,凤眸里像是缀满了月辉,容纳了万千风景,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容娴走到桌前翻看着大师兄带来的这些医药典籍,据说都是玄华山第二任掌门留下的心得体会,里面还记录了一些丹方。

容娴自己的伤势都顾不上了,认真专注地翻看着典籍,迅速将内容记下来。

当她翻到了一本随笔丹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第014章 医者

丹方上记载了一些禁药,描述最多的便是一种名为‘遮阳’的剧毒。

据说中此毒者终生活在黑暗中,一旦接触阳光便会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此药之恶毒,最是折磨人心。这位前辈研究了百年才研究出了一种克制遮阳的丹药,取名灼华。

但灼华并不能彻底解毒,且用灼华的代价更让人承受不起的。

看到这里,容娴隐有些惊奇,没想到世界之大,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她继续翻看下去,发现仅次于遮阳的是一种名为‘笙歌’的毒,正所谓夜夜笙歌,这可不是什么正经毒-药啊。

容娴略带兴味的翻了下去,正看得尽兴时,天际一道流光划过。

容娴眼睛一亮,清华回来了!

她打理好自己,快步朝着琢清阁而去。

还没走到地方,便看到匆忙而来的师兄。

“师兄。”容娴叫道。

阳明皱了皱眉,脚步停在了她面前:“小师妹,你伤势还未痊愈,怎么下床走动了?”

容娴眉眼弯弯,神色儒慕道:“我看到师父回来了,我想见师父。”要下山还需要掌门的批准,她得向师父请辞才是。

阳明忍不住一笑,整个玄华山中,小师妹最在意的就是师父了,每次师父回来她比谁都着急:“就知道你会这样,走吧,师父也让我找你过去。”

容娴连连点头,跟着他来到了琢清阁。

清华真人的住处如他那人一样,清净威严,剑气睥睨。

两人来到门口,尽皆恭敬的行礼:“师父。”

清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凛然剑气:“进来吧。”

容娴走进去后,发现清华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炉内火焰肆意的燃烧着。

清华真人不止剑法高超,他的炼丹术也很强。

容娴和阳明两人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直到这炉丹药飞出。

清华真人一道剑气卷去,将两颗丹药收进药瓶。

他转过身刚想将药瓶递给容娴,目光触及她的脸颊,目光微凝,看向一旁的阳明,询问之意十分明显。

他不在的日子,各位长老处理门派事务,两位弟子交由大徒弟看顾,没想到回来后却发现小徒弟似乎受伤了,清华真人有些不淡定了:“娴儿看上去血气亏空,是出了何事?”

阳明立刻回道:“回师父,二师妹一时心血来潮教小师妹学剑,不料意外伤到了小师妹,弟子已经罚她在后山思过了。”

清华蹙眉:“思心真是胡闹。”

他看向容娴,目光关切道:“娴儿可有大碍?”

容娴乖巧的回道:“已经无恙了,劳师父和师兄担心了。”

清华将药瓶递给容娴,看到她收下了,这才说道:“这是云海冰山的七品莲,为师将它与其他药材一同炼成两粒丹药,可修复你体内破碎的经脉。”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清华真人对她这么好。

七品莲可是个好东西,它不止可以疗伤,更能无视等级差距,为修士毫无副作用的提升一个境界的实力,没想到这么宝贵的东西清华真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送给了自己。

“多谢师父。”容娴十分感激的接过去后,师父对她没有任何私心,她对师父便以诚相待。

清华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示意阳明离开,这才道:“你想说什么?”

容娴单膝跪地,神色无比诚恳道:“师父,弟子想要下山。”

清华眼里闪过锐利的剑气,沉声道:“是因为你二师姐?以为师这些年对你的了解,你并非斤斤计较、心胸狭隘之人。”

容娴扬眉一笑:“还是师父了解弟子,师姐与弟子不过是玩闹罢了,哪能因此就负气出走呢。”

似乎因为有了目标,她那双温和的凤眸也带着平日没有的坚毅:“养伤这些日子,弟子一直在看医书,发现医道博大精深,更能救人于痛苦,所以弟子想要下山行医。”

“你想好了?行医救人可不是儿戏,一旦有错,丧失的就是一条人命。”清华说道。

容娴点头,语气无比坚定:“是,弟子已经想好了。”

顿了顿,她柔声说道:“医者无欲无求,有大慈悲之心,安神定志,救众灵之苦,心忧天下。师父,弟子想去做这样的人。”

清华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他这个小弟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去做吧,不必畏惧什么,你身后有整个玄华山。”

容娴脸色一喜:“多谢师父。”

处理好宗门事宜后,清华并未多待便匆匆离开,听说在冷沉峰峭壁上有一种花,一千年长一节,五百年长一片叶子,等它长够九节,再长出九片叶子才会开一朵花,这朵花能让人断肢重生、脱胎换骨、重塑仙根。

他这一次的目的便是这朵花,等他找回这朵花后,小徒弟便能开始修炼了,他也不用担心几十年之后,自己黑发如旧,徒弟已垂垂老矣。

清华不打招呼走了,容娴也不愿浪费时间待在这里。

她拿出七品莲丹药吃了一颗,发现它对筋脉确实有奇效,便慎重收下了。

她的伤势她了解,万万没有清华看上去的那么严重,木灵珠内庞大的生命力转瞬便能让她恢复过来,她一直没痊愈不过是业力的拖累罢了。

看了看床边的弟子服,容娴犹豫了片刻,从空间中拿出一件白裙穿在身上。

白裙上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一串串铃铛一样的花朵,优雅清贵,让人心生好感。

打理好自己,她收起所有的医典竹简,留了张纸条后便离开了玄华山。

站在山脚下,容娴回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地方,这个她呆了五年的地方,有疼她的师父、师兄,还有嫉妒她的师姐。

人啊,面对弱小的毫无威胁的东西总是有无尽的宽容。

容娴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明明温柔纯净,却偏生令人心生一阵寒意。但这阵寒意转瞬即逝,下一瞬,她便仿佛笼罩在阳光中,温暖柔和,如春风化雨。

伸手,彩衣之前送给她的药箱便背在了身上。

“小姑娘,你怎么孤身一人在这里?是想要寻找仙师吗?”一位樵夫担着柴远远看到容娴,好奇的走过来问道。

这里是玄华山脚下,樵夫经常会遇到前来求仙问道的年轻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第015章 治病

容娴摇摇头,清澈的眼睛里含着让人拒绝不了的暖意,神色真挚的让人完全发觉不了她在胡说八道:“我是一名大夫,听闻这座山上草药较多,便前来采集,谁料竟迷了路。”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见到大哥一个人影。”

樵夫哈哈一笑,说:“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一起走吧,这里山路比较多,不熟的人确实比较容易迷路。”

容娴状似惊喜的说:“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哥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在山里头转悠多久呢。”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小村外,这里的人生活在玄华山脚下,除了生活困苦一些外,倒没有天灾人祸。

村子口,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焦急的转来转去,看到樵夫回来,连忙喊道:“大牛,你快点,你娃子今儿不知道咋回事忽然上吐下泻,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连岑婆婆也没有办法。”

“啥?”大牛一把将柴火扔到一边,快步朝着家里跑去。

跑到半路上,他猛地回过身来,朝着容娴道:“姑娘,我儿子现在病了,能不能请你去我家瞧瞧?”

容娴点点头,背着药箱就跟着他走一本正经道:“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别说这么客套的话了,快带我去瞧瞧孩子。”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家中,大牛媳妇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一直抹着眼泪,见到大牛回来了,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大牛,你快看看石头,他忽然变成这样,岑婆婆说她治不了,这是要我的命啊。”

大牛心里也满是焦急,他侧头对着容娴道:“姑娘,麻烦您瞧瞧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容娴点点头,将药箱放在一旁,便走到床边为小孩儿诊脉。

大牛媳妇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她从丈夫口中的话听出这姑娘是一位大夫,看着这位浑身像是裹着仙气一样的少女,大牛媳妇觉得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

片刻后,容娴松开手,将小孩儿的手重新放进被窝。

“大夫,我家石头咋样了,有没有危险?”大牛媳妇着急的问道。

容娴弯弯眼眸,温暖亲切,让人顿时心生信赖:“嫂子别担心,石头没事儿,他应该是误食了外面的毒蘑菇,喝两顿药就没事儿了。”

她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小孩儿嘴里:“这是解毒丹,先帮石头把体内的毒素排出,一会儿我说一些药材,有就最好,要是没有,你们找人从山上采来,熬了之后给石头喝了,明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大牛连忙应道:“好好好,多谢姑娘,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娴浅浅一笑:“无妨,只要小石头没事儿就好。”

她收拾好药箱后,床上传来小孩儿微弱的声音:“爹,娘。”

见到儿子醒了,大牛媳妇惊喜的扑上去,将小孩儿又亲又抱的:“娘的石头啊,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大牛走上前摸摸儿子的小脸,对着他说道:“醒了就好,以后不准乱吃东西了知道吗?还好这次有这位姐姐救你。”

石头偷偷看了一眼容娴,眼睛一亮,觉得这位姐姐长得真漂亮,就像仙女一样。

天色已晚,大牛家热情的招待了容娴,留她吃了晚饭,让她在这里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大牛便带着村里的人上山去找药材,容娴靠在树边翻着医书。

看似认真,实则却想着别的事情。

她看着周身红色的符文,扬眉浅笑。

昨天救了那个孩子后,善力便消除了一丝业力,这个办法果真有用。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容娴回头看去,却见小石头快步跑了过来:“容大夫,容大夫。”

容娴微微提高声音道:“小石头,你的病还没好彻底,快别跑了。”

小石头挠了挠头,放慢了脚步,来到容娴身边后,他好奇的看着容娴手里的书,问:“容大夫在看什么书啊?”

容娴拿着书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是医书。”

“你都这么厉害了,还要看医书啊。”小石头不解的问。

容娴温柔的说:“多看看总没有错的,这样就不会在需要的时候才去翻书。”

小石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指着书里的图画问道:“容大夫,这是什么草啊。”

容娴低头一看,柔声说道:“这是凤凰草,可以止血,也能消肿解毒。”

小石头认真的记下它的样子,又问旁边的草药:“那这个呢?”

容娴没有半分不耐,语调平缓的说:“这是川贝,可以止咳化痰。”

“那这个呢?”

“这是石斛,可以补身体,一般都长在悬崖峭壁上。”

时间在一问一答中过去,临近中午,大牛终于将草药采回来了。

容娴将草药分好后交给大牛媳妇让她去熬,看着小石头乖乖喝完药才放心了些。

她在这个村子里又呆了一天,为其他村民开药治病后,便跟他们告别准备离开。

“容大夫,你真的要走吗?能不能多待两天?”小石头拉着容娴的手不舍的问。

大牛媳妇站在一旁说道:“别胡闹,容大夫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呢,你乖乖的。”

小石头可怜巴巴的说:“可我舍不得容大夫。”

他仰头眨巴眨巴眼睛说:“容大夫,你多停留两天吧,好不好嘛?”

容娴微微弯腰,摸摸他的脑袋说:“这可不行,别的地方也有很多像小石头一样生病的孩子在等着我去看病,小石头忍心看他们难受吗?”

小石头连忙摇头:“不忍心不忍心。”

他咬咬嘴唇不舍的说:“那、那容大夫不能忘了我,有空了要回来看看我。”

容娴弯弯眉眼,笑容温柔:“好。”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她拍拍小石头的肩膀说:“回去吧,以后别太贪玩儿了知道吗?”

大牛媳妇上前牵起小石头的手,两人朝着家里走去。

小石头转过头摆摆手说:“容大夫保重,一定要记得我啊。”

容大夫说会想他也会回来看他的,他要好好吃饭长得壮壮的,这样容大夫就不会担心他了。

第016章 相遇

容娴静静地站在村口石碑边,望着小石头母子离开的方向。

良久后,她突然嘴角一挑,勾出一抹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细致地擦着手。

“查到了吗?”她边擦手边问。

话音落下,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中年男人跪在她身后恭敬道:“回大人,已经查到了,百里外的镇上正在闹疫病,已经死了过半人了。”

听到黑衣人带来的消息,容娴神色没有半分变化,所谓的仁慈善良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她掌心一团火焰闪烁过后,帕子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容娴垂眸淡淡道:“继续查,每隔五天便将消息送过来,分好轻重缓急。”

“是,大人。”男人恭敬的应道。

容娴背着药箱刚走了一步,脚步微顿,用那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别让我知道谁为了图方便专门去搞些害人的把戏,若出现一个,你所负责的所有人都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非是她心地善良,而是现在业障缠身,积功德还来不及呢,真敢再造孽那可真就没救了。丑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若真有人自作聪明,那也怨不得她不留情面了。

为了她的命着想,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好事。

男人顿时冷汗直流:“大人请放心,属下定会约定好下属的。”

容娴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一步步离开了这里,看方向,郝然便是正在闹疫病的那个小镇。

容娴的身影消失许久后,男人才抹了把冷汗站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人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会点法术的凡人罢了,怎地这般可怕,给他的压力比那几个老魔还强,难怪寒溪尊者让他听这人的吩咐。

他脸上满是后怕和庆幸,幸好他没有让属下去实行脑中的想法,不然真就完了。

中年男人离开不久,一道剑影划过虚空落在了村子里。

村民们连忙弯腰行礼,大牛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问:“见过仙师,不知仙师忽然驾临,有何吩咐?”

阳明肃着一张脸,两指并拢,一团光芒从指间飞出化为一道虚影站在半空。

“你们有见过此人吗?”阳明问道。

大牛一看,心里咯噔一跳,这不是容大夫吗?

他犹豫着没有开口,身边的众人也不知所措,仙师要找容大夫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是坏事……

看出这些人的隐瞒,阳明声音一冷:“这是我师妹,你们究竟见没见过,说实话。”

他现在急的不行,小师妹留下一行字说要下山行医就不见了,她身体又弱,在路上碰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偏偏师父也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真是半点不省心。

他本以为小师妹会在琢清阁疗伤,所以晚了两天才抱着新找的医学典籍给小师妹送去,结果这人已经不见了。

他立马追了过来,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这些人还欲言又止不肯说。

听是师兄妹,大牛这才松了口气,说:“不瞒仙师,容大夫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

“容大夫?”阳明不解的重复了一遍他的称呼。

大牛点点头:“是啊,容大夫医书可高明了,不仅救了我儿子,村子里其他人看不好的病她都能治好。”

听着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夸奖起小师妹,阳明脸上的冷意散去,眼里隐隐带着几分笑意,莫名升起几分与有荣焉。

“小师妹去了哪个方向?”阳明问道。

一个村民指着东边说:“那边。”

话音刚落,阳明已经化为一道剑影追了过去。

“容大夫不会有事吧?”那人担心的问。

大牛肯定的说:“不会有事,仙师已经说了容大夫是他的师妹,而且仙师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是找事的。”

剑影划过天际,明明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但阳明死活找不到小师妹,他不得不承认,小师妹是故意躲着自己的。

小师妹一向乖巧,不会私自下山,阳明想到两日前师父留下小师妹叙话,心里猜想着,此事可能是师父应允的。

他一拍脑袋,真是关心则乱。

剑影一转,朝着玄华山而去。

在他离开后,容娴从树后走出,望着天际的流光,微蹙的眉宇才舒缓了:“再见,大师兄。”

容娴靠属下提供的消息走过一个个村庄,一个个城镇,救了无数的人。

有天灾下的厄难,也有病疫的肆虐,不管多么艰险,她从未退缩。

随着行脚商人的离开,不到一年时间,她的名号已然渐渐传了出去。

离开坐落在西州的玄华山,容娴走到了东洲外的一座荒山上,容娴拿着小铲子正在采药,忽然,她动作一顿。

有血腥味。

容娴抬头看向前方草丛中的一抹蓝色,起身轻步走了过去。

男人浑身是伤的昏迷在地上,一张英俊的脸上即使是昏迷了也给人一种痞痞的感觉。

容娴蹲下身,搭脉查探过后发现这人不止身上有伤,体内还有剧毒,这种毒似乎用于控制人的。

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隐藏在暗处的人,她眸色一闪,这人好似有些不一般啊。

容娴拿出解毒丹塞进这人嘴里,从药箱中取出包裹着长针的布裹,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飞快的在男人胸膛扎了几下。

见男人脸色微微好转,她捏起这人的手指,银针扎进食指中,一滴滴黑色的血液从里面涌出。

感受到身旁的气息波动,容娴头也不抬,直到男人手指上的黑血变回了黑色,这才抹了把头上的汗道:“还好救回来了。”

云游风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了,他本以为自己此次难逃一死,即便不是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也死于毒发,却没想到被人救了。

细细感受一下,体内的剧毒居然也被轻易化解了。

他忍不住惊喜,他活下来后再也不用受控制了,他自由了。

侧头看向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少女,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裙上,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精致的木簪束着,长发柔顺的垂在腰后,阳光下,这人就像是光的化身,让他心生暖意。

“你醒了?”带着淡淡喜色的声音传来,云游风这才发现在他发呆的时候,少女已经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了。

第017章 苦主

云游风撑着地坐起身,这才感受到体内的伤势好了许多,嘴角习惯性的勾起痞痞的笑意,调笑道:“我还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多谢你了小丫头。”

容娴凤眸弯了弯,将银针放回药箱,声音温柔平静,好似带着禅意,让人忍不住放松了下来:“不用谢,是你命不该绝。”

云游风被噎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尾音上扬,低沉的声音满是磁性:“小丫头,你可真有意思。”

容娴的手不着痕迹的顿了顿,又迅速恢复平静,好像刚才的不自然是幻觉一样。

她没有搭理这个云游风,低垂的眸子里满是沉思,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的记性很好,只要见过的人都能叫出名字。

但这个男人她偏偏不认识,那定是她只听过声音而没看过脸了。

——石桥涧!

这个名字忽然出现在脑中,只闻声音不见其人的,只有当年在石桥涧出现的黑衣蒙面人。

容娴凤眸一闪,她想她应该知道这人是谁了。

那位在剑冢前跟她打的太兴奋以至于忘了自己目的最后被她一针扎晕过的人!

她眼波一转,似乎想要动作方便一些,将袖子挽起:“你也很有意思,都去了半条命了还有功夫说笑话。”

云游风哈哈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丫头,你真是我的、我的、嘎!”福气二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的声音猛地一滞,目光死死盯着少女手腕上的小珠子。

这颗珠子太熟悉了,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亏心事,让他整整五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最后拼死也要脱离那人的掌控的原因。

这些年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个的哀嚎,那遍地的血以及漫天的大火……

即便他当年一人也没有杀,可他也没有救一人。

云游风重重的闭上眼睛,声音干涩的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容娴眼里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回头的瞬间满脸疑惑:“我是容娴。”

容娴!

这一年以医术医德而声名鹊起的大夫。

但云游风显然没有在意容娴的能力,他在意的是那个名字。

五年前那个小男孩儿红着眼眶拉起女孩儿的手让她一起跑,喊得名字就是:小娴。

算算年纪,当年那个孩子长大应该就是这样。

一时间,云游风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濒死之际碰到苦主,还被苦主救了命,这是要自己拿命去还对方啊。

容娴也没有理他,已经试探出结果了,之后借助这人找到幕后凶手便可。

她放下铲子小心翼翼的将药草打理干净,掌心一道亮光闪过,药草化为白色的粉末。

她细心的将粉末装进一个小瓷瓶里,放进了药箱中。

忙完后才回头对着云游风道:“我要的药材已经找齐了,你身上虽然还有伤,但已经可以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虽是疑问的口吻,但容娴绝不接受拒绝。

好在云游风没有任何犹豫回道:“要。”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虽然不想面对苦主,但逃避也不是他的风格。

“我叫云游风。”云游风介绍自己道:“之前一直游历江湖,没想到被仇家找到,追杀了我三年。”

容娴凤眸一弯,笑道:“被人追杀了三年还能活蹦乱跳的,游风的修为定然很高了。”

想来当初这人也是没有杀心,加上轻敌才让自己逃过一劫。

云游风摆摆手道:“是那些仇家不成气候罢了。”

容娴眼里闪过的一丝笑意让云游风愣了愣,半晌后他才反应归来就是因为口中那些不成气候的仇家他才差点丧命的。

云游风干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容大夫独身一人在外,想来术法也很高了。”

容娴周身气息不变,笑容不改,但眼底却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悲哀,不重,却让人心弦颤动:“小时家逢大变,独我一直活下来。待师父找到我时,我已深受重伤,伤了根本练不了术法。因而这些年一直钻研医术,行医救人。”

云游风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脸上的笑却明朗灿烂:“容大夫仁心仁术,让人佩服。”

容娴轻笑一声,不着痕迹扫了眼暗处的人,带着他朝着自己如今寄居的药堂走去。

“容大夫回来了,容大夫回来了。”刚刚走到门口,药堂的抓药学徒高兴的跑来过来。

“容大夫,您终于回来了。”小尹狠狠松了口气。

他从容娴的手中接过药箱,认真的说道:“容大夫,张家的婆娘,李家的儿子,王家老太太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们一定要请您看病,说见不到您就不走了。”

容娴温柔的笑了笑,说:“无妨,我这就去给他们看诊,你先给这位大侠安排一个客房住。”

“是。”小尹喊了一个小厮过来带着云游风去客房,自己背着药箱匆匆朝着容娴跑去。

来到药堂,容娴对着另一名坐诊大夫打了个招呼,这才耐心的安抚了病人,然后为他们一一看诊。

“小尹。”容娴轻声叫道。

小尹连忙跑过来:“容大夫,您叫我啊。”

容娴快速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他,嘱咐道:“你抓药熬了以后,给刚才那位大侠送去,看着他喝了再回来。”

“好的,容大夫。”小尹飞快的抓好药便朝着院子跑去。

容娴这才为另一个人把脉,望闻问切后,笔走龙蛇,写下药方。

直到夜幕降临,整个小镇都安静了下来,药堂的病人才全部看完。

药堂内烛火闪烁,容娴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药方,完后又检查着缺了那味药材第二天好让人去采集。

“找你看病的人很多啊。”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让这安静的药堂添了几分人气。

容娴没有抬头,她的唇边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温暖而亲切:“是大家抬举了。”

她放好手里的药材,这才回头打量了下这闯入的不速之客,调侃道:“游风来去无踪,看来伤势已然大好。”

云游风靠在窗台上嘿嘿一笑,说:“这还多亏了容大夫,若没有你啊,我这会儿说不定早就死了。”

容娴唇角勾起:“是你命不该绝。”

她眼里飞快闪过一道幽光,若非这人与石桥涧有关,她也不会出手相救。

第018章 灵根

收拾好东西后,容娴背起药箱走出药堂。

她关上门,刚转过身一道冷风吹来,鼻尖有点点凉意。

她抬头看向天空,惊讶道:“下雪了?”

容娴已经有上千年没有见过雪了,不管是圣山还是玄华山,都是一年四季如春,时隔千年,又见到了一场洋洋洒洒的雪花,容娴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了眼气息更加柔和的少女,云游风忍不住开口道:“你很喜欢雪吗?”

容娴弯弯眼眸:“喜欢。”

她当然会喜欢了,这世间有什么比雪更表里不一吗?

明面上纯白清澈,干净的让人心生喜爱,可当你将它与泥土混在一起,便肮脏的难以入眼。

云游风神色有些复杂:“喜欢就好。”唯有心性纯善的人才喜欢这种纯洁的色彩。

他莫名有些感伤,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冬季,当年那个孩子也长成大姑娘了。

容娴扬眉一笑:“怪不得有些冷呢。”

云游风看了眼身上单薄的衣裳,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术法并不精通,所以才会感觉到冷。

害怕容娴被冻的伤寒,他将人快速带回到住处,这才放心了下来。

云游风离开后,容娴披着披风站在窗前听着外面飒飒的落雪声,眸底的温暖散去,抿起的嘴角让整个人看上去比冰雪还冷。

在这个冷寒的雪夜中,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曲浪,南州归土城可有异样?”容娴忽然出声,她的神色有几分复杂,似是怀念,似是忧愁。

中年男人或者说是曲浪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恭恭敬敬的应道:“回大人,归土城并无异样,寒溪尊者一直有派人守着。”

他从五年前跟着这位主后便一直闹不懂这位主,说她狠辣吧,这么多年亲力亲为的救了无数人。说她良善吧,碰到不顺眼的人说见死不救便见死不救,下令处死叛徒也毫不留情,太捉摸不定了。

不过无妨,他只要办好主子交代的事情便好。

曲浪眼观鼻鼻观心,一心只等容娴的吩咐办事。

容娴沉默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明,落雪将停,这才道:“去查玉霄门,三天内将所有资料交给我。”

如今她已经到了东州,也会停留些时日看诊。东州乃是玉霄门的地盘,她多了解些定不会出错。

“是,大人。”曲浪化为黑雾消失在房内。

容娴在这个小镇呆了五天,直到确定云游风的伤势全好,这才支走他独自一人继续游历。

她一直行医,结下了不少善缘,因而最近业力的纠缠松了些,她被压制的修为放松了些许,正处于突破的关口,这个紧要关头,她不会让任何人跟着。

药堂屋顶,云游风站在那里看着容娴的身影远去。

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你救得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对我来说,你却是我的苦主啊。

唉,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跟着,我便不跟了。

但我相信,我们迟早是要见面的。

云游风脚尖一点,飞身离去。

在他消失的瞬间,已经远远离开的容娴突然回头,嘴角勾起一个最是温柔不过的笑,却让人莫名心底发寒。

离开小镇后,容娴继续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那是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隶属于玉霄门管辖范围。

天微微亮,容娴刚刚接近这座城镇,正好碰上了城内百姓一窝蜂的朝着城中最富有的一家跑去,还个个拖家带口的。

她好奇之下,向身边的中年男人问道:“这位大哥,不知你们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男人看了眼容娴,发现她气质不俗,谈吐温柔,忙道:“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吧,我们镇里在百年前出了一位仙师,就是首富赵家的人。”

见容娴听得认真,男人骄傲的说:“赵家可以说是我们小镇的守护神,自此以后,每隔十年赵家的仙师都会派人来在小镇里挑选有天分的弟子去修仙,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今日是十年之期吧。”容娴看着热闹的场面声音温软的说。

男人点点头:“没错,姑娘来得时机刚好,可以见见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容娴确实非常感兴趣,尽管搜集来的资料已经看过了,但能亲眼看看这么张扬的招收弟子方式,还是挺让人期待的,她状似好奇的问:“那位仙师是哪个门派的?”

男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我刚才没说吗?好像是没说啊,咱们这位仙师是玉霄门的。”

“原来是玉霄门啊,这位大哥,我能跟着去看看吗?”容娴试探的问道。

男人爽朗一笑说:“当然可以,走,咱们一起去。”

说着便和容娴随大流跟着一众人前往赵家。

赵家的庭院非常大,镇上上百孩童站在里面丝毫不显得拥挤。

容娴跟其他百姓站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庭院内的一切。

等所有孩童全都站好后,几道霞光从天而降,落在高台上。

“安静。”一人手执折扇,轻声说道。

他说话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但却好似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一样。

玉霄门的人全都穿着水碧色的锦袍,一个个风度翩翩、神情高傲无比。

他们当然有理由高傲,因为他们有钱,有实力,还有的是人捧着。

跟剑修的粗糙不同,法修们更注重生活品质的精致。

如果剑修是‘不服来战’,那法修就是‘等等,我画个符先’。

安阳用扇子敲了敲掌心,朝着一旁黑衣锦袍的二师弟微微颔首:“开始吧。”

陆远拱手道:“是,师兄。”

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三位师弟一人拿了一个测量灵根的晶石,分别站在三队孩童前面,让每位孩童将手按在晶石上。

晶石没有反应时,就会得到一句‘无灵根’,代表这位孩童与仙道无缘。

当晶石出现其他色彩,则代表这孩童有灵根可以修炼。

比如绿色,则表示有木灵根,可以修习木系术法;比如红色,则表示有火灵根,可以修习火系术法。

上百位孩童中测试完后只十人有灵根,这十位孩童中,却没一位是上等灵根。

容娴隐隐听到周围人群对拥有灵根孩子的家庭的羡慕,和自家孩子没有灵根的沮丧。

修仙便是如此,机缘、悟性、资质缺一不可。

第019章 安阳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原来是一位心高气傲的孩童因为自己没有灵根,再隐隐听到亲人的抱怨,直接将自己给憋晕过去了。

妇人抱着孩子在一旁着急的不知所措,而玉霄门等人却没有理会。这孩子没有灵根心性不佳,不值得他们出手相救。

容娴心下一动,脸上有些微担忧,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到小孩儿身边。

“二位可否让我瞧瞧?”容娴朝着孩童的父母问道。

男人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因为小孩儿灵根的事情生气,倒是妇人看到她背的药箱,满面期盼:“您是大夫?”

容娴浅笑点头,妇人连忙让开路,好让身边为孩子把脉。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怎么会忽然昏倒?”妇人看着容娴把完脉后,着急的询问道。

容娴柔声安抚道:“大姐别担心,孩子没事儿。”

说话间,她指尖灵力闪烁,飞快的在孩童身上点了几下。

下一刻,孩童便清醒了过来。

“天佑,你醒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妇人高兴的抱着孩子连连朝着容娴道谢,就连孩子父亲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毕竟是自己儿子,心中再怎么失望也不愿意看到儿子出事。

容娴弯弯凤眸,笑容柔和亲切:“不用客气,我只是尽了一个医者本分而已。”

她目光关切的看了眼一直缩在妇人怀中一声不吭的孩童,温声说道:“修得仙道,断绝尘缘,二位这孩子没有灵根,想来是上天厚爱您二人,让孩子能留在了父母身边。”

妇人听到这话,将孩童搂得更紧,而男人眼底的最后一丝介怀也散去了。

即便孩子没有灵根不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师光宗耀祖,但好歹孩子留在了他们身边,这样就够了。

身边其他孩子父母听到这话,也面露怔然。

是啊,若孩子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师,他们固然很高兴,但从此后,也代表着他们与孩子的亲缘断绝,这无疑是挖他们的心头肉啊。

这样一想,孩子没有灵根留在他们身边也是一件好事。

“在下明白了,之前是在下想左了,多谢大夫。”男人出声道谢。

看到两人的神色,容娴这才又再次开了口,柔声朝着睁开眼睛的孩童说道:“修士与天争命,前路坎坷渺茫,若踏入仙途,你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娘,闭关匆匆百年,外面已沧海桑田。”

她摸摸小天佑的脑袋,眼底隐隐带着几分温柔和无奈的叹息之色:“人总是在不断追求不曾拥有的东西,又一直在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你啊,好好珍惜现在能把握住的。”

安阳站在高台上,不经意间听到容娴安抚那一家人的话,眼里隐隐有几分复杂。

本以为这女子只是个普通大夫,却没料到在治病时才发现这人身上有灵力。再听听她说的话,安阳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修为低下,但性情和善,且活得很明白。

台下,孩童似懂非懂的点头:“我记住了。”

容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朝着妇人说道:“孩子已经没事儿了,回家多开导开导就行,我先告辞了。”

“大夫。”男人忽然开口叫道:“您救了我儿子,在下心中不胜感激,不知大夫尊姓大名?落脚何处,在下好将诊金送去。”

容娴展颜一笑,声音越发的温柔:“你叫我容大夫便可,诊金就不必了。不知几世之德,修来着父子缘分,好好珍惜便是了。”

她背着药箱缓步离去,初升的阳光在她面前铺洒了一条金光大道,她就那么一步步离开,好似走进了圣洁的天宫。

安阳握着折扇,看着容娴的背影不由得欣赏赞叹:为什么有的人一举一动都能提笔入画呢?不是容貌,不是姿势,而是那独一无二的气质。

想了想,他将手头上的事情扔给了师弟,颠颠儿地朝着容娴的方向追了过去。

以他的速度,很快便追上了容娴。

容娴也没有走远,她在路上碰到了犯了心疾老婆婆,连忙施诊救人,等老人家醒来后,她连忙从药箱中拿出药丸塞进老人家嘴里,面上一片温柔:“阿婆,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赶过来的安阳收起折扇,站在暗处静静的看着。

老婆婆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容娴:“是你救了我?”

容娴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暗处的人影,动作小心地将人扶起来,神色极其柔和:“嗯,路过此处,看到阿婆倒在地上便来看看。”

“你是大夫?”老婆婆问道。

容娴将药箱重新背在身上,语气温软的说:“我是大夫。”

老婆婆面上隐隐浮现出两分感激:“不知该如何称呼?”

容娴微微一笑:“叫我容娴便可。阿婆,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老婆婆这才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焦急的说:“多谢容大夫了,我暂时不回去,老婆子出来就是要去找我那不孝的儿子。他竟然偷偷带着我孙子去检查什么灵根,若我孙儿真有灵根岂不是要被带走!”

容娴愣了下,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她扶着老婆婆边走边说:“阿婆别急,我刚从那边过来,仙师只收了十个徒弟,说不定没您的孙儿呢。”

老婆婆放心不下:“我就怕孙儿在那十人中。”

她话音刚落,从前方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娘,您怎么在这儿?咦,容大夫也在啊。”

容娴抬头看去,正是之前在赵家她开导的那一家三口。

老人家气势十足,张口就喊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我孙儿呢,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孙儿给扔了?”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当成眼珠子的护养长大,谁料自个儿儿子竟然想要孩子离开,这不是要她的老命吗?

小孩儿听到奶奶的声音,连忙从男人身后探出头来,走上前亲昵的扯了扯老人家的衣服,说:“奶奶,我没有去哦,老天爷知道我舍不得奶奶,所以没有赐给我灵根,我可以留在家里陪着奶奶。”

这孩儿小嘴儿甜的,将老人家哄得乐呵呵的。

容娴站在一旁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上前打扰,看着这一家人重新和好便转身离开。

安阳见状,轻步跟了上去。

第020章 爱慕

容娴走了一阵后,忽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上一双笑意盎然的双眸。

她愣了一下,嘴角微扬,这人还真是半点不掩饰啊:“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安阳晃了晃扇子,风流倜傥:“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如此姿色,让我心折啊。”

扇子展开,遮住了他嘴角下戏谑的星星笑意。

容娴抿唇,似笑非笑:“玉霄门首席大弟子安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安阳嘴角的笑意一僵,没想到一时兴起调戏个人,竟然会知道他的身份,而且很可能这人是他某个熟人的朋友,安阳脸颊抽搐的问:“你是谁?”

容娴缓缓绽开一个柔和纯净的笑意:“我是容娴,玄华山掌门三弟子。”

安阳:“!!”

安阳:“玄华山?!”

竟然是剑修,他下意识退后两步,唯恐听到‘不服来战’四个字。

但等回过神来后,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位玄华山掌门小弟子不会一言不合就开打,她看上去跟所有剑修都不一样。

她身上没有剑,也没有剑气,她的手很干净,很柔嫩,只有拿笔的茧子,而没有练剑的茧子。

她的气息也太过于平和,太过于温暖,跟剑修那冷硬的气息完全不同。

安阳为自己一时范怂抽了抽嘴角,看着容娴精致的面容忽然就笑了,眼里满是开怀之色:“没想到清波掌门的小弟子竟然是个大夫,啧啧,剑修中居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个异类,这个笑话够我笑几年了。”

他没有半点怀疑容娴,不管是谁,只要看到容娴这个人,你能感受到的绝对是她那发自内心的温暖和真挚,而她说的任何话,你第一反应永远都是相信。

容娴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都信任她。

“行医救人,毕生所愿。”容娴认真的回道。

这么一本正经的姿态让安阳噎了一下,他叹息道:“容娴,你真让人佩服。”

修士高傲,是高傲在骨子里,高傲在灵魂里,这不是故作姿态。

因为力量已经将他们与凡人区分开了,凡人匆匆数年,而修士不同,修士与天争命,若修得仙身,千年恍如一瞬,一瞬千年。

时间在他们的身上停止,病痛远离他们,他们看着众生疾苦,高高在上地端坐云端。

就像人不会去在意蚂蚁一样,你见过哪个人为了一只蚂蚁而忙碌吗?

所以安阳佩服容娴,因为容娴是真心为这些普通人考虑,她救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那种温暖连他都忍不住想要亲近。

“容娴,我喜欢你。”安阳听见自己认真的说道:“我会去玄华山提亲,我们在一起吧。”

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没有任何准备。就那一眼,好似着魔了一样,不由自主的便沉沦了。

容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免了吧。”

“为什么?是我不够好,还是你对我不信任?或者说门派之别?”安阳一时间分外咄咄逼人。

容娴失笑,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各种声音混杂成一曲红尘滚滚,温柔的笑了:“仅仅是没有动心罢了。”

“但我们一定是最合适的,我不在意高低卑贱,我能放下自尊自傲,能陪你救赎众灵之苦。”安阳努力为自己争取。

容娴忍俊不禁:“合适不一定要在一起,安师兄有这般心意,百姓之福也。”

她心底波澜不惊,因为她清楚,这人喜欢上的不过是一个虚假的面孔罢了。

安阳眸色一沉,所有的失态尽数收了回去,因为他看懂了,容娴是在很认真的拒绝他。拒绝的话没有一丝委婉,斩钉截铁的毫不留情。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安阳将容娴的本性看得无比透彻。

她有医者的大慈悲,怀着怜悯救众生疾苦,也因为如此,她的爱是大爱,所以她在个人的小爱面前,坦然拒绝,目光包容而仁慈,就像长者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

她不在乎别人的善意恶意,不在乎别人的牵肠挂肚,将所有的感情弃如敝履,自己仍翩然如仙,超脱凡俗。

“如此便罢了,容娴,我走了,你保重。”安阳心里蓦然一疼,转身离去。

不是放弃了,而是留在心底。

那样一个人,不适合当妻子,只适合放在云端。

看着安阳转身而去,容娴没有动怒,没有反驳,仅仅是揉了揉额头,似乎十分苦恼,笑容万分无奈。

安阳的告白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容娴在镇子里呆了半个月,半个月后便离开了此处,继续游历下一个地方。

她刚刚走出城镇不远,便看到路中间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看上去格外沧桑,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尽管昏迷不醒,他依旧死死地抱着包袱,好像抱着自己的命一样。

男人只剩下一口气,若是不救必死无疑。

容娴看得无比清楚,她嘴角笑意不变,神色从容而温柔地跨步走到男人身边,然后——跨了过去。

她脚步没有半分停顿,背影也没有任何犹豫,依旧洒然干脆,似乎地上的人命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这副姿态的她越发的温柔,温柔的残忍。

在她离开不救后,男人便死了,一队黑衣人从男人身上拿过包袱,用刀割断男人的脖子离去了。

整片空间又恢复了安静,片刻后,容娴忽然从一旁走出来,她的目光停在地上没有头的尸体上,眸色深了深:“啧,果然是个麻烦。”

幸好没有救人,她现在可不想掺和进任何事端之中。

“大人,需要属下做什么吗?”曲浪悄悄冒出来道。

容娴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将尾巴处理干净,别让任何人牵连到我身上,除此之外,别做多余的动作。”

“是,大人。”曲浪忙应道。

容娴点点头,双手笼于袖中不紧不慢的离开,这次是真正的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一年又一年,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哪里的人最需要大夫容娴便往哪儿去,救人性命从不含糊。

离开玄华山已经八年了,在这八年的行医中,容娴仿佛抛弃了前世身为魔主的冷厉和狠绝,岁月让她变得更加温和雍容,然那双眼睛浩如深渊大海,无形的疏离感笼罩周身,令她仿佛自成世界。

近在眼前,却好似远在云端。

第021章 过渡(青云加更)

圣山昊天仙宗。

“郁修,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郁修,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盘膝而坐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睛,眉心一抹朱砂给人一种惊艳绝伦的感觉。

他周身气息仿佛处于极地之处寒冰的冷冽,玉冠束发,一身白色荷纹的锦袍便能看出他在宗门内的崇高地位。

沈久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深沉广阔的海水,他深深吸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从他记事开始便在昊天仙宗,如今已经过去了已经十三年了,他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中如何梦醒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但那个每每出现在梦中的声音却刻进了脑中。

那人究竟是谁,让他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

从脖间拿出旧的有些发白的荷包,沈久留轻轻摸着上面一串串花朵,轻声问道:“荷师姐,你知道这是哪种花吗?”

粉荷轻步走了过来,低头打量了下,笑着说道:“是杉树花。”

“杉树花?”沈久留重复道。

“嗯。”粉荷想了想,说:“传说杉树花能给人带来幸运,即便不幸发生,也能涅槃重生。”

沈久留捏着荷包的手紧了紧,代表着幸运与重生吗?

那将幸运和重生留给自己的人呢,她去了哪里。

梦中那一片血色刺得他心疼,还有荷包上怎么都洗不掉的血渍以及石娃娃里面的血丝都给他一种不祥之感。

送给他这些东西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呢,是否——还在这世间?!

“这花儿咱们宗门有吗?”沈久留忽然问道。

粉荷摇头:“没有。”

看到少宗主落寞的神色,粉荷补充道:“传说在南州海水包围的一座城内种满了杉树,杉树花因打理之人的术法,常开不败。”

沈久留睁大了眼睛,下意识问:“那座城有名字吗?”

粉荷想了想,回道:“有,叫归土城。”

“归土?既然代表着涅槃,为何又要尘归尘土归土?真是奇怪的名字。”沈久留喃喃自语道。

“少宗主、少宗主。”粉荷出声唤道。

沈久留回过神来,说:“荷师姐,我想离开圣山。”

粉荷无奈的看着他,说:“少宗主,您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您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前十年您每月月圆之夜都遭受着噬心之痛,连宗主都都无可奈何,而这三年却频繁到每三天一次,少宗主,宗主是不会放心让您离开的。”

沈久留下意识摸摸眉心的朱砂,脑中又响起了那道莫名的声音:我郁氏后人承守护之职,若有一日子孙后辈监守自盗,便日日承受噬心之痛,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沈久留捏着荷包的手抖了抖,他承受的噬心之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忘记了什么,该怎么才能想起来。

“久留。”熟悉的声音传来,沈久留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下一刻,铃兰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十三年过去,铃兰也长大了,白色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让她更显的几分纯真和无辜。

“久留,你又在看这个荷包。”铃兰嘟着嘴说:“你每天都在看想起了什么吗?”

沈久留摇头,语气坚定的说:“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

铃兰拉起他的衣袖,眼里满是狡黠道:“好了久留,别胡思乱想了,走,陪师姐去练剑。”

粉荷连忙在一旁阻止:“铃兰,少宗主身体才刚好,你别闹他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铃兰反驳道:“我也知道师弟才刚好,可是师弟一个人在时老是胡思乱想,还不如跟我出去练练剑,说不定心情好了也不会再犯病了呢。”

被她这么强词夺理一说,粉荷哑口无言。

沈久留淡淡的拿起一旁的剑,神色冷清道:“不是要练剑吗?走吧。”

铃兰开心的一笑,眼里的爱慕怎么都藏不住:“好,我就知道久留最疼师姐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粉荷隐隐有些担忧,铃兰一直喜欢少宗主,大长老和宗主都乐见其成。

但少宗主看铃兰的眼神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只把铃兰当成很照顾他的姐姐看待,唉,希望少宗主能早日开窍。

圣山外。

深夜,西州碎叶城。

月光明亮,徐徐洒下,像是为整个碎叶城披上了一层银纱。

白天繁华热闹的街道此时一片安静,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响起。

一道蓝色身影翻墙而逃,速度飞快。在他身后,一名身着彩裙的年轻女子拿着剑拼命追赶。

“喂,我说楼三娘,不就是一壶酒吗?用得着追我三天三夜吗?难不成你爱上我了,所以才对我紧追不舍?”略带痞气的声音传来,让身后的女子差点没气炸了。

她身形快速的一闪,拦在了男人面前,一张妩媚的脸上一片冰冷:“爱上你?你白日做梦呢。我告诉你云游风,把酒给我放回去,不然我让你一辈子都喝不了酒。”

云游风坐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三娘,嘿嘿一笑:“可是我已经喝完了,不然我下次再偷酒时不着急喝了,等你追杀我时我再给放回去。”

楼三娘气得喝骂一声:“混账!”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时,却忽的尽皆脸色忽变。

他们不约而同的站直身子,目光警惕地朝着前方的路口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那不紧不慢的步子,那人温柔的声音伴着淡淡的药香传来:“如此良辰如此夜,你追我赶、打骂随性,三娘游风好雅兴。”

听到这声音,二人眼睛顿时一亮:“容娴。”

来人一袭紫色长裙,外罩银色纱衣,紫玉腰带束腰,一头乌发被木簪束缚,懒懒的披在身后。

她背着药箱,浑身上下唯有腰间系着杉树花纹绣的荷包配饰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与八年前相比,她长高了,更漂亮了,周身的气息也更加平和亲切,凤眸笑意柔和缱绻,好似收纳了漫天的月辉。

“真的是你啊,容娴。”云游风从墙头跳下来,来到容娴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调侃道:“咱们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容神医来了啊,见你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第022章 酒肆(一更)

从八年前容娴游历天下到如今,她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不论是谁只要提起容娴这个名字,第一印象都是仁心仁术、至纯至善。

“既然游风感到荣幸,便将三娘的酒送予我如何?”容娴笑吟吟道,眼里满是戏谑。

云游风晃着手里的空坛子干巴巴的说:“那酒已经被我喝了。”

容娴没有再逗他,将目光落在了楼三娘身上。

与云游风相比,楼三娘的激动带着些微克制:“许久不见,容娴近来可好?”

容娴唇角翘起,凤眸弯弯:“承蒙挂念,一切安好。”

深夜三人结伴前往楼三娘的酒肆,看着金闪闪的‘无心酒肆’四个字,容娴唇边的笑意加深了许多:“没想到三娘居然会在这个地方躲起来酿酒。”

云游风赞叹道:“容娴,你是不知道啊,三娘酿的酒可是美味,我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见过有人酿的酒有三娘酿的酒香醇。尽管这地方看起来偏僻,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容娴走进门将身上的药箱放下,弹了弹不染纤尘的广袖,唇角上扬:“我看你是嘴馋了吧。”

云游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楼三娘给了他一个白眼儿,从酒窖拿出一坛酒。

木塞揭开,清清淡淡的香气不着痕迹的钻入鼻尖,漫不经心的引诱着你上钩。

容娴眸色一深,这是三娘用自己栽种的忘忧花酿制而成的酒,酒名忘忧。

香醇的气息扑鼻而来,云游风瞪大了眼睛:“楼三娘,咱俩都认识六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么香醇的酒。”说着便伸手去抢。

‘啪’一声响,楼三娘一巴掌拍开云游风,娇声呵道:“这是专门为容娴酿的,是她最喜欢的酒了。”

这酒若是让云游风喝去,等醒过来定然是一个脑袋空白的智障,她还是看好这个蠢货,别让他干这种丢人事儿了。

云游风下意识去看容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讪讪一笑:“原来容大夫也喜欢喝酒啊,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真是见鬼了,这么多年没见,他面对容娴时的心虚感怎么还没褪去。

容娴凑上前轻轻一嗅,垂眸轻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觉得解渴而已。”

云游风顿时没话说了。

一不小心将天聊死了,容娴完全没有任何尴尬愧疚,她抬手为自己倒了杯酒,若无其事的抿了口,熟悉的气息在蓓蕾绽放,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忘忧对于世间的人来说,就仿佛痴男怨女心中的忘情水一样,只一口就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再不记得前尘往事,所有烦恼忧愁尽皆消散。

可这样的酒水对于容娴来说,仅仅只能让她平心静气片刻。

“对了,前段时间传讯不是说你在东州吗?怎么忽然就来了碎叶城?”云游风奇怪的问,但他的目光依旧直勾勾盯着忘忧酒,有些馋的咂咂嘴。

一听他问这个,容娴眼里的笑意散去,揉了揉额头,有些苦恼的说:“这两年一直有人在抓我,我也是无奈之下才离开了东州来到了这里,起码有你们在,我能轻松一些。”

随着她的名声越大,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她。

要是单纯治病她倒是不会拒绝,关键是总有一波人的画风不对,治不好就死什么的,容娴也就没心情奉陪了。

八年来,她走过了许多地方,救了无数的人,凭借着善缘已经将前世千年功力中的一半都容纳自身。但因业力加身,即便有了实力,她也不能随意制造杀孽,做事束手束脚。

后来善缘足以抵挡业力的反噬,杀个把人不用顾忌了,却因为剑帝精血所有的力量被封印住,有时想想也挺无奈的。

十三年前,剑帝精血分了三部分,一部分在她体内,一部分来不及封印被木灵珠吞噬,还有少部分在郁修体内。

随着善缘增加,业力慢慢减弱,容娴将体内的剑帝精血和木灵珠全数容纳进心脏炼化。

但剑帝精血太过霸道,似乎对于自己看不上眼的血脉全部要压制同化,因而她的力量也被剑帝精血封印,只有等剑帝精血将她体内普通的血脉全部同化后,她的实力才会解封,到时修为更上一层楼,能有多强她也说不准,但绝对比夺舍前强大。

预测恢复的时间不短,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得到安全的保障。

无奈之下只能躲着那些人,一路上行医来到此处,与好友会合。

“容娴,你知道是哪方势力在抓你吗?”楼三娘捏着酒杯问道。

不知为何,明明是普通的问话,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云游风也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想知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是谁,竟然敢动他保护的人。

容娴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云游风一眼,淡淡的说:“是紫薇城的人。”

“紫薇城?!”云游风怪叫一声,差点直接蹦了起来。

楼三娘翻了个白眼,斥道:“好好坐着怪叫什么,难道你知道紫薇城?”

云游风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紫薇城呢。

紫薇城主清波便是当年带人屠杀石桥涧的罪魁祸首,这个人用毒药控制了他一年,逼着他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若非有容娴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他了。

但清波忽然要抓容娴是因为什么,难道他知道了容娴是石桥涧幸存者的事情?!

想到这里,云游风有些坐不住了。

“游风,你看上去很焦躁。”容娴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眼里却闪过一丝流光。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一直没有打探出云游风曾经帮谁在做事,这人的嘴太严了。如今看他的态度来,紫薇城的可能性很大,无论如何,她必须确定下来。

云游风咬了咬牙,问:“容娴,你知道紫薇城的人为何抓你吗?”

容娴垂眸看着酒杯上的花纹,漫不经心道:“当然知道,清波想要我治病。”

清波城主与她师父清华真人乃是同门师兄弟,玄华山前任掌门羽化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清华真人,清波负气而去,创建了紫薇城,短短时间声望极高。

若真是清波屠杀了整个石桥涧,这件事清华真人知道吗?

第023章 勾结(二更)

容娴从来都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若清华真的知道,这些年的奔波劳碌难道都是补偿吗?未免太可笑了。

所有的念头在容娴脑中过了一遍,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

云游风被容娴理所当然的回答噎了一下,这对吗?这当然不对。

容娴的回答完全没问题,身为一个大夫,别人要抓她时,第一反应当然是为了治病。

但容娴可是石桥涧的人,而清波是屠杀石桥涧的凶手,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多想呢。

楼三娘目光闪了闪,探究的问:“云游风,你忽然问容娴这个,是知道了什么吗?”

云游风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紫薇城主便是当年屠杀石桥涧的人,毕竟容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自己的家乡,他这么一说出来容娴会怎么看自己?!

“我只是听说紫薇城主有一个常年昏迷不醒的妻子,他一直在想办法让他的妻子苏醒。”云游风沉默许久后说道。

容娴故作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清波抓我是为了他的妻子啊。”

看云游风这态度,紫薇城有八成的可能。

她扫了眼楼三娘,楼三娘会意,拿出一坛烈酒,娇声笑道:“云小子,看你这么苦大仇深的神色,难道是因为我给容娴专门酿了酒而没有给你吗?”

她掌心一击,那坛酒从手中飞到了云游风面前。

云游风下意识扒开塞子,浓烈的酒香涌入鼻中,顿时将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他端起酒坛就灌了几大口,爽快的笑道:“好酒啊,三娘,你不厚道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喝过这等好酒。容娴一来你才拿出好酒招待,不公平啊。”

容娴小口的抿着忘忧酒没有吭声,楼三娘嗤笑一声:“不公平?你要是知道我这儿还有好酒,我的无心酒肆还能安生吗?”

云游风讪讪一笑,捧起酒坛又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因为心中有事,他急需借酒浇愁。

‘啪’一声脆响,酒坛砸在了地上,云游风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醉了过去。

“云游风、云游风?”楼三娘踹了踹他,发现这人真醉过去后,手中一道红色的光团打入云游风的脑中,让他睡得更死。

搞定一切后,楼三娘走到容娴身边,单膝跪地,一副臣服的姿态恭敬道:“属下参见尊主。”

容娴端着酒杯扬眉一笑:“寒溪如何这般作态,起来吧。”

楼三娘笑容娇媚的站起身,说:“尊主,属下已将无心崖的人安排好了,不过都十三年了,他们一直很想见尊主一面。”

容娴抿了口酒没有接话,反而语气怀念的说:“无我酿酒的手艺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楼三娘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神色同样怀念:“他酿的酒一向很好。”

“很久未见他了啊。”容娴感慨了一句,便放下了这个话题。

她转动着酒杯,狭长的凤眸眯起,凌厉的寒意淡淡散出,接上了寒溪之前的问话:“见我?在无心崖上几百年不见都没见吭声,现在却天天想着见我?是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吧。让他们给我安心呆着,有异心的直接处理了。”

她看着楼三娘,意味深长的说:“寒溪,你知道的,是那些人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他们。”

楼三娘、或者说寒溪尊者楼寒溪恭敬道:“尊主的吩咐我定然会办妥的。”

容娴起身来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地看向远处的朦胧月色,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浅笑。

“当年石桥涧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跟我没关系,那伙人寻找剑帝精血来到石桥涧,我只是恰恰好在那里罢了。但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恰好,何时不好,偏偏是我刚刚夺舍之时。”容娴周身阴冷森寒的气息爆发,让楼三娘呼吸一滞。

“尊主息怒。”楼三娘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容娴平复了心神,连连冷笑:“郁氏一族少族长身怀剑帝精血,被圣山昊天仙宗宗主救走的消息想办法传给紫薇城主,盯紧了他,看他得到这个消息后跟谁联系。”

“尊主是在怀疑清波与圣山的人有来往?”楼三娘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意思。

容娴收敛心神,目光沉沉地看向圣山的方向:“不是怀疑,是肯定。我可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紫薇城主能在我刚夺舍的半个月内知道我的下落。”

查到背后的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需要有人引郁修离开圣山。当年下的封印只有十年期限,这些年她自身实力又被压制住,无法前往圣山。

如今生生多了三年,剑帝精血能量有失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必须尽快见到郁修,收回那部分精血。

“以尊主的实力,能探查到您踪迹的,也只有精通卜算的沈熙了,尊主为何不怀疑他?”楼三娘不解的问。

容娴抬眼:“沈熙确实卜算出我的下落了,他也离开圣山出现在了石桥涧,顺便带走了郁修。但他本人既然会出现,便不会再多此一举让外界那些蝼蚁出手。”

沈熙有多高傲她这个老对手比谁都清楚,那人连昊天仙宗内的人都懒得看,更何况是外界的人呢。

不是沈熙,那定然是沈熙身边的人与外界有勾结了,中间冷凝月也插了一脚,但当年仙魔大战诡异异常,其中的龌龊光凭冷凝月一人是撑不起来的。

容娴轻而易举便能得出昊天仙宗内有人与冷凝月有勾结的结论。

尽管不理无心崖的事务,但能坐上尊主之位,靠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无人能及的智计。

“让无心崖的人盯住沈熙身边的人。”容娴沉声吩咐道。

楼三娘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见尊主没有其它吩咐,楼三娘化雾而去执行命令了。

精致的酒肆内,容娴伸手似乎想要抚摸月光,月辉洒在她的手上,一层银沙仿佛白霜。

为何非要查清石桥涧的事情,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满门皆灭的也常有发生,她只需要收回遗失的那部分剑帝精血,其它无需理会不是吗?

可郁族被屠灭的景象在脑中经久不散,像极了一千六百年前容氏一族被灭时的场景。

容娴轻叹,她果真还是放不下啊。

第024章 清波(一更)

东州紫薇城,清波一身城主服坐在密室,在他面前,两名黑衣人恭敬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消息属实吗?”清波看上去比清华真人沧桑多了,但身材颀长,眉目含着一丝文气,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儒雅的文客。

左边的黑衣人肯定的说:“确定,是魔道的钉子亲自传出来的消息,而沈熙也确实在十三年前出过圣山,回去以后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孩子。”

清波转动着手上的玉戒指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看向右边的黑衣人。

黑衣人会意道:“容大夫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碎叶城。”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有出碎叶城了。”清波道。

黑衣人恭敬的说:“回主上,确实如此,属下已经派人监视着碎叶城,若容大夫出现定然会有消息传来。”

清波沉吟片刻,说:“容娴医术高明,用毒也令人防不胜防。就这么找过去无非是跟这两年一样,无功而返。青一,你去散播消息,就说东州外的晴天镇出现瘟疫,这消息必须传到容娴的耳朵里,在碎叶城与晴天镇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务必将容娴带到本座面前。”

“是,主上。”青一面具下的脸肃然一片。

清波摆摆手,他立刻飞身离开。

“青二,你带一队人先去圣山外,随时等我命令。”清波吩咐道。

青二立刻应声,然后转身离去。

密室里只有清波一人后,他犹豫了片刻,从腰间解开一枚传讯符,指尖红光一抹,剑符中传出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本尊说过不要再联系了。”

清波沉声问道:“凝月尊者,我想知道十三年前仙宗宗主是否带回去一个小孩儿?”

那边安静许久,似乎是在找人询问,之后冷凝月的声音传了过来:“确实如此,你这么关心此事,莫非那孩子很重要?”

清波咬咬牙,直接说道:“他是郁氏一族的余孽,我怀疑他身上有剑帝精血。”

现在那余孽已经在昊天仙宗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借助仙宗的势力才查到当年的真相来找他报仇。在得到剑帝精血前,他必须先保住性命,凝月尊者倒是一个不错的靠山。

冷凝月的呼吸一滞,眼里满是渴望,息心已经死了,如果有了剑帝精血,她便能掌控整个无心崖,若再将沈熙踩在脚底下,整个圣山便都在她的掌控中了。

不过——“郁氏一族只剩下一人?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她再怎么想要剑帝精血,也不愿意有人拿自己当枪使。

到了现在,清波也实话实话了:“十三年前,我听从您的吩咐前去寻找息心尊主,您指引的方向恰恰是郁族隐居地。我将郁族屠杀殆尽,本来想要抢剑帝精血,不想那滴精血竟融入到一个孩子的体内,而我被剑帝残威重伤驱逐了出来。”

顿了顿,他继续道:“后来有人放火烧了那地方,我本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不曾想竟然被仙宗宗主救了回去。”

无心崖,华丽的宝座上,冷凝月脸色狰狞了一瞬,周身凛冽的魔气汹涌磅礴,将大殿的装饰摧毁的半分不剩。

盘卧在宝座上的黑金大蛇吐了吐芯子,十分不满自己被打扰醒,它甩了甩尾巴,将冷凝月撞了个踉跄。

冷凝月脸色一裂,却不敢拿大蛇如何。

这祖宗不仅难养,脾气还大,她无数次在心里阴谋息心当年将大蛇交给她养,顺便还取了一个‘阿金’这土不拉几的名字是存心恶心她呢。

她心里想将大蛇千刀万剐,可惜打不过。

冷凝月只能将怒火朝着另一边发泄:“清波,你可真是有胆子,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瞒了本尊这么久。”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难掩急切的问:“当年你说已经杀了息心,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你想好再回答,若撒了谎,本尊就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大蛇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晃了晃脑袋看向冷凝月,刚刚好像有人叫了大魔头哦,不是说大魔头死了吗?

它用脑袋抵了抵冷凝月的背,冷凝月猝不及防下被撞倒,而且还是脸着地的。

她爬起来后头发都乱了,像个疯婆子似的朝大蛇吼道:“阿金,你没看到我在忙着吗?你再捣乱我就剁了你,去找容钰玩儿!”

阿金吐了吐舌头,慢吞吞的从座椅上爬下来,朝着后山窜去,临走前还将大殿内唯一完整的座椅给撞得支离破碎。

“……”冷凝月差点没气疯,她再次肯定,息心当年随手将阿金扔给她养就是为了恶心她的。

“尊者?尊者?”清波在另一头疑惑的唤道。

“少废话。”冷凝月像个炮仗一样吼道:“说,息心到底死没死,话出口的时候过过脑子,别给本座杀你的理由。”

清波脸色难看了一瞬,到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息心确实已死,我是真没见到神器,这么大的事,我是绝不敢骗您的。”

清波不敢说他根本没见到息心尊主,也没见到什么神器,不过若息心尊主当时真在郁氏族地,那肯定是死了,郁氏只幸存了一个小崽子而已。

冷凝月的神色这才平缓了许多,只要息心确实已死,她便不用担惊受怕那人某天重新杀回来了。

想到剑帝精血,冷凝月忍不住露出两分喜色。清波想要什么她一清二楚,这人愿意说出剑帝精血,是想用剑帝精血换自己保他一命了。

不过是蝼蚁,保他一命换得一个通天的机缘,很划算。

“自从仙魔之战后,无心崖被狴犴魔狱盯紧了,此事本尊帮不上忙。不过我无心崖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想去做的事情也会替你掩饰。”冷凝月承诺道。

说到这里,她声线阴森了下来:“你记住,昊天仙宗我无心崖帮你顶住了,但剑帝精血你若敢动,我让你烟消云散。”

清波语气认真的说:“尊者放心,在下定会将精血完好无损的交给您。”

话音落下,传讯符化为飞灰。

清波坐回原位,目光闪烁。

若能活着得到剑帝精血,他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将其交给冷凝月呢。

第025章 看诊(二更)

清波起身换了一身黑色锦袍,蒙上脸颊,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密室中。

在他消失后,密室中一团不显眼的黑雾缓缓的消散。

碎叶城,云游风宿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大惊之下看向窗边的人影,不可置信道:“容娴,你怎么这么狠心,我醉了都不将我抬到床上。”

容娴转过头来,眼里带着狡黠的说:“你也不看自己多大的块头,你以为我能搬动你吗?”

云游风头疼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奇怪的问:“三娘呢,怎么不见她了?”

“难为你还记得我,醒了就过来喝醒酒汤。”楼三娘端着一碗热汤袅袅走来。

云游风脸色一喜,快步上前端起碗一饮而下,哈哈大笑道:“还是三娘对我好啊。”

他也不想想,楼三娘真对他好也不可能扔着他在地上睡一晚上啊。

对这么一个缺心眼,容娴也懒得理会。

楼三娘也有些哭笑不得,她指着一旁的水盆说:“我已经打好水了,你去洗把脸。”

云游风嘿嘿一笑,走过去擦了把脸问道:“对了,容娴今日准备做什么?”

容娴今天换了一身绿裙外配银纱,腰间依旧系着那装着不知丹药还是药草的荷包,比昨日少了几分清贵大气,多了几分温柔婉约。

她提起一旁早就整理好的药箱,边走边说:“我去镇上最大的唯安药堂坐诊。”

“你昨夜才奔波至此,不歇息一日再看诊吗?”云游风放下帕子说道。

容娴抬头看向他,目光柔和,仿佛站在云端俯视凡人的神袛,用她那温和的目光带着悲悯的垂怜看着世人:“我可以休息,但病人耽误一天也许会有生命安危呢。”

云游风心中感慨容娴心性纯善,但面上却有些无奈:“病人是看不完的,你没来时那些人不还是那样吗?一天而已,他们还能病死不成。”

容娴眸色清亮温柔,声音坚定的反驳:“那不一样,既然我已经来了,病人就在我眼前,我当然要尽全力去医治他们,让他们脱离病痛的折磨。医者先修德,需怀有大慈悲,怎能心存侥幸。”

云游风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虽然觉得这种至纯至善之人迂腐可笑,但心底却忍不住的佩服,这世上能有几人坚守自己的原则,愿意为了别人而奔波操劳。

看着容娴离开,他才快速的将自己打理好,拿起刀慢悠悠的跟了上去,现在紫薇城的人一直在抓容娴,他暗中护着还能放心些。

这人明明小时候遭遇那么可悲,如今还能成长的这么优秀,心性还这般纯善,让他不得不佩服。

容娴来到唯安药堂后,药堂的东家早已等候在这里了。

看到容娴背着药箱而来,他连忙迎了上去,一脸荣幸的说:“真是您啊容大夫,早上有人来通知我说您会来,我还以为是别人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呢。”

容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六年未见,东家富态了。”

东家哈哈一笑后,感慨道:“六年前碎叶城出现一场时疫,您在这里停留了三个月,不眠不休六天六夜终于控制住了疫症,自己却病倒了,当时城中百姓吓坏了,好在您没事。如今再见,看您精神依旧,我也就放心了。”

容大夫看病时总是不顾及自己,让他也跟着担心,唯恐这人在不知道的地方将自己给累坏了。

容娴跟着他走进药堂,来到她六年前的座位上,略带感激的说:“承蒙东家挂念,这么多年了还保留着我的位置。”

东家连忙摆摆手说:“您千万别跟我客气,这也是大家的意思。”

“是容大夫吧?”一位弓腰咳嗽的老妇人看了容娴许久后,终于面露笑容的问道。

其他人听到容大夫这三个字,刷的一下转头朝着容娴看去,面前的容大夫看上去十分年轻,长得也十分漂亮,那一身气质也温柔婉约,让人心神亲切。

“娘,这就是容大夫吗?像个仙女一样。”一个红着脸躺在自家母亲怀里的小姑娘惊叹的说。

女人亲亲小孩儿的额头,眼睛一酸,激动的说:“对,这就是容大夫,有她在,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容娴对着老妇人颔首,笑容亲切道:“原来是王夫人,六年未见,您丁点儿没变,好像我们昨日才见过一样。”

王夫人被容娴的话逗乐了,她扶了扶发簪,开心的眼角的皱纹都冒出来了,身为女人,谁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容貌呢:“容大夫净会捡好听的来哄我这个老太婆。”

容娴凤眸微弯,拿了一根银针走过来:“我说的可是实话,夫人应该信我才是,不然我就要难过了。”

王夫人掩嘴一笑:“信信信,我不信容大夫还能信谁啊。”

容娴轻声一笑,来到刚才说话的小女孩儿身边,摸摸她的额头,说:“烧的这么厉害,给你扎一针就舒服了,怕吗?”

小女孩摇摇头,十分坚强的说:“我不怕,娘说容大夫扎针一点儿都不疼。”

容娴温柔的摸摸小孩儿的脸蛋,安抚道:“嗯,一点儿都不疼,很快就会好的。”

她针尖上凝聚了一丝灵气,迅速的扎下去又拔出来,看着小孩儿脸上的红晕褪去,这才对着孩子母亲说道:“我开些药,你回去给孩子喝上两天就没事儿了,孩子还小,让她尽量别玩儿水,也别吃凉的东西。”

女人摸摸女儿的额头,发现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烫了,高兴的说:“容大夫,谢谢您,谢谢您。”

容娴走到座位上,提笔在纸上写着药房,她握笔的姿势显得潇洒中带着沉稳,让人下意识的安静了下来。

将药房递给学徒,她嘴角含笑道:“去吧,抓完药回去熬了就好了。”

女人连忙抱着孩子跟着学徒走了,王夫人这才来到容娴面前,说:“容大夫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

容娴温柔的说:“医术高些便能救更多的人,我所愿也。

她替王夫人把把脉后,看了看她的舌头,提笔边开药方边说:“没什么大事,最近气候转变过快,您可能不适应,再加上吃食上的不注意才会引起咳嗽的,这帖药先喝三天。”

第026章 瘟疫(三更)

容娴将药方递给王夫人,细心叮嘱道:“不咳嗽了就不用喝了,鱼虾类的东西要忌,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王夫人听到她的话高兴极了,怪不得人都说容大夫医术天下第一呢,那些个庸医一个个的都治不好自己,在容大夫这里一帖药就好了。

拿到了药方,她也没有打扰容大夫给被人看诊,连忙跟着丫鬟离开了。

药堂屋顶,云游风抱着刀平躺着,脸上的神色非常放松,连那痞痞的笑意都变得温馨了起来。

听着容娴温声安抚着每一个病人,没有半分不耐和厌烦,他忍不住想,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有清波那种狠辣歹毒的恶人,却也有容娴这种至纯至善之人。

也因为有容娴这类人在,才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希望。

等容娴将所有病人全都看完后,夜幕降临,碎叶城也安静了下来。

她靠在座位上揉着发酸的手腕,揉着揉着似乎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所有人眼里,容娴可是一个术法不精的战五渣大夫,忙碌了整整一天连口水都没喝上,这时候若还神采奕奕的,还不如直接告诉别人她有问题呢。

容娴趴在桌上看似睡着了,实则将大部分心神沉浸下去,努力催动心脏中的剑帝精血,有云游风在,她的安危不用担心,只留下一丝神识注意外界的情况。

耳边是心脏缓慢的跳动的声音,‘咚哒’、‘咚哒’,一下又一下。

每次跳动都能同化一丝血液,那强横的封印也松动一分,直到体内血液全部转化完成,封印便自动解开,那时她的实力便恢复了。

只有自身够强,她才不畏惧任何人。

烛火晃动了下,云游风从窗外钻进来就看到容娴眉宇间带着浅浅的倦意睡着了。

他沉默许久,从后面的卧房拿出一条薄被轻轻给她盖上。

自己轻手轻脚的整理桌面上记录每一个人病情的纸张,整理完后,又翻看了下药柜中缺少的药材登记下来。

等忙完他才叫醒了容娴:“容娴,回家睡,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太过疲惫下更容易生病,且容娴不像他和三娘有浑厚的灵气护身,寒暑不侵。

容娴听到他的声音,心神一动,似乎因为睡得还迷糊,声音带着一丝暗哑:“不回家,我没有家。”

云游风呼吸一滞,下意识去看她枕着的手臂,那苍白通透的石头让他的心颤了颤。

他猛地出手点住容娴的睡穴,看着这人即使睡着了,周身也萦绕着一层温暖柔和的气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人啊,还是不能做亏心事的。”云游风喃喃一句,伸手将人抱起,脚步飞快的回到了酒肆,将人放在卧房交给楼三娘照看。

当阳光洒金屋内,容娴意识回归,睁开了眼睛。

简单用过饭后又精神饱满的去了唯安药堂,她一连看诊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已经没有了那么多人,重病病人也已经看完了,剩下的小病这里的坐诊大夫便能搞定。

这时她拿起曾经记录下的那些出不了门下不来床的病人名单,背着药箱一个个出诊去了。

云游风无奈跟随,本以为这人能轻松些日子,没想到比前三天还操劳。

她一天出诊四家,忙的脚不沾地。

到了出诊的第二天,她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背着药箱朝回走去时路过一个茶疗,听喝茶的人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我是说真的,我大舅舅从晴天镇逃了出来,那里瘟疫横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城都被封了。”

“啊,不会吧,咱们这里没听说啊。”

“咱们这里当然不会听说了,城被封了,知情人全都被关在里面了,你从哪儿听说,要不是我大舅舅早一个时辰出门,恐怕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坐在茶桌上的两人聊得唾沫四溅,听闻这个消息的容娴脚步顿住,眉宇间带着担忧的走了过来:“两位小兄弟,打扰了。”

灰色衣衫的少年放下茶碗,疑惑的问:“有事吗?”

容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我不小心听到小哥说的话,想问问小哥,晴天镇真的出现了瘟疫吗?”

少年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当然了,这是我舅舅亲口说的,你问这个干嘛?你有亲戚在晴天镇吗?”

容娴摇摇头,摸着药箱说:“我是一个大夫,听闻有瘟疫横行,忍不住担心那里的人。”

“大夫?现在还有哪个大夫愿意去啊,去了就是死。”少年有些悲哀的说。

容娴眉眼一弯,笑容温暖道:“不会的,他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说完,她快步朝着酒肆而去,准备整理东西前往晴天镇。

在她离开后,刚才还在谈论瘟疫的二人对视一眼,转身融入人群中消失了。

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二人朝着黑暗中的人拱了拱手道:“大人,已经办妥了。”

阴影处一道人影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马车夫的衣服,娃娃脸上满是肃杀:“知道了,退下吧。”

而此时回到酒肆的容娴虽忙着整理东西,但神色却淡然的看不出丁点儿着急。

云游风一直跟在容娴身边,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论。

这会儿站在门口看着容娴着急整理东西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就算你再着急,也歇会儿再走吧,这么多天了你一直在奔波,身体怎么能撑住。”

容娴回过头来,脸上平静的神色已经被焦急和担忧替换:“怎么能不急呢,救人如救火,瘟疫不是别的病,那是无时无刻都在死人,我早去一会儿便能多救一人。”

说话间,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着两件换洗衣物,拿着药箱便准备出门。

云游风想拦住人却没有理由,听到有瘟疫时他也很担心,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能傻兮兮的跟在人后面。

门口,楼三娘正给客人送酒,见到二人这副姿态,连忙上前询问:“容娴,你和游风去哪儿?”

第027章 圣山

云游风没有隐瞒楼三娘,反而想她劝说容娴先留下来:“刚才我跟容娴听说东州晴天镇有瘟疫,这会儿容娴急着赶过去。三娘,你帮我劝劝她,她从来到碎叶城到现在,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又要长途奔波,还没赶到晴天镇就累垮了怎么办?”

楼三娘白了他一眼:“容娴虽然和善,但一旦做出决定谁都改不了,你现在不应该劝她留下来,而是想着用什么方式让她能更轻松的到晴天镇。”

云游风恍然,匆匆前去雇佣马车,容娴和楼三娘并肩朝着城外走去。

“尊主,您明知这条消息……”楼三娘疑惑的问。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娴打断,容娴回身看着跟马车和车夫一起赶来的云游风,假惺惺道:“三娘,为医者,当心怀慈悲,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便是救众灵之苦。所以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都得跑一趟。”

“若你白跑一趟呢?”楼三娘配合问。

“无妨。”容娴轻轻笑起来,她的笑容就像冬日煦阳,让人心生暖意,又像醇香的美酒划过喉咙,让人有种醺然醉意。

“如果此事是假,对我来说晴天镇的人没事,那岂不是很好?”她看向楼三娘,清亮的凤眸像是洒满了月辉:“可如果此事是真,晴天镇的人正处于生死边缘徘徊,我去了这一趟,当万分重要。”

楼三娘了然,自家尊主这是准备以身犯险给清波城主设套了。

刚刚赶过来的云游风不知内情,顿时被这番话感动的在心里哭成了狗,他说风就是雨道:“容娴,我跟你一起去吧。”

容娴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无奈,她还没说话呢,楼三娘就一巴掌糊在了云游风后脑勺:“你去干什么,孤男寡女也不知道避讳些。”坏了尊主的大事我扒了你的皮。

这理由很强大,顿时让云游风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容娴洒脱一笑:“好了,我就是去治个病而已,你们就当我出了一个比较远的诊。”

“说的倒是轻松,晴天镇离这里远着呢。”楼三娘捏着帕子哭哭啼啼道。

云游风也有些难过,但为了那么点男子气概,硬是板着脸道:“好了三娘,别哭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等容娴忙完,我们还会再见的。”

看到他那难看的脸色,容娴轻笑道:“游风,这八年来,我去过很过地方。”

她带着怀念与感叹的说道:“广袤的中原大地热闹繁华,海边的狂风卷积滔天巨浪震撼人心,极北的冰川雪原苍白庄严,顺风席卷而上的沙尘于肃杀中归于宁静……”

回过头来,她认真的说:“自从八年前救了你后,我便发现你好似没什么目标。既然如此,那便四处去转转看看,到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的奇妙和人类的渺小。”

云游风品味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会的。”

容娴说的太吸引人了,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出外游历一番。

他朝着车夫道:“照顾好容大夫。”

车夫压低了帽子,稍稍改变了声音,唯恐被云游风认出来。

该死的,青二不是说这人死了吗?竟然命大的又出现了,如今只希望这人不会坏了他的事。

车夫努力低着头点头哈腰道:“您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容大夫渴了饿了。”

三人依依惜别,容娴坐上马车朝着晴天镇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门再,在一片荒郊外马车突然停下,认真驾车的车夫眼皮一重,晕了过去。

马车内,容娴翻着书,漫不经心的问:“晴天镇的情况查明了吗?”

马车外,突然出现的曲浪恭敬回道:“已经查实,此事确实有假,消息乃是紫薇城放出的。”

他扫了眼睡着的车夫,继续道:“马车夫也是紫薇城的人。”

容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目光半分也没有从医书上挪开,她似完全不在意,随口吩咐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给城主府安排好人,能安排进去最好,安排不进去就想办法收买,收买不了就取代,总之紫薇城主府内必须有自己人。”

“是,属下明白。”曲浪忙应道。

他等待了片刻,知道容娴没有别的吩咐后,伸手一抓,车夫体内的黑雾钻出来消散,他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片刻后,车夫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掀开帘子。

容娴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歇够了就走吧,晴天镇的人等不了多久。”

车夫脸上连忙挤出一抹笑道:“是,是。”

他放下帘子,娃娃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半晌也找不出为何会突然打个盹儿的疑点,只能驾着马车继续朝前方驶去。

波涛汹涌的海上,一页扁舟快速朝着海浪中心驶来。

陡然,扁舟停下。舟内两道身影化为流光朝着虚空中悬浮的圣山窜去。

昊天仙宗内,沈久留正在崖边修炼。

他习的乃是剑术,剑意似君王般无情,又似仙人般冷清。

剑气弥漫,竟似连这如春的山崖也戴上了他如霜雪般冷然的剑意。

他一袭白袍上并没有绣着与沈熙同样的荷花,反而是一串串杉树花。

自十三年前醒过来后,他记忆全失,唯一拥有的便是脖间挂着的荷包。

荷包上的杉树花红的耀眼,好像鲜血一样。

梦中,好似有一人一直护着他,为了他不知生死,她的血烫的他心口揪着疼,可他偏偏不记得那人了。

身形飘转间,他的剑刺破水珠,眉目清冷淡漠,眉间一抹朱砂平添了几分贵气,让人下意识的敬畏。

忽然间,沈久留手中的剑违背常理的转了个弯,剑气好似从天际洒下,跟他这个人一样,清冷中带着仙气,不似人间所有。

然后,剑气被人挡住了!

沈久留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剑光清清凌凌,美轮美奂中藏着惊人的杀机。

直到暗处的人难以抵挡,被剑气刺中现出了身形。

剑指不速之客,沈久留语调没有半分起伏:“你是何人,竟敢闯入圣山?”

第028章 出山

不速之客先是细细打量了下沈久留,这才满是不甘的说:“没想到一个郁族余孽,在圣山长了几年也有了这般仙人姿态。”

沈久留瞳孔猛地一缩,郁族这个词他无比熟悉,每个月承受噬心之痛时便会出现在他脑中,还有梦中那一声声呼唤……

在沈久留出神之际,一道黑雾飘过,等沈久留抬头看去,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活捉。”他话音落下,数道流光朝着黑雾的方向追去。

沈久留在原地等了许久,直到属下空手而回。

看着地上的鲜血,他眼里闪过一丝莫测的情绪。

来人都追到了圣山,看来他身上是有能让那些人飞蛾扑火般的涌来的东西啊。

“久留,久留你没事吧。”听说沈久留遇刺,铃兰扔下手里的事情连忙飞奔而来。

见地上有一滩血迹,她有些慌乱的问:“久留,你伤在哪里了,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了?”

她手足无措的上前摸着沈久留的身体,唯恐沈久留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伤痕。

沈久留后退一步,目光忆如往昔般清冷:“师姐无需惊慌,我无事,这些血迹是那刺客的。”

看到师弟躲着自己,铃兰眼里隐隐有些难过,但听到师弟没有受伤,又高兴了起来:“师弟没事就好。”

她气愤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居然敢闯入仙宗刺杀你,我告诉爷爷,让爷爷一定要将那人抓住。”

沈久留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师姐,我决定离开圣山。”

铃兰一愣:“离开圣山?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沈久留站在崖边,看着海风卷起的一层层海浪,乌发翩飞,白衣飘飘,恍如乘风而去的谪仙。

就在铃兰以为得不得答案时,沈久留清淡缥缈的声音传来:“圣山很好,但我有遗憾未了,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今天那刺客一句‘郁族余孽’让他如鲠在喉,如果他真的是郁氏一族的人,是不是代表着其他族人已经全都不在世上了?

想到这里,沈久留便就觉得心痛难忍:“师姐,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查清我的身世,查清我遗忘的过去。”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铃兰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对着沈久留道:“我陪你一起离开。”

沈久留直接拒绝了:“师姐,这是我的私事,我想一个人去解决。而且,大长老和师尊一定不会让你离开圣山的。”

“那你回来我们就成亲。”铃兰鼓起勇气说道。

沈久留看着她眼里的忐忑紧张没有任何心软,目光清凉冷淡:“师姐,你知道的,我从未考虑过感情的事。”

铃兰听到他又一次拒绝自己,吸吸鼻子差点哭出来,忍了好久才闷声说道:“那你回来后,要是考虑感情了先考虑我。”

沈久留握着剑转身离开:“师姐,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一切随缘吧。”

看着沈久留离去的背影,铃兰终于忍不住站在原地哭了起来:“沈久留,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沈久留听到她的哭喊,神色没有半分动容,脚步停都不停直接离开了。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心动、没有怜惜,所以也不需要考虑。

他神色冷寂的朝着宗主闭关处而去,既然要离开,还需跟师尊禀告一声。

来到石洞前,他直接跪了下去,清冷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悲哀:“师尊,弟子想要离开圣山,弟子忍受不了夜夜噩梦的惊扰,也想知道被遗忘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

梦中的凄惨哀嚎,那滚烫的让他痛苦万分的血腥,那一声声‘郁修’都让他难以忘记。

“我想知道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去了哪里。”

是否有人跟他一样幸存,或者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苦苦挣扎。

“他们拼命让我活了下来,可我却将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他们,多么悲哀。

“师尊,我不想这样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了。”

许久之后,洞内传出沈熙的声音:“去吧,待解决了你的事情便回来。”

沈久留脸色一喜:“是,多谢师尊。”

清波被人直接提着脖子扔到了海上的扁舟上,那人不屑的说:“真是个废物,几百岁的人了,居然连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儿都打不过。”

清波脸色涨红,但他也知道面前的人惹不起,勉强挤出一个笑,说:“是在下判断失误,早知道郁氏余孽的修为晋升如此之快,在下绝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谁曾想那个余孽居然天赋绝佳,怪不得仙宗宗主要收他为徒呢。

那人冷笑一声:“若非在仙宗地盘,我等魔修不合适出面,哪用得着你这个废物,抓不到人还打草惊蛇了,差点让人顺藤摸瓜追进我无心崖。”

清波被人当孙子一样训斥却不敢表露半点不满,那人看他这副姿态也没劲儿透了,无趣的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尊者会为你扫尾的。”

青二走上前扶着清波上船,灵气涌动,扁舟很快消失在大海中。

清波离开的第二天,沈久留辞别了圣山众人,御剑而去。

崖顶,铃兰看着剑光划过天际,莫名有种师弟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她双手合十,喃喃道:“沈久留,我在圣山等你,一直等着你。”

无心崖,冷凝月收到沈久留离开的消息后,顿时惊喜的跳了起来,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没有仙宗的庇护,一个小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立刻给清波传信,并派出心腹离开圣山前往紫薇城,协助清波取得剑帝精血。

没错,只能协助。

圣山之上,若魔修只是出山倒还罢了,但若出了手,不仅有狴犴魔狱的压制,仙宗便会有对应的人出山以防魔修为祸人间。

冷凝月再怎么自负也不敢这么干,她若明目张胆的让自己人在外作天作地,下一刻沈熙就有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算计死了息心尊主,但冷凝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是绝不敢正面跟沈熙怼的。

第029章 识破(月食加更)

圣山外,容娴正靠在马车内闭目修炼,已经平安行驶了五天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容娴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道流光:“何事?”

马车夫揭开车帘,掀起草帽后的那张娃娃脸十分熟悉:“容大夫,我家主人请您走一趟。”

容娴躺在软塌上,神色状似露出一抹讶然:“是你。”

马车夫便是带人追了他两年的那波人首领,从第一眼见到这人时她便已经认出来了。

若不是在计划之内,她也不会这么配合。

容娴好似想到了什么,语气染上了几分喜意,假模假样道:“既然是你家主人设法抓我,是不是晴天镇的瘟疫并不存在?”

青一沉寂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容娴在如此紧要关头关心的不是自身的安危,反而是素不相识的百姓。

“仁心仁术,至纯至善,容大夫当得起如此评价。”青一由衷的感慨完后,很渣的说:“没错,晴天镇的瘟疫不存在。”

容娴见他没有半点欺骗人的愧疚,也心安理得的与他胡扯了起来,她就着原本担忧的神情唇角微弯,眉角眼梢全是舒心的喜悦,假惺惺感慨道:“天道在上,总算没有让众生沉沦痛苦之中。”

青一噎了噎,憋了半天一个字儿都没憋出来,只能黑着脸便上了马车。

同时,数道身影从四周而来,像是护卫一样守在马车四周,护送着马车拐了个弯儿朝着紫薇城而去。

碎叶城内,云游风又偷了楼三娘一坛佳酿,想起楼三娘因为气愤而显得娇媚的脸蛋,不禁畅快一笑。

他大笑的喝了两口,晃晃悠悠的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忽然,一道叫卖声响了起来:“快来看一看咯,这可是晴天镇的白醋,闻起来就香,用来调菜味道更是尚佳,客官买点回去吧。”

晴天镇?

云游风转过身,快速的来到小摊前,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这醋是晴天镇的?”

摊主点点头,肯定的回道:“是啊,这可是正宗的白醋,我朋友昨天才运回来的。”

昨天?!

云游风心下咯噔一跳,直接就问道:“晴天镇是否发生了瘟疫?”

摊主被吓了一跳,一脸晦气的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买醋就不买醋,怎地还造谣了。晴天镇从来就没发生过疫病,容大夫曾路过可是说了,咱这醋煮起来能防很多病的。”

云游风脸色微变,抱着酒坛子就朝着无心酒肆而去。

楼三娘正在擦桌子,看到云游风回来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云游风,你还有脸回来,讨打来了吗?”

云游风没有心思与她胡闹,沉着脸说:“三娘,容娴可能出事儿了。”

楼三娘面上顿时没了笑意,严肃的问:“怎么回事?”难道那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受伤了?

云游风将刚才在大街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后,着急的说:“我就说之前听到消息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有人设套。能不择手段都要抓到容娴的,除了紫薇城的人我想不出谁了。”

楼三娘听罢,心里却平静了下来,晴天镇的事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但她不能被云游风发现端倪,便满脸着急,颇有些六神无主,将好友遭遇不测就没了主心骨的弱女子形象演的淋漓尽致:“容娴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那些人想方设法抓了容娴想干什么,游风,怎么办,怎么办?”

“三娘,你先别慌。”云游风见自己将人给吓着了,连忙安慰道:“我先去查探下情况,若有消息,我传讯给你。”

唉,关键时刻还得靠他。别看楼三娘平时凶巴巴的,内里还是个小女人啊。

下一刻这个小女人就对着他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云游风差点哭出声,哎哟我的姑奶奶,这个时候您就别添乱了好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平时打架也都是我让着你的,你跟去出事儿了我来不及保护可咋整啊。

他好说歹说才将楼三娘给哄住了,连忙抱着刀飞快的溜了,唯恐慢一步又被缠住了。

楼三娘站在酒肆外面,看到云游风落荒而逃,嘴角的笑意慢慢染上了几分邪异。

尊主能有这么为她着想的朋友,也不枉当初救他一命了,是个感恩图报的。

她刚走进屋内,房门猛地关上了。

“尊者,沈久留已经离开了圣山,阿柒也跟着离开了无心崖。”一道黑雾停在楼三娘面前说道。

既然阿柒离开了,那容钰是否也会悄悄逃出来?

想到那个孩子,楼三娘有瞬间的失神,心底蓬勃的杀意如何都忍不住。

她……想杀了那个孩子。

回过神来,楼三娘下令道:“云游风也出城了,让咱们在紫薇城的人引他与沈久留碰面,做得隐秘些,即便云游风察觉到不对也只能查到是紫薇城的人所为。”

“是,尊者。”黑雾领命后消散在半空中。

楼三娘来到窗前,双手飞快的结印,一张好似网一般的能量飞向天空。

十天后,东州紫薇城,城主府外。

稍显简陋的马车停了下来,一直护送马车的护卫见到达了目的地,身形迅速消失。

青一揭开车帘,恭敬道:“容大夫,已经到了。”

容娴走下马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天边的浮云,浮云迅速的组成了一句话:事情已办妥。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心情也上升了一个指数,也有心情敷衍别人了:“原来你家主人是紫薇城城主。”

青一接过她的药箱,态度十分谦卑:“让容大夫奔波多天实属无奈,府内已经备好客房,容大夫请。”

容娴不紧不慢的朝着府内走去,看着这假山池塘、亭台楼阁,故意问道:“城主呢?”

她本人清楚清波在哪里,干了什么,但‘容大夫’这个普通人却不能够知道这种隐秘。

“城主有要紧事出门了,不过接到容大夫来此做客的消息后,城主已经回复,三日内必将赶回来。”青一的话说的很漂亮。

容娴神色带着嘲讽:“做客?你倒是会用词。”

不过,三日吗?

容娴眼神闪了闪,心中啧啧称奇,清波这么急匆匆地来回奔波,也不怕身体被掏空。

青一面色不变,好似容娴嘲讽的不是她一样:“容大夫,请。”

容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过药箱朝着客房走去。

第030章 师叔

见容娴离开,青一才松了口气,明明是一个术法不精的大夫,怎么给他的压力给城主还重。

他招来两个修为较高的修士,吩咐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若容大夫有何需要,务必办好。”

“是。”两人齐声应道。

屋内,容娴站在窗前,目光深邃的看着外面。

那人刚才说清波会在三天内赶回来,看来清波对他的妻子很重视啊,让他拼命的从圣山赶回来。

让人准备水沐浴后,容娴拿了本医书放在软塌上以防万一,她身形一转,盘膝坐在榻上催动剑帝精血,转化自身血液。

第三天清晨,正在修炼的容娴忽然睁开眼睛,随手捡起旁边的医书,身形一歪,已经懒散的躺在了榻上。

她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书,好似看得十分认真。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敲门声:“容大夫,您醒了吗?”

容娴应了一声,道:“进来吧。”

婢女推开房门,看到容娴正在看着医书,连忙低下头说:“容大夫,城主已经回府,这会儿在大厅请您过去。”

容娴放下书,态度和善的说:“你在外面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去。”

婢女恭顺的退出去等在了门外,等容娴再出来时,身上的白袍已经换成了紫服银纱。

她跟在婢女身后,轻步缓行,即便很想见到那位城主,她却看不出半点急切。

来到大厅外,两边的守卫弯了弯腰以示恭敬。

容娴的脚步顿了顿,因为她发现大厅内出现了一个熟人。

那位曾经跟在冷凝月身后的小狼崽,如今看来,似乎已经长大了。

容娴神色平静地走了进去,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停顿并不存在。

清波身着深红色的城主服迎了上来,略显苍白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意:“容大夫来了,本座盼了两年,终于将您给盼来了。”

容娴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一瞬,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这人的气息跟十三年前石桥涧那伙人十分相似但也有些不同,难不成是两拨人?

她微微叹口气说道:“师叔‘盼人’的方式倒是格外有趣。”

师叔?

清波目光怀疑的看了看容娴,许久后才试探道:“你是玄华山弟子?”

容娴微微斜着头说:“家师清华真人,因弟子身体不适合练剑,所以改修了医道,如今已有八年未曾回玄华山。”

她话锋一转,更加诚挚的看向清波道:“小时候师父曾经提过师叔,不曾想围追堵截弟子两年的人居然就是您,若您早日表露身份,弟子便不麻烦师叔百般算计,亲自上门了。”

‘围追堵截’这四个字说出来,气氛顿时就特么尴尬了好么。

清波如何尴尬不自在暂且不提,面上他硬挺着惊喜,直接顺坡下驴道:“原来名震天下的容大夫是师侄,师侄能力出众,我这做师叔的也面上有光。”

他转身坐在主位上,伸手邀请道:“容师侄也坐,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师侄可要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了。”

容娴端起桌上的茶杯,似笑非笑的说:“当然,不然也对不起师叔的费心布局了。”

这次见面,她对这个师叔很失望。

本以为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没想到心狠手辣是真,却心胸狭隘,难成大器,武道之路已经被他越走越窄,没有意外的话此生都不会突破了,难怪他如此着急剑帝精血。

清波脸色一沉,周身强大的气势在整个客厅蔓延,就连站在门外的守卫都惊恐的跪在了地上。

容娴面不改色,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漆黑的眸子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态度从容温和。

并非表面的伪装,也并非因为家世环境而来的习惯,而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透露出来的风骨,是一种不惧生死的强大,也是一种视万物于无物、或者说视万物平等的大慈悲。

容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叹,这等气势都拿出来献丑,没看到身后的小狼崽子都嘲讽了起来吗。

清波不知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多么愚蠢,他看着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气势尽数收敛,说:“你师父将你教的很好。”

容娴放下茶杯,扬眉一笑,她气质温婉柔和,短短相处的这段时间透出了极好的教养,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古墨画卷般的典雅:“您过奖了。”

清波犹豫了下,说:“一会儿还请师侄陪我去一个地方。”

容娴叹息道:“师叔直接吩咐便是,弟子总不会拒绝您的。”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后,一直跟在清波身后的人觉得无趣便离开了。

这时清波才带着容娴走进书房,打开机关,书房后面是一处极深的密室,密室中传来的冷气让容娴眸光一闪,似有不适的拢了拢衣服。

嘛,容娴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忘不掉自己是个战五渣的大夫人设。

清波极有眼色的从一旁取来披风给她,歉意的说:“是我疏忽了,竟然忘记了师侄术法不高,抵御不了这里的寒冰之气。”

容娴接过披风披在身上,道了声谢便跟着走进了冰室。

冰室内放着一张冰床,女子一身粉色长裙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她的周围摆满了雪莲花,她就像个仙子一样。

“她很美对不对?”清波走到冰床边,伸手抚摸着女子的脸庞,痴痴的问道。

容娴点头,确实,这女子很美。

清波目光痴缠的看了女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我的妻子曾水,刚才一时失态,让师侄见笑了。”

容娴宽容的笑了笑,体贴的转移话题:“师叔让弟子来这里,是为了救治夫人吧。”

清波点头,说:“水儿已经昏睡二十年了,当初我年少气盛结了不少仇家,害得水儿被连累濒死,这些年来我用尽了手段才维持了她一线生机。”

更重要的是,曾水这一丝生机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容娴想了想,指尖一弹,一道银丝穿着银针从手中弹出,绑在了曾水的手腕上。

她指尖搭在丝线上,眉目沉静安然。

第031章 噎住

容娴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清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她收回丝线,面上稍稍缓和了些,对着清波说道:“修士本可以以灵力修复自身伤势,而夫人却因为丹田破碎,只能靠外力。而她身体因伤衰竭,连药物的灵气都承受不住。夫人能维持生机这么久,师叔真是费心了。”

听到容娴将妻子的情况一字不错的说出来,清波激动的问:“师侄可有法儿治?”

容娴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流光,曾水这点伤势木灵珠内的灵气转上一圈便完好无损了,但她不愿意暴露自己,也不愿曾水很快好起来。

她好不容易有了借口来到紫薇城,计划都没有实施呢。

所有念头不过是转瞬间罢了,容娴装模作样道:“可以治,但耗时不短。”

清波这会儿哪管的上耗时啊,能治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师侄尽管治,有需要的东西我会亲手准备。”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几个月了。

容娴颔首,从药箱中拿出银针,针上灵力闪烁,她飞快将银针刺进嬴水体内。

等待了片刻后,才一根根将银针拔了下来。

“这样就行吗?”清波在一旁询问道。

容娴将银针一根根放好,似是无意间将一根银针掉在了冰层上,很快便被寒冰冻结。

清波此时全身心的都在妻子身上,并没有发现这一幕。

容娴将银针放进药箱后,肯定的说:“这样就行,我先为夫人调理身体机能,急不得。”

她装模作样地拢了拢披风,假惺惺的轻咳了两声。

虽然她修为被剑帝精血封印住,但也能强行动用一丝灵力。外表虽与普通人无异,但强大的灵力也会自动护主,这点冷气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不过‘容大夫’术法不精,还在普通人范畴内,当然要多注意些了。

清波也意识到以容娴的废柴体质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出事的,好不容易有一个能治好妻子的人,若妻子没好她先倒了,那也是倒霉了。

清波连忙将人带了出去,并准备了一条火狐披风,下次容娴再进冰室时能好受一些。

回到房间后,容娴敲定了治疗曾水的计划便走到桌前。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她的动作轻巧而优雅,目光看似温柔,但眼底却平静无波,总给人一种好似被寒冰封住一般。

不一会儿,小巧的纸鹤便在手中形成。

她指尖弹出一抹灵光击在纸鹤身上,诡异的是手中那纸鹤竟然动了动。

那双被容娴亲手折出来的翅膀扇了扇,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容娴的手心,展翅飞向虚空。

而此时,云游风跟着查到的零星线索来到了北州。

追着那群踪迹可疑的人来到北州后,云游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调虎离山了。

他用力拍了下脑门儿,响亮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发笑。

天色已晚,他只能在这片树林里将就一晚了。

生好火后,云游风抱着刀靠在树上坐好,心里总是不得劲。

那些人绝对是紫薇城的人没错了,但这些人引开他到底想干什么,别是想对容娴出手吧。

若容娴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事情,他哪还有脸面去见三娘,见不到三娘就喝不到美酒,人生也会无趣的很。

深夜,刚才还熟睡的云游风睁开眼睛,眸光清亮犀利,完全看不出他刚才已经睡着了。

站起身循着那若有似无的闷哼声而去,借助昏暗的月光,他看到靠在树上眉宇间一抹朱砂如仙般的青年额上满是冷汗,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难道是受伤了?

云游风将手里的丹药一股脑的塞进青年的嘴里,眼看青年还痛的厉害,他又掏出一个瓷瓶准备继续塞,却不料手被紧紧扣住了。

沈久留费劲全力拉住来人的手,断断续续道:“多、多谢兄台,不用丹药了,这是老毛病了,天亮、就好了。”所以别塞丹药了,他被噎住了-_-||

看了眼天上的月牙,沈久留垂眸默默地忍受着,从每月月圆之夜的噬心之痛到每三天复发一次,而他出了圣山后居然成了两天一次,这其中的变化到底代表了什么?

“麻烦兄、兄台了。”沈久留白着唇说道。

云游风却不敢真由这人这么疼着,他看了看四周荒凉的环境,一把扛起没有反抗力的青年飞快的朝着紫薇城而去,边走边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看你的模样很痛苦,我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带你去找她。”

大夫?他这可不是病,大夫哪能治得好,不过这人一片好心却让他觉得温暖。

“她叫容娴,你应该听过的。她在外面行医八年,救了无数的人,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容大夫这个名号。”云游风继续道。

他也没计较背上的人不回应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赶路赶路的,他都快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当然是可劲儿的唠叨了。

沈久留意识模模糊糊间听见容娴这个名字,下意识叫了声‘小娴’,可因他声音太过弱小,直接被云游风忽视过去了。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梦境中,但这次却不是凄惨的哀嚎,反而是小孩儿被鸟追着啄的场面。

这场景看上去格外的好笑,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郁修,你现在飞不到树上去,以后一定可以的,你一定会很厉害的。”

熟悉的让他想要落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回头看去,只见女孩弯着一双凤眸笑吟吟的鼓励着小男孩儿。

他看着那女孩儿,轻声问道:“你是谁?”

女孩儿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清澈的看着身边的男孩儿。

他上前一步刚想问问这女孩儿是谁,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兄台,你终于醒了,这会儿还难受吗?”云游风关心的询问道。

他很担心容娴,本来急着赶到紫薇城,但看着这青年却鬼使神差的带在身边了。

若是别人这么拖累着,他早就扔下托付给别人了。

但这个青年却不一样,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云游风觉得有些不妙,因为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得正是他的苦主,容娴。

尽管脑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但云游风还是没有将人扔下。

第032章 挟恩

离开北州范围后,云游风带着沈久留在附近的村庄借住了一宿。

天还没亮他便察觉到身后人气息的波动,轻步上前,床上一直昏睡的人果不其然已经醒了。

沈久留神色茫然了一瞬,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是昨晚带他离开的那位好心人,他坐起身语气陈恳的道谢:“昨夜多谢大侠相救,给大侠添麻烦了。”

他眼底隐隐带着几分喜色,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记清楚了梦中的场景,那一双望着自己时清澈干净中带着柔和愉悦的凤眸,只要一想到那双明亮的眸子,他的心绪便瞬间平静下来。

云游风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说:“举手之劳而已,别叫什么大侠了,在下云游风。”

沈久留眉目清冷,纵使微笑,却也是莫名疏离:“沈久留。”

云游风诧异:“久留?久留人间之意吗?”

沈久留摇摇头,神色带着怀念:“是人间难留、仙道永驻之意。”

云游风看着他这幅清冷的仙人之姿,表示赞同,这样的人人间确实留不住。

“久留身体如何?”云游风担心的问。

昨晚这人的情况一看便不太好,这般出彩之人却身患奇症,还真是令人惋惜。

沈久留语气稍暖,只是想到昨夜被这人的丹药差点噎的背过气起,嘴角隐隐抽了下:“已经无碍了,我这是老毛病,忍忍就过去了。”

云游风不赞成:“既然是病怎么能拖着呢,拖下去小病也成了大病。”

沈久留知道他也是好心,无奈解释道:“让游风费心了,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若真是病倒也好了,但师尊告诉他,这是一种无法解除的诅咒,他只能硬生生忍着,忍到死去那天。

看出沈久留眼底的沉郁,沈久留拍拍他的肩膀满是信心的说:“久留不必担忧,若这世间有一人能治好你,必定是我的好友。”

“好友?”沈久留清楚他的病无人能治,但游风的好意他却领了:“不知游风的好友是何人?”

云游风刚准备说话,一只纸鹤不紧不慢、优雅从容的飞了过来。

他伸出手,纸鹤停在了他的手心,金光闪过,纸鹤化为一封书信出现在面前。

——游风,我现在在紫薇城,虽说晴天镇瘟疫的事是紫薇城的人为抓我设下的圈套,但我依旧放心不下,麻烦你前往晴天镇查探一下,确定瘟疫一事是否存在。

字迹消散,云游风转头朝着沈久留道:“刚才还说到她呢,这会儿她的信就来了。”

容娴竟真被紫薇城的人抓去了,她在紫薇城中实在令人担忧,毕竟清波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想了想,云游风将主意打到了沈久留身上。

“久留兄弟,你看我虽然不算是救了你一命,但好歹也大家也算相识一场。”云游风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咋那么像挟恩图报呢。

沈久留却没有多想,他语气诚恳道:“游风有话不妨直说,若有为难之处,在下愿意帮忙。”

云游风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我刚才说的那位能治好你病的好友现在就在紫薇城,她被紫薇城的人抓去了,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我很是担心。但现在我又有其他的事情走不开,所以想请久留兄弟前往紫薇城帮我照看一下好友。”

想到刚才信上所说的晴天镇瘟疫一事,沈久留了然:“游风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

游风与他才认识一晚上就能对他如此信任,并将好友托付于他,无论如何他都要照顾好那位大夫。

至于寻找郁氏族地一事,虽说师尊有告诉他地点,但他记忆全失,并不能很准确的寻找到。此事也急不来,推迟些时日也无妨。

“真是太谢谢你了久留,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云游风哈哈一笑说道。

沈久留昨夜虽然听云游风说了一次,但那时他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现在也记不得了:“不知游风的那位好友是何人?叫什么?”

光说是好友,其他的一概不知,难道等他闯进紫薇城后一个个揪着人脖子问是不是云游风好友吗?这个新朋友还是有些粗神经啊。

云游风也意识到自己的纰漏,嘿嘿一笑,说:“她叫容娴,是个大夫,你应该听说过她吧。”

沈久留惊讶的说:“是那位被人称为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的‘神医’容大夫吗?”

自他离开圣山后,每当诅咒发作,身边的路人总会感慨一句:“要是容大夫在就好了,一定会让你痊愈的。”

一次两次倒罢了,每次都提起却让他对那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他专门打听了下容大夫的事情,发现所有人每每提起容大夫时语气中也满是尊敬,神态敬畏有加。

虽然一直没有见面,但他对那人的印象也十分好。

云游风与有荣焉的挺挺胸膛:“没错,就是那位容大夫,你去了紫薇城后见到容娴,让他给你看看病,讳疾忌医可要不得。”

沈久留在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下赌咒发誓一定会让容大夫给他看病,这才让云游风不再唠叨。

他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问:“游风何时启程?”

新认识的朋友是个话痨,这让一向喜好清冷的沈久留有些受不住。

云游风抱起桌上的刀,风风火火的就朝着外面而去:“这会儿就走,赶紧办完事赶紧回去,你一个病秧子再加上容娴那个老好人,我两个都不放心,还是我看着比较好。”

说罢,身形一闪,已经快速的消失了。

沈久留目瞪口呆的看着人离开,许久才喃喃道:“这人行动力可真是强啊。”

农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看着主人家紧张卑微的模样,他也没有兴致再待下去,道了谢后,他朝着东州紫薇城飞去。

紫薇城,城主府。

容娴为曾水治病已经有七天了,这七天每每进入冰室为她扎针疗伤,曾水的心脉越来越强,清波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友好,但冰室的寒气却是普通大夫承受不了的。

容娴心神一动,体内灵力一转,脸色立刻苍白了下去,周身也染上了淡淡的寒意,一看便被寒气入体。

她靠在软塌上翻着医书,神色有些倦怠,偶尔掩唇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颇让人担忧。

第033章 相见

时间缓缓过去,容娴神色忽然一动,放下医书,换上绿裙外罩纱衣,背着药箱就朝外走去。

门口,婢女看到她这副姿态没有任何意外,这七天容大夫每每为夫人诊治完后都会出府为其他人看诊,城主也默认了此事。

“容大夫这次也不用人跟着吗?”婢女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容娴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是去看病,又不是去游玩。”

婢女恭敬的退到一边没有再阻拦她。

容娴走出城主府后,路边的百姓都热情的朝着她打招呼,容娴也面带笑容回应了每一个人。

直到走到僻静处,她脚步微顿,阴影处的曲浪低声说道:“大人,沈久留这几天一直暗中跟着您。”

容娴摆摆手,曲浪会意退下,她烟波一闪,眼底带着暖暖的笑意朝着这片贫居而来。

路口衣着破旧却意外干净的小孩儿大老远的看到容娴出现,惊喜的喊道:“容大夫,您来了啊。”

话音落下,从墙下小洞、从树上、从大石后冒出一个个小孩儿,全都围着容娴叽叽喳喳的说话。

“容大夫,我娘在家熬了鸡汤,您中午去我家吃饭吧。”

“我娘也熬了鸡汤,还炸了螃蟹,可香可脆了,容大夫,您去我家吧。”

“容大夫才不吃肉呢,容大夫说她食素,我会下面条,容大夫去我家吃吧。”

“我姐也炒了好几样菜,都没有肉的,容大夫去我家吧。”

容娴无奈扶额,她摸摸几个小孩儿的脑袋,温声道:“今天我要去给小茹的娘看病,可能来不及吃饭,你们一个个都乖,家里有香喷喷的饭菜就赶紧吃,一个个吃饱饱的才不会生病。”

小茹拉起弟弟的手,歉意的对着容娴道:“容大夫快请,我娘已经等候许久了。”

容娴朝着几个孩子安抚的笑了笑,跟着小茹朝着那破破烂烂的院子而去,边走边问:“你娘精神如何?”

小茹脸上带着几分喜色说:“娘听说容大夫要来,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今天已经能坐起来了。”

容娴神色满是欣慰,她走进房间后,也没有嫌弃屋子的阴暗潮湿,直接坐在床边对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妇人道:“嫂嫂看上去确实精神了很多。”

妇人感激的笑了笑,哑声说道:“都是容大夫妙手回春。”

容娴替她把了把脉,从药箱拿出银针,双手飞快的将针扎在了她的身上,又拿出一粒补气的丹药让妇人吃下,这才慢条斯理的拔下银针:“没事儿了,以后凡是想开些,别憋闷在心里。嫂嫂之前是身体虚弱,这两天我为你调养了下,下午便试着下床走动走动,多走走身体也好的快。”

妇人高兴的说:“好好好,都听大夫的,谢谢容大夫,要是没有您,我可能已经抛下一双儿女撒手人寰了。”

容娴手一顿,将药瓶放在她手里,温声说道:“嫂嫂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要是去了,让小茹和小乐怎么办?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这瓶药每天温水吞服一粒,不出十日就完全康复了。”

妇人常年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漫上了一层红晕,她又一次感谢了容娴后,再三的请求容娴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容大夫为她看病不收诊费,连药费都不收,这让她心底过不去的同时也满是感叹。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希望上天保佑容大夫这样的好人一辈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小茹将人送到门口后,不舍的问:“容大夫,您真的不在我家吃顿饭再走吗?”

容娴背着药箱,笑容柔婉:“不了,我还要赶去你李爷爷家呢,小茹乖,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娘,下午扶着她在院子里多走走,屋子里潮湿的被褥多晒晒,以后就不会老是生病了。”

“嗯。”小茹乖乖的应了。

容娴这才放心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来到了这位李姓老人的家里。

老人跟他孙子相依为命,一直以卖茶为生,前些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人发现抬回来时已经不能动弹了,家里穷也没有钱请大夫,只能一直瘫在床上。

容娴银针刺穴,为他疏通了筋脉后,手中灵力闪烁,飞快的在老人身上点了几下,将伤处的筋骨打断重新接好,又快速的拿出续命丹塞进老人嘴里。

感受到他气息的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容大夫,我爷爷没事了吗?”之前说他会下面条的小孩儿紧张兮兮的看着床上熟睡的爷爷问道。

容娴拿出一个瓷瓶交给他,说:“别担心,你爷爷不会有事的。这里面的药都是补身体的,每天给你爷爷吃一粒,他很快就能带着你再去卖茶叶了。”

木木开心的接过瓷瓶,仰头说道:“容大夫,这会儿都中午了,我给你下碗面条吧。”

容娴整理着下药箱,委婉拒绝:“我要去给别人看病,还要回去补充药材,你在家好好照顾你爷爷,他一会儿就应该醒了。”

木木十分懂事的说:“嗯,我会的。”

容娴站起身背起药箱朝着外面走去,刚刚走出小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里飞快掠过一道幽光,扶着路上的树身形晃了晃。

她脸色有些苍白,靠在树上掩唇咳嗽了许久。

‘轰隆’一声雷响,容娴抬头看去,乌云聚集,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没有动弹,好似全然不在意,紧闭着双目靠在树上好似睡着了,那眉宇间的倦怠疲惫格外让人心疼。

‘轰隆’

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一把油纸伞突兀的出现,遮住了大雨。

容娴嘴角隐秘的翘了翘,她睁开眼睛看去,大雨中,青年白衣纤尘不染,周身萦绕着清冷的气息,一双清亮的眸子干净的紧。眉宇间一抹朱砂耀眼惑人,在雨幕之下,他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仙,又像是雨中的妖精。

他与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小时候调皮捣蛋,坐下来就好似浑身长虫子一样难受,如今整个人却沉稳了下来,气质清绝,冷然孤寂,淡漠脱俗。

容娴嘴角动了动,声音轻若蚊闻:“……郁修。”

轰隆一声雷响巧合地将她的声音盖去了。

第034章 小娴

二人对视许久,沈久留努力忽视掉心底那一丝熟悉感,疑惑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这人声音太小又被雷声盖过去,他没听清楚。

容娴沉默了片刻,张嘴想要唤他。

“容大夫。”沈久留刚好出声,让她的话咽了下去。

听到这声‘容大夫’,容娴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试探道:“我是容娴。”

青年微微颔首:“嗯,容大夫。”

容娴眸光一闪,看着青年许久,终于确定了这人是完完全全将自己给忘了。

没想到分别十三载,却相逢不识。

她叹息道:“是我。”

女子眼里的失望似乎太过明显,沈久留心里微微刺痛了下,他闹不清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只能装作不在意的说:“是游风让我来找你的。”

容娴站直身体,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似乎刚才的失态完全不存在:“原来是游风。”

她面带感激的说:“劳烦少侠跑一趟了,不知少侠名讳?”

沈久留轻声说道:“沈久留。”

“沈久留吗?”容娴将这个名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喃喃道。

连名字都变了,也许这人并不是单单忘了她,而是将整个石桥涧全都忘记了。

沈久留撑着伞,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色,心底莫名泛起淡淡的怜惜:“容大夫,这大雨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下来,我先送你回去吧。”

容娴看了他一眼,欣然点头。

两人撑着一把伞,在雨中并肩而行,前往城主府。

“少侠如何与游风相识的?”容娴开口问道,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沈久留也没有任何隐瞒:“我们在东州外相识,当时我身体不适,是游风救了我。”

容娴颔首表示了解,她轻步慢行,星星点点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冰凉的感觉格外明显,她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病弱’的人设,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沈久留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走到容娴的身侧为他挡去冷风:“容大夫,你的身体更重要,只要你身体康健,才能救更多人。”

他一直想知道容娴是什么样的,因而在来到紫薇城后也没有急着去见她,反而守在暗处,每每在容娴出门看病才会跟在暗处。

至于城主府中的侍卫,修为低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远远守着了。

他来到紫薇城三天,跟了容娴三天。

这人果真像传说中的一样,仁心仁术,至纯至善。

她善良而聪慧,温柔而慈爱,好像上天将世间所有美好的品质都放在了她身上,不管面对的病人是富商还是豪强,是卑贱还是高贵,在她眼中都一视同仁。

脾气再暴躁的病人、性格再难缠的家属在她面前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即便他们态度再不友好,容娴也从未发过脾气,温柔如初。

这样一个人,在治病的时候总是顾不上自己身体,就如同刚才为那位老人看病,明明自己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还非要勉强。

看到她虚弱的靠在树上咳得撕心裂肺,沈久留心脏蓦然一痛,那一瞬间,他差点冲出来将人带走。

沈久留被自己的脑补感动的在心里哭成狗,而容娴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眉眼弯弯,嘴角的浅笑柔和而温暖,似乎一丁点儿的善意就让她很满足:“多谢少侠关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沈久留。”沈久留忽然道。

容娴疑惑的看着他,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加深,轻声叫道:“久留。”

明明是两个平凡的字眼,却在雨声下给人一种缱绻温柔的意味。

沈久留耳根一红,不知为何,他的名字由容大夫叫出来,莫名让他脸红心跳。

“久留也别叫我容大夫了,太这么见外。”她弯眸一笑,眼里好像容纳了漫天的月辉。

这双弯弯的凤眸温柔的注释沈久留,沈久留像是受到蛊惑一样,脱口而出:“小娴。”

容娴嘴角微翘,笑吟吟的应道:“嗯。”

她的目光从沈久留脖间扫过,能清晰的感受到两个石娃娃的禁制,十几年了,即使是失去记忆,他依旧会保护好自己送给他的东西。

容娴脸上的神色好似带着些许羞怯,假惺惺道:“明明才刚认识,我却没有任何矜持的交换了我们的名字。久留,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

沈久留连忙摇摇头,明明看上去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此时却像个毛头小子在心爱的人面前一样手足无措:“不、不会,容、小娴一点儿都不轻浮,事实上,我从第一次你时,我就想这么叫你了……”

说完后,他猛地呆住了,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容娴忍俊不禁,看着近在咫尺的城主府,停下脚步,歪歪脑袋问:“久留可要与我一起住在城主府?”

沈久留眼神游离了一瞬,拒绝道:“不了,我在外面有住处,天气寒冷,你快回去吧。”

小娴身体弱,还有些咳嗽,最好不要再受凉。

而且紫薇城主还有些问题,他没忘记游风说过小娴是被紫薇城主抓来的,且每次小娴出门暗中总有人跟随。

他还是留在外面以防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容娴也没有勉强,她看着沈久留,眼里有着化不开的真诚:“能认识久留,我很开心。”

容娴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她愿意,就能让任何人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真挚,让人忍不住去动容。

沈久留清冷的眉眼此时柔和的不像话,他将伞递给女子,淡漠的声线染上了丝丝暖意:“我也一样。”

这个拥有一颗柔软内心的女子,让人忍不住去佩服,去追逐。

容娴笑了笑,接过伞缓步走进了府内。

这人已经到了她面前,十三年已经等过了,不在乎这朝夕了。

沈久留站在原地许久,直到那道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去。

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相处十几年依旧清清淡淡,有些人只见第一面便忍不住牵肠挂肚。

容娴刚刚进府,清波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师侄,我听说你今天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容娴将药箱交给婢女带回房间,弯起的眸子看起来十分愉悦:“是啊,改天有时间我带师叔见见他,那是一个很可爱的朋友呢。”

第035章 诅咒

清波干巴巴挤出一个笑容,说:“师侄开心就好,一直以来你都是形单影只的,有了朋友我也放心些。”

他好似不经意的问:“你那朋友叫何名字?”

“沈久留。”容娴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浅笑的说:“师叔,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对不对?”

清波脸皮抽了抽,谁想知道他名字好听不好听啊。

他言不由衷的夸奖道:“是很好听,师侄怎么没将人带回来,外面这么大的雨让人独自离开,有失待客之道。”

容娴眨了眨眼,无辜的说:“久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来。”

“那下次你要是再碰到他,记得将人带回来。”清波迫不及待的说道。

容娴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疑惑,装模作样的问:“师叔……好像很在意我的这个朋友。”

清波为何在意沈久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人无非是在觊觎她的东西罢了。

清波眼神一闪,端起长辈架子道:“这是师侄第一次在我面前夸奖一个人,所以忍不住好奇了些。再说,师侄为人纯善,我这个师叔总要替你把把关,别让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伤害到你。”

容娴叹息道:“师叔,比起您的把关,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好似玩笑一般的话让清波眼神一沉,他淡淡道:“师侄年纪还小,经历也少,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容娴低眉浅笑,看似很好说话的模样:“师叔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游历八年之久,见识的已经够多了。师叔放心,我不会让人利用到我的。”

这话推辞之意十分明显,清波也听出来了,他深深地看了眼容娴,甩袖离去。

若非现在还用得到容娴,他绝不会留下这么个难以掌控的人在。

清波离开后,容娴身形一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凤眸微眯,强势凌厉的气势让树叶上的水珠砰然炸开。

“我的东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主意的。”她轻声自语,语气中的冷意和不屑格外明显。

她小心布局,一步步试探,不惊动任何人的将剑帝精血收入囊中,如何会让清波这个蠢货坏事。

罢了,屠杀石桥涧有这人掺和,他还是留给郁修吧。

不,应该是久留才对。

雨一直没停,天色已晚,容娴准备入睡时却心血来潮想要去见见沈久留。

白天那套绿裙被雨水打湿,她换了一身紫裙外罩银纱,撑着伞循着石娃娃上的禁制而去。

走在半路上,她脚步停住,嘴角上扬了许多。

嘛,师叔对她还真是不放心,出一趟门便派了这么多人暗中跟随。

来到一处亭子下,她轻手将伞放下,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笛吹着。

悠扬悦耳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沉醉,好似畅游在大海中,飞翔在广阔的蓝天上,陡然笛音一转,好似夜晚母亲低低的呢喃歌谣,让人心情放松的陷入深眠。

笛音戛然而止,容娴神识扫过躺在地上睡在雨中的人,弯起腰撑着伞,不紧不慢地朝前方走去。

至于这些跟踪的人如何,啧,谁管他们去死。

本以为沈久留会住在附近的客栈中,谁知道他竟然跑到了贫屈的破庙中。

听着里面传来若有似无的痛哼声,容娴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她停顿了一瞬,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过了许久后,才又不紧不慢的回来了。

她将雨伞放在破庙外,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破损的石像。石像旁边的干草上,沈久留苍白着脸额上满是冷汗的躺在那里。

容娴来到他身边,蹲下身拉起他的手认真的把脉。

除了气血翻腾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垂眸沉思了片刻,右手食指按在沈久留眉心,借助水灵珠内的灵气,一圈圈晦涩玄奥的力量从她指尖逸散。

朱砂痣内封印的剑帝精血顺着这股晦涩的力量徐徐进入木灵珠内,不过片刻,一小半已经收了回来。

忽然,一股厚重苍凉的气息顺着容娴的指尖快速的钻入她的体内。

体内的木灵珠猛地一震,容娴脸色一白,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看向血液中流窜的灰色力量惊讶出声:“诅咒之力?!”

再去看沈久留时,沈久留皱起的眉头已经舒缓,沸腾的气血也平息了下来。

传言果然是真的,郁氏族人得到剑帝精血,将承受噬心之痛。

她广袖一挥,诅咒瞬间消散,地面的血迹也和着尘土飞了出去。

擦去嘴边的血迹,她从袖中拿出一粒补气丹塞进沈久留口中,指尖飞快的点在他的穴位上。

看着他安稳的睡了过去,容娴舒了口气。

她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光线像是活了一样穿过沈久留的身体,将他体内的灰色力量一个个拖出来。

一个又一个暴露在空气中,直接被容娴泯灭。

诅咒之力对别人来说十分恐怖,但对拥有木灵珠的容娴来说,这不过是增强力量的补品,她不要也是嫌弃这补品档次太低。

木灵珠会吞噬一切力量,将其净化以后再反哺给主人。

有木灵珠在,诅咒之力再简单不过了。

等沈久留体内的诅咒之力驱逐干净后,容娴双手无力的落下。

这等低级的术法也让她使得如此艰难,果真还是要快些恢复力量。

但以她如今的力量,一个月内只能取一次剑帝精血,还需一次才能收回全部的精血,一切还要徐徐图之。

虽然剑帝精血在沈久留体内,诅咒之力就不会完全根绝,但这也无妨,新生成的诅咒不会太频繁的出现,也不会影响到沈久留的战力。

她担心的反而是沈久留因为诅咒之力实力大减,被觊觎剑帝精血的人抓走,那时她又得想办法救人,太麻烦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微亮,容娴站起身来到破庙外,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拿起玉笛,吹起了十三年都没吹过的曲子。

“小娴,你好厉害啊,这首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名字?”

“叫顽童,你喜欢吗?”

“曲子很好听,但名字不好听,我又不是顽童。”

“只能叫顽童。”

“叫顽童可以,但你必须再给我吹一遍。”

欢快的笛声在耳边响起,沈久留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喃喃道:“顽童……”

第036章 慕艾(客户端加更)

这让他在梦境中忍不住笑出来的曲子,熟悉而动听。

沈久留的目光看向破庙外,紫裙薄纱的女子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他醒了过来,朝着他莞尔一笑。

瞬间,沈久留便觉得心口溢满了幸福温暖的情感,好似某种巨大的空洞在这时被填平了,那种满足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他缓缓地,也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这首曲子是叫顽童吗?”沈久留轻声问道。

容娴讶然的看着他,清澈的凤眸里复杂的让沈久留完全看不懂。

半晌后,容娴才轻声说道:“嗯,叫顽童,是我送给一个儿时玩伴的曲子。”

她犹豫了下,那双清澈的凤眸里带着些许期冀,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她心底闪过一丝怀疑,难道沈久留恢复了记忆?

沈久留皱了皱眉,除了那双干净的凤眸,他依旧记不住梦中人的模样。

沈久留无奈道:“听出来的,曲子很可爱,就像顽童一样。”

他隐隐意识到,容娴便是他梦中那个他怎么都记不住容貌的女孩儿。

他们很可能属于同族!

敌人还在暗中窥伺,若那些人知道郁族除了他还有小娴也活着,小娴一定很危险。

她不像自己这样修为高深,一旦遭遇危险恐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再等等,等他想起一切,等他确定了凶手……

容娴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却没有深究,她面上划过一丝失落,将玉笛收起。

看到她这番姿态,沈久留心中刺痛了一下,却只能故作不知。

容娴没有准备让两人尴尬下去,她转移话题道:“没想到久留说的住处是这里,我本以为是客栈呢。”

沈久留目光游移了下,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住处,转眼间就被小娴发现自己在破庙,他耳根微红,张口解释道:“昨天我身体不适,没来得及去客栈,只能就近找了这个破庙呆着了。”

他这么一脸认真的解释,让容娴眼里划过一道笑意,上前替沈久留把了把脉,柔声说道:“已经无碍了。”

她随口说道:“昨夜我想起还有些嘱咐忘记告诉小茹娘亲,连夜来到这里办完事,返回时雨却更大了,本想着在庙里避避雨,却意外见到了久留。”

她只是单纯来找沈久留,但她用禁制追踪沈久留的事情还是不暴露的好。因而,在发现沈久留在破庙中后,她先去了小茹家随口叮嘱了几句,让这一趟变得合情合理,这才回到了破庙中,她做事一向尽善尽美,不留半点痕迹。

容娴心底的思绪不露分毫,面上带着些微庆幸:“还好我来了,不然久留一个人在这里硬撑一夜,让我如何心安。”

沈久留惊讶的坐起身:“你在这里待了一整夜?”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完全没有以往痛苦过后的瘀滞苦闷。

他猛地看向容娴,不可思议道:“小娴,你能治我……”

他的身体他清楚,这不是病,是连师尊都无法的诅咒,小娴一个大夫居然能治,太令人惊讶了。

容娴手指弯曲,敲了下他的脑袋,笑吟吟道:“我可是大夫,当然能治了,难道游风让你来找我时没告诉你吗?”

沈久留站起身走了两步,气脉畅通、灵气运转自如,他回头看向容娴略显苍白的脸,发现她眉宇间有着怎么也藏不住的疲惫,抿了抿唇:“小娴,我不是得病了。”

容娴理了理头发,眼神明亮温暖:“我知道你不是得了病,这是诅咒,会让你一直难受的力量。”

她实话实说,没有任何隐瞒,这件事本就不该隐瞒的。

看到沈久留惊讶的看着自己,容娴忍俊不禁:“很惊讶我会这么清楚是吗?”

沈久留点头,确实惊讶,没想到小娴真的知道。

“我在外行医八年,这八年来游历天下,走过了无数的地方,见识了许多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单纯的疫病也罢,不单纯的妖邪诅咒也罢。”说到这里,她展颜一笑,如冬日煦阳般让人温暖:“对我来说,久留身上的诅咒虽然难一些,但也可解。”

想让自己说出的话轻易被人相信,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从不说谎。

这种小细节上的事情,容娴做得无比细腻,就像她不嫌麻烦多跑了一趟小茹家。

细节决定了胜负成败,她从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让自己满盘皆输。

认识容娴的人清楚,她为人诚恳真挚,只要她说出的话,没一句是假。

不说假话的结果就是,在不能说真话的时候,要学会避重就轻,以诱导为主。

而容娴在外行医八年,见识过许多奇异事情不假,诅咒可解也不假,但这完全是两件没有任何因果的事情。

连沈熙都没办法的诅咒怎么可能会被普通大夫解决,一切不过是因为容娴不普通罢了。

但容娴话却诱导着人朝着她需要的方向而去,一般人听罢后都会以为她在外见识多了便懂了。

沈久留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困扰了他十三年,本以为会随着他到死的诅咒竟然真的能解了?

一时激动之下,他大步上前抱住了容娴,语不成语、调不成调:“谢谢、谢谢你小娴。”

容娴微愣,放在他背后那纤细白皙的手上灵力悄然隐去,差点以为这人扑上来想打架呢,原来是太高兴了。

她忍不住低声轻笑,笑意盈然的眉眼说不出的灵动柔和:“久留还要抱多久?”

戏谑的声音让沈久留回从激荡中彻底回过神来,触手一片柔软,鼻尖还溢散着醒神的药香,他耳根一红,连忙松开手,后退了几步,这才垂眸掩饰自己的羞窘,道:“是我孟浪了。”

看到他眼底深处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感,容娴神色不动,却伸手不经意的抚了下衣衫上莫须有的褶皱。

嘛,十几年不见,曾经单纯的小孩儿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了啊。

第037章 耿直

容娴目光温柔,好似透着一丝缱绻柔情,让沈久留心颤了下:“无妨,久留也是因为太过高兴才失了分寸,我能理解。”

说话间,她手腕一转,一粒丹药出现在手中。

“吃了吧。”容娴说道。

沈久留接过药丸,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吞入腹中。

这幅全然信任的姿态取悦了容娴,让容娴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她眉眼弯弯,拿出同样一粒丹药也吞了下去。

沈久留虽然满是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安心等着容娴给她解释。

容娴也没让他等太久,刚刚吞下药丸后,双手飞快的结印,两朵若隐若现的杉树花浮现在两人面前。

沈久留讶然,下意识按在胸口的荷包上,这是能给人带来幸运和重生的杉树花!

“刚才我们吃的是用杉树花粉制成的丹药,以后不管你去了哪里,只要我想要找到你,杉树花会带我去的。”容娴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法诀,我教给你,你以后想要寻我会容易很多。”

嗯,为自己以后能准确找到沈久留铺一条光明正大的路来。

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你的诅咒之力我已经全部清除了,但却没办法根治,你若下次复发我却不在,你可以用杉树花引路找我。”

容娴挥手打散了花朵,双手抬起结印,这次的速度放慢了些许,等重复了两遍后,看向沈久留问:“学会了吗?”

沈久留抿了抿唇,抬手缓慢又准确的动了起来,待他停下后,便看到两朵杉树花绕着他转圈。

他神色依旧清冷,声音却染了几分以往没有的烟火气息:“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走丢了。”

再次看到杉树花,沈久留有七成把握,小娴就是梦中那女孩儿,他脖子上的荷包很可能就是出自小娴之手。

容娴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她轻步走到门外,将伞收了起来,说:“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沈久留下意识上前两步,不沾红尘的清冷到底染上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暖意:“我送你。”

容娴沉默了片刻,拒绝道:“不了,久留,你若无事便不要出现在城主府范围内。”

她咬咬唇,似乎有些为难:“昨天我刚回去后,师叔便跑来询问我你的消息,还再三叮嘱带你回城主府。我总觉得师叔对你太过于热络,有些不对劲。”

让沈久留对清波防备起来,也能让她的计划更加顺利。

看到沈久留严肃着一张脸,容娴弯眸一笑,假惺惺道:“不用紧张,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沈久留:“你师叔是?”

容娴眨了眨眼,凤眸里满是茫然:“我没告诉你吗?我是玄华山掌门弟子,清波城主是师父的同门师弟,也是我师叔。”

沈久留将疑惑放在心底,轻声说道:“你师叔可能是担心你吧。”

容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便伸手将伞递给他:“雨停了,伞原物归还,我回去了。”

沈久留紧紧握着伞,微微颔首:“慢走。”

看着那一丝倩影远远而去,沈久留无意识的抚摸着纸伞,上面似乎还带着女子身上的清淡药香。

她才刚刚离开,他却已经忍不住开始想念。

想念她的低眉浅笑,想念她的柔声温语,想念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想念她的柔情似水……

以前一个人时习惯了安静清净,认识她后,他忽然懂得了寂寞。

这是……喜欢吗?

沈久留清冷的目光染上了微微迷茫,脆弱而无辜。

容娴刚刚回到城主府,青二已经等在了那里。

“容大夫回来了,城主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青二恭敬的说着,然后以一种强横的不容拒绝的姿态邀请着容娴朝着正厅走去。

容娴淡淡瞥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不过青二的气息有些熟悉,似乎是当年她救了游风时隐藏在暗处的那股气息。

来到正厅,里面的气氛沉默而肃然,周围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容娴嘴角慢慢翘起,极恬淡一笑:“这大清早的,师叔怎么这么大脾气,不知是谁惹怒了师叔?”

清波沉着脸,冷声问道:“你昨晚去了哪儿?”

容娴没有因他这质问的口吻生气,反而好脾气的应道:“弟子去了贫屈,看望病人。”

这话却没说错,她确实是看病人去了,一个小茹她娘,一个沈久留。

“既然是去看病,为何药倒了护卫,不让他们跟着?”清波咄咄逼人。

容娴理了理衣袖,紫衣长发,神色温婉从容,眼神明亮如星,语气偏生有两分惊讶:“原来他们是师叔的人,弟子昨晚出门隐约察觉到有人跟踪,以为是心怀歹意之人,这才用药将人药倒。”

她神情窘迫的朝着清波一拱手:“不知那几位兄弟如今如何?弟子让他们在雨中睡一觉以示惩戒,却没想到自家人打自家人,失礼之处,还望师叔海涵。”

清波怔了怔,眼里的阴冷散去,脸上多了几分怀疑:“你不知道他们是我派去的?”

容娴状似手足无措:“弟子要是知道他们是师叔的人,定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弟子术法不精,有师叔的人暗中照看,弟子感激还来不及,怎会随意出手。”

看她这模样,清波这才去了最后一点儿怀疑,不是他轻信,而是容娴的性格为人他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

清波宁愿相信容娴是一个从不说谎的老好人,也不相信她心机深沉。

毕竟能装模作样数年还欺骗了所有人的人,是何等的可怕。

以容娴的年龄,八年前她才多大,想来天生就是一副好心肠,再加上他那个迂腐的师兄教导,才成就了这样一个至纯至善之人。

清波脸色好了很多,这才进入正题,直接问道:“你昨晚出去是不是见了沈久留?”

他已经看清楚了,跟容娴说话不能拐着弯儿的说,这人心性耿直,听别人的话也按她耿直的思路听。牛唇不对马尾说一通,话题都拐到天边去了。

还不如直接问,容娴又不是个会说谎的。

第038章 阿柒

然后,清波就听见那个不会说谎的老好人结结巴巴道:“没……”

但对上清波阴沉的脸色,容娴表面上似乎真不擅长说谎,只能低垂着头实话实说道:“弟子去给小茹娘亲看病,在破庙见到了久留,发现久留病了,所以留在那里照顾他,直到他早上醒了弟子才回来。”

即便她不说,清波也能查到她昨晚的踪迹,坦诚磊落才是容大夫的人设啊。

容娴虽让沈久留防备着清波,但这二人必然是要碰面的,清波身后那狼崽子还要靠圣山的人铲除。

若清波暴露了也与她无关,她已经提前将清波的疑点告知了沈久留,这便已经将她完美的摘出去了。

容娴这话没毛病,但前后因果却打乱了。

她是为了要见沈久留出门的,给小茹娘亲看病也不过是做个掩护而已。

“弟子不是故意夜不归宿的。”容娴眨巴着眼睛无辜的说。

清波:谁想管你归不归宿来着,我又不是你娘。

他语气是难掩的急迫,问:“你知道沈久留住哪里吗?你走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在那个破庙?”

真是见鬼了,那小子明明就在紫薇城,他派人去搜寻却偏偏找不到人。

容娴看了他一眼,迟疑的说:“师叔,您是不是过于关心弟子的朋友了?”

清波沉思了片刻,觉得曲折拐弯可能会让容娴怀疑,破坏了他在容娴心中慈爱友善的长辈形象就不好了,水儿现在还有靠容娴呢。

他对着容娴胡扯道:“前段时间紫薇城郊区外的一个村庄出现了魔修,我听说沈久留功法高深,所以想让沈久留帮忙去看看,能不能抓住那位魔修。”

容娴脸色迅速严肃了起来,跟着胡扯道:“师叔,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不知那村庄在哪儿?百姓可有大碍?”

清波:谁有空关心那些凡人,重要的是剑帝精血。

他的神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暂时没事,但那魔修不抓住,迟早要出事的。为了百姓的安危,师侄,你一定要请沈久留帮忙。”

容娴点头,义不容辞道:“师叔放心,弟子会说服久留的。”

顿了顿,她问道:“师叔,您还会派人跟着弟子吗?”

清波:“……不会。”都被你发现了我还派人作甚,派去了也没用,修为再高,还不是被你一下子用药撂倒了,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他现在才知道容娴为何敢孤身一人在外行走,就凭那神乎其神的下药功夫,就让心怀叵测者退缩。

昨天的事情暂时过去了,清波面色和善的带着容娴去了冰室为曾水看病。

曾水的脸色一天天好起来,让清波十分高兴。

容娴施完针后,揉了揉眉心,颇为疲惫的说:“师叔,夫人已经可以从冰室出去了,以后诊病便不用来这里了。”

清波脸色大喜,能离开冰室证明妻子的身体已经稳定,再也不是濒死的状态了。

“师叔,之后弟子会每三天为夫人施针一次,您现在可以每天用灵力温养夫人的身体了,半个月之内,夫人便会醒来。”容娴十分肯定道。

清波紧紧抱着曾水,喃喃道:“水儿,我马上就能再见到你了,你很快就能醒过来了,水儿……”

容娴看着两人难舍难分的姿态,转身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容娴离开后,清波将妻子放平,目光看向身后,问道:“前辈,从现在起我会派人前往城外最近的那个村子,您是否跟着去?”

一团黑雾化为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清波面前,男人一身藏青袍子,边上绣着大片大片的鸢尾花,看上去不像是个魔修,反而像世家的公子。

“你确定沈久留会去吗?”阿柒问道。

清波十分肯定的说:“确定。您别忘了,沈久留与容娴相识,看容娴的样子,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容娴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即便沈久留察觉到异常不去,容娴也会说服他的。”

阿柒轻哼:“你利用起自己的师侄倒是毫不犹豫,别忘了,她可是你夫人的救命恩人。”

清波嗤笑一声:“能救我夫人是她的荣幸,指望我感恩戴德,那就是妄想了。”

阿柒哈哈大笑:“你倒是比我魔道之人还无情呢。”

说罢,化为黑雾而去。

他离开后,清波走出冰室,让青一带领一队人马快速朝着城外而去。

看着阴沉沉的天,清波叹息道:“为了安心,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再说沈久留这边,自从容娴离开后,他便离开了破庙。

他拿着伞走在街道上,脑中想得却不是容娴,而是紫薇城主。

小娴说紫薇城主对他的态度太过于热络,还专门叮嘱自己不要出现在城主府的范围内。

若紫薇城主是好意,小娴不会这么说的,除非那人对他有恶意。

他刚从圣山出来,一路上一直在赶路,并未跟人结仇。而且他确信自己从不认识什么紫薇城主,那紫薇城主为何表现的这般古怪。

除非他另有所图。

到底图谋的是什么,沈久留现在并不清楚,但他一定会弄清楚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在沈久留心底升起——那人本就认识自己!

他目光一闪,这人要么是圣山的人,要么是那伙说自己是‘郁族余孽’的人。

小娴说过,紫薇城主是玄华山的弟子,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

沈久留深吸了口气,重重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清冷的眸子犹如寒潭,深邃冰冷。

很快、很快他就能确定了。

到了下午,容娴依旧跟以往一般出府看诊。

之前去的是西区,这次她来到了东区。

东区口,沈久留已经等待许久。

一袭白衣轻且柔软,清冷的神色在看到容娴后柔和的仿佛一滩水。

“今天比以往晚。”沈久留自然而然的从她手中接过药箱说道。

容娴与他并肩而走,语气轻柔:“昨天晚上我去给小茹娘亲看诊时,意外发现有人跟踪我,以为是歹人,便将人给迷晕了,没想到事师叔派的人。”

似乎是因为说起了自己的糗事,她脸微微一红:“早上回府时,师叔专门问我这事儿了,说了我几句,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第039章 容器

沈久留不经意朝着容娴身后看去,发现今天确实没有人暗中跟着。

“你师叔很关心你。”沈久留声线清冷的说。

容娴弯了弯眸子,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嗯,师叔担心我在外面交的朋友有坏心,所以想着替我把把关。”

顿了顿,她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有些歉疚的说:“师叔说在城外的一个村庄发现了魔修,听闻你修为较高,所以才一直很想见你,让你帮忙除去魔修。之前是我想多了,以为师叔……”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释然和欢乐,口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就知道师叔这么和善的一个人是不会随意针对别人的,真好。”

看着她的笑颜,沈久留在心底叹了口气,小娴似乎因为不用在朋友和师叔之间为难,笑的满足极了。

他不愿意破坏小娴的好心情,语气带着些许暖意说道:“你放心吧,我今天晚上会去那个村子看看的,若有魔修,一定会帮城主解决掉的。”

在紫薇城这么久,他从未听过城外有魔修一事,他也没有感应到用邪气,看来这个清波城主是真的有问题了。

沈久留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恼怒,是对清波的。

小娴这么相信他,他居然也忍心利用小娴,到时小娴若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一定很难过吧。

沈久留凝视着笑容温柔的给孩子治病的容娴,眼底隐隐有几分担忧。

正在哄孩子的容娴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沈久留,眼底划过一丝幽光。

今夜沈久留定然能与清波对上,清波没有得到剑帝精血之前,便不会随意对沈久留下手,只要确定了沈久留不会有性命之忧,其它的容娴根本不会理会。

一言以蔽之,沈久留不过是容娴寄放剑帝精血的容器罢了。

安抚好小孩儿后,她来到沈久留面前,疑惑的问:“久留,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边说着已经拉起沈久留的手替他把脉了,发现脉象平和,这放开手,才松了口气:“身体没事。”

沈久留清凌凌的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暖意:“别担心,我刚才只是在想魔修的事情。”

容娴想了想,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他,认真的说道:“这是疗伤丹,你拿好了。虽然我并不希望你能用上,但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沈久留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他接过瓷瓶,说:“多谢。”

容娴嘴角微翘:“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久留这把我当外人了吧。”

沈久留紧握着药瓶,睫毛颤了颤,似有些害羞:“是我的错,劳烦小娴为我担忧,我很是欢喜。”

容娴浅浅笑了笑,转身为别的病人医病。

两人一直待到天色昏暗下来,才各自分开。

站在分岔路口,目送沈久留离开,容娴脸上的笑意消失。

她摩擦着手腕上的小石头,眼神暗了暗,轻声呢喃:“沈久留要找灭族凶手,清波要剑帝精血,我要除掉叛徒,一举三得。”

她早就看不顺眼清波跟前的那只狼崽子了,当年她将冷凝月带到无心崖悉心教导,又怕她孤单,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玩伴给她,这个玩伴就是阿柒,谁知道这两人串通一气背叛她!

她怎么忘不了当年圣山大战之时,她被暗算濒死,阿柒就站在冷凝月身边,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满是冰冷杀机。

容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不属于容大夫的情绪全都消失。

她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很黑,很漂亮,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个天真的孩子,又因为她周身温暖的气息,似乎能感染每一个看到她笑容的人。

容娴一拢衣袖,回到府内换了身衣裳,发现府中空了大半,眼神闪了闪。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她提着灯笼出府绕着紫薇城走了一圈,紫色长裙外罩银纱,紫玉腰带束腰,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扬。她周身的气息温暖而平和,一举一动像是水墨画里江南烟雨中执伞走过时空长河的绝代佳人,典雅而华贵。

她走的不紧不慢,路上碰到熟悉的人还会闲聊几句,若有病人,也会停下脚步先为病人看诊。

直到夜色更沉,因为是阴雨天气,晚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容娴如今的身份不过是普通大夫,便假装自己看不见,灯笼的火光平稳而明亮,照着她脚下的路。

直到感应到西北方向传出的魔气,她嘴角勾起,这才不疾不徐的朝着城主府走去。

再说沈久留,他来到城外最近的村子细细探查一番后,发现并没有异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难道是他想错了?

但下一刻他才知道,不是他想多了,而是想得太少了。

铺天盖地的魔气汹涌而来,魔气中,一人悬立虚空,气息紧紧锁定着沈久留。

在沈久留周围围着一群黑衣人,这群人的造型十分熟悉,就像之前在圣山时被刺杀的那次。

沈久留伸手一握,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剑出现在手中。

剑指面前这群人,他冷声道:“果然是你们。”

阿柒站在一边掠阵,他没有动手,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下,他暂时也不敢动手,唯恐被狴犴魔狱或仙宗察觉到。

沈久留周身气势大盛,剑光冰寒危险,仿佛从天倾泻而下的极光,美轮美奂,但在这片极光之下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清凌凌的剑光携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压,让黑衣人行动受阻。

清波面具下的脸阴沉如冰,没想到从圣山离开后,短短时间内,沈久留的实力又增强了。

果然是因为剑帝精血的作用吗?

想到这里,清波舔了舔唇角,眼里满满都是野望。

他身形快速闪动,越过青一等人来到沈久留面前。

两人刚刚交上手,熟悉的气息和招式让沈久留眸色便是一冷:“闯入圣山的是你!”

清波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

沈久留却越战越勇,不管是阿柒威压的压制,还是黑衣人阻挡,每当他力有不逮时,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涌出,让他没有半分疲累。

容娴(对着沈久留)不甘不愿:没想到逸散出来的精血力量让你进步这么快,真是便宜你了。

第040章 狴犴

眼见清波等人使了无用功,阿柒低咒一声,化为一团黑雾飞到沈久留面前。

黑雾尖锐强硬,澎湃的魔气散发着冰冷的杀机与邪气,从黑雾中延伸出一只巨大的拳头狠狠地锤在沈久留的胸膛,只一击便让沈久留气血翻腾。

城主府内,容娴盘膝而坐,忽的她神识深处的金色令牌绽放出威严的冷光,光芒化为一条条符文组成的锁链,蠢蠢欲动。

容娴睁开眼睛,眼里一道金光一闪而逝。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语气听不出任何喜怒:“阿柒在凡间动手了。”

城外,黑雾似乎感受到庞大的威压和隐隐的威胁,连忙化为人形,满脸惊骇的看着周身一条条散发着黑暗苍凉气息的锁链。

铺天盖地的强横力量从天而降,阿柒感受到这股针对自己的强大威压,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头顶若隐若现的黑龙在云中翻腾。

他脱口而出:“狴犴魔狱!”

其他人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苍穹上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阿柒知道,狴犴魔狱真的出现了,这次出现只是一个警告,等他沾染了血腥,便有仙宗人出手杀他。一旦仙宗的人失手,狴犴魔狱便会第二次出现,将他直接关押。

阿柒脸色十分难看,这年头当魔修太憋屈了,怎么都出不了头还被限制地死死的。

与外界相比,似乎圣山更好。

实力不受压制,魔修之间更是随便自相残杀,没事儿再跑到昊天仙宗找找茬打一架,怎么都比在圣山外动弹不得强。

在阿柒发愣间,沈久留身形一闪连忙逃开。

阿柒神色一沉,立刻化为黑雾将沈久留缠住。

隐约间,沈久留似乎看到黑雾中的一片衣角,绣着银色的月光草。

“无心崖!”沈久留脱口而出,满脸震惊,他没想到无心崖的魔修竟然也参与进来了。

阿柒冷哼一声,再也没有留手,强大的力量汹涌而来,压的沈久留直不起腰。若非有手中的剑支撑,他早就跪倒在地上。

一根黑色的锁链从阿柒手中飞出,像是有灵智一直绕着沈久留打转,想要将他捆起来。

沈久留艰难的抵抗着威压,握剑的手青筋直冒,他拼劲全力横剑一扫,锁链朝后飞了一丈躲了过去。

沈久留却因为没有支撑摔倒在地上,眼看锁链携带者厉风再次飞来,他暗暗叫苦。

今天是他大意了,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修士,再心怀不轨撑死了也就是在圣山时不知天高地厚刺杀他的刺客那种程度,谁知道竟然连无心崖都参与进来了。

他身上到底有何东西,能让那些认灭了全族不说,还勾结无心崖死追不放?!

沈久留心中千头万绪,外界实际只是转瞬间。

在锁链刚刚触碰到他时,猛地又缩回去了,好似他身上有什么格外恐怖的东西。

阿柒脸色微变,因为从禁灵锁链上传过来的‘恐怖’这种情绪格外的熟悉。

曾经,只要他在息心尊主出现的范围内拿出禁灵锁链,他便能感应到锁链传达来的恐怖情绪。

本就是一件灵器而已,却偏偏像个是遇到了天敌的牲畜,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传说息心尊主身上有神器,虽然无人证实过,但禁灵锁链能绑住任何人,独独在息心尊主面前如同软面条一样。

刚刚锁链在触碰到沈久留时,突兀地缩了回去,还冒出十几年未曾出现过的怂样,顿时将阿柒给吓住了。

他掌心黑雾翻腾,猛地一掌将沈久留打的没有反抗之力后,这才来到沈久留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跟息心尊主是何关系?”

沈久留茫然脸:“息心尊主?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被师尊亲手杀死,为此师尊还遗憾了许久。

阿柒发现他的神色不算作假,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既然不认识息心尊主,为何他的禁灵锁链会出现这种情况?!

阿柒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沈久留眉心一点,将他全身的力量禁锢住,看着人昏了过去,这才朝着清波道:“将人带回去关起来,我回禀尊者后,听尊者吩咐。”

清波立刻就同意了,他摆摆手,身后的青一等人将人拎起,飞快的朝着城主府赶去。

深夜,城主府内,烛火轻晃。

容娴躺在软塌上翻看着医书,眉宇微蹙,似乎在为疑难杂症而费解。

感受到神魂深处的令牌平静下来,她眼里闪过一抹惋惜。

只差一点便能将阿柒处理了,真是可惜了。

不过这狴犴魔狱也是个麻烦,连夺舍重生都没有让其离开,看来她得重新想办法了,她可不想新得来的一世还被狴犴魔狱束缚,终此一生镇压狴犴魔狱。

就在这时,城主府上空一道道人影划过,片刻过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容娴眼里划过一丝幽光,轻声自语:“看来我这位师叔侥幸成功了。”

沈久留被抓走可以说是她一力促成,她当然不会出手阻止,她要的就是沈久留与清波之间的针锋相对。

而阿柒一出手,仙宗的人便会出手。

只要引开仙宗的注意力,她与寒溪清查无心崖叛徒时也不会束手束脚了。

不过沈久留可不能一直待在清波的掌控中,他的身体里可还寄放着她的剑帝精血呢,得找个时间将人给放出来,再引仙宗势力出世,让着世道更乱一些。

容娴拂袖挥去,烛火熄灭,黑暗中一丝若有似无的哼笑格外讽刺。

第二天一大早,容娴来不及用早膳便带着药箱准备出门。

清波眼神一闪,笑着问:“师侄今日怎么这般着急,有病情严重的病人吗?”

容娴装模作样道:“不是,昨天久留说他晚上去城外探查魔修一事,弟子着急出去也是想知道久留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弟子很担心城外的百姓。”

清波面上笑容不改,也跟着装模作样道:“师侄这种爱操心的毛病何时是个头啊。

容娴腼腆一笑,没有接话。

“行了行了,想去就去吧,知道你这会儿在府里也呆不住。”清波佯怒道。

容娴状似高兴的应了,脚步轻快地外面走去。

清波却没有看到她转身的一刹那,所有情绪尽数化为冷漠。

第041章 被困

容娴离开后,清波脸上的带着嘲讽:“我这个师侄还真是天真。”

阿柒陡然出现在他身后,望着容娴离去的背影,说:“倒是个好人。”

清波冷笑:“可惜了,这世上好人总是不长命的。”

阿柒饶有趣味的问:“你要杀了她?”

清波端得一副慈眉善目:“难道前辈不觉得,这个世界容不下她那样的人?”

所有人都在汲汲营营,为了活着、为了名利、为了富贵、为了长生……

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都在不择手段的奋斗着。

唯独她容娴,那双眼里甚至看不到半点野心欲望,干净的没有一丁点儿的龌龊。无论何时何地,容娴她都是那副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姿态。

仿佛脱离于世俗之外,远离红尘喧嚣。无欲无求的像是拈花而笑的佛陀,不求回报的奔波在众生之间,拯救世人于水火。

以慈悲怜悯之心,看待众生平等。

她太耀眼了,在这个争名夺利、阴谋算计的世界里,她的耀眼等同于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也太危险,即便是他与之相处时,都忍不住信念动摇。

阿柒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是啊,这个世界容不下她。你想杀便杀吧,又不是我师侄。”

说罢,有些惫懒的化雾而去。

容娴出门后直接去了东区,为剩下的病人看完病后,便站在村口一直等待着什么。

她站在树下微微瞌目,双手笼在袖中,似乎想到了愉悦的事情,嘴边微翘的弧度让她多了几分柔和,在阳光下显得过分的温暖,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但除了容娴和城主府的人,谁也不知道容娴等的人注定是等不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容娴神色不曾有半点变化,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微瞌的双眸也一直不曾睁开。

有时候等待没有任何意义,但又不能不做,沈久留被抓,息心尊主一清二楚,但至纯至善的‘容大夫’这被师叔隐瞒的死死的人肯定是不清楚的。

容娴不打算让‘容大夫’这个身份出现瑕疵,宁愿多浪费时间一点,也要做到滴水不漏,将自身完全的摘离出去。

容娴看似温柔若冬阳,和煦如春风,实则冷漠高傲,当你被她所表现出来犹如镜花水月般的辗转柔情迷惑,以为她便是人生的救赎时,便走进了另一段黑不见底的深渊。

“容大夫,你在等昨天那位大哥哥吗?”木木凑过来问道。

容娴睁开眼睛,看着夕阳西下,眉宇间带上了一丝焦虑,假惺惺道:“是啊,我一直在等他,但他今天失约了。”

“大哥哥是不是临时有事来不了啊?”木木小大人般的撑着下巴猜测道。

眼看天都黑了,容娴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看来他是不会来了,许是真有事情绊到了吧。”

辞别了木木,容娴背着药箱回到了城主府。

婢女远远迎了过来,接过她的药箱,试探的问:“容大夫今日看上去有些沉闷,是遇上解不开的难题吗?”

容娴凤眸斜睨看去,莫名让婢女感受到一股寒入肺腑的冰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等容娴移开眼睛后,她双腿发软,差点倒在地上。

“怎么站都站不稳了。”调笑的声音传来,婢女惨白着脸看去,只见容大夫依旧跟往昔一样温柔,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

但婢女却再也不敢跟那双散发着柔和的眸子对视了,她打了个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容娴走进屋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婢女这才结结巴巴的问:“容、容大夫,是否用饭?”

容娴摆摆手:“不用,下去吧。”

“是。”婢女连忙退了出去,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让人忍不住发笑。

容娴指尖撑着下颌,低笑了几声。

这么小的胆子还敢凑到她面前来试探她,啧。

她端着这杯茶慢慢地啜着,一壶茶一直喝到夜幕降临,这才起身来到门口,双手飞快的结印,一朵若隐若现的杉树花飘飘忽忽的朝着前方飞去。

容娴眼波闪了闪,跟着走了一段距离,脚步微顿,这方向略熟悉啊。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疾不徐的跟着杉树花来到了书房。

守卫见到她时有些惊讶:“容大夫,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顿了顿,他说:“夫人已经被城主带出去了,您不用再来这里诊治了。”

容娴扫了眼飘进去的杉树花,声音温软的说:“我不是来给夫人看诊的,我丢了一根银针,所以想来找找。“

在第一次进入冰室时就放下一根银针以防万一,本以为多此一举,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守卫犹豫了片刻,便放容娴进去了。

城主并没有特别交代不让容大夫进去,再加上之前容大夫也天天来这里,守卫没有多想就放人进去了。

这事儿也怪清波,他在容娴面前装模作样,让整个城主府的人都以为他很看重这个师侄。再加上之前为曾水诊病,他放任容娴出入书房,虽然每次都有他陪着,但出来时偶尔却是容娴一人出来。

因而,只要不是青一、青二等人,城主府其他人对容娴都不设防。

设什么防,没看城主多喜欢他这个师侄吗?

最要命的是,清波将沈久留抓住关进冰室后,因这件事关系着剑帝精血的秘密,除了心腹外,旁人一无所知,就连守门的护卫只以为跟以前一样简单守着就可以了。

所以容娴进去的可谓是无比轻松,一点儿都没有惊动清波。

打开机关,一路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冰室。

冰室内,沈久留被禁锢了修为困在里面。

没有灵力护体,一股股冷意让他唇角发青,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他在担心容娴,虽然昨夜有无心崖的人袭击他,但其余的黑衣人却不是。

郁族余孽!

他如何能忘记那黑衣人说的话呢。

这群人很可能就是当年屠杀郁族的凶手,每每看到他们的姿态,他心里便不受控制的涌出莫名的恨意。

再想想紫薇城主莫名的举动和城外费尽心机的设伏,沈久留便觉得一阵心冷。

清波绝对有问题,只希望小娴不要出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发现身边一朵杉树花若隐若现。

第042章 放出

沈久留清冷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无措:“是小娴找来了。”

之前他与小娴之间可以凭借着花儿互相感应对方踪迹,也因此,他被抓了进来以后无时无刻不再担心小娴会找来,没想到小娴还真的找来了。

小娴怎能这般莽撞,若被那些人发现痕迹怎么办。

在他正着急时,清晰的脚步声在冰室响起。

沈久留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到容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久留,你竟然真的在这儿!”看到坐在冰床上的沈久留,容娴神色带着一丝恍然和歉疚。

沈久留知道,小娴恍然的是清波真的骗了她,清波从头到尾的目的都是自己,而歉疚的是她害得自己被抓。

沈久留有些心酸,这一切根本与小娴无关,小娴一直都是无辜的,一切都怪那城府深沉的清波。

容娴快步上前,刚走到冰床前便被无形的力量撞的后退了几步,她假装踉跄了一下,眼里飞快划过一丝嫌弃。

清波那个蠢货还真将人给关押在了城主府,啧,没脑子。

她扫了眼神色脸色苍白的沈久留,拂袖挥开面前的花朵,若非是这花儿,她还不想将这人放出来。

可作为纯善天真的容大夫,在一直等不到好友的情况下,肯定要查找好友的消息,她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愿意因为小细节上的疏漏暴露了自己。

既然找到便罢了,现在她必须在冷凝月有所反应之前放走沈久留,让他想办法将圣山的人引来。

“小娴,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沈久留站起身,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担心。

容娴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衣袖:“无事。”不过一个小禁制而已。

她抬头看着沈久留,眼里满是高兴:“久留,我今天等了你一天,本以为你有事情耽搁了,没想到却被困在了这里,我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话,沈久留心里顿时像是吃了柠檬一样又酸又甜,有这么一个在乎自己的人,他怎能不高兴,但——“小娴,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之前他昏迷了过去,等醒了以后便在这里了。

容娴当然知道了,她毫不迟疑的说:“城主府啊,之前城主夫人病了,我一直在这里给她医病。”

说到这里,容娴装模作样在四周查探了下,假惺惺道:“久留,你为何会被困在城主府,还有这个禁制,我要怎么帮你解开?”

沈久留脸色微变,眉心的朱砂痣越发的明艳:“这里是城主府?”

他心下一沉,面色更显冷淡,眼里冰冷的色彩十分明显,但对上容娴温柔的眼眸时又重新变得柔和:“小娴,既然这里是城主府,清波城主肯定有问题,你这样贸贸然闯进来要是被发现了很危险。”

他清冷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焦虑:“小娴,你先离开这里。”

若被那些人发现,他生死不惧,但小娴不行,他不能让小娴出事。

容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不行,我得救你出去。看到你关在这里我就知道,一定是师叔抓的你。”

“他利用我。”容娴的声音低哑了下去,整个人都有种落寞脆弱的感觉,让沈久留十分心疼。

容娴垂眸,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清透的凤眸平静如水,声音却带着几分失望和伤心:“师叔对我一直那么好,没想到……”

她沉默了片刻,在沈久留担忧的目光下,快速上前几步,弯下腰看着地上被冰层冻住的银针。

“小娴?”沈久留看着她的姿态疑惑的叫道。

容娴手中灵力一闪,化去了地上的冰层,捡起了银针,她回头朝着沈久留狡黠一笑:“久留,我想到办法救你出来了。”

她站在沈久留对面,双手飞快的结印,周身的灵力虽然薄弱,却每一分都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灵力结成网浮在半空,容娴双手朝前一推,灵力网便覆盖在面前的禁制上。

禁制一阵波动,最薄弱的地方慢慢的显露出来。

容娴手腕一转,银针飞快的朝着那个弱点飞去。

噗~

一声轻响,禁制像是冒了气一样,一点点的缩小,最后集中在银针针尖,纤细白皙的手指点在银针上,禁制的最后一丝能量瞬间消失不见。

紫裙女子扬唇一笑,喜悦的说:“久留,你可以出来了。”

她伸手牵住青年的手,不着痕迹的摸了下青年的脉象,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的力量被禁锢住了。”

这样出去,想逃也逃不远的,再被清波抓到,那可就麻烦了。

沈久留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似乎只要牵扯不到容娴的身上,他一直都是那副冷淡漠然的姿态:“无妨,我们先出去。”

容娴若有所思,抬手点在沈久留眉心的朱砂痣上,本已经被安抚住的剑帝精血沸腾了起来,她语气温婉的说:“久留,禁锢你力量的人太强大,虽然我没有办法,但你自身的力量却可以冲破封印。”

话音落下,沈久留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力量从眉心的那根手指上涌出,一波波力量快速冲击着体内的禁制,让他气血翻腾,脸色煞白。

他一直都知道眉心封印着强大的力量,而他的痛苦都来源于这股力量,没想到小娴竟然可以调动。

禁制碰到沸腾的力量就像是冰雪碰到了阳光,一层层被消融掉了。不过须臾间,禁制便消失了。

见他已经恢复,容娴眨了眨眼,收回了手。

她收回手的瞬间,沈久留体内的灵力顿时乖顺了起来,之前庞大的力量消散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都留在了他体内。

她掸了掸手指,心里嗤笑。

这本不是剑帝精血的力量,她封印剑帝精血十年,就是为了不让精血力量被沈久留所用。

虽后来多余蹉跎了三年用来恢复她的力量,让剑帝精血突破禁制溢散出来改善了沈久留的资质,但她绝不会为了沈久留调动仅存的精血力量。

那不过是她借助水灵珠内的半成灵力而已,尽管如此却也能比得上旁人五十年所修了,若沈久留能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对上阿柒也算是有了一战之力了。

她侧了侧头,注视着沈久留清冷的眉眼弯眸一笑,拉着沈久留快速地朝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脚步忽然一顿。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晦涩,有人来了。

第043章 孽缘

沈久留没有发现容娴的异常,他眼神飘忽,总是忍不住盯着两人紧握的手,面上依旧清冷,却悄悄红了耳根。

小娴一直对他一直很好,初初见面救他于痛苦之中,如今更是助他逃脱樊笼,如此恩情,他怕是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了。

两人刚刚走出书房门口,容娴指尖一弹,银针刺进守卫的穴道,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出了书房,感受到正赶来的气息,容娴捏了捏沈久留的手,语速微微加快:“久留,你快些离开吧,等那些人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沈久留紧紧攥住容娴的手,白袍如雪,目光坚定:“你跟我一起走。”

若是留在这里,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小娴,他不能留小娴一人面对所有危险。

容娴松开手,目光温柔而缱绻,她唇角上扬,笑容纯粹而美好:“久留,你带着我是走不远的,到时候我们两人都会被抓住。你先离开,我不会有事的,师叔还需要我为夫人治病。”

沈久留想抓住她的手,想让她跟自己走,可心中也清楚她说的是事实,两人再纠缠下去可能都走不掉,他不能让小娴的心血白费。

“你等我。”沈久留语气真挚,神色坚定。

他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带走小娴。

白袍青年死死地咬住唇,强逼着自己转身,就着幽幽夜色踏月而去。

月色下,女子安然静立,嘴边温柔的笑意似春花绽放绚丽似冬雪洁白无瑕。

看到飞快赶来的男人,她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师叔来了啊。”

“人呢?”清波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道。

在冰室禁制被强横破开时他便察觉到,没想到用全力赶来,沈久留依旧被放走了。

容娴歪歪脑袋,状似懵懂的问:“师叔问的是谁?”

清波站在她面前,脸上满是阴狠:“少装蒜,沈久留他人呢?”

容娴看着无边的月色,依旧温温柔柔的好似没有任何脾气:“他去了该去的地方,师叔,他没有做错事,你不能关着他。”

‘轰’凌厉的掌风带着庞大的力量擦过容娴的发髻打在了旁边的巨石上,巨石轰然碎成一块块砸在了地上。

紫裙女子的脸色终于苍白了,她后知后觉的恍悟,自己师叔此时正在生气。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软声叫了一句:“师叔……”你再不去追,人可就跑了。

清波盯着面前这双清澈纯和的凤眸,阴森冷酷:“若非还要留着你为水儿治病,我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等他抓住了沈久留,再好好炮制这不听话的师侄。

“追。”他冷声说道,带着青一青二迅速消失在城主府内。

周围安静了下来,刚才似乎被吓到的女子重新挺直了脊背。

她注视着地上的乱石,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假惺惺喟叹道:“我这师叔怕是要白跑一趟了,还是泡杯茶等他回来解解乏吧,这么来回跑的也是累人。”

她完全将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是她给抛诸脑后了。

容娴转身朝着远处的亭子施施然走去,挥手间还提了壶茶。

算算时间,游风也差不多从晴天镇往回赶了。沈久留啊沈久留,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能不能逃得掉就看你的本事了。若这样你都逃不掉,也没有引来圣山的人——你活着还有何用处!

绕这么大一圈子,她无非是想要让沈久留找来昊天仙宗的人。

没有人喜欢叛徒,特别是容娴这种掌控生杀大权的强者。

冷凝月这些人的存在,让她如鲠在喉。

所以容娴也不介意借用别人之手来料理叛徒,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亲自动手报仇,她只在意那些人死没死。

在她心中,只要她活着,而敌人死了,这就是胜。

“就从阿柒开始吧。”容娴低声喃喃。

沈久留飞快逃出了城主府,他凌空一握,散发着锋锐冷芒的长剑出现在手中,身形一晃,他已经站在了剑上,化为一道流光远远飞走。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唯恐身后的人追上,让小娴的心血白白浪费。

沈久留站在剑上,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剑符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了北州深海上空若隐若现的山峦中。

一追一赶,天色渐渐放亮。

背着刀正快速朝着紫薇城而来的男人抬头看向半空,惊疑一声,刚才过去那道身影好像有些熟悉啊。

他想了想,转身追了过去。

“郁族余孽,快快束手就擒。”狠戾的声音在这方天地响起。

云游风脸色微变,这是清波的声音绝不会错,他嘴里的郁族余孽是谁,郁族除了容娴竟然还有人活着?!

云游风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追去,直到看清那道白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居然是之前刚认识的小兄弟,那种不妙的预感还成真的了,这人还真是他苦主啊,这可真是、真是孽缘啊。

云游风的脸顿时拉直了,哪怕心里哭成狗,他依旧坚挺的拔出刀朝着老雇主砍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清波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回头一看,清波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云游风,你竟然还活着。”

青一、青二立刻围了上来,青一一张娃娃脸带着满满地恶意开口道:“青二,这是你曾经追杀的好朋友啊,上次从碎叶城回来我便说他还活着,你偏生不信,如今没话说了吧。”

他灿烂一笑,笑容带着的意味却尽是探究和审视:“你没有杀死他是下不了手,所以欺骗城主吗?”

青二面瘫着脸,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起伏:“即便我当时没有刺中他要害,但他中的毒却是城主亲自配的。”所以你是在怀疑城主吗?

青一听懂了那话里的潜意思,被噎了一下,质疑城主他还真不敢,他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云游风一眼。

“我活着还真是对不起各位了啊。这么久没见,城主依旧这么沉不住气。”云游风的语调依旧是痞痞的,话虽然是对清波说的,但眼神却一直盯着青二,无比犀利。

当初自己轻信于人,被下了毒控制住,虽然他极力不参与那些违背良心的事,却也没办法去阻止。

受制于人的大仇,如何能不报。

第044章 长老

云游风看了眼青二,眼神无比复杂,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却刀剑相向。

以前他觉得这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可靠,如今却很痛恨对方这幅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好似自己不值一提一样。

他嗤笑一声,朝着清波痞痞的说:“城主手下的人有多没用才让城主亲自出手啊,啧啧,真是难得一见啊。”

清波的脸色阴沉如水:“云游风,既然没死,你就应该把识时务点,现在你是准备跟我作对吗?”

云游风还想说什么,却被转身回来的沈久留拉着快速朝着远处飞去。

“哎哟我说兄弟,你着什么急啊,有我在你不用怕清波,你只要拦住青一、青二就行,我们一定能打过他们。”云游风很有信心的说。

看他还想回去作死,沈久留抿了抿唇,语气慎重的说:“游风,不止他们,还有魔修,停下来的话,我们都走不了了。”

云游风顿时严肃了起来,小伙伴的实力他虽然不清楚,但能从清波等人的手里逃这么久证明还是不错的,起码跟他不相上下吧。

这样的武力值提到魔修却连面都不肯碰,可想而知那魔修有多厉害。

于是云游风也不敢浪了,跟在小伙伴的屁股后面也拔腿就跑。

看着他们逃开,清波阴沉着脸一直在身后追。

青二目光时有时无的扫向云游风,看着这人依旧活蹦乱跳作天作地,眼里闪过一丝轻松。

即便当初青一说这人活着,他依旧放心不下,如今亲眼看到了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也不枉当初费尽心机将人引到了容娴面前,还差点被容娴发现。

而这时,北州圣山上,崖上泰吉宫内。

粉荷正在打扫屋子,忽然,她转身看向窗外,手掌平摊,剑符化为一道流光落在了粉荷的手中。

感应到上面的剑气,粉荷脸上满是惊喜,是少宗主的信,少宗主又变强了。

等击碎剑符后,里面的信息让粉荷脸色一变。

外界出现魔修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有修仙的就有修魔的,但若出现的是无心崖的魔修,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粉荷也不敢耽搁,匆匆朝着宗主闭关之处而出。

粉荷刚刚来到沈熙闭关之处时,沈熙已经出来等候了。

七宝玄树下,他负手而立,白袍翩然,仙气十足。

似乎感应到什么,他回头看去,悠然说道:“粉荷神色匆忙,可是有要紧事?”

粉荷的脚步停在沈熙五步远的地方,恭敬的说:“回宗主,确实如此。”

她指尖一弹,一道流光从袖中飞出停在半空,光芒散开,剑气道道交缠。

沈熙眼神一扫,眉眼一厉:“无心崖的魔修居然出了圣山。”

魔修强到某种程度都会进入圣山被无心崖管制,没有进入圣山反而逗留在凡尘为非作歹的都被虚空中的狴犴魔狱捕捉去。

如今狴犴魔狱的掌控者才刚刚消失多久,无心崖的魔修居然就敢犯天下之大不韪去了凡尘,任何正道修士都不会觉得那魔修只是出去溜达一圈的。

——有阴谋!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宗主,此事非同小可,当年有息心尊主约束,无心崖不足为虑,但息心尊主陨落后,无心崖近几年来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这次魔修悄然离开圣山,粉荷担心会出大事。”粉荷忧心忡忡的说道。

沈熙沉吟片刻,说:“我反而担心那些人是冲着久留去的。”

久留的身份他一清二楚,剑帝精血的诱惑堪比成仙得道,有人为其不择手段也属常见。

意识到徒弟有危险,沈熙二话不说,当即便派三长老出圣山一趟,最好将那魔修活捉回来,他倒想知道那魔修的目的是什么。

三长老收到命令后,当即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三爷爷。”三长老刚准备飞身离开,身后便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三长老脸一僵,有些懊恼,早知道收拾东西的速度应该更快些,现在被这丫头逮住了,肯定得捎上了。

“三爷爷,我终于追上你啦。”铃兰特别开心的说。

三长老生无可恋的回头,果然便见到铃兰拉着粉荷匆匆追来。

三长老脸皮抽了抽,硬是挤出来一个笑:“铃兰,你和粉荷追过来,是宗主还有何嘱咐吗?”

粉荷抿唇一下没有接话,铃兰龇了龇一口白牙,笑嘻嘻的说:“有啊有啊,我跟师尊请辞,这次跟着三爷爷一块儿出去找魔修。”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真正听到铃兰这么说,三长老依旧控制不住脸黑了黑:“胡闹,那是无心崖的魔修,心狠手辣,阴狠毒辣,谁知道会发生何事,你若跟去了,出了事让我如何像你祖父交代。”

铃兰完全不害怕他的黑脸,扯着一旁事不关己的粉荷,理直气壮道:“所以粉荷师姐跟着我一起去好保护我啊。”

三长老、三长老还是妥协了,不然还咋办,宗主都答应了。

看着铃兰开心的样子,粉荷无奈,她知道铃兰是想去找少宗主,铃兰心系少宗主已久,但少宗主的态度却一直很强硬的拒绝,这次铃兰也是许久不见少宗主,在圣山坐不住了。

罢了,也许少宗主在外面经历的多了能改变态度呢。

不管是她还是宗主,或者是大长老,都对这段姻缘很赞同。

三长老悬浮在半空,从袖中拿出一叶扁舟,小巧精致。

舟落在海面上瞬间放大,小舟身上刻着的符文将周遭的海风浪涛完全隔绝。

“走吧。”三长老道。

三人落在小舟上后,小舟如同一道利箭般飞射了出去,不过眨眼的瞬间,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无心崖,冷凝月撑着下颌坐在大殿之上,目光泛着幽深的漩涡正在有术法观看着无心崖的每一分变化。

转眼间她便收到消息,圣山有人出山了。

她神色一紧,没想到离开的竟然是三长老,阿柒在外有危险!

“尊主,容钰失踪了。”一道人影匆忙而来,头都没敢抬直接跪在地上说道。

第045章 错看

冷凝月猛地站起身:“失踪?好好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在无心崖失踪。看守的人干什么吃的。”

无上的威压蔓延整个宫殿,侍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发白。

“尊者息怒。”侍从唇角哆嗦的说道。

冷凝月眼里满是怒火:“息怒?你让本尊如何息怒,墓绵峰的守卫呢?”

“已、已经被月卫关了起来。”侍从胆战心惊道。

冷凝月语气阴森说道:“关?没用的废物全部处死,还关起来作甚?”

“嘶嘶~”大蛇吐信子的声音传来,蔓延整个大殿的威压突兀地散了去。

大蛇将它狰狞的脑袋朝着冷凝月晃了晃,饲主,刚才好像有人说小魔头的名字哦,小魔头不见了吗?

冷凝月见大蛇忽然出现,脸色微变:“阿金,你知道容钰去哪儿了吗?”

大蛇、大蛇甩甩尾巴,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过小魔头真不仗义,要离开都不带着蛇。

见大蛇实在问不出什么,冷凝月冷哼一声,森冷的声音传遍无心崖:“传令,月卫一队立刻去追查容钰下落,将人带回无心崖。”

令止,五道身影化为流光飞出无心崖。

大殿内静悄悄一片,冷凝月站在九重台阶之上,闭了闭眼。

息心啊息心,即便你都死十三年了,我依旧不敢动容钰。

——今日本座收容钰为徒,此生此世,为此一人,命丧亦无惧。若容钰身死,纵化为厉鬼,也要颠覆天下,让所有人为他陪葬。罪魁祸首,本座会将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灵魂永垂地狱,日日遭受厉鬼分食之痛。

冷凝月一想到当初息心收徒时的誓言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无心崖包括她,没有一人敢动容钰。

即使息心尊主已经陨落,她的震慑力依旧存在,特别是看到容钰时,那股来源于心底深处的恐惧更让他们如坠冰窖,四肢发冷。

“嘶嘶~”大蛇瞪大了眼睛盯着冷凝月。

饲主,你肯定抓不到小魔头的,小魔头鬼精鬼精的,跟他那大魔头师尊一样。

冷凝月听不懂大蛇在说什么,只听着它在自己耳边嘶嘶个不停,心烦意乱道:“滚滚滚,别在本尊面前碍眼,容钰都离开了,你怎么就没跟着一起滚呢。”

大蛇被她那态度气得狠狠地甩了甩尾巴,强横凛冽的气势又一次将大殿之上的华丽座椅给震成了粉碎。

它看着冷凝月嘶嘶着:饲主,容钰不是蛇的饲主,蛇不能跟它走。

“阿金,你给我滚。”冷凝月见阿金又搞破坏,她一脚踩在地上的座椅碎片上,气得脸色铁青。

阿金:蛇只会爬,滚使蛇消瘦。

看着饲主气得快疯了的模样,大蛇良心有一丢丢痛,用它那狰狞的大脑袋蹭了蹭饲主,想要安慰安慰她。

猝不及防被撞趴下的冷凝月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转身就朝着阿金挠了过去。

阿金:饲主居然跟它玩儿了。

大蛇一开心,强健有力的尾巴直接冷凝月卷起来,在大殿抡圆了摔着玩儿。

冷凝月:息心那个心机叵测的混账,将阿金送给她养就是糟践她!!

城主府,没有追到人的清波阴沉着一张脸回来了,看到端坐在亭中石桌上饮茶的女子时,怒火简直没法儿掩饰。

不等他开口,容娴先发现他的身影。

容娴嘴角上翘,眼里似乎带着明亮的月辉,站起身迎了过来,语气温软柔和:“师叔回来了啊,您这一去三天,让弟子好生担心。”

清波神色阴森了下来,他站在容娴面前,语气冰冷道:“我看你是担心沈久留那小子吧。”

容娴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说:“本来是很担心的,但是看到师叔的神色,弟子便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呵。”清波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他冷冷道:“来人,将容娴关进冰室,没有本座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得亏容娴尽心尽力的维持她普通人的人设,清波还真将当容娴是个战五渣的大夫,在冰室里会受尽折磨呢。

可惜了,那些寒气对容娴没有半点作用。

即便如此,容娴也没打算去承受。

眼看两名护卫就要上前抓人,容娴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眸色依旧清澈,语气温柔如水,但说出的话却让清波瞳孔猛地一缩:“师叔,弟子术法不精,若在冰室冻坏了,手里的针怕会扎不准啊。”

到时候曾水夫人出了什么事,那可怪不到她头上。

听懂了她的潜意思,清波死死盯着容娴:“我了解你,你不会这么做的。”

容娴垂眸,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师叔真了解我。”

抬头,她重复道:“师叔真了解我?”

同一句话,语气却全然不同。

清波心下咯噔一跳,他了解容娴吗?

似乎只要认识容娴的人,都自认为很了解容娴。

温婉娴静,仁心仁术,至纯至善。

常年奔波在外治病救人,不求任何回报。

没人见过她生气,没人看到过她狼狈的模样,即便遇到危险也总是逢凶化吉。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善意,即便面对恶人,也一视同仁。

清波心下一沉,这人太完美了,但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

清波看向容娴,女子沉默的站在一旁,脸上没有紧张、没有被亲近师叔惩罚的悲痛,也没有怨愤。

即便她脸上没有笑意,可眼中的神色却很温柔,就像她表现出来的,对这个世界总是怀着最大的善意一样。

就像……刚才那威胁他不敢动手的话好似开玩笑一般。

清波后背发冷,他忽然觉得这个温柔纯善的师侄让他不寒而栗。

她没有棱角,和善温柔好似处处都是弱点,但当你要动手时却发现,竟然无处下手。

清波深深地看着容娴:“世人都错看了你。”说罢,甩袖离去。

他必须找到克制容娴的方法,不受控制的人太过危险。

两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躬身离开。

亭内只剩下容娴一人,她摩擦着茶杯,刚给自己倒满,面前的杯子已经消失不见。

容娴也没有慌,脸上甚至染上了两分笑意,抬头看着面前突兀出现的一身蓝袍的少年,笑吟吟道:“钰儿怎么来了?”

第046章 寒溪

容钰打了个哆嗦,嘴角抽搐道:“师、师尊,您没事儿吧?”

他师尊一向冷酷狠戾,即便隔着一个屋子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寒气和血腥。

但现在呢,师尊这是中邪了吗?居然笑得这么温柔。

他又打了个哆嗦,眼看着师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连忙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青涩的脸上带着亲昵:“我想师尊了嘛,我们都十三年没见了,要不是寒溪尊者……”

提起楼三娘,他语气顿了顿,随即便若无其事道:“要不是寒溪尊者告诉我师尊在这里,我恐怕还守着无心崖的衣冠冢呢。”

容娴失笑:“就算三娘告诉你了,你还能立刻跑出来吗?冷凝月没看着你?”

说起冷凝月,容钰神色一冷,对上容娴时又温暖了起来,他嘿嘿一笑,像个顽童一样:“冷凝月当然派人看着我了,不过就她那手段,我溜出来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喽。”

容娴拨动了下手腕上的石头,眸色深了深,幽幽道:“就她那手段,也让为师死了一次。”

她的语气悠然平和,似乎将曾经被逼自爆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但偏偏这种平静的语气,让容钰忍不住心颤。

阳光洒在她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诡异莫测。长长的睫毛微颤,一丝丝格外清晰,好似抬眉间便化为一道道锁链,坚定而深沉的将周围的一切都拖进冰冷的地狱。

容钰眼里闪过一丝痛意,他永远都忘不了听到师尊陨落时的悲痛欲绝,这个世上只有师尊对他最好,师尊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敢想象若师尊真的不存于世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容钰深吸一口气,将眼里蠢蠢欲动的黑暗掩去,笑着说道:“她也就是利用师尊的信任罢了,不过是一个无胆鼠辈,她若有能耐些,早就杀了我了。”

“她敢!”容娴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明亮的月辉消失,散发着如古井寒潭般的幽幽冷气,不带半分杀意。

容娴她真正想杀一个人时,是半分杀气也没有的,那种平静下的暗沉让人毛骨悚然:“你是我容家仅剩的血脉,我不会容许你出现任何差错。”

一千六百年前,容家无意间得到神器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容氏一族被屠杀干净,血流成河,偌大的家族不复存在。

容娴永远也忘不了,当她炼化木灵珠从秘境出来后发现的场景。

族人凄厉的惨叫还在耳边,她调动木灵珠全部的力量护住自己,不敢泄露分毫气息,唯恐被当场的人发现。

她的父母、祖父、族长、兄长,堂姐……在她眼前,一个个被碾压成碎末,没有一人是全尸。

她不敢闭上眼,她害怕一错眼便将一个仇人放过,她死死的记住每一个人脸,谁都不要放过。

可那些人竟然将族人的尸体都毁去了!

接着围攻容家的一位令氏大能将她的亲人灵魂捉住,一个个用搜魂之法寻找着木灵珠的下落,然后那些羸弱的灵魂一个个湮灭,再也不存在了。

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亲人族人,还有兄长刚刚满月的幼儿……在那一片杉树林中,在令家那位大能手中,尽数化为乌有。

她万念俱灰,只想随着亲人而去。

可看着那些人的脸,那一个个仿佛魔鬼一样散发着恶意的气息,似乎想要将她仅剩的东西生吞撕碎,她就知道不能了,不能懦弱的随着亲人而去。

因为她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幕惨剧,这是她永生的劫。

她不能让亲人无辜惨死。

不能放过任何一人。

所有踏足容家的人都要死,包括他们的亲族、宗门、姻亲。

她决不允许那些人活着!

那些世家、宗门的人离开后,还有一伙灰袍人出现了,他们是爆出神器的人,也是联络各大势力围攻容家的人。

那些人不死心地在容家徘徊数月之久,久到野狗来啃食着地上的肉泥,久到那些肉泥上爬满了生蛆苍蝇,腐臭的味道刺鼻才离开了。

她这才哆嗦着走了出来,浑浑噩噩的看着这片肉泥,她仅仅只能靠衣着来分辨谁是谁。

她没办法替亲人收尸,因为那些人的骨头全部碎掉,肉泥都混在了一起。

她只能将众人合葬,在墓碑上刻下一个个亲人的名字。

她恨,恨不能让覆了这天地,可当时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她痛苦,可即便再痛苦,即便嚎啕大哭,却再也没有人心疼了。

后来呢……

她在容家后山见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妹妹。

衣不蔽体,浑身痕迹斑驳,下体泥泞不堪。

这是她仅剩的亲人,还活着的亲人。

她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将人救了回去,花了大功夫才让妹妹好转了起来,不料妹妹这时候却怀孕了。

容娴回忆了一下,当时妹妹得知怀孕后是什么表情呢,对了,她表现的很平静,神色看不出半分异样。

直到十月怀胎生下孩子之时,妹妹浑身冷汗的躺在床上,尖利的指甲在婴儿脸上滑动着,嘴角的笑容诡异异常。

她说:“阿姐,你看,这孩子的眉毛像易水阁的人,眼睛像辰天宗的人,鼻子像雾水门的人,嘴巴像令家的人……”

她说:“阿姐,我早就想打掉这个孽种了,但硬生生忍到现在,就是想要将他活活的掐死,将他也剁成肉泥。”

她说:“阿姐,我早就该死了,在爹娘他们死去的时候我就应该死的。”

她说:“阿姐,你一定要为我、为容家报仇,我要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永坠阿鼻地狱。”

容娴永远也忘不了妹妹当时的神色,死寂、绝望、仇恨、疯狂。

她知道,妹妹当时已经疯了。

然后她出手了,救下了那个婴儿,将其封印在容家族地深处,又用了五年的时间剥离了妹妹的情欲,让她即使拥有所有的记忆,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感情。

母亲生前最喜欢去的便是距离容家最近的寒溪寺,再冠以母亲之姓,然后,她重新为妹妹取了个名字——楼寒溪。

第047章 过去

之后的五百多年里,她利用木灵珠努力修炼,终于在修为大成之日,将那个神秘势力一网打尽,将曾经参与屠杀容家的势力全都杀了个干净。

不管那些人中是否有人无辜,她谁都没有放过,以一己之力,几乎断绝了凡尘修仙门派的传承。

他们无辜,可容家的人就不无辜吗?

她有机会放过这些人,可容家的人却没人放过——死无全尸,灵魂泯灭于天地。

想到亲人,她再没有一丝犹豫,即便是那些刚刚拜入门派的新弟子,她也一个都没有饶恕。

之后的容家全部被她栽种上了杉树,就在那片肉泥中。

那种被她用术法改造的杉树每次开花都鲜红艳丽,像血一样。

曾记得有人说过,杉树花代表着幸运,可使人涅槃。

可她等了几百年了,那些泯灭的灵魂没有一人出现。

她将容家包括仇家令家和附近的宗门全都化为灰烬,然后种上了杉树,她祈祷着奇迹出现,祈祷着苍天垂怜,能让容家的人重生。

她将这片区域划归一城,更名归土。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

即便亲眼看着亲人再不复存在,她也存着小小的期盼,渴望在杉树花的幸运中,有那么一两个人逃过了毒手成了鬼0修,如此她们还能有相见的一日。

报完仇后,血气相冲,业力加身,等再次回到容家族地,心魔侵蚀,她直接入了魔。

魔气让她的修为更上一层,却也引来了狴犴魔狱。

为了不丢下阿妹一人,她直接放出木灵珠与狴犴魔狱相抗,惊动了当时圣山的魔道尊主。

之后呢?

容娴神色有些恍惚,之后她带着那婴儿和楼寒溪进入圣山无心崖。

“阿姐,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活着,你杀了我,杀了我。”即便没有了感情,可阿妹依旧渴望于投入死亡的怀抱。

她狰狞着脸,疯狂的让人心悸:“阿姐,求你,杀了我。”

容娴抱着那婴儿,静静地站在楼寒溪面前,看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求着自己,让自己杀了她。

容娴已经忘记当时是什么感受了,只是如今想起来,心脏依旧隐隐作痛。

她当初留下婴儿,并不是想救了那孩子,而是阿妹当时的状态不对,她怕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让阿妹崩溃。

她想等阿妹平静下来再处置那孩子,可她错了,阿妹早在容家被灭时已经崩溃了。

然后,她亲手将那婴儿抽筋拔骨,连脆弱的灵魂都碾成粉碎。

“阿妹,阿姐把碍了你眼的东西都铲除了,你不要死,陪着阿姐,好么?”她神色无比平静,可那双眼里那分明闪烁着忐忑绝望。

她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楼寒溪怔住了,她呆呆的看着被挫骨扬灰的孩子,听着阿姐小心翼翼的询问,忽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阿姐,我陪着你,我陪着你。”

她怎么能忘了,阿姐比她只大了三岁,也是在爹娘的娇惯下长大的。

自己痛苦,阿姐比她的痛苦绝对不会少一分。

她舍不得阿姐孤零零一个人活着,舍不得让阿姐痛苦绝望。

从此之后,楼寒溪再也没有寻死过。

容娴这才放心下来,她从上任魔主手里学到了许多秘法,然后从圣山外抱回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将她体内的血脉全都换成了容家的血脉。

本以为这样便相安无事,谁知楼寒溪见到孩子后,便失去了理智,将那孩子一刀刀给刮了。

容娴收到消息赶到时,便看到了阿妹抱着酒坛,将那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塞进了酒坛中,笑吟吟道:“阿姐,无我教我酿的酒我都学会了,等我酿出来请你喝。”

容娴心下像是压了一重又一重的阴霾,她这才知道,阿妹一直都没好,六百年前的那场变故已经逼疯了她。

她勉强的扬起一抹笑,声音干涩道:“好。”

既然小孩会刺激到寒溪,她便不再执着于容家的传承,只要她永远的活着,容家便不会亡。

谁知没几天,阿妹竟然在一天夜里闯入了否极阁,疯狂的朝着她问:“阿姐,那个孽种呢?那个孽种呢,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看着妹妹阴森疯狂的模样,容娴第一次知道,人竟然可以绝望到那种程度。

她之前一直安慰自己,上天其实是眷顾她的,不然事情可能更糟糕呢,她和阿妹可能活不下来呢,可如今她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上天待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善意。

她逼迫着自己抛弃了所有的软弱,成为了心狠手辣的魔主,一力扛起了无心崖,镇压了狴犴魔狱。

然后,她又抱回来一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没有容家的血脉,寒溪没有感受到与她血脉相连的气息,竟然疯魔的更厉害。

没奈何,她只能将那孩子身上的血脉全都换成了寒溪的血脉,她为那孩子取名,钰。

那个孩子唯一的价值,就是寒溪发泄的对象。

能让寒溪好好活着,那是她最大的愿望。

做到那一点,那孩子才对得起他的名字。

钰,乃珍宝。

她将那孩子递给阿妹,没有一丝犹豫:“阿妹,这是钰儿。”

楼寒溪清楚的感受到这孩子身上流着她的血,然后她又想动手杀了那孩子。

“阿妹,你若杀了他,他便是你杀掉的最后一个孩子,阿姐不能让你继续这样下去,业障缠身,生死难控,阿姐不想失去你。”容娴静静的说道。

杀了那么多人,毁了无数道统,被业力缠身的她没有了自由,只能终此一生都镇压着狴犴魔狱。

而阿妹却没有第二个狴犴魔狱镇压,她的下场只能是死。

容娴的神色依旧平静,可说出的话无疑是在示弱。

楼寒溪混沌的眸光清醒了片刻,连忙将那孩子扔了出去,快速的消失在容娴面前。

接住孩子,容娴迟疑了下,伸手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嘴角微扬,不带半分感情道:“以后,你就是寒溪的儿子,我的徒儿了。”

从那以后,寒溪再也没在人前现过身,也尽量避免出现在那孩子身边。

直到阿金出现,那条奇怪又讨人嫌的蛇被她派到了那孩子身边,是保护也是监视。

第048章 伤心

虽然有了阿金,她对容钰的保护能放松一些,但阿金那条蛇真的很讨人嫌,颜色也讨厌的紧,因而她从凡间又带回来一个孩子,她给那孩子取名冷凝月,让那孩子发挥的唯一作用,便是替她养那条讨人嫌的蛇。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容娴看着面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的少年,心下微微叹息。

不管这个孩子曾经是谁,如今他身上都留着容家的血,他只能是容家的人,重建容家的责任便落在他的身上。

她给了这孩子第二条生命,赋予了他无上的荣誉与地位,他便应当承担起同等的责任,负担起同等的代价。

“师尊?”容钰疑惑的叫道,怎么师尊说话间就走神了呢。

容娴垂眸问道:“小金如何了?”

容钰:师尊为那大蛇取名阿金,自己却一直唤着小金,为何当初取名不直接取小金呢,真奇怪。

他轻咳一声说:“我把它忘在无心崖了。”

容娴忍俊不禁道:“你小心下次见面它跟你没完。”

容钰完全有恃无恐,有师尊在,阿金不敢怎么样的。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容娴忽然扬眉道:“如今你也大了,我希望你能早日娶妻,重现容氏荣耀。”

容钰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眉毛抽动:“师尊,我见识少修为低,还是再等等吧,不然被哪个女孩子坑了就不好了,那啥,我先去看找寒溪尊者了。”

说罢,化为黑雾,转瞬便消失了。

容娴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小家伙,一说起婚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离开了。”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容娴头也不回,眉眼弯弯,笑意温柔:“离开了。”

楼寒溪从走到容钰之前的位置坐下,脸上虽然带着几分笑容,但眸色平静到冷漠:“尊主将容钰宠的有些不知分寸了。”

容娴拿起茶壶,为她添了杯茶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寒溪多虑了,那孩子身上流着容家的血,继承了容家人的性格,护短、龇牙必报、聪明。不管我怎么宠他,他也不会出格的。”

那孩子是她亲自养大的,是什么性格她最为了解,‘不知分寸’这四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容钰身上。

楼寒溪也是预防未然提醒一句,见容娴心里有谱眸色一顿,阿姐在那个孽种身上的注意力太过了。

“尊主,我能引着阿柒去……”杀了容钰吗?

剩下的话在容娴淡淡的注视下咽了下去,她脸色一沉:“尊主!”

容娴叹了口气,说:“容钰只是一个孩子。”

楼寒溪脸色微变,颇为狰狞:“可他身上流的血却太恶心了。”

容娴心中一疼,这么多年了,阿妹依旧每每见不到容钰便去找,见到了又要杀,阿妹已经忘了真正流着肮脏血液的孩子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啊。

可就算真让她将容钰杀掉,过不了几天她又会继续寻找容钰,阿妹已经疯了,疯的太过彻底。

“阿妹,你这话让那孩子听到了,会伤了他的心。”容娴神色不变,语气微微提高。

“伤心?”楼寒溪古怪的一笑,每一个字眼像是抠出来的一样:“我恨不得挖了他的心,伤心算什么。”

她神色阴森可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痛苦中狰狞而可怕:“阿姐,我可以再生一个孩子,无论跟谁都好,但容钰得死,那么肮脏的存在凭什么活着,他凭什么玷污我容家血脉。”

楼寒溪的声音有些疯狂,她虽然在一千年前失去了爱恨情欲,但这一千年间,随着修为的强大,她已经重新拥有了感情,那些记忆不单单只是记忆,那已经成为了令人疯狂的过去。

以往看到容钰这个儿子,她总喜欢不起来。而如今,她只要见到容钰,便忍不住那刻在灵魂中的厌恶和杀意。

那个孽种的存在一直提醒着她不堪的过去和绝望的仇恨!

她的亲人在她眼前被杀,她被那些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生不如死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的扑上来……

每当她坚持不住时,总有人用上好的丹药吊着她的命,接着便是新一轮的折磨。

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嬉笑怒骂她不敢忘,死也忘不掉。

“我要杀了他。”楼寒溪阴沉沉的说。

容钰身上流着的是灭绝她容家千余口人的血,她恨不得将容钰生吞活剥了。

可理智又告诉她,容钰是无辜的,容钰不是那孩子。

但曾经的一幕幕让她痛不欲生,她脑中只有生下孩子的片段,容钰就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

容钰的存在是她心里化了脓的伤疤,只要他还存在,便一直腐烂下去。

“阿姐,那个孽种必须死,他身上有容家的血脉,可也有那些人的痕迹。恶心,太恶心了。我们已经杀了那些仇人,流着仇人血脉的人也应该杀掉,我宁愿容家死绝了,也绝不愿见到那个孽种活着来玷污我容家血脉,阿姐,杀了他,杀了他……”

楼寒溪双眼通红中散发着嗜血的冷戾,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

在她对面,容娴第一时间发现了楼寒溪的异样。

她眸色一深,衣袖一甩,一根银针刺进楼寒溪体内。

她指尖灵力闪烁,迅速点在楼寒溪眉心。

“阿妹,凝神静气、莫动七情、抱元守一、灵台清明。”熟悉的音调不似平时那般温暖亲切,反而显得冷漠,但这冷漠却是本性,而非伪装。

此时,那冷漠的声音中带着点点疼惜和焦急。

每次见到容钰,楼寒溪的情绪总会爆发,见不到又会疯狂。

待真正清醒时,才记得她生下的那孩子早已经化成了灰灰。

楼寒溪脸色有些狰狞,她眸色红光闪烁,偶尔一瞬间清明又恢复漆黑,但之后却一直维持着暴虐的血红。

她周围的魔气若有似无的闪现,濒临失控的边缘。

若再不想办法解决,很快便会被阿柒察觉到的。

容娴神色凝重了下来,双手快速的结印,一道道禁制打了出去,没有半分犹豫的将木灵珠释放了出来。

第049章 怀春

木灵珠与主人心意相通,刚出现的一瞬间便调动一部分力量镇压楼寒溪的魔气。

而身为木灵珠与楼寒溪两者之间的媒介,容娴脸色立刻惨白了下去。

容娴的经脉气海全被剑帝精血锁定,如今强行调动灵气更是被剑帝精血视为抵抗挑衅,禁锢力量更为强大不说,竟隐隐反噬了她。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决绝,阿妹决不能出事。

千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容家最终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即使不择手段,她们二人也必须活下去。

即使最后杀了容钰!

即便在阿妹发疯的时候,为她准备无数个无辜的婴儿。

在她心中,谁都比不上妹妹。

就算被业障缠身不得好死,就算糟报应不入轮回,就算手上沾满鲜血,她也要阿妹好好活着。

想到这里,容娴猛地调动木灵珠内半数的力量,将楼寒溪蠢蠢欲动的魔气压了下去。

‘噗!’

容娴口中鲜血吐出,周边魔气砰然炸开。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即将陷入昏迷。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获得短暂的清醒,她连忙取出一粒丹药服下,稳定了伤势后,看向刚刚清醒过来的楼寒溪,声音虚弱却坚定,语调急切的说:“阿妹,你想要容钰死便让他死,我不阻你。这世上没人能比你更重要,现在你马上离开。”

被这股炸开的魔气吸引着迅速而来的气息简直不能再熟悉,是阿柒。

阿柒若发现了寒溪在这里,即便他不是寒溪的对手,但两人之间的打斗肯定会惊动圣山,若昊天仙宗的人前来,寒溪恐有危险,更何况还有冷凝月在一旁虎视眈眈。

如今是她最弱的一段时间,她必须安全的挺过去,否则,一切算计皆会成空。

“尊主。”楼寒溪猛地站起身,双手有些颤抖。

“立刻离开,这是命令。”容娴一字一顿无比艰难的说道。

楼寒溪感应到远方飞速而来的气息,沉声说道:“属下马上离开,尊主,请一定要保重自己。”

阿姐,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看着楼寒溪化雾而去,容娴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她刚闭上眼的瞬间,一团黑雾落在亭内。

阿柒快步来到容娴身边,他打量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转头的一瞬间,目光定格在石桌上。

那里有两只杯子,杯中的茶水都只剩下不到一半。

有客人来过了,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来了,又在他刚刚发现痕迹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阿柒轻而易举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皱起眉若有所思。

那股气息似曾相识啊。

他忽然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禁灵锁链刚刚冒了个头又缩了回去,任阿柒怎么呼唤都不出来。

阿柒脸色微变,居然真是息心尊主的气息。

凝月不是说息心尊主已经死了吗?上次抓沈久留时的异常和这次忽然冒出来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当初息心尊主是在他面前自爆的,息心未死,难不成是夺舍?

阿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激烈跳动的心脏,将眼底的恐惧掩饰过去。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下容娴的情况,发现她只是被魔气震晕了,心里暗骂一声废物,这才拿出一粒丹药塞进容娴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容娴便清醒了过来。

容娴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木灵珠的灵气在体内游走一圈,伤势转瞬便稳定了下来。

她初初睁开眼时似乎还带着明显的迷茫,待看到阿柒时,状似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装模作样道:“你不是师叔跟前的护卫吗?你怎么在这里?”

阿柒站起身,听到这话脸黑了黑,谁是那个蠢货的护卫:“醒了就起来,我有事问你。”

容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似乎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晕的。

她理了理裙子,温雅有礼的拱手道:“不知阁下想知道什么?”

阿柒打量了下容娴,目光停在她那双温暖柔和的双眸上,问道:“刚才有客人来过了?”

容娴扫了眼石桌上的茶杯,微微低头,神色似有些羞怯,敷衍张口就来:“嗯,是有……客人来过了。”

“是谁?”阿柒目光如电,语气颇为急切的问。

容娴嘴边带着一丝笑意回道:“是我前些年在外面救得一位落难公子。”

阿柒表情一裂:“公子?”容娴这幅少女怀春的模样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容娴点点头,带着小女儿般的娇羞,声音轻若蚊闻:“嗯。”

顿了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师叔,我、我怕师叔不喜欢那人……”

“那你是如何昏倒在地?”阿柒嘴角抽了抽,直接打断她的话不耐烦的询问。

预感成真,刚才来得那人难不成真是容娴的心上人?

但那人残留的气息明显便是息心尊主的气息,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阿柒眼皮子跳了挑。

容娴一脸茫然,颇为无辜的说:“我也不清楚,突然便失去了意识,等醒来就看到你了。”

阿柒见问不出什么,脸黑了黑,甩袖而去。

他丝毫没有怀疑容娴会欺骗他,因为在他心中早已经给容娴定下了固定印象:至纯至善、至诚至信。

不得不说,容娴做人还是很成功的。

看着阿柒离开,容娴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冷凝月和阿柒为何会背叛自己、背叛无心崖?

他们手下的人又为何会冒那么大风险共谋?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容娴觉得自己处于一团迷雾中。

容娴忽的垂眸轻笑:“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这世间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自从灭族的事发生后,不论是谁对不起她,她都绝不留情。

容娴双手笼于袖中,不急不缓的走出亭子,站在一簇绿竹前不动了。

那双总是散发着温暖的眸子闪过淡淡的厌憎,她脸色有些苍白,反噬的伤势被她强行用木灵珠压下,即便有剑帝精血在,并不会威胁生命,但她实在是讨厌这种无力反击的状态。

早在一千六百年前,她便失去了软弱的权利。

她知道,一旦软弱下来,就是末路。

第050章 仇恨

站在翠竹前,容娴缓缓瞌目,意识深处一面散发着淡淡威压的令牌没有挪动半分。

容娴脸色刷一下阴沉了下来,没想到她被魔气伤到了这种程度,天道加诸在她身上的职责依旧存在。

夺舍新生后,她并未修魔,但束缚依旧存在。

罢了,本就料到了不是吗。

当年被前任魔主带回圣山后,她杀戮太多,业障缠身,为了活下去与天道做了交易,她镇压狴犴魔狱以自由为代价,让狴犴魔狱替她镇压业障之力为条件。

本就是等价交换,谁也不欠谁,是她……

容娴重重叹了口气,是她重生之后,想要单方面结束交易罢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厚道,容娴阴沉的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神色游移了一瞬,轻咳一声,将那一闪而逝的心虚死死压在心底深处。

她假装自己刚才一直在发呆,轻咳了一声后,闭上眼睛装模作样的练剑。

容娴的境界高深,即便是装模作样,也比别人练的好。

而她虽然练剑,手中却无剑,庞大的神识捕捉着自然的痕迹,那每一条痕迹都是道,那道便是她的剑。

容娴在拜入玄华山时便时常看大师兄阳明教导思心,虽是基础剑法,但凭她的资质也悟出了几分。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魔道是道,仙道也是道。

法是道,剑也是道。

即便不去碰剑,但心中有道便有剑,以心驭剑,万物皆可为剑。

一瞬间,容娴的心境竟然突破了。

她睫毛微微颤动,绿色的竹叶上也染上了淡淡的剑气,几不可查,无害而隐蔽。

但当竹叶随风一动时,竹节轰然倒塌,竟被直接削断了。

容娴睁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温暖柔和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凌厉的剑气竟然是从她身上而来。当然也无人相信,这般温婉至善的大夫竟然有这种果决利落的剑气。

此时若被安阳见到,恐怕他是再也不敢对着容娴说出那句喜欢和提亲的话来,在剑修面前,他一向怂的厉害,最怕剑修一言不合就拔剑。

看着地上的竹节,容娴摩擦着手腕上的石头,神色晦暗不明。

“面具戴的久了差点都成习惯了,看着你们这些小东西在我面前碍眼这般久,我还真以为自己是那个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的大夫呢。”容娴轻声说道。

在她背后,地上的影子微一扭曲便被一道剑气绞碎。

主院僻静处,阿柒脚步微顿,刚才他留下的傀儡竟然消失了?难道这府内还有高手不成,他沉眸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到便先放过,先办正事。他双手飞快的掐诀布下一道禁制,这才拿出一面镜子。

镜子是半月状的,周身是繁琐古朴的雕饰,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却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它悬浮在半空中,冷凝月的身影映入其中。

“阿柒,出了何事?”冷凝月神色平缓,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冰冷桀骜。

阿柒刚想说话,目光却落在冷凝月身后盘卧在大柱上的大蛇上,嘴角抽了抽的问:“阿金怎么在这里?”

冷凝月烦躁的说:“别管那畜生,说吧,何事?”

阿柒神色凝重道:“尊者,我来到凡尘这段时间竟然发现了息心尊主的气息,她没有死。”

冷凝月脸色一变,完全没有任何怀疑便信了,她狰狞着脸不可置信,眼神疯狂而凶狠:“息心没死?!清波这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筹划了几百年了,到头来却功亏一篑。”

听到大魔王的名子,柱子上的大蛇欢快地甩甩尾巴,将青石铺就的地面打成粉碎。

冷凝月扭头朝着大蛇冷冷地看着说:“别傻乐了,你再怎么开心她也回不来,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大蛇不屑的吐了吐芯子,暗暗琢磨,这届饲主不行啊,怎么看都不靠谱啊。息心大魔头那是你能杀死的吗?快别闹了。

它晃着大脑袋眼珠子转个不停,看来它得想法子重新找饲主了,总觉得现任饲主迟早药丸。

另一边,阿柒的谈话还在继续。

“尊者,我们现在怎么办?息心尊主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阿柒有些惶恐的说,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冷凝月:“怕什么,我能算计她一次,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她眼里带着悲痛,双拳紧紧握住,滴滴血迹落在地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扯了扯嘴角,竟然有些凄厉之色。

“息心一千年前毁了我的师门,灭了我的家族,上万万人,无一人生还。当时血流成河,血雨都下了三天三夜。我从血河中爬出来,放弃轮回转世,放弃超脱成仙,我身上背负了无数人的命,即使化为飞灰,我也要息心死无葬身之地。”

她如何能忘记,当年息心以一己之力覆灭了她的亲族宗门,让她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变得一无所有。

那人一身冷漠站在云端,没有一丝情绪的看着她的亲人挣扎哀嚎,那人就是一个没有心的魔鬼。

冷凝月看着阿柒,一字一顿道:“她活一次,我就杀她一次,哪怕赔上我自己。”

这其中的坚定决绝,阿柒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睛蓦然酸涩了:“凝月……”

“阿柒,是我对不起你,累的你陪我用这种不容于世的法子逆生重来,化为婴孩,再无来世。”冷凝月声音沙哑的说。

当年她与阿柒刚刚新婚便一路游玩准备回家,谁知在半路上便听说宗门被灭,没等她从打击中醒来,家族又全被人屠尽。

她站在血雨中,身上被鲜血打湿却没有任何躲避,这都是她亲人的血,是她在意和在意她的人的血,那些人却再也不存在了。

等她终于见到了仇人,却发现仇人被当时的魔主带走,息心还真是命大。

她违背祖宗家规,承受了削骨割肉之苦,以不入轮回为代价,终究修成了逆生术,与阿柒演算了上万次布局,终于将自己送到了息心身边。

后来她查到息心动手的原因是因为自家宗门毁了息心的家,但她一个字都不信,她要息心血债血偿。

没想到,不过几百年后,她竟然见到了阿柒,她的新婚丈夫竟然也修习了逆生术。

他是来陪伴她的!

第051章 会合

“阿柒,谢谢你,谢谢你。”冷凝月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阿柒微微一笑,竟然有了千年前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摇摇头,宠溺的看着冷凝月:“凝月,你我夫妻同为一体,生当同襟死同穴。”

冷凝月顿时哭出声来,像千年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她断断续续道:“阿柒,等杀了息心,我们就回流海,那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再也不踏入这儿了,我们努力修成仙身,再也不用担心没有来世,好么阿柒,阿柒……”

一声声轻唤软软糅糅的,让阿柒脸上的笑意更盛,他此时仿佛看到了当年新婚妻子娇憨的表情,让他永生难忘:“月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月儿的。”

冷凝月顿时破涕为笑,她忽的想到了什么,声音一厉:“息心她以为将流海城改为归土城,便真以为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了吗?她做梦。这么多血债她想要抹平,永远都不可能。阿柒,我要她死,我一定要她死,你会帮我的对吗?”

阿柒点点头,神色郑重道:“对,我会帮你的。无论生死,我总会陪着你。”

而此时已经来到陆地上的三长老指尖弹出一道剑气,随即带着铃兰和粉荷跟着这股剑气朝着沈久留的方向寻去。

在紫薇城东北方的大山中,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内,沈久留正在山顶空地上练剑。

一招一式飘逸中带着洒然,凌利中却留有余地。

每一剑刺出他都忍不住会想小娴,不知道小娴现在好不好,有没有被清波为难,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会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

他不敢深想,但又控制不住的去想。

手中的剑消散不见,沈久留站在崖顶,双手飞快的结印,一串艳丽的杉树花浮现在眼前,若隐若现,花朵指引的方向郝然便是紫薇城。

沈久留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这串艳丽的花朵,脑中不经意间想起在昊天仙宗时粉荷说过的话。

——传说在南州海水包围的一片城内种满了杉树,每每杉树花开,在片片树叶的遮遮掩掩下,竟有种凄厉绝美之感,让人心悸。

“归土城……”沈久留轻声念叨这个名字,心想着既然小娴这么喜欢杉树花,等郁族事了,他就带着她前往南方归土城游玩。

随手一挥,杉树花消散。

沈久留低头看向山下,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昊天仙宗的人来了。

他身形一晃,化为一道金光从空中划过落在了刚刚进入山中的三长老面前。

粉荷与铃兰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铃兰从三长老身后蹦了出来,围着沈久留高兴的说:“久留,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听说你传信回宗说有魔修出现,我都吓坏了,现在看你好好地我就放心了。久留,这次我和粉荷师姐还有三爷爷出来就是帮你查那个魔修的,你知道那个魔修在哪里吗?竟然敢追杀我们昊天仙宗的少宗主,真是不想活了。”

铃兰一上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三长老摸着胡子苦笑了两声,这才出言解围道:“好了铃兰,你都不带喘气的说那么多话,让少宗主怎么回答。”

铃兰脸一红,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讪讪一笑道:“我也是担心久留师弟嘛。”

沈久留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神色清冷如昔,眼睛里仿佛含着冰霜一般,竟叫人遍体生寒:“三长老,粉荷师姐,铃兰,我不确定魔修在何处,但我可以确定,魔修定然与紫薇城有联系,当初我在圣山碰到的不速之客与紫薇城的一些人气息及其相似。”

三长老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紫薇城看看。”

实力到了他这种地步,在凡尘已经不惧任何阴谋,有什么事情,明火执仗的上便是。

“有三长老在,我便放心许多。”沈久留的声音泠涑寂然,清凌凌不带半点感情。

粉荷仔细观察着沈久留的气色,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少宗主,我见你似有些焦虑,不知是何原因,可有粉荷能帮得上的?”

沈久留的眉目浸染疲惫忧虑,如顺风席卷而上的沙尘于肃杀中归于宁静,却莫名让人感到寂寥:“我之前被人关在了城主府,有一至交好友冒险助我逃脱樊笼,但她却留在了那里,我很担心她会被人为难。”

这么久了也不见小娴传信,那些人心狠手辣,手段卑劣阴狠,若小娴真有个万一,他该如何是好。

粉荷与铃兰脸色微变,与沈久留相处十几年,他的变化怎么可能逃得过她们的眼呢。

粉荷看了眼咬住唇脸色苍白的铃兰,试探的问:“不知那位朋友是何身份,又如何与久留相识?”

沈久留眉眼舒展开,稍稍柔和却莫名有种缱绻的味道:“她叫容娴,是一位大夫,我们也是无意间相识的,说起来也是缘分。”

容娴?

意识到这人在沈久留心中的特殊,铃兰红着眼眶问:“是那位传说中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的容大夫吗?”

沈久留眼里染上了三分笑意,周身清冷的气息早就被柔情取代。

他点点头,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师姐原来也听说了,小娴医术高明,心性至善是我平生仅见。”

铃兰听到心上人去夸别的女人,差点直接哭出来,偏偏她又没有立场去反驳。

她强忍着眼泪闷声说道:“要是有机会,我定要一窥容大夫的风姿。”

容娴的大名自从她离开圣山后便多次听闻,能得到这么高的赞誉定然不俗。她一直很想亲眼见见,却没想到那人好似成了久留的心上人。

沈久留看她木着脸不高兴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小娴素来温柔和善,铃兰师姐若是见到她定会喜欢。”

铃兰没有吭声,她眼眶一热,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硬撑着不落下来。

粉荷见她实在可怜,连忙解围道:“能得少宗主这般称赞的人,连我都想见见呢。听少宗主所说,容大夫似乎被困在紫薇城了?”

第052章 遮阳

沈久留神色一敛,沉声说道:“嗯,她现在应该还在紫薇城。”

三长老见他神色实在不好,便开口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等等。”沈久留开口阻止。

他双指并拢,一道剑气弹入虚空,不过片刻功夫,一身劲装的云游风背着大刀快速走了过来。

“我说久留兄弟,你急急忙忙发信找我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带着痞气的调笑传来,云游风的身影停在了两丈远的地方,眼神警惕的看着三长老一行人。

沈久留看出好友的戒备,再瞧瞧他停下的地方以及时不时看向自己难掩的担忧,心下一暖,说:“游风,这是我师门的前辈,这次三长老带着两位师姐出山,正是来相助我们的。”

云游风眼底的警惕消失,快步走到沈久留身边,大大咧咧地伸出胳膊担在沈久留的肩膀上,嬉笑道:“你可真是不够意思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师门。”

想来沈久留当年能活下来,应当是被这些人救了。

沈久留无奈,虽说神色清冷没有变化,但到底是纵容了他不合规矩的行为,顺道介绍朝着三长老三人介绍道:“长老,粉荷师姐,铃兰师姐,这是我的好友云游风。”

云游风站直身体,整理了下衣角,似模似样地朝着三长老拱手一礼:“晚辈云游风见过前辈,见过两位道友。”

三长老仔细打量了下云游风,见着人虽然言行举止带着痞气轻浮,却眉目清明,自有一番正气,因而笑道:“小友年纪轻轻修为不俗,与我家少主又互为好友,无需这般客气。”

云游风当即直起身子,笑嘻嘻的说:“前辈痛快。”

他看了看几人,没忍住问道:“久留,我们现在是准备前往紫薇城吗?”

沈久留点点头,郑重的说:“是,刚才唤你前来,便是让你跟我们一起走。”

云游风脸色一喜:“大善,大善。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容娴,能早日救她回来我也好放心些。”

“云道友也认得容大夫?”铃兰忽然开口问道。

云游风看到这妙龄女子紧盯着他,眼底深处还带着隐隐的敌意,一头雾水的说:“认得,容大夫在八年前救过我的命,后来我们相互之间一直有联系……”

铃兰不等他的话说完,便眉梢上挑道:“原来云道友与容大夫私交甚笃,不知我何时能喝上二位的喜酒?”

“铃兰!”粉荷忍不住开口阻止道。

她明明已经看出来少宗主对容娴的态度,却说话这般尖酸,少宗主肯定不会高兴。

沈久留拧了拧眉,清冷的视线落在了云游风身上。

云游风顿时冷汗淋漓,连忙澄清道:“误会,我跟容大夫只是朋友而已,我有喜欢的人。”

郁族的人他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去招惹。特别是当他看出沈久留对容娴的心思后,就更不可能往前凑了。

而他确实有喜欢的人,那人便是无心酒肆的楼三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啊。

沈久留这才收回视线开口道:“好了,我们还是先赶往紫薇城吧。”

他走到三长老身边,两人率先朝着前方走去。

云游风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几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这般奇怪,他背着大刀快步跟了上去。

此处只剩下粉荷和铃兰两人,铃兰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粉荷师姐,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我那么爱他,这世间没有人能比我爱他。他为什么总看不到我,为什么?”

粉荷拿出帕子递给她,叹了口气说:“铃兰,我虽然不懂人世间的情爱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十几年都没有爱上你,以后爱上你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但也有可能不是吗?可偏偏下山一趟,他就遇到了容娴。”铃兰紧攥着帕子有些不讲理了:“我放在心上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师姐,这让我如何甘心。”

粉荷有些心酸,不管是铃兰还是少宗主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偏偏铃兰死心眼儿爱上了少宗主。

“走吧,先去紫薇城。”粉荷说道。

铃兰收拾了下情绪,有些讥讽的说:“正好我也想见见师弟那位心上人。”

紫薇城,容娴扫了眼面前的药碗,温声道:“师叔,弟子并无大碍,无需喝药。”

清波将药碗放在身边的桌子上,冷声说道:“你应该明白,这不是药。”

容娴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当那双凤眸里没了习惯性的温柔暖意时,便如古井寒潭,深不见底。斜睨过来锋锐如刀,当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清波身上一寒,再次朝着容娴看去时,这师侄依旧温柔和善,想来是自己方才看错了罢。

“即便那是毒,对弟子来说也跟药没有区别。师叔怕是忘了,弟子是大夫。”容娴毫不避讳的提醒道。

清波脸色一沉,他嗤笑一声,带着残忍和戏谑:“师侄是大夫我当然不会忘记,想来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遮阳。”

容娴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她之前在玄华山第二任掌门随笔上看过,遮阳属于早已被摧毁的禁药,如今竟然又出现了。

看到容娴脸色微变,清波心情很好的将药碗递到她面前,说:“这就是遮阳了。你之前大胆的放走沈久留我也一直没处置你,并非放过了你,而是为了它。”

遮阳之毒如同它的名字,遮盖阳光。

中此毒后不能见阳光,一旦见了阳光,便如冰雪融化,身消无影、魂无所依而死。

这毒无解,只有一克星,却又是那至纯至阳之物。

而女子之身本就属阴,至纯至阳之物入体便大打折扣,因而清波拿出这等至毒之物摆明了就是不给容娴一丁点儿解毒的机会。

容娴垂眸,睫毛颤了颤,似乎被吓到了:“师叔这般待弟子,怕是师父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清波端着药碗的手很稳,语气坚定没有一丝动摇:“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师父能有你这吃里扒外的弟子,我这当师叔的少不得要好好调教一二了。”

第053章 解脱

容娴颤抖着手接过药碗,似乎在垂死挣扎:“师叔也不在意夫人吗?”

清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夫人醒来是迟早的事情,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调养,普通大夫都能做到。不过,我还是很佩服师侄的高尚医德的。”

即便自己再怎么得罪容娴,容娴也没有对曾水动手,她这人不止心善,还有着自己的底线。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随意得罪容娴。

容娴眼底流光闪烁,没想到清波说动手就动手,这人心胸狭隘的程度令她惊讶。

一碗遮阳罢了,除了不能见到阳光外,对容娴完全不痛不痒。

她端着药碗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想要将药碗捏碎。

忽然,她的手一顿。

神识扫过识海内金光包裹的令牌,隐隐的,她心里竟然升起另一个疯狂的念头。

容娴了解遮阳的毒性,清楚的知道等剑帝精血全都同化完后,遮阳便不会起到作用。

而且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她不想拒绝这难得的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计较清波对她的行为。

她面上若有似无的露出一抹苦笑,道:“师叔的惩罚来得晚,却严重的让弟子难以承受。”

清波冷漠的看着她,摆明了不喝就死,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容娴神色带着淡淡的悲哀和黯淡,眼里划过一道幽深的光泽,仰头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清波接过碗,看到里面剩下的两滴药水,嘴角一勾,让下人送进来一只小狗。

他动作温柔的抱着小狗,看着小狗将药碗舔干净后,将小狗放在了门口。

清波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好似没有半点变化的容娴,假惺惺道:“师侄是大夫,想来对遮阳这种奇药的药性也很好奇,为了防止师侄不清楚药性,对自己造成难以避免的损伤,师叔便勉强牺牲一条小狗来验证下遮阳的药性吧。”

说罢,便转头看向门外。

外面一个护卫站在大树边朝着小狗吹了声口哨,本来乖乖蹲在门口的小狗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蹭的朝着外面跑去。

刚跑出门外触到了外面的阳光,小狗便像那冬雪见到了春阳一样,瞬间化为星星点点消散。

清波满意的笑了笑,只两滴便有这么大威力,容娴可是喝了一整碗呢。

容娴太过良善,那双凤眸太过干净,每每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他便有种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和不堪全部暴露一样,这种感觉太过糟糕了。

所以他费尽心思找来遮阳,既然他活得太过肮脏,容娴又如何能光明正在的活得自在呢,还是陪着他做这黑暗中的鼹鼠好了,他们本就是同门不是吗?

“看来效果还不错,不枉我忙活了这么久,可是费了我很大的功夫呢。”清波神色诡谲的念叨。

容娴弯了弯眉,笑容温柔而无奈,像是长辈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让师叔这般费心,弟子真是过意不去。”

她意味深长道:“弟子会报答师叔的。”

清波脸上的戏谑尽散,心底的得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看着如今还能若无其事笑得依旧温柔的人,清波心下一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而上,蔓延到四肢百骸,生生将他浑身的血液冻结。

他再一次意识到,容娴绝不简单。

再老实的人被人这般折腾欺侮也会愤怒,容娴却半分情绪不露。脸上的笑容跟以前一样,连嘴边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变化,刀剑无眼尚有棱角,容娴却软和的仿佛谁都能上去拿捏两下,偏她从未吃过亏。

想到这里,清波双目犀利的盯着容娴半晌,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能甩袖离去,另派人一直盯着容娴,半点也不敢放松了。

房内只剩下容娴一人,她双手笼于袖中,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来到了房檐下的阴影处站定,目光淡淡的瞥过之前小狗消散的地方,怔愣着不动了。

许久之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伸出手,一寸寸的略过阴影朝着外面探去。

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她猛地收回了手。

低头看着指尖焦灼的痕迹,容娴若有所思。

遮阳之毒在她身上的效果也不轻,但显然比那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狗强多了。

而且,若没有感应错的话,刚才手指融化的瞬间,一股霸道强劲的力量硬生生的阻碍了遮阳的功效,与此同时,木灵珠内的生机一转,瞬间便恢复了她的伤势。

身体上的创伤易愈,但遮阳作用在神魂上的损伤却恢复的很是缓慢。

容娴嘴角的弧度上扬,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

天下至纯至阳之物,剑帝精血若属第二,便没有什么东西能称得上第一了。

那股克制遮阳的霸道力量便是剑帝精血了,等她体内的血液全部被剑帝精血同化完成,遮阳便随之而解,只是这段时间怕是见不得光了。

且刚才接触阳光的瞬间,识海内轻轻的晃动并没有瞒过她的注视。

虽然事微不足道的一分动摇,却让容娴眼里溢满了喜悦。

容娴沉吟片刻,毅然决然的踏入了阳光中。

她闭着眼睛,在阳光下,她很快的起了变化。

非是小狗那般消融,而是变得虚幻了起来,虚实交迭间,识海内的晃动越发的剧烈,容娴的脸色也白的更加透明。

‘嗡~’一声轻响,只见识海深处那面散发着金牌一寸寸拔高,一分分的朝外挪动。

猛地,容娴身体一震,一面散发着金光的令牌从她的眉心飞出。

令牌正面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篆体‘禁’,背面刻着一尊凶神恶煞的狴犴。

令牌蠢蠢欲动,似乎想要脱离容娴的镇压。

容娴猛地睁开眼睛,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从虚化实。

她脸色苍白的透明,偶尔没有压抑住遮阳的毒性,半边身子都变成了透明,她眸色暗淡无光,好似里面的灵魂之火正在点点熄灭,便是刚入修道的新人都能看出她的神魂正在缓缓消散。

但容娴依旧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带着几分解脱和疯狂。

第054章 生病?

自从成为魔主后,容娴唯一的作用便是全力镇压这块令牌,千年功力不得寸劲。而这块令牌却是一座牢房,里面关押着大奸大恶的邪魔。

她费尽心机、即便自爆也无法脱离牵制狴犴魔狱的宿命。

而今她神魂被损伤了九分,剩下的一分也在缓缓消散,天道判定她即将消逝,再也压制不住禁令,禁令脱离而出。

她的职责完成了!

容娴脸色惨白的透明,但眼里的愉悦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她笑颜如花,语调抑扬顿挫:“师叔啊师叔,还真是谢谢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连自爆都解决不了的禁令,却被清波那一碗遮阳解决掉,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师叔啊,这魔入人间、天下大乱的业力我看你如何能承受得住。”她浅笑低喃道:“我说会报答你便决不食言,我期待你的下场。”

她伸手,白皙透明的掌中正是那面散发着金光的令牌。

容娴轻笑一声,猛地将令牌扔向了天空。

一个大大的‘禁’字在虚空中若隐若现,死死的挣扎着,但其中的黑气却毫无顾忌的冲撞着,拼命的想要将其撞开。

容娴站在原地愉快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调动木灵珠内的生机为自己疗伤。

许久之后,她准备转身回房,眼角似有若无的扫过阴影的一角。

是阿柒。

他来这里作甚?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那丝疑惑隐没,转而流光闪烁,那眉眼仿佛将世界最深沉浓郁的风景纳入进去,惑人心弦。

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

容娴不再压制遮阳带给她的伤势,咳嗽了出声,喉咙一股腥甜涌上,她忙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捂住嘴,殷红的血液浸湿了帕子,点点落在地上。

她掌中火光闪烁,将帕子化为灰烬后,步伐沉重的回到了房中。

许久之后,阿柒缓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眸色深沉的盯着地上的血迹,右手食指一抹,淡金色的血液在眼中暴露。

“——剑帝精血。”阿柒眼里猛地迸发一道精光。

不曾想让他们死命追逐的剑帝精血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容娴竟然是郁族余孽,怪不得她一直维护沈久留,原来两人是同族。

不过看样子,这两人并没有相认。

哈哈,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阿柒惊喜之下,却没想过将这个消息告诉清波。

剑帝精血的消息他清楚便够了,而清波那个蠢货便在明处当个靶子吧。

他细细思索下,决定等无心崖的人来接应后便抓着容娴回去圣山,现在装作不知道更好。

阿柒眼神一闪,身形晃动间消失了踪影。

无心崖,金光宝气的宫殿内吗,冷凝月看着半空悬浮的身影,眼里满是惊喜:“这么说,剑帝精血在容娴的身上了?”

阿柒肯定的点头:“没错,我亲自验证过。”

“好好好。”冷凝月喜形于色,只要得到了剑帝精血,她便能更进一步,不管息心隐藏在哪里,在绝对实力面前她都讨不了好。

“阿柒,你监视好容娴,我马上前去……”冷凝月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到,有狴犴魔狱的束缚在,无心崖的魔修根本不敢走出圣山。

她细细思索了下,道:“阿柒,我会派崖内的新弟子去,他们身上没有业障,只要你们不在凡尘滥杀无辜便不用惧怕魔狱,你们双方接应上后,务必第一时间带着容娴返回圣山。”

阿柒神色凝重应道:“好。”

紫薇城城主府。

“容大夫。”一大清早,门外便传来婢女的声音。

房间内,厚重的青色窗帘将外面的光线全部遮盖,房间四角,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冷冷的光芒,容娴靠在软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医书,她头也没抬道:“进。”

婢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对房内布置的大变神色没有任何异样,眼观鼻鼻观心绝不乱看。

她屈膝行了一礼:“容大夫,城主吩咐说您要是想出去行医随时可以去,只要别走远了就行。”

容娴翻书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语气却依旧柔和:“知道了,去告诉城主,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医者不自医我还是明白的,下去吧。”

遮阳之毒让她白天出不去,清波让婢女带话是扎她的心呢,这么幼稚的手段他也拿得出手,可笑!

婢女垂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她神色有些迷茫,显然是不了解城主与容娴之间的语言机锋。

房间内重新恢复平静,容娴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医书上。

容娴嗤笑一声,看来这几日没有任何动静让清波着急了。

就这么个没耐心的东西还想要剑帝精血想要皇图霸业,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她将医书放在一旁,盘膝而坐,面前浮动着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木灵珠,珠子内的生机源源不断的朝着她体内涌来,修复着她已经不堪重负的伤势。

那点点的创伤像被什么东西寸寸抚平,虽然缓慢,却十分有效。

容娴没有半点着急,她宁愿慢一点,也不愿给自己留下隐疾暗伤。

与容娴的安逸相比,此时已经到达紫薇城的沈久留却没有她这般平静。而事件的源头却是一个小孩儿。

沈久留一行人刚走进城内,穿着半旧衣裳的小孩儿快步跑到他跟前,喘着气问:“久留哥哥。”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是贫屈的小乐:“小乐!你怎么在这里?你娘和你姐姐还好吗?”

小乐点点头,扬声说道:“我娘已经好了,容大夫的医术很好,姐姐也很好,现在在家里做一些针线活。”

不等沈久留问话,小乐又道:“久留哥哥,你知道容大夫的病好些了吗?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我和娘还有姐姐她们都很担心容大夫,还有木木哥,他这两天有些咳嗽,我一直在等容大夫去给木木哥哥看病呢。”

沈久留一僵,淡漠的神色染上了两分焦急:“小乐,你有多久没有见过容大夫了?你怎么知道她病了?”

第055章 不熟

小乐数着指头说:“已经有四天了,娘担心容大夫还专门带着我和姐姐去城主府找容大夫,但是门口的侍卫说她病了,也不让我们进去看望。”

小乐抬头看着沈久留,纯真的瞳孔里满满全是担忧:“久留哥哥,容大夫病的很严重吗?”

沈久留清冷的声线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熟悉的他的人很容易便能看出他眉宇间的焦急担忧:“我现在就去找容大夫,找到她后就带她去见你好吗?”

小乐连忙点头,激动的说:“好,那我在家里等你们。”

他看了眼沈久留身边的几人,转身钻入人群不见了。

“游风。”沈久留轻声叫道。

云游风走了过来,神色凝重的说:“我明白,我们一起去。”

沈久留心里一暖,说:“好。”

粉荷不解的问:“少宗主,刚才那个孩子是?”

沈久留声线清冷的回道:“他是小乐,小乐的娘之前病了,是小娴治好的。”

顿了顿,他朝着三长老说:“若无意外,小娴每天都会在外面看诊,现在一连四天没有出现,我很担心她。三长老,我和游风先去城主府看看情况,没有见到小娴,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小娴本就是大夫,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病了几天都出不了府,肯定是出事了。

三长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指尖弹出一道剑符,说:“这是我的最强一击,你放在身上以防万一,我就不去城主府了,你和云小友万事小心。”

“我也去。”铃兰忍不住出声道。

她不能放任师弟跟容娴两人单独相处,此番下山,她本就是为了师弟。

三长老想了想,说:“那你和粉荷跟着久留吧,好不容易下山一趟,长长见识也好。”

即便紫薇城有什么不妥,也有他暗中照看。

粉荷看了眼铃兰,慎重应道:“好,三长老放心,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三长老的吩咐沈久留也不好反驳,他清冷的视线划过铃兰,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一切小心,不要冲动行事。”

铃兰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难堪,她知道师弟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

她张口刚想说什么,被粉荷伸手拽了拽衣袖拦住了。

沈久留见她没有吭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四人大大方方的朝着城主府走去。

来到城主府门口,沈久留还没开口,一旁的护卫便迎了上来:“是沈少侠吧。”

沈久留神色不变,清冷如昔:“是我。”

护卫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城主已经等候许久了,您快请。”

沈久留与云游风对视一眼,又问:“不知容大夫可好?”

护卫迷茫的摇摇头,脸上也带着担忧说道:“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听青管家说容大夫病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一身青衣娃娃脸的少年。

原来是青一啊,云游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几年没见了,他怎么还觉得青一的气息似曾相识呢。

“沈少侠,云少侠,还有两位女侠,城主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青一开口说道。

他一出声云游风便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当初在碎叶城外驾着马车将容娴给带到紫薇城的马车夫啊。

“原来是你这小子,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云游风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

青一嘴角咧了咧,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娃娃脸上满是笑容道:“城主一直想要见沈少侠,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云少侠千万别见怪,快请进。”

铃兰看了看二人,奇怪的问:“云道友,你跟这位道友很熟吗?”

云游风神色一僵,轻咳一声,将手从青一的肩膀上拿下来,耸耸肩道:“我们不熟。”

那不过是当年年少无知,在城主府共事过一段时日罢了。

沈久留听出他在说谎,却没有深究,他相信沈久留不会害他。

青一领着四人朝着大厅走去,沈久留有些不安的说:“我想先去见见容大夫。”

云游风连忙附和道:“没错没错,我们本就是为容大夫而来,听说容大夫已经三天没有出门看诊了,那些病人可都等急了。”

青一没有任何阻挠,反而笑容爽朗的说:“没问题,我这便带你们去见容大夫。”

他脚下拐了个弯儿,绕过花园池塘,来到假山后面的一个清幽小院。

小院门外守着两名婢女,房门紧闭,里面没有半点声响。

粉荷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笑道:“没想到城主府这么大气的地方还有如此清幽精致的小院。”

青一带着恭敬的说:“这是城主专门为容大夫建造的地方,只希望容大夫能住的舒服些。”

“你们城主和容大夫关系很融洽吗?”铃兰问道。

青一神色敬畏道:“当然,容大夫乃玄华山掌门弟子,是我们城主的师侄。”

“原来是同一门派的。”铃兰看了眼沈久留,说:“有你们城主护着,想来容大夫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这话让青一没法儿接,好在云游风开口了:“听说容大夫病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严重吗?”

听到云游风的问题,青一咧嘴一笑,朝着他龇了龇牙,指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说:“容大夫就在里面,你们可以瞧瞧。”

铃兰眼里带着警惕低声说道:“师弟,小心。”

沈久留没有应声,他双手飞快的结印,杉树花若隐若现的浮现在眼前。看着花儿朝着房间飞去,沈久留眼睛一亮,说:“小娴确实在里面。”

房间内,正在疗伤的容娴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浮现的杉树花,她嘴角上翘,轻声喃喃道:“终于来了。”

她收回木灵珠,随手拿起一旁的医书,轻步走到了窗前坐下,接着上次看到的地方装模作样地翻看着。

门外,沈久留看了眼云游风道:“游风,你与两位师姐先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情况。”

“我也去。”铃兰开口道。

沈久留不赞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拒绝道:“铃兰师姐,你们留在外面也有个照应,房间内我一人去便可。”

铃兰还想说什么,却被粉荷拉了拉衣摆,这才不情不愿的妥协了。

第056章 胡闹

沈久留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房间内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想到这点,他清冷的神色顿时维持不住了,眼里泛起层层波澜,温柔缱绻。

云游风靠近半步,低声嘱咐道:“一切小心。”

他曾经在清波手下待过一段时日,对清波的手段再了解不过。

那人看似正直,实则心狠手辣,没有底线,若他做什么手脚,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沈久留轻微点头,来到婢女身边,直接说道:“我要见小娴。”

婢女看了眼没有任何表示的青一,转身走到门边。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婢女轻声说道:“容大夫,有客人来访。”

容娴装模作样的看着医书,随口应道:“进。”

她头都没抬,似乎完全不将所谓的客人放在心上。

房门推开,与外面的阳光灿烂相比,房间内显然有几分深夜冷月之感。

厚重的帘子遮盖住了光芒,本应黑漆漆一片的房间却因为夜明珠的亮光恍如白昼。

沈久留走进房间,第一眼便看到坐在窗前看书的女子,一身绿色长裙温婉娴静,银纱披身,绿色的腰带束缚着盈盈一握的腰身。

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她周身萦绕的气息,温暖柔和,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

她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籍。

白皙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容娴垂眸,聚精会神的盯着书上的文字,好似对来客是谁完全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没想到我还有客人,倒是意外的惊喜。”

沈久留轻轻皱眉,小娴怎么又瘦了,难道是因为生病闹的?

许是久久得不得回答,看书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她耗费心血付出代价才好不容易放走的人时,神色间满是惊诧和担忧。

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族的矜贵姿态。

她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青年,微微蹙眉,假模假样道:“久留?!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师叔抓你回来的?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放你离开……”

“小娴。”沈久留神色温柔的打断她的话,走上前来将容娴仔细打量了一遍,发现她气色还不错,这才松了口气。

对上这双干净清透中带着担忧的眸子,沈久留清冷的声线也染上了几分温暖,唇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喜悦中带着怀念的说:“是我自己回来的,我放心不下你。”

容娴敛去微笑,微蹙的眉稍稍松开,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极不走心的斥道:“胡闹。”

她没有让人赶紧离开,也没有恼怒这人浪费了她的心意又羊入虎口,反而敷衍般的斥责了一声。

可她神色太过于郑重,语气太过于真挚,这显得她那一声不轻不重的斥责竟格外的暖心。

容娴她啊,就是有本事让别人对她全身心的信任,不起半点怀疑。

嘛,沈久留来回折腾的举动对她来说确实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也就值得她纡尊降贵的说一声‘胡闹’罢了。

听着‘胡闹’这两个字,沈久留突兀地感觉自己心中被一只柔嫩的小爪子挠了几下,又痒又麻,让他恨不得让小娴多骂几声。

沈久留无奈扶额,对于自己不着调的想法有些忍俊不禁,但看到小娴为他着急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就像大热天咬了一口冰一样,舒爽轻松极了。

沈久留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眉眼是多么温柔缱绻,淡漠清冷的眼神也爬上了丝丝暖意:“小娴不用担心,我并非孤身一人上门的,游风和我的两位师姐还在外面,门内三长老也随行至此。”

所以,他的安全完全有保障的。

容娴眨了眨眼,她并没有在担心,好吗。

可既然被沈久留误会了,她也不会去解释,直接就破罐子破摔……

并不是!

她从善如流的承认了,并且似模似样地大大的松了口气,给沈久留个台阶下,让他不会觉得因为自作多情而显得尴尬。

容娴不着痕迹的体贴了一把后,眼波流转,暖意融融,自然而然的揭过这一茬:“我似是许久未见游风了。”

她绝口不提就沈久留几人压根不是阿柒的对手,也不去提醒他们城主府内还潜藏的危机。

沈久留等人的举动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当然不会多此一举。

“没想到游风竟然与久留又碰到了,这可真是缘分。”容娴浅笑道,顺坡下驴的……就将刚才的话题略了过去。

她话音刚落,一道厉风从面前划过。

容娴回头看时,便见云游风懒洋洋的坐在桌前,毫不客气的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末了还挑剔的说:“茶是好茶,可我还是想念三娘酿的美酒啊。容娴,三娘一向听你的,下次你见到三娘时,帮我要两坛千日醉呗。”

他这般不客气,容娴却没有任何恼意,她垂眸看着云游风,直看的云游风心虚了起来,这才施施然应道:“好。”

云游风干巴巴笑,笑了一半又僵住了,他想到了容娴刚才说的缘分二字,左看看容娴,又看看沈久留,顿时耷拉着脸道:“也确实是缘分了。”

不然时隔十三年,怎么偏偏就让他碰到了苦主呢,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这时,粉荷与铃兰也走了进来。

二人一位美艳一位娇俏,都是难得的姿色,却偏偏带着昊天仙宗的气息。

容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她看着二人眨了眨眼眼,纯澈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道莫测的情绪,又重新恢复了干净温柔。

她眉目一转,笑吟吟道:“久留,这二位便是你说的师姐吧。”

沈久留轻应一声,走到她身边介绍道:“这是粉荷师姐,将我从小照顾到大的,这位是铃兰师姐,跟我一起长大。”

容娴朝着两人颔首,语气满是诚挚道:“两位姑娘英姿飒爽,自有一番风度,让人一见便眼前一亮。”

她一开口,世界都好似安静了,那温柔的声音悦耳包容,就像在心肺间吹进了一股暖风,让一切生灵都不由心神安宁,静静聆听。

粉荷发现自己之前还有些浮躁的心竟然在瞬间沉静了下来,她再看向容娴的眼神温和了很多。

第057章 聊天

粉荷的眼神在容娴身上半晌都挪不开,心中暗道,难怪少宗主这么冷漠的人都心系容娴,换做是她,对上这样的人也生不出半分恶意。

粉荷友善的说:“容大夫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不虚此行。”

铃兰扬唇:“容大夫这般年轻,却有一身绝顶医术,更是让人羡慕。”

提起医术,粉荷忍不住问道:“之前听说容大夫病了,不知现在如何?”

容娴微微垂眸,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虽看上去跟以往一样温柔和善,却莫名给人一种更难亲近的感觉:“多谢二位师姐关心,我并无大碍。”

沈久留的眉目随之舒展而开:“那天你冒险放我离开,留你一人在这里我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如今看你安全无虞,我心下稍安。”

云游风将茶杯放下,眼里闪过一丝深思:“容娴,我看你气色不错,完全不像病重的模样,如何会四天都未出门看诊,这并不像你会做出的事情。”

他顿了顿,问:“是否有苦衷?”

沈久留也侧头看着她,眼里隐隐有几分担忧。

虽然小娴看上去并未有事,但清波若不顾念同门之谊对小娴出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容娴眼神一闪,秀美的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游风多虑了,我这几天不过是累到了,歇息两日便可。”

云游风皱了皱眉,他可不相信容娴真没有事,清波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他刚想说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青一的声音:“容大夫,城主已经等沈少侠许久了,不知沈少侠这会儿得闲与否?”

容娴声音微微提高:“稍等片刻。”

外面没有了声响后,容娴看向沈久留,轻叹道:“既然来了,便去瞧瞧师叔究竟意欲何为。游风,你跟久留一起去。两位师姐便留在我这里吧。”

沈久留对于容娴的提议没有半分意见,他看向粉荷与铃兰,声音中的温度降低了不止一倍:“两位师姐留下来还是跟我一起去见清波城主?”

不等粉荷开口,铃兰便拒绝道:“师弟和云少侠去吧,我和粉荷师姐留在这里陪容大夫。”

她倒要瞧瞧这位被师弟放在心上的女人究竟有何特殊,在实力背景都不及她的情况下,引得师弟牵肠挂肚。

粉荷一顿,看了眼铃兰后附和道:“师弟和云少侠去吧,我会照顾好容大夫的。”

沈久留心下松了口气,他已经来了城主府,清波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还真怕清波不管不顾对小娴动手。如今有师姐在一边照看,他也能放心些。

“容娴,我和久留先走了啊,你好好呆着,等我们回来。”云游风语气慎重道。

“放心吧,我一直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容娴同样认真的回道,说着装模作样的点头,为自己的话更加了几分说服力。

外面现在阳光明媚,她想出去也出去不了,除了窝在房间晒晒夜明珠外,也只能与铃兰与粉荷二人你来我往的打发打发时间了。

看她这么乖,云游风顿时鸡妈妈上身,半点都放心不下容娴。

直到青一催促了好几声,这才与沈久留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二人走后,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铃兰的目光落在容娴的裙摆上,忽然开口问道:“容大夫,你衣服上的纹绣很精致啊。”

若她没有看错,这应该是杉树花的图案,久留师弟脖子上的荷包就是这种图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身上看到。

容娴低头看了眼裙摆上的纹绣,弯弯唇角,十分坦荡的说:“这是杉树花,我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绣着这种花儿。”

粉荷眼底藏着深深的探究,询问道:“这花的寓意我也听说过一二,莫不是容大夫的心中也有难以放下的人或事?”

不是她敏感,而是此事太巧了。

跟少宗主一模一样的纹绣,还让少宗主心生情愫,她担心这背后有人算计。

容娴听到她的问话神色怔愣了下,却半点没有被人戳中痛脚的恼怒。

她神情自若,言语坦荡磊落:“我的族人在一次大劫中全都失去了生命,传说杉树花能给人带来幸运,即便不幸发生,也能涅槃重生。所以我将杉树花带在身上,希望终有一天,我能再次见到我的族人。”

她的语气充满了希冀和期望,凤眸中闪烁着点点亮光,仿佛那异想天开的愿望很快便会实现一样。

粉荷沉默了下去,面前的女子太过无害,气息太过纯净,那种仿佛不染尘埃,不沾红尘的气质让她佩服不已。

这让粉荷为自己刚才咄咄逼人的姿态愧疚了一把,同时也在心中喟叹,唯有容大夫这般人物,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光风霁月,也无愧于‘仁心仁术,至纯至善’。

“容大夫,希望你的愿意能够实现。”被自己脑补感动了的粉荷诚恳的祝福道。

对于粉荷满是友好的姿态,容娴没好意思揭穿自己纯良的面具。

她想了想,从善如流的应道:“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粉荷神色有些微妙,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容大夫刚才的回应有些怪怪的,但她又没有琢磨出哪里怪。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容大夫这间房屋布置的不错啊。”

容娴不由感慨道:“都是师叔那一片慈父心肠。”

顿了顿,在铃兰与粉荷目瞪口呆下,她慢吞吞的补充道:“唔,刚才说错了,是爱幼心肠。”

粉荷眼角一抽,不知怎地,明明是很正常的谈话,她总觉得每一句话都要被容娴给噎一下。

铃兰没有多想,她目光死死盯着容娴,脸上的嫉妒完全掩饰不了。

她出身圣山,身份尊贵,修为有成,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一凡人给比了下去,这让天之骄子的她着实有些不甘心。

将整个屋子看了一遍,典雅而简单,檀木桌上一炉清淡的药香袅袅飘散,让人闻之神清气爽,床对面是一个漂亮精致的书柜,书柜最上面摆放着一卷卷年代久远的竹简,中间和下层皆是一本本带着书墨香气的书卷。

铃兰上前一本本扫过,惊讶的问:“这些都是医书?”

第058章 体贴

容娴轻步走了过来,手指轻柔的抚摸着这些书本,眼里满是爱惜。

想到这从一开始就散发着敌意师姐的话语,容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她假模假样的思考了一番后,试探的回应道:“铃兰师姐真聪明,都看出这些是医书了。”

铃兰脸一黑,刚想质问容娴是不是在讽刺自己时,便听容娴施施然开口了:“我住在这里许久,这些医书典籍都是师叔送过来的。”

为了救治曾水,清波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便是搜罗这些医经了,每一卷都可能帮她得到功德之力。

铃兰:“……”

容娴看了看她的表情,想了想,一脸微笑道:“你也觉得很意外对吗?这里缺少的,师叔便去别处去找,他该体贴的时候总是让人惊喜的。”

铃兰刚刚升起的愤怒,这会儿怎么都凝聚不起来,她好不容于缓了口气,无力的说:“听起来城主似乎对你还不错。”

她听到的看到的都告诉她这个紫薇城主对容娴很好,但从久留口中得知清波一直在针对他,而上次容娴将他放了,所以他一直担心清波会对容娴做什么。

但现在看来容娴没有任何问题,难不成——

她眸光一闪,难道容娴跟清波是一伙的?

但说不通啊,若是一伙的,容娴便不会放了久留。

但若不是一伙的,容娴根本没可能在城主府过的这般舒坦。

铃兰理了理脑中的思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忽而,她好似想通了什么,眼睛一亮,看着容娴的眼神也变了。

如果容娴与清波是一伙的,而容娴放了久留是他们的计划,那么很可能他们将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了。

容娴好像没有发现她的态度一般,神色满是佩服,语气喟然叹道:“师叔除了在某些方面有些执拗偏激外,其它时候都意外的温柔呢。”

说着,她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

铃兰:“……”

容娴眨了眨眼,眼神平静清透,铃兰的所思所想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棋子蹦跶的再欢,依旧还在棋盘上,执掌在棋手的手里。

“那你清楚上次清波城主为何会抓久留师弟?”铃兰从容娴的节奏中缓过神后,不依不饶问道。

若清波城主真像容娴说的这么好,久留被抓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容娴与清波是一伙的,那这毫不掩饰的姿态是想要表明什么吗?

脑洞大开阴谋论的铃兰觉得细思恐极。

听到她的疑问,容娴摸着医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她,纯良的神色染上了几分黯然。

铃兰被这表情看得顿时一僵,干巴巴道:“怎、怎么?我又没问错。”

这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好吗?

容娴愣了,沉默片刻道:“铃兰师姐是在怀疑自己的问话是否有问题吗?”

随即,她沉吟起来,言不由衷的夸赞道:“铃兰师姐真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啊。”

铃兰一哽,气得想要将手边的书柜一巴掌拍碎。

容娴怎么就这么气人,这种说一句噎一句的性格在外面给人看病,真没将病人给气死过?

还是粉荷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连忙解围道:“容大夫不要误会,铃兰只是关心少主,才多问了几句。”

容娴疑惑的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粉荷刚想说话,便见容娴在她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下,随即一脸了然道:“我明白了。”

粉荷和铃兰不由得憋气,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容娴却没有心情照顾她们的情绪,她话锋陡然一转,慢吞吞道:“至于师叔为何抓久留,师叔的事情从不会告诉我,我并不清楚。”

“那可是你师叔,你怎么……”

“铃兰!”粉荷忍不住打断铃兰咄咄逼人的问话,明明在圣山上还单纯可爱的人,怎么一下山变得有些刻薄了。

铃兰见到粉荷脸上明显的不悦后,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但看着容娴的眼神分明带着怀疑。

粉荷见她闭嘴,这才对着容娴歉意道:“是在下管教不周,让容大夫见笑了。”

容娴微微一笑,好似春风般让人舒适:“无妨,铃兰师姐只是小孩子脾气而已。且,说到底是我隐瞒了一些事情让铃兰怀疑了。”

铃兰脸一黑,总觉得容娴这话是在讽刺她。

容娴眼眸分外清澈,语气耿直坦荡道:“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们,但请放心,我无意伤害任何人。”

按理说在这种要命的事情上含含糊糊的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但容娴偏偏给人一种真挚温暖的感觉,让人随着她走,去信任她,放心她。

粉荷叹了口气,神色严肃的说:“既然你不方便说便罢了,只是少主对你很是重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少主的一番心意。”

容娴轻笑,语气似有几分意味深长:“有我在,便不会让师叔伤到久留性命。”

她在‘性命’二字上语气稍微上扬,只要沈久留不死,其它的都无妨,她在意的只是沈久留身上的剑帝精血罢了。

粉荷觉得有些奇怪,却偏偏说不上哪里奇怪。

铃兰有些不甘寂寞道:“粉荷师姐,久留师弟都去了那么久了,我们去找他吧。”

粉荷点点头,说实话她也不放心少宗主在这个狼窝里:“容大夫,你与我们一起去吧。”

容娴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医书,慢条斯理的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刚好看到一个疑难杂症,此时有些头绪,便不随你们去了。若你们见到久留,便带他离开这里吧。”

她意有所指道:“此处非久留之地,还是尽快离开吧。”

粉荷听出她语气中的忠告,脸色微变,她深深地看了眼容娴,拉着铃兰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婢女将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顿时一片安静,袅袅的清香散开,容娴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柔婉,却只是淡淡的笑,没有任何意义。

她看向房间的一角,云淡风轻道:“何事?”

一道黑雾化为人形单膝跪地,曲浪恭敬道:“寒溪尊者让属下前来探望大人。”

容娴了然,定是之前她为了救阿妹受伤,所以阿妹不放心了。

不过听曲浪的称呼,似乎依旧不知道她的身份。

第059章 盛宴

看着即便不知道自己身份,却依旧谨慎尽职的魔修,容娴嘴角的笑意加深,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不紧不慢道:“起来吧。”

“是。”曲浪小心翼翼看了眼容娴,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气息很稳。

意识到她没有大碍,曲浪送了口气,这回可以给寒溪尊者交差了,他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候吩咐。

容娴抿了口茶,忽而问道:“尊者可好?”

曲浪还沉浸在自己思维中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到容娴脸上淡淡的笑意,觉得浑身汗毛直竖,结结巴巴道:“还、还好。尊者只、只是担心大人。”

容娴轻轻颔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吟’一声龙吟突兀地在容娴灵魂深处爆发,容娴猛地抬头,似乎透过那厚厚的帘子看到了外面。

那浮现在半空中的‘禁’字终于支离破碎,无数邪气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金色的令牌晃动了下,光芒暗淡了下来,想要回到容娴的手中。

掌控着令牌,便掌控着所有魔修的命脉,在魔修之中,她便是尊,是皇,是君。

千年以来,足够令牌熟悉了她的气息。

但容娴半点也不想要这东西,她心神一动,令牌犹豫了下便朝着远方飞去。

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会在何时迎来新的主人。

或者一直沉寂下去,等待容娴的再次召唤。

搞定了狴犴魔狱后,容娴眼角眉梢尽是愉悦,心情极好的没有再噎人了,直接温声说道:“你回去告诉尊者,就说我已无碍。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禁令已经解除,狴犴魔狱再也不是威胁。”

曲浪神色一喜,激动的道:“是。”

试探的等了一会儿,发现容娴再没有其他吩咐,他直接化为一团黑雾消失在房中。

容娴抚摸着手边的夜明珠,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禁令解除,她的直系下属便不再隐藏,由阿妹带领,想报仇的报仇,想杀回无心崖的杀回无心崖。

她的仇她的怨,她的不解与困惑……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将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层层拨开云雾,慢慢地,更加坚定的靠向她的计划。

而那些大奸大恶之辈,没有禁令的禁锢,也将无所约束,圣山昊天仙宗再也压制不住无心崖。

“此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间乱矣。”她似乎已经听到了人间的哀嚎声,恶魔的狂欢声。

容娴忍不住伸手轻触着带着淡淡温度的窗帘,神色是无边的享受。

浅浅的满足的叹息在屋内响起:“这可真是一场盛宴啊。”

圣山,正在闭关的沈熙猛地站起身,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禁令居然解除了?!”

他指尖一弹,一道剑气遁出洞府,飞入虚空化为一把指天立地的巨剑,剑身翁鸣作响,像是响在每一个仙宗弟子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从昊天仙宗四面八方而来的光影化为一道道身影落在了石窟前恭敬的等候。

片刻,石门上的禁制消失,石门缓缓上升,沈熙一身白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参见宗主。”众人弯腰行礼道。

沈熙脚步不停,从众人中间穿梭,直接朝着仙宗大殿凌云殿走去。

坐在凌云殿上,沈熙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本宗有所感应,‘禁令’在刚才解除了。”

下方一片哗然,‘禁令’是什么,昊天仙宗众人无比清楚。

那是镇压邪魔的牢狱,有禁令的存在,所有妖魔鬼怪都要受到约束,因而天下才太平这么久,无心崖那帮魔修也不敢擅闯人间。

禁令有着无边的伟力,凡是为祸苍生的妖魔邪道全都会被禁令感应到,然后被吸进牢狱中永远镇压。

这不仅仅是邪魔歪道脑袋上的一把利刃,更是正道头上的警钟。

如今‘禁令’解除,牢狱轰然破开,世间即将大乱啊。

下方嗡嗡一片,沈熙皱了皱眉,道:“即日起,门派年轻一辈弟子离开圣山历练,此乃劫数又是机缘,希望尔等能够抓住机会,踏上登天之路。”

话音落下,宝座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无心崖,一直悬在心头的束缚忽然消失,冷凝月眼睛猛地瞪大。

她站起身飞出大殿外,无数魔修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这是——禁令解除了。

“哈哈哈,好,禁令解除,以后便是我魔道昌盛的时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冷凝月狂喜。

无数魔修狂欢,跟着一起撕心裂肺的喊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冷凝月大笑不止,息心和以前的魔主在位时,魔修一直是被压制的状态,如今换上她掌控无心崖,魔狱禁令便诡异的解除了,这是属于她的大机缘,大气运啊。

她身形一闪浮现半空,清脆的声音带着意气风发响彻整个无心崖:“魔狱禁令解除,三日后本座正式接任魔道尊主之位。”

回到大殿中,看着两边满脸喜色的魔修,冷凝月拔高声音道:“左护法,立刻带一队修士前往人间紫薇城接应阿柒,将那位名为容娴的大夫给本座抓回来。”

左护法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他一张如鬼斧神刀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却偏偏给人一种圣洁之感。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带着一种看破世事的纯洁,仿佛不知世事的孩童,他微微一笑,就像庙里的泥塑佛陀,圣洁而慈悲。

他跨出一步,拱手应道:“是,尊者。”

他手腕上挂着一串散发着檀香的佛珠,与他周身的魔气矛盾相克,却又诡异的融洽。

听到这个称呼,冷凝月脸色寒了一瞬,下意识掐了掐手腕上变成一只手镯的阿金,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反正三日后她便正式接管无心崖,这些人将‘尊者’的称呼也定然会换成‘尊主’,她不用着急。

冷凝月扬起胸膛一脸高傲,却压根没有看到下方的魔修眼底隐隐的不屑。

他们都是无心崖的老人了,经历了两任甚至三任尊主,尊主之位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是狴犴魔狱的震慑和天道降下魔主业位伟力的加持。

第060章 功德

前几位尊主都是因为镇压狴犴魔狱才羽化的,之前禁令一直未曾解除,他们便猜测息心尊主许是并未丧生,对冷凝月的上蹿下跳完全是当猴戏看。

如今禁令忽然解除,定是魔主意外死亡,继任魔主未曾出世。

这也就意味着无心崖再也不需要魔主,没有人能再压制他们,天道放宽了对他们的拘束。

魔都是无法无天、不服管教的,冷凝月没有狴犴魔狱震慑,便没有天道降下的魔主天位伟力加持,也不过就是个成魔不过千载的后辈,谁会将她放在心上,她连狴犴魔狱的内情都不知道呢。

心性差的已经在心里暗搓搓的琢磨着将冷凝月这个上蹿下跳碍眼的人弄死了,当然更多的则是趁此机会出世,这是属于魔道的狂欢,属于他们的盛宴,这劳什子无心崖他们早就呆腻了。

给面子的还装模作样一脸恭敬的站着,不给面子的直接撂挑子走人。

任凭冷凝月大喊大叫,却无人听从。

无心崖一片混乱,云端之上,沈熙看到这群魔乱舞的场面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沉重道:“此后道消魔长,真正的乱世啊。”

当这些修身养性许久的魔修步入凡尘,背负杀孽,再次沾染上业力,便真的不复存在了。

沈熙想到历代魔主兢兢业业赔上性命也要镇压狴犴魔狱为魔道留下一线生机,如今却因为魔修自己的叛乱害了魔狱镇压者,毁了这一线生机。

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沈熙侧头对着一旁的大长老道:“你查查看宗门内寿元将近、天赋耗尽的长老,让他们也出山铲除魔修,这些魔修对我等正道修士来说都是功德,让他们拼一把许是能够突破。”

大长老摸摸胡须点头:“好,我马上就安排。”

与此同时,城主府大厅内,正与沈久留打太极的清波端着茶杯的手一颤,猛地心神一阵悸动,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只觉得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怎么都散不开。

难道有人算计自己?!

清波紧紧握住茶杯,脸色难看不已。

他自是不清楚,自那禁令解除,天道有所感应未来天下大劫已至,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清波。

除了清波那一碗遮阳外,便是无心崖罪魁祸首冷凝月等人了。

追根究底,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才让‘禁令’解封,禁令解除,魔道昌盛,魔修霍乱天下,于是这惊天的业力便得有人背。

被天道惦记上的人,结果只有死了。

亮如白昼的屋内,容娴欣喜的看着一团玄黄的光芒从天降下落在自己身上,遮阳造成的神魂消散突兀地被止住,周身红色的业力全部褪去,隐隐的,脑后竟然升出了几分明亮的光团。

“千年镇守魔狱的功德果真不少,上天还算公允。”容娴拂袖,玄黄的功德清洗己身业障后便融入身体内。

功德入体后,曾经修炼的模糊不解处竟然瞬间清晰了起来,体内剑帝精血也飞快的置换着。

容娴喜形于色,她假惺惺的感慨道:“此次不仅阴了那帮叛徒,还解决了心中的大石,清波真是送温暖的好人啊,及时雨啊,这‘师叔’的称呼还真是没白叫啊。”

为了表达谢意,容娴决定一定会送清波最后一程,让他回归天道的。

大厅内,沈久留和云游风对视一眼,对清波突兀的变化疑惑不已。

“城主,城主?”云游风叫道。

清波回过神来,显然是没有心情再搭理这二人了,剑帝精血是好,但若没命享屁用都没有。

他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对着沈久留道:“本座忽然想起还有些私事未曾处理,二位既然来了城主府,又与本座师侄是好友,便当这里是自己家,随便便可。”

说罢,不管云游风见鬼一般的神色,摆摆手道:“青二,带客人去休息。”然后飞快的转身离开。

他得先搞清楚是谁在算计他的性命,等查清楚后再谋划剑帝精血,反正容娴暂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清波离开后,沈久留和云游风还久久回不了神,两人一头雾水,闹不清楚清波到底在搞什么。

暗处一道人影走了出来,青二依旧一身青衫,俊秀的脸上面无表情:“真是抱歉二位,城主忽然有急事必须得离开,二位可以在府内先住下。”

云游风舔着脸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问:“青二,念在咱们曾经是朋友的份儿上,你告诉我清波在搞什么鬼,我就不计较你杀我的仇了,怎么样?”

青二眼波一闪,语气淡漠道:“城主的事在下并不清楚。”

云游风气得翻了个白眼:“哼,不说就不说,借口。”

青二眼里飞快划过一道笑意,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游风的性子还是这么好玩儿。

云游风笑嘻嘻的问:“住下后可以随便逛吗?”

青二好似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带着客套的恭敬说:“府内除了城主的练功禁地外,几位随意便可,若是要离开紫薇城,青二会为几位客人打点行礼的。”

他微微躬身,带着下人离开了大殿,任由身后的云游风哇哇大叫。

沈久留将二人之间的交流看在眼里,语气冷冽道:“看来游风真的和这里的人很熟。”

先是青一,再是青二,从他们的表现看来,貌似是故交啊。

云游风干巴巴一笑,怂成一团不敢再出声了,唯恐沈久留追根究底。

见他不愿意说,沈久留也没有为难,他虽看上去冷漠的不近人情,实在心肠柔软体贴,从不愿勉强旁人。

沈久留和云游风离开大殿边走边聊着,沈久留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清波是有麻烦了。”

云游风嘿嘿一笑:“正好,他现在分身乏术顾不上我们,我们可以带着容小娴溜走。”

沈久留摇头道:“不能就这么离开,我还要查清族人的死。一切线索都在清波身上,我不能就这样罢手。”

云游风脸一僵,戚戚然道:“好吧,我舍命陪君子了。”

他怂巴巴的缩成一团,在心里画了一个棺材:嘤,我现在跟久留交代罪行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沈久留不知云游风的想法,只是听着他的话心里一暖:“谢谢你,游风。”

第061章 丹方

听到沈久留的感谢,云游风干笑了两声。

当年闯入郁族还有他呢,虽然没杀人,但面对苦主依旧心虚的厉害。

幸好解围的来了:“久留师弟,久留师弟。”

迎面,粉荷和铃兰快步走来。

沈久留朝着两人身后看了眼,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担忧的问:“荷师姐,你们怎么来了,小娴呢?”

铃兰一听这话,顿时就炸了:“小娴小娴,你眼里除了容娴还有什么。”

面对铃兰忽然发出的脾气,沈久留一脸茫然,他语气清冷的问:“铃兰师姐,谁惹你了?”

一旁的云游风嘴角抽了抽,将自己朝着角落处藏了起来,这等感情上的纠葛实在不是他能掺和的。

铃兰被沈久留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木头险些炸了:“沈久留,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在喜欢你的人面前心心念念别的女人,你还有没有心。”

沈久留眼里隐隐有几分无奈,即便他不喜欢铃兰,但毕竟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多年的师姐弟情分在,他又不可能直接撕破脸皮将人给赶走:“铃兰师姐,我喜欢的,唯一人尔。”

这些年来,唯容娴一人让他心动。

说罢,他连忙转移话题,朝着粉荷道:“粉荷师姐,怎么不见小娴?”

粉荷也很无奈,她倒是很希望师弟师妹能成为一对,这样亲上加亲,少宗主的位置也会更稳,可偏偏感情上的事情谁也没办法。

“容大夫还在房间,她让我们尽快离开紫薇城。”粉荷说道。

云游风忽的蹦了出来:“让我们离开?”

他看了眼沈久留,问道:“与刚才府里出的事有关吗?”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清波也不会如此匆忙,他连一直想要抓的沈久留都顾不得了,可见出的事有多大。

“什么事?刚才有发生何事吗?”粉荷不解的询问。

沈久留心神一动:“可能有关,我们去问问小娴。无论是走是留,小娴都要跟我们一起走,我不放心她一人留在这里。”

他大步离开,方向郝然是容娴的小院,气得铃兰牙齿咬的咯咯响。

云游风也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抹了把冷汗,这女人发起飙来让他心里也毛毛的。

恍如白昼的房间内,药香浅淡清幽,容娴坐在桌前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竹简,上面所著除了各种药材之外,还有罕见的炼丹术。

“余生所寻不死长生,所求起死回生,一百八十余载终得奥妙。然回首蓦然一人尔,著此书以传后人,死生大事因果变数……”容娴轻声念道,后面的字迹再也看不清了,这竹简也遗失了一部分。

容娴轻叹了口气,以凡人之身能做到这一步,真是让人惊叹不已。可惜依旧抵挡不住时光的摧残,岁月将一切应该的不应该的全都掩埋,余下只言片语让后人在缝隙中去窥探那曾经辉煌的过去。

长生不死,起死回生,这等大道不止凡人在寻找,就连修士不也在追求超脱,超脱生死,超脱天地,不被道所束缚吗!

她定定地看着竹简,眼睛忽的一亮:“若将普通的药材换成仙药呢,是否会有不同的效果?”

容娴并非真的想要练出什么长生不死、起死回生的丹药,她还不屑于用丹药去达到目的,她想要长生不死的路早已经定好,该怎么走她很清楚。

如今所谓的炼丹不过是好奇而已,既然已经选择修习医术作为修行之余的娱乐休闲,作为辅助的炼丹术当然也是多多益善了。

她将竹简中的丹方和炼丹手法全都记住后,她闭着眼睛在心中推演丹术的成功性。

“咳咳!”刚开始没多久,容娴的身体便支撑不住,或者说是她的神魂支撑不住。

那一碗遮阳之后,她为了让‘禁令’离开神魂,不惜伤及己身,阳光在遮阳的作用下,让她的神魂十不存一,神魂支撑不起身体,这让她的身体也开始衰败。

即便后来有功德之力的帮助,但神魂的创伤依旧没有痊愈。

以前为了牵制狴犴魔狱,她千年修为不得寸劲,功力全部镇压魔狱了,禁令脱离后她才有资格寻求超脱。

且不管是身体的伤势还是神魂的伤势都是可控的,跟‘禁令’相比,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她忽略身体的问题,将心神全部沉浸在推演中。

时间一分分过去,她推演了数百次,终于在矫正中成功了。

‘噗!’容娴吐了口血,她睁开眼睛,脸色虽然苍白的厉害,但眼睛却十分明亮:“没想到炼丹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有趣,当真是有趣。”

她没有理会地上的血迹,反而拿起笔在纸上将刚才推演的药方默写了出来,沉吟片刻,又将炼丹手法记载了下来。

容娴刚刚放下笔,便感应到远处几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接近。

沈久留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清波没有为难他们吗?

他们难不成还真只是喝杯茶叙叙旧?

容娴眉目流转间,直接就任性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还似模似样的感慨道:“果然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啊。”

容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但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从她敷衍似的态度便能看出一二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微微皱眉,拂袖挥去,血迹瞬间消失。她指尖划过衣服,裙摆处的点点血迹也蒸发不见。

这时她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轻地将嘴边的血迹擦去,帕子挡住了嘴,她喉咙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咳了出来。

一股腥甜涌出,将锦帕浸湿。

容娴掌心火光一闪,锦帕被燃烧为灰烬。

她取出一粒七品莲丹药放入嘴中,丹药化为一股能量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将五脏六腑的衰败止住。

容娴重新取出一方帕子将嘴角的血迹擦去,帕子刚刚放入袖中,门外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容娴,是我。”云游风那痞痞的声音十分有特色。

容娴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带沙哑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脸兴冲冲走进来的云游风脚步忽的一顿,鼻尖轻嗅了嗅,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不对,有血腥味。

第062章 心机

看到云游风率先跑来,容娴坐在原地没动,她伸手整理竹简时不经意间将香炉的青烟扫了一下,药香顿时布满整个屋子,驱逐了屋内轻微的血腥味。

云游风再去嗅时已经没有了味道,他深深地看了眼容娴,却没有多嘴。

在他身后,沈久留疑惑道:“游风?”

你要么朝前走要么向后退,卡在门口作甚?!

云游风嘿嘿一笑,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容娴身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他一点儿也不见外,一手拿出一个茶杯,一手提起茶壶就被自己倒了杯茶来,轻轻一嗅,脸上笑嘻嘻的,口中意有所指道:“容娴,你这里的茶香都盖住了药香呢。”

虽然屋内的血气没有了,但容娴身上的血气还在,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愿意坏了容娴的事,只能这般提醒一句了。

但云游风心里十分担忧,容娴到底在隐瞒了些什么,从容娴身上问不出来的话,也许他可以去找青二套套话。

容娴听得出来他说的什么,她虽然驱逐了屋内的血气,但袖中的帕子上还有血迹沾染,那是药香驱逐不了的。

她收回手,长袖遮掩下,手中一团光亮闪过,帕子上的血迹顿时消失。

就在这时,沈久留也走过来坐了下去,他动了动鼻子,坦诚道:“茶香没有盖过药香啊。”

云游风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了。

容娴弯唇一笑,极不走心道:“久留的鼻子真灵。”

顿了顿,她神色微妙的补充道:“就跟游风似的。”比狗鼻子都灵光。

云游风:容娴她真是夸他吗?为何他没觉得有半点开心。

沈久留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后,目光落在桌上的竹简和那一沓纸张上,清冷的眉眼微微柔和:“小娴一直在看医书吗?”

容娴扫了眼刚刚默写出来的丹方,再想想自己一直在疗伤的日子,毫不亏心道:“近日身体欠佳未曾出门,闲着也是闲着,便多看看医书。”

说着,她脸上还浮现出一个悲天悯人的神色,温温柔柔道:“我除了懂些歧黄之术外,一事无成,身无长物。而今,众生多苦难,我能做的便是凭着自身微末本事,多救一人是一人。”

云游风与沈久留听罢,感动的热泪盈眶。

沈久留目光落在容娴苍白的脸上,忍不住道:“小娴,我知道你心念苍生,但也要多顾念自己身体,要知道还有无数沉浸在苦痛中的病人等待着你呢。”

云游风在一边附和道:“没错没错,你康健了,才能救助更多的人。”

听着二人的劝慰,容娴不由得感慨:“今日我才得知,游风与久留竟是同道中人,竟都这般心地善良,宽宏仁爱。”她装模作样的扯住袖子挡住脸,假装感动的不能自己。

云游风与沈久留一脸懵逼,他们只是劝说容娴多注意自身罢了,怎么到了容娴耳中就成了心怀天下了?!

但看着容娴眼里那欣慰的光芒,二人没好意思说出本意来,不然这也显得他们太过于自私,好么?

二人干笑了两声后,有些坐立难安了,不知怎地,竟觉得有几分尴尬了。

一时间,房间竟然安静了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知不觉将天给聊死了的容娴对这古怪的气氛视若无睹,她慢吞吞的将桌上的丹方收了起来,夹在医书中递给云游风,笑容温和道:“麻烦游风帮我放在书柜上。”

云游风像是得到解放一下,立刻跳起来接过医书,心里暗暗送了口气,终于从那尴尬的气氛中出来了。

他随意扫了眼,随手便将医书放在书柜上。

并没有吃一暂长一智的云游风口中啧啧称奇道:“容娴,你可真是勤奋,医术这么好还整天手不释卷。”

容娴故作惋惜道:“可能是我的医术还没那么好,才手不释卷。”

莫名觉得自己被噎回去的云游风嘴角一抽,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再不敢随意开口了。

容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将天给聊死后,她没有半点愧疚道:“唔,二位师姐来了啊。”

迎面,粉荷和铃兰走了过来,二人也没有客气,分别便坐在了沈久留两侧。

云游风忙殷勤地伸手替二人倒了杯茶:“二位道友请。”

粉荷友善的一笑:“多谢云道友。”

铃兰朝着云游风颔首表示感激后,看了眼容娴,还是没忍住刺了一句:“容大夫这病养得这么久,怎么气色依旧这么差。”

容娴眨了眨眼,好声好气道:“可能是心病吧,自久留离开之后,我一直放心不下。”

沈久留眉目柔和,感激的不得了,很甜的说:“让你为我操心了。”

容娴没有接话,她抬头对着铃兰露出一个让天地失色的笑容后,意料之中的见到铃兰被气得脸色铁青的神色,顿时心情舒畅了。

铃兰:“……”

被迫看到心上人对别的女人柔情满满,铃兰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死死盯着容娴,心里暗骂:心机!

出了口气的容娴朝着沈久留微微侧身,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耿直道:“久留不必如此作态,换成是任何人,我都会去救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在我面前受苦。”

容娴这话一出,可谓是将‘过河拆桥’诠释的彻彻底底。

刚才为了气铃兰还甜甜蜜蜜柔情百转,眨眼的功夫便用过就扔。

沈久留感动的神色一僵,眉心跳了跳。

#最尴尬的莫过于表错情#

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云游风轻咳一声,厚道的解围道:“对了容娴,我来时在外面碰到了小乐,小乐很担心你。”

似乎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孩子,容娴嘴角抿起一个柔软的笑意,温声道:“小乐有心了,若你再碰到他,替我向他说一声,我一切都好。”

沈久留从刚才的节奏中缓过神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觉得容娴的话有些问题,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便道:“小乐说木木最近有些咳嗽,别的大夫都不要,一直在等你看病。”

容娴没有露出任何端倪,面上依旧一派温柔和煦,极不走心道:“木木真是小孩子脾气。”

第063章 破绽

云游风笑容里满是痞气道:“木木本就是小孩子,当然是小孩子脾气了。”

见容娴没有说话,云游风神色一喜,带着‘终于怼嬴对头’的得意昂扬的小表情,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雀跃之意十分明显。

容娴神色微妙的看了他一眼,只意味不明道:“我很高兴游风没有理解错字面的意思。”

云游风:“……”

云游风得意的表情一滞,不管是容娴的眼神还是容娴的话语,都给他一种容娴是在夸智障的错觉??

房间一片寂静,铃兰端着茶杯安分的抿着,她现在是不敢上去捋虎须了,要是容心机为了报复她在她面前再次故意与师弟甜甜蜜蜜的,她怕控制不住将这杯子给砸了。

没错,在容娴毫不客气的‘过河拆桥’了一把后,铃兰终于反映过来她是被报复了,这才有了此时这短暂的平静。

铃兰没有作来作去,粉荷也轻松了许多,她端起茶杯遮住了上扬的嘴角,眼里满是趣味的在云游风身上转动。

她实在很难想象,怎么有人这么笨,永远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呢。

这都被容娴噎了多少回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沈久留作为好兄弟,硬着头皮上前解围了:“小娴,木木还在等着你,我们是不是先去为孩子看诊?”

话音落下,沈久留得到了云游风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嗯,男人的友谊在互相解围中得到了无限升华。

但沈久留这解围的话题却没有选好,因为中了遮阳的容娴,压根就出不了门。

容娴被戳中痛脚神色未变,她想了想,说:“我记得上次给小乐娘亲看病时,木木端了一杯他爷爷卖的茶水给你喝,还说下次再去便送你一包茶叶呢。”

沈久留:“……”

沈久留懵了懵,他刚说了什么,怎么小娴一言不合就怼他呢。

想到那茶叶的味道,沈久留面色一苦,看着幸灾乐祸的容娴,沈久留默默道:“木木也说会给你一包。”

容娴神情自若,口中假惺惺的感慨道:“老人家以卖茶为生,我怎么能去拿人家安身立命的东西,这话久留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说的好似沈久留怂恿她去做一件天怒人怨、丧尽天良的事一样。

沈久留:“……”无言以对!

云游风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交锋很快落下帷幕,意料之中的沈久留输掉了。

他在心中悄悄感慨了下,没敢出声。

嗯,恭喜云游风学会了明哲保身。

在别人意识到不对劲前,容娴率先开口了,她话锋陡然一转道:“小乐没说木木的病情严重吗?”

容大夫可是一个仁心仁术的好人啊,听到有病人在受苦,那可是比她自己受苦还难受。

她刚才几次岔开话题都有些不符容大夫的身份了,幸好这里的几人都坚信她表里如一的纯良。

放在心思敏感的人身上,指不定就怀疑她了呢。

即便不是怀疑她的身份,也会怀疑她可能伪善。

容大夫的身份容娴用得很顺,她暂时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能少些纰漏便少些纰漏。

“……木木有些咳嗽,小孩子咳嗽起来很容易发热的。”沈久留回过神来说道。

听罢他的话,容娴脸上的笑意散去,微微皱眉有些忧虑,她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逝。

容娴想了想,决定故意卖一个破绽出来。

容娴站起身想要朝着药箱的方向走去,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似乎有什么顾虑一般,容娴回头朝着沈久留故作平静道:“久留,你去见见木木吧,若他病情严重,将他带来城主府,我亲自替他瞧瞧。”

沈久留猛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快速地跳动了两下,古怪,很古怪。按照他对小娴的理解,一旦听到有人病了,她定然第一时间背起药箱赶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云游风神色一凝,显然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容大夫,这一来一回的肯定耽误时间,不若我们陪你走一遭吧。”铃兰忽然出声道。

粉荷没有开口,她看着容娴神色有些奇怪。

从传言中可以看出,容娴遇到病人并不会这般敷衍啊,这难道是闻名不如见面?

容娴垂下眼睑没有去看任何人,她温声说道:“游风,你拿我的帖子,让安和堂的坐诊药师走一趟,替木木看病。”

云游风脸上的痞笑消失,他刚站起身准备说什么,沈久留却忽然开口:“游风,你跟二位师姐先出去。”

沈久留的目光紧紧盯着容娴,半点也不放松。

“师弟……”铃兰开口想说什么,但被沈久留周身强横的气息所窒,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沈久留没有回头,他清冷的声线没有半分感情,语气不容拒绝:“粉荷师姐,你跟铃兰师姐还有游风先出去,我有些话想与小娴聊聊。”

粉荷看了看容娴,道:“好,我们就在外面。”

她拉着不情不愿的铃兰离开了房间,云游风最后一个出来,顺手将房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下容娴和沈久留,气氛一度很沉寂。

“小娴。”沈久留率先开口,他站起身走到容娴面前问:“你不能离开城主府吗?”

容娴望进这双清冷中却毫不掩饰其柔情的眸子,扬唇一笑,十分自然道:“久留在胡思乱想什么,师叔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沈久留眉宇间的朱砂越发红艳,他沉声问道:“那你为何不愿去帮木木治病?”

容娴佯装吃惊道:“久留为何会这般想,木木只是普通的咳嗽而已,我让游风去请安和堂的坐诊药师已经够了,木木的病情对那位药师来说手到擒来,如何是我不愿帮木木呢。”

“不对。”沈久留果断的说:“虽然你说的合情合理,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认真的看着容娴,目光落在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低声喃喃:“若非必要,你一定会亲自出手,而木木跟你关系也很不错。我已经说了木木在等着你看病,你却要遣别人前去,这根本不是你能做出的事情。”

他凝声问道:“小娴,你到底在隐瞒我什么?告诉我。”

第064章 解释

看沈久留这姿态,不问出什么是不罢休了。

容娴晃了晃衣袖没有吭声,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沈久留抿了抿唇,清冷的神色满是认真和坚定:“小娴,不要瞒着我,我想知道……”

“好,我都告诉你。”容娴干脆利落道。

沈久留的话音被打断,他嘴角动了动,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被容娴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给弄懵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劝慰的话,没想到一句都没用上。

沈久留干咳了一声,只觉得刚才心头那点难受黯然瞬间消失,隐隐的有几分无力升起,他干巴巴道:“……小娴,你说,我听着。”

容娴轻步走到桌前,将桌子上的竹简收了起来,她喉咙难受咳了几声,轻叹了声道:“你又何必追根究底呢,难得糊涂不好么?”

“放在你身上,怎么能好。”沈久留回过身来,脸上带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柔情和惶恐:“小娴,我怕付不起难得糊涂的代价。”

容娴看懂了他的坚持,弯唇一笑,极不走心的敷衍道:“你啊,就是想太多,我不过是小小伤寒罢了。”

她从袖中拿出帕子捂住嘴咳了几声后,声音带着沙哑道:“走吧,去瞧瞧木木。”

沈久留:“……”先别急着走啊,不是说解释吗?你快解释啊,我在等着呢。

容娴似乎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刚准备说什么,却忽然顿住了。

她可疑的沉默了下,略显担忧的问:“是这样的,我若是给你解释,你会不会捂住耳朵撕心裂肺的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沈久留:“……”

沈久留险些嘴角一抽,他觉得小娴对他的印象可能有些误解。

沈久留无力道:“小娴放心,我不会如此……”

他停顿了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小女儿作态!”

容娴一脸纯良的表示信了他的邪,啊不,是信了他的话,并告诉他——“久留不必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

沈久留努力崩住自己清冷的神情,内心甚至有点儿小崩溃。

小娴铺垫那么多,竟然只是随便问问。

为了不让话题又歪了,他努力奋斗着将谈论扯回正事上。

他先强调道:“小娴,我并没有那种矫情的恶习。”

然后,神色严肃道:“小娴放心说罢。”你解释啊,你倒是快解释清楚!!

容娴轻轻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揭过之前的话题,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道:“久留还想听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只是有些伤寒。”

沈久留表情一裂:“你的解释就是自己得了伤寒?”

容娴拢了拢广袖,一脸无辜道:“不然呢?”

沈久留:!!

说好的深有苦衷、迫不得已呢?说好的被人迫害、心口难开呢?

我都准备好赴汤蹈火了,却发现自己特么又表错情了。

看着沈久留严阵以待的表情龟裂,容娴不禁眉梢上扬,不用问都能猜出沈久留心里在想什么。

她似模似样的感叹道:“原来在久留心中,一直都想着如何拼劲全力拯救可怜无辜的我出城主府这水深火热的地狱啊,我真是太感动了。”

说着她还抬起手假惺惺的抹了抹眼角,假装感激涕零。

沈久留: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尴尬。

“不过在久留心中,竟然打算为了‘默默承受痛苦’的我而舍生忘死,视死如归,这可真是——”容娴拖长了声音,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想要逃开这尴尬气氛的沈久留迫不及待的接话道:“你不必感动。”

容娴却紧跟着她的话音道:“——想太多。”

沈久留:“……”

这就有些尴尬了,好么?

半晌后,沈久留默默走到书柜边拿起药箱,若无其事道:“小娴,我们快走吧,木木的病情耽误不得。”

他心中哀嚎,自己竟然跟小娴没有半点默契,想象中的心有灵犀压根就是幻想。

他郁闷的垂下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之前被他老戳痛脚的容娴却不会简单的放过他。

容娴故意松了口气,直言不讳道:“我还以为久留准备告诉我,你与游风他们是如何商议救我,又制定了何种逃亡路线呢。”

沈久留耳朵一红,之前还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何这会儿被小娴说出来却莫名有种羞耻感。

见到他的姿态,容娴也见好就收。

她转锋一转,一本正经道:“既然久留没有问题了,我们便去看木木吧。”

顿了顿,她侧头看向沈久留,不确定的问:“久留是没有疑问了,对吧?”

沈久留连忙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唯恐将自己又给坑了。

容娴垂眸轻笑,眼里闪过一道幽光。

她故意露出破绽让沈久留发现她的异样,否则她想要掩饰什么哪能有这么多漏洞。

可结果让她有些失望,沈久留竟然没有追根究底,也没有深想。

容娴意味不明的扫了眼沈久留,唔,这人到底是粗神经没有发觉,还是胆小的不敢深究呢?

沈久留不知容娴心中所想,他争得容娴同意后,快步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靠在树上的云游风和坐在竹林边石桌上的粉荷、铃兰走看了过来,云游风从树上跳来,嘿嘿一笑:“看来你们是解决了内部矛盾啊。”

容娴站在门内朝着他微微一笑,言不由衷的称赞道:“游风心思细腻,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啊。”

云游风:虽然被夸了,但并没有开心的意思。

沈久留提着药箱走出门,经过门口的两位婢女时鬼使神差的顿了顿,忽而问道:“一会儿容大夫要出门看诊,需要请示城主吗?”

左边的婢女弯了弯身子,认真回道:“回少侠,不用如此。城主曾经吩咐过,容大夫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只要有空回来替夫人看看诊便可。”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清波确实没有限制小娴的自由,难道真是他猜错了?

他走到云游风身边,忽而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温柔叫道:“小娴,走吧。”

铃兰冷哼一声,蹦到了沈久留身边,半步不离,她才不会给容娴与师弟独处的机会呢。

粉荷无奈的跟了上去,对任性的师妹似乎毫无办法。

第065章 任性(掐指一算,该加更了)

容娴对铃兰的挑衅视若无睹,她抬头看了看灿烂的阳光,有些晕眩的扶住门。

果然,遮阳对她伤害最大的便是神魂。

容娴面上不露半点端倪,只是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道:“久留真是个急性子,我出门也得换身衣服,在房间闷了好几天,这件衣服上满是药味。”

沈久留疑惑道:“小娴身上的药味跟以前一样好闻,并不重啊。”

容娴对于即将踏进阳光下没有半点慌乱纠结,她还有心情调侃沈久留了:“大概是我出门前总忍不住想要打扮一下。唔,就跟久留来城主府前要先计划好用哪种方式搭救我是一样的,我这么说很是通俗易懂,想来久留也能听得明白的。”

沈久留:“……”

他一点都不想回想起自己之前因为想太多而做的蠢事,这让他有种被尴尬支配的恐惧。

他连忙脱口道:“小娴去换衣服吧,慢慢来,时间还早呢,不着急。”

容娴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看着沈久留,轻轻叹了口气说:“让我赶紧去给木木看病的是你,让我不着急慢慢换衣服的也是你。”

顿了顿,她认真的下了一个定义:“久留真是任性呢。”

沈久留:“……”差点被憋得内伤。

“那我去换衣服了啊。”容娴礼貌的说了一声。

沈久留无力道:“嗯,我等你。”

容娴啪的一声关上门,快速换了一身紫裙外罩银纱,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广袖流云,眉目精致中隐隐流露出几分高贵。

她伸手将荷包挂着身上,荷包内的药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闻起来更像一个大夫了。

房门打开,容娴一眼便看到举起手维持敲门姿势的云游风。

容娴垂眼看他。

云游风干笑了两声,说:“你这么快就好了?”

他只是忽然想到那会儿在房间嗅到的血腥味,心里有些不安,想来出其不意探探罢了,不成想容娴这么快便收拾好了。

容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语气兴趣盎然道:“听游风这语气,似乎见过姑娘家换衣服啊,不然对我换衣服的时间长短又如何这般惊讶?”

云游风:“……我只是礼貌的问一句。”

容娴微微一笑,不走心道:“嗯,我知道了。”

听她这么通情达理的应着,云游风没有半点高兴,盖因容娴又补了一句:“你高兴就好。”

云游风:“……”

他默默地转身朝着树下的沈久留走去,捂着胸口那咽下去的一口老血,只觉得再跟容娴呆下去,他肯定得噎的岔气了。

沈久留略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抬头朝着容娴道:“小娴,我们走吧。”

容娴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脚朝外走来,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再犹豫。

一步。

她隐隐感受到像是置身火炉一样的滚烫,无处可逃,只有被烧成灰烬这一跳路可走。

两步。

她的呼吸一紧,被玄黄功德之力止住不再衰败的神魂隐隐开始动荡。

三步。

七品莲的功效快速的消耗,身体的衰败已经止不住了。

第四步踏出,便将彻底走出屋子的阴影,暴露在阳光之下。

容娴长袖下的手一紧,脚步刚准备跨出,一把似乎被特殊处理过的油纸伞出现在头顶。

她猛地回头看去,却见青一背光站着,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大夫,城主知道您要出门看诊,对您的慈悲心肠感动不已,这把伞是城主命青一送给您的礼物,还请收好。”

容娴凤眸一闪,悄悄将手中的,木灵珠收了回去。

她从善如流的接过油纸伞,指腹轻轻触摸着纸伞,一股冷气钻入体内,一道道禁制符文在眼前划过。

这可真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东西啊。

容娴笑容美好而柔软,口中假惺惺的感慨道:“师叔他老人家总是这么体贴。”

青一:对着城主那张青年的脸,你称一声‘老人家’不嫌牙疼?

虽是这么想的,但青一却不敢说出口,他的目光在容娴拿着伞的手上一转,客气的说:“希望您玩的愉快。”

容娴垂眸,意有所指道:“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清波业障缠身,杀了他可是有功德拿的。即便她不能动手,别人却可以。

想到这里,容娴眸光闪烁了下,又恢复了平日里温婉柔和的模样。

青一拱手一礼,道:“容大夫的话属下会带给城主的,属下告退。”

青一如同来时一般快速离开,但他与容娴之间的对话却没瞒着沈久留等人。

几人觉得这对话很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铃兰嗤笑一声,说:“秋天没多热吧,这种天气还撑着伞,娇气,装模作样。”

粉荷无奈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道:“铃兰,快别说了。”

既然喜欢少宗主,那就在少宗主面前保持好形象啊,这么斤斤计较、尖酸刻薄的,本来就是喜欢恐怕也很快变成厌恶了吧。

再美的女人嫉妒起来,总是丑恶难言的,并且完完全全把自己置于了下方,更显得有些蠢笨。

粉荷朝着容娴略带歉意道:“容大夫,铃兰她只是心直口快,还请见谅。”

容娴将‘心直口快’四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嘴边的笑意深了深,说:“无妨,铃兰师姐年幼无知,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个‘师姐’,一个‘年幼无知’直接将粉荷被噎了一下,她愤愤然瞪了眼容娴,却不敢再多嘴。

这么短短时间内,她可算是看清楚了,尽管容娴脾气很好,但却不是个愿意吃亏的,她又说不过人家,自然不愿意再去受气。

“久留,我们先去看看木木吧。”容娴撑着伞语气柔和的说道。

沈久留看了眼她头顶的油纸伞没有说什么,提着药箱跟以往一样走在她身边,像个衷心的骑士一样守护者容娴。而刚才容娴跟自家师姐打嘴仗,他完全没有听出来。

云游风背着大刀哈哈一笑,说:“看来好像没事了,我先去找个酒馆喝它个三天。”

他要大醉一场醒醒神,今日被容娴左噎一句又噎一句的,有点怀疑人生了。

云游风的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府内,沈久留与容娴也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院子。

第066章 喝茶

雅致的小院内瞬息间只剩下粉荷和铃兰二人面面相觑,良久后,铃兰笑容苦涩的说:“久留师弟将我们完全给忘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沈久留性子再怎么清冷,却从不会将她们完全抛之脑后。

但自从沈久留心系容娴后,便好似被勾了魂儿似的,眼里只有容娴,除了容娴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东西。

“粉荷师姐,那个容娴有什么好的,为何久留师弟偏偏就看上她了。”铃兰神色满是悲哀和不解。

她与沈久留相伴十几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管是身份背景还是未来前途,他们都是最相配的一对。

她本已经打算好等这次久留师弟回山,他们便由宗主和长老做主成亲,谁知却横生枝节。

一个会点功夫的凡人,身份资格如何能配得上昊天仙宗少宗主。

“师姐,我决不允许容娴跟师弟在一起,她不配。”铃兰语气阴沉至极。

粉荷一看便知道她钻入了牛角尖,怎么劝都劝不回来了,除非少宗主能跟容娴分开与铃兰成亲,否则这件事定然会成为铃兰的执念,执念入魔可不是好玩儿的。

她沉吟片刻,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师妹放心,我会帮你的。”

外人跟亲人之间如何选择粉荷分的很清楚,容娴再怎么优秀也没有她看着长大的铃兰重要。且铃兰还是大长老的孙女,她与少宗主之间的亲事更能稳定少宗主的位置。

打定主意,二人也不怎么着急了,她们第一次下山,山外的东西十分新鲜,之前有长老跟着她们不敢放肆,现在没有长辈在旁,两人都好奇的四处逛着,偶尔看一眼沈久留,不让人离开她们的神识范围内。

贫屈,小孩儿稚嫩的咳嗽声很是清晰。

容娴端着药碗走过来,语气温柔的说:“木木,喝了药会舒服一些。”

小乐小大人般走过去将木木扶起来,容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直接坐在了床边,拿着勺子搅动了下药汁,碗里滚烫的药汁瞬间变温,入口的温度刚好。

还未等她给木木喂药,木木的爷爷便端着两碗茶水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老头子这里除了茶水啥都没有,还望容大夫不要嫌弃。”

容娴的目光在那茶碗上停顿了一瞬,用勺子搅了搅药汁,装模作样道:“我一直听小乐说您泡的茶水最好喝,之前尝过小乐泡的,今天有口福尝尝您泡的,真是来对了。”

她说话时神色温暖和煦,完全看不出之前嫌弃人家茶水嫌弃的要死的态度。

守在一旁的沈久留听到她的话,眼皮跳了跳。

要是没记错的话,在来之前他只是稍微提了句这茶水,小娴的态度便像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样。

虽然那茶水的味道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现在——

他的目光在容娴身上划过,微微沉思,难道姑娘家的心思都这么善变吗?

而听到容娴恭维的老人家,脸上的紧张和忐忑消失,完全将她的客套话当成真的了。

老人家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将茶碗朝着容娴递去:“既然您想尝尝,那便趁热喝吧。”

容娴低头对上送到嘴边的茶碗,抬头看看老人家热情的笑脸,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觉得伪装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虽然盛情难却,但容娴不太想委屈自己。

她抬手轻轻扬了扬药碗,故作可惜道:“这药凉了喝不好,看来要品尝老人家的茶水,还得耐下性子等等了。”

说着,手中的勺子还在药碗搅动了下,刚刚还稍显温凉的药汁又开始冒热气了。

默默看透一切的沈久留:“……”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老人家一听这药耽误不得,连忙将茶碗重新放回了桌子上,茶水随时可以泡,孙子的病更重要。

不用立刻面对那碗难以下咽的茶水,容娴松了口气,这才将药碗递给木木,笑吟吟说道:“木木,一口气喝光就不会觉得苦了。”

老人家在一边着急道:“有点烫,木木吹吹。”

容娴眨了眨眼,也不嫌麻烦的重新将药汁弄凉。

木木乖乖地接过药碗,小舌头像猫咪一样试探的舔了舔,发现不烫后,一口气直接喝完,苦的他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

忽地,他嘴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嚼了嚼,一股奶甜的香味在蓓蕾蔓延而开,立刻就驱散了嘴里的苦味。

木木惊讶的看向一旁笑吟吟的容娴,目光在容娴的手上打量了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忍不住奶声奶气的问道:“容大夫,那是糖吗?”

容娴抿唇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说:“是糖,吃了我的糖,准备好让我扎针了吗?”

木木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害怕,但看着容娴温柔的模样,硬是鼓起勇气道:“准备好了,我不怕。”

容娴轻笑了声,将药箱中的布包拿了出来,布包打开,里面别着一根根纤长的银针。

容娴指腹划过这些银针,从中取出来一根,脸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指尖弹过银针,针上一点灵光闪烁。

银针飞快在木木身上的穴位扎过,不过片刻的功夫,容娴手指微动,银针已经回到了布包内。

看着闭目昏睡过去的木木,容娴她将木木放平在床上,位他盖好被子后,替他把了把脉,随即笑道:“肺部湿气已除,木木睡一觉便没事了。”

老人家面色一松,脸上的笑意更为真切。

老人家表达谢意的方式十分质朴简单,他将木桌上的茶水倒掉,又重新给容娴与沈久留泡了一大碗端来。

并没有躲过一劫的容娴:“……”这茶水是什么味主人家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但看着老人家笑容真挚的模样,他可能还真没数。

容娴无奈接过面前明显缺了个口子的破旧瓷碗,朝着老人家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道:“您真是太客气了。”

老人家他感动道:“容大夫不收诊金免费施药,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是泡两杯茶算不上什么。”

他心里感叹,容大夫真是太过仁善了,只是喝杯茶都推三阻四怕给他添麻烦,真是个好人啊。

第067章 例外

容娴见实在躲不开这碗茶,也没再使什么手段。

不喜欢归不喜欢,伤了老人家的心就是大事了。

容大夫可是个心肠柔软的烂好人呢,老人家一片赤诚之心,怎能拒绝,她可不想惹得别人怀疑。

容娴低头盯着碗里的茶水,做足了心里建设后,凑上去小小抿了一口。

嘛,这卖两文钱一碗的茶水味道跟上次的并无区别,还是难喝的厉害。

这么想着,容娴又喝了一口。

刚想上前替她解围的沈久留脚步顿住,眼里隐隐浮现出几分笑意柔情。

他就知道小娴心肠柔软,温柔善良,哪怕勉强自己,也不愿意伤了别人那一片真心。

沈久留看向容娴,清冷的眉眼柔和缱绻,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招人喜欢的人,好像汇聚了人世间的所有美好,让他只要一想到就满心欢喜。

容娴只看沈久留的表情就知道沈久留心里想的是什么,对此,她昂头朝着沈久留微微一笑,厚颜无耻的接受了他的赞美。

容娴捧着茶碗,明明是最劣质的瓷碗和最低劣的茶水,她却也没有半分嫌弃。

她动作优雅、姿态随意,仿佛坐在云端引着醇香的美酒,眉眼弯弯,让人一看便心生愉悦。

放在茶碗,容娴面上不动声色,微微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道:“您泡的茶味道格外独特,这一次喝了之后,恐怕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喝不下别人的茶了。”

嗯,连提茶这个字眼都不想提了。

老人家当她的话是真诚的恭维,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他们这些穷人一直被人看不起,也是那些乡绅仙人口中卑贱的低等人,但容大夫身上却从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容大夫对他们太好了,他心里也清楚,容大夫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容大夫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他这廉价的茶叶如何会有容大夫说的那般好,容大夫是在哄他这个老头子开心罢了,可这种感觉太过珍贵,让他这个活了一辈子的老家伙都觉得温暖。

嗯,看样子老人家对他的茶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然后,老人家笑容满面道:“容大夫要是喜欢,走时老头子给您拿一包茶叶。”

容娴神色一滞,对上老人家真诚的目光,心中暗道:难道是她伪装的……用力过猛吗?

她朝着老人家调皮的眨眨眼说:“好啊,就当是木木的诊费了。”

老人家心下暖洋洋的,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他连忙走到放茶叶的地方去给容娴包茶。

沈久留站在一旁看着容娴费尽心思的逗着老人开心,嘴边无意识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冰川雪莲花开,珍贵而稀有。

片刻,老人家快步走来,将小包茶叶递给容娴,语气慈祥的说:“容大夫若是喝完了可以再来,我的茶叶管够。”

“恐怕我是不能来了。”容娴假模假样的遗憾起来:“我可是个大夫,只要有病人的时候我才会造访,您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我啊,就不给你添晦气了。”

老人家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他也朝着容娴调皮的眨眨眼:“有容大夫在,我老头子什么病痛都不怕。”

容娴笑容一敛,认真的叮嘱道:“您可不能因为有我在就不注意了,病了难受的可是您呢。”

老人家虽然被说教了,但心里依旧很开心。

他儿女去的早,只留下了一个小孙子,上次容大夫为他治腿时他就忍不住心疼这姑娘,将容大夫当成了自家女儿疼爱了。

且容大夫也是为了他好,他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见老人家听了进去,容娴站起身接过他的茶叶,细细交代了他木木生病期间的禁忌后,便招呼着小乐跟沈久留一起走出门来。

沈久留刚走了两步,脚步一顿,转身来到桌前,将桌子上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嘴里顿时泛着一股苦味,这样的茶水还不如白水喝着好。

可这是老人家的心意,心意的贵重是什么都比不上的,所以小娴才会那么珍视,他也不舍得让老人家失望。

沈久留朝着老头子沉声说道:“多谢招待。”

看到老人家眼里的慈祥笑意,沈久留眼底也泛上了一层暖意,转身朝着容娴走去。

门外,小乐母亲正担心的守在那里,见到容娴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容大夫,木木如何了?”

老人家一直在卖茶生存,木木一直跟着小乐长大,在妇人眼里,乐乐跟亲生的儿女没什么不同,木木病了她也十分担忧。

容娴温声安抚道:“木木已经无碍,嫂嫂放心。”

小乐在一旁小大人般的挺挺胸膛,道:“娘,我也有帮忙照顾弟弟。”

妇人慈爱的笑了笑,夸奖道:“我儿懂事,娘最是高兴。”

她侧头看向容娴,感激的说:“劳烦您了,容大夫。”

容娴扬眉一笑,一本正经道:“嫂嫂不必客气,我本就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分,木木平安无事,我心中也甚是愉悦。”

妇人赞道:“您真是好心肠啊。”

容娴弯弯唇角没有接话,她看着妇人拉着小乐帮老人家殷勤的收拾屋子,脸上的笑容依旧,眸色似有几分迷蒙,仿佛陷入了心魔中一样。

面前这些人贫穷无能、平庸弱小,可他们却能尽享天伦之乐,但她呢?

蝇营狗苟一生,只为了追求起死回生,让容家的人重新现世这个不可能的希望?

容娴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裙子上的绣花纹路,喃喃道:“所谓重生,所谓涅槃,都是骗自己的。”

没错,容娴很清楚这世间从没有起死回生一说,人死了就死了,魂魄要么投胎了要么散了,死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哪怕找来转世之身,也不再是曾经那人。

容娴所有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就是死了又活的,她猛地醒过神,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的自圆其说:“唔,我是个例外。”她有神器护体,若是别人,死了也就真死了。

容娴她啊,连魔障了都放不下自己完美的人设,有半点纰漏立刻就描补了。

可喜可贺的是,这一系列动作让心魔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并不是……

现在要紧的是,容娴今后想做什么?!

上架感言!!

终于上架啦上架啦上架啦,??ヽ(°▽°)ノ?

好吧,作者是提前先发了感言的,毕竟等待是漫长的,作者都等了快俩月了,小天使们也等着爆更爆更爆更!

老实说,作者每次听到爆更这俩字,都觉得会吐半升血。

上架是什么意思呢,科普一下,大概就是开始销售了,而这本书就是一个商品,商品的好坏就看订阅它的数量了,嗯,大概就是酱紫(一本正经脸.jp)

感谢花椒主编,感谢卫矛责编,感谢每一位投票、收藏、点击、打赏(划重点)的小天使们,鞠躬敬礼∠(°ゝ°)

下来,我们说说正经事吧(正经脸.jp)

第一,本文无CP,如果小天使们发现文内哪位男性角色疑似男主,请默默的告诉自己,那只是个炮灰。

第二,主角表里不一(字面意思),翻脸比翻书快,#谈恋爱不如修炼爽#

第三,作者一生放荡不羁爱银票,所以一万起点币加2更,五万起点币加5更,十万起点币那就十更了呗,看来作者的算数还不错(骄傲脸.jp)。月票每200张加一更,这是加更的基本条件啦。当然了,也可能从上架到完本作者都没机会加更的(委屈脸.jp)

第四,说完加更后,再说更新问题,若无意外,每天第一更都是在7:05分,最晚一更在23:05分,无论中间多少更,这两个时间段不会变的。咳,请大家不要脑补这两个时间段有何意义,那不过是作者看着顺眼罢了。

第五,作者玻璃心,虽然玻璃是钢化的,但依旧是玻璃不是。所以跟作者江湖不见的朋友,千万不要跟窝打招呼,也千万不要留言跟窝说再见┏(^0^)┛,因为那样的话,窝内心哭成狗,面上还要装模作样来一场离别感言,太虐,窝承受不来。

第六,有好的意见或建议,可以在评论区提,虽然作者不一定采纳(*^▽^*)

第七,请大家一定支持正版,不然某天一觉睡醒,你们去看更新的时候,可能一脸懵逼的发现作者给你们……防盗了呢。(哈哈哈,是不是有很多小天使以为作者不更新了?放心,作者的节操很有保证的。)看正版一章真心不贵,几分钱而已的,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第八,看的不开心千万不要在文底下诅咒作者,听说作者是高危职业,很容易穿越的,一旦穿越,这不就断更了吗?

第九,看盗版的也千万别来刷存在感,作者不会骂人,也不会诅咒人,作者只会端着一杯苦苦的咖啡,维持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轻叹一句:人生多艰啊。

第十,求月票,求订阅,求支持嘤。月票多多益善,订阅打滚求来嘤。

作者很唠叨,看到最后一条的小天使绝壁是作者真爱粉,而不是折翼的奥尔良鸡翅。谢谢大家,谢谢,(* ̄3)(ε ̄*)

第068章 戒备

从容家消失的那天起,容娴的人生便拐了一个弯儿,以前她最想做的是结束镇压狴犴魔狱那不自由的人生,抛开与天道的交易。

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再也没有什么能掌控她。

不管是作为息心尊主时遍布四方的魔修还是作为容大夫时踏遍四州,落满棋子,她都在将这片世界一点点变成她自己的。

属于自己的风景远比她人的更为炫目耀眼。

论霸道掌控欲的可实施性

而今她想做的能做的,好像只剩下惩治那帮叛徒了。

容娴嘴角微翘,笑容明媚而柔软,依旧是那个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的容大夫,谁都没有看出她的偏执。

她抬起头看着沈久留眉心那艳红的朱砂痣,默默想道:唔,她还可以收回剑帝精血。

最是关注她的沈久留模模糊糊间听见她说了什么,却没有听清,他疑惑的问:“小娴,你刚才说了什么?”

容娴抚了抚衣服上不存在的皱褶,施施然道:“我说,老人家给的茶叶,回去后我泡给久留喝。”

沈久留:“……”

“久留也不愿意老人家失望的,对不对?”容娴眨了眨眼,满是希冀道。

沈久留默默道:“可那是给你的。”

容娴露出一个灿如夏花的笑容,对着稍微失神的沈久留道:“久留如何跟我这般生疏,我的不就是你的。”

被这笑容闪了神的沈久留下意识点头。

见他答应,容娴的笑容立刻收敛,慢吞吞道:“既然久留已经答应,那回去后就拿走拿包茶叶吧。”

回过神来的沈久留身体僵住了,想说什么吧却又说不出来,将自己给憋的脸色通红。

不远处的大树上,粉荷看着破旧屋子前的男女,目光隐隐有些复杂。

容娴并不是最美的,修为也不高,心肠软又好骗……

但不可否认,即便这人浑身都是缺点,但却比他们修士多了最大的一个优点——人性。

善良美好,纯净温暖。

她能让任何人感受到温暖和美好,能给所有绝望的人一丝希望和坚强,她像光却没有光的璀璨,反而如月光那般温温柔柔的让所有人都忽视不了,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来到你的身边,赋予你活下去的勇气。

而修士呢?

粉荷在心底叹气,自从走上修仙一途,不管她们是为了斩断红尘还是为了不结因果,都远离了人群高高在上。

她们将自己与普通人分离,与寂寞孤独作伴,在追寻道的途中再也找不回曾经身为普通人的心态。

不管有意无意,他们都与普通人彻底分开,成为两个不同的群体。

容娴真的很好,她就像天道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全部汇聚在一起创造出来的,仅仅是看着她便让人觉得幸福和温暖。

而少宗主虽然修了仙,看似清冷淡漠,偏有一副柔软心肠。

这两人很般配,让她完全挑不出任何理由阻止他们。

粉荷侧头看着目光炯炯盯着少宗主的铃兰,轻声问道:“铃兰,你喜欢少宗主什么?”

铃兰收回停在沈久留身上的视线,想了想回道:“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当久留师弟告诉我他以后一定会很厉害,一定能保护我的时候,我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粉荷摇头苦笑:“铃兰,宗门那么多人都愿意保护你,为何一定是少宗主?”

铃兰怔了怔,看着不远处风姿卓越的青年,喃喃道:“可宗门那么多人,为何不能是沈久留。”

粉荷没有接话,铃兰这般固执,她完全没有办法。

两人坐在树上安静无声,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门口,此时阳光正值头顶,容娴看了看被阳光照射到的油纸伞撑起,轻声说道:“久留,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沈久留抬头看了看时间,忙将药箱背在身上,顺手捡起地上的油纸伞递给容娴,柔声问道:“小娴饿了吗?我们去用午饭。”

看着他似乎没有发现这伞的作用,也不觉得容娴带着这把伞有何奇怪,容娴忍不住扬眉一笑,语气温温柔柔:“好,听你的。”

这一瞬间,沈久留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从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让他牵肠挂肚,让他随其喜而喜,随其忧而忧,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

容娴并不是最美的,可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古典的气息,那种古意与现在交织在一起的神秘感让他心神动荡。

容娴不是最优秀的,但她的品性无人能够指摘,她就像光,只是站在那里便照亮靠近的人,她身上无一处不让他心动。

“好,我们走。”沈久留听见自己清冷的声线染上了说不出的温柔道。

两人相伴离开,门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小乐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娘,我觉得容大夫跟沈哥哥很相配啊。”

站在他身后的妇人轻咳一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没好气的说:“小小年纪知道相配的意思吗?”

小乐嗖的一下跑进后院帮姐姐做饭,嘴里嘟囔道:“我年纪虽小,知道的可不少呢,相配的意思不就是他们像夫妻嘛。”

屋外,妇人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眼里满是祝福,希望这两位好心人能够修成正果。

大树上,粉荷见到沈久留和容娴离开后道:“走吧,我们先回城主府。”

铃兰看到那两人无比和谐的背影,目光沉了沉。

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粉荷连忙跟了上去。

大街上,沈久留看着身边的女子,尽管两人只是这么平淡的走着,他心里却忍不住涌出一股股满足,比他练会了一套剑法还开心。

“小娴,你愿意跟我回去见师尊吗?”沈久留忽然脱口而出道。

话音落下,他懵逼了下,完全没想到自己能不过脑子的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

这、这一言不合就见家长的节奏让他清冷白皙的俊脸上飞出一团红晕。

他想要将这句话收回,偏偏又忍不住心里的渴望,他想知道小娴的答案,想知道小娴是否跟他一样的心情,对他是否也有同样的情谊。

容娴眨了眨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戒备了起来。

沈久留为何忽然要带她去见沈熙?难不成沈久留发现了什么,想要借沈熙去验证或者直接出手?

第069章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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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娴细细的打量着沈久留的神色,却没有现哪儿有不对。

她垂眸想了想,试探的回应了句:“好啊,我也想知道久留的师尊是何种模样,能教养出久留这般出彩的人物。”

然后,她便见到沈久留寡淡的表情上绽放出一个精致炫目的笑意来。

容娴撑了撑脑袋,果然是怀疑她了吧,不然听到她答应也不会这么开心,且她这么痛快答应了,便代表她不惧见到沈熙。

换句话说,她并无异常,心里没鬼,打消了沈久留心中丁点的怀疑,所以他才会这么开心吧。

但容娴始终想不通,她到底哪儿露出了破绽,让沈久留怀疑了她?

看来必须尽快找机会收回沈久留身上剩下的那部分精血了,她不能让沈久留坏了她的事。

沈久留哪里知道容娴在心里已经往他身上套了上百种让他死去活来的计划,他只听到容娴的回答,差点没原地爆炸了。

一向波澜不起的心竟然荡起层层浪,眼里的喜色如何都掩饰不住,若非这是在大街上,恐怕早就拔出剑舞他个三天三天泄这股喜悦。

小娴答应跟他见师尊了,小娴也喜欢他,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我喜欢你,而你恰恰好也喜欢我,两情相悦总是让人着迷的。

沈久留沉迷脑补不可自拔,容娴撑着伞朝着城内最大那家客栈走去。

刚刚走到客栈楼下,一道身影从二楼砸了下来,方向刚好是容娴这里。

容娴撑着伞看不见,但她能感应到。

她目光闪了闪,紧紧握住油纸伞向着旁边走去,借此躲开摔出来的那人。

谁知那道身影像是预测到她躲开的方向一样,在半空中调整了下角度,直直朝着容娴砸来。

容娴脸色微变,若真被这人砸中了,手里纸伞破碎,她肯定不好受的。

容娴指尖一根银针飞快射出,本以为能轻易击中摔下来的人,让那人改变方向。

不曾想一道轻笑声传来,一股庞大的力量自上而下将她推开好几步,连带手里的伞都有隐隐脱手而出。

沈久留这时才去醒过神来,现容娴有危险,他脚下步伐变换间,转瞬便来到容娴身后,单手抵在容娴后背止住了容娴的退势,同时毫不留情的一掌朝着半空中的人打去。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呼吸间便完成了,沈久留看都没看被他打中的人,眼里只有容娴。

“小娴,你有没有事,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沈久留紧张的盯着容娴,似乎只要容娴有半点不好,立刻就扑上去找那人拼命。

容娴心静如水,目光扫过从地上爬起来的黄衫女子,暗自猜测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跟她过不去,从客栈飞出非要朝着自己头上砸来。

看到容娴握着油纸伞脸色有些白,似乎被吓得久久不能回神,沈久留忙紧张兮兮的唤道:“小娴,小娴!”

他有些手足无措,清凌凌的双眼里闪烁着歉疚,似乎在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心上人。目光扫向走过来的女子时,眼里满是凌厉。

半晌后,容娴好似才回过神来,温声安抚道:“我无碍,久留不必担心。”

她目光看向停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隐隐的竟然感应到这女子与自己有莫名的因果,容娴眸色一深,看来她得查清楚这女子是谁了。

容娴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问道:“姑娘刚才不小心摔了下来,不知可有大碍?”

她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没有因自己刚才差点遭受的无妄之灾恼怒半分,还有心情去关心罪魁祸,真真将至纯至善演绎的淋漓尽致。

黄衫女子笑颜娇憨,一双水润的眸子满是狡黠灵动,嗓音清脆道:“你这人好生有意思,明明是你身旁的男人害我摔了一跤,你偏偏不去提,护短到黑白不分也是让人钦佩。”

容娴唇角弯了弯,似乎觉得这姑娘很有趣,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活力的人了,整个人像一团火,很轻易便能将身边的人燃烧。

至于这姑娘说的护短,容娴毫不客气的承认了:“我家久留只是担心我,若他真让姑娘受了伤,我负责为姑娘医治。”

沈久留的命是她救的,身体里还安放着她的东西,说这个人是她的也不为过。

她话音落下,女子还未如何呢,沈久留先荡漾了起来,‘我家久留’四个字在他脑中无限循环,让他好像吃了仙丹一样舒爽。

小娴亲口承认了他们关系匪浅呢,他和小娴是一家人呢。

黄衫女子晃动着腕上的铃铛,姣好的面容让人望过去有一种云泥之别,她没去计较容娴的话,反而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沈久留,认真道:“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人才一表,英俊潇洒颇为不凡。”

沈久留神色清冷道:“姑娘过奖了。”

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容娴身上,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容娴一样。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久留这般孩子气的表现让她好笑不已。但看向黄衫女子,现这女子盯着沈久留的眼神格外熟悉。

容娴又扫了眼沈久留,忍不住感慨万分,原来是看上沈久留了。

这姑娘倒是大胆,行为举止完全不加掩饰。

可因为沈久留而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这就不太有趣了。

容娴弯弯眸子,好似无意的问:“之前看姑娘从楼上摔下来,不知是否是何误会?”

沈久留被这句话引去了注意力,眼里寒光闪烁,眉梢微动,声音冷凝的质问:“姑娘刚才为何朝着我、师妹身上摔来?”

他卡了一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容娴,叫容大夫吧太过见外,但在外人面前称呼小娴似乎也不太好,说妻子吧又不好意思,只能选了这个中规中矩挑不出错的‘师妹’称呼了。

黄衫女子从这句话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后,开心的咧嘴笑开了,一见钟情的对象跟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只是师兄妹,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她本来还以为要在这女人手里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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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姒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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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不小心摔下来,唐突了这位师妹,还望师妹海涵。”黄衫女子娇笑着说,十分自来熟的便称呼了容娴为师妹。

不等二人开口,她又道:“我叫姒文宁,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一起坐下喝杯茶如何?”

沈久留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等着容娴的决定,他还没忘记自己与小娴来这里是为了解决午饭的。

容娴咂咂嘴,第一次见到这种自说自话的人,还是与她有莫名牵连的人,刚好她也想探探这人的底,便从善如流应道:“如此甚好。”

三人朝着二楼的雅间走去,小二撤了姒文宁刚才要的饭菜,又重新上了桌,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上去颇有食欲。

“她们还有心情用饭!”铃兰站在不远处气得跺脚。

粉荷没有符合她的话,反而眉间一抹凝重,刚才她看得清楚,那个黄衫女子是故意朝着容娴撞去的,这人到底有何目的,是敌是友?!

“粉荷师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铃兰咬牙问道。

粉荷回过神来,沉声道:“我听到了,但是师妹,现在重要的是忽然冒出来的那个女子,她似乎别有目的。”

铃兰脸色微变:“冲着久留还是昊天仙宗?”

粉荷淡淡道:“冲着容娴。”

铃兰冷哼一声:“既然冲着容娴,说不定就是她的仇人呢,关我们何事。”

“师妹。”粉荷不赞成的说道:“容娴也是我们的朋友。”

铃兰嗤笑一声:“她承认了吗?师姐,随意介入别人的因果是最不可取的,这样不利于修行,我想师尊应该早就教过的。”

她一字一顿道:“师姐,你身上的红尘气息可越来越重了。”

说罢,转身朝着城主府走去。

粉荷站在原地,神色有些迷茫。

红尘气息吗?可她并未觉得不妥。

良久后,她叹了口气,转身朝着三长老落脚的昊天仙宗据点走去,她也许该请教长老了。

客栈内,容娴将伞靠在门边,她刚刚坐下,沈久留便提起茶壶为她倒了杯茶,清冷的眉眼带着一丝温柔:“累了吧,先休息会儿。”

容娴端起茶杯轻抿了口,余光扫向一直目光灼灼盯着沈久留的姒文宁,眼里有几分疑惑,姒这个姓氏她许久未曾听过了,记忆中也只有两次,第一次听说还是在一千多年前。

那时容家还在,容家的藏书中记载,姒姓乃上古夏氏皇朝国姓,唯有夏朝皇室顺位继承人有资格拥有姒姓。

容家灭忙后,她也曾好奇的查过典籍,只从只言片语中拼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

那是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文明,现在宗门林立,百姓或靠城主庇佑,或靠宗门庇佑,而城主大多都出身宗门。

通俗易懂些的讲,这个世界是一个江湖武林世界,混乱却有自己的规则。

而皇朝却不同,百姓或宗门由国家管理,国家权力集中于皇权,皇权高高在上,皇帝代天牧民,更有着‘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之说。

容娴清澈的凤眸异彩涟涟,似乎很想见识那个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世界。

第二次听说却是在十三年前,她在这具身体复活以后,翻看了这具身体父亲的记忆,若没有记错,那个男人便姓姒。

容娴并没有看太多的记忆,只看了关于这具身体出生以后到成长到八岁的记忆,然后出手将这些记忆从男人的脑中抹除。

而抹除的记忆对于那人来说,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她扫了眼姒文宁,都是同样的姓,那二人很可能有什么关系,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何会觉得姒文宁与她有牵连了。

脑中各种念头急转,也不过是瞬息的事情。

容娴将杯中茶水饮尽,神色柔和而无奈:“久留,你也忙了许久,一起用些吧,别为我忙活了。”

她将筷子递给沈久留,笑语吟吟,温婉柔和。

沈久留接过筷子,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但从他周身的气息来看,他此时的心情绝对不赖。

姒文宁坐在椅子上洒脱的晃着双腿,她笑声如铃铛般清脆:“久留,你还真把师妹当女儿养啊。”

沈久留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多事。”

他对姒文宁倒是没有恶感,只是这女人刚出现就差点砸了他心上人让他颇为恼怒外,认识了以后还是挺欣赏这等气质洒脱、热情似火的女子的。

姒文宁听到沈久留搭理她了,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哼哼,我这可是提醒你呢,女子的名节可重要了,你这样黏黏糊糊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跟师妹有什么呢,到时候别人对你师妹指指点点的,你还不是得生气啊。”

她眼珠子转了转,语气多了几分蛊惑:“男人碰到这种事情别人最多不过一句风流罢了,女人若是碰到了,除了找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外,恐怕没第二条路了。为了你师妹着想,你还是注意着些。”

沈久留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且从小在圣山长大,心性单纯,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脸都白了,只觉得自己差点害了小娴,连眉间的朱砂都黯然了。

容娴低头拨动着碗里的米粒,嘴角翘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看来姒文宁真看上了沈久留,不然也不会不择手段的想要分开他们。

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的女子,手段倒是颇为老辣,离间计张口就来想都不用想,沈久留完全没有察觉到。

容娴想了想,觉得这姑娘这么努力的离间他们,她不配合些好像有些不道德。

她不着痕迹的运功,让自己的脸色也显得有几分苍白,似乎被她的话吓到了一样。

姒文宁狡黠的眸子满是得意的笑,她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恶趣味十足:“还好久留与这位……”

“在下容娴。”看她忽然停下,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容娴十分上道的自我介绍。

姒文宁友善的点点头,继续道:“还好久留与容娴是师兄妹关系,这样稍稍亲密一些也无伤大雅,不过以后可得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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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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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娴抬眸看着面前这位好似一片好心提醒他们的女子,这人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更不懂何为过犹不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这姑娘了。

容娴轻轻笑起来,气质不再收敛,干净的让人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眸子明媚而柔和,让姒文宁仿佛看见夜幕中肆意挥洒光芒的明月,既璀璨,又宁静,还带着点点祥和,安安静静、温温柔柔。不动声色又没人能忽略她的存在。

即便是坐在廉价的客栈内,她紫裙广袖,雅致得不像话,将整个客栈衬托的好似高高在上的九重宫阙,而她像是跨越无数光阴而来,整个人有种游离在这世界之外的感觉,即使近在眼前,却恍若于云端俯仰着你。

姒文宁清晰看见自己在容娴眼中的倒影,在这人的比较下,她姣好的面容因为些许小算计而多了几分可憎。

嘛,容娴气场可谓是将她完全碾压了下去。

姒文宁脸色难看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她晃了晃手中铃铛,语气天真的问:“容姐姐笑什么?”

容娴歪歪脑袋,笑容柔和的说:“我们都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讲究。”

她看向沉默着为自己碗里夹菜的沈久留,扬眉道:“久留不是外人,他对我的好从来都不是负担,文宁多虑了。”

沈久留清冷的眸底泛起层层波澜,神色几不可查的柔和了下来,他忽而笑了起来,之前的忐忑不安全部消失,眉眼间一派缱绻,似有无数春光外绽。

小娴的话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他早该知道,小娴跟所有人不一样,她的胸怀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小娴,快用饭,一会儿我们还有几家病人要看。”沈久留声线清冷的说道。

他不想小娴再跟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说话,姒文宁太诡异了,她看上去好似没有任何目的,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毒液,让他心神不凝,将小娴陷入不利之地。

容娴低头安静的扒饭,一边的姒文宁也罕见的安静了下来,她在想是否换一种方式来拆散这两位暧昧不清的师兄妹,沈久留是她一眼就看上的,这世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用完饭,三人本该分道扬镳,但姒文宁非要黏上来,说自己无处可去。

作为一个心胸宽广的‘圣母’,容娴当然不可能拒绝姒文宁,当即便决定带她住进城主府,不过去城主府前,她带着这人先去为病人看病。

三人回到城主府时,天色已晚。

当天地间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容娴抬头看向露出一角的明月,将油纸伞微微倾斜,试探的让点点月光洒在紫裙上。

淡淡的清凉温度从身上流过,一切如旧。

容娴垂眸掩去眼底的流光,眉眼温和的说:“久留,辛苦你陪我一天了。”

她动作优雅的收起油纸伞,任由月光笼罩在自己身上。

月的光是冷的,对她也不像阳光那般有威胁。她神色带着几分愉悦和欢喜,似乎能没有遮掩的看见苍穹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沈久留虽然不明白容娴为何忽然这般开心,但他单纯觉得容娴开心了他也开心:“能陪着你,我很欢喜。”

容娴扫了眼情绪轻微波动的姒文宁,唇边的笑意加深:“嗯。”

沈久留抬头看了看月色,轻声说:“天色已晚,小娴快回房去睡吧。”

容娴并未拒绝,她朝着小院内的婢女招招手,见人走了过来才以主人的口吻吩咐道:“为姒姑娘安排一间客房。”

婢女恭敬的应了一声后,来到姒文宁身边道:“姒姑娘,请跟奴婢来。”

姒文宁灵动的眸子一闪,笑嘻嘻说:“师妹,久留,我们明天见。”

容娴对姒文宁的称呼不置可否,打发走姒文宁后,容娴从沈久留手里接过药箱,二人道别后容娴回到了自己房间。

拂袖挥去,房间四角的匣子齐声打开,里面的夜明珠散发的光亮将漆黑的屋子照的恍如白昼。

容娴指尖弹出一道灵力,桌上的香炉燃起袅袅青烟,淡淡的药香在屋里弥漫。

她轻舒了口气,将药箱放置在一旁,梳洗完后,回到了床上。

厚重的帷幔放下,遮掩了床内的一切。

容娴盘膝坐在床上,抬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皱了皱眉。

今日虽然没有被阳光直接照射到,但人怎么可能躲得过光呢,世界都因为光而明亮。

她脸色苍白的厉害,强忍了一天的伤势终究压不下去。

‘咳咳’咳嗽声怎么都止不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容娴连忙拿起一旁的帕子捂住嘴,殷红的血液将帕子浸湿。

她掌中火光闪过,帕子瞬间化为飞灰消失。

“果然该疗伤了啊。”容娴喃喃道,若非之前天降功德,恐怕她现在会更加狼狈吧。

目光定定的落在窗户上,看着上面厚厚的帘子,容娴不悦的皱了皱眉。

直到不能再见到阳光,容娴才知道人真的离不开阳光,一旦离开,仿佛整个生命都充斥着拂不去的阴霾。

想到她曾在玄华山看的的医书典籍,上面记载的有关克制遮阳药效的灼华丹,她深吸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双手飞快的掐诀,一股晦涩的能量从房间迅速蔓延出去。

不过片刻,一道黑雾目标明确的窜进了容娴的房间。

“大人。”黑雾化为模糊的人形单膝跪在床边,郝然便是曲浪。

厚重的帷幔被一道清风掀起,一颗晶石飞出落在了那人的手里,他没有开口询问,依旧恭恭敬敬的等待着的吩咐。

容娴瞌目,漫不经心道:“派人用最短的时间将里面的药材收集起来。”

“是。”曲浪瞬间消失。

容娴脸色惨白的咳嗽了几声,木灵珠再也压制不住身体的伤势。

她这才清楚,即便有那把特殊的油纸伞,但她每出去一次,伤势便重一次,可见遮阳药性的霸道。

容娴心神一动,两颗散发着不同气息漂浮在容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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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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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娴瞌上双目,两颗灵珠散发着光芒将容娴笼罩,玄奥的能量钻入容娴体内,两股能量汇聚在一起,比那无上仙丹还好使。

容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伤势正快速的好转,连灵魂的衰败也缓缓的愈合。

咚咚咚。

敲门声惊醒了容娴,她睁开眼睛,掐指一算时间才发现一夜竟这么快的过去。

察觉到门外的人还在等待着,她想了想,沉声吩咐道:“无论是谁都拦着。”

她现在得尽快疗伤,不能任由身体衰败下去了,不然容易伤了根基。

门外瞬间便传来婢女恭敬的回应:“是,姑娘。”

容娴又重新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疗伤中。

内伤的痊愈十分快速,接着便是神魂。

庞大的神魂被玄奥的力量牵引,虽然恢复的并不快,但比以前凝实多了。而心脏每跳动一次,体内的鲜血便快速的流淌置换着,普通的血液很快便被金色的剑帝精血所取代。

这种看到自己由弱到强的感觉太让人上瘾,即便以容娴的定力都忍不住沉沦,想要一只这般修炼下去,直到自己无可匹敌。

但显然,其他人忍受不了。

特别是四天未曾见过容娴的沈久留,自从那晚看着容娴走进房间,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容娴出来,每次来找人都被婢女拦在门外。

若非清晰的感应到容娴的气息,他怕自己忍不住闯进去。

“我今日还见不到小娴?”沈久留站在门口,脸色沉寂的问。

他周身的气息冰冷如寒霜,语气清凌凌若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婢女虽有些畏惧,但姿态十分恭敬有礼,说出的话却与前四天没有任何区别:“沈少侠,容大夫吩咐过,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听到这熟悉的话,沈久留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他神色清冷,眼里却含着淡淡担忧:“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小娴一直没有出来,连饭都不曾用过吗?”

婢女犹豫了一下,回道:“不曾。”

话音刚落,婢女只觉得周身一冷。

沈久留目光一沉,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小娴并没有辟谷,这么久没有出门用饭本就有问题,偏偏这婢女固执的守在这里拦着他。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凉凉问道:“到底是小娴让你拦住我等还是其他人的命令?”

婢女想都不想的回道:“是容大夫的意思。”

沈久留审视婢女许久,见她说的是真话眼里的冷意才散去。

既然不是某些人故意将小娴禁锢,那小娴为何久不出现?

铃兰与姒文宁靠在一旁的大树上,看到这一幕,铃兰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她咬咬唇道:“师弟,许是容大夫不想出门看诊了呢,你这般算是逼迫了。”

姒文宁坐在树干上晃着腿,脚上的铃铛叮当脆响,她笑呵呵的没有插嘴,毕竟容娴很可能是因为她之前说的话避嫌呢,她再出声不是引着沈久留怀疑嘛。

沈久留没有理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刚想上前硬闯,青一的身影突兀的出现,一张娃娃脸上挂着无辜的笑道:“沈少侠,容大夫暂不见客。”

门外的人正在对峙,屋内,夜明珠将房间渲染的恍如白昼,却比白昼少了那份俗气。

容娴周身的晦涩波动突兀消失,漂浮在她面前的两颗珠子化为一道光团窜入她体内。

容娴睁开眼睛,眼里神光闪烁,让人不敢直视。她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嘴边翘起淡淡的弧度,更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与冷酷,气度如深渊,冷漠孤绝的气息将世界与她隔离。

似乎感应到门外的情景,她漆黑如古井深潭的眸子微微一动,恍如深渊的气息散开,唇角的弧度未变,整个人的气息却似被颠覆,变得柔软亲切,温雅无害,干净的仿佛一汪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泉。

“伤势痊愈了啊。”容娴喃喃念叨,神色复杂极了。

没想到水灵珠与水灵珠同时运用竟对疗伤有奇效,那其它几颗灵珠的功效许是更强。

如此宝物必须尽快找到,她可不想将这东西落在别人手中,成为敌人可能对付她的工具。

嘛,容娴她啊,一直都是这么未雨绸缪。

她揭开帷幔,从床上缓缓走下来,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碧色的簪子将头发随意束缚,漫不经心又柔和自在,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好感。

站在窗前,她轻轻触摸着帘子上的温度,轻声道:“叶清风,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当时派出叶清风寻找其他灵珠也是迫不得已,她身边还真没有人能胜任这个任务,再加上自己对叶清风莫名的信任,便一时冲动将人派出去,也不知如今他如何了。

容娴将思绪压下,转身将上月白长裙外罩银纱,长发被一根素色缎带束缚,腰间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荷包。

不紧不慢的打理好自己后,她拂袖挥去,房门轻轻打开,气息冷冽的青年剑修瞬间踏了进来,一双总是透着清冷的眸子在看到窗边的女子时才陡然消散,只余下温柔缱绻。

“小娴。”沈久留轻声叫道,凛冽的声线里藏着掩饰不了的柔情。

容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对全世界冷漠只对她一人温柔的独特多么让人疯狂,或许她意识到了,但她不在意。

她感受到了,但没法感同身受。

有时候容娴也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真的跟沈久留相许一生,恩爱白头。她也想知道这情情爱爱是怎么回事,如何让人肝肠寸断、只羡鸳鸯不羡仙。

但——

#没错,本座的意思就是在座的除了本座之外都是渣渣#

#没有人配得上本座#

#还不如修炼来得有趣#

容娴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傲慢,因为她强大有心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的伪装无人识破,她可以成为任何一种性格,可以过任何自己想过的人生。

容娴的最终目的只是超脱,在这期间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所以她做事漫不经心,稍微有趣点儿的可以用些心思,无趣的或毁灭或无视。

爱是什么,完全不值得她用心,她也并不需要这种累赘。百度一下“仙声夺人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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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自欺(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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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沈久留进来,容娴眉眼弯弯,她的笑容柔软而无害,像一株徐徐待放的花儿,清澈的凤眸缀满月辉,璀璨如火,耀如明光:“久留。”

沈久留像是被蛊惑了,一时有些愣神,直到神魂深处一声剑鸣响起,他才醒过神来,掩饰般的别过头道:“小娴,你这几日都未曾出门,也不让人进去探视,身体不舒服吗?”

“我很好。”容娴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道:“只是看了一本医书太过入迷。”

准确的说,容娴是沉迷修炼不可自拔了。

她一边疗伤一边修理,那种实力一点点壮大的感觉实在太上瘾,让容娴一时间对别的事情提不起兴趣,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沈久留:“……”这话一听就是借口。

沈久留清冷的眉眼多了点烟火气,坚持道:“小娴,告诉我真话。”

容娴垂眸看他,直看得沈久留有些无措,这才声音缥缈道:“久留想听什么?难道非要我说,我深受重伤,或者被人限制了自由不能出府才行?”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久留忙解释道。

小娴气息平稳有节奏,完全不像受伤的模样。

而且,之前门口的婢女也说过了,清波并没有限制小娴的出入自由。

沈久留呆了呆,既然都不是,那他还想听什么?

他只是、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没有小娴说的那么简单,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看着沈久留眉宇间的纠结,容娴决定递个台阶过去:“我这几日精神不太好才没有出门,让久留担心了。”

沈久留立刻顺坡下驴:“小娴,这几日你可有碍?”

容娴状似疲惫的揉揉太阳穴,神色稍显黯淡道:“只是累了。”

她偏了偏头,认真又肯定的点点头,强调道:“我已无碍,久留不要多想。”

沈久留清冷的眸子一闪,以小娴的性格一定不会做出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让人担心的举动,再想想之前小娴出门看病也隐隐有些为难的场景,他心下沉了沉,目光直直地盯着容娴,语气认真的说:“小娴,你瞒了我一些事。”

容娴神色微妙的‘唔’了一声,沈久留立刻端正了态度,严肃着一张脸摆出倾听的态度。

“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久留都觉得我隐瞒了你什么。”容娴慢条斯理的说着,脸上隐隐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所以久留你是……”

“我没有怀疑你。”沈久留脱口而出,急忙证明自己道。

容娴随之说道:“——想太多吗?”

沈久留:“……”

沈久留被同样的话语第二次噎的无力反驳,莫名的尴尬又一次涌上心头,空气一片安静。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容娴,她垂眸看着沈久留,好像受了莫大打击一样,神情黯淡,连那双澄澈的眸子都忧郁了下来:“久留想怀疑我什么?”

沈久留手足无措道:“不不不,小娴,我没有怀疑你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真的。”

容娴撑了撑脑袋,微微叹息:“今日才觉得久留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啊。”

她不反省自身,反而倒打一耙道:“在久留心中,我定是很麻烦的一个人,不然怎么我无论有何动静,久留都想太多呢?”

沈久留面色一苦,想要解释吧,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容娴见好就收,笑吟吟道:“现在久留还有想要知道的吗?”

沈久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娴真的累了吗?”

容娴眸光一闪,故作僵硬道:“当然了。”

沈久留沉默许久,就在容娴以为这人信了她的说辞时,干燥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脑袋上,轻叹一声响起:“小娴,你连说谎都不会。”

刚才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转移话题,让他忘记这茬吧。

真是个傻姑娘,明明从不说谎的,还这么勉强自己。

容娴怔忪了下,柔和的眸子罕见露出几分紧张,似乎想不到自己竟然被拆穿了,心底却满是趣味盎然。

她觉得沈久留这人很有意思,她故意暴露出许多破绽让他去追根究底,但他偏偏每一次都很容易被她那敷衍般的借口糊弄过去。

沈久留收回手,下意识的摩擦了下指尖,那上面还残留着小娴的温度。

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耳根微红了一瞬,生硬的转移话题问道:“小娴,不能告诉我吗?”

容娴垂下脑袋,周身散着淡淡的悲,声音里满是落寞:“久留,我只是心情不好。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亲人的忌日,我……”

她抬起头,柔和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淡淡的伤怀弥漫,让人一看便觉得心里揪得疼。

她眉角眼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久留,我只是难过而已。”

沈久留看着她裙摆处的杉树花纹绣,下意识摸着胸口处的荷包,眸色见深:“我陪你。”

小娴很可能是郁族的,那小娴亲人的忌日也许是他自己亲人的忌日,他必须跟小娴回去看看。

他看着容娴温柔的侧脸,心里一软,眸色柔情缱绻。

小娴她啊,将所有的不高兴,所有的苦痛都藏起来自己扛。这世上怎么会有小娴招人喜欢的人呢,温柔脆弱,却又坚强的让人心折。

容娴犹豫了下,点头道:“好。”

沈久留有些迫不及待道:“我们何事启程?”

她整理了下情绪,唇角弯弯,不动声色道:“我们今日便走。”

容娴看着又一次将自己随口扯出来的理由信以为真的青年,澄澈的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

她现在已经肯定了,非是沈久留太过愚笨现不了问题,也不是她留下的破绽不够多,而是沈久留潜意识里不愿意多思多想。

他在害怕!

他怕她受到的伤害太过惨重,他怕承担不了那份厚重的愧疚,他怕自己接受不了某些残酷的真实。

他在自欺欺人。

意识到这一点,容娴心底嗤笑一声,暂时且容着沈久留糊弄自己吧。

她装模作样的想着,小孩子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成长起来,看在沈久留与她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她给他时间,但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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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对峙(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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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容娴扬眉道:“今日便走,久留没有异议吧?”

沈久留对于容娴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即便清波可能跟郁氏灭族有关系,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回家看看。

紫薇城还在,清波便跑不了。

容娴朝着门外唤道:“青一。”

青一一张娃娃脸满是喜庆的出现:“容大夫有何吩咐?”

容娴双手抄进袖中,淡淡道:“我要外出行医,你代我向师叔辞行。”

虽是这么说的,但容娴心中清楚,有人不会愿意她离开的。

青一表情诧异,他没想到容娴要离开紫薇城,虽然城主并未限制容娴的自由,但青一身为城主心腹当然清楚城主的心思,城主留下容娴本就想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腾,如今这人要离开,恐怕城主不会允许的。

“容大夫稍等,属下这便命人将您的意思传达给城主。”青一说完,朝着门外的婢女招招手,让婢女将这个消息传给清波,等待清波的命令。

接到消息后,清波还没来得及开口,隐在暗处的阿柒直接越俎代庖的拒绝:“不行。”

青二诧异的看了眼这位很少开口的魔修,将目光落在自家城主身上,等待城主的吩咐。

清波显然也很惊讶阿柒的举动,他眸光一闪,试探道:“前辈留下容娴有何用处,她的命被我等掌控在手,离不离开影响并不大。”

以沈久留和容娴之间的关系,掌握了容娴就掌握了沈久留,沈久留很可能是郁族最后一人,剑帝精血的着落还要靠他。

如今圣山的人在府中他不好出手,只能放任自流,但等打消了昊天仙宗的戒心,就是他出手之时,现在他还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容娴打草惊蛇。

但这魔修忽然开口留下容娴,难道有什么隐秘是他不知道的?

阿柒冷漠的扫了眼阿柒,庞大的威压针对性的压制着清波。

看着清波渐渐弯下腰,脖子青筋蹦出,这才轻描淡写道:“不该是你知道的你便不要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清波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怨愤,语气却满是惶恐道:“是、是,多谢前辈提醒,我明白了。”

没有人愿意被威胁,也没人愿意活得卑贱,清波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出来的骨气被阿柒碾到了尘埃里。

他恨不得将阿柒挫骨扬灰,但现在不行,他必须得忍着,因为他实力不够背景也不够。

剑帝精血!

唯有剑帝精血能让他得到想要的。

清波暗自决定瞒着阿柒加快速度将剑帝精血拿到手,面上没有半分变化,他转头看向青二,沉声吩咐道:“听到了吗?去拦着容娴。”

青二依旧面瘫着一张俊脸,对面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他淡定的应道:“是,城主,属下告退。”

青一收到青二传来的消息后,对着容娴恭敬的道:“容大夫,城主刚刚吩咐过,您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作为您的师叔,城主希望您能在府内修养好后再离开。”

虽然他的态度看起来很恭敬,姿态也做得很足,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强硬。

这是打算将人囚禁在府中了!

沈久留伸手握住剑,周身冷冽的剑气肆虐,语气清冷满是杀机:“怎么,城主还准备强行留客?”

意识到情况不对,铃兰也快速跑了过来,站在沈久留身边警惕的提防着青一。

姒文宁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也跟着走了过来。她周身灵力涌动,很明显是准备着随时攻击。

青一看着面前这几位准备随时出手的修士,神色没有半分变化,那张娃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沈少侠还是问问容大夫的意见再动手为好,不然动手后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属下就不好向城主交代了。”

沈久留一怔,侧头看向容娴,显然是等容娴的决定。

不等容娴开口,铃兰冷哼一声,拔下发簪化为一柄长剑,直接便朝着青一刺去:“做何决定,不是说要走吗?城主不让就打出去。”他们圣山的人从不接受威胁。

青一显然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身形快速闪烁,躲过了她的剑。

青一眼里浮现出一丝怒火,铃兰这样的行为跟突袭有何两样。

他眸色一冷,手中灵气凝结的大刀直接出现,刀锋凌厉的朝着铃兰砍去。

青一作为暗影,他的修为高不说,一招一式都是朝着人体死穴而去,铃兰一个刚出山从未历练过的天之娇子在青一眼中破绽百出,跟初生的婴儿一样。

看出这人的危险性,沈久留身形一动,加入战场。

在他动手的瞬间,周围无数道护卫将他围了起来。

事情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容娴这才不紧不慢道:“住手,青一退下。”

凭这强行留客的一幕,容娴相信沈久留这次再自欺欺人,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青一听到容娴开口出声,便知道了容娴的决定。

他刚准备收手,对面的铃兰却诡异的偏偏撞了上来。

凌厉的刀锋划过她的胳膊,鲜血淋漓。

“啊。”铃兰惨叫一声,疼得脸都白了。

青一手中的刀消失,他眸色深沉的看了眼铃兰,这女人竟然故意往上撞,真亏他没有在刀伤抹毒。

挥挥手,那些围着沈久留的护卫瞬间隐退。

沈久留身形一闪迅速来到铃兰身边,皱眉道:“师姐,你受伤了。”

铃兰嘴唇发白,勉强的说:“只是小伤,无妨。”

听出她语气中的虚弱,沈久留忙从怀中取出一粒疗伤丹塞进她嘴里:“快吃了。”

师姐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小娴受伤的,他要是处理不好,大长老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容娴看到那熟悉的药瓶,垂眸不语。

那是她专门为沈久留炼的丹药,防止沈久留诅咒之力复发被人逮着空给杀了,损了她的剑帝精血。

这丹药药效她十分清楚,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都能救活,不曾想却被他转身送给一个连轻伤都不算的女人。

看着沈久留扶着铃兰,容娴心底波澜不惊,隐隐还有几分好笑。

铃兰为爱开始不择手段,沈久留为爱开始束手束脚,他们变得离最初也开始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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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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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一看了看场中众人,娃娃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朝着容娴恭敬道:“容大夫,城主还在等属下的回复。”

话虽恭敬,但其中的逼迫十分明显。

容娴深深地看了眼青一,装模作样感慨道:“师叔他老人家总是这么爱护小辈,又体贴慈爱,如此心肠,方能得天眷顾,长命百岁啊。”

青一笑容一僵,他心里清楚,容娴说的肯定是反话,可容娴的语气偏生又真挚的让人生不出恼意来。

而且那‘得天眷顾,长命百岁’确定不是咒人吗?

修士修为高深之后,脱离肉体凡胎,超脱天地,可与天地同寿的。

这百岁寿生,不过是凡尘俗世庸碌无为的凡人罢了。

城主志向远大,若真得天眷顾,当立于苍生顶端。

青一细细打量了下容娴,对上那双澄澈的仿佛天空一般的眸子,心里暗暗了然,容娴不过是一个懂点术法的大夫罢了,说到底还是凡人一个,她能懂什么,怕是连修士能有多强都不清楚。

被容娴外表迷惑的青一不由自主的替她想好了借口后,便听容娴施施然道:“师叔如此盛情,做师侄即便是为了孝顺,也该遂了师叔的意。”

“孝、孝顺?”青一僵住的脸顿时裂了,他还想说什么,便听容娴慢吞吞道:“我暂时便留下来,青总管替我多谢师叔的关心了。”

青一被噎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动作僵硬的拱了拱手,木着脸道:“您的话属下一定带到。”

说罢,转身离开,半点没有停留。

容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嘴角微微扬起。

嘛,是清波非要她留下的,接下来发生何事可就怨不得她了。

若她计算的不错,自禁令解除到如今,也足够冷凝月的人来到紫薇城了。

清波与虎谋皮,可不见得有好下场啊。

刚好也趁此机会,让沈久留发现灭族凶手的痕迹,而她说不得也能在这次的风波中找机会拿回剩下的剑帝精血。

容娴一派悠然自得,那边的铃兰却直接就炸了。

她靠在沈久留怀里,白着脸火气十足道:“容娴,你什么意思,我们为了你都对上了城主府,结果你说退缩就退缩,把我们当猴耍吗?!”

容娴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我有……”其它想法。

她的话还未说完,姒文宁便打断了:“容大夫,此事我觉得其实是你的不对,决定走的是你,放弃的人还是你,本来我们是帮你的,现在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铃兰姑娘还为此受了伤,你这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们吗?”

容娴眼里隐隐有些歉疚:“我没想那么多,对不……”

“你没想那么多?你是光想着你自己了吧。容娴,真应该让外面称赞你的人看看你是多么自私。”铃兰牙尖嘴利道。

姒文宁笑容娇憨的补刀:“容大夫,我初来并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想知道,你跟清波城主是同门,跟我们是朋友,你是选同门还是选朋友?你的朋友为了你跟你的师叔对上了,现在还受了伤,你师叔一句话你就退了,这让我们很难做。”

铃兰紧紧拽着沈久留的衣角,阴阳怪气的嘲讽道:“我们还是先走吧,别打扰了容大夫与她师叔互相交流感情了,他们同门感情深厚,我们都是外人。”

容娴好似被她们的咄咄逼人说的无话可说,实则在心中啧啧有声,没想到这两个女人战斗力还挺强,三言两语便将她逼入绝境,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诱导沈久留怀疑她,看来铃兰跟着姒文宁学了不少手段。

果然,她刚准备开口,铃兰便靠在沈久留怀里捂住胳膊声音虚弱的叫疼,还紧抓着沈久留不放。

沈久留歉意的看了眼容娴,朝着姒文宁道:“姒姑娘,我送师姐回房,你能否帮忙替师姐处理伤口?”

姒文宁嘲讽的看了眼容娴,笑容灿烂的回道:“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

她上前两步扶着铃兰朝着小院外走去,沈久留看向容娴,唇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听见铃兰的叫声,他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追了出去。

小院转瞬便只剩下容娴一人,她站在门口,望着天空灿烂的阳光,摩擦了下腕上的珠子,周身温柔似水的气息一敛,隐隐有几分冰凉散开。

她漫不经心的问:“月卫到了?”

屋内阴影处,曲浪将一个纳物戒放在桌上,恭敬应道:“已经到了,大人。”

容娴头也不抬道:“既然冷凝月的月卫已经到了,通知寒溪尊者,计划可以开始了,马上将消息散出去吧。”

“是,大人。”

尽管曲浪不明白容娴为何要散步剑帝精血在她身上的消息,但这是命令,他只需要执行便可。

曲浪砸吧砸吧嘴,其实他也很想要剑帝精血,可命更重要,他太清楚寒溪尊者等人有多强大。

曲浪离开后,容娴转身回到房间,拂袖关上房门,随手拿起桌上的储物戒,漫不经心的走到了书柜前。

她看着云游风随手放置的手稿,眸色一深。

容娴白皙的手指抚上她写的这沓手稿,凤眸干净的没有半分情绪,轻声呢喃:“凡人所求,或是功名利禄、或是长生不死、或是起死回生。”

但在长生不死和起死回生面前,一切都会自动让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它们的诱惑。

她将这沓手稿小心的夹在医书中,再将医书细心的藏进这些书籍当中,稍稍留了点破绽,这才完成了所有了布置。

容娴这时才有空拿出曲浪留下的储物戒,神识一扫,发现她之前吩咐下去要收集的药材已经齐了。

她紧紧捏着储物戒,神色复杂而幽深:“灼华丹啊,唯一能短暂克制遮阳的丹药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等到剑帝精血解封后自行消除遮阳药力,但计划已经开始,她自己也在局中,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状况,她也只能备上灼华丹了。

察觉时间尚早,容娴走到软塌上盘膝做好,将所有药材全部取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簇红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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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灼华(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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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容娴左手一招,一株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莲花凌空飘起落在火焰上面。

当药材中的杂质驱除后,她又继续炼化其它药材,每一样药材在容娴强大的神魂控制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以掌为炉,炼化万药。

时间慢慢过去,五枚凹凸不平的药丸在火焰的煅烧下慢慢变得圆润,淡淡的药香溢出,让人闻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容娴额头的汗水慢慢渗出,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她炼制这五枚丹药显然十分吃力,毕竟她的力量被剑帝精血禁锢,能调动的实在有限。

丹药越来越圆润,越来越完美,容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眼神都暗淡了许多。

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时,冥冥中一股莫名的感觉告诉她,丹药已经成功了。

容娴眼睛一亮,右手掌心火焰熄灭,左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玉瓶。

她抬眸看向空中漂浮的五颗丹药,丹药乖顺的一个个落入瓶中,被她装了进去。

垂眸看着灼华丹,容娴撑了撑脑袋,意味不明的发出一个音节:“唔,若是师父知道了我偷偷炼制灼华丹,怕是会生气的。”

灼华丹虽然能短暂克制遮阳之毒,让她出现在阳光下,但代价是十分大的,大到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好在容娴有木灵珠可以弥补只一点,但别人不知道啊。

灼华丹的丹方就在玄华山,清华掌门在炼丹一途也有所成就,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也会想明白的。

容娴紧握着玉瓶,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似有些不知所措。

计划一旦开始,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容娴在清华掌门面前一向乖巧温顺,而目前也只有清华掌门有资格值得她这般对待,

为了顾念清华掌门,她虽不会改变计划,但拐几个弯儿还是可以的。

容娴将药瓶收起来,扬眉轻语:“有些事还是先瞒着师父吧,大不了就……”

容娴顿了顿,补充道:“不遗余力的圆谎吧。”

她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明明正儿八经的姿态,却偏偏给人一种心虚之感。

容娴闭目打了会儿坐,直到完全恢复过来,这才站起身。

她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她眸色暗沉,沈久留一直没有出现,不管他是被缠住了还是有别的考量,都让她失望了。

容娴走到书柜前,随手拿起一卷残破的竹简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准备翻看。

但当她刚刚打开竹简时,顿时坐直了身子,竹简第一行字郝然刻着诅咒之力四个字。

她将竹简完全打开,一目十行的快速看完,嘴角缓缓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她抚摸着竹简,一个字一个字的全记在脑中,然后拿起竹简走向床边。

容娴站在床头沉吟起来,随即便将竹简放在了枕头底下。

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被人发现。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容娴又从书柜上取出一张白纸回到桌前坐下。

她的背挺得很直,白裙银纱一直给人一种纯洁干净的感觉,但此时却像一把剑,宁折不弯。

不管何人看见此时她,都不会再怀疑她是玄华山的弟子,不会再怀疑她是一个剑修。

容娴两只苍白纤细的手缓慢地折叠着白纸,她的动作很轻柔,只是看着便给人一种温柔到骨子里的感觉。

但你若是看到那双从上而下俯视的凤眸,便会浑身一冷,全身的血液像被冻结一样。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孤绝和了然世事的冷漠,这个人就在你眼前,但那双干净清冽的眸子中却从来没有你的倒影。

当你与那双凤眸对视时,便从心底忍不住涌起一股绝望,在那双眼里,你会显得卑微到尘埃里,渺小到不值一提。

容娴从来都是高傲的,只是她掩饰的很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罢了。

不管曾活得多么艰难,不管未来有多少算计,她的傲气一分未减。

因为她坚信,无论如何,她都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将叠好的纸鹤放在手心,纸鹤扇动了下翅膀,亲昵的蹭了蹭容娴的掌心。

容娴摸摸它的脑袋,柔声道:“去找游风,告诉他我们今晚离开紫薇城。”

纸鹤人性化的点点头,化为流光窜出房间消失不见,

看着那道流光消失,容娴掸了掸指甲,眸色深不可靠。

今夜至关重要,郁族的少族长都在,怎么能少了云游风这位曾经的帮凶呢。

她沉默了会儿,打开房门朝着铃兰暂居的客院走去。

经过竹林时,她脚步顿了顿,眼里划过一道流光。

月卫已经包围了城主府,看来今晚还真走不掉了。

容娴嘴角扬起一个兴趣盎然的弧度,她此时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人,要属下杀了他们吗?”曲浪忽然冒出,试探性的问道。

容娴冷冷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曲浪连连点头:“是,是,大人。”

看到容娴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的朝着前方走去,曲浪抹了把冷汗,以后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为好,好好办差才有活路。

眼看容娴拐了个弯不见了踪影,曲浪连忙化为黑雾跟了上去。

来到客院,灯火通明。

容娴脚步停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半晌后,当她下定决心走进去时,围墙上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笑声传来。

容娴抬头看去,状似惊讶道:“姒姑娘?”

姒文宁晃了晃手上的铃铛,笑眯眯的问:“容大夫还没有休息吗?”

容娴嘴角弯起:“并无,我来是有要事与久留相商。”

她笑容温暖,神色如常,好似之前的事情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姒文宁身形一动,人已来到了容娴面前,姣好的面容笑意灿烂如火:“原来是找久留啊,这会儿久留正在为铃兰熬药,我带你过去吧。”

容娴对她亲昵的称呼沈久留不为所动,听到沈久留在为另一个女人熬药,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心里隐隐想笑。

看来姒文宁真是认定了她也喜欢沈久留啊。

容娴眉目不动,却伸手不经意的抚过裙摆莫须有的褶皱。

嘛,总有人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来找茬,她已经懒得配合了。百度一下“仙声夺人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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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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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娴虽然没有配合,但姒文宁可没打算就此消停。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笑容里带着几分娇羞:“师妹,我今日才知晓久留的修为竟这么高了,这般天之骄子,想来有很多女子喜欢的。”

容娴颇为耿直道:“久留很少出宗门,外界的女子见不到。”

姒文宁:??

容娴慢条斯理道:“而喜欢久留的,我见过的只有铃兰师姐,不过姒姑娘这么一说,我忽然现——”

“我确实喜欢久留。”姒文宁迫不及待的表明心意道。

她话音刚落,容娴就慢吞吞地开口道:“久留并非得很多人喜欢。”

姒文宁:“……”

这就很尴尬了。

容娴眨了眨眼,神色颇为惊奇,语气隐隐带着恍悟:“原来姒姑娘喜欢久留啊。”

姒文宁不想尴尬下去,她果断的转移话题道:“之前听久留称呼你为师妹,我还以为容大夫与久留是同门呢,今天我与久留陪铃兰聊天时才知道,原来容大夫并非他们门派的弟子。”

容娴从善如流的揭过了刚才的话题,毕竟她是一直是个体贴的人啊。

容娴坦荡无比的说:“上次在客栈跟姒姑娘不太熟,毕竟出门在外,之前与姒姑娘还有了些许误会,因而我与久留都不自觉防备了些,还望姒姑娘勿怪。”

姒文宁深深的看了眼容娴,说:“无妨,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了解。”

姒文宁第一次见到容娴这样的人,温暖美好,干净坦荡,仿佛世间的黑暗都远离了她,一切的悲伤痛苦也不存在。

她活得太让人羡慕了。

在容娴身上,姒文宁第一次感受到自卑嫉妒,第一次感受到羡慕渴望。

她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何时消失,看着身边气质干净的人,她忍不住开口道:“久留今天陪了铃兰一天,还亲自为铃兰熬了药,铃兰有这样的师弟心疼真是让人羡慕。”

她死死盯着容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容娴痛苦欲绝的模样,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见她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容娴心思转圜间,脸上带着后知后觉的恍悟。

她在姒文宁期待的神色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姒姑娘,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虽然你喜欢久留,但久留若与铃兰师姐两情相悦,姒姑娘这般黯然神伤也不过是苦了自己罢。”

姒文宁表情一滞,等等,你在说啥?

那边,容娴目光关怀的看着她,还在继续道:“不过天眷有情人,久留和铃兰师姐是同门师姐弟,他们关系好也是应该。也许久留对铃兰师姐只是亲人间的情分,姒姑娘努力一把的话,说不定会得偿所愿呢。”

姒文宁神色隐隐有些崩,她连忙否认道:“不,我没……”

“姒姑娘不必担心,我是不会随便乱说的。”容娴沉吟了起来,朝着她出主意道:“若姒姑娘只是羡慕他们之间的同门情谊,也可以找个师弟这般照顾你。”

容娴说着,脸上徐徐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一片光风霁月道:“姒姑娘这般人物,定会有人喜欢的,不必灰心丧气。”

姒文宁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容娴给气死了,她低声吼道:“谁灰心丧气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容娴铿锵有力的回道:“有。”

她侧头看向姒文宁,眼底隐隐有些许担忧:“听姒姑娘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下午那会儿铃兰师姐胳膊被划伤了。不知铃兰师姐的伤势如何了?我有些疗伤丹药想送给铃兰师姐。”

姒文宁木着一张脸,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她无力道:“久留与铃兰这么亲密,你心里怎么想的?”

容娴直言不讳道:“我很欣慰。”

说着她还肯定的点点头,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到:“久留性子冷清,我一直怕他没有朋友同伴,如今见他与同门相处不错,也能放下心来。”

姒文宁:“……”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容娴,现这人真的没有半分难过失落,也没有嫉妒怨恨,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提有多憋屈了。

姒文宁语气有些冲道:“你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你就没有一点儿痛苦?”

容娴:“!!”

容娴一懵:“啊?”

随即恍然,原来你跟我唠叨这么多是准备看笑话呢。

她眨了眨眼,眉眼弯弯道:“姒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久留并非你说的那种关系。”

她目光清澈,语气诚恳的说:“久留是我很好的朋友,与游风并无不同。他若跟铃兰师姐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会祝福他们的。”

姒文宁、姒文宁只觉得自己的认知经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完全没想到容娴居然会这么说。

“你不喜欢沈久留?”姒文宁惊诧的问。

容娴摇摇头,一派云淡风轻,似笑非笑的说:“看来姒姑娘确实误会了,我一直当久留是知己。”

看着姒文宁不可置信的模样,容娴眉目柔和悲悯,就像庙宇里享受人间香火的神佛,慈悲通透,却远离红尘万丈之遥。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毕生所愿,救众灵疾苦,恩泽苍生,从未想过私人感情如何。”

她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月牙,嘴角的笑意清浅柔和,悠然叹道:“也许有一天,当天下苍生再也不需要我时,我会找一个爱我和我爱的人相守一生,像凡人一样茶米油盐,白头到老。”

她语气温柔如水,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你的心脏。

容娴微微侧头,眼尾上挑,装模作样道:“可我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众生皆苦,没有一人能活得自在,在这个天地大熔炉里,人人都在苦苦挣扎,上天冷眼旁观时,我只能用自己仅有的生命去拯救那些身陷地狱的人。”

说着,她假惺惺的抹抹眼角,叹道:“这可真是苍天无眼啊。”

姒文宁:!!

姒文宁神色复杂无比,尽管她觉得容娴这样的坚持很愚蠢,但心底不可抑制的冒出一股股敬佩。

是的,敬佩。

在这熙熙攘攘皆为利时代,她更加敬佩容娴的为人和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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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包围

容娴身上有一种宽大博爱的气质,只要看着那双凤眸,你便会觉得所有的困难黑暗都会过去,明天会更好。

怪不得每个提起容娴的人都对她满口称赞,因为这样的人你除了称赞佩服,再也找不出别的情绪了。

姒文宁从未见过容娴这么特殊这么高尚的人,她只觉得跟容娴在一起呆久了之后,给自己直接来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容娴没有在意姒文宁的想法,只是姒文宁问了她这么多问题,她觉得自己应该礼尚往来下,于是道:“不知姒姑娘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是闯荡江湖,还是修炼到了瓶颈出来历练?”

姒文宁倒也没有隐瞒她,直接说道:“我这次出来时找人的。”

“找人?”容娴眸光一闪,想起某个人,毫不见外的说:“不知姒姑娘要找何人,我游历天下八年,认识无数好友,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姒文宁嗤笑一声,说:“我找堂哥,至于你能不能帮上忙,还是算了吧,你管好自己就成。”

不是她小看容娴,实在是容娴只是一个普通大夫,她表哥即便沦落小千界也不会简单的被一个凡人得知。

容娴没有再吭声了,她略带深意的看了眼姒文宁,既然被小看了,那还是让这人继续茫无头绪的找下去吧。

姒文宁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消息,她在前面领路,身上的铃铛声却没再响起,突然她问道:“容大夫,你找沈少侠有何要事,我方便听吗?”

在容娴面前,叫沈久留的名字故作亲昵已经做不出来了,容娴完全不在意,反而她自己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这种自己阴谋算计人家感情,拙计百出的想要破坏人家,一心要抢了人家的‘心上人’,可人家却全无儿女私情,心忧天下苍生,这一对比完全就成了渣渣好么,还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和尊严吧。

嘛,这就是思想境界的高低对比了。

容娴坦荡道:“当然,这本就不是我与久留两个人的事。”

她脚步一停,姒文宁也疑惑的停了下来。

容娴上前一步来到姒文宁身前,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开口,压低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像钩子一样勾的人心痒痒:“我们今晚必须离开城主府,不然就危险了。”

姒文宁不自在的动了动,又故作无事的撩了撩发丝,那微红的耳根让容娴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有什么危险?”姒文宁语气生硬的问。

容娴神色凝重的说:“很危险。”

她抬头看向烛光明亮的房间,隐隐能听见铃兰和沈久留说话的声音。

轻微的脚步声接近,房门打开,沈久留一身白衣气息冷冽的走了出来。

迎面看到容娴,他神色柔和了一瞬,快步走上前,眉宇间的烦躁也消失干净:“小娴来了。”

他朝着容娴身后的姒文宁礼貌的颔首后,目光又落在了容娴身上。

姒文宁冷哼一声,转身朝着铃兰的房间走去。

每每见到沈久留眼里只有容娴一个人时她就觉得心里酸酸的,既然让她这么难过,她就不告诉沈久留容娴不喜欢他这件事了,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沈久留一颗心都落在了容娴身上,可惜容娴爱的是这个世界。

院中只剩下容娴和沈久留两人,沈久留沉默了会儿,声音清冷的说道:“小娴,今日铃兰师姐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只是因为受伤了心情不好而已。”

他这话听起来好似在为铃兰辩解。

容娴抬头看着沈久留,目光清澈干净,语气依旧温柔如昔:“无妨,我并未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见到容娴这样,沈久留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他觉得小娴的神色似乎不应该是这样,但应该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想不明白的沈久留只能继续沉默着,容娴闹不明白他这脾气从何而来,也懒得去理会。

她施施然的走了几步后,回头朝着沈久留道:“久留,我们今晚必须离开了。”

“今晚?”沈久留讶异的说,心思也转了过来:“是因为城主吗?”

上午强留他们,难道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容娴深深地看着沈久留,云淡风轻道:“久留,你还没有感觉到吗?城主府已经被包围了。”

沈久留一惊,连忙平心静气的闭目感受,这时他才发现城主府安静的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不对劲,一点儿都不对劲。

他周身剑气溢出,夹杂着昊天仙宗独特的气息,将这片虚假的安宁撕裂开。

铺天盖地的魔气汹涌磅礴,将整座城主府与紫薇城隔开,这里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绝。

沈久留猛地睁开眼睛,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冽:“无心崖月卫。”

他冷静的朝着容娴道:“小娴,你保护好自己,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沈久留双指并拢,一道剑气带着警戒的剑气弹出飞进铃兰的房间。

片刻,铃兰穿戴整齐的拿着剑与姒文宁走了出来。

她戒备的看着四周,快步跑到沈久留身边问:“久留,出了何事?”

姒文宁看了眼容娴,之前她说必须今晚离开,不然会有危险,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

沈久留语速略快的说:“城主府被无心崖月卫包围了,我们必须打破结界出去,否则祸福难料。”

铃兰一惊,脸色都白了:“无心崖的月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自从师尊杀了魔主后,他们不都吓破了胆子呆在无心崖吗?现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来,不怕师尊杀了他们?”

铃兰宣扬自家师父的丰功伟绩时完全没有看到一旁的容娴危险的眯了眯眼。

容娴觉得铃兰这小丫头对她有误解,沈熙杀了她?

呵,她怎么不问问沈熙有没有那个能力和胆子承担杀了她的后果,毕竟杀死一个身负职责的天位魔主可不是好玩儿的,那无尽的业力就能让沈熙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当年她伤在沈熙手中自爆后,沈熙才暴怒不已。

容娴千余年来一直镇压着狴犴魔狱,她一死,魔狱暴动,禁令解除,天下大乱,这等业力便是圣人都承担不起,更何况是沈熙那个还未飞升的修士呢。

第079章 月卫

为了不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沈熙不惜损耗寿元都要卜算出补救的办法,阴差阳错发现容娴未死后,他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事情这些小辈是不知道的。

不过,容娴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其余人皆以为息心尊主是死在了沈熙手中的。

姒文宁疑惑的问:“无心崖在哪儿?”

月卫她了解,应该是属下、护卫一类的人,但无心崖这个地方她还从未听说过。

沈久留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与她相处的不错的铃兰白着脸说:“无心崖在圣山,乃是魔修的地盘,而月卫是魔修尊者的亲卫,魔修被约束着很少会出圣山无心崖,这次一反常态,可能出了大事了。”

魔修?

姒文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她很少能见到魔修,偶尔见到的也是小猫三两只,修为低下不说,也从不胡乱杀人。

她本以为是灵气或功法的原因才造成魔修这般稀少,万万没想到,原来不是魔修少,而是魔修没在这个地界上玩耍。

他们居然有自己的地盘,还有属于自己的领导者,太不可思议了。

忽的,她想到了一个传说。

传说狴犴魔狱管辖着所有的魔修,让魔修不敢为所欲为,她从小都将这个传说当成笑话的,难不成传说是真的,而狴犴魔狱就在这个世界,所以此间魔修才如此守规矩?!

那可是神器啊!

想到这里,姒文宁忍不住心里砰砰砰直跳。

“久留,铃兰师姐,姒姑娘,我们还是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容娴提醒道。

沈久留神情凝重的说:“我先想办法打开结界,小娴、师姐、姒姑娘,你们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右手一握,犀利冰凉的长剑已经出现在手中。

长剑划过虚空,一道道锋锐的剑芒森寒压迫,剑气纵横、华美又霸道的铺洒在天地间。

‘噗~’一声轻响,结界破碎,城主府内的人这时才感应到外界魔气冲天。

书房内,清波脸色一沉,刚准备出去,却被阿柒挡了回来。

“无心崖执行任务,城主不用担心。任务完成我等自会离开。”阿柒毫不客气的说道。

清波眼神一闪,笑着回道:“如此,在下自然不会多事。”

对于清波的识时务,阿柒还是相当满意的:“城主留在这里,若事情有变,我自会寻求城主帮助,到时还请城主不吝赐教。”

他说罢,身形一闪,迅速朝着沈久留的方向而去。

见他身影消失,清波脸色一沉,朝着青二吩咐道:“让暗处的人准备好,我们随时会出手。”

青二面无表情的应道:“是,属下明白。”

结界打开,月卫知道他们已经被人发现,一行五人白衣蒙面,看上去不像穷凶极恶的魔头,反而给人一种远古时候神秘教徒的诡秘之感。

五人身形快速闪动间,直接奔向容娴的院子。

很显然,他们来之前已经将城主府的消息了解的一清二楚。

客院内,容娴好似无意的扫了眼自己院子的方向,看似紧张的垂下头,那双纯澈的凤眸里去没有丁点儿害怕的情绪。

月卫出世,冷凝月很快也会按捺不住出世的。

出了圣山,又没有昊天仙宗盯着,冷凝月的生死就在她掌控之间了。

沈久留执剑走在最前面,以保护的姿态护卫在三位女子前面,四人快速的朝城主府外走去。

而此时,月卫已经发现院中没人,他们不约而同四散开,朝着城主府的每个方向飞去。

阿柒从书房出来时,刚好撞上一名月卫。

“柒大人。”月卫连忙恭敬的叫道。

阿柒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去抓容娴了吗?”

月卫没有半分隐瞒道:“容娴并不在她的院子,属下正在寻找。”

阿柒想了想,道:“跟我来。”

他化为一团黑雾朝着客院飞去,月卫一言不发的紧随其后。

城主府外,正在赶来的云游风身形猛地一顿,脸上惊讶不已:“城主府怎地有这么重的魔气?不好,容娴和久留……”

他朝着城主府奔去,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间客栈内,盘膝打坐的三长老和粉荷不约而同的清醒过来。

粉荷第一时间来到三长老的房中,她语气凝重道:“三长老,是魔气。”

三长老叹了口气,说:“之前宗主传消息说禁令解除,我便猜到魔修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凡尘中,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粉荷看着魔气的方向,语气有些急迫道:“魔气来自城主府,三长老,少宗主和铃兰师妹也在城主府中,我怕魔修会对他们不利。”

三长老沉声说道:“走,我们先去救人。”两人一前一后化为剑芒飞向城主府。

而此时,沈久留一行也确实遇到了麻烦,他们被阿柒给拦住了。

阿柒身后的月卫得知目标就在这一行中,立刻给其他四人发去信号,不过须臾间,五名月卫便集齐了。

阿柒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朝着容娴冲去。

其他五位月卫也默契的挡住沈久留等人的攻击,为阿柒创造机会。

“小娴小心。”沈久留一剑逼开月卫,脚尖一点,身形晃动间已经来到容娴面前,挡住了阿柒。

容娴后退两步,她隐秘的藏在一角,指尖一抹银针灵光闪烁,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拂袖一挥,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铃兰身前的月卫扎去。

月卫刚刚察觉到有危险,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刺中了穴道,浑身僵硬发麻,动弹不得。

铃兰趁此机会,一剑刺进了月卫的心脏。

成功杀死一名魔修,铃兰十分高兴,原来所谓的魔修也不怎么厉害嘛。

她自信心暴涨,娇声喊道:“久留师弟,我帮你。”

容娴见她这般作态,没有任何提醒,小孩子总要经历些挫折才知道这世间的风风雨雨并非那么容易度过的。

容娴偏了偏头,嘴角泄露了一丝戏谑的玩味。

远处,阿柒听到铃兰不知死活的挑衅,冷哼一声,头也不抬,隔空一掌朝着铃兰挥去。

掌风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掌印,携着铺天盖地的魔气打在铃兰的胸口。

第080章 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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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铃兰吐了口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师姐。”沈久留惊叫一声,招式越发凌厉,周身寒气也越来越重。

姒文宁手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看着面前的两名月卫,她苦笑不已,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动手居然是给别人挡灾,真是天意弄人。

她虽然这般想着,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

她虽然属于上界之人,但年龄却小,实力能与月卫比肩已经算不错了。

拦住两名月卫虽然有些吃力,但姒文宁却丝毫没有敷衍。

她清楚的知道月卫的目标是容娴,她也针对过容娴,但她没想过真让容娴去死。

那般人物若真没了,太过令人惋惜。

阿柒被沈久留死死拦住,心里郁闷不已,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短短时间功力进步的不是一星半点,天赋如此强横,成长起来定是月儿的阻碍。

想到这里,他心中迸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机。

“我拦着沈久留,你去抓容娴。”阿柒对着朝沈久留攻来的两名月卫吩咐道。

月卫收到命令,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退出战场,朝着不远处的容娴飞去。

沈久留心中着急却没有用,他被阿柒压制的动弹不得,两人虽然谁都奈何不了谁,但也都脱不开身。

就在月卫刚要碰到容娴时,一把大刀霸气凛然的从远处飞来,直接挡在了月卫与容娴中间。

云游风的身形快速飞来,那痞痞的笑声让人惊喜不已:“你们一大群男人竟然有脸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看来还得我教你们做人啊。”

沈久留神色一松,云游风这个助力来得及时啊:“游风,小娴交给你,保护好她。”

云游风握住大刀,挥手看向最近的月卫砍去,笑容不羁道:“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他的招式带着一丝野性,动作威猛间又不失细腻,让人看得热血沸腾,这人抽空还朝着容娴道:“容小娴,刚才有没有被吓到?我猜一定被吓到了,自我出现时你可一句话都没说呢,是不是吓哭了?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的,谁让你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呢。”

容娴被这人的嘴贱给气乐了,她心里暗暗琢磨,难怪当初清波要派人追杀云游风,还给云游风下毒,实在是这人嘴太贱了。

院中打成一团,容娴觉得自己干巴巴站在这里有点尴尬。

她就是个活靶子,站在那里便有人抽空攻击。

虽然被人保护的密不透风,但凡是都有意外不是,若云游风等人一个疏漏,她真被人砍过来,她是暴露了自己回击敌人还是默默承受?

容娴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柔弱的手,似模似样的感慨着,她只是一个没有丁点武力的大夫而已,还是躲好了别给人添麻烦最好。

沉吟片刻,容娴转身朝着昏倒在地的铃兰走去。

她来到铃兰身边蹲下身,慢条斯理的为铃兰把了把脉,见到这人内脏被魔气镇伤昏了过去,取出银针快速为她稳定好伤势,又将疗伤丹塞进铃兰嘴里。

铃兰的伤势不重,还是别躺着了,起来给其他人分担下火力。

“容娴,你在作甚?”云游风眼角的余光见到有月卫突破防线朝着容娴攻去。

他急忙挥刀将人挡住,这才抽空去看容娴有没有伤着。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容娴那个死丫头竟然淡定的为人疗伤!

云游风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刀一偏,差点被月卫给砍伤了。

容娴按着铃兰伤处的指尖灵力闪过,她侧头朝着云游风理直气壮道:“游风没看见吗?我在给铃兰师姐疗伤啊。”

云游风气得吐血,一招不慎被月卫给踹在了腹部,倒飞到了容娴身边。

容娴垂眸看着倒在面前的云游风,面无表情道:“游风也需要我治疗吗?”

云游风抽搐着脸皮低吼道:“你别作死,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掌心在地上猛地一拍,直接飞了起来,朝着迎面而来的月卫纠缠在了一起。

这时,铃兰便白着脸醒了过来。

容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漫不经心,一脸惊喜的说:“铃兰师姐,你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铃兰惨白着脸看去,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别扭的别过脸说:“没事了。”

似乎觉得这样好声好气的不适合自己,她闷声闷气又道:“那些人是抓你的吗?”

容娴眼神一闪,一脸茫然道:“好像是的。”

铃兰哼了一声,推开容娴,自己踉跄的站起身,语气嘲讽的说:“你可真是扫把星,跟你在一起总是倒霉。”

容娴也是服气了,都这么危及的时候,铃兰还有心情抬杠。

她神色无比复杂,然后语气微妙道:“铃兰师姐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自己命格太弱。”

铃兰脸色难看道:“那是你命硬。”

容娴意味不明的发出一个音节:“唔,我觉得师姐说的很对。”

铃兰憋气,容娴命硬能克到她,可不就是她命格弱吗?

并不是!

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没看得人都打过来了!

铃兰握住剑挡住了袭来的掌风,脸色铁青道:“容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扯这些。”

容娴眨了眨眼,一脸纯良道:“可刚才不是铃兰师姐一直在说吗?我一直配合着师姐,也是想让你出口气,唯恐你郁结于心,伤势加重。”

铃兰被气的一口血吐了出来,合着最后都是她的错了?

不等她开口,便听容娴声音满是欣慰道:“淤血吐出来了就好,这样我也不会担心师姐体内留下暗伤了。”

铃兰握着剑的手一抖,恶声恶气道:“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让人佩服。”

而容娴她微微一笑,施施然道:“看来师姐对我有所误解,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铃兰憋气,她一剑划过,剑气将半空中的月卫逼了下去。

她侧头朝着容娴吼道:“你能闭嘴吗?”

容娴眨了眨眼,立刻就应了。

她顺手给铃兰怀里塞了一个瓷瓶,在她手上划来划去。

铃兰:“……你划什么?不知道现在这是要命的时候吗?我没心情陪你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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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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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铃兰呵斥的声音,容娴动作一顿,扯着铃兰的手不放,又坚持不懈的划着。

铃兰脸一黑:“你哑巴了?有话就说,这紧要关头谁有空琢磨你在写什么。”

容娴闻言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疑惑道:“可刚才师姐不是让我闭嘴吗?”

她停顿了下,似模似样道:“师姐你这么善变,会让我很难做的。”

难做你个混账!

铃兰额角的青筋蹦了蹦,差点没控制住将剑砍向容娴。

最后还是她的错了?

眼看铃兰要炸,容娴识趣的转移话题道:“这是我炼制的疗伤丹,铃兰师姐拿着备用吧。”

说完,快速的朝另一边跑去,好似怕铃兰拒绝一样。

铃兰握着瓶子的手一紧,喃喃道:“别以为靠这点儿小恩小惠就能让我放弃师弟。”

远处,阿柒见到自己的人全部被拦住,脸色一沉,沉声喊道:“清波,动手。”

话音落下,沈久留等人脸色微变,只见四面八方数十道黑衣人冒了出来,他们全部遮着脸,周身的气息阴森冷酷,露出的那双眼里满是血腥。

容娴眯了眯眼,眸子里凝聚着能将人撕碎的风暴。

是他们。

十三年前石桥涧灭族的凶手。

容娴本以为自己早知道凶手是谁,一直都能平心静气,可真当她见到这些凶手时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这些人的眼神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没有半分人类的情绪,他们就像被人特意炼制的傀儡,死板机械又残忍强大。

郁清族长、彩衣……

不行,她不能动手,现在不合适,也没有能力,容娴垂眸掩去了眼里的波涛汹涌。

嘛,郁族灭族的凶手意料之中的出现了,沈久留可以得偿所愿了。

不管是屠杀石桥涧的那伙人,还是放火将石桥涧付之一炬,差点让她葬身火海的人,都该露出尾巴了。

但现在该如何让失去记忆的沈久留意识到这件事呢?

容娴沉吟起来,扫了眼身边的云游风,突然开口了:“我不想见到人命在我面前消逝,但我又不能不为无辜者讨回公道,如今,只能自欺欺人一次了。”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自嘲和无奈,她从袖中拿出一条白绸缎绑在了眼睛上,并收回了神识,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这可是容大夫第一次表露出恶意来,若分寸不对,就会惹人怀疑。

“游风,杀了这些人。”容娴沙哑着声音请求道,但那语气完全不容拒绝。

当云游风看到那些黑衣人出现时,心里咯噔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这些人他比谁都清楚,因为曾经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跟着这些人一起行动,前往了郁族祖居之地。

这时听到容娴的声音,他心下重重一沉,容娴认出这些人了。

容娴的为人任何人都知道,她的手上从不沾人命,对待任何人都温柔友善,这是她第一次要求杀人,也是第一次表现出恶意来。

可云游风不觉得有半点不对劲,佛家有怒目金刚,容娴她即便再没有脾气,也有那难以忘却的过去。

云游风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他听见自己应道:“好。”

然后,他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再有任何顾忌,哪怕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也要杀了这群黑衣人。

这是他欠下的债,终于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当第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时,容娴双手笼在袖中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她蹲下身,任由裙摆被鲜血染红,然后她朝着还剩下一口气的黑衣人问道:“疼不疼?”

那语气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懵懂而好奇的问着她不明白的问题,执着的等待着一个答案,但她没有等到,黑衣人已经断了气。

姒文宁一掌推开面前的月卫,朝着容娴喊道:“容娴,你怎么回事?”

铃兰强撑着伤势与姒文宁背靠背提防着敌人,脸色难看的说:“容娴不对劲,似乎是因为刚刚出现的这些黑衣人。”

姒文宁心里有些难受,她和铃兰认识容娴的时候,这人便是一副温暖柔和仿佛阳光一样的存在,她们从没想过会见到容娴这般悲痛黯然的神色。

是,她们对容娴有敌意的时候也想过这人身上出现这种情绪会是什么样子,但当这种情绪真的出现时,她们才发现接受不了的依旧是她们。

特别是姒文宁,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心底对容娴总有种亲切感。

尽管她千方百计想看这人变脸,但很有分寸,完全不像现在这般。

容娴这个人根本不适合出现这种情绪,这个人应该像九天之上的流云,像庙宇里享受香火的仙佛,高高在上又悲悯柔和的看待着苍生。

没有人忍心伤害她,没有人能狠心破坏她的美好温暖。

铃兰与月卫对了一掌,气血翻腾的退后了两步,喊道:“容娴,你到底怎么了?”

她虽然不喜欢容娴,但也不愿意这人变成另一个样子。

那是一种人类对美好东西的向往,想要永久的留下它,保护好它。

容娴没有回答她们,抬步走向第二个黑衣人,依旧懵懂的问:“疼不疼?”

本只是装模作样的问两句,可血腥味钻入鼻尖,容娴似乎回到了郁族灭族那天。

那是她毫无反抗力,她最弱小,最无助之时。

容娴偏偏脑袋,温声询问道:“疼不疼?”

告诉她疼不疼,当年石桥涧的人都死后,她将所有人都埋葬了,然后徒手刻着一个个墓碑,十指连心,她很疼。

明明只是相处很短时间而已,可她真正意识到那些人不存在后,依旧会有那么点点疼痛。

那疼不重,却依旧不好受。

她想知道,这些人在面临死亡时会不会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向死亡时会不会疼。

沈久留显然也发现了云游风和容娴的不对劲,云游风身上已经被血完全染红,依旧不要命的杀向那些黑衣人,只因为小娴一句话。

而小娴的情绪也很不对,她身上的柔软温和全都不见,只剩下孤寂的茫然和那一声声让人心酸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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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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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绸缎蒙住了她的双眼,她看不见云游风的拼命,也看不到面前的血腥,更看不见朋友脸上的担忧。

别人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情绪,不知道那双本该盛满月辉的眸子此时究竟是何模样。

到底怎么了,小娴到底怎么了。

沈久留眉头皱起,与阿柒的对战也心不在焉了起来,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铃兰受了重伤,游风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再拼下去他会死在这里,许是他们都走不出这城主府了。..

沈久留从怀里取出三长老之前交给他的剑符,剑气灌入其中。

阿柒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汗毛都在叫嚣着危险,危险!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朝着远方逃去,刚刚飞出不远,铺天盖地的剑气化为一柄柄长剑以沈久留为中心,将周围的敌人尽数绞杀。

刚踏进城主府的三长老顺手捉住阿柒,将他的修为封住扔给粉荷,快速的朝着沈久留飞去。

少宗主用了他的护身剑气,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沈久留的情况没有三长老想象的那么艰难,自从容娴在冰室替他解开禁锢后,他炼化了体内留下的庞大灵气,修为增长的很快。

以前与阿柒交手拼劲全力都不一定能逃走,现在已经与阿柒对抗已经可以撑住不败了。

但沈久留现在也顾不上逃走的阿柒,他看了眼被三长老剑气重伤的月卫,握着剑飞快的朝着云游风飞去。

一剑刺中云游风身后袭来的黑衣人,他按住云游风的肩膀制止了他找死的行为,沉声问道:“游风,你怎么这么冲动?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云游风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他眼前一片模糊,意识渐渐不清醒,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久留,将这些人全部留下,一个都不要放走。”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容娴一身白裙染血走了过来,她蹲下身朝着这个被沈久留刺中却还剩下半条命的黑衣人问道:“疼不疼?”

黑衣人眼里满是对生的渴求,声音艰涩的回道:“疼。”

容娴终于得到了答案,她嘴角微翘,轻轻柔柔的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茫然:“原来你们会疼啊。”

原来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会疼,我会疼,你也会疼。

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你死我亡的差距只是因为弱肉强食吗?

是啊,弱肉强食。

人类有时候很温暖,团结友善,温馨美好。有时候又像兽类一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早在一千多年前她就清楚了,跌跌撞撞,到头来寻找出来的答案让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似乎察觉到容娴的恍惚,黑衣人忍住疼痛一跃而起,想要挟持容娴离开。

沈久留一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蹲在地上的容娴头也不抬地拂袖挥去,一根银针准确无误的扎在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浑身僵硬发麻的砸在了地上,除了眼珠子能动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

他懊恼不已,容娴虽然修为不高,但她是个大夫啊,大夫下毒最让人防不胜防了。

“少宗主。”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三长老终于赶到了。

沈久留神色冷冽道:“三长老,帮我抓住这些黑衣人。”

三长老颔首,五指猛地张开,庞大的灵力将所有黑衣人禁锢住,顺手将他们的修为封住。

“三爷爷。”铃兰高兴的叫道。

三长老看到铃兰苍白的脸色,感受到她气息的不稳,脸色一变,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娃竟然受了伤,这简直不能忍。

他指尖弹出两道剑气,剑气化为利剑利落地刺穿两名月卫的胸口,让铃兰应付的格外艰难的月卫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粉荷闯进小院,随手将阿柒仍在地上,快步跑到铃兰面前,关切的问:“铃兰,你受伤了?现在如何,伤的重不重,快盘膝坐下,我为你疗伤。”

铃兰神色一暖,叫道:“师姐。”

她乖乖的盘坐在地上,她清楚,这伤要是不赶紧治,会对以后的修为会有很大的影响。

姒文宁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也盘膝坐着开始疗伤。

另一边,云游风晃了晃脑袋,失血过多加上沉重的伤势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咬了咬舌头,强撑着大刀走到容娴面前,声音虚弱的说:“容娴,黑衣人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容娴沉默了许久,慢吞吞道:“以后,我们恩怨两清。”

云游风脑袋一沉,终于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容娴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游风。”沈久留一惊。

他忙蹲下身去检查了下云游风,发现这人还有气息时心里一松。

云游风呼吸微弱,浑身是伤,这么拖下去可就惨了。

沈久留忙从怀里拿出疗伤丹药塞进他的嘴里,容娴炼制的丹药效果十分明显,丹药入口不过片刻,云游风的伤势便稳住了。

沈久留这才看向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容娴,白绸缎遮住了那双干净的凤眸,他看不出容娴的情绪,只能忐忑的询问道:“小娴,为何……”

为何这般反常,为何逼着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为何游风会因为你普通的一句话失去理智一般不顾生命……

他又太多的为何还没有问出口,便直接被容娴打断了。

容娴声音微凉,好似雪花落在鼻尖一般没有任何温度,她冷漠的说:“不要叫我小娴。”

那是郁修叫的,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沈久留。

沈久留一僵,半晌没有说话。

他清冷的眉眼间尽是茫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懂小娴的态度为何会变化这么大,不明白游风怎么也跟以往不一样。

今夜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而噩梦的根源他却不明白,他就像处在迷雾中,茫然不知所措。

容娴绕过他,慢吞吞的走到被禁锢的黑衣人面前,没头没尾的问:“还有谁?”

黑衣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容娴唇角弯了弯,语气温软轻柔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师叔。”

黑衣人僵硬了片刻,扯下面罩,声音干哑的问:“你何时认出我的?”

容娴摩擦了下手腕上的珠子,云淡风轻道:“刚刚。”

“不可能。”清波下意识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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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复发(为水深陌一万打赏加更)

容娴轻手抚上眼睛上的白绸缎,席地而坐,毫不在意地上的脏污。

宽大袖袍下的手中晦涩的能量以一种隐晦的不为人知的方式波动着,这股力量目光明确的缠上了沈久留,落在了沈久留的眉心。

禁锢剑帝精血的禁制裂开,无声无声。

容娴神情自若,语气不紧不慢的朝着清波道:“我也不想认出你,可即便我蒙上眼睛,依旧能认出你。”

她感慨道:“只能说我们师叔侄感情深厚啊,你隔着面罩,我蒙着眼睛,如此艰难的条件下我们都能相认,这可真是同门情深。”

清波呵呵,表示老子信了你的邪。

容娴即便被遮住了眼,大概也能猜出清波是何表情。

她有些委屈,明明她是实话实话,清波的气息实在是太好辨认了,那身上背负的能将他拉入地狱、陷入万劫不复的业障也非常人能有。

可清波非是不信,容娴哀叹了一声,装模作样道:“既然师叔不信,那——”

她朝着清波倾了倾身,明明没有任何修为,却让清波感到一股压力。

“——你知道吗?十三年来,我每每在梦中都能见到那些人。我不知道他们的长相,但却记得那些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他们残忍狠辣,周身飘荡着一层浓重的血气怨气。我总在想,那些人为何还没有遭报应呢。”

她朝着清波身边的黑衣人抬了抬下颌,轻笑一声,说:“我知道,你是青二对吗?你们瞧,用眼睛看你们时,我并未认出你们。”

她缓了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但是蒙上了眼睛,你们身上那股令人恶心的气息太明显了,就算在黑暗中,我依旧能认出你们,即便隔了十三年,有时候眼睛可以欺骗人,但感觉却不会。”

嘛,容娴临时想出来的理由清波信了。

容娴眨了眨眼,莫名觉得有点忧伤。

然后,她感觉到清波那更为灼热的眼神。

“郁族余孽。”清波一字一顿道。

沈久留猛地抬起头,握着剑的手一紧,脸色一片空白。

沈久留脑袋嗡嗡作响,郁族余孽这四个字太熟悉了。

以前是说他的,这次说的确实小娴。

他之前便怀疑小娴跟他是同族,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了。

而从清波和小娴的对话中他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清波等人便是当年灭族的凶手。

这些黑衣人都是他的灭族仇人!

难怪小娴看到这些人时情绪那么不对劲,难怪她会让游风杀了这些人。

沈久留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看着清波等人的眼神满是仇恨。

他没有记忆,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梦中每每出现的血腥哀嚎却让他难以忘怀。

是面前这些人,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他们毁了他的家,杀了他的亲人,又让他遗忘了所有的记忆,让他承受了十几年的噬心之痛,沈久留双眼慢慢蒙上了一层血红,手中的剑翁鸣作响。

三长老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沉声喝道:“少宗主,醒来。”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在神魂深处响起,沈久留身体一震,眼里的血色全部褪去,额上冷汗涔涔,差一点他就入了魔障。

“多谢三长老。”沈久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长老郑重的教诲道:“少宗主,不要一时钻了牛角尖,曾经的苦难只为磨炼你变得更优秀。别被负面情绪控住你,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清凌凌的眸子看着那些黑衣人,耳边似乎能听到亲人的痛苦哀嚎,他喃喃道:“三长老,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唔。”

他胸口一疼,久违而又熟悉的噬心之痛又席卷而来。

我郁氏后人承守护之职,若有一日子孙后辈监守自盗,便日日承受噬心之痛,至死方休。

沈久留闷哼一声,猛地将剑插在地上,扶着剑半跪着,那一股股尖锐的疼痛让他恨不得将心挖出来,他满脸痛苦的喃喃:“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吗?”

容娴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笑意,手中的能量瞬间消散。

她的动作隐秘非常,谁都猜不到沈久留的诅咒复发是容娴动的手脚。

她撑了撑脑袋,漫不经心的想,是时候取回她寄放的宝物了。

“少宗主,少宗主?”三长老一慌,少宗主这是犯病了吗?

他眼里满是疼惜,这种痛苦只能靠少宗主自己撑过去,别的人谁都帮不上忙。

三长老掌心贴在沈久留背上,柔和的灵力涌入沈久留的经脉,希望能缓解沈久留的痛苦。

还在疗伤的铃兰听到沈久留的动静,猛地睁开眼睛。

她推来粉荷强行中断了疗伤,直接被灵气反噬,一口血吐了出来。

铃兰此时顾不得自己,她扑到了沈久留面前,颤抖着声音问:“师弟怎么忽然又变成了这样?这段时间不是好好地吗?”

粉荷忙扶着她说:“铃兰,少宗主有三长老在,你的伤不能耽搁了,再这么下去会损了你的根基的。”

铃兰没有应声,她看着沈久留痛苦的模样,恨不得以身替代。

粉荷实在劝说不动,直接动手将人打晕,又继续为她疗伤。

她们的动静有些大,可容娴没有半点起身解救沈久留的意思,她注意力依旧在清波身上,幽幽的问:“还有谁?”

清波冷笑:“只有我们。”

对于他的冥顽不灵,容娴没有任何气恼,她很认真的指出破绽道:“你说谎,当年杀人的确实是你们,但还有一拨人,起码放火的是法修。”

清波没有吭声,显然他并不准备将另一拨人暴露出来。

不是什么盟友约定,也并非他多么高尚,他只是想看着容娴痛苦,看着她因为暗中的敌人惶惶不可终日,只要想想便觉得愉快。

容娴心神一转便清楚了清波的打算,她嗤笑一声,凉凉道:“既然你不愿意说,便不用说了。我能认出你们,也定会认出他们来。”

说罢,也不再理会清波,缓步朝着沈久留走去。

她来到沈久留面前,微微蹲下身,眼睛上的白绸缎依旧没有摘下来。

她听着沈久留压抑的痛哼声,语气轻柔的问道:“很痛是吗?”

第084章 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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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一波波折磨着他的神经,但沈久留死死咬住唇没有出声。

他仰着头看着容娴那显得冷漠的脸庞,只觉得一种比噬心之痛更折磨人的情绪让他难受。

感觉到沈久留的痛苦,容娴被绸缎遮盖的双眼里有如流星一般的光芒一闪而逝,可是太快太快,这凡尘没人能捉住流星的光,更何况这光还被掩盖住了。

噬心之痛,沈久留忍受了十三年。

当初禁锢剑帝精血的禁制只能维持十年,可十年后的她还在忙着积攒功德洗刷业力,没有办法引沈久留离开圣山。

当她有能力后,已经是十三年后,多出来的这三年间禁制已经封不住剑帝精血。

而剑帝精血这三年逸散出来的能量也将沈久留的天赋改造的更强大,沈久留的未来也更高。

容娴不清楚这是不是沈久留想要的,但沈久留的命因剑帝精血而存在,他所遭受的一切也都因为剑帝精血。

当她取走剑帝精血,沈久留便解脱了。

容娴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以后你再也不会疼了,所以这次我想让你多疼一些,你记着这些痛苦,是你忘记一切的惩罚。你爹、彩衣姑姑、辛婆婆……你忘了他们,忘了自己的姓,忘了自己的名。”

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缥缈的悲凉:“郁修,你把不该忘的全部忘了。”

郁修!

这个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一次又一次的名,再一次出现却是从容娴的口中。

那是他的名吗?是在唤他吗?

容娴没有给沈久留开口的机会,她右手从袖中伸出,食指按在沈久留眉心的朱砂痣上,晦涩的能量将两人包围住:“郁修,不要抗拒我。”

不要抵抗,我只是取回寄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取走了以后,你我便都轻松了。

没错,容娴就是这么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回被世人追逐的东西。

沈久留身后,三长老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讶,这小女娃竟然是少宗主的同族!

没等他说什么,他为平复少宗主诅咒的灵力被这股能量隔开。

竟是将他排斥在外了?

三长老惊讶的撤掌,站起身为二人护法。

他没有怀疑容娴,他能感受到这女娃娃身上平和温柔的气息,所以他很甜的选择相信了容娴。

但他却不知道,容娴身上的气息之所以柔软温和,是因为她身上有生机勃勃的木灵珠和包容温润的水灵珠。

沈久留被这股力量压制,一动也动不了。

他没有任何抵抗,脑中只剩下容娴叫他的那一声‘郁修’。

他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小娴对他说了什么。

那被雷声掩盖的,分明是一声‘郁修’。

跟梦中的女孩一样,那一声声郁修叫的是他,唤的也是他,可他却不记得了。

就像小娴说的那样,他忘记了一切,那些高兴的痛苦的回忆,都被他忘得干净,他将亲人朋友全部抛在了过去,他面对仇人一个不识。

沈久留紧闭着眼睛,眼角有些红,清冷的眉眼里满是痛苦。

但容娴看不见,或者说容娴并不在意,她只是为收回剑帝精血施行一个不被任何人怀疑的计划罢了。

不管是月卫的出现还是云游风的拼命,不管是清波这些凶手的自投罗网还是在沈久留面前揭露身份,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将这些棋子一个个摆放在合适的位置,由着他们挥出合适的作用来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容娴也是人,也迷茫过,但她从未被感情左右过。

感情是最不可控的,所以在那些凶手出现时她会疼,会难过,但这些都影响不了她的布局,也不值得她放弃一切。

容娴努力将剑帝精血最后一部分收回,她心脏跳动地一次比一次快,一股渴望从心底涌出。

剑帝精血想要取回自己的一部分,想要变得完整。

容娴心下一动,调动了一部分剑帝精血的力量,这股力量顺着她的食指涌入沈久留眉心,那窝在朱砂痣里的精血似乎受到了召唤,终于颤巍巍的挪动了。

就在这时,容娴周身的灵气化为一股股丝线穿过沈久留的心脏,那些晦暗的诅咒之力顺着丝线迅钻进容娴的体内。

诅咒之力由剑帝精血衍生,容娴催动剑帝精血的靠近让诅咒之力像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迫不及待的朝着她体内涌去。

然而那并不是食物,而是牢狱。

木灵珠感受到污秽的气息,本能的大神威将诅咒之力死死压制住,不让其有半点兴风作浪的机会,完全没有让容娴有半点费心。

可三长老见到这一幕,怔愣了起来。

他不知内情,只看这诅咒的力量从少宗主的体内窜进了这女娃娃的体内,心情复杂不已。

他无比感慨,没想到这小姑娘解决少宗主诅咒的办法是将诅咒转移到她的身上,如此为他人牺牲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

这女娃娃是个好人啊,大大的好人啊。

若今后由这女娃娃承受痛苦,他也于心不忍。

三长老想上前一步打断她施法,容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绸缎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不动声色道:“前辈想做什么?”

难不成这人现了她的小动作,现在要打断她?

容娴眯了眯眼,危险之意悄然散开。

三长老踟蹰了下,温声劝道:“小姑娘,我知道你与少宗主关系密切,但你将少宗主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此后你便要替少宗主承受痛苦,噬心之痛不是你能受的起的。”

容娴一懵:等等,你在说啥?

三长老看着那灰色的力量尽入容娴体内,忧心忡忡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号,我知道容大夫悬壶济世,兼济天下苍生。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以身替代少宗主受了这诅咒,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容娴周身的危险瞬间消失,她这回听懂了,合着三长老是以为自己在舍身救人?

容娴沉吟起来,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她装模作样道:“前辈不必再劝,我与郁修同出一族,他乃容族少族长,他的康健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停顿了下,她语气义无反顾道:“为了少族长,为了容族的未来,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前辈不必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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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计划

三长老沉默了下去,他若真想要阻止容娴肯定是可以的,但他的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出去。

昊天仙宗需要一个健康的少宗主,而这也是容娴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三长老退后了两步,别过头不再去看。

随着诅咒之力的离开,沈久留感到了久违的轻松,身心一松,忍不住睡了过去。

容娴指尖灵力一动,一滴金色的血液从沈久留眉心钻出,刚浮出朱砂痣的一瞬间便顺着她的指尖钻入心脏,速度快的除了容娴外,谁都没有发觉。

两部分剑帝精血迫不及待的融合碰撞让她气血翻腾,一口血涌出喉咙。

容娴猛地收回手,从袖中拿出帕子捂着嘴闷声咳嗽了几声,淡金色的血液浸湿了帕子。

虽然因为剑帝精血的冲击受了内伤,但容娴的心情很好,十分的好,被绸缎遮盖的眉角眼梢全是愉悦,剑帝精血在隔了十三年后终于再次完整了。

耐心等了十三年,她完成了无数人上万年的追逐,她当然有理由高兴,也有理由自傲。

她想要快活的笑出来,但时机不对,可硬憋着显然不是她的作风。

容娴理着衣袖,嘴角上扬,周身气息愉悦极了。

她朝着三长老假惺惺道:“沈久留此后不会再被诅咒困扰,我的术法十分成功。”

她装模作样的舒了口气,仰天喟叹道:“这可真是上苍眷顾啊!”

唯有她得到这一份殊荣,得到这一滴剑帝精血。

三长老心情更是复杂,没想到这姑娘对少宗主的情谊这么深厚,以少宗主之喜而喜,以少宗主之忧而忧。

三长老抹了把脸,有些悲哀的想着,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可惜了。

容娴没理会三长老莫名的伤怀,她抒情完后,心里舒坦多了。

掌心火焰一闪,帕子化为灰烬消失。

容娴这才站起身,身形踉跄地晃了晃。

唔,刚才专心致志寻回剑帝精血,蹲太久腿麻了。

随即,她便被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扶住:“容大夫,小心。”

三长老担忧的看着她,心想着容大夫肯定受了很大的痛苦,不然怎么连站都站不稳。

容娴侧头朝着三长老颔首表示感谢,然后说道:“前辈,久留以后不会再承受噬心之苦,您带他离开吧。”

之后,便是剑帝精血现世搅动天下风云的时候了。

以她为饵,将一千六百年前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是的,容娴早就计划这一天了,从十三年前被逼自爆以后。

无心崖是她的地盘,有魔主天位和狴犴魔狱加持,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人背叛她,但偏偏她被人背叛了。

那些叛徒看她的眼神不是对权势的欲望和渴求,反而是刻入骨子里的恨意。

为何会恨她?

恨意的产生无非就那几种可能,容娴想了许久,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自己曾经杀过他们的亲人朋友。

但自从当上魔主以后,她除了忙着修炼外,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镇压狴犴魔狱了。也就是说,她当上魔主后,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当然,喂了阿金吃的人不算,那是蛇杀的,跟她没关系。

那么时间只能往前推,在她当上魔主之前。

而她当上魔主前,唯一杀人的时间也只有为容家报仇之时了。

这个猜测在寒溪无意间发现一名背叛者并发现那人神魂有异,对那人搜魂后才确定了下来。

是一千六百年前那为各家族宗门牵线的神秘势力还有人存活。

那个势力死灰复燃,将当年的漏网之鱼一个个用秘法转生送到了她身边,筹谋了几百年就是为了她手上的神器。

可惜了,在他们以为会成功的那一刻,她自爆了,他们功亏一篑。

而她活了下来,那些人却暴露了。

接下来,便是她礼尚往来的时候了。

为了感谢那些人,她会让寒溪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挫骨扬灰,拉入地狱。

容娴绸缎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寒意,一瞬即使,谁也没有发现。

“前辈,族长临死前都放心不下久留,我不能让他出事,以后,麻烦您多照顾他了。”容娴语气诚恳的请求道。

她不想与沈久留为敌,之后的风波她也不想见到沈久留。

不管怎么说都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就将人给宰了。

毕竟他们的立场天然对立,昊天仙宗不会放任天下大乱,而她却非要这世间乱起来,乱了才好布局。

三长老不知道面前这位在他心中印象非常好的女娃娃,脑中已经划过了无数种天下大乱的计划,他还在不忍这个温柔的人因诅咒而饱受折磨。

少宗主有宗主为他压制痛苦,可这女娃娃却只能自己扛。

三长老语气莫名有些沉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活了几千年了,容娴是他人生中见过的最温柔的一个人,他实在不忍心见到她承受痛苦。

嘛,三长老到现在还很甜的以为容娴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他的少宗主。

一起回去?那只能是圣山了。

容娴双手抄进袖中,后退一步,拒绝的姿态十分明显。

在她还没有胜过沈熙的实力前,她可不想出现在圣山这个旧地。

容娴心里波澜不惊,嘴角弯起一个柔软美好的弧度,装模作样道:“前辈,我不能走,那些屠杀郁族的凶手我还没有找齐。”

她幽幽叹道:“久留既然已经忘记了所有,就让他轻轻松松没有负担的活着吧。他姓沈,叫沈久留,而不是姓郁,叫郁修。他承受了十三年的噬心之痛,已经够了。”

她转身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步伐缓慢却坚定:“前辈,他以前没有背负起这么沉重的包袱,以后也不用背负,那些记忆挺痛苦的,忘了也是福,我总不忍心看他沉浸在痛苦中。久留久留,人间难留,这里……不属于他。”

郁氏一族只剩下沈久留一人,当年因为神器之事让石桥涧暴露出来,郁族全族皆灭,她欠下的因果她只能偿还给沈久留。

她不能让沈久留出来坏事,也不能让沈久留无故丧命,待在圣山好好修他的仙是最好的选择。

在那里有沈熙看护,沈久留是最安全的。

容娴丝毫没有自己欠下的因果却甩给沈熙的负担,反正沈熙还欠她一个承诺,只要他保护好沈久留就算了了。

第086章 离开(求月票)

当然,沈久留若自己不愿意回圣山,她也没辙不是吗?

哪怕是意外跳入棋盘的棋子,也只能被掌控,容娴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差错。

声音渐渐远去,容娴的身影也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

三长老没有拦着容娴,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孩子的选择。

他扶起地上睡得香甜的少宗主,看着这孩子眉眼间的轻松,只觉得眼睛一酸,低声说道:“少宗主啊少宗主,你如今的轻松是因为有人替你背负了所有的重担换来的,你可知那人承受了多少。”

那丫头身上的气息那么温暖干净,即便仇恨也不能改变她。

三长老见过太多的人因为仇恨变得再也不像自己,但那丫头不同,她的心依旧干净,她的手也没有染上半点血腥。

她太温柔了,温柔的没有任何人舍得伤害她。

三长老忽然想要向上天祷告,希望这世间给予那孩子的善意能弥补那孩子给予所有人的温柔,这样才不至于让人惋惜那人的一身风华气度。

上天:呵呵!

三长老他老人家至今为止,依旧很甜很甜的认为容娴她是个舍己为人的好孩子。

三长老转头看向那几个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怒火,他一掌挥出,无形的剑气朝着清波等人刺去。

就在这时,另一波黑衣蒙面人出现了。

他们的装扮跟清波等人一模一样,气息相似却有些差别,而且他们之中竟然有人的修为与三长老相当。

三长老神色一凛,抱着沈久留来到铃兰等人身边,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出手,只是从三长老的剑气下救了清波等人,又飞快地离开了。

三长老了然,这群人应该是与清波等人合谋的那波人。

他想去追,又担心对方调虎离山,直接将自己的弟子们一窝端了,最后只能遗憾的罢手,守在一旁为几人护法。

再说容娴,离开紫薇城后,曲浪的身影已经跟了上来。

她随手扯下白绸缎,挑眉问道:“他们行动了?”

曲浪道:“尊主料事如神,他们已经将清波等人带走了,城主府内的曾水夫人也不在了。”

容娴凤眸危险的眯了眯,冷声问道:“看出是哪方人了吗?”

曲浪垂下脑袋丧气的说:“属下无能,那些人中有高手,属下并未探知到他们是谁。”

容娴没有责怪他,反而玩味一笑:“在凡俗中修为这般精深竟然还没有被圣山接引走,真是太有趣了。”

随即,她神色郑重的吩咐道:“找一处隐秘安全的闭关之所。”

曲浪会意,快速引着容娴朝着荒林深处的一个巨大树冠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了大树前,抬头看着树冠上隐蔽的树屋,容娴满意的点点头。

她从这里来来回回的次数也不少了,却从未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小屋,确实够隐蔽的。

“你去吧,跟在寒溪布好局。”容娴不咸不淡的吩咐了一声,身形一晃便进到了树屋。

地面上,曲浪脸色有些苍白,若他刚才没有听错,这位大人直呼寒溪尊者名字了。

而且这些年她吩咐的事情所做的布置寒溪尊者也会完美的执行下去,再加上某些传言,那这位大人的身份是谁,可想而知了。

曲浪抱头呻吟一声,他不是没猜过,但每次都自我否定了,毕竟在他们魔修心里,息心尊主已经被魔鬼化了,怎么凶残血腥怎么来。

突然见到一位很可能是魔主的人,但这人偏偏温柔善良,还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顿时所有想法都飞了。

压根就不能相信,好么。

魔主改邪归正跑去当大夫济世活人了,这话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那可是一个人杀得整个凡尘血流成河、道统断绝,且力抗整个正道的凶残大魔头啊。

偏偏魔主真不务正业跑去当大夫了。

对,没错,你们说的那位大名鼎鼎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的大夫就是我们凶残狠辣的魔主

救命,三观都被刷新了好几遍。

曲浪在原地从天黑纠结到天亮,最后实在没忍住,跪在地上喊了一句:“属下拜见尊主,见到尊主平安无事,属下心中甚喜。”

表达完心中的感情后,曲浪为大树布了一道隐蔽禁制,这才忙道:“属下不打扰尊主了,属下告退。”

话音落下,人已经化为一团黑雾朝着远方飞去。

树屋内,已经换下染血的衣服正闭目疗伤的容娴嘴角翘了翘。

她在曲浪面前不再掩饰也是因为曲浪跟着她这么多年了,对她的身份定然有一定的猜测,而且曲浪为人十分衷心,她也愿意用信任回报这份衷心。

收敛心神,容娴面前漂浮着木灵珠和水灵珠。

熟悉的能量将她包裹在内,舒适而又轻松。

这次的内伤并不重,不到两个时辰,容娴被剑帝精血冲击出的内伤已经痊愈。

她这才将心思放在被她镇压的诅咒之力上,诅咒之力历来都是最神秘的,而且一般除了下咒本人外,别人很难解开。

容娴习医以来,也见过几种诅咒,也曾细细研究过,最后发现诅咒竟然是另一种与灵气不同的能量体。

她虽然不太懂,但却隐隐意识到,有神器木灵珠的存在,她并不需要担心诅咒之力会给她带来伤害。

随手拨弄着诅咒之力,刚想将其毁灭,动作却猛地一顿。

容娴眯了眯眼,将诅咒之力收回体内镇压着。

她刚才忽然心血来潮,觉得诅咒之力在未来某天肯定能用上,她一向比较重视这种冥冥之中的直觉的。

将这件事放下,容娴从树屋上跳下来,看了看漆黑的天色,仔细辨别了下方向,不紧不慢的朝着石桥涧走去。

半个月后是郁氏一族第十三个忌日,为了庆祝今年她与沈久留的重逢,她决定回去瞧瞧,给郁清族长上炷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各大势力时间,好让他们好好消化剑帝精血出世的消息。

容娴心情愉悦的朝着石桥涧走去,完全不理会整个天下会乱成何样。

想到她留在城主府房间内的竹简和丹方,容娴啧了一声,昂起头带着小雀跃道:“我果然是个坏人。”

第087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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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崖,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时,冷凝月完全惊讶不已,阿柒竟然被昊天仙宗的人给抓了,连一队月卫都全军覆没。

昊天仙宗,都是昊天仙宗!

冷凝月眼里满是冷意,没有了狴犴魔狱,昊天仙宗算什么东西。

以往昊天仙宗这群伪善的小人扯着狴犴魔狱的大旗没少压制无心崖,如今狴犴魔狱都没了,他们还想作威作福,还真是认不清情势。

如今可不是息心掌权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容忍昊天仙宗指手画脚。

冷凝月的目光看到下方一排排属下,神色扭曲了一瞬。

她现在根本指挥不动这些人,即便她登上魔主之位,这群人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冷凝月年纪尚轻,完全不明白这些无法无天的魔修哪里是忌惮所谓的魔主啊,他们忌惮的一直都是狴犴魔狱与天地业位。

没有了狴犴魔狱,也就没有了天道加持的魔主天位,冷凝月只是个普通的魔修。

而无心崖内的魔修那才是真正的老妖怪,他们能受冷凝月所控才是荒谬。

冷凝月死死握住拳头,尖利的指尖将手心刺破,但那滴血还没有落到地上,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逐。

“左护法,你带一队月卫与本座离开无心崖救人。”冷凝月朝着左护法冷声说道。

她虽痛恨这些魔修不识抬举,但本能的她不敢招惹那些不将她放在眼里的魔修。

一旦有需要,她想到的一直都是最好使唤的左护法,即便她一直都看不透左护法那人。

左护法轻轻垂眸,神色平和而圣洁,他恭敬的说道:“是,尊者。”

冷凝月的脸又扭曲了下,这该死的‘尊者’,即便她成为魔主,这群人依旧不会称呼她为尊主。

冷凝月冷哼一声,化为一道流光朝着无心崖外飞去。

直到冷凝月走远了左护法才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冷凝月永远也不会看到的敷衍和兴味,仿佛看着一只胡闹的小丑一样。

他嗤笑一声,带着五位月卫跟了上去。

唔,跟着这个蠢货起码还有好戏看,比呆在无心崖有趣多了。

与此同时,正在石室闭关的沈熙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他扫了眼无心崖的方向,微微瞌目,身形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不见。

紫薇城城主府,沈久留醒过来感受到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念头也无比通达,细细一探究,这才发现以往盘踞在心脏的灰色力量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摸摸眉心,触手十分普通,完全没有往日那厚重沉闷的感觉。

沈久留想了想,伸手凭空一握,一把锋锐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光洁的剑身映出他俊美出尘的脸。

他的目光落在眉心之上,那艳丽的红痣除了暗淡些外,并无其他不同。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体内的灵力涌向眉心。

然后——风平浪静。

沈久留一呆,手中的剑差点掉下去砍了他的腿。

但沈久留没有任何后怕,他心里涌出无限欣喜。

折磨了他十三年的诅咒解除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承受到噬心之痛了!

想到昏睡前小娴那温柔的声音,沈久留立刻走下床去找容娴。

他刚走出房门,迎面便看到三长老。

沈久留眼睛一亮,快步上前问道:“三长老,您有见到小娴吗?”

三长老语气沉重的说:“她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那女娃娃会去哪里,真是太让人担心了。

“离开?那小娴何时回来?”沈久留刚醒来有些不清醒的问。

三长老淡淡的说:“这里又不是她的家,她怎么可能会回来。”

沈久留瞳孔猛地一缩,这才意识到三长老说了什么。

小娴离开了,在他昏迷的时候。

沈久留只觉得心头酸涩委屈,不明白小娴为何要离开。

她治好了他的身体,他们约好一起回郁族,一起去圣山的……

沈久留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游风和铃兰如何了?”

三长老也没有隐瞒他,直接回道:“铃兰那丫头最多修养两天便没事了,姒姑娘陪着她。至于云小友,他还没有醒。他伤的很重,但最迟明天便会醒来,不用担心。”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已经让粉荷连夜带着阿柒和月卫去了宗门据点,由他们押送魔修回圣山。”

沈久留点点头,并没有惊讶阿柒被三长老抓住这件事。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冷:“清波他们呢?”

“被另一拨人救走了。”三长老脸色十分难看:“那些人中有一人与我修为相当,他们与清波是一伙的。”

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除了圣山外,这凡尘究竟何时出现了一位这么强大的修士,还瞒过了圣山的接引留在了凡尘。

三长老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阴谋,有人千方百计隐藏自己修为瞒过圣山想要做什么?这样的人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在他没有发现的暗处,这样的人呢还有多少个?他们有何阴谋?

用一个词来形容三长老现在的状态,那就是细思恐极。

沈久留垂眸,神色清冷问道:“小娴走之前有说过如何安排的吗?”

那些黑衣人是小娴认出来的,人也是她让游风留下的,他想知道小娴是否有别的安排。

三长老想到容娴离开时的背影,洒脱而温暖,又坚强的仿佛什么都打不倒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她没说,直到走出城主府,她眼睛上的白绸缎都没有摘下来,也没有再注意那些黑衣人。”

沈久留紧紧攥着拳头,眉眼全是冷冽:“他们逃不掉的。”

他没有忘记小娴认出那些人时说过的话,她说她不想见到人命在她面前消逝,但她又不能不为无辜者讨回公道,最后小娴只能自欺欺人的蒙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小娴离开时没有多说一句关于那些黑衣人的安排,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吧。

她心性纯善,一时冲动让游风杀了那些人,但等理智回来的时候,许是后悔了。

她下不了手,却也不愿意放过那些人,最后只能一言不发的离开。

但小娴下不了手他却可以,他绝不会让仇人继续逍遥法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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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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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久留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格外强势:“三长老,清波等人的消息我会派十剑收集,您现在该做的是带领宗门弟子,追捕魔修。”

三长老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恭敬的应道:“是,少宗主。”

十剑共有十人,是少宗主的亲卫和影子,少宗主这是第二次动用十剑。

第一次是在圣山,外人入侵刺杀少宗主,十剑出动却没有抓回人来,被宗主召回重新训练。

如今追寻清波等人,便是第二次了。

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少宗主已经开始成长了。

但三长老却不知道,十剑出动的这两次,追捕的却是同一波人。

沈久留没有理会三长老的感慨,他回到房间梳洗完后,便来到了云游风的房间。

他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他希望能在云游风身上找到答案。

来到床边坐下,沈久留定定地看着昏迷中的男人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们是朋友,也是兄弟。昨天小娴不对劲,你也不对劲。游风,我希望你醒来以后能告诉我原因。”

小娴不对劲的原因他清楚,毕竟没有人能见到仇人还心平气和的,但游风就让他意外了。

因为小娴的一句请求,他没有去阻止去说服,反而不问因由的去执行,他绝对没有记错游风当时的眼神,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让人心惊。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即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这就是游风当时的态度。

为何?

他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没有人喜欢被隐瞒,特别是那种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感觉就像被在意的人完全排斥在外,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沈久留深深地看了眼云游风,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隔壁是铃兰的屋子,云游风还没有走近便听到铃兰与姒文宁的声音。

“文宁,你说容娴去哪儿了?她昨天差点没吓死我。”铃兰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说。

床边,姒文宁端着热水递给她,没好气的说道:“我才认识容娴几天啊,怎么可能知道她去了哪儿。”

虽是这么说的,但姒文宁还是担忧的皱了皱眉,昨天那人的情绪明显不对,后来又孤身一人离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铃兰小口小口的抿着水,也有些担心的说:“现在清波那些人都逃走了,容娴孤身在外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你说她好好一个大夫,哪儿来那么多仇家。”

她伸手将空杯子递给姒文宁,姒文宁顺手接过放在一旁,想都不想的说道:“别忘了那些仇家也是你师弟的仇家。”

铃兰被噎了一下,她也没想到容娴竟然跟久留是同族,她不服气的说:“就算如此,她怎么就不能好好呆着让我们保护呢,脆弱的不堪一击还往外跑给别人添乱,要是被清波那些人抓去怎么办……”

后面的话沈久留没有再听下去,他也没有进去,只是心情复杂的绕着城主府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一直都知道小娴最是讨人喜欢的,只要了解的小娴的人即便不喜欢她,也不会厌恶她。

连一直都有敌意的铃兰师姐都放下成见,一心牵挂起小娴。

可小娴现在到底身在何方。他有很多疑问想问小娴,比如清波为何不让她离开,为何她那么容易便跟青一妥协,是有什么苦衷还是有什么计划……

他也有些话想要对小娴解释,比如昨天铃兰和姒文宁故意针对她时,他不是故意扔下她一人。

只是,铃兰师姐是大长老的女儿,他怕铃兰师姐受伤的原因被大长老知道,然后大长老怕迁怒她。

而后来,他也不是不想安慰她,只是铃兰缠了他一天……

可现在,所有的话都不用说了,小娴离开了,孤身一人,飘然远去。

他不知道这次分离会有多久,但他清楚小娴对他失望了。

因为他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他遗弃了自己的过去。

因为他顾忌了别人,将她独自一人抛下。

沈久留脚步停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小娴的院子。

站在院外许久后,沈久留还是没有进去,他转身走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得知云游风醒来的消息后,沈久留第一时间便来了他的房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躺在床上,云游风痞痞一笑,似乎因为自己猜中了而得意。

沈久留面无表情,周身的气息冷若冰霜,他大步上前来到床边,仔细打量了下云游风的脸色,稍稍松了口气后才坐了下来。

他双手平放在膝前,正襟危坐的姿态严肃非常,那审问人犯的姿态让人一看便觉得紧张。

“说罢。”他干净利落道。

云游风被噎了一下,但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他靠在床上,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十五年前,师父告诉我可以出师了,我兴高采烈的离开,以为能凭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份成绩来,谁知我遇到了一个人。”回忆曾经的不愉快,云游风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他依旧说了下去:“那个人你也见过,便是紫薇城的青二。”

云游风当时并不知青二的身份,也不知那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只是见那人很有意思,修为也不错,虽然寡言少语,但却细心周到。

然后他缠着青二非要与青二交朋友,那时候的他傻得可以,以为你付出了真心,别人便会对你真心,却忘记了人心隔肚皮这句话。

那时候青二似乎在执行任务,每天都神神秘秘、忙进忙出。

云游风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从青二口中问不出所以然后,便计划着偷偷跟着青二去瞧瞧这人到底在忙神秘。

他心底有些委屈,明明两人是好伙伴,为何青二要对他隐瞒。

不料,当他跟着青二来到紫薇城府后,被清波给发现了。

他永远也忘不掉当清波问青二他是谁时,青二那没有任何感情的话——无关紧要的人。

哈,他们认识那么久,到头来竟是无关紧要的人。

然后清波下令让青二抓住他,给他喂了毒控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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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真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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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年,清波一直让他跟着青二等人执行一些任务。

有些任务无关紧要,有些任务却丧心病狂。

他违背不了清波,却在青二有意无意的护持下没有动手。

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事情发生。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肃穆的气氛让云游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久之后,他终于听到沈久留语气沉重的问:“十三年前,屠杀我族人的任务你也去了是吗?”

所以之前你才因为小娴一句话这么拼命吗?!

云游风没有任何辩解,因为这是事情,他满是歉意的说:“我去了。对不起,久留。”

“你杀了谁?”沈久留红着眼眶问,语气无比痛苦。

云游风是他走出圣山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他的仇人。

云游风摇摇头,歉疚的说:“我没有杀任何人,但我也没有救下一个人,久留,我很遗憾。”

沈久留猛地站起身,他紧紧攥着拳头,努力的平静着情绪:“我要静静。”

他相信云游风的话,他说没有杀人便没有杀。

但他一时间很难接受朋友是灭族仇人的真相,即便云游风当时迫不得已暂时站在那个阵营。

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呼吸有些不稳。

走到门口时,他脚下一顿,忽然问道:“小娴认出了你?”

云游风僵着脸道:“认出来了。”

他本来不知道,但那天他倒下时容娴说了那句话后他意识到了,容娴真的认出了他。

“她何时认出了你?”沈久留又问道。

云游风表情空白:“不清楚。”

鬼知道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认出他的,竟然一直忍着不吭声,害得他每次见到人都心虚的不行。

能忍,真是太能忍了。

云游风不得不佩服容娴,见到仇人后还能心平气和交朋友,一声不吭半句不提曾经,还让他半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他第一次觉得容娴真是了不得啊。

云游风在床上默默感慨自己被容娴骗了,而沈久留离开后下意识的走到了容娴的院子。

小院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安静清幽,无声无息,也许是心里作用,他总觉得这个小院很亲切。

沈久留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昨晚的事情发生后,大部分都离开了城主府,只有少数无处可去的侍从留了下来。

而容娴的这个院子没有一个下人,也许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平静吧。

他听到云游风说没有杀他的族人时便已经原谅了云游风,毕竟当时游风也是逼不得已。

不知小娴是不是也因此没有怪罪游风,才会没有芥蒂的和游风交朋友的。

沈久留按耐下乱七八糟的思绪,推开了房门。

入眼所见,让他的脚步猛地顿住,面上一片惊诧。

他来过容娴的房间好几次,但从未见过这幅场景。

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浅浅的呼吸,扑面而来的沉重压抑让人揪心。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小娴的房间每次都明亮的没有一丝阴影,就像她那个人一样,温暖柔和的没有一丝阴霾,何时会出现这么沉重的黑暗。

沈久留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是他错过了,脚步一抬便走了进来。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亮,他这才发现两边的窗户都被厚重的帘子死死地遮盖住,不让光芒透进半分,房间的四角隐隐摆放着几个盒子,十分古怪的摆设在这个房间中却完全没有一丝突兀。

沈久留抿了抿唇,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他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指尖弹出一股剑气,剑气飞过,盒子全部打开,黑暗的房间在瞬间亮堂了起来。

沈久留这时才发现,盒子里装的竟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明亮美丽,却清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这亮堂的没有一丝阴霾的房间跟以往他来的每一次并无不同,但是不对劲,很不对。

明明以前看上去都没有觉得异常,此时沈久留却觉得一股股冷意从房间的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外面艳阳高照,屋内偏偏被帷幔遮住不漏半分缝隙,而后又多此一举的用夜明珠照明。

沈久留环顾着整个房间,觉得这房间就像一层厚厚的浓雾,他站在雾中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沈久留想到之前他逼着小娴出门为木木看病,那时小娴似乎有所顾忌。

他虽然想追根究底,却被小娴给敷衍了过去,当时他并不想小娴太为难,才没有深究,直到青一送上一把伞。

沈久留心下一跳,目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油纸伞上。

这把伞不管是色泽还是棱角,看上去都像是新作的,可它上面却落了些许灰尘。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件事放在它息心温柔的主人身上,以及再看看这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房间上,直接摆明了主人并不喜爱它,甚至故意忽略它。

沈久留走上前,将油纸伞取了下来。

刚拿到手里,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伞上有禁制!

之前这把伞一直在小娴的手中,他见到过却没有重视,只以为是把普通的纸伞。

可现在却意识到这都是他自以为是罢了,城主府的人怎么可能好心的送东西,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哪样没有目的。

沈久留神色凝重的将伞撑开,却小心翼翼的没有触碰禁制。

他沉思了片刻,转身走出了房间。

站在阳光下,沈久留手撑油纸伞久久不语。

他心情是说不出的难受,周身气息冷肃凛冽。

伞内流光转换,禁制被轻而易举的激发了,执伞的人站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这把伞将执伞人与整个世界隔开,外面阳光灿烂,温暖明媚,里面阴冷黑暗,仿佛置身在阴森可怖的地狱。

一股股冷意从伞柄蔓延到人的四肢百骸,似要将人的五脏六腑全部冻结。

这股冷意以伞为中心形成一个屏障,隔开了温度,也隔开了阳光。

小娴握着伞的时候,跟他一样的感受吗?

沈久留苦笑一声,怎么可能一样。

小娴没有他这么高的修为,如何抵挡这强横的禁制,她从拿起这把伞时,便无时无刻不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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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真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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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久留的手死死握住伞,手上的青筋突兀,他在努力的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失控。

他猛地收起伞,任由阳光铺洒在身上。

沈久留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阳光这么温暖。

可小娴却拒绝了这样的光芒,即便在房间也被笼罩在清冷的夜明珠光辉之下。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是从何时开始的?

沈久留身体一僵,他想起来了,是他被清波抓住,被小娴放走以后。

所以小娴的异常很可能是清波搞得鬼。

沈久留朝着容娴的房间走去,步伐仿若千斤重。

他为何会天真的认为清波真的不会对小娴出手,为何愚蠢的一直看不清这些异常,这些异样一直很明显不是吗?

沈久留眸色暗淡,气息有些不稳。

他真的没有看见吗?或者是视而不见。

因为他不敢去深究,他自欺欺人的认为小娴跟以前一样,活得一直很好,这样他便不用自责,不必愧疚……

他是个胆小鬼,一直都是。

沈久留将伞重新挂在墙上,桌边的香炉里还有未烧完的药草,软塌上还放在一本没有看完的医书,书柜前的药箱安静的躺在那里,好像屋内的主人只是出去走走,很快便会回来。

沈久留走到床边,鬼使神差的躺了下去。

淡淡的药香钻入鼻尖,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似乎觉得柔软的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他的脖子。

他伸手在枕头下找了找,抓住了一卷竹简拿了出来。

这应该是记载医术的竹简,小娴爱看医书,医书在这房间内到处都是。

一整个书柜的,软塌上的,如今连床上都放了一卷,看来小娴连睡觉都不忘记研究医术。

沈久留抑郁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他随手打开竹简,轻飘飘扫了一眼。

下一刻身体猛地坐了起来,瞳孔紧缩。

他将竹简拿在眼前,‘诅咒之力’四个字映入眼中,但这并不是他失态的原因,让他心神一震的是后面的五个字——以己身代之。

这五个字表达的意思太明显了,沈久留手一抖,竹简掉在了地上。

“以己身代之,以己身代之。”他失态的喃喃自语,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沈久留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捡起竹简,细细的看了起来。

果然在‘以己身代之’后面有详细备注:诅咒之力除了下咒者之外无解,若要解救被诅咒者,需有一人心甘情愿将被诅咒者身上的诅咒之力引入自己体内,替被诅咒者承受其所有痛苦,在施法期间,被诅咒者不得反抗。

沈久留忽然想起昨日当他承受噬心之痛时,迷迷糊糊间,小娴柔声说道:“久留,不要抗拒我。”

然后,他放弃所有的抵抗,让那人将属于他的痛苦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沈久留紧紧攥住竹简,沉声唤道:“容娴。”

他闭着眼睛,声音轻若蚊闻的又唤了一声:“容娴。”

每念一遍这个名字,他的心便揪着疼。

他们是同族,但他却遗忘了过去,将所有回忆扔给容娴一人背负。

他除了每月复发一次的噬心之痛外,一直安安稳稳的在圣山修行,衣食无忧。

容娴却为了找寻仇人,小小年纪便走遍千山万水。

好不容易见了面,他没有认出她,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为了救他,容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承受了多少苦难,如今又替他承受了让人生不如死的噬心之痛。那个人只是有点修为的大夫,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啊。

她如何能受得住,如何能受得住!

铺天盖地的悔恨与痛苦将他淹没,只一瞬,心口剧痛,沈久留怔怔的跪在地上,猛地喷出一口心头血。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却从未一直无视那人的付出。

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问出那人在隐瞒什么,却偏偏任由那人用漏洞百出的理由骗过去。

到底是谁在敷衍谁,到底是谁骗了谁。

到最后才发现,人永远骗不过的就是自己。

沈久留一抹嘴边的血迹,站了起身。

他面上清冷无波,白袍纤尘不染,周身气息冷冽,眉宇间却分明堆积着千万年的寂然冰雪,这一刻的他仿佛又成了人间难留的谪仙。

他将竹简慎而又慎的收了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那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痛苦,背负了那么沉重的负担一人离开,让他如何安心。

他来到三长老面前,语气不容拒绝道:“三长老,我要去找小娴。”

三长老看着他眼里的坚定,沉默许久后,问:“你知道去哪里寻她吗?”

沈久留抚上胸口,陈旧的荷包静静的贴着他的心脏,他道:“族人忌日将至,小娴定然会回去的。”

他一定要找回小娴,然后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再受到半分伤害。

三长老心里也放不下那个浑身透着温柔气息的女娃娃,他没有任何阻拦道:“如此,你便去吧,我会带着铃兰回宗门的。至于那位姒姑娘,若她有灵根,我也会一并带走。”

这是不准备给自家少宗主留下任何拖油瓶了。

沈久留交代完事情,突然问道:“一个人若忽然再也触碰不了阳光,是因为什么?”

三长老摸着胡须皱眉想了想,回道:“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低级鬼修,他们会畏惧阳光。”

“另一种呢?”沈久留有些不安的问。

三长老语气沉重的说:“另一种是毒。自从沈宗主继任昊天仙宗宗主之位后,唯一一次出手便是在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凡尘忽然出现发生了一场大灾难。

无数凡人一觉睡醒后,走出家门被阳光笼罩的瞬间,如同积雪一样消散的无影无踪,存活下来的人生生被那种恐怖的景象给逼疯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现象蔓延了整个小千界,惊动了圣山。

当时魔主季书和沈熙宗主两人带着各自的属下出山查明原因,在两派损失惨重后才查清楚,暗处有一股势力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们为了寻找这样东西,大范围的给水源下毒,而被下毒的那些城镇村落中的人,便出现了那种诡异渗人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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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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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久留声音干涩的问:“那是何毒?”

“那种毒,叫遮阳。”三长老语气沧桑的说:“魔主和宗主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将那个势力捣毁,将遮阳这种禁药销毁。”

沈久留心里咯噔一跳,脸色也白了下来。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小娴怕是真中了遮阳之毒了。

“……遮阳有解药吗?”沈久留心中焦躁,语气也略微急切。

好在三长老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只当少宗主是好奇了:“没有,若有解药,也不会被列为禁药了。”

沈久留只觉得心中绞痛,他哑声问道:“那些人再寻找什么?”

三长老也没有隐瞒他,毕竟这段秘闻在宗门藏书阁里也能找到:“听说是神器。”

说到神器,三长老又忍不住絮叨道:“一千六百年前,那些人又卷土重来,这次倒没用什么毒,只是听说神器在容家出现,那些人便蜂拥而至,将显赫一时的修仙世家杀得一干净。”

三长老有些唏嘘:“后来容家倒是逃出去了一人,还是容家的嫡系。容家那孩子也是是个能忍的,修炼了六百年后,一举将那些势力全部铲除,凡间血流成河,很多道统直接灭绝了。”

沈久留一怔,隐隐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三长老,容家逃出来那人难道是息心尊主?”

息心尊主的事迹在圣山不是什么秘密,一千年前,她入魔后在凡间杀得天降血雨三天三夜,还以一己之力将前来除魔的正道尽数诛灭,更让人惊恐的是,她扛住了狴犴魔狱的压力。

当时直接就惊动了魔主季书,被季书带到无心崖,之后季书羽化,她才继任魔主之位。

三长老摸摸胡子,说:“正是息心尊主。”

他深深看了眼沈久留,说:“少宗主,当年那个势力卷土重来又被息心尊主杀个干净,所以遮阳的出现可能并非从那个势力流传出的,有可能是当年跟着宗主和魔主一起行动的人。”

以他的洞察力自然不可能真以为少宗主只是随口问问,毕竟‘忽然再也触碰不了阳光’这句话的指向性太明显了,在少宗主不知道旧事的前提下,能问出这种问题,便说明少宗主见过同等症状的人。

三长老脑中第一反应便是遮阳,若遮阳真的再次出现,不管是那个势力重新出现还是无心崖或昊天仙宗内部出现问题,都不是小事。

在狴犴魔狱消失、禁令解除,整个天下陷入魔修盛宴的时机,任何小细节都可能酝酿惊天大祸。

“我明白了,我不会冲动行事的。”沈久留说道。

知道了些许秘闻,沈久留的心情更加沉重。

遮阳背后牵扯的事情更复杂,小娴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他必须尽快找到小娴,庇护小娴再这风浪中平安活着。

沈久留与云游风、铃兰等人告别后,没有半点耽搁地朝着紫薇城外而去。

站在城外分岔路口,沈久留双手飞快结印,杉树花若隐若现的指引着方向。

沈久留心里满满都是庆幸,庆幸他和小娴之间独特的联系,这让他能更快更准确的找到小娴的位置。

沈久御剑朝着杉树花指引的方向快速赶去,半点也不敢耽搁。

另一边,花了两天时间离开圣山的冷凝月和左护法等人堵住了粉荷一群人,看着实力被封禁的阿柒,冷凝月眸子一冷,语气带着她千年前那特有的士族傲慢:“杀了他们。”

月卫瞬间朝着粉荷等一众昊天仙宗弟子而去,左护法身形一闪来到阿柒身边,指尖在他肩膀一点,清冽的气息顺着手指流进体内,所过之处体内那道无形的桎梏陡然消失,磅礴的灵气喷涌而出,迅速涌入四肢百骸。

阿柒握了握手,感受到身体每一寸血肉都充满着力量,神清气爽道:“多谢左护法援手。”

左护法谦卑一笑,将眸子深处的淡漠隐藏了起来,依旧圣洁入故:“都是尊者的吩咐,柒大人不用谢。”

阿柒笑了笑没有应声,抬头朝着冷凝月看去,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刚才的客套疏离完全消失。

“尊主。”他这般叫道。

冷凝月眼里荡着笑意,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她为‘尊主’,这人是她的阿柒。

冷凝月打量了下阿柒,语气担忧的问:“阿柒,可无碍?”

阿柒温声说道:“劳烦尊主惦记,属下无碍。”

冷凝月这才放心了,她的目光转向昊天仙宗的人,神色冷然阴森:“左护法,尽快处理了他们。”

左护法眼神一闪,微微颔首道:“如您所愿。”

他身影一晃便来到了粉荷面前,在围攻着粉荷的月卫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朝着粉荷出手了。

粉荷对上左护法,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绝望。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与面前这人的差距,即便没有这人,她也不是这群魔修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不想被人当老鼠一样戏耍,粉荷右手一扬,一道封禁的强横剑气从天边倾泻而下。

左护法嘴角的戏谑一僵,身形快速躲开。

一旁的冷凝月与阿柒在这股强大的威势下也迅速逃离,那股剑气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们一见到便心惊肉跳,忍不住想逃。

剑气凛冽恐怖,他们要是不躲开,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剑气如同天堂倒流的地狱之火,美丽而强大,危险而华丽。

‘轰’一声大响,月卫五人无一人存活,与粉荷一起的几位昊天仙宗弟子也死无全尸。

这可真是不分敌我啊!

百里外,冷凝月搀着阿柒气喘吁吁,她扫了眼连头发都没有乱的左护法,目光落在了护在粉荷身后的人影上。

“沈熙,你怎么在这里?”冷凝月咬牙问道。

她捏了捏手腕上的小蛇,想要这条蛇帮她阻挡沈熙,但小蛇连动都不动,好似自己真的一条手链。

阿金:我只喜欢吃吃喝喝卖卖萌,不想打架,打架使蛇消瘦。

冷凝月气得半死,很想将这条怕死又没用的蛇掐死,但她指甲都断了,这该死的蛇还好好的。

这可真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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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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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朝着冷凝月彬彬有礼的颔首,语气温和的没有半点敌意,却冷漠的让人心惊:“凝月尊者出了无心崖却不告诉本宗,这可对不住我们相识的近千年时光啊。”

冷凝月阴沉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个男人在某种程度上与息心十分相似,都是同样的冷漠,同样的高傲,又是同样的惹人厌烦。

沈熙见她不答也没有勉强,他轻轻一笑,好似百合花开放的笑容融化了周身的冷淡:“凝月尊者的小动作也太多了些,要知道息心尊主可还好好活着呢。”

冷凝月神色一凛,语气冰寒道:“这就不牢沈宗主操心了,您管好自己的属下便可。”

粉荷脸色苍白的站在沈熙身后,看着不远处的左护法和阿柒没有说话。

有宗主在,她一定不会有事,且魔修竟然敢在宗主面前这么嚣张,真以为他们是息心尊主吗?!

果然,冷凝月话音刚落,森然的剑气轰地炸开,一声嗡鸣剑声像是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冷凝月只觉得在这股剑鸣之后,大脑一片空白,神魂像是被直接攻击了一样痛苦,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在她身后的阿柒更是凄惨,眼睛耳朵鼻子都流出了血。

一旁好似路人的左护法除了脸色不好看外,倒是比这两人的姿态更轻松,他安静的站着,云淡风轻不染红尘的姿态格外超凡。

沈熙饶有深意的瞥了眼左护法,居高临下的朝着冷凝月道:“凝月尊者倒是很有胆量。”

他微微侧头,眼里的冷漠被疑惑覆盖,懵懂的像是刚睁开眼看世界的稚子:“究竟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敢这么跟本宗说话?你以为你是息心吗?”

冷凝月身体一僵,神色扭曲又狰狞,她最讨厌别人将她与息心放在一起对比。

讨人厌的沈熙还在继续道:“没有息心的实力,便不要摆息心的谱,上蹿下跳好似跳梁小丑一样,真是惹人厌烦。”

他呵斥起人来毫不客气,简直是将冷凝月的脸丢在地上狠狠地踩几脚。

但这也不能怪沈熙没有风度,毕竟不是任何人看到自己门下的弟子死于非命都能好声好气。

而且当年仙魔大战一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他隐隐能察觉到,冷凝月在里面可是出了大力的,等他找到宗门内的奸细,铲除了内患,再来攘冷凝月这个外。

“沈熙!”冷凝月气得浑身发抖,但她不敢去跟沈熙拼命,她要是有那个胆子跟实力,早就直接跟息心尊者怼上了,怎么可能会大费周章的算计呢。

沈熙出了口恶气后,这才平心静气道:“希望凝月尊者下次做出决定时能过下脑子,千万别像这次一样愚蠢。”

沈熙他啊,某些时候跟容娴一样气人。

他们高傲,所以他们自负。他们有实力,所以他们自在。

他们看不过眼的又稍有顾忌的就直接出言怼,若被得罪狠了,可能直接就搅得天翻地覆也不委屈了自己,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强者!

而今,沈熙因有所顾忌且又不值当去出手,所以毫不客气的将冷凝月讽刺了一通。

他将蠢蠢欲动的杀意压了下去,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左护法,这人的修为虽然差上息心尊主一线,却也能给他带来麻烦,若没有这人……

沈熙满是杀意的眸子看了看冷凝月和阿柒,带着粉荷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冷凝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又气了她一遭后,带着门下弟子化光而去,一掌轰碎了面前的大石,红着眼睛吼道:“沈熙,你这个混账。”

阿柒心疼的上前安慰道:“尊主别气,气坏了身体该得意的就是沈熙了。”

冷凝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愤怒的情绪,语气软了下来:“好,不过这次能从昊天仙宗手中救出你,也算功德圆满。”

顿了顿,她似乎想要找回被沈熙扫的面子,冷冷的说:“沈熙也不过如此,连与我等过招的勇气都没有。”

阿柒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左护法在心底嗤笑,若非是他,冷凝月早就死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借着三脚猫的修为就像让沈熙放过她,沈熙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正魔两道对峙已久,沈熙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能削弱魔修势力的机会的。

可冷凝月这个蠢货还真以为沈熙不敢对她出手,啧,真不是她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阿柒连忙贴心的转移话题道:“尊主,属下得到消息,剑帝精血在容娴身上的消息暴露了。”

冷凝月神色一滞,眼底像是燃烧了一把大火:“我们走,务必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容娴。”

“是。”

此时,玄华山。

刚刚赶回来的清华真人看到好友送来的消息,忍不住脸色一沉。

“师父,出了何事?”阳明关切的问道。

清华深吸一口气,语气肃然道:“传说中的剑帝精血现世了。”

剑帝精血是什么阳明当然清楚,但这种传说中的神物出现师父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若有机会抢到,他们玄华山定会更强大。

但师父的情绪完全不像高兴,反而是沉重.

阳明疑惑的问:“难道剑帝精血有什么问题?”

清华双手背后,目光锐利凛然:“因为消息上说,剑帝精血在郁族幸存者的身上。”

顿了顿,他补充道:“就是在你小师妹身上。”

“放……”屁。

在师父面前,阳明硬生生将到嘴边的粗话咽了回去,他今天才知道,小师妹竟然是郁族的人呢。

不,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

阳明着急的说:“师父,小师妹怎么可能会有剑帝精血,若有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定然有人造谣,说不定意图针对我玄华山,还望师父明察。”

看到弟子着急的模样,清华忍不住安抚道:“为师当然没有相信,你急什么。”

阳明松了口气,又板着张脸严肃的问:“师父,这消息都有谁知道?”

清华神色满是担忧,他皱眉说道:“所有仙道门派。”

犹豫了下,他又不太确定道:“许是连魔门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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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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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有些坐不住了,从师父的话中不难听出,现在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剑帝精血在小师妹身上了,这简直就是举世皆敌!

“师父,弟子想去找回小师妹。”阳明请命道。

清华并没有拒绝他,反而语重心长的吩咐道:“为师正有此意。若平时为师不清楚你师妹的下落,但如今却很清楚。”

他指尖并拢,一道光团弹入阳明识海中,阳明细细一看,这才现竟是一副地图。

“你师妹定然会去石桥涧,你去那里会等到她的。将人好好接回来,告诉她,她一日是我清华的弟子,便永远是我弟子,无论生何事,玄华山都会庇护她的。”清波说完。

阳明立刻应道:“是,师父。”

辞别了清华,阳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玄华山。

思心刚练完剑,还没来得及回房间便听到山门内弟子议论纷纷。

她开始还惊讶剑帝精血的出世,当听到剑帝精血在容娴身上后,心里咯噔一跳,再听说师父将大师兄唤去,让大师兄下山寻回离开八年的小师妹时,整个人都炸了,完全顾不上形象,脚步飞快的朝着阳明的房间跑去。

阳明刚刚收拾好东西,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他回头一看,却见思心气呼呼的跑过来质问他:“大师兄,你要去找容娴?”

阳明眉头紧皱,不悦道:“二师妹,你这样横冲直撞成何体统。”

思心瘪瘪嘴,委屈的说:“我也是着急啊,大师兄,我都听说了,外面都在传剑帝精血在容娴身上。你若将她带回门派,这不是给咱们招灾吗?大师兄,你也要为宗门其他弟子的安危着想啊。”

“住口。”阳明沉声斥道:“小师妹也是师父的徒弟,是我们的同门师妹,你再不喜欢她她也是我玄华山的弟子。”

他一步步靠近思心,周身的气势毫不掩饰的压向思心,显然是要给这个口不择言的师妹一个小小的教训:“同门之间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出事就抛弃同门,玄华山便从根子上毁了。”

阳明语气极为沉重:“思心,小师妹从未对不起你,不管你因何看不惯她,我都希望在这关键的时候玄华山能一致对外。即便是死,也要无愧无心。”

说罢,他拿起包袱越过思心走到宗门外,化为一道剑影朝着石桥涧而去。

自从剑帝精血的消息成为公开的秘密之后,整个小千界平静无波,似乎这消息只是个笑话,所有人都稳坐钓鱼台,无一人出手。

但暗处却波涛汹涌,无数人都在寻找容娴的消息,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在天空,压抑又深沉,仿佛随手会爆炸的炸药包。

夜,距离石桥涧千里之外的镇上,天边已经没有了光,但这个小镇却格外的热闹。

容娴一身绿裙外罩银纱,长披散在背后,一根白丝带松松垮垮的束缚着头,腰间系着散着淡淡药香的荷包,她双手笼于袖中不紧不慢的走在街道上,目标明确的来到了一间客栈外。

站在门口,小二热情的将她迎进去:“客官快请,咱们店里的饭菜可是整个镇上价格最实惠味道最好的,今天刚好东家在,他掌厨烧出来的菜更让人流连忘返。”

容娴的目光看向抱着酒坛一派书生气息的男人,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十几年了,他脸上没有半点皱纹,反而气息更加稳重内敛,风度翩翩像极了世家子弟。

“那人是你的东家吧。”容娴语气柔和,虽是疑问的口气却无比肯定。

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连忙点头说:“没错没错,姑娘好眼力,那位就是我们的掌柜。”

似乎感应到容娴的目光,男人侧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干净明亮的凤眸,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却撞到了一旁的客人。

男人歉意的说:“抱歉,这位大侠,是在下走神了。”

‘大侠’哈哈大笑,也不计较:“没事儿,我是个大老粗,还担心自己身上的肉太结实反而让您受伤呢。”

男人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一会儿大侠的菜我亲手做,就当是给大侠赔礼了。”

安抚好那人,男人回头朝着之前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现。

他茫然的摸摸胸口,刚才那股亲切和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他也没有深究,他转身朝着后厨走去。

今日很多人都奔着他来,他得先忙店里的事。

小二将容娴领到雅间后,将手里的水壶放下,说:“姑娘,这是您要的白水,饭菜一会儿就上来,您稍等等上片刻。”

容娴取出一块银子交给他,眉眼弯弯的说:“不用着急,我不介意多等会儿,让你们东家做些家常素菜端来便可。”

小二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笑眯了眼睛,这位姑娘还真是大方的主啊:“是是是,那就请姑娘多等一会儿了,饭菜好了我马上给您端过来。”

“多谢。”容娴友善的说。

“不用不用。”小二红着脸欢快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雅间的门。

容娴坐在靠窗的位置,抬手为自己添了杯茶水,慢吞吞的啜着。

待一杯水饮完,她才看向角落里跪着的人影,声音没有半点起伏道:“事情既然已经办妥,便按照计划去做,将人全部散出去,把隐藏在暗处的臭虫全都给我找出来,掘地三尺、挖坟鞭尸,竭尽你们所能,不要漏掉任何一人。”

她可不愿意再有漏网之鱼在数年甚至数百年后又来找她寻仇,那些只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实在太令人恶心了。

曲浪哆嗦的应下了,想到还有一桩头疼的事,他硬着头皮回禀道:“尊主,寒溪尊者与钰少碰到了,他们还、还互相针对。”

岂止是互相针对,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将对方杀死,当然他说的是寒溪尊者。反而是钰少,对寒溪尊者的行为总是退让包容,但偶尔也会出手。

偏偏这二人身份高贵,属下众多,一旦打起来谁都不敢随意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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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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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曲浪的禀报,容娴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寒溪与容钰二人之间水火不容已久,她也无法让二人和平共处。

容娴闭着眼睛沉思着什么,手指在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片刻,她睁开眼睛,冷静的吩咐:“告诉寒溪和钰儿,无论他们怎么闹腾都没关系,若坏了我的事,就让他们回南州吧。”

“是,尊主。”曲浪连忙应道,心里也松了口气。

“另外……”容娴轻描淡写道:“从今以后,你那边的魔修不要出现在我身边。你们唯一能接触我的机会,便是随着正道一起行动的时候。有任何事情,我会单方面联络你。”

曲浪郑重应道:“是,属下听令。”

忽然,容娴抬了抬眼皮看向门外,目光淡淡的扫了眼曲浪。

曲浪会意,瞬间化为黑雾消失了。

不过片刻,眉宇温和的男人端着散发着香气的饭菜来到了门外。

‘咚咚咚。’敲门声十分有节奏,显示出来人极好的教养。

容娴的神识扫过男人,眼里泛起点点波澜。

是他!

外面,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窥视他。

他不动声色间在周身布下了层层禁制,浩瀚的神识追着那丝窥探的目光而去,却失望而归。

房间内,容娴眼神闪了闪,她侧身靠在椅子上,目光透光窗户望向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外放的气势收敛,语气平和道:“请进。”

姒臻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动作优雅的将饭菜摆放在桌上,看向窗边周身透着温柔轻暖气息的女子,眼里划过一丝波动:“姑娘,饭菜已经好了。”

容娴的注意力这才落在姒臻身上,她眨了眨眼,带着孩子气的得意和调皮说:“我知道你,你是这里的东家。小二告诉我,你做的饭菜是最好吃的,也是整个小镇上最受人欢迎的厨师。”

姒臻弯弯唇角,笑起来的时候与容娴有三分相似,他语气有着莫名的宠溺:“你若喜欢,我可以每日为你下厨。”

容娴由衷夸赞道:“东家真是个好人啊,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这般好,这等胸怀实在让人佩服。”

这若是其他陌生姑娘听到这男人这般说话,很可能就一巴掌拍了过去,毕竟那话的意思跟登徒子似的,调戏之意十分明显。

姒臻不疑有他,以为容娴是在夸他,心底涌出一股股喜悦,脸上的笑意刚刚绽放便僵住了。

他这才想到自己并非容娴口中的好人,因为他只对容娴说了这话,也只对容娴特殊。

不知怎地,看到容娴的第一眼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去关心容娴,想要将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容娴。

似乎很久之前,他便将这姑娘捧在掌心中,如珠似宝。

容娴假装自己没看到男人的表情,她装模作样的夸赞道:“东家温柔体贴,难怪客栈生意这么好。”

姒臻干巴巴的给了容娴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容娴是在夸他,但他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他轻咳一声,将刚才的错觉踢飞,嗯,正事要紧。

脑中回想起关于容娴的种种消息,他眸色一闪。

没错,当姒臻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牵挂容娴后,便立刻派人去查容娴,得到的消息让他惊讶不已。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姑娘便是身怀剑帝精血的郁族后人,而且还是那位传言中至纯至善、仁心仁术的大夫。

容大夫是什么脾气众人皆知,这样的人最好接近。

姒臻想了想,眉宇间缓缓浮现出些许抑郁。

见男人没有离开,容娴也没有开口赶人。

但她注意到男人好似心情抑郁后,神色纠结了片刻,垂眸看着桌上的饭菜,语气真挚诚恳道:“看东家似心有郁结,若不嫌弃,可以与在下聊聊。”

容大夫这么好心肠的人见到别人有难处,特别是这人还是个大好人时,怎么会不去帮忙呢。

姒臻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之前他本以为与容娴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在后厨听到小二的嘀咕才知道,这姑娘还在,他心里一喜,快速做好饭菜便端了过来。

姒臻也说不清为何会对这姑娘有好感,就像他不清楚醒来后明明可以选择离开,却偏偏留在了这个平凡的小镇,过了十几年普通的生活。

似乎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他,一定要留下来,因为他失去了一件重要的珍宝,而那件珍宝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后来他在这里开了一家客栈,见到了形形色色无数人,依旧记不起他丢失的那件珍宝是什么。

直到十三年后的今天,他一眼看到这个小姑娘,心底瞬间涌出一股巨大的满足,好似久旱逢甘霖一般,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姒臻客气的询问道。

容娴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一双缀满了星辉的凤眸干净温和,周身散发的气息温暖亲切:“我是容娴。”

她介绍自己的时候从未说过‘我叫容娴’,而直接是‘我是容娴’,自信而温暖,毫不担心别人从未听过这两个字。

当然,容娴这个名字自从剑帝精血的消息传出后,只要有点儿本事的人都听说过了。

姒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孩子怎么这么耿直,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

他状似惊讶的问:“你就是容大夫?”

容娴笑容明朗,似乎提起自己的身份十分愉悦,她肯定道:“我姓容,也确实是大夫。”

顿了顿,她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疑惑,直言不讳道:“看您这神色,分明早已知道我,如何还要明知故问?”

姒臻:“……”这就有点尴尬了,好么?

竟然直接被拆穿了,说好的体贴温柔呢?这么耿直真的好么?

姒臻心情颇为复杂,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耿直的人,分分钟不留情面的拆穿别人,容娴能平安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他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不过,一想到容娴那不设防的态度,姒臻不知该喜该忧。

若容娴只对他这般,他定然高兴,可容娴她似乎对任何人都是这么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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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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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臻一想到如今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的剑帝精血就在容娴身上后,担忧的情绪止不住的从心底冒出。

他很怕容娴会受到伤害,但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容娴会不会相信他都两说,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不,容娴她可能还真会听他的,她太容易相信人了。

一时间,姒臻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不等姒臻说话,他便见到容娴缓缓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恍然大悟道:“你喜欢我。”

姒臻:啥?你说啥?

容娴问道:“难道你不是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谁吗?”

姒臻立刻否认道:“不,我不是。”

容娴神色微妙了一瞬:“那就是说,你是之后专门去查我的消息了。”

姒臻:“……”这他没法儿否认。

容娴眨了眨眼,惊讶道:“你默认了。”

姒臻:“……”

容娴顿了顿,仿佛自己得出了天底下最有理有据的结论般,斩钉截铁道:“所以你喜欢我。”

容娴她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偏偏她有理有据,有因有果,道理完全讲得通,让姒臻都生出一种容娴说的都对的错觉。

可姒臻知道,这完全不对啊,但自己就是没法儿解释。

毕竟‘冥冥中的感觉指引着他’这话说出来如何能取信于人呢。

一时间,二人面面相对,再无人开口。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罕见的焦躁后,姒臻尴尬的揭过刚才的话题,埋头为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他冷静下来后,推心置腹的朝着容娴说道:“容大夫,现在很多势力都在私下寻找你的消息,你很危险。”

容娴垂眸看他,语气缥缈道:“我知道,那些人都是为了剑帝精血。”

姒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虽然他多少知道容娴的耿直,可没想到她能直到这种地步。

即便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和传言了,那她也不能大咧咧的将剑帝精血挂在嘴边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不是作死吗?

然后,姒臻便看到容娴微微叹了口气说:“东家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所有消息了吗?听到剑帝精血这四个字如何能这般不淡定?就像个一惊一乍的小孩子一样。”

突然被倒打一耙的姒臻:“……我还不是担心你。”

那剑帝精血就是个大麻烦,随时都会为容娴带来危机。

“唔。”容娴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施施然道:“东家三番五次的强调在下的安危,让在下觉得——”

“我没喜欢你。”姒臻一个激灵,连忙证明自己说。

容娴愣了,她慢吞吞道:“我是想说,您这般姿态,让我觉得您实在是个好人,但您却在我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色厉内荏的喊着您没喜欢我。”

容娴停顿了下,神色微妙的说:“您不觉得自己颇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良久后,姒臻抽搐着眼角,有些心力交瘁道:“我继续说剑帝精血。”

容娴很客随主便道:“好。”

姒臻无力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助吗?我可以为你提供隐秘的住处,保证你安全无虞。”

见容娴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姒臻下意识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若住的不开心,可以随时离开。”

容娴‘咦’了一声,深深看了眼姒臻,直看得姒臻心底发虚,这才移开了视线。

“对不住了东家,我想我不能如您所愿了。”容娴的语气带着两分歉意道。

姒臻一怔:“为何?你明知道自己现在举世皆敌。”

容娴轻笑,她的目光太过璀璨,像是将漫天月辉吸收了进去,又容纳了万千风景让人心悸,然后这个美好的仿佛一幅画的人耿直的说道:“可我不想躲躲藏藏,是别人想要抢我的东西,而我没有做错事情,不是吗?”

“但这个世界不是简单的分对错,也不是单纯的白与黑。”姒臻意有所指道。

容娴回头看向姒臻,怀着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希冀,笑意暖如春风:“但我始终相信这个世上的好人比坏人多。”

她假惺惺的感慨道:“像东家这般对我充满善意的人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个世界是温柔的,善意的,所以我无所畏惧。”

姒臻:“我想容大夫对我可能有所误解。”

他努力解释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只是对你这样,你可不能因为我的态度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然后你就无所畏惧,傻兮兮的去作死!

容娴:“哦。”

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姒臻死死盯着容娴,恨不得立马上演一出‘变脸’,让容娴好好认识他的真面目,看清楚这世道的险恶。

他还没琢磨完呢,就听容娴一脸欣慰道:“东家真是个诚实的好人啊。”

姒臻不由憋气,跟容娴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接着他便听到容娴温温柔柔道:“我怎么能留下呢,若被人发现了,会给东家带来麻烦的,我不愿意别人因为我而陷入险境,我不想连累别人。”

她嘴角含笑的望着星空,似模似样道:“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每一分好意都值得珍藏,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更愿意凭借自己的能力化解这次危机,不会殃及池鱼。”

听着容娴的话语,姒臻眸色逐渐加深,眼里无意识的蕴满了宠溺神色,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么暖心的话了。

幽幽的夜风吹来,风中带着淡淡的饭香,耳边听着让人内心柔软的话语,姒臻对容娴忍不住心生欢喜。

这小姑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嗯,虽然有时候太气人了些,不过这心肠太过柔软了。

姒臻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唯恐以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姑娘会被坏人欺骗,被人伤害。

“你啊。”姒臻笑了笑,无奈的妥协:“我叫姒臻,你可以叫我叔叔。若你愿意,以后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容娴凤眸弯弯,从善如流的唤道:“嗯,多谢臻叔。”

姒臻眸色一暗,眼里划过一丝不悦,似乎不太满意容娴将他称呼为叔叔,可到底该称呼什么,他一时间也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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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浪子

姒臻眉宇间隐隐有些纠结,他看着容娴似曾相识的眉眼,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他翻了翻记忆,似乎并无不同。

他在中千界被人追杀不小心掉入小千界,醒来就在这个小镇之上。

他摸摸胸口,看到容娴的时候他只觉得找到了捧在掌心的珍宝,但另一股绝望却油然而生,心脏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怎么都补不上。

与容娴如出一辙的凤眸迷茫极了,那空洞的悲伤让容娴心底漫上了一层异样。

她猜出姒臻可能感受到了什么,她垂下眼睑,长长地睫毛掩去了眼底莫名的情绪。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她还未夺舍时已经死去,她的重生本不应该用夺舍来形容,她只是阴差阳错选了一句尸体罢了。

不是这具身体,也会是别的。

夺舍轻而易举,而让这已经没有生机的驱壳重获新生,却无异于难如登天,也多亏了木灵珠存在才做到了这件事。

可即便如此,她当时承受的痛苦现在想来也让她的心脏猛跳了一拍。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体都与这个男人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

“臻叔?”容娴首先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姒臻回过神来,将刚才莫名的感觉压在心底深处,不好意思道:“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容娴笑了笑,好脾气的重复道:“我本来是见到您心有郁结,想要开解您的,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让您替我担心了。”

姒臻深深地看了眼容娴,说:“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还要多谢小娴的开解。”

他已经找到了直觉中的珍宝,然后找机会努力寻回失去的记忆,一切疑问便迎难而解。

至于刚才那股莫名的绝望,他逃避般的不想去深究。

容娴一脸茫然:啊?

姒臻亲昵的揉揉这姑娘的头发,笑着说道:“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不管曾经多么焦躁,承受多少苦难,总会过去的。”

容娴乖乖巧巧的一笑,让姒臻差点忍不住又伸出手。

“我不闹你了,快用饭吧,夜晚便歇在客栈,后院有一处小院一直空着,我先派人去打扫。”姒臻扫了眼眼前散去热气的饭菜,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人家时间,十分有分寸的提出告辞了。

容娴起身相送,神色感激的说:“多谢臻叔的招待。”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姒臻说完,再三叮嘱让容娴赶紧用饭后便快步离开了,他需要让人尽快打扫了容娴的屋子才好。

看着姒臻的离开,容娴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却不会显得冷漠,即便她板着脸,周身依旧透着暖融融的气息。

她坐回原位上,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隔了十三年,她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果然欠了人的因果总是要还的。

容娴看着桌上的饭菜,每一样都能感觉出做菜人的小心翼翼和认真,她执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几样小菜全部吃完。

等她放下筷子,倒了杯白水喝完时,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渐渐消失。

低头看去,之前明亮的街市只剩下零散的灯火,夜色深沉,众人都已经回到家中休息了。

家啊。

离开玄华山,她在外漂泊八年,居无定所。

玄华山里有她的师父和师兄,那里是她的家吗?不,只是一个落脚之处而已。

圣山的无心崖更不是家了,那里只是她必须背负的一个职责而已。

而容家自从灭族后,她的家也毁了。

现在想来,她竟然是一个浪子。

似乎被自己的形容给逗到了,容娴眉眼间皆是开怀的笑意,灿烂明亮,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收藏起来永久的保存着。

容娴放下杯子,周身的温度被夜风吹走,她安静的坐在窗前,突然觉得寂寞了,但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仿佛没有任何阴霾。

“姑娘。”门外突然传来小二的声音。

容娴起身打开门,温声询问道:“何事?”

小二的态度比之前多了些许敬畏:“东家让小的来传话,为姑娘安排好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东家说,现在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些休息。”

容娴嘴角一弯:“好,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小二会意,执起挂在栏杆处的灯笼在前面领路。

客栈很大,后院的客房也干净清净。

去客栈的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都稀稀疏疏的挂着灯笼,为夜起的客人指路。

跟着小二来刚刚踏进小院,容娴脚步微顿,眼里闪过一道流光。

她侧头朝着小二伸出手来,笑意浅淡道:“就送到这里罢,灯笼给我,你回去吧。”

小二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房间,利索的将灯笼交给容娴,笑嘻嘻道:“那我就先走了,姑娘若有需要,在院外喊一声便可,我很快便会来。”

容娴颔首一笑,看的小二脸一红,连忙蹦跳着离开了。

容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转过身来,执着灯笼不紧不慢的朝着房间走去。

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她的脊背挺直,明明像把锋锐刚硬的利剑,却被她嘴角的温暖笑意和举手投足间的雅致雍容压了下去。

容娴的脚步停在了房门口,转身盯着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路。

她稳稳握着灯笼,温和的声音借着夜风轻轻散开:“不知是何方朋友来此,可否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灯笼内的烛火闪了闪,再去看小院时,数道修士竟凭空出现。

相隔的小院房间内,正在翻看容娴资料的姒臻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眼里划过一丝不悦,极不满有人不请自来。

姒臻站起身,跨前一步,人已经消失在房内。

容娴这边,为首的修士一身黑衣锦袍,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她片刻,开口道:“容娴?”

容娴多看了这人两眼,发现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见过。

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原来这人是玉霄门的人。当初她行医至玉霄门管辖之内,正巧碰到玉霄门收徒,还被玉霄门掌门亲传弟子求亲了。

而这人在收徒之时,便站在安阳身边。

容娴眨了眨眼,坦诚应道:“正是。”

这两个字充满了自信和肯定,好似她从不会否认自己,她活得光明磊落。

第097章 夫子

“你是大夫?”有人问道。

容娴的回复依旧是那两个字:“正是。”

她漫不经心的将灯笼提高,似乎嫌灯笼不够亮,指尖轻轻拨动了下烛心,谁也没看到她指尖的点点粉末不着痕迹地洒进了火苗里。

四周一片沉寂,有人按耐不住道:“剑帝精血在你身上?”

容娴将灯笼轻轻放在地上,状似苦恼的揉了揉额头,坦荡磊落道:“若你们寻的是郁族世代守护的东西,那确实在我身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按耐不住了,有人直接跳出来,用武器指向容娴,语气满是贪婪和野望道:“交出剑帝精血,我等便饶你一命。”

“容娴,剑帝精血这等宝物不是你一个凡人能拥有的,你拿着会有杀身之祸。”

“若你交出剑帝精血,我可保你加入仙门,此后脱去凡胎,长生不死。”

“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想容大夫也听过,剑帝精血对你来说不过是小儿怀金过闹事,该如何抉择,我想容大夫定然不会让我等失望。”

容娴扫过这群人,听着他们或劝慰或诱惑或威胁的话音,多看了两眼最后说话的这人。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虽然简朴,周身的气质却很是独特,一张脸也十分讨喜。懒洋洋的模样像是应付差事一样,看他那模样,容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随着周围的声音逐渐降低,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容娴身上,似乎等待着容娴的决定。

他们都是修士,对容娴没有动手也是顾忌着修士的那张面皮,毕竟他们自诩高人一等,对个凡人出手怎么都说不过去。

可容娴给出的答案若不能让他们满意,想来他们也会‘为了修士前途的发展,忍受良心的谴责杀了不明天时的愚昧凡人’。

对上十数双灼灼的目光,容娴没有半点不适,她双手拢于袖中,微微蹙眉,似乎极不赞成他们的行为,语气带着痛心疾首的说教:“你们都是修士,修仙先修心,但你们看看自己,一个个只想着蝇营狗苟,不劳而获。”

“实力有多大责任便又多大,但你们呢,只在意自己的蝇头小利,还用实际行动来抢别人家的东西,这等强盗行为实在不可取,习惯了定会移了心性。”

这群人被容娴唠叨的说教行为气得双眼发红,但等他们想动手时才发现他们除了眼珠子能动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顿时,修士们眼里满是惊骇的看向容娴。

容娴朝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众人便一脸懵逼的站在那里听容娴将他们从头数落到脚,然后还一脸#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无奈宽宏,道:“你们以后一定要改邪归正,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你们可要记得,不是每个人都给你们犯错的机会的。”

众修士听到她说的这句总结性完结语,差点泪流满面,他们一个个被说的头昏脑涨两眼发直,如今能解脱了简直不亚于新生。

容娴完全没有理会这群人崩溃的心情,反正她的心情很好,这段时间以来,因为遮阳的原因她总在夜间赶路,憋了一肚子话都没人说。

今晚忽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容娴顿时一解心中的憋闷。

末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装模作样的感慨道:“我曾经的心愿便是在学堂内教书育人,最好能教出几个饱读诗书的大儒来。”

众人差点眼珠子没瞪到地上去,说好的一心普度众生呢?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大夫!

#不想当夫子的大夫不是个好魔主#

看着众人不敢置信的模样,容娴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太开心道:“在学堂当夫子多好啊,谁知道我就阴差阳错成了大夫呢。”

她痛心疾首道:“我的大儒学生啊,就那么没了,这可真是苍天无眼啊。”

苍天:“……”猝不及防一口大锅又一次甩来。

众修士:呵呵,还大儒学生?你自己有多少能耐你心里没点数吗?能别祸害别人了成吗?!

容娴心里还真没数,她也不觉得自己在祸害人,看容钰不是被她教导的很好吗?

发泄了心中的抑郁后,容娴准备将这些人全都放走。

她刚抬起手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伴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小娴准备将这些不速之客如何处置?”

容娴抬眸看去,只见姒臻手执灯笼,脸上似有些忍俊不禁。

姒臻看向容娴,深邃的眼眸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宠溺而无奈道:“调皮。”

他发现有人闯入后,害怕容娴受到伤害,快速赶来后便一直隐在暗处没有出手。

他不知道容娴会不会介意自己插手,所以只能等待着,一旦容娴有任何危险,便直接杀了这些人。

没曾想,容娴倒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这时也才想起,这人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医术当世难以找出第二个可以与之匹敌之人。

医术高明的大夫下起毒来手段也是诡秘莫测,让人防不胜防,看看这些僵直的修士便知道,他们不知不觉间便中招了。

可之后的发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容娴一本正经的教训着这群不怀好心的人,说教起来没玩没了,看着这群人双目发直,姒臻差点大笑出声了,这场景实在好笑的紧。

可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容娴这个在医道上天资卓越的大夫心中的愿望居然是想当个教书的,这可真是……一言难尽。

眼看说教结束,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见容娴似乎打算放过这些人,他连忙走了出来,也算对这些修士的警告,省的这群人一得解脱,气不过真伤了容娴。

容娴看到来人,昂起头带着小小得意道:“臻叔来了,是我吵到你了吧。”

姒臻若有似无的扫过那些修士,眸子里的警告犹如实质。

他温声朝着容娴说道:“并非小娴的错。我察觉有人闯入家门,出来见见。”

顿了顿,他意有所指道:“小娴准备将他们如何?”

容娴想都不想的答道:“放了。”

“你可想好了?这些人的目的一直在你,即便你放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对你感恩戴德。”姒臻问道,他紧紧盯着容娴的眸子,想要看清楚她真正的想法。

第098章 真忙(求月票)

容娴坦荡的对上他的双眼,眉眼如画,笑容暖如春风:“想好了,确定了,我要放了他们。”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不过是散修,秉着‘富贵险中求’偷偷摸摸的来了,有一部分是修仙世家的炮灰,剩下的不过是那些宗门派来的探路石。

杀不杀都没多大干系,她还需要留着这些人追到他们身后的势力,以便未来算总账时漏了谁。

容娴眼神一闪,假模假样道:“他们并没有对我造成实际上的伤害,且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他们为了这份权利汲汲营营,与人斗,与天斗,与自己斗。”

她停顿了下,没忍住感慨道:“他们还真是忙啊。”

众修士:“……”

“噗!”粗布麻衣的青年没忍住笑了出来。

即便现在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但他却比别人强了些,起码可以出声。

姒臻:“……那是他们活该。”

容娴清了清嗓子,假惺惺道:“我不过是恰恰好拥有能让他们活得更好的东西,他们想要对我出手无可厚非。”

“但你也拥有拒绝的权利,他们对你出手,你也可以对他们出手。你的东西是你的,凭什么他们想要便给他们。”姒臻的神色同样认真:“今日,你有拒绝他们的手段,来日当你再也威胁不到他们时,他们对你绝不会这么客气,你很可能也会今日的心慈手软而丧命。”

容娴想了想,赞同道:“你说的对。”

不等姒臻欣喜,她便一脸严肃道:“所以我得努力修习医道,让他们永远也威胁不到我。”

姒臻嘴角一抽,这可真是好大的觉悟啊。

他刚想说什么,容娴却打断了他。

容娴目光温和而悲悯,语气坚定,然后一本正经道:“我是一个大夫,以行医救世为准则。我虽救了无数的人,也见惯了生死离别,但我依旧不能容忍有人死在我手上。”

容娴没有说谎,她现在确实是一个大夫,救了无数的人命。而这辈子,她的手上没有沾上一条人命。

她的手干干净净,未来她也不准备染上血腥。

并非心善,而是有些事情并并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自动手。

业力的纠缠她受了十三年,已经够了。

业力吸引天道,被天道无时无刻不想着弄死实在是太操蛋了,那种连走路摔一跤都能撞到刀剑上,想躲过去都能因为忽然岔气再次摔倒磕在石头头破血流实在太悲哀。

即便她以前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狴犴魔狱,但她依旧感谢有狴犴魔狱的时光,她镇守了千年狴犴魔狱,狴犴魔狱镇守了她千年无尽业力。

为了能过安稳日子,也为了能超脱长生,更为了在紧要关头不会被天道扯后腿,她这辈子早已下定决定不再沾染业力。

但蹦跶到她面前作死还想要她慈悲心肠放过的人,容娴只能一脸高深莫测,感慨万分:惯得你!

依附她的人很多,她给那些人想要的,那些人帮她做她不想做的不能做的,各取所需最是让人愉快。

“杀一个人太容易了,可要救活一个人却难上加难。一条生命的流逝简单的让你察觉不到半分不适,可当你看到瓜熟蒂落的婴儿挣扎着一点点长大,你才会发现生命的成长又是多么不易和珍贵。”容娴心静如水,神情却是温柔的,温柔的让人想落泪,她的声音缥缈而神圣,却带着丝丝缕缕对人心人性的悲哀。

但这也不能改变她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事实!

她凤眸微敛,掩去了眼底最真实的冷漠,雾蒙蒙一层轻轻柔柔、似真似假的暖意让被她看到的人软了心肠:“所以臻叔,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在面前,我——”

容娴琢磨了下,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言不由衷道:“——于心不忍啊。”

听到这些话,姒臻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他忽然有种将这世间所有黑暗全都驱除,唯剩下光明与美好赠给容娴的想法。

无论是谁,也无论好坏,心中总有一块净土,而容娴便是唯一能够唤醒那块净土里沉睡的纯净灵魂的人,她太过美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吸引着这个世界。

没有人能拒绝她,没有人舍得伤害她。

“罢了,你想放了他们便放了吧,总归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姒臻无奈的妥协道。

容娴嘴角的弧度上扬,眼里的愉悦如何都掩饰不了。

她看向僵直的修士,郑重其事道:“你们可以离开了,以后一定要改邪归正,好好做人。”

随着她的声音传出,这群修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

他们谨慎的对视了一眼,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畏惧,这等神秘莫测的手段,即便没有修为也值得他们尊敬,更何况这人拥有让人尊敬的品德。

不过片刻,这些修士似乎达成了共识,同时向容娴躬身一礼表示感谢后,便飞快的消失在两人面前。

无人发现,当这群人离开时,有同样数量的黑雾依附着他们一起离开。

容娴扫了眼那些黑雾,嘴角扬起一个隐秘而恶劣的笑意。

眨眼间,这里便只剩下姒臻和容娴两人。

姒臻弯腰将容娴放在地上的灯笼拿了起来,温声道:“天色已晚,快去休息吧。”

容娴目光落在灯笼上,轻声应道:“好。”

看着姒臻离去,容娴眸光闪了闪,灯笼内的药粉已经烧完,姒臻拿走应该也不会出事。

容娴转身走回房间,房间的烛火不太亮,虽然昏暗却能看清里面的装饰。

容娴有些不太适应,她拂袖挥去,烛火泯灭,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随即她长袖下的手伸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清辉将整个屋子笼罩。

她随手将夜明珠放在灯台上,坐在桌前,面前的水壶还散发着热气。

容娴抬手为自己倒了杯白水,垂眸若有所思。

姒臻似乎在慢慢恢复她曾经抹去的记忆,他在不自觉的靠近自己。

已经过了十三年了,这人竟然因为心中缥缈的直觉一直留在这里,终究是跟自己碰到了。

若当时他离开这里,这份缘便会永远错过,偏偏他没有离开。

容娴叹了口气,天意如此,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099章 联系(为水深陌打赏加更)

容娴伸手拨动了下悬浮在眼前的花儿,唇角勾起,现在要紧的是沈久留了。

她早就料到沈久留不会乖乖被三长老领回圣山,特别是灭族仇人刚刚出现而她又离开了,沈久留无论如何都不会放着她不管。

而今,一路追过来的沈久留该是知道了剑帝精血的消息了吧。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郁氏一族世代守护剑帝精血,他也因为剑帝精血承受了十三年的噬心之痛。如今剑帝精血突然出现,且还是在他在意的人身上,沈久留到底是何想法她实在很想知道。

似乎想要事情变得更有趣些,容娴双手飞快的结印,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她结印的方式与教给沈久留的手法完全相反。

待她放下手时,面前的花儿迅速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然后化为雾气消失不见。

黑色的绸布凭空飞来将夜明珠盖住,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许久后,黑暗中传来一道喟叹:“沈久留,再等等,别那么急的找到我。”

沈久留急吗?他快急死了。

沈久留离开紫薇城后,一路随着花儿紧追着容娴不放,但人还没追到,剑帝精血出世的消息却沸沸扬扬,一路上他看到太多寻找剑帝精血的修士了。

剑帝精血是不是真的在容娴身上沈久留并不关心,对他来说,除了手上的剑外,他不相信任何外物。

但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容娴的处境,不提她是否真中了遮阳之毒,便是那噬心之痛的诅咒也不是容娴可以应付的。

但眼看便要找到人了,指路花就在沈久留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沈久留:“……”

沈久留懵了半晌后,双手再次结印,但熟悉的花儿没有再出现,沈久留:“!!”

难道小娴出事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眼里略过一丝急躁,偏偏面前有三个分岔路口,该去哪儿找人他完全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沈久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暂时找不到小娴的位置,他只能前往郁族之地等候了。

郁族啊。

沈久留化为一道剑影朝着师尊交代给他的地方飞去,半点也不敢耽搁。

他刚刚离开,三道人影慢慢浮现了出来。

“他与容娴的联系似乎已经消失了。”冷凝月深深的看了眼沈久留离开的方向,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阿柒胸有成竹道:“他也是郁氏族人,即使暂时与容娴失去了联系,也一定会相遇的。”

左护法一言不发,像一个合格的侍卫,寡言少语,又可靠忠诚。

冷凝月从不怀疑阿柒的每一句话,她淡淡道:“那就继续跟着他吧。”

话音落下,三道身影化为一团暗影朝着沈久留追去。

天蒙蒙亮,拂晓的风吹得人有一丝寒意,容娴打开门走了出来,太阳即将初升,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轻步走出小院,容娴拦住边打哈欠边提着茶壶的小二,柔声唤道:“小二哥。”

小二眨了眨迷糊的眼睛,发现是容娴后,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原来是姑娘啊,姑娘起得真早,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小的,小的马上给您办得妥妥的。”

容娴摇摇头,虽然很着急,但她的语气和姿态完全看不出半分急切,依旧矜持有礼:“多谢,不过我并无需要的,拦住你也是有事相求。”

小二挠了挠脸颊,憨笑道:“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哪用得到‘求’字。”

容娴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有急事要离开,这会儿可能来不及跟臻叔告辞,麻烦小二哥帮我跟臻叔说一声,等我忙完以后,定会回来向他当面致歉的。”

小二嘴角抽了抽,他又打量了下容娴的姿态,发现这人目光含笑,语气不疾不徐,姿态风雅温柔,完全看不出有半分着急的意思。

但人家既然这样说了,他就当成真的吧,想到这里,小二笑呵呵的一口应了。

容娴这才松了口气,谢过小二后,快步朝着客栈外走去。

隔壁院子内,双手负后的姒臻叹了口气,还是拦不住啊。

罢了,那孩子看着也是个倔强的。

姒臻拍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两名修士,看模样竟是昨夜闯进来的那群不速之客中的二人。

一人黑袍锦衣,一人粗布麻衣,正是那玉霄门的法修和那粗布麻衣打扮的修士。

姒臻看着二人,面无表情的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留在小娴身边,便保护好她。一旦她有危险,我希望你们能传信于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陆远沉默不语,一旁粗布麻衣的青年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他虽然长相不如沈久留有仙气,也不如云游风有侠气,没有姒臻的温和,不像叶清风那般儒雅,但偏偏属于那种一见难忘的。

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身上的贵气,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三分多情,嘴角自然上挑,即便不笑也让人觉得有几分笑意,他眉宇正气,说话偏生多了几分纨绔作态。

“哎呀,这可说不好啊,毕竟老板才认识容大夫时间不长,若心存歹意,我们给你报信不是陷人容大夫于危难之中吗?”令君从懒洋洋的说道。

虽然他的话并不好听,但也有道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吗。

姒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按你这么说,我现在便可以将你拦在这里,毕竟你昨日来可不是要保护小娴的。”

令君从立刻识时务道:“先生交代的事情我都记下了,若容大夫有危险,我和这木头又无能为力,定然会第一时间给您传信的。”

姒臻: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了。

陆远:呵呵。

此时,刚刚走出客栈的容娴脚步顿住,抬头看着天边一抹光晕。

她暗暗叹息,还是晚了一步。

她走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快速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靠在墙边,她脸色苍白的厉害,隐隐有种透明之感。

容娴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丹药,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灼热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容娴神色复杂的看着这枚药丸,离开紫薇城前她炼制了五枚灼华丹,没想到用这第一枚药的时间竟然是见了那个男人一面之后。

第100章 是光(求月票)

容娴捏着丹药想要服下,脑中却蓦然出现清华真人那张严肃却不失疼爱的脸,动作顿了顿。

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有些不妙啊。

但看着脚边缓缓被阳光覆盖的阴影,容娴也顾不得许多了,遮阳虽然帮她解脱了束缚,但这药性实在是讨厌的紧,也不知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药。

容娴抿了抿唇,直接将灼华丹塞进了嘴里,暗自决定让属下去查查这药的出处。

强横的药力带着至阳之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融于血脉中阴寒的遮阳之毒似乎感受到威胁,奋起反抗。

两股力量在体内打架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偏生容娴只能强忍着等候它们分出胜负。

‘轰’一声大响在意识中响起,容娴被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她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不已,明亮的凤眸也暗淡了下去。

“咳咳。”容娴咳嗽两声,手有些不稳的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血液,随手将染血的帕子扔下,盖住了血迹。

容娴扶着围墙踉跄的站起身,虽然感觉到浑身剧痛,像是被烈火烤炙一般,但她的神色漏出没有半点痛苦,眼底反而带着些微满意。

“灼华丹的药效倒是不错,可惜了。”能压制住遮阳的时间也只有五天,不过,五天也足够她走到石桥涧了。

容娴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刚抬手准备清理地上的血迹,动作却停滞了下来。

她若有似无的扫了眼隐秘的一角,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这才理了理衣服若无其事的朝着镇外走去。

嘛,竟然有两只小老鼠跟踪,不知是被人派来的还是自主行动?

咦?

容娴脚步微顿,眼里闪过一丝幽光,不仅仅是两位呢。

“曲浪。”容娴轻声唤道。

角落里,一团黑雾蓦然化为人影,曲浪试探的问:“大人,要属下杀了他们吗?”

容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垂眸道:“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曲浪:“……是。”

然后,他便听见尊主大人语气平静无波道:“昨夜的不速之客,除了这二人外,其他依旧不死心跟在我身后都处理掉。”

‘这二人’的描述虽然含糊,但曲浪好歹听明白了,曲浪:“……是。”

说好的不打打杀杀呢?你这一句‘处理掉’,死的人可有好几位啊。

容娴极快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前后矛盾,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悦的自圆其说道:“那些人身上的恶意太明显,留着也是麻烦。”

曲浪:您开心就好。

容娴摆摆手,曲浪会意消失。

不过片刻的功夫,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又迅速消失,让人不注意的话完全发现不了。

许久后,巷子里。

一道懒洋洋的欠揍声响起:“她似乎受伤了,我们只是迟来了半步她就吐血了,若是再晚点儿,她不就没命了吗?”

陆远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即使你不来,容大夫也不会有事。”

令君从笑嘻嘻的说:“你这么一说,总觉得我们俩很没用啊。”

陆远懒得再多看他一眼,直接朝着容娴离开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既然你担心容大夫,那追上去便是,在这里磨磨唧唧作甚。”

看到陆远走远,令君从耸了耸肩膀,刚准备追上去,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他蹲下身盯着面前的血迹,目光停在了面前的小草上,然后看着这株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然新生,越长越旺盛。

直到地上的血迹被完全吸收,这株草已经长到了令君从的膝盖处。

“枯木逢春,生命力强横,果然不愧是……”剑帝精血啊。

令君从神色复杂难辨,他一道灵气打出,将地上的帕子毁去,这才站起身快速朝着陆远追去,神色又恢复了之前那懒洋洋的作态,至于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但令君从不清楚的是,在他刚刚离开后,那株长势喜人的草在被阳光笼罩了片刻,转瞬间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容娴一路朝着镇外的高山走去,对身后的两个小老鼠完全没有在意。

在那二人身上她并没有感受到恶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善意。

这让她除了偶尔要做不太符合容大夫的行为不方便外,倒也没其它麻烦。

站在山顶上,崖风吹得她的裙摆轻轻飘动,乌黑的发丝扬起凌乱的轨迹,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咫尺之遥却远在天边的太阳。

她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太阳了,暖融融的光芒笼罩在身上,让她舒服的想要睡觉。

容娴闭着眼睛,伸出双手仔细地摸着阳光。

它虽然无形,但有温度,温暖的,幸福的,能驱散任何阴霾的——光。

这时的她忘记了身体无时无刻的灼痛,没有身处黑暗之中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光的珍贵,即便她平时再怎么安慰自己不用在意遮阳,但一直在黑暗中行走还是让她产生了些许焦躁。

当失去的东西再次拥有时,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盖过了所有感官。

金色的光芒从她的指缝中漏出,容娴双手一捧,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件珍宝,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满足的笑了一起,眉眼间全是温柔,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暖意。

“喂,你说容大夫是不是傻了?一大早的不顾伤势跑到悬崖边吹风,手里什么都没有,还那么小心翼翼的捧着。”令君从用他一贯欠揍的调调说道。

陆远目光深邃的看着崖边的人,一脸认真的说:“她手里有东西。”

令君从仔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没好气的说:“木头,你在耍我吗?我什么都没看到。”

陆远沉默许久,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她手里的是光。”

光?

令君从一怔,再去看容娴时,这才发现那人眉眼柔和,神情像是抓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与她嘴角暖如春风的笑意融为一体。

他无意识说道:“不,她才是光。”

站在最接近阳光的地方晒了好一会儿,容娴才转身朝着另一条下山的小路走去。

她走的并不快,中途碰到了病人还会为病人施诊医治,开好药方才离开。

第101章 到达

石桥涧是郁族世代寄居之地,在群山深处,被结界笼罩上万年。虽然结界碎裂了十三年,但那里依旧荒无人烟。

走过最偏僻的山村后,剩下的路全是山路,容娴走了三天,绕过了两个山头。

当光芒散去,大地重回黑暗时,一道清冷的光芒徐徐的散发着光辉照亮了前行的路。

容娴抬头看着圆月,目光放在最后的这个山头。

越过那里,便到了石桥涧。

她长舒了口气,捡了些枯枝堆在一起,燃起了一个火堆。

容娴靠在树边烤着火,咬着从树上摘来的野果,还别说,味道倒是不错。

不远处的树上,令君从好奇的说:“木头,山里这么冷,你说容大夫一个凡人干嘛非要跑来找罪受。”

陆远闭目沉默不语。

“我以为她是采药呢,但是一路上碰到的药材都被她散给了那些病人,你说她还继续朝着里面走是想作甚?”

陆远耳朵动了动,依旧沉默。

令君从的注意力放在容娴身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她,口中的话却是对着陆远说的。

“所有修士都在找她,你说她是不是害怕自己没命了,所以找地方躲起来?但这也没用啊,对于修士来说,几个山头而已,驾着飞剑片刻也就到了。”令君从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又一下,他对容娴的目的实在是好奇的紧。

陆远终于忍不了这人的聒噪,冷冷道:“你若想知道就去问本人吧。”

令君从眨了眨眼,对这人忽然而来的脾气有些不解,心里暗暗嘀咕木头的喜怒不定。

忽然,陆远紧绷起身子,目光警惕的看向远方。

令君从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变化,脸上挂着纨绔的笑意,身体却也迅速警戒了起来,嘴上不依不饶道:“真是的,大晚上的都不让人省心。”

容娴坐在火堆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感受到火焰的变小了,她随手将一旁的枯枝又加了进去。

指尖不着痕迹的撒上了些许粉末,云淡风轻的好像真的只加了把火。

淡淡的青烟以容娴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开,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青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弥漫了整个山头。

开始还没有人注意,毕竟只是普通的烟而已,但不过几个呼吸间,青烟就像浓雾一样,完全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当他们想用神识时,却惊骇的发现神识居然穿不透这青烟。

“不好,这烟有问题。”浓雾中,有修士反应过来,连忙大喊道。

还没等他想到办法,一声声‘咚咚咚’的肉体与土地碰撞的声音响起。

这人连忙朝着声音处跑去,却被地上横着的东西绊到。

他下意识回头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跟着他一起来找容娴的人。他脸色一变,仔细检查了下同伴,发现这人不过是熟睡过去,不管身体还是神魂都没有半点损伤,但就是叫不醒。

慢慢的,这人觉得自己眼皮子有些沉重,浓浓的睡意袭来,让他完全没有抵抗便被拉入了黑暗中。

轻轻浅浅的呼吸响起,浓雾慢慢的被山峰吹散。

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一道优雅雍容的身影从薄雾中走了出来,她低头看着地上一个个睡得香甜的修士,嘴角翘起,笑意融融。

然后,她痛心疾首的感慨道:“如今这修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丁点儿戒备心都没有,如何能将小千界发扬光大!”

令君从和陆远听到这话,顿时目瞪狗呆。

不等他们的想法冒出,便看到容娴她毫不客气的跨过这些修士,双手笼于袖中,借着月的光,慢悠悠的朝着目的地走去。

没有被青烟笼罩的某棵大树,令君从砸吧砸吧嘴,抹了把冷汗道:“我们真的有必要跟着保护容娴?”

陆远:“……”

令君从有些崩溃道:“你瞧瞧,数十名修士,几个呼吸就全都撂倒了,这么凶残的人真需要我们保护?”

陆远艰难的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夫。”

令君从吼道:“她是一个能撂倒修士的大夫。”

陆远努力的为至纯至善的容大夫找借口:“但她心忧天下。”

“修士的事,她一个凡人操得上心吗?!”令君从木着脸道。

陆远无言以对,只能转身朝着容娴追去。

令君从低头看着地上睡得打呼噜的修士,抹了把脸,眼里满是凝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容娴果然不愧于她那天下无双的医术。

幸好容娴的心性仁善,若是个恶贯满盈之人拥有这等手段,这岂不是要翻天了。

“发什么呆,跟上。”平静无波的声音被夜风送入耳中。

令君从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化,又成了那个嬉皮笑脸的纨绔:“来了。”

天色大亮,容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山头。

而此时,那群躺在地上冻了一夜修士终于醒了过来,一个个一脸懵逼面面相觑了半晌,才迅速离去,似乎是朝着背后之人报信。

容娴此时已经走上了最后一座山头,她垂眸看着山下萧索的村庄,神色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迎着阳光,她能感觉到身体内一股股阴冷的气息正在蠢蠢欲动。

第四天了,明天便是最后一天,明天过后,灼华便压制不住遮阳了。

趁着这个时间,她该做些能做的事情。

容娴扫了眼半山腰的树林草丛,毫不停歇的朝着山下走去,来到半山腰,她挽起袖子,走上前弯腰采着漫山遍野的野菊花,还有红色的月季、紫色的含羞草。

她并没有将花直接折下,而是将它们全都挖出来,小心翼翼的用泥土护好它们的根茎,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花儿继续下山,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衣服已经沾上了泥土。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走到了山下,来到了这个曾经热闹的村子里——郁族世代隐居之地。

容娴步伐放缓了许多,她绕过一间间荒废的房屋来到了练武场。

早在十三年前,练武场已经成了郁氏族人的墓地。

一座座隆起的坟包并不让人觉得阴森可怖,因为坟包周围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看上去格外的温馨。

第102章 叙旧

容娴清亮干净的眸子带着温柔的笑意走上前,她并没有跟埋葬在这里的人打招呼,反而蹲下身挖了几个不深不浅的坑。

她神色认真的将怀里的花栽种在坑里,小心翼翼地填上土,调动木灵珠内的生命力让花儿长得更好。

种好花后,她才上前两步,来到花儿背后的墓碑前,伸手摸了摸墓碑,调皮的眨眨眼睛,柔声说道:“族长,我又来看你了,今年的花就给您了,毕竟别人都有,就您等了十三年了。”

容娴直接盘膝坐在地上,也不嫌弃衣服被泥土染脏,她手里拿着一株看不出品种的小花,笑吟吟道:“族长,您一定猜到了对吧,我之前就说过,只要我没见到郁修,就将手里的花儿给别人,今年我将花儿给了您,您肯定猜到我见到了郁修。”

她脸上的笑意像是春日和煦的风,暖融融的让人舒适,她的凤眸清澈澄净,如同广袤的天空,带着让人震撼的包容力。

她说话的语气温暖悠扬,像是在叙述一个快乐的故事,让人心里暖成一滩水:“族长,你一定不知道郁修现在长成什么样了。那孩子小时候调皮捣蛋,怎么都坐不住,像是屁股带刺一样,您头疼了许久都没狠下心教导他,但现在的郁修变得稳重极了。”

容娴晃着手里的花儿,颇为感慨道:“郁修的性子就是有些冷清了,毕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长大,冷淡些也无妨。不过我还是喜欢那孩子以前上蹿下跳的模样,傻傻笨笨的,好欺负的不行。”

她盯着手里的花儿,说话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可背对着陆远二人的脸上,神色却显得百无聊赖,甚至有些淡漠:“可惜现在,郁修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郁族了,他忘了自己的姓,忘了自己的根,也忘了您。”

随即她的声调又高兴了起来,情绪变化快的像个孩子一样:“忘了也好,忘了他便不用背负灭族之恨,也不用因为亲人的离去而痛苦,更不用四处奔波去寻找凶手为您报仇。”

“郁修现在可厉害了,修为很高,都能保护我了。听说他在他们宗门是少宗主,这样您以后也不用担心没有人护着他了。没了您的庇护,他成长的很快啊。”

说到这里,容娴的神色有些孤单,她轻轻柔柔的语调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小时候我们在一起不分彼此,玩闹由心,但长大后却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他有了自己要背负的责任,我也有放不下的事情。”

她抬头看着墓碑,神色温柔,目光明亮的没有半点阴霾:“族长,十三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您可以放心了,我和郁修都能照顾好自己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了与郁修的初见,说了二人之间的趣事,还说郁修现在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郁修现在的名字。

蹲在不远处的令君从不着痕迹的靠近陆远,低声问道:“郁修是谁?”

陆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说:“郁族的人。”

“废话。”令君从翻了个白眼,悄声说:“我当然知道郁修是郁族的人,我想问的是郁修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他是谁,在哪里。”

令君从没想到郁氏当年竟然幸存了两个人,一个身怀剑帝精血在明,还有一个人在暗处。

陆远冷淡回道:“不知道。”

令君从:“我猜你也不知道。”

陆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知道还问,有病吧。

坐在墓碑前的容娴将二人的话语收进耳中,神色忍俊不禁。

就这么两个人还跑来监视她,还真当她是个普通大夫了啊。

当然,容娴也不是故意偷听二人说话的,谁让她的神识太过强大,而那二人又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呢。

见那二人聊得太过入神没有再关注她,容娴的唠叨也停了下来。

她手上微微用力,刚才的那朵花儿瞬间化为粉末消失。

嘛,叙旧结束。

而此时,整个天下风起云涌,容娴回到郁氏一族的消息诡异的传遍了整个小千界。

与此同时,容娴神鬼莫测的使毒手段也名扬天下,毕竟不是任何一个普通大夫都能让修士不知不觉中招的。

但众人并没有对容娴太过忌惮,也没有将人给宣扬成大魔头。

容娴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抢人家东西已经说不过去了,若编排人家是魔头可就真成笑话了,先不说容娴没有那份实力,便是容娴以前行医救人或是现在撂倒修士,她的手上都没有沾染血腥。

这样一个内心柔软、实力弱鸡的人,随便哄哄,那剑帝精血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所以最要紧的反而不是容娴了,而是得到剑帝精血后的归属问题。而这个问题从剑帝精血现世到如今都没有决定好,各方势力都打出狗脑子了也没人退让半步。

他们最后决定赶到郁族之地看好容娴,在他们决定出归属前,剑帝精血便先保存在容娴那里。

剑帝精血在容娴手中,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沈久留跟在一波波上山的散修中一起朝着自己的家走去,是的,那个被他遗忘的家。

他不记得那个地方是什么模样,每每想起都是一片血色和哀嚎,还有看不清模样的女孩儿那一声声活下去。

他遗忘了过去,至今未曾想起,也许走进族内他会想到些什么。

沈久留默不作声的跟着这群散修,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容娴现在的情况还好,微微舒了口气。

忽然,他发现身边有一位同样放松了的散修。

这人一身蓝袍,年纪不大,但周身的威严很重,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手里握着把散发着寒气的剑,给人一种稳重可靠之感。

沈久留看向那人时,那人也注意到了沈久留。

毕竟不管长相还是气质,沈久留都十分引人注目,一身白袍翩然若仙,眉间朱砂更显本人风姿卓越,偏偏那冷冽的气质压下了朱砂痣带来的几分红尘之气,让他恍如天外谪仙。

“这位少侠也去寻找剑帝精血吗?”阳明走过来率先开口问道。

第103章 不安

沈久留眸子清凌凌的看着阳明,语调冷清道:“不是。”

阳明眼里泛起一层波澜,随即笑笑说:“我也不是。”

他们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移开视线。

他们二人其实本应该比容娴早到的,偏生地方比较难找便罢了,一路上的修士来来往往,他们若真大大咧咧的御剑朝目的地跑,那乐子可就大了。

二人无奈只能徒步朝着山上走,偶尔碰到性情合拍的散修,也会聚在一起,因而也造成了容娴居然比两人早到了许久。

散修还在前行的路上,各大修仙家族和宗门已经派出了长老带队围上了石桥涧。

山顶,各方人马分别占领一个山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下方的村落,都在想办法得到传说中的宝物。

东边山头,中年男人一身华丽的锦袍,长发被高高的玉冠束缚,一身仙气飘飘,充满正气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他看着山下的某处,语气温和的朝着身旁的大弟子问:“远儿就在那里吧。”

安阳依旧锦袍玉带,手里拿着把折扇,听到师父问话,他扫了眼那处,回道:“是的师父。

重光真人扬眉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道:“听说你与容娴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连师弟都给派出去当护卫了。你若真喜欢人家,师父可以向清华那老古板提亲。”

听到重光真人的话,安阳顿时满头大汗,连忙拒绝道:“师父,我若喜欢定会亲自去追的,您还是别添乱了。”

重光真人脸一垮,语气颇为幽怨道:“为师怎么能是添乱呢,为师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为师在你小时候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好不容你将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如今还要管你娶媳妇的事,这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好的师父,你偏偏还不听话,还以下犯上敢说为师添乱,真是好心喂了白眼狼,太让人心痛了。”

安阳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蹦跶了下,他紧握着折扇,半分风度也无,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师父,求您闭嘴。”

重光真人:“……你个大逆不道的逆徒,竟然连师父说话都管。”

安阳立刻被气得脸色铁青,握着折扇的手上青筋直冒。

#每天都想弑师系列#

看将徒弟惹毛了,崇光真人讪讪的闭上了嘴,唯恐徒弟真以下犯上弑师,那他真就愧对玉霄门的历代祖师了。

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山头,一群穿着简单的修士目光冷漠的看着下方的村落,为首的老者神色阴鸷道:“没想到郁氏一族居然藏在这里,倒是挺会藏的。”

在他身旁,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死死盯着山下,问:“你说在容娴身上发现了息心尊主的气息,这个消息可靠吗?”

老者语气慎重的说:“是无心崖的阿柒亲口告诉冷凝月的,我也是意外得知,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老妇人握着拐杖点了点脚下的石头,说:“我等寻找神器两千年之久,若再找不到,主上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老者语气阴森道:“放心,有剑帝精血吸引这方世界的人,我等可以暗中带走容娴,到时候逼问出息心尊主的消息,找到神器。”

老妇人闭了闭眼,叹息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老者扫了眼周围的人,沉声说道:“放心,这里无人是我等的对手。”

比他们的山头矮了一截的山上,一群世家子弟各个风度翩翩,呼朋引伴,仆从如云。

他们全都是家族内的精英,实力与长相并重,这次跟着家族长辈来此,第一也是长长见识,第二也想看看他们与剑帝精血有无缘分。

在这群人当中,一位穿着简单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崖边,有些沮丧的喃喃:“君大哥怎么还没来,希望君大哥平平安安得偿所愿。”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坚定不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女子穿着纹绣繁杂的城主服走了过来。

“燕城主。”少女惊讶的叫道:“您怎么出来了,君大哥说你的伤势还没好,要好好休养。”

燕菲摇摇头,眼里满是思念道:“不了,距离君从越近,我越不安稳。”

“我看你是想他了。”娇媚的声音凭空响起,酥的人骨头都有些发软。

少女眨了眨眼,笑着叫道:“倩倩姐。”

燕菲看着大大咧咧走来的人,皱了皱眉:“曲倩倩,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这里都是正道修士,你一个魔门的魔女跑来想找死不成?”

曲倩倩走到少女跟前,捏了捏她的脸蛋,毫不畏惧的说:“你看看小婉多乖啊,哪像你一样,张口闭口的魔女的称呼人家,讨厌。”

然后她咯咯一笑,说:“那些正道修士现在可不敢动我,我爹和魔门的长老都来了不少,他们若不想活着离开这里,尽管动手好了。”

小婉悄悄看了眼燕菲,吐了吐舌头讨好的朝着曲倩倩说:“倩倩姐,燕城主也是关心你,你别怪她。”

“是吗?”曲倩倩似笑非笑的看着燕菲,娇媚的脸上风情万种:“那我可要多谢她了。”

燕菲冷哼一声没有接话,曲倩倩低头看向山下,娇声说道:“看来君从就在那里了。”

小婉好奇的说:“也不知道君大哥跟着容大夫有什么收获。”

燕菲酸溜溜的说:“当然有收获了,听说那容娴长得还挺漂亮的,我看他是乐不思蜀了。”

曲倩倩调皮的拍了拍手,娇笑道:“哎呀呀,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再添一个姐妹了。”

燕菲嗤笑一声,扫了眼身后的帐篷道:“你这话可别让白长月听到,她若是伤心了,君从可要怪罪了。”

曲倩倩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恢复了那副妖娆魅惑的模样:“君从为了她的病一直跟在容娴身边寻找解决的办法,他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深厚。”

“君大哥和白小姐是青梅竹马。”小婉语气低落的说。

还与陆远暗搓搓跟着容娴的令君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女人们打翻了醋坛了,他仰头朝着周围的山峰看了一眼,只觉得压抑不已。

“木头,你说容娴知道自己被包围了吗?”令君从看着貌似好无所觉晒药草的容娴,低声朝着陆远问道。

第104章 不配

陆远想了想,回道:“大概是知道的。”

容娴虽然修为低下,但人还是很聪明的。

令君从眨了眨眼,没有再问什么。

山上陆陆续续依旧有人赶来,看到周围已经被有权有势的修士占领,他们也不敢多嘴,都找到合适的地方停了下来。

日头西斜,小村落内一道炊烟升起。

见到这炊烟,众修士尽皆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袅袅青烟直冲上天,然后被风吹散,这时听说过容娴手段的人才松了口气。

随即他们暗自嘲笑自己,不过是一个凡人做饭而已,他们这般警惕也太小题大做了。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那些心性谨慎的修士也放松了下来。

房间内,容娴简单用完饭后,直接吹灭烛火上床假装睡下了。

如今她危机四伏,不可能心大的睡着。

她盘膝而坐,面前漂浮着两颗珠子。

随着灵力的调动,容娴周身一会儿水汽弥漫,一会儿绿意盎然,但这些气息完全被锁定在容娴房间,没有半点波动传到外面。

陆远和令君从见屋内烛火熄灭,二人身形一晃,找了棵大树也窝了起来。他们目光炯炯有神,完全没有半分困倦。

这两天有无数修士奔着容娴而来,谁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人袭击,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们还是将人保护好了。

不管因何目的跟踪容娴,这些日子他们看着容娴的所作所为,都打心眼儿里佩服。

此时此刻的保护,都是发自内心的。

可随着夜色深沉,窝在树上的陆远和令君从竟然诡异的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时,数道人影从四面八方而来,目标明确的冲向容娴的屋子。

屋内,夜明珠的光辉忽然笼罩整个屋子,一根银针刺破窗户纸,将试图闯进屋内的不速之客驱逐。

陆远和令君从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们连忙拿出解毒丹塞进嘴里,不知不觉中招差点睡了过去,这让他们脸色十分难看。

感受到脑中的睡意消失,他们刚准备跳下树时,容娴已经穿戴好衣服,散着头发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的神色状似羞恼,温柔的声音罕见染上了一丝冷意:“大晚上的强闯女子闺房,诸位好教养。”

黑暗中,修士们脸上一臊,尽皆呐呐不言。

他们为了修炼杀人夺宝争机缘,何时在意过男女大防。凡是阻碍,不分男女直接杀了就是。偏生面前的女子是个普通凡人,谨守着凡人的教条,让他们无处下手。

若真是魔门那群家伙倒是好了,那群人不要脸皮,手段残忍,直接动手倒是干净利落。

但他们自诩名门正宗,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大树上,令君从轻咳一声,悄声说道:“木头,那啥,我跟你商量个事。”

黑暗中没有半点声音,令君从的‘悄声’便有些显眼了。

陆远连忙捂住他的嘴,目光朝着容娴看去。

容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她脚尖一点,人已经飞到了屋前的树上。

她伸出手,掌心一簇红色的业火燃烧了起来。

容娴翻手拿出一朵花儿就放在火上烧了起来,淡淡的香气迅速的弥漫了整个村庄。

“不好,闭气。”闻着这诡异的香气,有人快速的反应过来,连忙提醒大家道。

可惜刚说完这话,那人便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这一声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咚咚声不断。

直到这朵花烧完,所有闯进来的修士都昏迷了过去。

容娴下药从来不会是简单的闭气便能躲过去,那是粘附在空气和灵气中,只要他们的皮肤暴露在外,或者他们吸收灵气,那么他们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香气慢慢散去,容娴掌心的火焰消失。

就在这时,一把利剑携带着厉风飞快的刺向容娴。

容娴似乎反应不及,脚下一错,从树上跌了下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将她搂住,两人完好无损的落在了地上。

“容大夫,可还好?”懒洋洋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容娴回过神来,立刻从他怀里退出来,她柔声说道:“多谢。”

那双清亮的凤眸落在那个突袭她的人身上,待看清楚那人衣服上的标志时,脸色一沉,易水阁的人!

千年前她已经将易水阁的道统毁了,没想到如今又冒出来了,还逮着空隙偷袭她。

跟千年前一样,这些人的品行下作的令人恶心。

这是仗着‘息心尊主’死去,魑魅魍魉都冒出来作怪了吧。

容娴垂眸看着那人,面无表情,看不出半分喜怒:“你想要剑帝精血?”

易水阁修士冷冰冰道:“我只要你。”

容娴身上有息心尊主的消息,只有抓到息心尊主,他们便有可能完全主上交代的任务,找到神器的下落。

容娴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犹豫了片刻,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拒绝的话张口就来:“不行,我不喜欢你。”

易水阁修士:哈?

容娴似乎觉得面前的人被自己的拒绝伤到了,她沉吟起来,决定还是当断则断。

于是她道:“不是你不好,而是不够好,你配不上我。”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陆远几人不禁侧目。

易水阁修士一脸懵逼,等等,你在说啥?

容娴见这人沉默以对,似乎不接受这样的答案。

她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道:“你这人怎么能在这么死心眼儿呢,天下不安,何以成家。”

易水阁修士:“不,我没有,我不是……”

她一脸不赞同道:“如今正逢群魔乱出,天下大乱之际,你有如此高的修为,不去造福天下苍生,竟然一心只想着儿女私情,你这是在浪费上天赐给你的天赋和实力。”

易水阁修士:!!

易水阁修士只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何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在容娴口中却上升到无视天下苍生的高度上去呢?

好像自己做了天怒人怨、丧尽天良的事情一般。

不光他懵逼,陆远和令君从也有些傻眼。

半晌后,令君从缓过神来,咽了咽唾沫,眼角抽搐的朝着陆远道:“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信手拈来的黑锅,这才是真正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外加无中生有的强人啊。”

第105章 吃瓜

陆远一根筋道:“别污蔑容大夫,容大夫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会耍人呢,她心里肯定那么想的,才说出来了。”

令君从眼皮子跳了跳:“……木头,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长的话,还是为了容大夫辩白。”

陆远不理他,以实际行动表示对污蔑容大夫的人的讨厌。

令君从无力道:“你瞎啊,这修士明明就是来杀容大夫的,容大夫怎么可能不清楚。你会相信来杀自己的人会爱上自己?别傻了,容大夫是在逗那人玩儿的。”

陆远满是嘲讽的看了他一眼:“龌龊。”

令君从、令君从憋气:“叫你木头,你还真成了木头。”



以上,都是他们二人在悄悄传音。

旁边,易水阁修士有些恼怒,他剑指容娴,闷吼道:“少胡说八道,你直接说,跟不跟我走?”

容娴急了,手足无措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决绝别人的爱慕,虽然伤了你的心,但你也不能一意孤行,强扭的瓜不甜。”

嗯,她完全将安阳和沈久留抛之脑后了。

易水阁修士脱口而出:“我不吃瓜。”

他话音刚落,整张脸都黑了,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卡的难受。

他以前听说过容娴医术很高,却从未听说过容娴的脑子也有问题,这听不懂人话的毛病她这个当大夫的怎么没想着给自己治治。

容娴目光包容而宽宏的看着修士,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看着不懂事的孩子:“那是你的喜好,你开心就好。”

易水阁修士耳尖的捕捉到这嘀咕,脸色黑如锅底。

他开心个鬼!

他颤抖着手,深吸一口气,气急败坏道:“容娴,不管你今日怎么推三阻四,你都得……”

顿了顿,修士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他讪讪道:“我们主子有事要问。”

容娴神色顿时微妙了起来。

易水阁修士一见她那表情,心神一凛,下意识补充道:“我们主子不喜欢你。”

容娴愣了:“我没说你们主子喜欢我,我只是在想,原来你不是单干的,而是团体组织,你背后居然还有个主子。”

停顿了下,她满脸不解道:“可你如何会说出你们主子也不会喜欢我这种话来,难不成——”

“我确实不喜欢你。”修士再一次强调自己的清白道。

容娴听他说完,这才慢吞吞的接着自己的话道:“——我真这么讨人喜欢?”

修士:“……”

这就有点尴尬了,好么?

并不是……

脑子拐过弯的易水阁修士脸皮抽搐道:“你刚才在耍我。”

容娴脸上做出一个浮夸的惊讶来,装模作样道:“呀?竟然被你发现了。”

“你……”易水阁修士被气的唇角有些发抖。

容娴见他这模样,言不由衷的夸赞道:“您刚才那个‘耍’字,用的真是一针见血。”

修士恼羞成怒:“容娴!”

随着修士周身气息的变化,令君从也警惕了起来,他逮着空朝着呆在树上,一脸空白、深受打击的陆远传音道:“木头,看到没?我就说你瞎你还不信,容娴她是温柔善良,将人性想象的太过美好,可她不蠢啊。”

陆远:“……闭嘴。”

眼看着这木头脖子都气粗了,令君从干咳一声,也没敢再过火。

看到修士生气了,容娴却没有任何畏惧,也许在旁人眼中她是‘无知者无畏’,但对于容娴自身来说,那就是实力带来的底气。

“容大夫,小心,这人的修为不弱。”令君从挡在容娴身前,神色严肃的说。

容娴点点头,似乎害怕自己拖后腿,还朝后退了两步,温声叮嘱道:“少侠小心。”

令君从看着她乖巧顺从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此时完全忽略了所有麻烦都是容娴引起的,而这修士的目标也是容娴这件事。

他也没有听出容娴那句‘你小心’的意思等于‘你上’。

易水阁的修士平复了下翻涌的情绪,他修为高深,本不该因容娴的三言两语动摇,但容娴这个人就是那么邪乎,让他不由自主的被牵着鼻子走。

他冷静下来后,将目光从容娴身上收了回来,他知道想要抓到容娴,就必须过了眼前这青年一关。

他什么话都不说,握紧手里的剑便朝着令君从杀去。

令君从的实力没有易水阁修士的高,但二人之间的打斗却平分秋色。

“这是越级战斗。”容娴轻声自语,眼神若有所思,不管这粗布麻衣的青年是什么身份,这份天赋便让人惊讶了。

她刚才故意从树上摔下来,也是想要引那跟踪的二人出来,由暗处走向明处,有些问题便好解决多了。

修士似乎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解决不了令君从,而若他没有感应错的话,这里还有一人护着容娴。

易水阁修士目光森寒的扫了眼不远处的大树,狠狠瞪了容娴一眼,也不恋战,转身便撤退了。

容娴:“……”瞪她作甚?

大树上,随时等待出手的陆远收回了灵力,他默默的看了眼下方的二人,依旧沉浸在容大夫刚才耍人的行为里拔不出来。

不知怎地,容大夫刚才的行为虽然与平日不符,但却意外的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了什么,陆远轻咳一声,摸摸红了耳根。

令君从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撤走,却不敢去追,唯恐被调虎离山,让容娴出了什么问题。

他有些遗憾的握了握拳头,能打得这么爽的机会可不多,今晚碰到还真是庆幸,不过他也不失望,只要跟着容娴,这架总不会少的。

转过身来,借着月色看向容娴,令君从放轻了声音询问:“容大夫,没事吧?”

容娴凤眸清澈的看着他,哪怕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也会让人莫名感到一种温和与暖意:“无事,多谢少侠相救。”

令君从看着这清风朗月般的女子,听着她柔和的嗓音,就像有人突兀地在他心肺间吹进了一股暖风,让他都不由得心神安宁,所有的杂念全都消失。

“我叫令君从。”令君从忽然郑重的介绍道,他心底极不愿意听到容娴喊他少侠,所以遵从内心的感觉,郑重其事的介绍了自己。

第106章 尊主

容娴垂眸,睫毛颤了颤,眼底划过一抹幽深的光芒。

令君从?难不成是令家的人?

她没有漏出半分异样,眉眼弯弯的说:“我是容娴。”

令君从哈哈一笑,心情格外的愉快:“我知道你是容娴,你的医术很高,你身上还有剑帝精血。”

他上前一步,与容娴贴的极近,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一时间,连空气都显得几分暧昧。

令君从眼里满是戏谑,语气却带着幽幽的恐吓:“我也想要剑帝精血,这样吧,你将剑帝精血给我,我护着你,怎么样?”

容娴望着他时凤眸澄净柔和,像是纳入了万千风景与无尽月辉,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似是孩子般的愉悦,又似是发现新奇玩具的欣喜。

令君从一时间有些失神,这个笑容让他想起阳春白雪,想起水晶琉璃,干净得不可思议,好看的不可思议,却偏偏脆弱的紧,似乎一不小心便能染上污秽毁掉它。

他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想法,保护好它,不要让它黯然失色。

“可是我没有给你剑帝精血你也护着我,令少侠,你是个好人。”容娴调皮的眨了眨眼,有些孩子气的说:“你不用吓唬我,我一点儿都不怕。”

令君从疑惑的问:“你就不问我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身边?”

容娴眉角眼梢都是愉悦的笑意,她装模作样道:“每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不是敌人便是朋友,而我的朋友总会比敌人多。”

“你认为我是你的朋友?”令君从惊讶的问。

他从未见过容娴这样的人,聪明洒脱,坚强而有趣。她的心肠太过柔软,性格太过纯善,这也许是她最大的缺点,也可能是她最大的优点,因为她是一位济世救人的大夫。

容娴不是没有见过世间黑暗,毕竟跟着她的那几天令君从便见到了好几次这人被人忽悠着差点卖进花楼,还有几次被人以救人为名骗去行不轨之事。

这些事情发生以后,完全不用他和陆远出手,容娴便行动干净利落的处理了,没有一人伤亡,却让那些心怀歹意之人受到了教训,手段极其熟练老道,恐怕她以前没少碰到这样的事。

但这人却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干净的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在那抹纯白上染上别的色彩。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恶,但却愿意去相信人的善。

这世上怎么会有容娴这样的人呢,完美的让人心动。

嘛,前提是忽略她耍人玩儿时的恶作剧。

容娴只看他的表情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眉眼一弯,假惺惺道:“在你救了我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令君从在心底喟叹,与这样的人交朋友绝对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他问:“你不怕我是有其他目的才跟你交朋友吗?”

容娴的眼睛很亮,也很诚恳,她回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可以告诉我,能做到的我不会推辞。”

令君从定定地看了容娴好一会儿,终是开怀大笑:“好好好,我今日倒是交了一个好朋友。”

他笑完后,直言道:“我想借你的血去救人。”

容娴微微蹙眉:“是谁告诉你我的血可以救人?”

令君从一怔,讶然道:“难道不行?之前你受伤吐血,我见到你的血里生命力极强,能枯木逢春,所以才觉得可以救人的。”

他倒也是坦诚,且没有怀疑容娴不愿意,他了解容娴,所以他等着容娴的未尽之语。

容娴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道:“天亮以后你就知道了,若不着急,便多等一夜吧。”

令君从信任的点头说:“好,那你早点休息。”

说罢,飞身窝进了一旁的大树上,与陆远比邻而居。

容娴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这才转身回房。

令君从啊令君从,你真该庆幸自己没有偷偷拿着我的血去救人。

之前她在客栈外的小巷中留下血迹没有处理,也是想要坑人的,没想到一路上这二人规规矩矩,让她的暗手完全没有用上。

而今令君从坦荡荡的说出自己的目的,她倒是不好借此坑人了。

她撑了撑脑袋,不由得感慨:“果真是天意弄人啊。”

虽然离天明还早,但容娴却没有再睡,她换上一身黑裙,薄薄的黑纱遮住了面容,唯露出的一双凤眸敛去了内里的清透温柔。

她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出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随手摘下了腰间的荷包,将它放在了桌上。然后她将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打开门不急不缓的走了出去。

高高的山头上,一片被黑雾笼罩的区域内,中年男人一身黑袍盘膝坐在屋内修炼。

忽而,他睁开眼睛,目光似穿透这片黑雾看向山下的某处。

然后他站起身打开门,化为一团黑雾朝着山下飞去。

刚刚从燕菲那里回来的曲倩倩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疑惑的想,这么晚了爹爹怎么出去了?

她眼珠子一转,将她爹送给她的敛息法宝红玉簪戴在了头上,转身悄悄跟了上去。

练武场,坟茔处。

容娴双手笼于袖中,步伐优雅从容的走了过来。她眸色淡漠冰凉,脊背挺直如宁折不弯的剑修,周身荡着强烈的厚重和神秘。

见她出现,一团黑雾落在她的身前,立刻化为人形单膝跪地,恭敬的道:“属下曲浪,拜见尊主。”

不远处,紧跟着自家爹的曲倩倩伸手捂住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不可一世的父亲竟然会这般恭敬温顺的跪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容娴没有出声,她狭长的凤眸漫不经心的扫过曲倩倩的藏身之地,调动水灵珠内的庞大灵力,左手猛地朝着左前方挥去。

一个大大的掌印在空中形成,铺天盖地的压力让曲浪感到窒息。

掌印扫过之处,树木花草尽皆化为乌有,然后——一声熟悉的惨叫响起。

曲浪连忙侧头看去,只见掌印正好打在曲倩倩身上,将她打的倒飞了出去。

曲倩倩吐了口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不容拒绝的力量直接将她拉到了二人面前扔在了地上。

“爹。”曲倩倩脸色惨白,声音虚弱的朝着曲浪叫道。

第107章 去查

刚听到那声惨叫,曲浪心中便猛地一跳,再看到被扔在面前的人影时,曲浪唇角一抖,满脸不敢置信:“倩、倩倩?你怎么来了?”

眼看女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曲浪连忙朝着容娴磕头道:“尊主,这是属下的女儿,求尊主饶她一命。”

曲倩倩仰头看着她爹痛苦的模样,心里满是后悔,早知道就不跟上来了,没跟她爹说上话便罢了,还把命丢这儿了。

容娴垂眸扫了眼曲倩倩,漠然道:“她死不了。”

她本就不打算杀人,出手不过是为了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听到这话,曲浪神色一喜,仿佛之前的悲痛是假的。

曲浪他啊,对他家尊主的可谓是无比信任,尊主说女儿死不了,那女儿想死也死不掉的。

曲倩倩:!!

她爹真是太好骗了,她明明马上要断气了。

似乎察觉到曲倩倩在想什么,容娴凤眸转动间,流光溢彩。

她指尖一弹,一股精纯至极的生命力钻入曲倩倩的身体。

曲倩倩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伤势像被一只手掌迅速抚平。不过片刻,她便活蹦乱跳了。

曲倩倩一懵:我仿佛受了假伤。

曲浪看到女儿脸色红润的模样,心里一喜,感激道:“多谢尊主。”

曲倩倩:爹,你是不是忘了女儿的伤就是她干的?

曲浪完全不管他女儿在想什么,反而瞪了眼曲倩倩,沉声呵道:“还不快谢过尊主。”

不管心里再怎么不服气,曲倩倩还是怂怂的跪了下来:“倩倩多谢尊主救命之恩。”

“都起吧。”容娴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在内。

曲浪起身后,一把拉着他女儿,将人塞到了他身后,自觉认错道:“是属下没有教好女儿,惊扰尊主实在罪该万死。”

曲倩倩这时才敢抬起头看向对面让他爹惶恐不已的女子,却刚好对上那人的目光。

高高在上,仿佛将一切看透,那双眼睛太过冷漠,就像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那种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冷漠的让人心惊。

她心中猛地一跳,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然后,她听到那人漫不经心道:“没有下次。”

这时,她才感觉到她爹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爹可是魔门门主,为何会这般惧这人。

曲倩倩心里虽然不解,却不敢露出半分。

容娴心念一动,无形的剑气在半空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似水非水让人难以捉摸:“记住了吗?”

曲浪认真回道:“属下已经记下。”

半空中的图案砰然散开,周围的砂石都被这股剑气削成碎末,曲倩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很好。”容娴狭长的凤眸眯了眯,凌厉而危险:“这是易水阁的标志,找到有这种标志的人,该如何做寒溪会吩咐你们。”

“是,属下明白。”曲浪应道。

吩咐完重要的事情,容娴的目光落在了曲倩倩身上。

曲浪顿时紧张不已,唯恐尊主将自家宝贝女儿怎么了。

“你叫什么?”容娴问道。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凤眸也一片深沉,让曲倩倩觉得一股难以逾越的压力压在身上,害怕的腿都软了,完全没有在别人面前魅惑众生的模样。

她结结巴巴答道:“曲、曲倩倩。”

容娴盯着她,语气冰凉的问:“认识令君从吗?”

曲倩倩脸一僵,却不敢说谎:“认识。”

“知道令家还有哪些人吗?”容娴继续问道。

曲倩倩唇角有些发抖:“令君从的父亲、母亲和妹妹。”

她抬头看着那神秘人微微瞌目,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说话,曲倩倩眼珠子转了转,古灵精怪。

容娴一眼便看出曲倩倩想要耍花招,小孩子的伪装浅薄而幼稚,实在有些可笑。

她倒是没想到令君从的魅力这么大,竟然能让曲倩倩愿意为了他不顾危险来欺瞒主上。

容娴眸色幽深的盯着曲倩倩,用听不出喜怒的语调道:“若胡编乱造,最好别让我看出破绽。你有胆子在我面前说谎,想来也准备好被我发现后用魔门上下所有人的命来做代价。”

曲倩倩脸色瞬间煞白,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她虽喜欢令君从,但并不代表着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她始终记得自己是魔门之人,她父亲是魔门门主,她的财富地位全是都来源于她的父亲,来源于魔门。

这次曲倩倩十分干脆,背叛开始了以后,后面的便简单了很多:“令家是一个大家族,听说传承了几千年。令君从一家是令家的旁支。属下听说,他们一族千年前曾遭遇毁灭性的灾难,幸存的人又用了千年时间才稍稍恢复了过来,至于嫡系那边有什么人属下并不清楚。”

容娴目光一凝,那双眸子若沉寂千年的古泉,深邃黑暗看不到底,沉沉郁郁仿佛黑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去查。”

简单的两个字仿若惊雷落在了曲倩倩身上,曲倩倩忙道:“是,属下定会查清令家的所有信息。”

容娴这才移开目光,重新落在了曲浪身上。

那种令人绝望的沉重感消失后,曲倩倩这才松了口气。

“曲倩倩查到的消息送我一份,送寒溪一份,后续之事等我命令。”容娴朝着曲浪吩咐道。

曲浪:“是,属下明白。”

“你女儿不错,完成这次任务,她若愿意,便跟着寒溪吧。”这是容娴给出的奖励,曲倩倩要不要都无所谓。

曲浪神色一喜,继而又是一苦,拱手应道:“是,属下明白。”

能跟在寒溪尊者身边确实不错,对女儿的修行也很有好处,但寒溪尊者是个蛇精病,有事没事就发疯也不知女儿能不能受得住。

容娴没有理会曲浪的小烦恼,她直接转身离开,步伐依旧从容优雅,像是走进厚重的历史中,古意森森,雍容华贵。

当人影消失在黑夜中,曲浪这才抬起头来,抹了把冷汗,伸手就揪住闺女的耳朵吼:“你这个混账东西,谁让你偷偷跟过来的,你差点没把爹给吓死,还好这次你的小命保住了,以后再这么胡闹,看我不收拾你。”

第108章 怂样

曲倩倩哎哟的叫了几声,可怜兮兮道:“爹,爹我错了,我只是好奇您大晚上的偷溜出来想做什么,没想到差点被人杀掉了。”

曲浪松开手冷哼一声:“你若真被那人杀了,你爹我就找人重新生个闺女,别指望我给你报仇,你爹还不够人家一指头戳的。”

曲倩倩嘿嘿一笑,知道她爹这是嘴硬,她可感觉到她爹刚才揪她耳朵时手都在发抖呢。

她神神秘秘的凑过去,好奇的问:“爹,那人到底是谁啊,你怎么那么怕她?你可是连正道那群伪君子都敢指着鼻子骂呢。”

曲浪摸摸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说:“既然你想知道,爹便告诉你吧,省的你犯了那人的禁忌。”

他沉声说道:“你爹敢指着正道那群家伙的鼻子骂,也是因为当世的正道修士修为并不比你爹高多少,就拿陆家那位老祖宗来说罢,人人都怕他,人人都传言他是当今修为最高的一人,但他也只是一个活了六百岁修为不咋样的老头。”

“爹你就吹牛吧,他修为不咋地,你修为很高吗?你修为要是有人家那么高,怎么不见你统一正魔两道。”曲倩倩给了她爹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曲浪一巴掌拍在这倒霉闺女头上,说:“我话还没说完呢,插什么嘴。”

曲倩倩:“……”您继续。

曲浪牵着女儿朝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扫盲,他语气莫名有些神秘:“陆家老祖宗只能算是俗世活得最长的一人,以前也未尝没有天之骄子,天赋之高比陆家老祖更强,但你听说过哪个。”

“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些人都去了哪儿了,难道都死了吗?陆家那老头子天赋差劲都能活到现在,那些天骄怎么可能会死。”曲浪嘲讽的说。

曲倩倩此时意识到,自己在听一个令人骇闻的秘闻。

曲浪看着女儿紧张的模样,嗤笑一声,顺口嘲讽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怂样。”

曲倩倩下意识道:“说的好像您在那位神秘人面前不怂一样。”

曲浪:何必互相伤害呢。

“——在咱们这方世界外,有一座圣山,你也可以将之称为小仙界。凡是修为年岁到达圣山能感应的范围,那人便会被接引进圣山,无事不得出山。”曲浪转移话题道。

“那、那些强者都在圣山?”曲倩倩惊诧的问道。

曲浪点点头:“没错,那些强者都在圣山。”

随即,他的语气严肃了下来,搞得曲倩倩也紧张了起来:“圣山也分正魔两道,正道由昊天仙宗统领,凡是接引进圣山的正道修士,都会拜在昊天仙宗门下继续修行。而魔道由无心崖统领,凡是修为高深的魔修,都受无心崖管制。”

曲倩倩恍悟道:“难道刚才那人是无心崖的魔修?”

曲浪也给了自家闺女一个白眼,说:“那人要是无心崖的普通魔修,说不定还给你爹点头哈腰呢,毕竟你爹好歹也是魔主的心腹。”

顿了顿,他放轻了声音说:“那人是无心崖之主,统领魔修的魔主。”

曲倩倩完全被吓到了,她不敢置信的说:“无心崖之主?怎么可能,那人看上去都超不过二十。”

“超不过二十?”曲浪眼皮子一翻,没忍住又对闺女开启了嘲讽:“瞎了你的小狗眼,是谁教你看人年龄凭外貌的?看我回去不收拾了他。”

曲倩倩讪讪一笑,实在没忍住的问:“爹,那人多大年纪啊?”

曲浪被噎了一下,仔细算了算,有些懵的说:“她究竟多大你爹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已经当了一千年魔主了。”

曲倩倩: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千年老妖怪啊。

不过——“修为还真是青春永驻的最佳利器。”曲倩倩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

曲浪一巴掌糊在女儿头上,没好气的说:“别做梦了,干好尊主交给你的任务,有你好处的。”

曲倩倩这才回忆起之前那人说过的什么寒溪,她连忙问道:“爹,那个寒溪是谁?”

女儿问题有点多,但没办法,是当爹的锅,这是一直瞒着女儿的后遗症。

其实也不止他瞒着曲倩倩,此方世界中,圣山的消息基本被封锁了起来,只有修为高到某种程度或者传承久远的家族、宗门才能知道些只言片语。

“寒溪尊者乃是魔主之下第一人,你若有机会见到她,记得给我恭敬点。”回到山顶这暂时的据点,曲浪细心叮嘱道。

“好啦爹,我记住了。”曲倩倩回道。

曲浪并没有告诉女儿那位容大夫便是他们的尊主,若没有尊主的吩咐,这将是他带进棺材的秘密。

不提这对父女,容娴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房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摘下面纱,将黑裙换成了白裙,外罩银纱长袍。

那一双凤眸眨了眨,眼里的凌厉深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广袤天空一样的澄净和冬日煦阳一般的温暖,所有不属于‘容大夫’这个身份的气息完全消失。

从桌上拿起荷包,容娴简单的将其系在腰间。抬头扫了眼床榻上的黑裙,容娴掌心拂过,黑裙上燃起一团火焰,在不殃及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将黑裙烧成灰烬。

容娴她毁灭证据的手段老练的不行,一看就知道没少干。

幽幽清风吹来,黑暗将尽,黎明将至。

容娴身形一晃,躺在了床上。

在天边的第一缕光芒出现时,她睁开了眼睛。

房间不远处,窝在树上的两人察觉到屋内气息的波动,也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容娴醒了。

陆远照例蹲在树上,令君从自从在容娴这里过了明路后,便不再掩饰自己。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门口喊道:“容娴,你醒了吗?”

容娴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道:“醒了。”

她起身整理了下床铺,又理了理头发,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早,昨夜睡的可好?”令君从笑嘻嘻的凑上前问。

容娴弯弯眉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嗯,有君从守夜,我睡得很安稳。”

令君从这才欢快的笑了起来,有人能正视自己的付出,并且这份付出也有了效果,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第109章 听话(女神节同乐)

令君从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娴,心里只觉得欢喜的不行。

“那就好,我就说过,有我在一定会保护好你。”令君从忽然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周身的气息矜贵而自持,气质忽然带上了些微的距离感。

但因为他说的话,却让人更加沉迷。

容娴心情有点儿微妙,若她没看错,这青年是在撩拨她。

容娴微微一笑,一本正经道:“嗯,我相信君从。”

令君从:“……”看着这双干净的眼里没有半点羞涩,全然是朋友之间的信任,他一时间有些失落,却又觉得这才是那位‘至纯至善’的容大夫。

若容娴真像那些一撩拨就羞涩脸红的女修一样,他还看不上这人。

这时,阳光一点点的洒向大地。

容娴扫了眼令君从,神色勉强带上了几分复杂和伤感,她仰头看着这光芒,完全不在意被它刺到眼睛。

“容娴,你在看什么?”令君从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纨绔模样,朝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好奇问道。

容娴嘴角弯了弯,笑容温柔的好似春雨,语气也像是在诉说着自己最眷恋的恋人。

“光。”她装模作样回道。

令君从觉得有些奇怪,这人不是捧着一把光,就是眷恋的看着光,这是什么古怪嗜好:“光有什么好看的,除了黑夜,它一直都在。”

容娴垂眸,轻声重复道:“一直都在啊。”

令君从将她这句话当成了疑惑,于是点点头肯定的说:“对,不管晴天雨天都在,不然我们怎么会有昼夜之分呢。”

容娴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一脸认真道:“昨夜说过今天会给你答案,你跟我来吧。”

令君从吊儿郎当的跟在她身后,笑嘻嘻的开玩笑道:“你可别带我私奔啊,我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容娴忍俊不禁:“放心吧,即便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为何?”令君从一脸懵逼的问。

在女子之间,他一向比较得人喜欢,但容娴却让他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然后,他便听见容娴义正言辞道:“可能是因为你家财万贯,仆从如云,修为高深,精明能干。”

令君从茫然脸:“什、什么?”

难道这些不该是被喜欢的理由吗?如何能是拒绝的理由?

容娴你是不是说反了?

容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可是宿敌啊,没直接宰了都是她克制了,如何还会喜欢。

她整了整宽袖,一脸悲天悯人道:“你看,你拥有了这么多,可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有无数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但是君从,你心里装着的,却只是你的红颜知己,从来看不见众生疾苦,你没有行使过拥有这份能力的责任。”

停顿了下,她不由得感慨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她扫了眼令君从呆滞的脸,幽幽叹道:“大道唯孤,前人诚不欺我啊。”

令君从眼皮狂跳,心也塞塞的,他不过是试探了容娴一句,竟然换来了这么让人一言难尽的说教,简单的私人感情也上升到道的高度去。

若非他亲眼所见容娴真.心系天下,他恐怕会觉得容娴在故意噎他呢。

然后,他便听到那人柔柔弱弱道:“君从沉默以对,想来也觉得我说的没错了。”

令君从一脸空白的看向容娴,容娴朝着他微微一笑,一脸欣慰的模样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君从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是好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上天会给每个人悔过的机会的。”

令君从:他做错了什么?

看着容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令君从傻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君从?”容娴柔声唤道。

令君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努力转动着他那聪明的脑袋,将之前的谈话全部串联,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拥有了权势地位和财富实力后,不想着造福苍生,反而自私的只挂念着身边的女人,这竟然是罪恶滔天了。

令君从一脸崩溃,莫名其妙的他就背上了一个大黑锅,还是怎么都甩不掉的。

他嘴角动了动,终于从容娴的节奏中走了出来:“可是小娴,弱小本就是原罪,没有人能理所当然去享受别人无缘无故的付出。弱者能做的,便是努力奋进,让自己强大起来,而不是像乞丐一样等候着别人同情心发作怜悯他们一把。”

容娴沉吟起来,她想了想,赞同道:“你说的对。”

不等令君从开心起来,容娴笑了起来,眉眼间皆是悲悯仁慈。

她似模似样道:“但我们既然有这样的能力,碰到真正需要帮助的、值得帮助的人,为何不伸手拉一把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站在上风。若有朝一日,我们也落到了那种艰难的地步,我也希望有人能像如今的我们一样,伸手帮我们一把。”

令君从被这样的仁善慈悲一洗礼,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然后他赌咒发誓自己一定会做个对世界有用的人后,容娴才移开了视线,一脸温柔道:“我就知道君从是个好人。”

令君从:虽然被夸奖了,但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沉寂了下来,半晌后,令君从才想到自己之前是想要试探他与容大夫之间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可容大夫是个耿直性子,不跟她明说的话,这话题顺着她的理解一路都拐到了天边了。

令君从轻咳一声,决定旧话重提。

虽然容大夫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但令君从果断的将这话抛之脑后。

“容大夫喜欢什么样的人?”令君从不依不饶道。

容娴歪歪脑袋,仔细想了想:“乖巧的。”

令君从:“……乖、乖巧的?”

容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听话懂事,不惹我生气,不做我不喜欢的事。”

她让笑时才能笑,她让哭时才能哭,她要那人去死时那人要毫不犹豫,那人的所有都是她的,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只属于她。

令君从听完容娴的描述,抿嘴一乐,很甜很甜的说:“你是在说玩偶娃娃吧,没想到你这个年纪还喜欢玩儿玩偶娃娃,像个孩子一样。”

第110章 相信

容娴摩擦了下手腕上的珠子,眼神略带深意的扫过令君从,在心里琢磨着将这人炼制成傀儡娃娃的想法,他会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身体,但他的意识和身体都将不受他的掌控。

好像很有意思啊。

不过这人是令家的人,这就让她不喜了。

罢了,到时候再看看吧,也许寒溪会喜欢呢。

容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眉角眼梢皆是孩童发现新奇玩具的愉悦开怀。

一无所知的令君从傻兮兮的跟着她,忙前忙后献殷勤,只能说无知者无畏啊。

二人的话题止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容娴抬头看着从高处流下的细小水流,很难想象十三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漂亮的瀑布。

曾经,这里充满了孩童的欢声笑语,鸟叫虫鸣,彩衣的药铺也在这片肥沃的土地栽种。

如今只剩下一片无人打理的野地,放眼望去,皆是涨势汹涌的野草,容娴脸上的笑意消失,语气也莫名带着些沉重:“就这里吧。”

令君从有些疑惑,他刚想问这里是哪儿,便见容娴右手指尖夹着一根银针,银针从飞快的从左手手腕划过,殷红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草丛上。

她的动作并不快,毕竟她只是个凡人,如何能快过修士的眼界。但她毫不拖泥带水,这不快的动作速度却恰恰好让令君从来不及阻止。

“容娴。”令君从失声叫道。

容娴被那么多修士追着时都没有受伤,如今却在他眼皮子底下伤着了,这让令君从神色冷了下来,脸上满是怒气。

这人的手是诊脉的,是救人的,如何能伤到!

容娴举着流血不止的手腕,澄净的目光中充满了柔和的包容,她的神色有些沮丧:“君从,抱歉,我帮不到你。”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野草,枯黄的野草疯狂的吸收着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血液,里面庞大的生命力让它们本能的想要夺取。

令君从的火气被这可怜兮兮的表情浇灭了,他顺着容娴的视线看去,地上的草木吸收了容娴鲜血后,那生命力旺盛的熟悉十分场景,他不太明白容娴话里的意思。

这不是好好地吗?为何她会道歉?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令君从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只见那些汹涌旺盛的野草长到极致之时,忽然像被阳光照射到的雪花一般,飞快的融化,最后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令君从嗓音干哑的问。

他的手有些发抖,心里满是庆幸。

幸好他没有私下悄悄的弄些容娴的血液去给月儿治病,不然月儿的下场定然与这野草无异。

这等离奇的场景恐怕谁都没想到,令君从咽了咽唾沫,目光依旧没有从面前消失的野草上收回来,他问:“剑帝精血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容娴指尖在手腕上的伤口一抹,伤口瞬间愈合,半点痕迹都看不到。

她又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将腕上的血迹擦干净。

等擦完后,掌心一团火焰冒出,将帕子烧成灰烬。

这时她才看向令君从,眼神依旧澄净,但却像深海一般,带着淡淡的忧郁:“君从可听说过‘遮阳’?”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着令君从,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什么,但很显然,令君从并没有听说过。

令君从一脸茫然的问:“遮阳是什么?”

容娴眼里聚集的风暴瞬间消散,她沉默了片刻,幽幽的说:“我中了一种毒,名叫遮阳。你看到的这幅景象也是因遮阳所致。”

令君从脸色一变,容娴没有给他问话的机会,她上前两步,轻轻触摸着草叶,用一种听不出悲喜的语调说:“这种毒让人永远不能触碰阳光,一旦被阳光照到,后果便是你刚才看到的,灰飞烟灭。”

“但你可以。”令君从认真的强调道。

这毒不能照到阳光,但容娴现在就在阳光下。

容娴嘴角微翘,目光柔和没有半分阴霾,她的眼里还带着让人会心一笑的狡黠:“君从,我是一名大夫。大夫不止可以治病救人,还能下毒解毒。”

她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自从我中了遮阳以后,便想办法去解毒。但很显然,我失败了。”

她说着失败时也没有任何沮丧,就如同她轻描淡写的说自己中毒了一样,轻轻柔柔的仿佛不值一提。

“遮阳没有解药。”她忽然道。

令君从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朝着容娴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容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慢条斯理道:“我用无数至阳药材炼制了五枚灼华丹,每一枚能克制遮阳五天的时间,而五天过后,遮阳便会重返而来。但灼华丹却不能连续使用,它会灼伤人的五脏六腑,唯有间隔时间为一个月,才能平复好我体内被灼华带来的伤痛。”

顿了顿,她仰头看着天空灿烂的阳光,柔柔的说:“今天便是第五天了。”

令君从倏尔看向容娴,那人背对着阳光看向他,光芒模糊了那人的神情,模糊了那人的身体,这一刻的容娴虚幻的让人害怕,似乎一个不经意间便会如那野草般化为乌有。

“容娴。”令君从听着自己语气坚定的说:“会有办法的,遮阳一定能解的。”

他忘不了这人在悬崖上双手捧着阳光,如同抓住了一切时的满足幸福。也忘不了这人看向阳光时,毫不在意自己被灼痛的双眼,哪怕泪眼婆娑也充满眷恋。

“我会找到办法的。”令君从重复道。

他眼里一片真挚,态度坚定的好似什么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令君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敢想象容娴今后一生都只能躲在黑暗中的生活,那双温暖澄净的眸子应该充满了温暖,而不该被阴冷和黑暗覆盖。

容娴弯了弯眸子,暖融融一笑,喟叹道:“我相信你。”

一个多情的人,总会为了自己钟情的人去做些难以理解的事。

从她看到令君从第一眼时,她便感应到令君从身负大气运。

她身怀功德,又与业力纠缠许久,对这类缥缈的东西稍微有些感应。

第111章 风流

若令君从下定决心去做,被天眷顾的他有可能真会成功。

但容娴可没有期待他会成功,不管令君从成功与否都无所谓,她要的只是令君从多承受些挫折,好好消耗消耗他身上的气运,到时候她下起手来才不会被气运反噬。

容娴心底愉悦不已,她果然是个坏女人呢!

令君从不知容娴的算计,只听着容娴毫不犹豫的相信他,心里一暖,嘴角无意识咧开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平时的吊儿郎当和偶尔的精明。

容娴神色一顿,有些辣眼睛的移开视线,连刚酝酿好的歉疚语调都维持不下去了,只能干巴巴道:“剑帝精血没有办法帮到你,我很抱歉。”

令君从此时顾不上剑帝精血,他满心满眼都是容娴,每每想到这人的遭遇便心疼不已。

他连忙安慰道:“容娴,帮不到我也没有关系,我的事情并不重要,你不用道歉,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的,真的没有关系。”

容娴语气真诚的问:“你想要救的那人病了吗?若是方便,可以带她来见见我,我看看能不能治。”

令君从心里猛地生气一股希冀,虽然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治不了月儿,但容娴却不一样,她是当世公认医术最高的人,也许她真能有办法呢。

“好,我今晚便将月儿带来,麻烦你了。”令君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容娴轻笑一声,调侃道:“看来是红颜知己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医治她,倒是君从你,我第一次知道你还会害羞。”

令君从心塞塞:他只是不好意思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提另一个喜欢的女人。

“容、容娴,你觉得我的红颜知己怎么样?”令君从试探的问。

他想知道容娴是否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才不喜欢他,女人都会嫉妒的,他明白。

令君从已经选择性的将容娴之前拒绝他的理由忽视了。

容娴眨了眨眼,不解的说:“可我从未见过你的红颜知己,没办法评价。再者——”

她以极为不赞同的目光,直看得令君从手脚僵硬,这才郑重其事道:“君从的红颜知己定都是奇女子,她们对你一片诚心,给了你最真挚的感情,你给不了她们唯一便罢了,如何能这般轻贱她们?”

令君从挣扎道:“不,我没有……”

容娴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说:“即便我是君从的朋友,君从也不该让我去评判你的红颜,这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她意有所指道:“君从还需多多珍惜她们才是,她们也不容易啊。”

令君从心里哭成了狗,他其实也很不容易啊。

他真的只是试探而已,就那么顺嘴一问,竟然又被教训了。

他有些慌,容娴太正直无私,也太温柔善良了,这样的人跟他在一起后,真不会教育着他的其他红颜离家出走吗?!

并不是……

令君从狂躁的抓了抓头发,容娴刚才说起他的红颜知己,用的是‘她们’这个词,容娴是如何知道他有好几位红颜的?

许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容娴极不走心的给自己打补丁道:“看君从这般风流人物,想来红颜应该很多,对吧?”

令君从:这话是夸他的意思吗?

这一天,来到石桥涧的修士看着令君从更多了,得到消息晚的势力也来了大部分。

在西山头上,清华目光看向那一片墓地,目光满是沉重和遗憾。

那些淳朴可爱的人真的不在了啊。

忽而,他神色微微一动,他感应到了大徒弟的剑气。

清华朝着身后的弟子淡淡道:“思心,去山下接你大师兄。”

阳明虽然出发的时间早,但他路上耽误的时间比较多。

而清华接到重光真人的邀请后,放心不下自己小徒弟,便带着一众弟子也御剑而来。

他的速度快过阳明许多,路上也没有耽搁,倒是比大徒弟来的早了几个时辰。

“是,师父。”思心一听大师兄来了,脸色一喜,在师父面前也不装乖了,打了声招呼后,风风火火便朝着山下跑去。

清华摇摇头无奈道:“这孩子啊。”

他知道思心喜欢阳明,但阳明一心向道,心中并无情爱,若无意外,想来思心这孩子的一腔痴情要付诸流水了。

不过清华现在没有功夫去管徒弟之间的私事了,他有些发愁的看向山下,他知道自己小徒弟就在那里,这个从救回来便让他放不下的徒弟,懂事乖巧是没错,但惹起事来他还真没法简单抹平,清华觉得自己真是有操不尽的心。

他身形一晃,化为一道剑影飞向山下。

周围感应到清华动作的修士尽皆脸色一变,说好的等决定出剑帝精血归属后再动手呢,竟然有人不遵守规则。

众修士顿时就炸了,他们立刻站了起来,飞快的朝着清华追去,绝对不能让辣个捣乱的剑修拿到剑帝精血!

相隔不远的重光真人见到这一幕哈哈一笑,拎着安阳也追了过去,边飞边抬了抬拎着安阳的手,讶然说道:“徒弟,你是不是胖了?”

安阳额角的青筋没忍住又蹦跶了出来,他一字一顿道:“您可以放下我自己走。”

重光真人脸色一苦,说:“阳儿啊,你怎么随时都想着抛弃为师而去呢,你知道师父我养大一个徒弟多么不容易吗?我一把屎一把尿……哎,徒弟冷静,冷静啊。”

安阳终于受不了了,手中折扇在空中划过一道犀利的冷光,漫天大火直接就朝着重光真人烧去。

等重光真人从大火中走出来时,脸上一块儿黑一块儿白的,好在身上的衣服被护体灵气护着,并没有大碍。

他沉着脸朝着安阳吼道:“安阳,为师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了你就学会了个杀人放火吗?这都是坏孩子做的,你这好孩子怎么能学呢。告诉为师,是谁把你给教坏了,为师不拧下他的脑袋?”

拧下他的脑袋?这话是以身作则教导徒弟不能杀人放火的师父说出口的吗?

安阳送了他师父一脸呵呵,直接转身就走。

看着徒弟那毫不留情的背影,重光有些慌,他连忙追了过去:“徒弟,等等为师,快等等为师。”

第112章 痊愈

一旁围观的众位修士纷纷侧目,只觉得自己眼都要瞎了。

这等师徒也是第一次见,真是涨姿势了。

等那些强大的修士都行动了以后,各个山头的世家子弟、宗门长老以及魔门都朝着山下飞去。

小小的村庄第一次走进这么多人,比郁族所有族人都多。

人群后方,燕菲、小婉和曲倩倩还有一直没有露面的白长月走在一起。

白长月虽然没有燕菲的强势,没有小婉的清纯,也没有曲倩倩的妖娆,但她生的很美,浅浅一笑,脸颊上现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她的气质带着两分高冷,但因为病痛多了两分脆弱,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

“君从便在那里吗?咳咳。”白长月关切的问,她语气带着淡淡的关心,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染上了一丝红晕,引人注目。

小婉点点头,说:“君大哥在的,我们进去一定能碰到他。”

曲倩倩在这些人面前没有半点在容娴面前的怂样,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一挑眉、一扬唇间,美的惑人心魄,她娇声道:“前面那么多臭男人,我们还是找条小路悄悄过去。”

燕菲扫了眼曲倩倩还是同意了,她可不想被人看到跟魔道妖女混在一起。

小婉是无所谓,白长月身体弱,也不愿意跟大家挤在一起,意见统一,四个风情不一的女子便捡了条小路朝着村内走去。

这条路直接通向瀑布,当年那伙黑衣人用人命献祭,破坏了结界时,血水顺着这里流进瀑布,染红了瀑布的水。

十三年过去,一切的痕迹都被时间抹平。

而此时,山下。

阳光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思心,有些维持不住大师兄的威严,惊讶的问:“二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思心开心的说:“我跟师父一起来的,大师兄,师父让我来接你。”

阳明木着脸问:“师父何时来的?”

思心算了算时间,说:“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大师兄,我们去见师父。”

阳明:早知道就跟着师父走了。

他侧头看向一旁新认识的朋友,略带歉意的说:“久留,家师已至,我先离开了。”

沈久留了然,他理解的说:“好。”

阳明看了看源源不断赶来的修士,细心叮嘱道:“若你有任何困难,可以来玄华山驻地寻我。”

沈久留神色微妙了一瞬,玄华山?

难道是小娴的师门?!

下意识看向阳明严肃的模样,沈久留有些紧张,他闷声应道:“好,多谢。”

阳明与思心离开,沈久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形快速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失忆后并没有来过这里,但他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条能够通往村子内的小路。

拨开草丛,果然有一条长满了杂草的曲折小路。

他毫不迟疑的钻了进去,顺着这条小路一直朝着前方走去。

在他刚离开后,三道暗影慢慢的显露出身形来。

“尊者,我们现在该如何做?”左护法看似恭敬的询问道。

冷凝月对于他的称呼已经麻木了,她目光森冷的看着周围的修士,神色复杂的说:“本座与阿柒一起,你自己行动,若找到容娴,将她带到本座面前。”

左护法立刻应道:“是,尊者。”

声音落下,人已经消失不见。

冷凝月冷冷的盯着左护法消失的方向许久,这才朝着阿柒道:“走吧,我们也瞧瞧这个被灭去的氏族。”

村内,当修士们开始行动时,容娴眸色闪了闪。

她与令君从朝着小院走去,神色看不出半分异样,宽大的袖袍内,她轻轻捏碎了一枚紫色丹药。

淡淡的药草香被清风送入整个村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刚回到小院,容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一苦。

随即,她迅速的收敛了笑容,朝着身旁的令君从若无其事道:“君从,能麻烦你帮我将那边的药材搬来晒晒吗?”

令君从连忙点头,二话不说便跑过去抱起筛子朝着门外走去,准备将它晒在外面的石磨上。

他刚刚离开,一道剑影落在容娴面前,化为一道熟悉的人影。

看着面前八年未见却依旧风姿不减的男人,容娴立刻跪了下来,惊喜的唤道:“师父。”

她仰起头,对上清华依旧温和慈爱的眼眸,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脆生生的又喊道:“师父。”

门外,听到动静的令君从急忙闯了进来,刚好听到了这句称呼。

见师徒二人都朝着他看过来,令君从神色有些尴尬,他掩饰般的说:“我只是看看还有哪些药材要晒。”

然后手忙脚乱的将房檐下捆在一起的药材又抱了出去,顺手还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他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一旁边晒药材边想,没想到容娴还有师门,那人修为貌似很高啊。

令君从在这里猜来猜去,院子内,清华心疼的拉小徒弟起来,顺手替她把了把脉,眉宇间带着疑惑的说:“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容娴也没有隐瞒,她温声回道:“嗯,已经痊愈了。”

她唇角噙着一抹淡雅的笑意,试探的说:“当年离开玄华山后弟子便一直在外行医,想来师父也听过弟子的名声了,弟子没有堕了师父的威名吧?”

清华神色依旧淡淡的,但语气中却染上了笑意,与有荣焉道:“你做得很好,即便不是以剑道闯出名声,为师也为你骄傲。”

这些年小徒儿的名声他当然听说了,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徒儿成长得越来越优秀,这让他又是失落又是骄傲。

容娴铺垫好后,继续说了下去:“行医途中,弟子也学习炼了很多丹药,这些丹药的疗效都不错,让弟子的身体好了很多。”

停顿了下,她用春秋笔法删删减减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弟子似乎激发了体内的剑帝精血,身上的伤势便不药而愈了。”

清华皱了皱眉,拒绝听到这种含糊其辞的陈述,扫了容娴一眼,语气不容抗拒道:“说清楚。”

容娴站在一旁,有些倔强的抿了抿唇,一声不吭。

看到她这副准备沉默到底的姿态,清华大感头疼,这个弟子乖巧起来他心疼,倔强起来让他头疼。

第113章 不亏

清华知道,一般情况下小徒弟是不会隐瞒他任何事的,除非这中间有问题。

他叹了口气,对上容娴那双澄净的凤眸,语气坚定的说:“小娴,告诉为师,后来发生什么?”

他不能任由徒弟糊弄过去,这样太不负责了。

容娴垂眸,看上去乖乖巧巧的,遣词造句却有种让人难以察觉的诱导,她轻声说道:“我遇到了师叔。”

“师叔?哪个师叔?”清华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不记得宗门内有哪个同门师弟。

随即他才想了起来,似乎在外面还真有一个师弟。

“你碰到了清波?”清华问道。

容娴点头:“是的。”

清华眸色一冷,清波那人心术不正,离开玄华山后他们已有百年没有再联系了,听说那人当上了紫薇城城主,没想到竟然会被小徒弟碰上。

再想想徒弟刚才的态度和话语中的遮遮掩掩,还有这忽然暴露出来剑帝精血出世的消息,清华脸色一变,猛地提高声音问道:“他做了什么?”

容娴一见清华的表情,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容娴心底感慨,清波师叔的作用真是太大了,到了如今还能给她给黑锅用。

她叫了清波那么多声师叔,还真是不亏啊。

然后,她顺水推舟道:“师叔想要剑帝精血。”

她似乎真被师叔暴露出来的真面目吓到了一般,神色苍白了许多。

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耐心等待等着她继续的师父,忐忑不安道:“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剑帝精血在弟子身上了,师父,我会不会连累您?”

清华将前后两句话一串联,眼神一厉,更加肯定了剑帝精血出世的消息是清波传出去的,清波这是将他的弟子朝死里逼啊。

清波这个卑鄙的混账!

但清华却不知道,容娴这两句话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他还做了什么?”清华犀利的问。

他在小徒弟身上嗅到了几唯药味,皆是至阳之物,以他的阅历已经肯定这些药材时给小徒弟自己用的。

但小徒弟的身体明明已经好了,即便还没有痊愈,也用不到这些药材。

清华心下缓缓一沉,目光死死盯着小徒弟,不让她有半点逃避的可能。

容娴丝毫不意外师父能发觉破绽,在她炼制灼华丹时她已经猜到了。

容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师叔要抓久留,弟子将人给放了。师叔他很不高兴,就找来了、找来了禁药……”

清华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什么禁药?”

“遮阳。”

清华狠狠地闭了闭眼,遮阳,那可是遮阳啊。

玄华山少有的医典上便记载了遮阳这种剧毒,本以为已经消失,没想到再次出现,还被他师弟用在了他的徒弟身上。

遮阳的毒性他无比清楚,看着徒弟好好站在阳光下,他嗓音艰涩的无比道:“你用了灼华。”

他语气十分肯定,玄华山第二任掌门也是喜欢炼丹炼药,对记载的禁药十分感兴趣,他也曾翻阅过那本随笔,医典上记载过遮阳的药性,而那位掌门用了上百年时间才研究出一张克制遮阳药性的丹方,便为灼华。

但灼华只有五天的效果,且这五天内,服用的人会一直承受着焚身之痛,且一生只能服用五粒。

之后,遮阳与灼华相克的药性会毁了那人的魂魄,再无生机。

清华一直挺直的脊背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些弯曲,他满脸疲惫的问:“你用了第几粒?”

容娴捏着袖摆,睫毛微颤道:“一粒,今日便是最后一天。”

清华伸出手,用不接受任何拒绝的语气说:“剩下的给我。”

容娴没有任何犹豫,满是信赖的将玉瓶递给了清华,清华看了看,里面恰恰好剩下四粒。

紧紧握着这四粒灼华,清华的眼里满是悲哀,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猛地将瓶子扔到了半空,一道霜寒的剑气从目中射出,将瓶子连丹药全都毁掉。

这东西虽然能让徒弟活在阳光下,但无疑是饮鸠止渴,是包裹着糖衣的剧毒,它不仅仅会让徒弟受尽苦楚,还会要了他徒弟的命,他决不允许。

看着师父因愤怒而四散的剑气,容娴连忙跪了下去,紧紧握住师父的衣摆,明亮澄净的眸子里满是无措:“师父,您别生气,我、我知道错了,我……”

她没有去在意那些丹药,反而更担心师父的心情。但她似乎又说不上自己哪儿错了,只能笨拙的认错来让自己的师父消气。

清华缓缓蹲下身,他看着小徒弟,声音满是悲怆和苍凉:“你没错,错的也不是你。”

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小徒弟的发,看着这双没有任何怨愤不甘的眸子,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宽广的大海,看见了澄净的天空,那是充满了令人震撼的包容力。

她包容了世间所有的恶,却坚定不移地行走在善的路上,赤子之心有何错,为何偏偏要承受那么多。

清华偶尔会偏激的想,若他的小徒弟若能放肆一些,恶毒一些,将自己的痛苦全然不讲理的朝着他人迁怒,不管不顾的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他是不是会好受点?!

可只要想想那样的场景,他便觉得可笑。

他的小徒弟不会变成那样,那双凤眸永远都干干净净,澄澈明净,那种疯狂的歇斯底里永远不会出现在小徒弟身上。

“师父……”容娴声音忐忑的叫道。

她假装自己没有意识到哪里惹师父生气了,那茫然无辜的神色让清华心中升起一股无力:“师父,您别气,弟子知道错了。”

清华拉着她起身,叹息道“小娴,错的不是你,师父也不是因你而生气。”

容娴一脸纯良的说:“那师父是因谁生气了?弟子去将人抓来给师父解气。”

清华心里一软,小徒弟想哄起人来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拒绝不了。

他揉了揉小徒弟的头发说:“你别把自己搭进去就好了。”

他神色严肃道:“剑帝精血的事一了,你跟为师回玄华山。”

他必须想办法解去遮阳的毒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徒弟一生都生活在黑暗里。

清华感应到外界的变化,不等小徒弟的回应,迅速化为剑影朝着外面飞去。

第114章 剑气

院子外,令君从和陆远正靠在墙边,一脸懵逼的看着一个个接近院子后噗通一声倒下去的修士,再看看手里紧紧握住避毒珠一脸警惕的修士,茫然的眨了眨眼。

等清华飞出来后,看到一幅诡异的场景,他神色古怪的问:“你做了什么?”

令君从连忙举起手以示清白:“我什么都没做,陆远可以作证。”

他有些委屈,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外面晒晒药草而已,等他发现有人接近后,那些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陆远僵着脸道:“我也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窝在树上而已,然后被令君从喊下来帮忙晒药。

发现有人靠近以后,他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些修士已经自己躺倒了,这也太诡异了。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接近,令君从等人回头看去,却见容娴跑了出来。

容娴急忙给清华手里塞了一颗丹药,有些腼腆的说:“师父,我刚才忘了说,我刚才下了‘不惊’。”

不惊是一种迷药,凡中此药者,神魂陷入深眠,哪怕天劫将至,也不能将人惊醒。

不惊虽然有解药,但不用解药也可,药效也不过是维持十天罢了。

修士昏睡十天后,中药的人会自然而然清醒,像是睡了一觉一样,不会有任何损伤。

容大夫从不杀人,这点容娴一直做的很好。

所以她配置的药也很温和,也不伤人命。

但对那些被撂倒的修士就不那么好看了,他们无知无觉的被个普通大夫给制住,这让他们脸面有些挂不住,憋屈不已。

清华扶了扶犯晕的脑袋,看着一脸纯良的小徒弟微微侧目。

他一直都知道小徒弟以医术闻名,声望极高。

直到今日亲身体验才明白,小徒弟的医术究竟高到了何种程度。

他默不吭声的将解药塞进了嘴里,严肃的脸上更加面无表情了都。

因为被徒弟差点药倒的事情太过丢脸,他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令君从讶然的问:“原来是你下的药,那我和木头怎么没事?”

容娴将视线默默地移到筛子上,低声说:“筛子里的花就是解药。”

陆远默默将手里的花装进怀里,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紧紧护住容娴。

令君从嘴角抽了抽:“你这也太随便了吧,哪有人下了毒后将解药光明正大摆在别人面前。”

容娴无辜的说:“中了药的人又起不来拿解药。”

陆远默默看了眼容娴,总觉得这人是忘了解药这回事。

对面,有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拿着避毒珠,眸色冷漠阴森,他指着容娴目光阴鸷道:“抓住她。”

身后有所准备的下属完全不受迷药影响,他们快速朝着容娴飞去,一个个面无表情,神色冷酷。

清华神色一肃,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语速极快的朝着令君从和陆远道:“带着小娴离开,快走。”

“师父。”容娴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完全不敢放心她师父一人挡在这里。

清华头也不回的迎上了那群神秘人:“小娴,马上离开。”

容娴紧了紧拳头,任由令君从和陆远拉着她朝着远处飞去。

眼看容娴逃开,阴鸷老者冷哼一声,出手挡住了清华,朝着属下道:“去追捕容娴。”

下属们迅速退开,快速的朝着容娴追去。

清华脸色微变,招式变得更加凌厉迅猛,想要快速将阴鸷老者解决掉,好去救自己徒儿,但阴鸷老者的修为虽然弱了他一线,但要解决却得费些功夫。

随着二人的开战,一些散修和其他宗门实力、士族弟子都纷纷朝着容娴的方向追去,也许能捡漏呢。

这边,令君从拉着容娴快速的躲藏着,他们不敢有半点停顿。

忽而,令君从察觉到身后一道厉风袭来,他猛地推开容娴,就地一滚,躲过了灰袍人的攻击。

“是你。”看到来人,令君从惊讶出声。

容娴站稳身子后,看到那人目光一深,易水阁的人。

灰袍人没有开口,他身后同样服饰的人有数十个,这些人直接朝着令君从和陆远攻来。

陆远将手里的剑猛地插在地上,双手飞快的结印,脚下的土地颤了颤,随即猛地钻出来一跳土龙。

土龙张口嗷的叫了一声,然后威风凛凛的朝着灰袍人攻去。

令君从手无寸铁,但身法极快的攻向易水阁修士,眼看有一位灰袍人朝着容娴袭去,他从袖中拿出准备送给白长月做琴弦的天蚕丝,手上一抖,天蚕丝飞快的缠住灰袍人。

他猛地一用力,将那人从容娴面前拉开,张口朝着容娴喊道:“容娴,快跑。”

容娴也不耽搁,转身便准备跑,她完全没有跟几人同生死共祸福的打算,连句敷衍的话都没有。

当然,她也没告诉令君从和陆远,作为修为低下的容大夫是完全逃不过修士的追杀的。

果不其然,她刚刚转身,便被一群士族子弟和宗门修士围住了。

这些人好歹还要脸皮,没有直接对容娴出手,反而劝她交出剑帝精血。

容娴没有理会他们,指尖夹着一粒黄色的丹药。

不等她将丹药捏碎,一道灵力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容娴手一疼,丹药掉在了地上。

“容大夫,虽然你下药的功夫很强,但别忘了这个世界是看实力说话的。实力不够,你便没有下药的时间。”有人嘲讽道。

容娴揉着发疼手腕垂眸一笑,诚恳无比道:“多谢提点,容娴受教了。”

她双手拢于袖中,微瞌上双目,一股无形的剑气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她的剑气跟她所伪装出来的表象一样,无害的没有丁点威胁。

但剑乃凶器,本身便带着锋锐杀戮。

于是这剑气气势逼人,将所有意图靠近的敌人尽数驱逐,不杀人却给人制造麻烦。

“怎么回事,不是说容娴只是一个普通大夫吗?”脾气暴躁的修士一刀砍翻袭来的剑气,然后被左侧的剑气划破了衣服。

虽然这剑气不伤人,但真心让人丢脸啊,衣服全都被划成破布条了。

修士脸黑了黑,他觉得众人对‘普通’这俩字有所误解啊。

第115章 审问

“大夫?这踏马明明是一个剑修。”被锋锐的剑气狠狠地撞在脑门儿上,闻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晕乎乎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没事,可伸手一抹,脑门儿上缺了一撮头发。

闻佑立刻铁青着脸:“这操-蛋的手段。”

“那什么,容娴好像是玄华山的人啊,没看到玄华山的清华掌门都来救人了。”一名女修努力护好自己的头发,又护好自己的衣服,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的。

在她身边,锦袍玉带的世家子弟若有所思的看着淡定的站在任由剑气乱窜的人,识趣道:“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开吧,毕竟容娴也是给了我们面子的,她若是想杀了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面子?她哪里给我们面子了。”黑着脸的华丽男修死死攥住自己断裂的腰带恶狠狠的看着罪魁祸首。

“宋岩,是我们先不顾道义的。”谭光风不赞成的皱了皱眉。

宋岩捏着腰带的手青筋直冒,他气闷的说:“谭光风,你爹给你取名光风你还真就活得光风霁月啊。”

谭光风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看向处境堪忧的容娴,隐隐有些担忧。

容大夫的为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这般人物真陨落在这里,实在是让人唏嘘。

容娴也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些人,毕竟她的剑气不杀人,最多只是捉弄下这些人,除了让他们出丑外并没有实际意义。

他们连适应都不用,只要不在乎丢脸,定然会朝着她攻击的。

容娴睁开双眼,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她从怀里拿出一朵小花,便是之前从筛子里顺手拿来的花儿。

花儿漂浮在火焰上,被火焰缓缓地烧灼着,淡淡的青烟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闭气,解毒。”有人喊道。

众人连忙吃解毒丹的吃解毒丹,闭气的闭气,用避毒珠的用避毒珠,实力强横的将浑身覆满灵气,隔绝青烟的接近。

容娴看着这一幕眼神闪了闪,哎呀,这些修士学聪明了呢。

既然这种手段已经不管用了,容娴也没有再浪费时间。

趁着这个机会,她转身快速的朝着远处逃去。

宋岩沉着脸道:“追。”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落在他们面前,折扇轻晃,语调轻扬:“这可不行,容娴可不能被你们抓去。”

“上。”头上缺了一撮头发的修士阴狠的喊道。

安阳紧握着手里的折扇与这群人打了起来,一群年轻人在一起总是热血冲动的,特别是宗门与世家之间谁都想比过对方时。

他们打成了一团,似乎想要在这里分清楚谁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完全将家族交给他们的任务给忘记了,但那些散修却没有忘。

散修们迅速跳开战乱范围,转身朝着容娴飞去。

容娴跑到练武场外便喘着气停了下来,她脸色有些苍白,体内遮阳蠢蠢欲动,灼华又毫不退宿,两股力量让她气血翻腾,剧痛难忍。

抬头看着正中央的太阳,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她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眼里闪过一道沉思。

安阳居然也来了,看样子是友非敌。

她整了整有些乱的衣服,言不由衷道:“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容娴扫了眼四周,准备离开这里,毕竟这里是郁族族人安眠之处,她不愿意让别人坏了这里的安宁。

容娴刚走了两步,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她看着挡在前路的老妇人,凤眸眯了眯,这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很像一千六百年前被她毁了的那个势力。

容家有神器一事是他们传出去的,在各个势力之间周旋牵线,引着那些蠢货一起毁了容家的也是他们。

但那些人明明已经被她杀了个干净的。

莫非是漏网之鱼?

容娴心底杀机一起,面上却更显无辜,她想杀一个人时半点杀气也无,就像杀人并不简单只是杀人,那不是犯罪,而是审判。

“你是谁?”容娴神色懵懂的问。

老妇人没有说话,她手里的拐杖在地上轻轻砸了两下,庞大的力量顺着大地传过来,直接震得容娴吐了口血倒飞了出去。

容娴:“……”碰到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她不想暴露的话还真没辙。

“咦?”老妇人看着地上散发着金光的血液惊疑一声,她上前两步,眸光一闪,地上的那团鲜血被一股力量包围住漂浮在老妇人面前。

她细细的打量了下这团血液,发现里面竟然有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流转,而这股气息被一道灼热的力量压制,但这道灼热的力量正在快速的消耗,等消耗完了,那阴冷之气便会迅速占据全部的血液。

老妇人抬起头,面前的血液重新散落在地上,她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惊奇:“居然是遮阳,你这小娃娃倒是有意思,身上不仅有剑帝精血这等传说之物,连早已被摧毁的禁药也有。”

容娴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她苦笑一声,语气依然听不出半分敌意:“咳咳,前辈说笑了。”

她努力撑起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前辈为何对我出手?”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下容娴,淡淡道:“当然是为了更容易得到我想要的。”

“前辈想要什么?看前辈的样子,要的并非是人人追寻的剑帝精血,也不是禁药,容娴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念念不忘。”她的语气倒是有几分自嘲。

老妇人沉声问道:“息心尊主在哪儿?”

容娴心里一沉,要找息心尊主的除了冷凝月那方的魔修外,只剩下令家纠集的那群漏网之鱼,以及——那个神秘势力。

寻找息心尊主的原因想都不用想,便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神器。

没想到事隔千年,她又一次与这个势力碰撞了。

但这次,她在暗处。

容娴眼底深处凝聚了仿佛沉淀千年的沉郁幽暗,面上却一片茫然:“息心……尊主?前辈,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老妇人冷哼一声,手中的拐杖比长蛇还灵活,离开了老妇人的掌心,飞快的朝着容娴袭去。

第116章 获救

容娴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要躲开的行为,毕竟容大夫只是一个战五渣的普通人,若真躲过去了,不是明摆着告诉老妇人她有问题吗?

她呆愣在原地,身体好似完全来不及反应便被拐杖打在了胸口。

“唔!”容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脸色惨白的透明。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妇人重新握住飞回来的拐杖冷声道:“说。”

她似乎认定了容娴与息心尊主相识了,怎么都说不通。毕竟天底下那么多人,无心崖的人怎么不说别人身上有息心主主的气息却偏偏是她呢,所以这也怪不得老妇人只盯紧了她。

容娴声音微弱,神色暗淡无比:“我不认识那人,前辈便是杀了我,不识便是不识。”

老妇人一时间怒火冲天,对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她只能下狠手了。

老妇人的手再次松开,拐杖携带着厉风又一次朝着容娴撞去。

容娴咳嗽了两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拐杖就要砸在自己身上,却被一块银子砸歪了方向。

与此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非要跟一个小娃娃计较,这可有些掉价啊。”

容娴侧头看去,只见一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挡在她面前,语气不悦的说道。

终于还是出现了。

容娴心下一定,这人一直在暗中不曾出手,非得等那老太婆下狠手这才出现。

他是谁?

一直隐在暗处是打算看清楚那老太婆的修为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还是……想借由老太婆的嘴,问出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等真问不出什么后这才出手?

不管这人是谁,自他稳如泰山的藏在暗处看着她被重创时,她便立刻将这人列入了警惕的名单,打算让属下去查查清楚。

说实话,容娴还是有些迁怒这男人的,若不是这人隐藏的暗处,她早就出手解决了这个老太婆,哪能被打伤呢。

容娴此时有些凄惨,但沈久留却跟燕菲几人碰上了。

他目光冷峻的看着这群人,手里紧握着剑,似随时准备出手。

曲倩倩上前两步,笑容魅惑妖娆,娇声问道:“这位小哥,大家都是要去村子里的,大可以一起走啊,你拦着我们可不行呢,这么霸道的模样可不会有女子喜欢哦。”

沈久留正欲说什么,却堪堪停在了那里。

眼前的女子眉眼间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对上那双眼睛的人不可抗拒的被拉入深渊,想要跟随她,想要听从她,想要爱着她……

沈久留眉头一皱,眉心的朱砂痣越发的红艳,他周身气息冷然森寒,抬手剑指曲倩倩,声音不含半点情绪道:“妖女。”

这般惑人心弦,不是妖女是什么!

曲倩倩咯咯一笑,身形转换间已经来到了沈久留面前,她从沈久留面前一晃而过,等他转过身来又从另一方晃来:“小哥哥,你可真有趣,人家就喜欢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冰块。”

沈久留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更加冰寒,他紧握着剑,招式大开大合间充满了仙气,每一个剑招都美得惊心动魄,仿佛不是人间之物,就连这份杀机都美得让人不忍心拒绝。

曲倩倩脸色微变,觉得自己踢到铁板上了。面前这人明显比她强大的多,为了小命安全,她忙喊道:“燕菲,快来帮忙。”

燕菲一甩腰间的鞭子盛气凌人的朝着沈久留袭去,边打边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曲倩倩被剑气割断了发丝,吓的脸都白了,连忙道:“欠欠欠。”

小婉站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看着这场打斗,偶尔还关心下白长月有没有不舒服。

再说山上,等思心带着自己大师兄来了以后才发现,整个山头都空空荡荡的。

“咦?师父去了哪里?”思心奇怪的问。

阳明低头看向山下,他感应到了师父的剑气,身形一晃,立刻化为剑光朝着村落中央而去。

“哎,大师兄等等我。”思心也急忙跟了过去。

练武场外,老妇人被中年男人挡住,容娴这从随便拿出一枚疗伤丹塞进嘴里,木灵珠内的生命力一转,脸色好了许多。

她假装伤势被丹药稳定好,站起身后姿态不见半分狼狈,仿佛之前的糟糕状态完全不存在。

她朝着中年男人欠了欠身,神色满是感激道:“多谢这位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名讳,过几日容娴定会与师父上门以谢前辈。”

男人哈哈大笑,虽然目光依旧盯着老妇人,但话却是跟容娴说的。

“小丫头倒是挺知礼的,不用谢了,回去告诉清华那个古板的家伙,他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呢。”男人的语气满是调侃。

容娴十分认真的将他的话几下,一板一眼的问:“前辈,我已经记住了,不知您还有什么话要容娴带给师父?”

男人被噎了一下,嫌弃的摆摆袖子道:“没了没了,你赶紧走,跟你师父那个无趣的家伙一样,一点儿都不好玩。”

容娴眨了眨眼,凤眸干净温和,但那种极力不赞同的眼神男人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的,他身体僵了僵,怎、怎么了?

“前辈,师父不无趣,也不古板。”容娴很认真的反驳道。

男人直接恼羞成怒了,一巴掌将人给掀飞了出去,小声嘀咕道:“真不可爱。”

凭借这股力量离开老妇人锁定的容娴身形在空中一转,人已经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拿出帕子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眸色深沉如深渊。

掌心火焰燃起,帕子直接被烧了个干净。

容娴漫不经心的又朝回走去,她看上去走的并不快,但却眨眼间到了男人与老妇人不远处。

男人并不知道容娴又回来了,在他的感知中,这里只有他和这个老太婆。

他也不再掩饰自己,周身无害敦厚的气息瞬间大变,幽深而浑厚,强大的不可捉摸。

对面的老妇人本就被这股气势锁定不敢动弹,如今这铺天盖地的压力一出,顿时只觉得绝望。

她惊慌失措的喊道:“你是谁?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何没有被圣山接引?”<

第117章 外界

男人没有出声,他双手在半空中凌空一握,老妇人便被一个灵力形成的巨大拳头握在了掌心,眼看老妇人便要七窍流血而死,容娴也忍不住了。

这人身后的势力她可是十分关心的,若这人就这么死了,线索可不好找啊。

她神情一动,水灵珠内的灵气迅速在周身笼罩了一层薄雾,随着身形的飘动,依稀间只能看到薄雾后面的模糊人影。

在薄雾出现的瞬间,男人方圆百米的灵气像是被巨兽一口吞噬般消失不见,他的那道攻击也随之消散。

“谁!”男人警惕的看向突然冒出来的薄雾,冷冷问道。

他面上不显,心里警惕到了极致,这人出现时他没有半点察觉,突兀的好似本来就在那里一样,比雾更单薄,比雾更虚幻,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虚幻而不可捉摸。

容娴停在老妇人面前,看着人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便看向那人。

她的声音分不清男女,飘飘忽忽如同现在的形象一样:“她的命是我的。”

“你的?在我手上抢人,你可想过后果!”随着他这句话的出口,周围咔擦咔擦瞬间结成厚厚的冰层。

只这一招便能看出,男人修为的高深莫测。

薄雾轻轻飘动,似乎没有半点影响,然后男人听那人曲调古怪诡异的说:“呵,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大胆的敢对我这么说话了。”

她的衣摆晃动了下,一个熟悉的标志映入还未失去意识的老妇人眼中,老妇人眼睛一凸,那是无心崖的标志月光草。

整个小世界唯有无心崖有这种草,而无心崖的魔修衣服上都有这种标志,不同的是数量。

一般魔修衣服上都绣着三株以上月光草,寒溪尊者、凝月尊者以及少主容钰乃是两株,唯有息心尊主这位实际掌权者衣摆只绣有一株。

老妇人喉咙嗬嗬了半晌后,终于失声叫了出来:“息心尊主!”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凭男人的修为依旧捕捉到了。

男人脸色顿时一变,不仅仅是这神秘人的身份,还有她的修为。

因为男人低头时才发现,他灵力覆盖的冰层早已消失了干净,连一丝痕迹也没有,这等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让他心惊胆战。

容娴显然没有理会那人的意思,她得在老妇人撑不下去前得到想要的消息。

但在这之前,她得清场。

至于这位明显跟她师父认识的家伙,相信总有机会碰到的。

而且,她并不认为这人与师父能有何交情。

这人与师父之间,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容娴冷哼一声,强大的令人绝望的威压让男人连眼珠子都动弹不得。

她拂袖挥去,恐怖的掌力隔空击在了男人身上。

容娴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嘛,她现在明摆着就是在光明正大报私仇了。

谁让这人不怀好意的躲起来,害得她没办法施展手脚,被那老太婆打伤呢。

然后,她操着那古怪诡异的音调漠然道:“这一掌便是给你的教训,退下。”

男人捂住胸口吐了口血,神色没有半分怨恨,他也不敢有半分负面的情绪泄露,若被这位魔主发现,谁知道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息心尊主到底有多强男人并不清楚,但那强大的无可匹敌的威势已经让他生不起任何反抗力了。

他也不敢深究老妇人为何认准了容娴知道息心尊主的消息,而之后息心尊主还真的出现了,他只是敬畏的低下头,语气谦卑道:“多谢尊主手下留情,在下告辞。”

他身形一闪,快速消失在这里。

今日已经得知了令人惊悚的隐秘了,他相信只要盯紧了容娴,该知道的他定会知道。

男人站在远处深深地看了眼练武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见男人没耍什么花招,而是真真切切的离开,容娴轻轻一笑,果然识时务啊。

她这才低头看着老妇人,语气满是讽刺:“听说你们在找本座,你们以为找到了本座便能拿到神器?真是笑话。”

她语气依旧平淡,但老妇人却听出了里面的森寒与凌厉:“神器在一千六百年前选择了容家,一千六百年后的今天依旧在我容氏后裔的手上,你们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神器,难道不知道神器会认主吗?呵。”

听到她的话,老妇人瞪大了眼珠子,似乎想用尽全力看透薄雾后面的人,却只是徒劳无功。

她喷了口血,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主上会有办法的,你不过是下等世界的卑贱魔修……”

她还没有说完,脑袋一歪便断了气。

容娴周身的薄雾没有散,薄雾下,她神色无比凝重。

本以为敌人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却没想到敌人比她想象的要强大的太多,非小千界的人吗?

容娴嗤笑一声,既然小千界外的人没有亲自出手,证明他们有所顾忌,不管这顾忌是什么,都方便她动手。

看着地上的尸体,容娴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她身怀木灵珠,里面庞大的生命力完全能够救下老妇人。

但她压根没想过要救人,这人可是她的敌人,不亲自动手已经够厚道了,怎么可能还会救人。

“听到了吗?”容娴的声音这次不再是古怪诡异的腔调,反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幽暗深沉。

在她身后某处,黑雾飘出,曲浪化为人形低垂着头恭敬的回道:“属下听到了。”

曲浪此时真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为何非要快了那么一步听到了这等隐秘,不管是神器还是小千界外的敌人,都不是他能知道的。

糟糕了,尊主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曲浪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容娴并不知道她的属下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得亡魂皆冒,她神色幽深道:“给我查,让寒溪派出所有的人,一定要将外界隐藏在小千界内的势力连根拔起。”

她的声音并不大,语调也轻缓平和,但偏偏这般云淡风轻,吓的曲浪狠狠抖了抖。

容娴淡淡瞥了他一眼,凤眸干净的近乎冷酷说:“在我的地盘上竟然会出现这等纰漏,魔门若不堪大用,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118章 佛说

曲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自己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暗处的老鼠找出来抽筋扒皮,绝对不会让尊主老人家再费半点心神。

容娴这才放过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她道:“处理干净。”

说罢,薄雾在原地消散了个干净。

曲浪也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将容娴出现后的所有气息线索消除了个干净,这才抹了把冷汗传召属下办事。

虽然被尊主威胁了,但曲浪的心情依旧很激动,这可是跟小千界外的人过招啊,与吊打小千界内的名门正派不同,若这次真能将那些人连根拔起,岂不是说他赢了外界的人?

兴奋嘤。

不提曲浪那热血上头的模样,容娴离开这里后,速度飞快的来到了一处隐蔽之地。

薄雾散去,依旧是蹭着点灰尘的白裙,上面有点点血迹。

但她的气色却好了很多,无论多强的伤势,木灵珠内的生机游过,便好了大半。

虽然衣服染上了脏污,但她的姿态依旧优雅,步伐依旧从容。

然后,她拐了个弯儿,目光落在一身青衣,安静等在那里的人身上。

男人转过头来,赫然是左护法。

他细细打量了下容娴,嘴角泄出淡淡的戏谑:“您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狼狈啊。”

容娴眯了眯眼,周身无害的气息瞬间变化,气度深沉如海,那双凤眸干净的留不下任何的影子。

她的语调微微上挑,不再是以往的柔和婉转,反而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之感。

她说:“看来冷凝月也来了。”

左护法受她命令一直在无心崖保护容钰,容钰离开后便守在无心崖监视冷凝月,此时他出现在石桥涧,证明冷凝月定然也来了,毕竟左护法可没有胆量违背她的命令。

左护法眼里划过一道流光,敬畏的说:“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轻而易举便能看透一切。”

容娴稍稍露出个笑容,温如亲切。

左护法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沉默以对。

容娴语气平和道:“别害怕,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而已。”

左护法:“……”那你别吓我啊!

“无我。”容娴开口唤道,语气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缥缈而难测。

左护法脸上的神色瞬间消失,他周身魔气一散,变得纯正而清澈,干净而圣洁。

在这个时刻,他与容娴周身的气息竟然又一瞬间的重合。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阿弥陀佛。”无我手腕上的佛珠落在手心。

他手执佛珠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与容娴对视,只听他淡淡地开口:“容施主,贫僧无我有礼。”

容娴凤眸澄净恍如天空,她看着无我,幽幽叹道:“寒溪寺依旧在,你若想回去,便回去吧。”

青衣男子站在原地,长发随意被木簪束缚,眉目微敛,出尘俊逸。

他静静地看着容娴,平静的目光中又夹杂了一丝悲哀,“贫僧回不去了。”

他停顿了一瞬,声音依旧淡淡的,似乎没有悲喜:“寒溪寺犹在,故人不再,贫僧已经入魔,走不出去了。”

容娴轻声一笑,周身气息回暖,恍如春风吹拂大地,她笑得眉眼弯弯,圣洁又悲悯:“佛家有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杀了心魔,便能走出来了。”

无我看着她,漆黑如墨一般的眸中是一种难以撼动的平静,他轻轻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佛偈:“万物生灵,皆有其存在的道理,魔亦是如此。虽佛有怒目金刚,但贫僧却愿以己身度魔。”

“是吗?”容娴走上前一步,与嘴角微弯的弧度完全不同的是那双如同深海般的眼神,轻柔的没有重量的语气,“无我,你只是不愿意走出来罢了,你的佛有没有告诉你,不愿得到救赎的灵魂如何能走出地狱?”

无我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曾经大殿上宝相庄严的佛。

随即,他目光坦然的看向容娴,语气平和的说:“贫僧早已背离了那高高在上的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因为贫僧心中有惦念至深的人,那人比佛更重要。

最终,她死了。

佛没有救她,也救不了她。

容娴睫毛微颤,声音似是缅怀,似是悲哀:“堂姐不会回来了。无我,执念当断,不可深陷。”

她虽不是好人,但也不愿意看着最后的故人沉沦黑暗,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面貌,她不愿意曾经那干净的记忆面目全非。

无我对上她澄澈的凤眸,难得凝眸,那远端之上的佛似乎也在用悲悯的眼神看他。

他说:“世人皆有执念,贫僧有,施主有,仙有,魔亦有。若执念能简单了断,便也不是执念了。”

他忘不掉他的姑娘在见到他无意识笑出来时的痴迷深情,忘不掉他的姑娘送来一身新缝制的僧袍时那低头娇羞的红晕,忘不掉他的姑娘霸道的宣布他是她的,忘不掉他的姑娘每每在他做晚课时偷偷跑进来靠着她不停地询问:吾与佛,孰重。

无我拨动着佛珠,这些年来无数次在梦中回到那个场景,他的姑娘一遍遍在他耳边问:吾与佛孰重?

他轻轻揽着他的姑娘,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你比佛更重要。

然后他的姑娘一脸娇羞,他们拜别了佛,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梦始终是梦,现实永远都晚了。

在他辞别了佛准备跟他心爱的姑娘白头到老时,他的姑娘离开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是佛,弟子做不到。

他紧紧捏着佛珠,轻声低喃:“阿弥陀佛。”

容娴没有再劝,当年容氏一族的灭顶之灾毁掉的岂止是无我一人。

她看着无我平静的眼底一抹黑气窜出,然后那周身干净的气息顿时染上了魔气,微微抿起的嘴角也扬起了戏谑的笑。

“尊主可叙完旧了?”左护法道。

容娴看着无我的心魔左护法,沉吟片刻,吩咐道:“已经叙完旧了,寒溪很快便会出现,你想办法将冷凝月引到寒溪面前让寒溪处置。”

第119章 认得

在石桥涧中,全界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容娴的身上,如今容娴要做的便是让寒溪趁此机会抄了那些人的老巢,杀了当初的漏网之鱼,顺便……让‘容大夫’这个身份消失一段时间。

剑帝精血就是个靶子,她可不愿意人人都打她的主意,适时消失一段时间让剑帝精血的事情冷寂下来便可。

至于怎么消失,还需从长计议。

而她消失后白长月的身体该如何,那就不用她费心了,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嘴角扬起,笑容温和舒雅:“去办吧。”

左护法立刻应道:“谨遵您的命令,尊主。”

左护法消失后,容娴整理了下裙摆,笑得温柔优雅,一如阳光灿烂,不带一丝阴霾。

她朝着前方走了片刻,脚步一转,撞上了沈久留与燕菲四人的大战。

站在瀑布前,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土地,容娴皱了皱眉。

沈久留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到了,但他并没有停手,手上剑诀掐动,悬浮在半空与曲倩倩等人过招的长剑瞬间幻化出无数把,毫不留情的朝着面前的四人刺去。

沈久留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没有怜香惜玉,这里是他的家,对于不请自来的人,他可没什么好脾气。

“啊!”曲倩倩大意之下被划破了胳膊,她倒退了两步,身影刚好停在了容娴面前。

容娴好心的扶了她一把:“姑娘无碍吧?”

曲倩倩稳住身子,感激的说:“无妨,多谢……”

曲倩倩抬起头时,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对上了一双澄澈如天空般的凤眸,这双眸子太熟悉了,熟悉的让她寒毛直竖。

曲倩倩动作飞快地捏住容娴手腕的命脉,眼里满是惊疑不定:“是你?!”

她的语气太过失态,让小婉和白长月、燕菲三人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三人连忙退出沈久留的剑阵范围,朝着曲倩倩看了过去。

沈久留也没有趁胜追击,他指尖并拢,猛地收了回来,之前还战意赫赫的锋锐长剑立刻乖巧的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看向被曲倩倩抓住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神色立刻龟裂,清冷的声音也染上了惊喜和紧张:“小娴!”

他执剑指着曲倩倩,杀气腾腾道:“放开她。”

容娴神情安抚的朝着沈久留笑了笑,又看向面前的女子,装模作样道:“姑娘认识我?”

曲倩倩理都没理会沈久留,她细细打量着容娴,这人的眼睛像极了那天晚上跟着父亲见到的尊主。

她怎么都忘不掉这双眼睛,那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冷寂与沉郁,高高在上又漫不经心的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说,你是谁?”曲倩倩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此时满是恐惧和慌乱。

容娴没有被她的无礼吓到,神色也没有半分恼怒,她看着曲倩倩审视的目光,那双如同广袤天空般澄净的眼眸更显得平和,像是平静的一汪海水,眉眼弯弯时周身散发着让人拒绝不了的暖意。

“你认得我?”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暖融融的让人不禁心生亲近。

容娴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戏谑,神色沉吟起来,道:“看姑娘的模样似乎认得我,既然认得我,又为何又问我是谁?”

停顿了片刻,她施施然道:“我是容娴,虽然我是一个大夫,但怕我的都是怕喝苦药怕扎针的小孩子,姑娘的表情看上去也挺怕我的。”

曲倩倩表情一裂,不等她说话,她便见容娴一脸恍然大悟道:“看来姑娘也跟小孩子一样,怕喝苦药扎针啊,怪不得见到我是这幅表情。”

“咦?曲姐姐胆子原来这么小啊。”小婉捂着嘴笑了起来。

曲倩倩:“……”并没有,好么。

但她此时也从被那双熟悉的眼睛支配的恐惧里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见容娴白皙的手腕有些发红,曲倩倩轻咳一声,不自在的说:“我、我可能是认错人了。”

她本来想道歉来着,可谁让容娴刚才说她跟小孩子一样呢,道歉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就是说不出来。

容娴微微一笑,露出个体贴的笑容来:“没关系,我知道病人都怕大夫,姑娘若假装不认得我,我也会配合姑娘的。”

曲倩倩:既然会配合就别说出来啊。

并不是……

她压根就不认得容娴啊!

等等!

曲倩倩愕然抬头:“你是容娴容大夫?”

容娴一脸高深莫测道:“是的,我是容娴,初次见面,姑娘需要看病吗?”

曲倩倩眼角一抽,她并不需要容娴这么热心的配合她假装二人不认识,好么?!

曲倩倩心底升起一股无力之感,但相对的,来自那位神秘尊主的压迫恐惧小了很多。

尊主强大神秘,那双眼睛太过冷漠深沉,高高在上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神明。而眼前这人不一样,相似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和煦的温柔与平和,周身的气息也不是那人的神秘莫测,而是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曲倩倩很甜的下着定义。

曲倩倩笑着回道:“我并不需要看病,容大夫,刚才是我唐突了,您没事吧?”

容娴揉了揉手腕,嘴角微翘,温和而包容道:“没关系。”

停顿了下,她慢条斯理道:“姑娘虽然害怕大夫,但我还是希望姑娘以后不要讳疾忌医。”

曲倩倩眉心跳了跳,提高声音反驳道:“不,我没有。”

我压根不认识你,也没有讳疾忌医!

容娴一脸#你开心就好#的神色,温柔道:“嗯,你没有。”

曲倩倩: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被容娴这么插科打诨后,几人之间的距离感瞬间消失。

容娴从善如流的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搞定了曲倩倩后,她看向神色警惕的沈久留,喟叹道:“我以为久留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了。”

沈久留握剑的手一紧,语气依旧清冷,但谁也忽视不了其中的淡淡柔情:“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容娴绕过曲倩倩,缓步走到沈久留面前,目光温柔而愉悦,她的神色满是缅怀,似乎透过沈久留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然后,沈久留听见容娴轻声说道:“回来了也好,跟我去见见族人吧。”

第120章 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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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容娴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那张温柔的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温暖,沈久留鼻子莫名一酸。

容娴虽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但心爱的人好好地活着,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失落和难受。

他闷声应道:“好。”

容娴扬眉轻笑:“若是族长他们知道你终于回来了,心中定然欢喜。”

沈久留脸色一僵,若他没有记错,他的族人好似都不在了。

沈久留轻咳一声,纠正道:“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会得到安慰。”

容娴施施然道:“久留心中有数便可。”

沈久留叹了口气,他还是踏足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跟着小娴去寻找消失在过去的记忆。

不管能不能记起什么,他都该回来的。

“我说,你们是谁啊?”燕菲提着鞭子走了过来,因为是一城之主,不管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凌厉逼人之势。

小婉跟白长月走到曲倩倩身边,小婉神秘兮兮的问:“倩倩姐,你认识容大夫啊?”

她悄悄的看了眼容娴,忍不住对这人心生好感。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气息这么让人舒服,语气这么温柔的人呢。

曲倩倩尴尬的说:“并不认识,刚才我是认错人了。”

白长月淡淡道:“容大夫,不知你与这位少侠有何关系,可知他为何不讲道理,一言不合便对我等大打出手?

被人当面质问,还是在心上人面前,沈久留心底有些不悦,但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容娴好脾气的笑了笑,语气温温柔柔却极其护短的说:“久留对你们出手,是因为你们闯进了他的家。不请自来的恶客,主人家当然不会开心。”

她朝着沈久留微微侧头,问道:“是不是久留?”

沈久留神色一暖,应道:“是,不过不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容娴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胡说。”正被小婉处理伤口的曲倩倩差点没跳脚:“我们什么时候闯进你们家了,我们怎么不记得。”

“对啊,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如何能闯进你们家。”小婉忍不住为自己等人辩白。

白长月和燕菲都神色冷淡的看着容娴和沈久留,似乎容娴不给她们一个交代,她们便自己要一个交代。

容娴垂眸定定地看着她们,直看得她们有种说不出的心虚后,这才开口说道:“我是容娴,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小婉好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容娴,她下意识的问道:“你就是那个身怀剑帝精血的容大夫?”

世人都知道郁氏一族世代守护剑帝精血,这里是郁族隐居之处,面前的人是郁族的幸存者,这里当然是她的家,她们也确实闯进了她的家,但这与沈久留对他们出手并无关系。

而听到剑帝精血四个字,沈久留眸色一厉,身影如风般出现在容娴身边,执剑警惕的盯着他们,他可没忘记这些修士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小娴没有多少修为,他必须守在一边保护着才能安心。

容娴见到他的动作,挑了挑眉,故作疑惑道:“久留这般如临大敌,可是有贼子突如其来?”

沈久留眼角一抽,坦荡道:“并无,我是在防着她们。”

“喂,你什么意思,我们还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出手不成?”燕菲握着鞭子,皱眉不悦道。

手无缚鸡之力这个形容让容娴膝盖一疼,她幽幽的看了眼燕菲,慢吞吞道:“其实我是个剑修。”

燕菲:“……”容大夫你真逗。

燕菲哈哈一笑,毫不掩饰其好笑的心情:“容大夫,你不用编造谎话来哄骗我们,你医术高超已经是最大的长处了,修为低下也情有可原。若你不喜欢我刚才说你的话,我以后不说便是。”

小婉帮着燕菲道歉道:“容大夫,燕姐姐心直口快,您别往心里去。”

容娴眨了眨眼:“你们不信?”

曲倩倩娇笑道:“若容大夫你是个将‘不服来战’挂在嘴边的冰冷剑修,那我就是那传说中的魔主了。”

然后,曲倩倩就被打脸了。

冰凉森然的剑气以容娴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他们这方天地赫然变成了剑的世界。

砂石花草,水木虫鱼都被剑气感染,变成了锋锐的利器,似乎随时会攻击人一样。

在这危机四伏、望眼皆敌的空间,曲倩倩几人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敢有半点异动。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飞快的恢复了平静。

小娴的师门乃是玄华山这等剑修门派,有剑气在身再正常不过。

让他惊讶的是,小娴的剑道修为居然也不弱于医道。

小娴真是太聪明了!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冰冷犀利的剑气将追过来的修士干净利落的镇晕了过去。

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容娴做得可熟练了。

蓦地,剑气消失,世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谁也不知晓刚才暗处的魔修拖走了多少不省人事的修士。

容娴垂眸,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极浅、也极温柔的笑,慢条斯理的朝着曲倩倩道:“你是魔主?”

曲倩倩:!!

曲倩倩差点原地蹦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因为意外和惊吓都有些扭曲了:“你竟然真的是剑修!”

“所以——”容娴意味不明的拉长了音调。

曲倩倩立马哆嗦的反驳道:“我确实不是魔主。”

她说完后,容娴才不紧不慢的接着道:“——你为何非要强调一遍我剑修的身份呢?”

曲倩倩:“……”

容娴看了看曲倩倩身边的几位风采特异的女子,似乎了悟了什么,温暖和煦道:“你们放心,虽然我是剑修,但我不会随便出手打人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就算你们闯进了郁族族地。”

燕菲:“……我们根本就没有怕这个好么?”

容娴眨了眨眼,沉吟起来:“难道你们害怕久留会再对你们出手?不用担心,再往前走便是村落,发抖余波会毁坏周围的东西,久留身为少族长,不会随便出手破坏自己家的。”

燕菲几人目瞪口呆:!!

等等,容娴你刚才说啥?

“你、你你说这人是郁族少族长?”小婉惊诧的都结巴起来了。

容娴撑了撑脑袋,无辜的问:“唔,我没告诉你们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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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起火

她云淡风轻道:“久留是郁族少族长,之前对你们出手,也是因为你们闯进家里来了。”

然后,她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来:“但大家也都不打不相识了,这可是缘分啊。”

燕菲等人脸一红,她们还咄咄逼人的问人家要交代,谁知到最后错的反而是她们。是她们先闯进人家家里的,也怪不得主人家会出手了。

不过——燕菲诧异的看着沈久留,有些不可思议道:“没想到郁族除了个身怀剑帝精血的,还有一个少族长活着。”

白长月眼里也闪过一丝震惊,毕竟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郁族只剩下容娴一人,宝物也在容娴身上,没曾想又冒出来一人,且这人还是郁族少族长,容娴在明,这人在暗,不知道他们想计划什么?!

白长月脑中闪过万千思绪,脸上带上歉意的笑,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给那一抹冷意上添了两分温情,她朝着沈久留道:“擅自闯入这里是我们的错,还望少侠不要见怪,我们来此并非为了剑帝精血,而是寻人。”

“对对对。”小婉这才想到她们的目的,连忙朝着容娴询问:“容大夫,你知道君大哥在哪吗?”

容娴一脸疑惑的重复道:“君大哥?”

曲倩倩听到令君从的名字,神色有些恍惚,她很想很想见到令君从,可她也没忘记尊主交给她的任务。

她不能背弃魔门,可背叛令君从,她依旧痛苦难忍,那是她爱的人啊。

还好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容娴身上,这才没人注意到她。

燕菲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担忧:“他叫令君从,长得不错,气质很特别,说话能气死人的。”

容娴被她的描述逗得忍不住一笑,没想到在令君从在他的红颜知己心中竟然是这种形象。

不过想到令君从此时正跟易水阁的人打斗,她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我知道他,君从告诉我,他来我身边是为了找办法给一个朋友治病。”

她看向白长月,语气肯定的说:“想来君从口中的那位朋友便是姑娘吧。”

白长月颔首,语气自带一份高冷:“是我。”

小婉疑惑的问:“容大夫怎么知道是白小姐的?我们都没告诉过你她的身份。”

容娴不紧不慢的说:“我是一名大夫,望闻问切是最基本的。你们几人中,虽然这位拿鞭子的姑娘气息不稳,受了内伤,但并不严重,修养一段时间便会痊愈。你和那位……”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曲倩倩,刚好将曲倩倩脸上的表情收入眼中。

容娴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幽光,看来曲倩倩对林君从的感情很深。

即便曲倩倩当时接受了她吩咐的任务,但感情实在是最不确定的因素了。

她得让曲浪看好他的宝贝女儿,省得到时候曲倩倩坏了事儿,让她不得不动手处置了曲倩倩。

曲浪跟着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就那么一个孩子。

希望曲倩倩拎的清一些,否则……

容娴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朝着曲倩倩微微一笑。

曲倩倩立刻收敛好脸上的神色,笑容娇媚道:“叫我曲倩倩便好。”

容娴施施然道:“——和曲姑娘气色很好,并无病痛,唯有这位白姑娘,看面色似乎郁结于心,且精神气很差,想来是常年卧病了。若这病好治,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

容娴说到这里,不禁感概道:“君从为了你,一直偷偷跟在我身后,不辞辛劳不怕危险,只为了找到救你的方法。”

她言不由衷道:“这可是真爱啊。”

燕菲几人脸色一僵,若令君从对白长月是真爱,那她们算什么?

容娴一句话就让令君从的后宫起了火,她将几人古怪的气氛收入眼底,装模作样的在心底感慨:果然三心二意要不得,一不小心翻了船,那可就难看了。

白长月没有发现身边的姐妹神色有些膈应,她语气缓和了些,问:“你知道君从现在在哪儿吗?”

容娴倒是没有任何隐瞒,指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说:“在那里,他替我拦住了一群心存歹意的人,这会儿应该还在打。”

燕菲: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早点说啊,明明是他替你挡住危险生死难测,在你嘴里却好像去摘花了一样,真是急死人了。

果然谁的男人谁心疼啊。

燕菲提起鞭子风风火火的便朝着那边飞去,小婉和白长月愣了下,也连忙跟了过去,她们都十分担心令君从会受伤。

曲倩倩犹豫了下,也飞了过去,不管是她本身对令君从的情愫,还是尊主交代的任务,她都要接近令君从。

不过转眼间,这瀑布前只剩下容娴和沈久留两人。

沈久留踌躇了下,叫道:“小娴。”

他想说:小娴你瘦了,这一路你定然受了很多苦。

他想问:你将我身上的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承受噬心之痛时可有后悔?

他想说:我猜你中了遮阳之毒,但你现在却好好的站在阳光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太多的不解和疑惑,也有太多的心里话想对容娴说,但他看着容娴抬眸一笑,仿若万千花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娴也知道沈久留有很多不解,她此时也没想着回答,反而温声说道:“久留,跟我来。”

于是沈久留便乖乖的跟着容娴走,全然的信任,没有半点怀疑。

容娴低低一笑,边走边说:“刚刚那条瀑布是村里唯一的美景,或者说是村里人最喜欢的风景。不管冬夏,那里的水流一直未曾断过。瀑布周围有各种各样的花儿,每每到了花季,香气扑鼻,蝴蝶翩然。”

看着沈久留很认真的听着,容娴继续道:“瀑布前的这条小路直通向前方的练武场,族里的小孩每天早上都会在练武场由辛婆婆教导练武,谁要是偷懒了就会被罚在练武场跑圈。”

“虽然惩罚不严重,但着实有些丢脸。我记得久留小时候很活泼,一直都坐不住,练武也经常偷懒,所以你被罚的次数最多了。”

沈久留脚步一顿,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去回想容娴说的每一个场景,但他的脑中依旧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让他觉得很对不起容娴。

第122章 哭吧

容娴侧头一笑,暖化心肺:“你没有对不起我。久留,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想起什么,而是要你知道,你小时候活得很快乐,族内的每一个人都很爱你,尽管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你依旧被爱着。”

沈久留听完这话,只觉得心里有种酸涩的感觉。

原来他曾幸福过,原来一直有人爱着他,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仰起头来,让眼泪倒流回去,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应该落泪的。

“你要开始哭吗?”容娴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沈久留红着眼眶,身体一僵。

容娴装模作样的扯着袖子挡着脸,体贴道:“你若真哭出来了,我会假装没看见的。”

沈久留:“……你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容娴放下衣袖,斜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一直都是个实话实说的人。”

沈久留眼角一抽,刚才心底那股悲伤的情绪瞬间消失,隐隐有种无力感升起:“小娴,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你这么实话实话的。”

这么戳人痛脚,你会被打的,好么?

容娴沉吟起来,试探道:“我会看着你哭的。”

沈久留:!!

这是哭不哭的问题吗?小娴为何总是抓不到重点。

容娴没理会沈久留的抓狂,她挑眉抬眸,对着沈久留那泛红的眼眶意有所指道:“所以,你何时开始哭?”

沈久留沉默了半晌后,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小娴,我还是没有记起任何东西,你再给我讲讲这里的事。”

容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的揭过了话题,继续说道:“练武场旁边有一间药房,只要有人受伤了都会去药房,在药房为人看病的便是彩衣姑姑,我的药箱也是彩衣姑姑送给我的。小时候族里的孩子都害怕她,因为她总给生病的小孩儿开很苦很苦的药。不过久留很勇敢,也不怕她。”

来到拐角,容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扫了眼地上老妇人这七窍流血的尸体,叹了口气道:“练武场到了,尽管我极力避免有人惊扰到族长他们,但还是有人不请自来。”

沈久留听到这话,目光略过地上的死尸,心情有些压抑。

“小娴,这不是你的错。”沈久留安慰道。

容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这本就不是我的错。”

沈久留脸上一阵尴尬,咳,表错情了。

容娴微微一笑:“久留,你该去为族长上炷香了。”

沈久留神色沉凝了下来,他抬步走进练武场,这里并不是他想象中明亮宽敞,反而是一座座冷冰冰的坟墓。

尽管这里种满了花,依旧改变不了这里变成一片墓地的事实。

也许是容娴描绘的场景太过美好,也许是沈久留心底深处还残留的情感,这让他看到这片墓地时,巨大的落差让他不敢置信的退后了两步。

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不已。明明诅咒已经没有了,但他此时却偏偏觉得心如刀绞。

那一座座坟墓像是一柄柄利剑,直刺进他的心窝,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越过容娴朝着坟地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很缓慢,就像是每一个步伐都要落到该有的地方一般。

看过一个个墓碑,沈久留本能的来到了最前方的墓前。

手指抚上墓碑上的每一个字——郁清族长之墓!

这是他的父亲!

沈久留心底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朝着冰冷的石碑跪了下去。

“爹。”他轻轻叫道,像是怕惊扰了亡灵一样小心翼翼。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目光慈爱的男人朝着他说:“爹不会有事的,所以修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样爹才能找到你。”

“爹。”沈久留神色悲怆。

您说要我保护好自己才能找到我,我保护好自己了,但爹您失约了,您没有找我,您骗了我。

“爹。”沈久留声音哽咽。

您知道吗?我忘了所有的事情,不记得您、不记得小娴、不记得彩衣……若非刚才记忆一晃而过,我连您的长相都不记得。

见沈久留跪在墓碑前失落悲伤的样子,容娴走了过来,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她语气轻轻柔柔的没有重量:“久留,族长他们等了你十三年,今日也是他们的忌日。你能在今天回来,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她说:“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根。无论以后你的成就如何,走的多远,都要回来看看。”

沈久留郑重其事的应道:“会的。”

容娴弯了弯唇角,忽然道:“你还记得路吗?”

沈久留严肃的表情一裂,他是真不认识路,跟着师尊给的地图都找了很久,最后还是跟在路上碰到的修士身后才找到了石桥涧。

一看他的表情,容娴就明白了,她叹了口气,镜花水月般的温柔神色上隐隐浮现出浅浅的担忧:“原来久留不识路,你一个人若是走丢了,该如何是好。”

沈久留表情空白道:“我不会。”

容娴一脸你真是任性的表情,无奈道:“别逞强。”

沈久留艰难的解释:“……我没有。我对这里比较陌生,才没找到路的,其他地方我都不会迷路。”

容娴不置可否,她没有再逗弄沈久留,感受着自己与沈久留那若有似无的联系,眨了眨眼问:“我的两个娃娃呢?”

沈久留一怔,顺着容娴的目光落到自己脖颈,这才想起来他贴身带着的荷包里有两个小娃娃。

沈久留连忙从荷包里动作轻柔的拿出娃娃,认真的说:“我将它们保护的很好,没有半点损伤。”

容娴弯下腰,白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两个药石刻的娃娃,立刻便感应到十三年前设下的禁制还好端端的在里面。

不过,当她察觉到被禁制锁住的二人精血时,皱了皱眉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滴精血在未来会有很大的作用。

如今她身上没有业力,又有功德庇佑,那么刚才的感应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了想,容娴不着痕迹的将一股生机注入到药石娃娃内,并加强了娃娃身上的保护禁止。

这一系列的想法和动作不过是眨眼间,容娴她面上依旧淡定自若,不露端倪。

第123章 顽皮

容娴笑意温柔,感慨不已:“久留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沈久留:“……我只是觉得这两个娃娃很重要,必须要保护好了。”

容娴挑眉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久留即便不记得我了,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她将娃娃重新放进洗的有些发白的荷包里,叹了口气道:“这是十三年前我打算送给久留的生辰贺礼,后来却成了谢礼。”

沈久留将娃娃重新放好,站了起身,神色苦闷的说:“抱歉小娴,我不记得生辰在哪一日了。”

容娴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说:“我们的生辰在同一天,后天便是。”

她心底莫名浮动一层波澜,那个曾经说要跟他一起过生辰的孩子终究是没有了。

沈久留目光缱绻的看着容娴,周身冷清的气息也完全消失:“好,后天我们一起过。”

容娴没有应他,不确定能做到的事情她不会随口应诺的。

更重要的是,若计划顺利,沈久留恐怕是没有机会过这生辰了。

“对了,游风的伤势如何?”容娴忽然问道,似乎想到了那天在紫薇城发生的事情,她神色有些不安。

沈久留深深地看了容娴一眼,问:“他的伤势无碍了。小娴,你早就认出游风了对吗?”

早已知道云游风便是当年闯进郁族的凶手之一是吗?

容娴目光柔和,神色坦然道:“见到游风第一面,我就认出了他,这么多年了,他跟初见时一样不着调,很好认的。”

她理了理衣袖,张口就胡说八道:“我留着游风本是想查到背后凶手,后来发现游风侠义心肠,之前也只是被人控制,所以才原谅了他,久留会怪我吗?”

沈久留有些心疼的说:“不怪你,我和游风现在也是朋友,而且他当年也是被逼的,并没有伤害族内任何一人。”

容娴这才好似放松了下来,她弯弯嘴角,感慨道:“久留才是真正的好心肠啊。”

沈久留目光柔和道:“不及小娴。”

容娴眨了眨眼,这是疑邻偷斧的原因吗?她怎么总觉得沈久留这话是在讽刺她呢。

然后,容娴决定礼尚往来一下:“久留还记得这棵大树吗?”

沈久留抬头看了大树一眼,摇头道:“不记得了。”

容娴故作遗憾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久留小时候被住在树上的两口子追杀了很久呢。”

沈久留:!!

容娴继续说道:“因为久留抢走了它们的孩子。”

说罢,她似模似样道:“久留小时候真的很顽皮呢。”

沈久留艰难的问:“……我能知道,是哪家的两口子吗?”

容娴眨了眨眼,一脸纯良的指着树上扑腾不停的鸟儿说:“吶,很可能是他们的老祖宗。”

沈久留哽了一下,眼皮子跳了跳。

他沉默许久后,额角青筋蹦跶的欢快,咬牙切齿的说:“小娴,我会想起从前的。”

省得你说话这么容易惹人误会,将我吓个半死!

而远方的紫薇城内,云游风能下床走动后,立马便坐不住了,外面剑帝精血闹得沸沸扬扬,他一点儿都不放心容娴和沈久留。

他跟三长老想要辞行,不料三长老根本不放人,他吹胡子瞪眼道:“别胡闹,你伤还没好呢,跑去凑什么热闹。”

云游风连忙舔着脸哄道:“前辈,我这不是担心久留吗?他一个人去找容娴,如何能应付整个天下的人呢,你就让我去吧,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三长老摸摸胡须稳坐钓鱼台道:“不用你了,少宗主的暗卫跟着呢。”

云游风:“……”

这就没办法了,他只能死皮赖脸的黏着三长老,三长老去哪儿都跟着,每一句话都在念叨着离开。

三长老终于被他念叨犯了,这才松了口,但有一个条件:“紫薇城城主之位空缺,圣山最近派不出人来,你就兼任着吧。”

云游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

当城主?当什么破城主,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天南地北到处浪,被绑在这小小的一成之中哪儿成啊。

“怎么?不愿意?”三长老神色平静的说:“那也行,你就好好呆在城主府养伤吧。”

云游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果断屈服了。

云游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答应您,我早就巴不得当一个城主威风威风呢。”

三长老轻咳一声,差点笑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孩子的心性,可逗逗他总觉得欢乐:“行了,收拾东西去吧,回来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当城主。”

云游风连忙点头,也没在意自己应承了什么,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三长老摇头失笑:“这孩子啊。”

他想了想,转身朝着铃兰房中走去,等云游风一走,他便带着铃兰回圣山,外面太乱了,若有个差错他不好像大长老交代。

他却不知道,等他离开以后,城主府少了强者坐镇,一队黑衣人悄悄的走了进去,将整个城主府快速翻了一遍,特别是容娴之前住的院子,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

那放满医书的架子直接被人抬走,上面的东西一个都没落下。

云游风出了紫薇城后才看到前方路口处的女子,他满脸惊讶,想要回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姒文宁兴冲冲地朝他招招手,手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云游风,你快点啊,慢死了你。”

云游风:“……你怎么也要离开?”

姒文宁回道:“天下人都汇聚在容娴身上,我当然要趁此机会去找人啊。”

至于她要找什么人,她没有说,云游风也没有多问。

二人一路同行,朝着同一个方向出发。

但等他们在半路上听到各种各样的传言后,越是接近石桥涧,两人的神色越是慎重,眼底也慢慢浮上一层忧虑。

石桥涧,容娴和沈久留还不知道有故人来了。

他们正聊天时,容娴便发现不远处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的朝着这边看着。

她微微瞌目,身旁的月季花脱落了一片绿叶,叶子携带着淡淡的剑气速度飞快的朝着那人刺去。

那名修士眼看着叶子刺来,脸色突变,他身形一转急忙想要躲开叶子,却依旧被叶子划伤了脸颊。

第124章 一起

修士脸色一沉,指尖夹着一颗黑色的珠子,他手一扬,灵力弹入珠子内,珠子顿时在半空中炸开。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修士都朝着这边飞来。

“这是信号。”容娴语气平静的为沈久留解释了一句后,拂袖一挥,一根银针以更快的速度射向那人,一针扎在了他的穴道上,修士连吭都没吭一声,白眼一翻栽倒在地上。

感应到有更多的人急速赶来,容娴眯了眯眼,右手掌心平摊,火红的业火在她掌心上空燃烧着。

她左手轻轻捏碎一枚白色的药丸,点点粉末扬在火焰上,一道青烟袅袅上升。

然后在沈久留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青烟直上半空,在须臾间竟然引动四面八方的瘴气,将整个村庄包围。

而这时,太阳落山,只余晚霞夕照。

容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她掌心的业火没有熄灭,一颗又一颗丹药被捏碎,粉末漂浮在半空被火焰毫不留情的烧成青烟,容娴垂眸盯着丝丝缕缕的青烟,被火光照的脸庞显得有些晦暗。

“小娴。”沈久留忽然唤道。

“嗯?”容娴回过头来,依旧笑容温暖,跟之前没有半点区别,沈久留这才松了口气。

可能是错觉吧,他居然觉得刚才的小娴太过诡秘莫测。

沈久留环顾四周一圈,这才发现整个石桥涧此时已经笼罩在青烟薄雾中。

他疑惑的问:“小娴,这些是什么?”

容娴右手一握,火焰消失。

她扬唇一笑,她的眼睛很亮,也很真诚,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涉世未深、天真顽皮的孩童,且她的语气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劫起无为,雷动不惊,这是‘无为’,对身体并没有害处,只是让中药者意识清醒的躺上半个月罢了。”

她眨了眨眼,调皮的补充道:“连避毒珠都没用。”

沈久留眼角几不可查的一抽,他似乎可以想象到从这里走出去后的场景了。

“我没事。”沈久留意有所指的说道。

无为的范围似乎有些大,整个村子都被包围了,但偏偏他没事。

容娴轻笑一声,指着石碑前鲜艳的花朵说:“那些花香便是解药了,你一直在这里嗅着花香,无为不会对你起作用的。”

她的迷药最多,效果差异不大,但她制药时的手法和取材让她炼制的那些迷药的解药显得十分随便,可以说光明正大到处都是。

也许有人中了她的药后,随手在路上掐上一把狗尾巴草便能解了药效,而她这个习惯正逐渐为人所知。

但那些人却不会知道,也许自己随便揪的那把草、那朵花会中和体内的迷药,成为要了人命的剧毒。

若真有这样的惨剧发生,容娴她是绝对不会认的,这跟她压根半点关系都没有,怪只怪别人乱吃东西。

此时,容娴一本正经的忽悠着沈久留去找人,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久留,无为不分敌我,师父和君从他们应该也中药了,我们分开去找找他们吧。”

沈久留听到她说师父,立刻就想起来自己来的路上认识的新朋友,于是张口问道:“小娴,阳明是你师兄吗?”

容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说:“嗯,阳明是我大师兄,久留碰到他了吗?”

沈久留点点头:“碰到了,还有一位二师妹。”

容娴了然,她师父肯定会来的,毕竟师父的三个徒弟都在外面了,若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一网打尽了啊。

她澄净的眼里有着浅浅的忧郁和不安:“大师兄和思心师姐都在这里,久留,我很担心他们。若有修士有办法不受无为的影响,还对其他昏迷的修士动手,这太危险了。”

沈久留是个气质冷冽、心肠柔软的好孩子,听到容娴这么一说,内心的担忧立刻便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容娴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这是无为的解药,你拿着去救你熟悉的人。”

沈久留接了过去,问:“我们一会儿在哪儿会合?”

容娴眨了眨眼,指着不远处的小院说:“那是我的住处,便在那里会合吧。”

沈久留点点头,紧握着瓷瓶快速的朝着远处救人而去。

沈久留离开以后,容娴没有再压制自己的伤势,她身形不稳地靠在墓碑上,一口血染红了面前的花儿。

灼华药效已尽,太阳落山之时,遮阳卷土重来。

薄雾之中,容娴的脸色苍白的厉害。

“咳咳。”她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扶着墓碑的手都有些无力。

“容娴在这里!”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容娴回头看去,只见一群灰袍神秘人快速的闪了进来。

她站直身体,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去嘴边的血迹,语气不含半点情绪道:“果然不愧是外界的走狗,连无为都拿你们没办法。”

为首的灰袍人脸色微变:“你竟然知道?”

容娴掌心一簇火苗窜出,手中的帕子直接被染成了灰烬,她好声好气道:“我是你们的目标,而你们也是我的目标,大家都秉持着知己知彼的原则,我能知晓你们的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她眼尾上扬:“大惊小怪!”

灰袍人被哽了一下,他剑指容娴:“你尽管呈口舌之利吧,带走!”

话音刚落,两道灰影立刻朝着容娴窜去,手掌成爪状,朝着容娴抓去。

然后,他们直接倒飞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灰袍人惊诧:“你竟然有这么高的修为。”

容娴假惺惺的感慨道:“刚才都说大家是敌人了,要知己知彼,看来我错估了你们,你们对我真是毫无所知啊。这可不行呢,你们任务这么敷衍,你们的主子可不会满意的。”

灰袍人脸色一僵,冷冰冰的下令道:“一起上。”

容娴双手拢在袖中,惊讶道:“你这是跟我比人多啊。”

她施施然道:“曲浪,交给你了。”

曲浪突兀的冒出,在他身后的虚空中,无数道黑雾盘旋不定。

“属下尊令。”曲浪恭敬地应道。

他伸手一挥,背后的黑雾化为一道道身影朝着灰袍人袭去。

第125章 便宜

“魔修?容娴,你竟然与魔修勾结!”灰袍人见到这群魔修大惊失色,“所有人都看错了你,容娴,我一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的。”

容娴朝着他露出一个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毫不留情道:“是什么给了你今夜能活着离开的错觉?”

她撑了撑脑袋,饶有兴趣道:“你还想揭露我的真面目?”

她好笑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立场?要不要我提醒你下,你可不是走在正义这条路上的啊。”

然后,她的笑容缓缓收敛,目神色冰冷森寒:“杀了他们。”

曲浪等人收到命令,立刻与灰袍人拼命了,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完成尊主的任务。

在他们心中,尊主就是神,是信仰。

他们愿意为了他们的信仰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乃至灵魂。

眼看着这群人不要命的杀了过来,为首的灰袍人不淡定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属下可就一个不剩了。

他目光犀利的朝着容娴刺去,只有抓到了容娴,魔修才会投鼠忌器。

他身形微微晃动,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容娴面前。

灰袍人的手已经朝着容娴伸去,曲浪等人看见这一幕,尽皆没有反应,神色还隐隐带着怜悯。

果然,灰袍人的手还没有挨上容娴时,容娴眸子里飞快的窜出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跟之前戏弄那些世家子弟的剑气不同,剑气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和恍如修罗地狱般的血腥。

剑气划过,灰袍人的四肢直接被削了下去。

血迹溅在了容娴的裙子上,容娴低头扫了一眼,眉角眼梢带着愉悦道:“这个图案不错,我很喜欢。”

‘嘭!’灰袍人砸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容娴,仿佛是在看一个魔鬼。

容娴眨了眨眼,轻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不杀人的。”

灰袍人:“……你还是杀了我吧。”

容娴有些忧伤的说:“活着不好吗?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灰袍人沙哑着声音道:“少装模作样,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这个势力的消息吗?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

她垂眸,居高临下的盯着灰袍人,面无表情道:“那么,你招吗?”

灰袍人嗤笑道:“我身份不算高,知道的东西也有限。或者说,我只知道主子是来自中千界,别的一无所知,让你失望了。”

容娴的神色看不出半点失望,她幽幽道:“你倒是干脆。”

她微微侧头,这才发现曲浪等人已经快速的将多余的人解决掉了。

她朝着去曲浪:“这人交给你了,能问出什么看你的本事了。”

曲浪立刻应道:“是,属下明白。”

容娴点点头,忽然,她神色一凝。

她猛地伸出右手,掌心凭空一抓,一道锦衣玉袍的身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掐住脖子吊在了半空中。

“容、容娴!”修士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俩字。

容娴眨了眨眼,惊讶道:“是你啊。”

宋佑恐惧的说:“容娴,你、你居然跟魔修是一伙的。”

容娴微微一笑,手一松,宋佑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她没有再搭理宋佑,朝着曲浪道:“时间差不多了,将他处置了,去吧。”

曲浪恭敬的应声后,掌心钻出一道黑雾,直接爬到宋佑的身前,将宋佑的脖子扭断后,这才拉着尸体飞快离开。

其他魔修也迅速的处理好地上的尸体,纷纷跟着曲浪离开。

魔修们刚刚离开,容娴便察觉到沈久留返回的气息。

她周身那不可捉摸的气息被温暖柔和,嘴角扬起柔柔的笑意,之前还若无其事的姿态瞬间变得虚弱了起来。

容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土地,发现地上还残留着斑点点斑驳的血迹。

她眼里飞快的闪过不悦,似是对属下的疏漏不满。

她拂袖回去,一道带着水气的厉风瞬间便将地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停在了练武场外,容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凌厉,身体好像不堪重负般晃了晃。

容娴好似破罐子破摔也不坚持了,她直接跪坐在了石碑前。

看着轻轻晃动的花儿,她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温柔:“族长,您别担心我。十三年前我没有死,十三年后依旧不会死。”

“咳咳。族长,您今天也见到郁修了,他是不是比您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容娴咳嗽了几声,从怀中拿出一块儿帕子,掩住唇又吐了口血。

她的面色比之前还要苍白,虚弱的好像随时都能昏厥过去。

容娴垂下头怔怔看着面前吸收了她血液的花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一丈多,茁壮旺盛,不知疲倦的盛开了无数花朵。

然后,砰然化为粉碎。

她轻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忧愁:“也许有一天,我会像这朵花一样,在最美的时刻烟消云散。可是族长……”

她轻轻摸了摸石碑,言不由衷道:“郁修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若我也不在了,他该怎么办。我知道他现在有宗门,有师父,有师兄师姐,但我依旧放心不下他,就像当年您放心不下我和他一样。”

她不为自己担忧,心里所挂念的一直是另一个人:“当年那伙人想要夺走剑帝精血,却不料剑帝精血依附进久留的体内。可剑帝精血附带诅咒一直在折磨着他,每月的噬心之痛让他承受了十三年之久。”

她轻咳了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平和的凤眸里满是笑意,昂起头带着雀跃的笑意:“所以我用秘术将他体内的剑帝精血引入我体内,那诅咒也只能换一个新主人了,也不知它能不能适应。”

随即,她的语气带着两分纠结:“我不是故意要拿走剑帝精血的,我只是不想让久留继续痛下去。”

顿了顿,她慢吞吞道:“好吧,算我占了个大便宜了。”

但沈久留知道,不是这样的,那不是大便宜,那是令人绝望的痛苦。

沈久留安静的靠在树边,手里紧紧握着剑,眼眶通红。

他本来已经被容娴给忽悠走了,但拐了个弯走到了半路上才意识到不对,刚才小娴的模样分明是想支开他。

第126章

沈久留心里隐隐有些委屈,小娴分明是受了重伤,为何要瞒着他。

看着她身形不稳的孤零零坐在墓碑前,沈久留忽然很想上前抱住那个单薄的身影。

然后他看到那人神色温柔耐心的安抚着已经过世的人,听着那一句句戳人心窝子的话,听着那人没有一句提到她自己,每一句都是他沈久留,似乎那人所有的忧愁烦恼都是他。

直到那人说起诅咒,直到那人提起剑帝精血。

沈久留这才恍悟过来,为何他一直承受着噬心之痛。

因为他体内有剑帝精血,而他们郁族世代守护剑帝精血,若后人监守自盗,诅咒自会出现。

而容娴取走了剑帝精血,替他承受了诅咒之痛。

沈久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但他没有走过去,他知道小娴现在肯定不愿意他看到,只能默默的陪伴在这里。

随即,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那人因为咳嗽而暗哑的声音轻轻飘出:“剑帝精血对郁修来说是一个负担,所以我擅自决定取走了它。但是族长,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他会不会觉得我独断专行,会不会认为我自私的想得到这件传说中的东西。

嘛,她就是很想要这东西,还费尽心机的拿到了手。

帕子掩住嘴角,殷红的血液浸湿了帕子,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族长你看,所有人都想要剑帝精血,也许久留知道后以为我也想要,说不定到时候我在他心里就是个坏人了。”容娴掌心燃起一簇火苗,直接将帕子烧成灰烬。

停顿了下,她极不走心的承认着自己的内心道:“当然我也确实想要。”

然而,容娴难得一次说了真话,但沈久留他不相信。

沈久留闭了闭眼,他想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最善良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容娴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就像她的付出从来没想过让他知道一样,她只是由着自己心意做事,从不奢求能得到什么,也不理会会失去什么。

她柔软温和,却也固执的要命。

黑暗中,夜风送来了那人温柔中带着罕见的幸灾乐祸:“我中了遮阳之毒,剑帝精血在我体内也被迫沾染上了这样。如今师门长辈研制的灼华都没有办法克制遮阳,那些人就算得到了剑帝精血也不敢用了。”

沈久留猛地睁大了眼睛,遮阳,果真是遮阳,他没有猜错。

他紧紧握住剑,眼里满是煞气,似乎清波此时若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留情的将人捅一个对穿。

清波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能这么做,那可是遮阳啊。

小娴这般温暖的人若终此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对她该是多大的打击和折磨。

当那份温柔纯白不再,这世间还有何让人留恋之处。

沈久留心里满是酸涩,只觉得这世间对这人太不公平了,那样美好的人为何非要承受那么多。

可又是这份不公平才造就了容娴的温暖柔情,才显得她更加不凡与良善。

咳嗽了两声,容娴喃喃轻语:“枉费他们一番算计,到头来只得一场空。该是你的躲都躲不掉,不该是你的抢了也没用,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数。”

沈久留抬头望着被薄雾遮盖的苍穹,忍不住目露希冀的祈求着上天,若真冥冥自有天意,那小娴这么善良的人根本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痛苦,只愿上天能让她幸福安康的活着,即便用他的命换都行。

他心里满是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小娴好过一些。

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那人不需要。

世间分善恶,她经历过太多的恶,却依旧固执的行走在善的道路上,她不需要被理解,也不需要回报,只是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像离开玄华山习医八载,劳碌奔波,不求名利富贵。

沈久留被自己的脑补感动的流下了泪水,只觉得这世间有容娴这样的人才算完整,然后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容娴,不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墓碑前,容娴神色满意的坐直了身子,目光好似无意间扫过不远处沈久留停留的位置,心中暗道: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想必沈久留以后也不会再问她多余的问题了。

她支开沈久留的手段做的那么明显,就是头猪也该知道有隐情了,也不怪沈久留会回头了。

至于这番解释,容娴垂眸一笑,人类有一个很不好的坏习惯,他们习惯性的猜疑别人说的一切,对自己亲耳听到的深信不疑。

唔,这句话用在沈久留身上应该也会起作用的,起码效果应该比他们面对面你问我答的解释要好太多。

她虽不怕暴露了什么,可若沈久留察觉到异常,引得沈熙出手,那就有些麻烦了。

容娴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裙摆上的泥土,语气柔弱却坚定:“族长,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您的。”

她转身朝着外面走来,步伐不紧不慢,优雅从容,似乎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都无法令她失去冷静。

沈久留连忙将自己藏进了不易被人察觉的阴影处,既然小娴不愿意他知道这些,那他便不知道,他总不愿意看到小娴为难的。

小娴可以在暗处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也可以默默守护着小娴,替她解决所有麻烦。

感受到容娴从他的身旁走过后,沈久留轻步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着容娴的背影,目光柔情缱绻,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在薄雾中消失,他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在沈久留离开的瞬间,容娴的脚步微微一顿,手一翻,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便出现在手中。

她嘴角一翘,拿着夜明珠照亮脚下的路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容大夫’的身份毕竟是个凡人不是,怎么能在充斥着薄雾的黑夜中视物呢,要是一不小心被脚下什么东西给绊到了可会受伤的。

容娴绕过数个中药倒地的修士,她来到自己住的小院前。

她的脚步停在院外时,一身气息还恍如深渊一般,等她走进了院内,气度却已然成为温暖和煦。

第127章 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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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内,清华、阴鸷老者和阳明、思心都在这里。

四人都中了无为,没有意识,也任何战斗力。

看到这幅场景,容娴嘴角微扬,面上若有所思。

第一次使用无为,看到这些修士的表现,无为的药效还算凑合。

不过她不太明白那些灰袍人是怎么躲过无为的药效的。

容娴摩擦了下手腕上的珠子,眸色晦暗难测,看来她还需要再找人试试药了。

容娴低头扫了眼躺在地上的阴鸷老者,老者浑身是伤昏倒在地没有任何意识,他身上的伤口透着一股熟悉的剑气,这是属于清华掌门的。

再看看她师父,衣着整齐,除了发丝稍显凌乱外,没有任何损伤。

看来她这个师父更胜一筹,她眉梢一挑,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抬步走了进去。

思心倒在阳明身旁,手里的剑还握在手上。

阳明和清华二人都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似乎昏睡了过去,但周身剑气激荡,似乎在本能的防御着一切敌人。

她的步伐没有半分迟疑,也看不出半点急切,就那么不咸不淡、一派从容的来到了阴鸷老者的面前。

容娴仔细打量了下老者,然后伸出右手,从她的掌心传出一股晦涩玄奥的力量。

她的手在空中缓慢划过,那股能量便顺着老者的头一直划到脚下,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什么都没有,倒是谨慎。”容娴凤眸微眯,果断的收回手,那股能量也瞬间消失。

这具身体上没有任何标志,衣服也是普通的料子,每一寸筋脉每一滴血每一块皮肤都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从这具身体上她什么都查不到了。

容娴垂眸看着老者,凤眸干净的过分,干净的太过分明,且在那平静的眼波下又仿佛有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与其对视的人稍有不慎就能折戟其中。

她蹲下身,伸出食指抵在老者眉心,眸中漩涡渐渐扩大,老者的一场场记忆如同翻书一般被容娴毫无禁忌的翻阅。

那些没用的记忆被直接略过,但到了重要的地方时,那一幕幕场景就像此时薄雾中的村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禁制?!”容娴挑眉,不咸不淡的仔细查探了下那禁制后,便直接撤回了手。

如果她强行读取老者的记忆当然可以,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不好说,但这人一定会神魂俱丧,等师父醒了过来,可不好交代啊,毕竟她可一直都是师父最乖巧的小徒弟来着。

师父对她一直很好,她也是师父的贴心小棉偶,她可是有良心的,暂时还没有想变成黑心小棉袄的意思。

她低声喃喃道:“算你命大了。”

容娴扔下老者起身来到了清华和阳明的身边,那二人周身的剑气对容娴没有任何敌意,甚至怕伤到她而小心地为她让开路。

容娴低声愉悦的一笑,周身那镜花水月般的温柔更加暖人心扉,仿佛明月清风,朗月入怀。

她将腰间的荷包拿起在清华和阳明的面前晃了晃,动作亲轻柔的不带半分烟火气息。

看到清华眼珠子动了动,容娴随手将荷包系好后,酝酿了下表情,神色不安的唤道:“师父,您醒了吗?”

睁开眼睛的清华第一时间便看到小徒弟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神色颇为复杂。

见清华不说话,容娴状似紧张的也低下头不敢出声,唯恐师父因为被自己药倒了而发脾气。

看懂了徒弟心思的清华顿觉无力,虽然被徒弟撂倒有点丢脸,但他脾气也算好吧,这么多年从未在徒弟面前发火啊。

“我无事。”看到小徒弟期期艾艾的模样,清华顿了顿,又补充道:“为师并未怪你,你、做得很好。若非是你,你大师兄可能会被那人重创。”

刚睁开眼睛一脸惊喜准备跟小师妹打招呼的阳明大师兄:“……”心情无比复杂,想说点什么吧,怕拆了师父的台,不说吧,又担心小师妹小看了自己。

可事实上是师父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被小师妹药翻之前,他与师父可是将那人揍了个爽的,师父安慰小师妹的时候拿他做衬托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但感受到师父扫过来的眼刀,阳明一脸严肃正经无比的朝着容娴道:“小师妹,一别八年,再次见面时没想到小师妹的医术已经这么高超了。”

话音落下,容娴还没来得及摆个表情,阳明和清华便觉得心里莫名一痛。

一是不知不觉被小徒弟/小师妹给药翻了有点丢脸。

二是刚刚阳明自觉踩雷夸奖了小师妹的医术,为自己补了一刀,连带师父都被他戳了痛脚。

膝盖好痛,好没用。

阳明干咳一声,掩饰般的朝着容娴道:“小师妹,思心怎么还未醒?”

容娴体贴的不去接刚才的话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刚才一心担心师父和大师兄,没顾得上二师姐。”

毕竟思心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在她心里也没什么位置。

容娴手一翻,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颗丹药递给阳明,神色认真无比的说:“这是解药,给二师姐后她就会醒过来了。”

阳明接过丹药后好奇的打量了下,似乎除了圆了些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将丹药塞进思心嘴里,随口问道:“小师妹,你下得是何药,效果很是厉害。”

刚刚说完,阳明冷不丁想起小师妹这药效要是不厉害,怎么可能将这么多修士全都药翻,连带自己和师父都没有幸免。

思及此,阳明又觉得自己踩坑了,他又咳了一声。

容娴仿佛没有想到他话里的深意,笑眯眯道:“是无为,它的效果比不惊稍微强一些。”

若是有人带着避毒珠活着修的毒道,不惊是没办法的,但无为却能发挥作用。

阳明:那是强一些吗?那是强太多了好么。

似乎怕自己又踩坑,阳明不走心的回道:“小师妹有自保的手段我也能放心一些。”

清华轻哼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扫了眼大徒弟,直接朝着阴鸷老者走去。

阳明一脸茫然,刚才师父看他的眼神是在嫌弃是吧?但他好像没做错事啊,难不成是师父嫌弃他不会说话总是戳到他的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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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药效

思心睁开眼后,下意识唤道:“大师兄?”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在一旁为师父大师兄助阵吗?

阳明站起身将人扶起来,这才后退一步道:“醒了就好,你哪里还有不舒服?”

思心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道:“除了有些晕外,其他都好。”

阳明这才放下心来,他语气温和的说:“那就好,你若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小师妹,毕竟这迷药是小师妹的,还需小师妹来解决。”

思心这时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容娴,她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走调了:“容娴!!”

容娴眨了眨眼,温声细语道:“师姐怎地这般激动,是因为突然见到我很惊喜吧?”

思心沉着脸道:“自作多情。”

惊喜?这是惊吓还差不多。

“思心。”清华淡淡的叫了声她的名字,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思心撇撇嘴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多嘴。

容娴倒是没有因她的口无遮拦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问好道:“师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思心脸一黑,别来无恙?她刚刚可是晕了啊,容娴这是专门戳她痛脚的吧。

她皮笑肉不笑道:“托师妹的福,还活着。”

“思心。”阳明神色一肃,冷声呵斥道。

他有些头疼,二师妹这是什么毛病,已经八年不曾见过面了,为何还像小时候一样不懂事。小师妹又没说过分的话,她怎么就浑身是刺儿呢。

思心先被师父警告,后被师兄呵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又是这样,这种只要容娴存在她永远都可有可无的情况实在太让人心恨了。

容娴不是已经离开八年了吗?既然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出现,她怎么没死在外面。

这么多人寻剑帝精血都没能杀掉她,跟当年郁氏一族的人都死完了就她一人活着一样,真是命大。

“好啦师兄,我知道了,我只是一时气不过小师妹不分敌我的下药。”她朝着容娴看似友好的一笑,说:“毕竟如今除了宗门士族,还有很多散修源源不断赶来,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不受小师妹药物影响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她委屈的瘪瘪嘴:“我也是担心师父和师兄嘛,当时我们可是昏迷不醒。如果那些不受药物影响的散修要对我们不利,我们可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若真没了命,也许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容娴垂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有些落寞。

正在检查阴鸷老者的清华听到这番话,头也不回道:“小娴有分寸。”

思心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她瞥了容娴一眼,眼里满满的恶意毫不掩饰。

容娴似有所感,微微侧头,对着思心露出一个无辜而纯澈的笑意。

思心脸一黑,刚想回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却见容娴已经回过了头,看都没看她。

思心:“……”顿时一股憋屈感油然而生。

阳明见二师妹安静了下来,这才一脸严肃的朝着容娴问道:“小师妹,除了你外所有人都昏迷了吗?”

他必须确定这点,才能判断出玄华山下一步该如何去办。如果小师妹的无为真这么厉害,那么那些想要对小师妹出手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容娴想了想,回道:“那倒不是,还有一些人拥有一种隐秘的手段,无为拿他们没办法的。”

她有些失落的说:“看来我要将无为的药效再调制调制,药效有点差。”

阳明眼角一抽,立刻转移话题道:“……石桥涧内有人躲过无为了吗?”

若再让小师妹琢磨下去,这小千界可就遭殃了。

无为连师父都能撂倒,比师父修为高的也支持不了多久。

小师妹一个大夫能做到这点,已经足够傲视群雄的了。

容娴弯弯眸子,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有。”

清华飞快的将老者的修为封禁起来,站起身神色严肃的问:“是谁?你可碰上了?”

容娴一本正经道:“我和久留躲过去了。”

清华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也没计较小徒弟这满是槽点的回答。

他眯了眯眼,张口便问:“久留是谁?”

这是他从小徒弟口中第二次听到‘久留’这个名字了,第一次是小徒弟告诉自己,她为放了那个叫‘久留’的,被清波给下了遮阳之毒。第二次便是现在,那个人躲过了小徒弟的无为。

瞬间,清华便对小徒弟口中的‘久留’警惕了起来。

这人貌似在小徒弟心中的位置不低,且神秘的紧。

阳明在一旁也紧张了起来,小师妹的无为可是连师父都药翻了的,现在那个叫‘久留’的居然完好无损,难道那人的修为比师父还高?

这样的人跟小师妹若扯上关系,没有特别的目的他还真不相信。

思心抱胸,似笑非笑道:“能有谁啊,我看十有八九是小师妹的相好吧。”

“思心。”清华淡淡叫道。

语气并不沉重,却让思心有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

容娴脸上仍旧带着笑,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的:“久留是郁族少族长。”

清华/阳明/思心: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他们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

郁族不是只剩下容娴一人吗?难道当年的那场灾难真幸存了俩人?

最后还是清华定力最好,最先回过神来,神色凝重的问:“你确定?”

郁族当年只剩下容娴一人存活,他带走容县的额时候已经发现郁族内没有别的生命气息了。

这么多年过去,突然冒出来一个少族长来,不管是谁都会怀疑。

那位名叫‘久留’的人到底是谁派到小徒弟身边的,难道目的也是为了剑帝精血?

若那人真是为了剑帝精血才来的,用这种手段接近小娴也太多余了。

小娴修为低下,唯有医术能拿得出手,但心肠太过柔软,为人也好骗可欺。

稍微有点城府的便能从她手中骗过剑帝精血,完全不用那人伪装什么郁族少族长。

所以清华绝对不相信那人的目的仅仅是剑帝精血,那么其他目的呢,小徒弟身上还有什么是那人可图的?

第129章 难过

见容娴迟迟没有答话,思心眼珠子一转,幸灾乐祸道:“我看小师妹是被人骗了不好意思说吧。”

容娴看了思心一眼,这一眼看的思心莫名的寒毛直竖。

清华和阳明都担心了起来,在他们心中,容娴真的是一个特别好骗的人,若真有人骗了容娴害得容娴伤心,他们可不会放过那人。

“说话,你能确定久留是郁族少族长?”清华催促的问道。

“唔——”容娴拉长了调子,吊足了清华和阳明、思心三人的胃口,看够了这三人紧张的神色,给了这么一个答案:“确定。”

清华和阳明稍稍放下心来,他们对于容娴还是信任的,既然容娴说那人是郁族少族长便是吧。

“他没有昏迷,是你给了他解药吧。”清华语气肯定的说。

容娴沉吟片刻,在清华以为自己猜错了出糗而小徒弟不忍心指出来时,容娴慢吞吞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沈久留那时候一直在解药跟前,她没有给解药那人也没有昏过去。但后来她确实也给解药了,是让沈久留拿着解药去救人的。

所以还是她师父厉害,一句话指出了两个事实。

清华被噎了一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少族长人呢?”

容娴没有任何隐瞒道:“救人去了。”

阳明诧异的问:“他救什么人?难道是他的朋友?”

“那当然……”容娴一脸无辜的来了个大喘气道:“不是了。”

阳明:八年不见,小师妹变得调皮了。

容娴幽幽叹了口气,说:“久留救的是我的朋友们,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毕竟来寻找剑帝精血的修士太疯狂。”

她语气悲悯道:“中了无为昏迷过去了还好,没有昏倒的大都失去了生命,他们都是死在内斗上啊。”

容娴可没有随便乱说,老妇人死在了那个中年男人手上,那二人对于容娴来说都是外人,所以他们的自相残杀可不就是内斗吗?

哦,对了,还有死在令君从、陆远手上的人,那也算是内斗啊,容娴她是坚决不承认令君从他们跟她是一伙的。

她假惺惺的扯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眉角眼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这么多人,只为了剑帝精血那等死物便不顾惜生命,拼死一搏,他们就这般不爱惜自己吗?”

嘛,容娴她完全将自己一个命令就处死数十人这件事放在心上。

容娴停顿了下,目光深远的看着重重夜幕,微微叹口气,唱念俱佳道:“看着一条条生命在我面前消逝,我实在是心痛难忍。我没办法阻止他们,也没办法让那些人死而复生,我——”

“小师妹,你别难过,那不是你的错。”阳明见容娴这么难受,忍不住出声劝慰道。

是那些人自作自受,小师妹完全没有必要怜悯他们,唉,小师妹就是太善良了。

被打断了话的容娴神色一滞,糟糕,刚才酝酿好的感伤被大师兄搅没了。

容娴不想搭理阳明,她接着自己的话,面无表情道:“——我很难过。”

气氛都被搞没了,她说起难过来,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在。

但好在阳明几人见到容娴时都自带过滤器,阳明对上那双仿佛天空一般澄澈的眸子,那里满是对敌人死亡的不忍和落寞,像个慈悲普世的佛陀。

一时间,阳明竟然觉得被这样的慈悲一洗礼,他灵魂都得到升华了。

他幽幽道:“小师妹,别为了不相干的人难过,这世界还有很多人等待你去拯救呢。”

思心小声嘀咕道:“她救得过来吗?”

清华沉默半晌后,无奈的说:“他们不值得你如此,小娴,你只要守护好值得守护的人便好。那些人为了抢夺剑帝精血,是他们自己的贪婪让他们万劫不复,与你无关。”

思心翻了个白眼:“假慈悲,那剑帝精血可是在你身上,你若真不愿意见到有人为其丧命,不如带着剑帝精血一起消失来的轻松。”

容娴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蹙眉沉思了起来。

眼见小徒弟还真在考虑思心这离谱的建议,清华脸色一冷:“思心,够了!小娴是你师妹,你如何能这般刻薄,没有丁点同门之情?”

什么叫与剑帝精血一起消失,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思心被师父这么不留情面的一训,眼眶红了起来。

容娴好似这才回过神来,施施然道:“师父,师姐性情直爽,这话想来也不是有意的,您别生气。”

她乖乖巧巧的说:“师父别气,你生气了弟子会担心的。”

清华脸色一缓,刚想说什么,眸色一凝,身形一闪,迅速来到弟子们身前,目光警惕的看着院子外,手里的剑若隐若现。

“容大夫。”纨绔轻浮的调调突然响起,让清华和阳明不悦的皱了皱眉。

这时,一行人走入了视线。

一身白袍纤尘不染,眉心红痣风姿卓越的沈久留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后稍落后一步的是依旧一身粗布麻衣的令君从,令君从周围被四个气度各异的女子包围了,一个个目光都盯着令君从,眼里的感情直白的毫不掩饰。

走在最后的便是陆远和安阳了,这师兄弟俩终于碰面了,可喜可贺。

透过薄雾,看着在夜明珠清冷光辉照射下依旧出尘脱俗的容娴,令君从眼里的痴迷一闪而逝。

他快速越过沈久留蹦跶了过去,似模似样的朝着清华和阳明行了个礼,便凑到容娴跟前一脸幽怨道:“容大夫,你的药怎么能不分敌我呢,连我都给摔在了地上,差点脸朝地破相了。”

容娴仔细端详了下这张英气勃勃的脸,温柔一笑,自带圣光的那种:“放心吧,破相了我也能治。”

令君从差点没给她跪了,然后感应到身旁嗖嗖的眼刀子,他一脸茫然的看向清波和阳明,这是怎么回事?

他貌似没有得罪容娴师父和师兄吧,礼仪也做得足足的,所以这两人给他甩眼刀是怎么回事?

阳明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令君从与小师妹隔开,一脸威严的说:“男女有别,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作甚?”

第130章 追求

被阳明无缘无故怼了一句,令君从一脸茫然:“……师兄何时也在一起凡尘俗世那种古板的教条了?!”

听他这么一说,阳明顿时冷笑:“如何能不在意,这种礼仪教条防的便是你这种不守规矩的人。”

令君从觉得自己很冤枉,他怎么不守规矩了,别看他身边已经有四位红颜知己了,目前第五位——容娴还在追求中,但那四位可都还是完璧之身呢,他是再守规矩不过了。

而他的追求者容娴显然没功夫安慰他被打击的心灵,反而笑容清浅,温暖和煦的朝着沈久留道:“辛苦你了,久留。”

沈久留周身冷冽的气息像冰融化了般,清冷的语气也带着难以察觉的柔和道:“不辛苦。”

他走上前将容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看她气色尚好,神色平静,冷漠的眼里闪过一抹不知担忧还是懊恼的情绪。

小娴一向会掩饰自己,他又如何能从小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呢。

沈久留神色冷峻清冷,但心底却满满都是焦躁。

小娴明明已经伤的那么重了,可他却半点都看不出来,大夫都这么厉害吗?

沈久留却不知道,不是大夫都那么厉害,而是那些大夫都不是容娴。

“怎么了?”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容娴抬眸一笑,温柔如昔。

明明是脆弱纤细的人,却因为那从容淡雅的气度丝毫不逊于旁人,好似再困难再不可及的事情,在她面前都能得到解决。

沈久留嘴角翘起一个不熟练的弧度,不过是简单的一句问话,他却觉得好像是冬日之后的第一缕春风,他的心跳有些快,眼底的坚冰一点点融化:“无事。”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些不正常,小院里这么多人,却好似怎么都融入不进那两人的世界。

陆远一脸迷茫,难道是因为这两人都是郁族人?

安阳用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扫了眼陆远:傻木头。

曲倩倩和燕菲对视一眼,看了看脸上笑容都消失的令君从,又看看身旁的白长月和小婉,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清华和阳明两人神色有些不好看了,特别是清华,努力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菜眼看就要被猪拱了,能淡定下来才怪。

他上前走了两步,毫不客气的将自己摆在了沈久留和容娴中间,冷冷的瞥了眼沈久留,转头目光温和的朝着容娴问道:“小娴,这些雾何时能散?”

容娴握着夜明珠,目光越过他看向雾蒙蒙的前方,语气轻柔道:“师父。”

清华对上小徒弟认真的神色,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难道——“这些雾你没办法?”

“——这些不是雾,是‘无为’。”容娴一脸郑重的强调道。

清华:“……”

这就尴尬了,好么?

清华哽了一下,怎么小徒弟总是抓不到重点,他看着地上的老者,意有所指道:“中了‘无为’的人何时能醒?”

容娴无辜的眨了眨眼,说:“等雾散了以后。”

“他们就会醒吗?”阳明语气沉稳的接道。

“再给他们解药就会醒。”容娴慢条斯理的说完自己的话,然后看向阳明和清华,语气轻轻柔柔,却让人无语:“师父和大师兄为何总是误解我的意思?”

清华和阳明尽皆嘴角一抽,被容娴倒打一耙的本事惊呆了。

曲倩倩悄悄蹭到了思心身边,好奇的问道:“姑娘,容娴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虽然理智告诉她容娴跟那位大人根本就是两个人,但直觉上却总有种诡异的感觉。

思心嗤笑一声,极不愿提及容娴,却又不好在外人面前丢脸,只得勉勉强强说:“是我师妹,她是玄华山的人,我师父最小的徒弟。”

“她进你们玄华山多久了?”曲倩倩完全没察觉自己有多讨人嫌,继续问道。

思心板着脸说:“十三年。”

只要一想到当年这人来到玄华山后自己的处境,她眼里的怨恨怎么都掩饰不了,说起话来也很不饶人:“当年不过是被师父带回来的孤儿罢了,剑道天分不行身体又差,若不是师父,她早就死了。”

曲倩倩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似乎想不到容娴这个看起来温柔纯澈的人还有那么令人心酸的过往,但心底却彻底放下心了。

再看着容娴的凤眸,她也不再害怕了。

十三年前的容娴还是个小孩子,那位大人可是活了上千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孩子。

曲倩倩将心底的阴影彻底拂去,看了眼走到令君从身边的白长月,眼里略过一丝黯然。

令君从最爱的一直都是白长月,从前是,说不定以后也是。

而那边,白长月来到令君从身边后,见到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容娴身上,眼神一闪,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戏谑的笑意,腮边出现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你喜欢容大夫吗?”

令君从心不在焉的神态瞬间消失,凑到白长月身边,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容大夫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当然,我最喜欢的一直是我的小长月。”

白长月的心一沉,君从他没有否定,他真的喜欢上了容娴。

白长月的目光落在了容娴身上,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朝着她微微一笑,那是再温柔不过的笑,好似树叶间洒下的阳光,温和漂亮的让人心动。

白长月脸上的梨涡消失不见,即便她身为女子,也免不了为容娴动心。

无关相貌、无关身份背景、无关修为几何,只为了那一抹令人会心一笑的温暖。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道:“容大夫看来不一定会喜欢上君从了,她跟身边那位同族明显关系很不一般。”

令君从对白长月这种态度并没有说什么,这本就是白长月的本性,说话做事总带着几分高冷,但心地却很好。

不过说到沈久留,令君从不免生出些许敌意,容娴是他看重的,他也一直在追求,但这个沈久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喜欢容娴?

看他们的样子,显然认识的时间更早。

若容娴和沈久留两情相悦,他可做不出拆人姻缘的事来。

第131章 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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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晃着手里的折扇骚包的来到容娴身边,无视沈久留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容娴,将她眉眼间的疲惫收入眼底。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这大晚上的,容大夫累吗?”

容娴一脸温柔的笑意,说:“大家也都还没有休息,我当然也不累。”

“说谎。”安阳语气十分肯定。

“好吧。”容娴十分干脆的承认了,紧接着她一脸惭愧道,“这是我第一次骗人,没想到居然被你给拆穿了。虽然是因为不想让被人担心,情非得已下才出此下策,但我还是觉得很内疚。”

沈久留刚想安慰她,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让他告诉小娴,其实说谎也没什么大不了吗?

他沉默了半晌后,只能呐呐道:“小娴不用内疚,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的。”

安阳叹了口气,目光温和的看着容娴说:“我们修为高深,哪怕七天七夜不休息都无妨,但你不同。容娴,你只是一个有点修为的普通人,千万别逞强。”

尽管沈久留对于出现在容娴身边的男子都很警惕,但安阳说的却没错,他沉声道:“小娴,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去休息。”

清华作为辈分最高的人,温和而又不容拒绝的开口了:“小娴,你去休息。阳明,你跟着久留和安师侄、陆师侄一起将昏迷的人都搬在一起。思心,你……”

“师父,我跟着大师兄就好。”思心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清华沉吟片刻,道:“那你便跟着你大师兄,不许给他捣乱。”

思心神色一喜:“是师父,我一定不会捣乱的。”

清华点点头,对二徒弟的保证还是信任的,他侧头看向一边的令君从,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排。

这些人并不是他玄华山的人,他没权利去指挥他们。

令君从显然也看出了清华的为难,他率先开口道:“前辈,长月和菲菲身体不好,让她们两人陪着容大夫,我和小婉还有倩倩去村子外看看还有没有人来。”

清华眉头一松:“好,少侠带着二位姑娘多加小心。”

一行人很快为了自己的任务忙了起来,清华问容娴要了无为的解药,提溜着阴鸷老者去了旁边的院子,看样子是准备审问了。

院内转眼间只剩下容娴和白长月、燕菲三人了。

容娴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上前几步走到了院子口。

广袖流裙,墨发倾泻,清秀的眉眼之间尽是旁人看不见的淡漠。

无为之后,容大夫之名,定将名扬天下。

在最辉煌的时候急流勇退,是容娴早已经设计好的局面。

“容大夫不去休息,还在看什么?”燕菲在她背后问道。

容娴转过身来,眉眼一弯,眉间的淡漠像是染上了暖色调一样,和煦温暖,清透柔和:“我只是担心昏迷的人。”

她的眼角眉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我怕那些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会被一些侥幸躲过无为的人伤害。没有见到所有人平安,我总是不安心的。”

“真稀奇啊,我以为在容大夫的心中,所有人都是好人,毕竟连追杀你抢夺剑帝精血的人都能轻易饶恕,好似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似的。”燕菲毫不留情的说道。

燕菲一直很看不惯容娴,不是容娴得罪了她,而是容娴的性格为人。

容娴是个好人她承认,至纯至善、仁心仁术她也佩服,但作为一个强势的城主,一言不合就砍杀敌人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偏偏容娴这个人手上没有沾上半点血腥,对谁都温温柔柔的,连对她心怀不轨的人都没有敌意且轻易原谅,这等烂好人实在让她觉得憋屈。

简直就是个包子!

如今咋然听到容娴说出这种好似揣测人性本恶的话语,忍不住怀疑了起来,容娴是否真的是表里如一,如果这样一个人只是虚伪的伪善者,那令君从一旦发现她的真面目,定然不会再喜欢她了吧。

白长月淡淡道:“容大夫想得难道不应该是那些侥幸躲过无为药效的人,好心的替其他人寻找解药吗?”

她们的语言很犀利,目光也带着穿透性,似乎想要将容娴这个人看透,看她是不是虚有其表。

容娴没有半点恼怒,她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伤感的说:“人命关天,如何能不多想。”

她看着燕菲和白长月的目光像是看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得那二人莫名有些心虚,这才轻轻一笑,澄澈的目光像是微风拂过宁静的湖面,暖阳照进旧日的窗柩,那是一种看透世事的通达洞明。

“我从不否认人类之中的黑暗,但我却一直相信着人性中的美好。”她扬起唇角,笑容温暖柔和,似模似样道:“这个世界上,好人总比坏人多。我忧心坏人使坏,又期盼坏人浪子回头,这并不矛盾。”

容娴垂眸,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加深,语气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意味深长:“毕竟心怀期待与美好,才能对明天有所希冀。”

对大多数人来说,难得糊涂才是处世之道啊。否则,面对绝望的人生,岂不是太过于无趣和悲惨了。

燕菲和白长月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容娴最后这句话怪怪的,但她们也琢磨不出什么。不过她们倒是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容大夫也不像传说中那么无知单蠢。

“容大夫不要过于忧心了,有君从他们在,定然不会出事的。”燕菲有些不自然的安慰她道。

白长月微微颔首赞同道:“多思无益,容大夫还是要保重身体,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你身体康健,才能救更多的人。”

虽然她身体不好,但毕竟是个修士,比容娴这个凡人强了太多,所以反而担忧起容娴了。

容娴看着这两人,一时忍俊不禁:“你们二人一人有内伤在身,一人久病不愈,现在反而担心起我这个大夫来了。”

她双手拢于袖中,不紧不慢的朝着房间走去,边走边道:“二位跟我一起进屋坐坐吧。”

燕菲和白长月对视一眼,跟在了容娴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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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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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整个石桥涧中了无为昏倒的人此时都遭受了一场没有任何反抗的屠杀。

是的,屠杀。

那一道道黑雾如同死神一样挥着镰刀毫不费力的收割着人命,血气开始弥漫,薄薄的青色雾气染上了血色,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像是布娃娃一样被发脾气的小孩儿扯成粉碎随意的扔在地上,血水浸湿了草地。

这是一场比十三年前还要残忍的屠杀。

那些被杀的修士有的是想要夺得剑帝精血的,有的是一千六百年前的漏网之鱼,还有的便是那个灰袍人的势力……

那些人在今夜,尽皆烟消云散。

正如容娴所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在山的最高处,女人透过薄雾望向其中一个小院,目光满是复杂。

忽的,她的目光看向左侧不远处,明明瞳孔漆黑如夜色,却又渗着无尽的血色。

那双眼睛压抑着嗜血的疯狂,周身每一寸气息都在叫嚣着毁灭,让人胆寒。

然后,她幽幽道:“冷凝月,真是许久不见了啊。”

暗处的人影一僵,再也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因为那人不仅发现了她,还清楚的知道她是谁。

缠绕在她手腕上的小蛇动了动,一直紧闭的眼睛也睁开了。

它好像听到了小疯子的名字,微微感应下,小蛇吐了吐芯子,真的是小疯子啊。

小疯子在这里,那大魔头岂不是也在?

阿金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条死蛇,它可不想被大魔头抓去炖汤。

冷凝月跟阿柒、左护法走了出来,他们浑身警惕的盯着女人。

而左护法却不同,那双戏谑的眸子时而圣洁平静,时而幽深暗沉。

“你是谁,如何认得本座?”冷凝月率先开口问道。

面前的女人太危险了,但在她的记忆中却从未出现过,可这人的语气却像是她们相识,她人究竟是谁。

阿金:这届饲主不行,站在小疯子面前都认不出人来,迟早药丸。

它甩甩尾巴,将冷凝月的手腕拍的青紫。

冷凝月恼怒地掐了掐小蛇,在紧要关头老闹幺蛾子,真该被扔进锅里炖汤。

楼寒溪淡淡瞥了眼她的手腕,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自称:“本座?”

楼寒溪嘴角一翘,笑容嘲讽而怜悯:“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闲来空寂抚凝月,月在寒溪懒自歇。无心崖除了一位尊主外,还有两位尊者,凝月尊者倒是有趣,真以为尊主不在,自己就能称王称霸吗?”

这话的指代意义太明显了,冷凝月脸色一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就连阿柒也惊诧不已。

“寒溪尊者,你是寒溪尊者!不,不可能,无心崖只有我一位尊者,没有人见过寒溪尊者,她是不存在的。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敢冒充我无心崖的尊者!”冷凝月从开始的慌乱慢慢变得冷静了下来。

嘴上虽然说不信,但冷凝月心底已经相信楼寒溪的身份了,她能感应到周围熟悉的魔修气息,也看到了她衣摆处的月光草标志。

没想到寒溪尊者竟然真的存在,息心可真是老谋深算,竟然将人藏得这般紧。

若非她这次离开了圣山,恐怕还不知道有一位无心崖的尊者正在暗处呢。

冷凝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眼里扭曲的神色,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寒溪尊者,她都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便是让自己摇摇欲坠的王座倒下的更快。

楼寒溪嗤笑一声,觉得冷凝月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搞笑极了。

一个愚昧无知的蠢货罢了,真以为被别人称呼一声尊者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阿姐还真是将这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谁?”楼寒溪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或许你该问问他们我是谁。”

话音落下,数道白衣人从各方而来,拱卫在楼寒溪周边,像是保护着他们的王。

“月卫?!”冷凝月尖利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月卫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当年得到息心的批准后,她一手创建了月卫,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心腹,月卫是不可能背叛她的。

楼寒溪撩了撩胸前的长发,口中啧啧称奇道:“看来你这个尊者还真是有些名不副实了,整个无心崖都属于尊主的,你还想在尊主的眼皮子底下拥有私人势力,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真是太可笑了。”

她扫了眼周围的白衣人,好笑的说:“你以为尊主为你的那些属下取名月卫便真是你冷凝月的护卫了?你难道不知道无心崖的标志是什么。”

冷凝月瞳孔猛地一缩,无心崖的标志她当然知道,那是此间世界独一无二的月光草。

所以月卫是整个无心崖的护卫吗?怎么可能。

冷凝月根本接受不了此时发生的所有,从未现身人前好似不存在的寒溪尊者说出现便出现,她经营了几百年的月卫竟然不是她的,说易主就易主。

而她所作的一切都好像在息心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毛骨悚然。

“这不可能。”冷凝月斩钉截铁,也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别人,“息心若真知道我的小动作便不会被我算计致死,你想打着她的名头让本座退却,不可能。”

楼寒溪眸色一沉,是啊,她的阿姐栽在这人的身上差点丧命,十三年前阿姐自爆那一幕差点让她崩溃,如今想来都心有余悸。

但阿姐当时不过是想借机试探神器的功效以及狴犴魔狱的底线罢了,那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冷凝月还真会朝着自己脸上贴金。

“你还敢提起尊主,叛徒。”楼寒溪眼里寒光闪烁,她猛地一指冷凝月,冷冷道:“杀了他们。”

周围一道道黑影与月卫一拥而上,朝着冷凝月和阿柒二人攻去。

虽然这些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蚁多咬死象。

就在冷凝月和阿柒应付着一个个魔修和月卫时,他们都没有发现左护法已经不不知不觉来到了他们中间。

左护法眼里划过一道诡异残酷的兴味,他手腕一动,腕上的那串佛珠突兀的跳出来一颗,带着强大的金光射向冷凝月。

在冷凝月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佛珠狠狠刺透冷凝月的胸口,镶嵌进她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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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圣僧

冷凝月惨叫一声,神色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她周身一层层黑雾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一样快速逃出体内四散而开。

随着这些黑雾的流逝,冷凝月光滑水嫩的脸颊开始出现皱纹,她如墨般的发丝慢慢变得灰白。

冷凝月瞪大了眼睛看向左护法,神色惊恐不已:“佛修,你竟然是佛修。”

回应她的是左护法轻捻珠串,无悲无喜的一声阿弥陀佛。

冷凝月的面容一直在老化,她周身被金色的佛光笼罩,一个大大的‘卍’佛文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似乎想要将她包裹进去。

阿柒见冷凝月处境危险,手中的禁灵锁链拐了个弯绑住了冷凝月,然后拼死带着冷凝月逃出了包围。

楼寒溪见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一个阿柒,目光死死盯着那禁灵锁链,脸色阴沉如水:“拿着尊主赐予的灵器为所欲为,可笑。”

她冷冷道:“月卫去追,格杀勿论。”

月卫听到命令,连忙朝着阿柒和冷凝月逃走的方向追去。

楼寒溪摆摆手,一道道黑影隐退进黑暗中,她的注意力落在了无我身上:“无我大师,好久不见了。”

无我轻轻颔首,气质脱俗,如同九天之上不染尘埃的流云:“寒溪施主。”

楼寒溪神色复杂:“我记得大师曾是寒溪寺的主持,如今唤着我的名,大师有何感想?”

无我低低一笑,冲淡了周身圣洁的禅意,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很怀念。”

楼寒溪神色哀伤而仇恨,哀伤无我如今的姿态,仇恨那些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无我是寒溪寺主持捡回去抚养长大的,和婧堂姐年纪相仿,青梅竹马,楼寒溪经常会跟着婧堂姐一起去寒溪寺找无我玩儿。

无我会讲很多故事,会做出让人难以拒绝的饭菜,也会酿出世上最醇香的美酒,她的酿酒手艺便是缠着无我一点点学来的,但无我却早已不酿酒了。

楼寒溪至今还记得无我最初的模样,高傲的风骨,横溢的才华,还有周身萦绕着谪仙般出尘脱俗的气质。

可如今却再也看不见了,高高在上的仙堕入凡尘总是让人惋惜和遗憾的。

楼寒溪沉默了,也许是她眼里的惋惜太过明显,无我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诚挚的说:“寒溪施主不必如此,一切皆是定数。”

楼寒溪没忍住刺了他一句:“既然知道是定数,你又何必沉浸过去走不出来。”

无我苦笑一声,坦荡的说:“是贫僧的修为还不到家。”

他看了看周围的死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寒溪,你杀的人太多了,报复的对象也太多了。这条路的代价太大,你承受不起。”

楼寒溪固执坚定的说:“我除了这条命,很快便会已经一无所有,任何代价都无所谓了。”

她周身一层黑雾笼罩,声音也缥缈了起来:“大师,这种要下地狱的事情还是让我这满身罪孽的人做吧,若是可以,你依旧做那高高在上的圣僧,普渡世人。”

她身形一晃,化为黑雾朝着之前一直看着的小院飞去。在她身后,数道黑影紧随其后。

原地,无我沉默的站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仰头望天,似乎透过层层阻碍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佛。

他轻声喃喃:“我佛慈悲,法力无边吗,为何救不下一个小姑娘。”

话音出口,无我恍惚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心中是怨的,怨他的佛。

曾经,她的小姑娘说:“你皈依佛,我皈依你,可好?”

他说:“好。”

然后,皈依了佛的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皈依了他的姑娘失去了生命。

从此以后,他破了杀戒,损了修行,有了空念,叛离了佛。

世间再没有那个出尘慈悲的圣僧,他连自己都度不了,如何度人。

无我眼神一缕缕黑气闪过,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捉摸不透的左护法。

左护法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转身朝着远方而去。尊主交给他保护少主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应该尽忠职守一些才是。

另一边,容娴走进屋内,夜明珠将这间简陋的房屋照的恍如白昼。

她坐在桌前,看着刚走进来的白长月,指尖微微一动,一根银针被金丝线穿着闪电般的朝着白长月而去。

白长月一惊,手下意识的朝着银针抓去,心底翻腾不已,怎么回事,容娴难道是想对她出手?

还没等她想出所以然来,便看到那根银针忽然一转,贴在了她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金色线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一圈,顺便也将银针与她的手腕绑定了。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白长月回过神来,刚想质问容娴,却见容娴正微蹙眉头,指尖按在丝线上。

白长月一怔,这是在把脉?

燕菲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悄无声息的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饶有趣味的看着容娴的动作。

容娴医术有多高看看她药翻了哪些人便清楚了,当世公认的医术第一人,能亲眼见到她治病,还是治的白长月这等不治之症,这可真是难得啊。

白长月也清楚,这世间若真有一人能治好她的顽疾,非容娴莫属,因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容娴,容娴的每一蹙眉都让她心惊肉跳,唯恐听到坏消息。

片刻后,容娴手指微微一动,缠在白长月手腕上的丝线带着银针一松,脱离白长月后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拐了个弯又缠在了燕菲腕上。

燕菲挑眉,完全没想到这丝线又找上了她。

但她却没有动,任由容娴查探自己的伤势,白长月也坐在了燕菲身旁等候。

给燕菲诊脉的时间比白长月短了许多,容娴对二人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后便收回了金丝线。

“容大夫,如何?”白长月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期盼声音颤抖的问,她连句‘能不能治’都不敢问出口。

她怕再一次失望,若容娴都治不了,怕无人再能医治,她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容娴并没有卖关子,她唇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澄澈如天空一般满是包容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安抚道:“能治,不用担心。”

白长月紧绷的身体一松,眼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第134章 至公

二十几年了,白长月听到过无数句叹息否定,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能治这句话,她现在才发现这句话竟然这么美好,比春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还美,比小溪潺潺流过的声音还要悦耳。

她满心激动,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燕菲十分理解她的心情,但也知道大喜大悲容易伤身,她调笑的开口道:“恭喜长月了,若你顽疾得去,定要来我胭脂城做客,到时我定然扫榻相迎。”

白长月擦干泪珠坐直了身子,仿佛刚才一瞬的失态并不存在,她脸上染上了两分笑意,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十分可爱:“好。”

见她的情绪好转,容娴这才站起身从房间找来笔墨纸砚,她握笔的姿势潇洒中带着稳重,笔下的字迹也极具风骨。

一个个药材名在纸张上写满,她的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整个人如同一幅上好的水墨画卷,令人望之便觉赏心悦目。

搁下笔,容娴拂袖从纸面划过,墨迹瞬间被烘干,她将这张纸递给白长月,郑重说道:“这是治好你所需要的药材,药材若是集齐了,我会为你炼制逆生丹。你的身体已经衰败不堪,而逆生丹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能让你体内的死气逆转为生机,焕如新生。”

顿了顿,她语气稍显沉重道:“但你的修为会在你恢复康健时散去,当然你可以重修,这并不影响你的资质。”

她澄净的目光中隐隐有几分歉意:“虽然我只是个凡人,但我也知道修士修为最重要。可我却保不住你的修为,抱歉。”

白长月双手捧着纸张如同捧着自己的生命,沉重而珍视。

听到容娴的话,她将纸张叠好,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一脸认真的说:“容大夫,你不用内疚,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救了我的命,我本以为只要能活下去便够了,没想到还能重新拥有修为,多谢你,容大夫。”

容娴眉宇一舒,状似松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这般姿态,完全看不出她计划着消失后,扔下白长月自生自灭。

容娴拿出一个瓷瓶递给燕菲,说:“燕城主的内伤虽不严重,但体内暗伤颇多。这疗伤丹便送给城主,能助燕城主恢复伤势。”

燕菲也没有推辞,二话不说就收了起来。

笑话,容娴可是当世第一的大夫,她送出去得药定然是好东西,她又不是嫌命长,当然要收起来了。

“多谢了,容大夫。”燕菲的语气干净利落,跟她这个人一样。

容娴扬唇一笑,解决了这两人后,她算了算时间,道:“还有两个时辰天便亮了,白姑娘和燕城主身体不适,也早点回去休息。左边的小院师父正在用,右边小院的房间什么都有,也算干净,两位可以暂时去那里休息。”

白长月和燕菲二人会意,对容娴表示感谢后便离开了小院朝着隔壁走去。

容娴将两二送出小院,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她笑容淡漠,看过去的目光悲悯平和,像块温润的美玉,氤氲着丝丝缕缕的仙气,薄雾中,仿佛神圣降临凡尘。

背对着她的白长月忽然回身看向容娴,刚好对上那双澄澈悲悯的凤眸,整个人怔了怔。

“白长月?”燕菲见她脚步停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容娴朝着她温柔一笑,暖如春风。

她叹了口气,说:“走吧。”

白长月点头,跟着她朝着院子走去,两人之间难得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还是白长月先开口了,她神色复杂道:“本来见到君从爱上容娴,我还想着若有机会,撮合他们在一起也好,省的君从一直惦记着。但如今看来,容娴那般人物,怕是不会喜欢上君从了。”

燕菲的手在薄雾中甩了甩,眸色深沉不已:“容娴谁都喜欢,又谁都不会喜欢。她的心太大,在乎的永远是整个天下,而不会是单独某一个人,君从怕是难偿所愿了。”

白长月忍不住一笑,又忍不住叹息:“若有一天容娴会喜欢上一个人,为了那人不由自主,如你我这般作态,不复今日气度,我心中难免生出些许遗憾来。”

燕菲嗤笑一声,神色却落寞了下来:“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就像你我,都爱上了令君从,但令君从爱上的却并非只有一人。

每每想要放弃,却总是不由自主。

白长月神色怔然道:“容娴与我们都不一样。”

那样一个人根本不属于凡尘,普天之下也难以有人配得上她,不论是谁,爱上这样的人都会痛苦不已。

因为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合该站在云端。

在她眼里,众生皆平等,神与人、与花、与草,皆没有任何区别。

何必非要出现一个让容娴魂牵梦绕、身不由己的存在呢,那个存在会打破容娴的这份至公,是不应该的。

若容娴开始有了私心,她的至公不再,她为了某个人汲汲营营染上了红尘之色,只要想想便觉得那是一份难以弥补的悲哀。

所以,便让容娴一直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这世间便好,不要出现任何人将她从神坛上拉下来,连令君从都不行。

不管她们愿不愿意,都打心底里认同,令君从配不上容娴。

燕菲嘴角的笑意染上了苦涩:“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都无法安宁,之后的生活也将变得庸碌无奇。”

二两人相继离去后,容娴目光突兀地看向远方,眉宇舒展,眉角眼梢尽是愉快。

是血腥味!魔门已经开始动手了。

这血腥味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气息,虽然很淡,但一直在逐渐加深。

今夜过后,那些她看不顺眼的,将永远不复存在。

被她理所当然当成自己地盘的小千界,也将干干净净,再没有令人作呕的渣滓。

容娴目光依旧澄澈干净,与之前充满令人震撼的包容力不容,此时的她更显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然后她转身朝着房中走去,灼华已毁,天亮之后,她将再次沉入黑暗。

那么,就在天亮之前,解决一切吧。

第135章 成全

容娴缓步走进房中,目光忽然一凝。

这时,房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一道结界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

容娴敛目看去,便见一身华丽罗裙的女子正懒洋洋的靠在床边。

此时的她气度逼人,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和强势,与曾经无心酒肆的老板娘那娇美洒脱的姿态完全不同。

“你怎么来了?”容娴走到桌前整理着桌上的笔墨纸砚问道。

楼寒溪站起身,看着容娴的眸色微冷,声音好似含着坚冰:“我为何不能来,这里云集了小千界半数修士,除了那个神秘势力,连令家都出现了,看着他们活蹦乱跳,我如何甘心。”

她周身血气激荡,浓郁的血腥味在屋内蔓延而开。

容娴鼻尖全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她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她随手给一旁的香炉上扔了一块药材,袅袅青烟升起,淡淡的药香快速的驱散了血腥味后,她才回头看向眼里满是红血丝的楼寒溪。

“所以,你亲自动手了?”容娴轻飘飘的问,声调没有半点起伏。

楼寒溪疯狂一笑,畅快的说:“是啊,我亲手将那些人挫骨扬灰了,不得不说,亲自动手报仇实在太解恨了。”

容娴定定的看着楼寒溪,直到楼寒溪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这才开口了,她的声调不似在旁人面前那般轻柔温和,也不似在曲浪这些属下面前那般凌厉果决,而是有些许无奈和放纵:“我不在意你带给我的麻烦,也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但是阿妹,你亲自动手,可发现了自己已被己身业障缠绕?”

她声调微扬,语气难掩痛惜:“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因果已经纠缠不清,每杀一人便消耗掉你自身的气运,那是容氏一族仅剩下庇佑你的东西,若你再继续杀下去……”

“阿姐。”楼寒溪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沉寂道:“因果报应,血债血偿。即便是死,我也要拉着那些人一起下地狱。”

“那我呢。”容娴冷着脸有些不冷静了:“你宁愿那些人脏了你的轮回路,也不愿好好活着。你要丢下你唯一的亲人,陪着那些阴暗中的鼹鼠去死,你将我置之何地?”

楼寒溪咬了咬唇,别过脸声音冷硬的说:“阿姐,我们一直都是不一样的。你永远都干干净净,像站在云端的神。而我却满身泥泞,陷在污秽里爬都爬不出来,这样活着我宁愿去死……”

“混账。”容娴一把将桌上整理好的东西一袖子扫在了地上,凤眸森冷无比:“谁说你满身泥泞陷进污泥,谁告诉你我干干净净站在云端。这么多年来,我翻云覆雨、费尽心力的为容氏一族报仇,为你报仇。我手上沾满鲜血,无辜的不无辜的,该死的不该死的,你说,我若干干净净,那谁该下地狱!”

她的声音阴寒低沉,却字字泣血:“你是我妹妹,我千般手段只为护着你,哪怕我被狴犴魔狱禁锢住也念着让你好好活在人间。我庇护了你一千六百年,现在你告诉我,你宁愿去死。”

她上前两步,走到楼寒溪面前,目光漆黑如深渊:“我没让你死,你便不能死。”

“所以我痛苦绝望的活了一千六百年!”楼寒溪有些崩溃的喊道。

看着容娴眼底的悲哀与痛苦,楼寒溪喃喃道:“我只想要解脱而已,我想见爹娘,我想大哥,我想小侄子,我想那一片月见草,阿姐,为何你不愿成全我……”

容娴重重的闭了闭眼,悲叹道:“因为我只有阿妹一人了。”

房间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沉寂中,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良久之后,楼寒溪声音哽咽的说:“阿姐,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苟延残喘至今,也是放心不下你。当年你成为魔主,被天道赋予镇压狴犴魔狱的责任,那会让你耗尽力量而死。每天我都不敢闭眼,唯恐一个错眼你便离我而去。当冷凝月背叛你,而你选择自爆时,那一瞬间我恨不得毁了这天地。”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而轻松的笑意:“但幸好你没死,你还好好活着,后来更是摆脱了狴犴魔狱。你的第二次生命干干净净受人敬仰,阿姐,我放心了,我真的放心了。”

“所以阿姐,能不能别让我这么痛苦的活着,我真的受不了了。”楼寒溪的神色在疯狂和清醒间交织,她真的撑不住了。

容娴悲哀的看着她的妹妹苦苦哀求着她,求自己让她去死。

可这怎么可能,这是她的妹妹啊,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但看着她妹妹这么痛苦,容娴脸上满是茫然,她一直强求着妹妹留下真的对吗?

世人都说她是他们的救赎,可她的救赎在哪里?

人人都觉得她站的太高,看世事太透彻,可谁又知道她也有解不开的结。

她只是想让妹妹好好活着在这个世界,错了吗?

忽而,外界的禁制被触碰了一下。

楼寒溪脸色一凛,看向没有回过神的姐姐,脸上的表情迅速收了起来。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阿姐与她的关系,她是人人喊打的魔头,阿姐是救世活人的神医,她们不应该有交集的,她不能让阿姐好不容易得来干干净净的一世染上瑕疵。

外界的人似乎发现事情不对,已经在全力破坏禁制,楼寒溪周身的魔气不再收敛,手中魔力凝聚成一把匕首朝着容娴走去。

“阿姐。”楼寒溪抓起她的手,狠狠的在她的手腕上一划,散发着金芒的血液汹涌而出,被楼寒溪收进了瓷瓶里。

她语速十分的快:“阿姐,别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当人人惧怕的魔修尊者,你做人人敬佩的容大夫,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未来也不可能共处,今天我来这里也是想要得到剑帝精血。阿姐,答应我。”

容娴没有任何反抗,她静静地看着楼寒溪的动作,眉间的郁气突然散开,像是想明白什么了一样,声音沙哑道:“我答应你。”

她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即便心如刀割,却依旧无法后退一步,她语气满是悲哀的重复道:“我答应你,阿妹。”

第136章 珍重

随着涓涓血液流进瓷瓶内,容娴眼里浮出一层水雾,她道:“阿妹,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再也不会勉强你了。”

‘吧嗒’一声,一滴眼泪从那双看不清情绪的凤眸中落下,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又格外沉重。

“阿妹,珍重。”她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字似乎都承受了巨大的痛楚,就像在人心口上生生挖出一块肉来,痛不欲生。

那双干净的凤眸没有去看自己的伤,也没有去看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楼寒溪,像是要将这个人死死记在脑海中,刻在灵魂深处。

楼寒溪的握瓷瓶的手一抖,咬着唇没有出声,她怕一开口便哭出来。

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很快快要支撑不住。。

楼寒溪手中魔气肆虐,她一掌打在容娴身上,毫不留情:“阿姐,离开前,我再帮你一次。”

阿姐想要容大夫这个身份,那么她就帮着让容大夫消失。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楼寒溪眼睛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唇角动了动,无声的说:阿姐,谢谢你,我们再也不见。

容娴吐了口血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不已。

她缓缓闭上眼睛安静的躺在地上,她知道楼寒溪说了什么,却没有再去看楼寒溪一眼。

她任由手腕上的伤口流血不止,放纵着威胁生命的伤势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生机,她这一生承受了太多的痛,身上的痛不值一提,而心中的痛却很难抹平。

而今,她唯一的亲人也将走出她的生命,以后这世间,真的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容娴苦笑,本想着让‘容大夫’这个身份消失一段时间,但还没想好该怎么消失,阿妹便替她做出了决定,真可谓造化弄人。

她将躁动的想替主人疗伤的木灵珠压了下去,只是调动了丁点儿力量维持着身体的细微生机。

她将身体的气息尽数的收敛,神魂在识海内旁观剑帝精血霸道的同化着体内的其它血液。

随着同化的进行,容娴惊讶的发现,她所谓的‘普通血脉’居然也不普通。

容娴琢磨了下,怀疑是这具身体另有隐情,也许跟姒家人的身份有关。

她也不再多想,该知道的,她总会知道的。

还算清晰的呼吸渐渐消弭,无尽的黑暗将她不容反抗的拉了下去。

等血脉同化完毕,她将再次苏醒。

阿妹,别担心,我只是累了,想睡一觉。

我想我的梦里一定有你,有爹娘,有兄长和祖父。

他们会毫不留情的训斥你,劝诫你听话一些,也会严厉的训斥我,让我照顾好你。

我们一家人,终究会在归土相遇。

楼寒溪化为黑雾朝着外面飞去,她也没有回头去看容娴一眼。

早已经做好了的决定,她不会后悔,也一直在期待着。

阿姐,谢谢你的成全。

随着呼吸的衰弱,容娴神魂中一缕微弱的意识离开体外,剩下的意识全部被迫陷入沉眠。

容娴还没有闹清楚状况便看到阿妹蓄势待发的模样,刚想要出去看看,身体已经飘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后,容娴才懵了。

她不是已经沉睡了过去吗?怎么现在还清醒的在外面?

容娴惊讶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体趋于无形,透过身体能看到身后的一切。

这是——见鬼了!!

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感应与身体的联系,发现自己陷入了假死状态。

她能离开身体,不过是一缕寄托在遮阳阴性上的意识罢了。

没错,剑帝精血已经眼不见心不烦的将遮阳大半药性驱逐了出来,这药性对神魂也有克制,因而她的一缕意识也无意识被带了出来。

这缕意识要么等本体醒来回归,要么出了意外消散。

琢磨清楚自己的情况,容娴便放下心来。

这时她才有心情去关注其他,抬头看向拼命攻击结界的师父,容娴发现师父对她视而不见后,她便肯定没人能看见她了。

容娴神色有些微妙,以这种方式存在,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院内,翻涌的魔气将剑气击碎,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小院,不过眨眼间,这里便好似修罗地狱。

清华执剑而立,眉宇间满是凝重和担忧。

他本来在隔壁审问阴鸷老叟,陡然却察觉到小徒弟的院子有些不对。之前无论如何他都能感应到小徒弟的气息,后来却忽然再也察觉不到。

清华开始还没有放在心上,但等他释放出一丝剑气试探时才发现那间小院已经被禁制包围。

禁制的气息十分熟悉,那是魔修的气息。

清华当即心里猛地一跳,小徒弟有危险。

他顾不上其他,拿起剑立刻朝着禁制劈去,心里祈祷着希望自己能来得及。

而这时,阳明与令君从等人也赶了回来。

他们看上去很是狼狈,身上都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脸色十分难看。

毕竟,任谁看见漫山遍野的死尸都不会有好脸色,特别是那些尸体都被人恶意毁成了肉泥。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从容娴小院传来,阳明他们心下一紧,迅速朝回赶去。距离容娴最近的燕菲和白长月瞬间便出现在清华身边。

看到清华周身万剑激荡狠狠朝着禁制刺去,她们也没有多问,直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禁制砸去。

无论如何,容娴都不能出事。

容娴靠在一旁的门框上轻声一笑,喃喃自语:“看来容大夫这个身份还真受人欢迎啊。”

比起人人都恨不得她死的魔主身份,显然人们更欢迎弱者。

脆弱无害的没有任何威胁,柔弱温顺的予求予取,这样的人才能让他们放心的去接受。

而不被他们拥有和掌控的力量都是异类,所以他们排斥,他们恨不得毁灭。

容娴嗤笑一声,因为无人看见,所以周身那一层层好似镜花水月般的温柔伪装全部消失,露出来的是最真实的她。

她忽然有所感悟,垂眸自语:“天道之下,苍生平等,而所谓的不平等,只是人心,人心将自己划分出各个等级,又可笑的遵循着这个等级延续。”

第137章 死去

这时,禁制在清华三人的轰击下摇摇欲坠,直到快速飞来的沈久留给予最后一击,禁制砰的碎开。

浓重的血腥味和邪恶的令人作呕的气息钻入鼻中,一团仿佛凝聚着世间最邪恶气息的黑雾飞快从房中飞出,漂浮在清华面前。

它没有形体,但那浓重的恶意所有人都能感应到。

它堵在了房门口,阻止了所有人前去的路。

“让开。”沈久留清冷的声音里难掩焦急。

他不确定小娴现在的状况如何,透过黑雾隐隐只能看到小娴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地上那一滩血迹还在慢慢堆积。

在他的感知中,小娴的气息一直在衰弱着。

沈久留能感应到的东西清华等人当然也不例外,清华心神一动,手中的长剑一剑化为万剑形成一个摸不透风的剑牢,将黑雾牢牢地关在里面。

“阿妹。”容娴轻声唤道。

即便知道她听不见,却还是没忍住。

“阿妹,你又何必如此。即便我从此远离魔修,不再接触任何黑暗,我依旧是我,改不了的。”她的声音微微苦涩,又带着淡淡的无奈,“哪怕我今后做成千上万的善事,依旧是那个杀人无数的魔主,你何必费尽心思非要将我从那个世界摘干净。”

楼寒溪听不见她也看不见她,但楼寒溪依旧固执的执行着自己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她要让她的阿姐干干净净活在这世上,被所有人喜爱,被所有人追逐,连带着她的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

清华的攻击锐利的毫不留情,黑雾也没有坐以待毙,庞大的黑暗气息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天空皎洁的月光被一团黑云遮盖,黑雾内不断有魔气肆虐。

无数道黑影从其中冒出,形成一个个人影将整个院子围住。

“嗡~”剑鸣声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黑雾猛地膨胀开,包围着它的剑牢瞬间崩溃。

清华脸色一变,他双手飞快的结印,树叶花朵、飞沙走石尽皆化为利刃朝着黑雾袭去。

“阳明、思心,你们快进去救人。”清华与黑雾交手间忙吩咐道。

不等阳明和思心反应,沈久留已经飞了进去。

刚刚踏进房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的女子,白色的罗裙已被鲜血染红,身下涓涓地血迹刺眼无比。

沈久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因为刚刚那一瞬间,感知中轻微的生机已经流逝不见。

他脸色惨白如纸,一向很握剑稳的手此时都有些颤抖。

容娴的身影晃了晃,似乎更清晰,又似乎更模糊,她可以肯定的是,剑帝精血已经将本体完全禁锢住,精血未转化完成,本体便醒不过来。

“剑帝精血真是霸道,一滴血尚且如此,剑帝此人不言而喻。”容娴皱眉沉思。

“小娴……”沈久留唇角哆嗦的叫道,声音仿佛从喉咙眼挤出来的一样。

容娴轻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手却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容娴低声一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变成这样,所有人都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好似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样。啧,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她看向沈久留,沈久留惨白的脸色并不比她好多少,那仿佛天塌地陷的神情让容娴叹息了一声。

沈久留并不知道心爱的人正站在他身前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死死按住疼得窒息的胸口,不敢相信小娴会离他而去,也不愿意去相信。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不敢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唯恐将躺着安睡的人给吓到。

“小娴。”沈久留轻声叫道。

他一步步走到了容娴面前,短短几个呼吸间,却像是走过了漫长的生命。

心脏的痛苦似乎太过沉重,让他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他腿一软,跪在了容娴身前。

沈久留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人的脸颊,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中。他眼底深处的恐惧再也藏不住了,他害怕失去容娴,怕的要死。

他以为只要转身,容娴便会一直在原地等待他,却没曾想过容娴会突兀的离开他的世界。

明明隔了十三年他们还会相遇,明明为他挡风挡雨暗中护持,明明在父亲墓前说离开他不放心的……

小娴,小娴……

“原来,你这么痛苦啊。”纯澈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却无一人能听到。

容娴站在自己的身体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沈久留,那双澄澈的凤眸眯了眯眼,声音是一种从未听过的清冽:“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笑的是他们追求失去的东西又一直在失去更多的东西。郁修,你是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吗?”

沈久留听不到也没有回答,他脑中全是容娴的好,一幕幕场景都是与容娴在一起的美好记忆。

生命的终止会为所有故事划上句号,也会将还活着的人的记忆慢慢改的面目全非,剔除了不好的,剩下最难忘的美好。

这时阳明和思心也闯了进来,他们一眼便看到躺着的被鲜血染红的好似精美陶瓷一样的人,红的血与白的衣和黑的发对比下,美得心悸,却不带任何人气。

“她死了?”思心惊叫道。

沈久留没有理会她,清冷的眉眼满是悲怆的看着地上的人。

阳明也没有功夫理会思心,他急忙从怀里取出续命丹朝着容娴嘴里塞去,口中惊慌的叫道:“小师妹,小师妹……”

丹药化为一股纯净的力量进入女子的体内,但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静静的安睡着,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做着一个美梦。

但思心却知道,这人醒不过来了,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思心眼中的喜色迸发而出,藏都藏不住。

容娴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

思心愉快极了,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能多吃一碗饭。

容娴深深的看了眼思心,轻飘飘的身体落在了门口。

她并没有计较思心的态度,她们本就不合,比起佛口蛇心的人,思心的坦诚似乎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她原谅了思心,只希望思心未来不要犯到她手里,不然她可是会算总账的。

第138章 不惊

门外,当容娴最后一丝生机消散时,黑雾和清华的攻击都凝滞了下来。

清华顾不上黑雾,化为一道厉风迅速的窜进房间。

他大步走到容娴身前,双手抵在容娴心口,强大的能量从他体内涌向容娴体内,但显然没用,那股力量在进入容娴体内后便消散了。

他救不活一个死去的人。

‘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自古而来的俗语此时提起来竟残忍的让人难以接受。

清华的手紧紧握住,眼底的懊悔将他淹没。

他发现不对时应该第一时间过来的,为何当时没有多重视,若当时他直接赶来,也许小徒弟便不会死。

“我会醒过来的,所以你不用难过。”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的身体来到了清华身前,纯澈的嗓音也染上了两分温度。

门外,令君从和陆远、安阳等人警惕的看着黑雾,他们都听见了屋内的声音,却不敢有半点动静,他们不确定黑雾还能做出什么来。

但黑雾轻轻飘动间突然化为人形,那人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她的眼角似乎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周身的气势却如同海啸一般瞬间升起,翻涌着压向令君从等人。

在这股威压下,小婉、曲倩倩和燕菲、白长月直接吐血倒在地上,令君从和安阳、陆远也好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的一艘小船,面对这令人绝望的力量无处可去,无处可逃。

身后的房子像是被飓风吹倒,一片废墟内,唯有清华和阳明努力的撑着结界挡住了外界的所有伤害,也保护着容娴的身体不会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这魔修太强了,她的实力好似灭顶之灾,让他们所有人都好像蝼蚁一样没有半点反抗力量。

看着这群人狼狈的样子,楼寒溪嘴角微微一扬,明明是愉悦的姿态,却莫名让人觉得空落落的想要落泪。

“杀了他们。”她语气冷漠的像是抽离了所有感情,机械而诡异。

周围的黑影一拥而上,与令君从等人打了起来。

“阿妹……”容娴下意识阻止道,但话音出口她便无奈的一笑,她只是一缕意识,一缕寄托于阴气上谁也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的意识。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死心般的不再言语。

曲倩倩周围围了几团黑雾,她神色有些焦躁,刚一掌打开一团黑雾,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谁敢打她脑袋,不想活了?!

她目光凶狠的扭头一看,下一刻嘴角抽了抽,这人是她爹。

曲倩倩顿时焉儿了,她转身就朝着令君从跑去,将令君从身后的黑雾击散。

令君从见到曲倩倩过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曲倩倩脚步蓦然停住,眼里泪水打转,却硬是倔强的不让它落下来。

“君从……”曲倩倩声音颤抖的叫道。

令君从防备着周围攻上来的黑雾,目光深沉道:“倩倩,你是魔门圣女,这些人都是魔修,你发誓,你与面前这些人素不相识。”

曲倩倩哑然,她怎么可能会发誓,那里面不仅有她的属下,还有她爹,如何能是不相识的。

她早就知道令君从很敏锐,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对她防备上了。

曲倩倩久久未语,周围的魔修像是看不到她一样,从不朝她身上攻击。

令君从脸上颓然,手中拳头紧握,一拳打散了一团黑雾,当黑雾再次凝聚时,已经倒地再无声息。

“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令君从手上的动作愈发狠了。

他做不到挟持倩倩的举动,也做不到伤害她,只能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不要再出现。

曲倩倩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喜欢令君从,直到被令君从赶出他的世界时,她才懂得,这喜欢已经刻骨铭心,割除不下。

曲倩倩在难过,令君从也没有多好受。

他喜欢曲倩倩,那个娇娇媚媚,一颦一笑能撩得人心神荡漾,却因一个青涩的吻而害羞脸红。

但他们立场不同,何必再假装自欺欺人,让彼此都难过呢。

曲浪在一边早就看不过去了,他轻哼一声,一掌将令君从打飞出去。

“爹。”曲倩倩阻止道。

曲浪身形一顿,气呼呼的换了个对象再打。

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楼寒溪却身形一闪,化为黑雾窜进房间。

在众人没有回过神时,清华和阳明费尽心力撑起的结界便烟消云散,然后黑雾卷着容娴的身体朝着远方遁去。

“小娴。”眼睁睁看着容娴在他面前,沈久留才回过神来。

他什么都顾不上,拿起剑便朝着黑雾追去,却被曲浪等人拦住了。

曲浪带着属下虽然没有杀了沈久留中的任何人,但也让他们无暇去追楼寒溪。

直到确定他们再也找不到楼寒溪半点踪迹,曲浪才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砸在了地上。

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升起,令君从一惊:“这是‘不惊’。”

这药他太熟悉了,他与陆远跟着容娴时,容娴便用过这药对付敌人。

令君从话音落下,除了陆远外,其他没有防备的众人直接中药倒在了地上。

曲浪桀桀一笑,牵着自己的倒霉闺女与一众属下化雾而去,独留下令君从和陆远急忙从院子外的废墟中寻找筛子中的小花解药。

令君从此时也顾不得曲倩倩了,曲倩倩在魔修中的地位本就不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

楼寒溪与本体离开后,容娴轻飘飘的身形并没有多大变化,她扫了眼地上的人,心神一动,顺着一股因果的牵引朝着远方飞去。

在石桥涧外,整个大陆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无数家族、宗派因为门内大部分主力去寻找剑帝精血而离开,致使自身实力下降而被无数魔修攻破。

一具具尸体支离破碎,一座座院落化为焦土。痛苦绝望的哀嚎成了主旋律,咒骂求饶成了衬托。

这一夜,大火四起,四面八方的血水最终汇聚成一条小河流进了南州。

南州被海水包围的归途城内,常年开着艳红花串的花树轻轻晃动着花朵,像是在欣喜,又像是在迎接着什么。

第139章 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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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大火之外,满地的碎尸之中,容钰一身蓝袍已经被血水染成褐色,他看着脚边瞪大了眼睛满是怨恨的孩童,神色微微恍惚。

“少主?”身边的人担心唤道。

容钰回过神来,便见到身边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神色萎靡的唤道:“是相叔叔啊。”

左护法听到这个称呼笑了笑,他是心魔,无我无相,因而名字便叫无相。

“你神色很不好,是不适应吗?”左护法扫了眼周围的尸体,目光映照着面前的熊熊大火轻声问道。

容钰虽从小在无心崖长大,但因身份原因很少有让他亲自动手的时候。

他还很年轻,见识的也很少,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想到寒溪会将他派出来做这种杀人灭门的事。

容钰听到他的问话怔愣了片刻,轻声喃喃道:“不管适不适应,我都没有选择不是吗?不管是师尊还是寒溪尊者,她们都不会放弃复仇。而我的身份和位置也决定了我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嗅着空气中的血气,恍惚间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身前,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轻轻飘动,但却诡异的没有任何人看到。

被因果牵引而来,容娴神色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大火,眼里却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她甚至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

这一片焦土之下,埋葬的是她的敌人,她还活着,他们都死了,她赢了!

容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笑意越来越大,充满了解恨和愉悦,但这一幕却无人看到。

左护法与容钰并肩而立,他好似能看透容钰的想法,语气带着安抚的说:“若不知该说什么,便说你想说的。”

容钰伸手触摸着大火,感受着这灼热的温度,眼里满是悲哀:“我娘从生下我时便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我,那是我最亲的人,但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件令人作呕的东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随着他话语的出口,容娴注意力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容钰并不知道他非楼寒溪亲子,容娴什么都告诉他了,除了这么一件事隐瞒了下来。

或者在容娴心中,这根本算不上一件事。

容娴自从将还是婴儿的容钰从冰天雪地的濒死之境抱回来,为他延续生机,为他换上一身容氏血脉,赐予他无上的实力与地位后,容钰的身份便只能是一个——楼寒溪的亲子。

他不仅要承担起容氏一族的恩怨,也要承担起身为子嗣的责任,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对于容娴来说,这是等价交换,不容拒绝。

容钰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似乎在想着该如何表达:“我师尊一直庇佑着我,给我荣誉地位,给我财富实力。可我知道,她只是为了家族延续。她看我的目光从未掩饰,那双眼里不曾有过任何感情,冰冷的让我心生寒意。”

容钰喃喃道:“她在我刚懂事时便告诉了我一切,没有任何隐瞒,那些血迹斑斑的历史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在我面前摊开,然后由我选择,到底是去承担这条生命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去死。”

“那是你的命,是你活下来本就该背负的东西。”容娴毫不留情的说道,尽管无人能听到。

她承认她霸道,承认她自私。

但那又能如何,她有那个实力去掌控她想掌控的一切。

若有朝一日,容钰的实力强过了她,那时的容钰才有资格跟她谈条件。

容钰侧头看着目光平静而显得几分出尘的出家僧人,语气暗沉道:“师尊理智的可怕,我娘残忍的无情,可我知道,她们并不是天生如此。”

他的脚下是孩童温热的血液,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丁点动容:“一切都是因为今夜死去的这些人,他们、他们的亲眷朋友、他们的师门长辈……”

他勾了勾嘴角,恶意昭然:“因为他们,我生而为罪。”

“没错,就是因为他们,你生而为罪。如今便由你用那些人的命换得新生。容钰,你是我容家子弟,踏着仇恨与鲜血成长起来,才对得起这姓氏。”容娴嗓音低哑,暗沉如阴雨天将来的黑云。

容娴清楚别人听不到她的话,但她还是说了出来,这话到底是对她说的还是对容钰说的,谁都不知道。

生而为罪?

这四个字一出,左护法神色一晃,无我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圣洁而悲悯的看着容钰,语气不悲不喜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的姿态好似九天之外的流云,高不可攀又不染红尘,但那双深藏着悲哀与深情的眸子却好似将极乐净土的佛子拉入了凡尘。

他喃喃自语道:“前世因今世果,今生的罪孽不过是偿还前世的业债,但这因果报应,贫僧终究是看不透了。”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前世的业债,我只知道,用他们的血,可以洗刷我身上的罪。”容钰垂眸回道。

他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他瞳孔漆黑如墨却聚集着撕碎一切的风暴,嘴角又诡异的扬起一个欢喜的弧度:“所以杀了他们,我并非不适应,反而很愉快,我很高兴能亲手终结他们,将曾经那不堪的过去揭过。”

他望着东方蒙蒙亮的天空,情绪高昂道:“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新生。”

“祝贺你。”容娴的声音不含半点感情,干净的过于冷漠了。

无我站在容钰身后看着一缕缕光芒照亮黑暗,没有再出声。

无我知道容钰并不需要他说什么,他跟他那个固执的娘和冷漠的姨母一样,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他需要的只是默默陪伴便可,就像曾经的年岁一般。

容钰将自己多年的心生诉说完后,又恢复了少年跳脱活泼的脾气,他眼眸弯弯,像极了容娴,明明看上去很温暖,骨子里却冷的能冻结人的血液:“多谢相叔听我啰嗦了。”

拨动佛珠的手停滞,圣洁的气质也瞬间转化,左护法啧啧一笑,不含恶意的嘲讽说:“你也知道你啰嗦了啊小子。”

容钰挠了挠脸颊,这个动作让他添了两分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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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暴露

容钰朝着远处的魔修招招手,见魔修快速来到自己面前后,神色冷漠的询问道:“还有几方势力没有清除?”

魔修恭敬的回道:“其他几处已有人去,如今只剩下令家了。”

安静站着的容娴脸色猛地一沉,令家,又是令家,这可真是阴魂不散。

“那个神秘势力的据点呢?”左护法忽然问道

魔修连忙回道:“尊者说那里交给她处理,属下已经派人将各个据点包围了起来。”

容娴痛快的一笑,阿妹出马,那个势力定会无一活口,多年的夙愿,今日便了了吧。

容钰见左护法没有其他问题了,便吩咐道:“所有人聚集令家,不许放过任何一人逃脱。”

“是。”魔修化为一团黑雾召集所有人快速的朝着令家而去,容娴看了看慢吞吞的容钰,眼里的嫌弃十分明显。

她心神一动,率先朝着令家飞去。

而此时的令家早已警戒了起来,令家的老祖宗也从闭关中走了出来。

众人集中在大厅内,气氛压抑的厉害。

容娴便在这时突兀间到答了这里,她站在大厅中,轻轻从每一个人面前飘过,记住了每一张面孔,无辜的不无辜的她都记住了,因为今晚这些人都得死,她不能容忍令家还有漏网之鱼存活。

“年轻一代的弟子一人都没有送出去吗?”令家老祖突然问道。

令家主语气沉痛的回道:“没有,外界早已被魔修结界禁锢住,任何想要越过结界的人都化为血水消失了。”

听到这话,令老祖神色瞬间黯然,身上的精气神也像被什么抽走一样,尽显老态。

“难道我令家今日真就灭族了吗?”令老祖悲痛欲绝,“令家血脉断绝,我有何面目去见令家的列祖列宗。”

大厅左侧末尾处,女孩儿怯生生的说:“哥哥在外面。”

容娴的目光猛地朝着女孩儿刺去,令家主锐利的眸色也看向女孩儿,语气难掩急迫:“旁支子弟?你刚说你哥哥在外面是怎么回事?他叫什么?”

女孩紧紧攥住父亲的一角,在父亲安抚的笑容下鼓起勇气说:“我哥哥叫令君从,去寻找剑帝精血去了,他没在这里。”

令君从,竟然真的是他!

容娴神色隐隐有些复杂,不得不承认,那小子拥有大气运,总是逢凶化吉,有贵人相助,有机缘上门。

想要杀掉令君从又不被气运反噬,只能想办法先磨去他身上的气运了,气运这东西都有定数,并非一味的无条件给予。

容娴眼珠子转了转,无数个计划一一闪现,每一个都能让令君从死去活来。

令家所有人都被魔修赶到了主宅,他们想送人出去为令家留下一丝血脉都做不到,如今却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都难掩激动。

令老祖惊喜的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令君从、令君从,好名字,好名字,天不忙我令家啊。”

他语气猛地拔高:“一千年前我令家能挺过去,今天我令家照样能挺过去。反正都是要死,我等血祭,冲破这结界,换取一人生机,将我令家东山再起的资本带给令君从。”

“是,我等谨遵老祖宗命令。”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应道。

听到这令人热血沸腾的希冀,容娴唇角掀起一个凉薄的笑:“呵,若我再让你们令家有能力东山再起,那可真就是个笑话了。”

令老祖目光灼灼的看向女孩儿,语气慈爱:“小丫头,血祭能让你短时间拥有强大的力量,你要利用这力量尽快摆脱魔修追兵,第一时间找到你哥哥完成任务。但血祭的力量消散后你便会魂飞魄散,告诉老祖宗,怕吗?”

女孩儿尽管脸色发白,但依旧摇摇头,清秀的小脸满是认真:“不怕,我一定会找到哥哥的。”

“好。”令老祖赞了她一声,温声询问道:“告诉老祖宗,你叫什么?”

“令君怡。”女孩儿脆生生道。

令老祖厉声嘱咐道:“君怡,记得告诉你哥哥,仇人是魔门魔修,我等不急着让他报仇,让他在没有实力时一定要忍耐。”

令君怡乖乖的点头:“嗯,老祖宗,君怡都记住了。”

“好。”令老祖又赞了一声,他深深看了眼令君怡,周身一股晦涩古怪的力量开始波动,这股波动眨眼间便笼罩在所有族人身上。

他沉声说道:“千年前令家遭逢大难,能迅速挺过来,是因为中千界有我令家先辈。如今我令家又被重创,那位先辈定会为吾等报仇,放心,我等即便是死,仇人也不会活着。”

容娴飘飘忽忽的站在他旁边,嘴角微翘,故作惋惜的喟叹道:“这可真是可惜了,你又将令家一大底牌暴露了出来。”

若今日她错过了这个消息,那他日,拥有大气运的令君从凭借着令家遗留的财富和那位在中千界的先辈,说不得还真能挺过来呢。

她扫了眼令家人激动的神色,沉吟起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置于太阳穴之上,轻轻的叹息在大殿中响起,诡异莫测。

明明是被各种能量充斥的嘈杂环境,可那一声轻微到可以忽略的叹息却在众人脑中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容娴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的这缕意识依托在遮阳的阴性上,而此时的令家充斥着血祭的阴暗力量。

她调动了这股力量后,被那些即将血祭的令家人能感应到她也无可厚非。

“谁?是谁?”正在进行血祭的令老祖瞳孔猛地一缩,强大的神识在令家族地一寸寸扫过,却什么都探查不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容娴就站在令老祖面前,她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唔!”

“你是谁?出来,不要装神弄鬼。”令老祖脸色青白,额上冷汗都流了下来。

其他族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令君怡躲在母亲身后,死死咬着唇,被那未知的东西吓得瑟瑟发抖。

“前辈是何方神圣,何必戏弄我等小小晚辈。”令老祖颤巍巍的说道。

他感知不到的,只能是比他强大的,称一声前辈绝不为过。

而这位前辈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也不知是敌是友。

第141章 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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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友当然令人惊喜,若是敌人也无妨,他们令家的人本来已经难逃一死了。

若能趁此机会弄清楚令家还有哪些敌人隐藏在暗处,也能为小辈阻挡一些阻碍。

半空中丝丝缕缕的阴暗力量互相交错,血气冲入鼻尖,一股股阴冷从脚底板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人头皮发麻。

猛地,令老祖抬头朝着头顶看去,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语气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你是什么?”

连人都不是了的容娴悬浮在半空,身上的裙子被那血气影响,也化为红裙,裙上是一道道流动的符文,这符文看上去有些眼熟。

令老祖:这特么不是血祭符文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令老祖瞪大了眼睛:“难道你是——”

容娴毫不犹豫的点头,理所当然道:“没错,我就是来报仇的。”

“——符文成型吗?”令老祖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二人相对无语,气氛突然就尴尬了,好么?

好在令老祖知道此时并非发呆的好时候,他率先回过神来,想到面前这神秘人刚说的话,神色立刻警惕了起来:“不知前辈与我令家有何仇怨?”

容娴眨了下眼睛,语气很随意道:“啊,大概是一千六百年令家灭了我家,一千年前我灭了令家,一千年后的今日,我发现令家还有漏网之鱼,所以又找上门来了。”

令老祖:!!

令家其他人:?!

令老祖被容娴轻飘飘的语气气到了,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恐惧道:“你是息心尊主?”

一千年前令家的那场灭族之灾他是亲身经历过的,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息心尊主。

除了令老祖外,令家的其他人压根不够资格听说息心尊主这名字,哪怕他们之间互为仇敌。

容娴居高临下的看着令老祖,欣慰道:“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足够深刻啊。”

这句话是承认的意思了。

令老祖脸色大变,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但看到自己族人满目茫然的模样,又硬挺了起来:“想来此次我族灭族之祸也是尊主的意思了。”

容娴眨了眨眼,很是纯良道:“我以为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你又何须再问?”

令老祖凄惨的大笑了起来,随即,猛地收起笑容,冷厉道:“即便尊主不出现,我令家也没想过逃过此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娴抚了抚身上流光溢彩的符文,微微蹙眉,好似十分不解:“你们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要杀要剐不是理所应当吗?何必多此一举、义正言辞的再次强调呢?”

令家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场面又是一片死寂。

空气又一次尴尬了起来,刚才令老祖营造出来的悲壮气氛瞬间消失。

他无力的看着容娴道:“尊主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吗?”..

容娴好似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的恍然,十分耿直道:“不,我费了些功夫现身出现,当然不是看你们的笑话了。”

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们现在的姿态并未让我身心愉悦,你们还不够惨。”

眼看令老祖将要爆发,容娴慢吞吞的补充道:“我现身出现,是要告诉你们,中千界那位令家的先辈你们别指望了。”

等她去了中千界,哪里还轮得到姓令的兴风作浪。

令老祖嗤笑:“尊主虽在下界呼风唤雨,可在上界却什么都不是,没有到达那个程度,你永远不会知道上界的修士有多强,而下界的强者更是蝼蚁罢了。”

容娴叹了口气:“你若想诚实的承认自己是蝼蚁也罢了,作甚要拉上本座呢。”

令老祖冷哼,毫不客气道:“因为尊主在上界,也是蝼蚁。”

反正他都要死了,临死前能气死这个大仇人也不错。

没了这个死追着令家不放的宿敌,令君从定然能将令家发扬光大。

令老祖完全不知道,被全族人给予厚望的令君从早就与容娴站在了一边。

嘛,令老祖一把年纪了也很甜很甜。

容娴倒是没有因为他的讽刺而恼怒,她假模假样的遗憾起来:“看来你为了能让自己心安些,已经昧着良心在贬低本座的实力了。那就没办法了,人一旦自欺欺人起来,那就可怕了。”

停顿了下,她继续道:“在我刚至之时,你便暴露出还有漏网之鱼在中千界,不至于让我放过任何一个仇人,这可真是——”

眼见令老祖的脸色又暴怒了起来,容娴动作优雅的划过面前流过的符文,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喟叹道:“苍天有眼啊——”

令家众人:“……”

容娴深深地看了眼令老祖,散开身上的阴煞之气,身影由实化虚,转瞬消失。

被容娴看得心底发虚的令老祖:“……”怎、怎么了?

但那让令家茫然无措的人影已经诡异的消失,半点不留痕迹。

令老祖忐忑的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动静。

令老祖:“……”难道息心尊主出现真就是为了说那两句话?

“老祖宗?”令君怡怯生生的唤道。

令老祖回过神来,重新启动血祭,无论息心尊主是何用意都实现不了,令家先辈的未能岂是下界蝼蚁能知晓的。

容.蝼蚁.娴却并非消失了,而是恢复了之前的姿态存在,谁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她了。

她没有再去关注必死的令家人,而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令君怡。

令老祖将令家的希望寄托在令君怡身上,那么血祭引发的力量必定会灌注进令君怡体内。

而令君怡若得到这股力量,便真活不长了,最后连神魂都保不下,但她有可能会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令君从。

不论如何,令家总会存活一人——令君从。

容娴的神色晦暗难明,眼神也高深莫测。

随着能量波动的加速,一股股血液神魂被抽出来涌入令老祖手中。所有人脸色都疼得扭曲了取来,但无一人退缩。

当血液神魂消失后,血肉化为纯净的力量也紧随其后。

令君怡眼睁睁的看着族人们一个个化为血水不复存在,眼里大滴大滴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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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不平

“别哭君怡,记住老祖宗的话,找到你哥哥。”慈爱的声音传来,令君怡一脸惊恐的发现自己爹娘也化为乌有。

“爹,娘……”令君怡痛哭出声。

浓重的血腥味在大厅蔓延,整个大殿都被晦涩的力量腐蚀,好像在风中残破了数百年的破庙,再也不见曾经的辉煌和华丽。

大厅很快便只剩下令老祖和令君怡两人了,令老祖一头白发在强大的力量冲刷下竟然化为了黑发,可这也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他看向令君怡,无形的力量便将令君怡拉到了他面前。

令老祖一掌打在令君怡腹部,庞大的力量顺着他的力量涌进令君怡体内,撕裂她的血肉灵魂,让她痛不欲生。

痛到极致,令君怡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令老祖双手飞快的结印,一层薄薄的封印护着令君怡的心脉不至于让她丧命。然后他飞身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外界的结界。

‘轰’一声大响,结界破了一个大洞。

令老祖手一抓,地上的令君怡便被抓在了手中。

他快速在令君怡耳边说道:“记住君怡,活着找到你哥哥。若要帮助,去找凝月尊者。”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将人给推了出去。

令老祖目光看向正冲来的魔修,狰狞一笑,朝着他们扑了过去:“你们这群魔修迟早会付出代价的,我令家有先辈在上界。”

令老祖狂笑一声,‘嘭’一声炸开,整个令家被夷为平地,方圆五十里一片废墟。

刚刚赶来的容钰伸手挡住了灵气波动,乌黑的发丝被吹的凌乱飞舞。

他的脚步停住,眸色异常冰冷:“去前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少主。”魔修飞快的朝着令家飞去,还未飞到,入目便一片废墟。

他脸色微变,绕着这片废墟细细查看一番后,脸色垮了下来。

少主想要亲自处理,没想到令家人倒是硬气,居然自爆了,这让他如何向少主交代。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他亲自督办的,而今让少主扫了兴,他完蛋了。

魔修哭丧着一张脸转身回去复命,是生是死全看少主心情了。

令家的人之后如何容娴没有再理会,这种粗制滥造的血祭肯定不会漏掉任何一人,该死的不该死的都逃不掉。

她将令家抛到身后,也没有去管容钰与左护法等人,身形一飘,瞬息千里,跟在了令君怡身后。

此时的令君怡一身可爱的粉裙被鲜血浇灌,她被令老祖一瞬间送到了千里之外,容娴冷笑,为了保住令家延续,那老家伙还真是拼。

被那股力量冲击的五脏惧伤的令君怡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她‘哇’的一口血吐出来,茫然的喃喃道:“爹,娘,哥哥,怡儿好痛……”

喊完后她才意识到令家已经没了,爹娘也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了。

令君怡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身体因抽泣而疼得更厉害,她连忙忍住眼泪,却突兀的打了个嗝,牵动着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令君怡面容有些扭曲,她蜷缩着身子躺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她要去找哥哥,要将老祖的话带给哥哥。

她想站起来,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只能像泥塑的娃娃老老实实躺在地上。

容娴一身白裙安静的站在她不远处,长身玉立,翩然随风,她嘴角噙着一抹恍如春风的笑意,温暖柔和到了极致。

但她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女,眸子里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冷的让人心生警惕。

“哥哥,爹娘……”令君怡无意识的呢喃着,声音弱的好像刚出生的幼猫。

容娴眉宇一动,轻轻飘到了令君怡面前,她蹲下身想要触摸少女的脸颊,却不想直接穿透了过去。

良久之后,她收回手嗤笑一声:“你怎么可能会像阿妹呢,阿妹当年承受的痛苦比你多太多了。”

她站起身嫌弃的甩了甩手,将脸上的所有情绪全都隐没,她轻轻开口,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当年我容家全族尽灭时,连兄长刚满月的幼儿都没逃过,生生被人摔成了肉泥,我容家死去的人无一人留有全尸。令君怡,你看,如今你躺在这里的姿态多像我阿妹,可你却比她幸运,你比她幸运……”

容娴神色悲怆,语气有些哽咽。

听着令君怡一直在喊着爹娘哥哥,容娴不由在想,当初阿妹遭遇那一切的时候,是不是也一直在喊着爹娘哥哥,然后在那一声声中彻底的绝望,彻底的疯狂。

阿妹当年的年纪,跟令君怡一样啊。

她低声轻喃:“当年那些人造成容家破碎,这痛苦延绵了上千年,如今我又造成了其余家族的破碎,也不知这同样的痛苦能延绵多久。”

即便知道这只是冤冤相报,但容娴就是放不下,她也永远不会放下。

冤冤相报又如何,她做不到自己家破人亡,仇人却美满安康。她做不到故人痛苦疯狂、沉沦黑暗,仇人却受人敬仰,享受福禄。

那是不公平的,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

容娴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澄澈的眸子里干净如昔,不含半点情绪。

她就沉静的站在令君怡身边,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直到第二天清晨,有行商的人经过将令君怡救了,给她暖被热茶,给她饭菜丹药。

容娴抬头望天,由心底发出一声不平:“这不公平。”

为何令君怡有人救,她的阿妹当年却只能被人欺侮到底,为何令君怡碰到的都是好心的人,她的阿妹却一次次绝望。

“这不公平!”容娴的声音冷的诡异,沉的仿佛雾霭压下,只残留点点秃鹫嗷叫,带着阴凉的冷戾让人毛骨悚然。

容娴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她清楚自己只是在迁怒。

当年容家被结界封锁,阿妹遭遇一切坎坷时不会有任何外人进入,所以也不可能遇到有好心人救助。而令君怡在荒郊野外,随时会有陌生人经过,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热心肠的人救她。

但她就是难受,就是不平。她放不开,怎么都放不开。

第143章 哥哥

容娴长叹一声,一直跟在令君怡身后。

看着她伤势刚刚稳定便朝着那商人辞行,看着她一路忍着身体的痛苦凭着血脉牵引朝着令君从的方向走去。

“噗。”令君怡扶着树吐了口血,脸色苍白的没有任何血丝,她的神色却无比平静。

短短的几天她便成长了,不再是躲在父女兄长庇护下的孩子了,她承受了无边的痛苦,磨炼了她的心智,让她成长,也让她对疼痛麻木。

容娴看着她唇边的血丝,轻声说道:“你快死了,你的身体在崩溃。”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只是简单的陈述,没有任何感情。

她当然不会可怜令君怡了,不过是几天的痛苦罢了,她死了就一了百了解脱了,多简单多幸福,阿妹却在那千年间连死都是奢望。

令君怡听不到容娴的话,也看不到身边有一个对她满是恶意的存在一直跟着,她凭着感应看向远方,那里是哥哥所在的位置。

可是好远啊,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令君怡身体晃了晃,踉跄着继续朝着那边走去,每一步就像是走在刀尖上,步步扎心。

“看到你这么痛苦,为何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容娴飘在令君怡身边,神情茫然的像个孩子一样。

她摸着钝钝生疼的心脏,忽然有些无措。

她知道自己并非同情令君怡,也没想过饶过这人,更没有后悔将仇人一网打尽的计划,但她就是不舒服。

容娴站在原地不再与令君怡并肩而行,她静静地看着少女瘦弱的身躯蹒跚的前行,忽然就懂了。

她只是从令君怡的身上看到了阿妹的影子,她疼的不是令君怡,而是与阿妹经历相似的场景,又再一次上演的悲哀。

容娴闹懂了自己的情绪便不再纠结,身形一动便跟上了令君怡。

她看着令君怡披着斗篷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又强忍着痛楚施展血脉牵引术,朝着她哥哥的方向赶去。

容娴低头看着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似模似样道:“寸寸血路,步步煎熬,可怜啊,可怜。”

说着,她还扯起衣袖遮住脸,假装自己不忍心去看。

这强行给衣袖加戏的动作幸好没人看到。

令君怡双腿发抖,她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住了,她的身上好像压了百丈大山,每一步不仅钻心的疼,还重得抬不起来。

她抬头看着秋日高阳,只觉得刺眼无比,一阵天旋地转,令君怡‘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道穿着劲装武服、背着大刀的青年听到动静快速飞来,看到地上的少女,神情一敛,从怀里拿出疗伤丹喂进少女嘴里。

“姑娘,姑娘醒醒。”青年担忧的叫道。

这荒郊野外,只有小姑娘一人深受重伤倒在地上,这可真是让人操心,偏偏这里距离郁氏族地特别近……

他与姒文宁刚走到半路上,整个大陆便乱了起来,大火将黑夜照亮的恍如白昼,无数人在一夜间死于非命。

姒文宁担心她要找的那人的安全,便与他分开行动。

不曾想,他刚走到这里却听到容娴被魔修所杀的噩耗。

云游风低头看着这重伤的小姑娘,眸色晦涩难明,她是在那场屠杀中逃出来的吗?

容娴轻轻飘到青年身边,上下打量了下青年,嘴角微翘:“看来游风的伤势已经痊愈了,都能活蹦乱跳的来郁族了。”

顿了顿,她垂眸问道:“时隔十三载,旧地重游,有何感想?”

她没有抬头,这话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云游风。

这时令君怡醒了过来,她模模糊糊看到有个人影在自己身边,声音虚弱的问:“这位大侠,能否帮我个忙?”

云游风连忙将人扶起来说:“姑娘有何事?能帮得上忙的,在下绝不推辞。”

令君怡感激的笑了笑,她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人是一位清隽的侠客:“我要去找哥哥,你能不能带我走一程?”

云游风也看出这小姑娘身体不行,热心肠的应承道:“好,我带你走一程。”

他扶着小姑娘朝前走去,随着这姑娘指的路线前进,云游风眸色愈加难懂。

竟真的是郁族!

他本也着急去郁族,想要搞清楚那些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带着这个奇怪的小姑娘倒也不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游风清晰的感应到这少女身体内生机的消散,她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每天都在耗尽自己的生命力。

云游风没有劝阻少女停下来歇一歇,也没说去找大夫瞧瞧。

他能看出少女眼里的急迫,也清楚了她身体油尽灯枯。

容娴安静的跟在两人身后飘着,再也不曾开口。

两天后,令君怡再也走不动了,她靠在树边,呼吸也微弱极了。

她张了张口,目光直直的看向不远处,就差几步,就差几步她便能见到哥哥了……

云游风蹲下身靠在令君怡身边,轻声询问:“你要找谁,我去帮你找来。”

令君怡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细微的差点捕捉不到:“哥哥。”

“你哥哥叫什么?他在什么方向?”云游风忙问。

他不能不着急,眼看着这小姑娘已经撑不下去了,却偏偏要见的人没有见到。

若小姑娘就这么死了,他会十分遗憾的。

容娴低头看着令君怡,情绪已然平静了下来。

她侧头,看到令君怡吃力的抬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虚弱无力道:“令君从。”

云游风点点头,十分认真的说:“我去找他来,你坚持住,没有见到你哥哥不准睡,不然我就把你哥哥扔的远远地,让你再也见不着。”

假意恐吓完小姑娘,他没有再回头去看,而是转身快速的朝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飞去。

石桥涧内,正安慰白长月的令君从忽然心中一悸,似乎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恐慌,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而去。

前几天这股情绪一闪而逝,令君从当时并没有在意,但今日这股心血来潮确实前所未有的强烈。

第144章 戒指

修士一向注重这种灵光一闪的感应,他对着白长月扔下一句去去就来便急切的朝着远方飞去,那个方向郝然便是令君怡的位置。

云游风目标很明确的朝着石桥涧而去,他心道,那姑娘的哥哥果真在这里。

这里是郁族,他来这里这什么。

是来找剑帝精血的修士,还是魔修?

现在还在郁氏族地的人,不管目的为何,都算不上好意。

虽然这般想着,但云游风的速度却半点没慢下来,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小姑娘想见到亲人的愿望,他说服不了自己弃之不顾。

正想着,迎面便撞到一人,二人撞得‘嘭’一声响,都朝着两头栽倒了下去。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看路。”云游风揉着肩膀有些心虚的道歉。

他刚才一直在走神,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令君从从地上爬起来,语气难掩焦急道:“不用了,我也急着赶路没有注意,兄台先别过。”

他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他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云游风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令君从?”

令君从下意识应道:“何事?”

二人一问一答后,尽皆一懵。

不等令君从说话,云游风直接拉起他就朝着远处跑去,边跑边说:“你妹妹在等你,她快坚持不住了。”

令君从脑中一阵翁鸣,好似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什么叫妹妹快坚持不住了,她不应该乖乖在家里呆着吗?

而远处的大树边,容娴居高临下的看着半死不活的少女,轻轻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刚刚传出,一股阴冷的风吹来,这风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以石桥涧为中心的四面八方的血腥煞气全都涌动了起来。

那血腥煞气一股股像是河流汇聚大海般,聚集到了容娴的身上。

与此同时,容娴身上的白裙也缓缓爬上了血色,一道道血迹符文在红裙上勾勒出神秘的纹绣。

她的身影缓缓由虚化实,那张散发着暖意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可那澄澈的凤眸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容娴一步步走到了令君怡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明知故问道:“很痛吗?”

令君怡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睛蓦然瞪大。

“息、息心尊主!”令君怡惊骇出声。

这是之前在令家祖宅出现过的神秘人!

令君怡不知道息心尊主究竟有多强,也不知道息心尊主的身份是什么,可她知道连老祖宗都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

“你是来杀我的?”令君怡苍白着脸问道。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见到哥哥,还没有完成老祖宗的遗命,她不能死。

可她现在完全没办法逃走,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她极力表现的冷静,但容娴却看到了那双眼底深处的紧张和绝望。

容娴弯弯唇,温和道:“我不杀人的,别怕。”

令君怡:“……”那你别吓我啊。

她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的问:“你真不杀我?”

容娴十分好脾气道:“我连你老祖宗都没杀,怎么会杀你呢。”

令君怡抖了抖,她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放心了。

“那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令君怡仰起头问。

容娴想了想,坦诚道:“我一直都跟着你,是你看不见我。”

“!!”令君怡更怕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雾,“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娴整了整衣袖,一派写意的说:“我取一样东西。”

令君怡不解,她身上能有什么被这神秘人觊觎的?

她茫然问道:“什么?”

容娴微笑脸,有问必答道:“一个小玩意儿。”

说罢,她伸手凌空一抓,一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纳戒立时从令君怡体内飞出。

“不、不要!”令君怡一见她抢走的东西,顿时慌了。

那是他们令家全部的东西,她不能丢的,那是要给哥哥的。

令君怡朝着容娴扑了过去,试图抢回戒指,却因为身体的油尽灯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容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手中把玩着戒指,兴致盎然的说:“我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你们令家了。”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便笑着夸赞道:“你们姓令的真是有本事啊,总能想到办法给自己留下后手。”

令君怡茫然的仰起头:“你在说什么?”

容娴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唔。”

她抬了抬眼眸,一块薄薄的石头突兀的凌空飞起,从令君怡的胳膊划过。

血迹溅出,可令君怡连叫都叫不出来。

容娴挥袖一卷,那血迹便被卷到了她面前。

她指尖虚空一点,那滴血滴便渗进了戒指中。

下一刻,戒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光芒消散后,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浮现在戒指上空。

隐隐的威压蔓延而开,却避过了令君怡,直接朝着容娴压了过去。

容娴眸色一深,嘴角的弧度加深了许多。

“你是何人?身上并无我令家血脉,如何能开启令家族戒?”老者冷冷的盯着容娴,似乎容娴一个不对,便直接将人碾碎。

容娴沉吟起来,道:“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

“长话短说!”老者沉声道。

容娴从善如流的应了,然后她朝着倒在地上的令君怡抬了抬下颌,神色严肃道:“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

老者看了看只剩下一口气的后辈,再看看气色甚好的容娴,不知脑补了什么,神色缓和了下来,说:“多谢小友救了我这后辈。”

容娴眨了眨眼,像是看什么稀奇东西一样将老者打量了好几遍后,然后人家容尊主‘老怀甚慰’的感慨着:“我很高兴老前辈认为我是个好人,虽然我不知老前辈是从何得来的结论。”

停顿了下,容娴耿直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救她。”

“嗯?难道你还想杀了她不成?”老者立刻翻脸了,周身的气息格外危险。

容娴却好似什么都没发觉一样,也没有因老者这恶意的揣测生气,反而满脸严肃道:“老前辈可别诬陷我,我从不杀人的。”

老者:“……”

老者以他的修为保证,面前这姑娘绝对没有说谎。

再加上这姑娘气息温和纯净,想来是个好人,说不定还是他那后辈的朋友。

第145章 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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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看了看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后辈,再想想这姑娘刚才说没有救人的那句话,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道:“我这后辈伤的太重,小友救不了也不必自责。”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老前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老者不解:“我误会了什么?”

容娴弯唇一笑,一脸体贴道:“罢了,不管老前辈误会了什么,我恐怕都不会让老前辈继续误会下去了,您一把年纪了,我可不忍心呢。”

她话音落下,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

一股股阴冷的风吹拂,冰冷的寒意铺天盖地而来。

老者瞬间好似感受到了整个天地最寒冷的气息涌入他的体内,冻结他的灵魂。

不止四肢,连思绪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表情空白,有些想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老者姓令,早已经飞升了几千年了。

这戒指是他留给令家的一线生机,戒指内封印了他的一缕神魂。

在令家危难之时,凭借令家血脉可以唤醒他这分魂,若后辈靠着分魂庇护,也不至于让令家灭亡。

谁知他醒是醒了,但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完全懵了。

容娴把玩着戒指,毫不客气的抹去了戒指上的印记,将戒指丢进了她的芥子空间中,理直气壮的将戒指内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即便她只有一丝意识,她依旧可以调动水灵珠。

她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转头朝着远方看去,神色满是遗憾道:“他们来了,看来我与前辈只能聊到这里了。”

她脸上露出一个如夏花般绚烂的笑意,温声安慰道:“不过前辈不用担心,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一股更为凌厉冰冷的寒气从老者的心脏蔓延而开。

不过须臾间,老者的神魂便化为水滴消散在虚空之中。

分神魂灭,老者的本体也接收不到记忆,压根就不会知道是谁灭了他的分魂。

容娴低头看着地上的点点水气,假惺惺的感慨道:“哎呀,若在上界碰到了故人,却相逢不识,这就太让人伤心了。”

她扫了眼浑浑噩噩的令君怡,慢吞吞道:“在愿望临近之时又落回了地狱,很难过对吗?”

她自问自答道:“一定很难过的。”

就像当年她以为阿妹已经康复之时,却被那一次次癫狂打入了地狱。

她闭了闭眼,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周身丝丝缕缕阴气悄然散开,她的身影又由实化虚,谁都看不见了。

这时,云游风与令君从终于赶到了。

等令君从站在令君怡面前时,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那张本该笑颜明艳的小脸此时满是青白,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好似下一刻便会断掉。

令君从瞳孔猛地一缩,满脸不可置信的扑了上去。

“怡儿,怡儿……”他半跪在地上想要将人抱起,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他害怕,他惶恐,这真的是妹妹吗?他妹妹那么活泼可爱,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般苍白羸弱!

云游风站在一边没有打扰这对兄妹,他心底也有些难受,毕竟他跟小姑娘还相处了几天,那是个乖巧惹人疼爱的孩子。

容娴的虚影与他并肩而立,目光一直落在令家兄妹身上。

她说:“生离死别总是让人不痛快的,游风,你也是性情中人啊。”这般容易被情绪感染。

“哥……”令君怡似乎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眼皮可以这么重,重的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睁开。

看着面前的人影,令君怡眼神有些模糊,“是哥哥吗?哥哥来了吗?”

令君从眼圈一红,立刻将人抱了起来:“怡儿,是哥哥,是哥哥,哥哥来了,别怕,哥哥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令君怡感受到她哥快速的朝着远方飞去,风拂过脸颊,明明很轻微,她却有种被刀刮在身上的痛楚。

她哆嗦了下,但动作却不明显,她已经控制不了她的身体了,她快死了。

她艰难的看了看四周,却发现之前出现过的那位息心尊主消失了。

但令君怡却满心警惕,她完全没有忘记那人说一直在她身边的话。

若那人听到自己将她的存在告诉哥哥,会不会对哥哥动手?

令君怡心下一沉,她绝不能让哥哥受到伤害!

令君怡想到这里,便决定瞒着哥哥那人的存在。

她靠在哥哥的背上,断断续续的说:“哥,令家没有了,爹娘也不再了……”

“怡儿,快别说话,等哥救了你你再告诉哥是怎么回事。”令君从眼眶通红,声音艰涩却带着坚定的命令。

只要妹妹心里还有牵挂,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妹妹一定会挺过去的。

他要让妹妹活着,一定要活着。

“哥,是魔门,是魔门那些人……”还有老祖宗说的息心尊主。

可惜她后来的话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了。

云游风跟在他们身后,也听到了令君怡的话。

他咬了咬牙,差点将背后的刀抽出来。

“魔门那群败类!”云游风恨恨道。

容娴扫了他一眼,明知他听不见,还是装模作样苦口婆心的解释道:“游风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明明我们只是在礼尚往来而已,你不能因为别人是修魔的,就什么锅都让魔修背。”

停顿了下,她仰天长叹道:“魔修冤枉啊。”

容娴装模作样完,这才发现令君从和云游风已经飞远了,她轻咳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别人看不见自己以后,就这点不太好。

她的表演欲完全得不到满足,真是太没意思了。

不过,看着令君从匆忙飞离的背影,容娴扬眉一笑。

不得不说,令君从的气运真是太强大了。

若她慢上一步,真由着那戒指落在了令君从的手里,那令君从的未来还真可能跳出她的掌控了。

女人背后的资源、戒指、戒指内的助力、飞升之后的同族……

容娴即便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知道令君从的未来在那庞大的气运下,已经一片坦途。

她眸色一沉,她决不允许令君从有飞黄腾达的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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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欢喜

不知不觉间,令君从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已经走到了清华的院子外,但他却没有再跨进去一步。

因为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生机,他双手还维持着托举的姿势,但手上却空荡荡一片。

妹妹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怡儿,怡儿……”令君从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痛苦的泪流满面。

他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死在了他怀里,但他却无能为力,他连留住她的尸体都做不到。

容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果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看,死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活着的人承受的痛苦却是成倍的。

令君从疼的撕心裂肺,她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阿妹,我好像……有点后悔了,我还是不想失去你。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安阳、陆远和燕菲等人虽不知所谓何事,但看到令君从浑身散发的悲痛气息,便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久留走出门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云游风,尽管心情沉重,但他依然很惊讶:“游风,你怎么在这里?”

云游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头看去:“久留,你果真在这里。”

他将这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声音艰涩道:“容娴呢?”

沈久留心脏一痛,没有说话。

云游风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看来路上听到的传言是真的,容娴真的已经不再了。

他没有再提这让人难受的话题,别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令君从,说:“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位少侠的妹妹,然后……送那姑娘见这少侠最后一面。”

这话里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清华与阳明、思心站在门口,目光沉痛的看着令君从。

白长月脸色苍白的走上前,蹲在令君从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问:“君从,到底出了何事?”

令君从抬头,眼里雾水朦胧,一层血色覆盖其上,他声音沙哑的说:“月儿,令家不再了,怡儿她……”

他的声音哽咽,那种绝望无力的痛苦让他身体微微颤抖:“怡儿将消息送来后,便魂飞魄散,我连她的尸体都留不住,我……”

他紧紧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容娴飘到白长月身前,语气轻柔极了:“白长月,你也在难过吗?”

她怔怔然的说:“令君怡是你的朋友,她死了你这么难过。当年我婧堂姐死后,无我便一直活在地狱里。大家都这么痛苦,可为何又要一直在制造痛苦。”

人只要活着便会一直制造事端,你不愿放下,我也不愿放下,一直长长久久的纠缠在一切,地老天荒,你死我亡。

容娴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面前这些人的喜怒哀乐,也只能看着,半点插不上手。

白长月捂住嘴,眼泪嗒嗒的落了下来,她与令君从青梅竹马,跟怡儿那丫头更是熟稔,她想过自己会死,却从未想过怡儿会死在她前头。

“是谁?君从,告诉我是什么人,我白家定会为她报仇。”白长月愤然出声道。

令君从语气阴沉森冷,就像地狱来的恶鬼:“是魔修!”

沉默不语的沈久留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眼里闪过一道戾气,紧握着剑便朝外走去。

“站住,久留,你要去哪儿?”阳明见到沈久留步伐坚定的朝外走去,心里咯噔一跳,连忙跑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容娴也回头看去,唇角轻启,‘沈久留’三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轻轻叫了出来。

云游风意识到好友情绪的不对劲,也忙跟着阳明一起将人拦住。

沈久留周身清冷的气息变得阴煞无比,那压抑到极致的疯狂似乎能将所有人拉着陪葬:“让开。”

“不让。”阳明是疯了才会让理智全无的沈久留离开:“久留,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沈久留罕见的爆发了,再不复之前的清冷淡定,“小娴我是的族人,我的挚爱。她为了我受了那么多苦楚,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与她相认。回到郁族后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叙叙旧,她还没告诉我小时候的事情,没有讲清楚石桥涧一草一木的故事……”

沈久留红着眼睛:“魔修杀了她,她那么善良那么好,那些人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有些崩溃的喊道:“小娴连身体都没有留下,那些人也许会抽干净她的血,会将她……”

沈久留闭了闭眼,他不敢去想象那些残忍的场面,他真的承受不住。

魔修离开以后,他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追。

一直引路的杉树花似乎因为另一半的消逝再也召唤不出来,他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发愣,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快将他逼疯了。

云游风心中钝钝生疼,拦着沈久留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尽管他早有准备,可当他真从沈久留口中听到容娴的死讯时,依旧难以接受。

他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纯澈清透的姑娘了吗?他还没有问她究竟是何时认出他的。

容娴一步步走近,来到了沈久留和云游风、阳明三人面前,纤尘不染的裙摆轻轻从沈久留腿上飘过,却诡异的穿过了他的腿。

她目光澄澈,好似容纳了万千风景。

她开口,声音好似一阵春风吹拂:“看到你们这么在乎我,我很欢喜。”

那假的一面太成功,能牵动这么多人的心神。

她肯定的点点头,似模似样的重复道:“我很欢喜。”

然后,那张温柔的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粲然的笑意,使得万千芬芳失色,可惜这美好的能入画的一幕无人能看到。

容娴言不由衷道:“还是容大夫更讨人欢喜啊。”

她沉吟了起来,琢磨着自己还有哪些破绽要尽快抹除,听从阿妹的话,活的干干净净。

不过,以一个名扬天下的大夫身份活着,还真是带感。

这边,闹剧还在继续。

云游风靠不住了,阳明只能自己拦住沈久留,听着沈久留的猜测,他悲痛欲绝:“那是我小师妹。沈久留,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半点,可这般直愣愣的冲出去你找谁报仇,你又能找到谁!”

“难道我们就只能干坐在这里等着吗?我受不了!”沈久留大吼道。

第147章 两清

房门前,清华紧握着拳头,青筋直冒。

他失去了最疼爱的小徒弟,他也想撕心裂肺的喊两声,也想不顾一切的去魔门杀个痛快为小徒弟报仇,可惜他早已过了那个冲动的年纪。

时间最容易改变人,他已经学会将感情藏在心底最深处。

“小友若愿意,可以来我玄华山。”清华朝着沈久留道:“我想你应该愿意去看看小娴长大的地方。”

容娴无意识嘟囔道:“那里除了医书便是经书,有什么好看的。”

忽而,她抬头朝着门口看去,只见来人一身白袍,神色平和如同云中谪仙。

“沈熙……”她轻轻叫了一声,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

沈久留语气坚定的拒绝了清华的邀请,神色平静的诡异:“多谢前辈相邀,等我为小娴报了仇,我再去拜会贵宗。”

“报仇?你去找魔门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久留身体一僵。

清华等人在那人出声之时才察觉到有人不知不觉的接近,他们都警惕起来,目光冷冽的刺向那人。

云游风直接拔出了大刀,似乎来人有丁点儿不对劲,便一刀砍上去。

沈久留猛地转过身,声音艰涩的叫道:“师尊……”

师尊?!

意识到是熟人后,众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云游风讪讪将刀重新背好,瞄了眼沈久留不敢在出声了。

久留的师父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总觉得很吓人啊。

沈熙理都没理沈久留,直接对清华颔首一礼,温声说道:“小徒顽劣,让阁下费心了。”

那双平和的眼睛看过来时,好似带着能穿透人心的力量,震撼强大,让人无从反抗。

清华意识到这人比他强太多了,不像是世俗众人,那身气质好似是传说之地养出来的。

不管心中怎么猜测,他面上一片平静:“您客气了,久留很好。”

沈熙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尽管已经放低了态度显得更加平和,但那种久居上位的傲慢和掌控一切的气度仍显得有些逼人。

“师尊!”沈久留又唤了一声。

他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但因沈熙的无视,他显然多了几分忐忑。

沈熙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洞彻人心的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让沈久留心里凉了半截,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师尊……”

云游风等一众年轻人尽皆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久留师父的眼神略可怕。

见到徒弟这幅模样,沈熙也有些心痛。

他上前两步走到沈久留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说道:“久留,可冷静下来了?”

沈久留点头,哽咽的说:“弟子让师尊费心了。”

“傻孩子。”沈熙无奈的说:“师父为徒弟费心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叹息道:“可有些事情为师也无能为力,想费心也费不了。”

他神色隐隐有些冷意:“比如放任你去疯狂的杀人堕入魔道,放任你自轻自贱,师恩不报,伤及己身。”

沈久留沉默了下去,他并没有反驳师尊的话,因为师尊说的都是他刚才心里的所思所想。

他重重的拜了下去,声音沙哑的说:“是弟子魔障了,求师尊息怒。”

阳明和云游风轻舒了口气,还是这位前辈有办法制住沈久留。

小婉这时也走到了令君从身边,小心翼翼的叫道:“君大哥……”

令君从此时也从那刻骨的悲痛中冷静了下来,他勉强的笑了笑,说:“别担心,我没事。”

燕菲也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真压抑,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安阳晃着扇子的手顿了顿,打开扇面,一道灵符闪烁化为一行字出现,他看完后朝着陆远道:“师父让我们回去。”

陆远有些心不在焉的应道:“啊?哦。”

安阳:“……你在想什么?”

陆远抿了抿唇,情绪低落的说:“容大夫死了。”

安阳眼里飞快的划过一道黯然:“是啊,她死了。”

说到这个‘死’字,安阳心底隐隐作痛,不想去面对那个残忍的现实,不敢相信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真的没了,那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动心的人,可惜……

安阳用扇柄敲了敲陆远,轻声道:“我们悄悄走吧,别打扰了他们。”

大家都有伤心事,何必再添一桩离别呢。

陆远点点头,随即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好,不过师兄,我想先回家,想见见爹娘他们是否安好?”

安阳没有反对,见到了这么多生离死别,他也想见见那个熊的不行的师父。

两人悄悄地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唯有容娴抽空扫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边,沈熙对着跪在地上的徒儿温和一笑,笑容里总有几分担忧,“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太重感情,也太聪明了。”

他语气格外复杂:“凡尘有句俗语说得好,‘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久留,你这般让为师如何能放心得下?为师有时真的在想,若你能愚笨一些,是否便会好过一些。”

沈久留一直都知道师尊待他如亲子,如今听到师尊亲口说出这些话,目光落在师尊慈爱的脸上移不开了。

片刻后,才掩饰似地别开头,嘴角不自然的向上扬起,分明十分感动:“师尊,不管弟子聪明还是愚钝,永远都会是您的弟子。”

容娴神色复杂的看着沈熙,知道沈熙是真心疼爱沈久留,全心全意的将他当成亲子看待,终究是放下了心。

她看着沈熙,掷地有声道:“沈熙,你欠我的因果此后便了了,你我恩怨两清。”

当初仙魔大战,沈熙将她重伤,曾答应为她做一件事。

看来这件事便落在了沈久留头上,帮她照顾好沈久留,还清郁族的人情便够了。

正看着沈久留的沈熙目光突然凝滞,他不是看到了容娴,也不是听到了容娴的声音,而是冥冥中与息心尊主的那一丝因果在刚才那一瞬竟然两清了。

息心尊主没有死,至少在他们因果两清之前没有死!这是沈熙的第一反应。

接着他便有些纠结了,刚才到底是息心尊主死了才因果两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息心尊主放下了这段因果?

第148章 感应(求订阅)

“师尊?”看到师尊神情凝重,沈久留担忧的询问。

沈熙回过神来便洒脱的将此事放下了,因果已了,想不透的便不再去深究。

他拂袖一挥,道:“起来吧。”

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沈久留的双膝让他站了起来,沈熙继续道:“跟为师一起回宗。”

沈久留欲言又止,似乎有为难之处。

沈熙轻轻一笑,声音依旧温和,却强势的不容抗拒:“走吧,任何事都没有为师的命令重要。”

沈久留垂头应道:“是,师尊。”

他朝着沈熙妥协了,在已死的人与活着的人之间,他选择了活着的人。

这很正常,不是么?

容娴低低一笑,叹道:“这世界,果然没有谁离不开谁啊。”

得到徒弟的应承,沈熙身上的冷意这才散去,他看了看周围几人,朝着清华微微颔首告别。

沈久留看向云游风,似有些担忧。

云游风情绪十分低落,容娴不在了,现在连久留都要离开了。

但他也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他爽朗一笑,说:“久留放心,我已经答应你们三长老,从这里离开后回去当紫薇城主,我们可以相互通信。”

沈久留这才放松下来,沈熙见到弟子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食指中指并拢在身前一划,一道剑芒闪过,二人立刻化光而去。

他们离开后,云游风也没有多待,与众人辞行后,便朝着碎叶城而去,他想在去紫薇城之前见见楼三娘,很想很想。

“师父?”思心见到师父一直在走神,忍不住小声叫道。

清华回过神来,朝着她与阳明道:“走吧,我们也回山吧。”

刚才沈久留的师父说的那些话何曾不是他想对小徒弟说的,可是他没有机会说了,小徒弟再也听不见了。

阳明看着师父黯然伤神的背影,有些无措。

他连忙追了上去,与思心一起朝着玄华山走去。

令君从环顾四周,转瞬间只剩下他们几人。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我会无家可归。”

短短几天,令家倾覆,亲人不在,红颜背叛,他不仅是无家可归,还很可悲啊。

燕菲诚恳的道:“君从,胭脂城会有你一席之地,你愿意去我胭脂城吗?”

她看着令君从犹豫不决的样子,挑眉笑道:“长月和小婉若是愿意,也可以去。”

然后,令君从带着白长月和小婉跟着燕菲去了胭脂城。

空荡荡的山涧中,容娴静静地站在山顶,像是亘古不变的神女峰,看着山川变化,沧海桑田。

等姒臻收到消息赶来时,这里除了满地的死尸,什么都不曾剩下。

“臻……叔。”容娴飘到他身边,神色复杂的唤道。

姒臻猛地抬起头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影。

刚才他好像听到了容娴的声音,是错觉吗?

想到路上听到的那一句句‘容大夫被魔修给杀了’的消息,姒臻胸中气血翻腾不休。

姒臻不清楚自己对容娴的莫名情绪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不愿意见到容娴受到半点伤害。

容娴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姒臻,她没想到姒臻竟然能听到她说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女感应吗?

但原主已经不在了!

容娴紧抿着嘴巴跟在姒臻身后,看着姒臻无意识飞去的方向,她脸色微变。

那是——当年她遇到姒臻父女的地方。

虽然她进入这具身体时原主已经死去,但面对一名父亲,她总是抱有歉疚。

姒臻无意识的飞出石桥涧,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一般到了一处山脚下,他的脚步蓦然一停。

眉头微微皱起,这里……似乎有些熟悉。

“堂哥?”一道讶异的声音响起。

容娴眼里划过一丝复杂,没想到这二人到底是碰到了。

姒臻抬头看去,只见身穿黄色罗裙,手腕挂着一串铃铛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俏生生的看着他。

姒文宁从紫薇城马不停蹄的赶来后,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仅容娴死了,整个小千界都乱了,但如今能遇到自己一直寻找的堂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姒臻迟疑了下才叫道:“文宁?”

姒文宁连蹦带跳的跑回来,惊喜的说:“真的是你啊堂哥,我都找你很久了。”

她朝着姒臻身后看了看,疑惑的问:“怎么就你一个,我堂侄女呢?”

容娴暗道一声:糟糕。

当初她身体条件不允许,抹除记忆也不怎么彻底,特别是姒臻这种实力强大的存在,受到丁点刺激便很有可能恢复过来。

她都不敢跟姒臻多待,没想到姒文宁一句话会爆出这么大问题。

容娴眉宇间有些懊恼,暗道一声失策,将姒文宁给忽略了。

而姒臻听到‘堂侄女’三个字时,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大响,曾经一幕幕记忆尽皆复苏。

他看着周围的场景唇角有些哆嗦,怪不得这里熟悉,当年他带着女儿从中千界逃来后重伤昏迷,昏迷前他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女儿,将这熟悉的地形也记在了心中。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姒臻一脸茫然,他再次醒过来已经在千里之外的镇上,他脑中关于女儿的所有记忆全都消失。

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抢走他的孩子。

还有——容娴。

这个他一见便心生喜爱,总觉得十分面善的姑娘,很可能就是他失散的孩子。

他一把拉住姒文宁,语气急切的说:“文宁,跟我去找容娴,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找她作甚,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后面的话在姒臻吃人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姒臻脸色阴沉的可怕:“不会,她肯定不可能死的。”

“堂哥?”姒文宁有些瑟缩的唤道。

姒臻一字一顿道:“她很可能是我女儿,不,她一定是我女儿。我在她身上感应到血脉的渊源,她是我姒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在小千界这群渣宰手中。”

容娴默默地看向魔门方向,暗道:崽们,多多包涵一下老父亲吧。

姒文宁表情一裂,眉眶狂跳。

容娴是她堂侄女?这怎么可能!

第149章 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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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文宁捂脸,还干过为了抢堂侄女男人用美人计、反间计、连环计、笑里藏刀等等手段轮番上阵的事啊。

姒文宁脸颊一阵阵烫,那种羞窘的感觉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去,可惜就算钻进去了,之前的事情也不代表没生过。

姒文宁:总觉得我迟早药丸。

容娴看出她眼里的震惊,给了她一个冷漠的呵呵,她以为自己多想有这么个抢男人的堂姑,呵。

“堂哥,你真没弄错?就容娴那性格,怎么可能是我姒家的孩子?”姒文宁有些不相信,也不太愿意相信。

他们姒家的人天生狡诈,每个人都是无师自通的政客。

但容娴呢,那是一个烂好心的大夫啊。

济世救人、温柔柔婉,跟他们姒家人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画风,怎么看都不像姓姒的。

姒臻听她这么一反驳,却像是被戳中了伤口一样,表情难看不已。

他猛地提高声音道:“她是,她一定是。”

姒臻闭了闭眼,掩去了眼底深处的痛楚。

他的脸色苍白不已,嘴唇还有些抖。

他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在他绝望的昏倒前,他的女儿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

无论他将多少还魂丹给女儿吃下去,女儿依旧没有醒过来。

他的女儿没了,就在他眼前没了。

可当他见到容娴时,却本能觉得这人就是他女儿。

那是来自血脉之间的牵引,那种怎么都断不掉的纽带驱使着他们相遇。

就算那具身体内里的灵魂不一样,只要、只要能以他女儿的身份活着,他什么都不求了,什么都不求了。

他接受不了女儿死去的事实,哪怕只是一个替代品,也是他感情的藉慰。

而那人,也不仅仅是替代品。

她活在他女儿的身体里,赐予了那具驱壳生机。

在他心底,那是他的另一个女儿。

姒臻喉咙一甜,一口心头血呕了出来。

他眼里一滴泪水落下,终究、还是意难平。

“啊?堂哥,堂哥你怎么了?”姒文宁一见姒臻这模样,脸都吓白了。

她忙从怀里拿出家里备用的续命丹塞进了堂哥的嘴里,见堂哥咽下去后,气色好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堂哥,你受了重伤吗?”姒文宁猜测道。

姒臻摇摇头,沙哑着声音道:“找到容娴,务必找到容娴。”

“好好好,我们一起找,一起找。”姒文宁连忙应道,不敢耽误半分,唯恐将堂哥给气到了。

看着二人飞快的离开,容娴眸色深沉不已。

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察觉到吗?总觉得姒臻的表现有些让人意外。

她抿了抿唇,沉思了片刻,却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

幽幽叹了口气,容娴转身朝着远方飞去。

她想见阿妹了,很想很想。

时间回到半月前,魔门某处据点,两名黑袍魔修轻手轻脚地将一口刻满神秘符文的青铜棺椁放在地上,然后安静如鸡的站在一边屏息候命。

楼寒溪抱着怀里的女子轻轻走了过来,棺盖打开,她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了进去。

容娴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换过了,那一身染血的白裙换成了尊贵的紫色的绣满了繁杂符文的长裙,银纱穿在外面,腰间白玉带不松不紧的束缚着,散着淡淡的药香荷包乖巧的躺在她腰间。

容娴紧闭着眼睛,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

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微翘的嘴角好似在做着一个美梦,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楼寒溪将容娴额前的丝捋顺,目光如幽谭的看着容娴,她知道阿姐没死,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只是沉睡了而已,她造成的伤害与阿姐当年的自爆完全没有可比性。

当初阿姐能好好活着,如今定然也无碍。

只是她当初能等到阿姐,如今却不知能不能等到了。

楼寒溪挥手将棺盖盖上,双手飞快的结印,一个个禁制符文印在了青铜棺上,牢牢保护着这口棺材。

做完这一切后,她右手张开,一个散着火红光芒的‘容’字令符浮在半空。

楼寒溪将令符交给两名魔修,语气不容置喙:“一个月内赶到南州归土城,跟着这块令牌走,将青铜棺放在该放的位置,你们就可以回来复命了。”

“是,尊者。”接过令符,两名魔修小心的扛起青铜棺化为一团黑雾飞快朝着南方飞去。

眺目远望,直到再也看不到青铜棺的影子,楼寒溪才收回了目光。

阿姐,容家族地是最安全的,不管大6如何血雨腥风,永远都不会危及到你,不管你睡到何时,都无人能伤害到你。

楼寒溪眨了眨眼,所有的情绪迅消失,她寒声道:“曲浪,我们走吧,去见见那些神秘人。”

“是,尊者。”曲浪率先飞出,朝着那些神秘据点而去。

楼寒溪跟在他身后,那双眸子里满是压抑的疯狂和嗜血,像是地狱里失去了甚至的恶鬼,只知杀戮,没有人情。

其余魔修打了个哆嗦,都紧随楼寒溪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天的尊者心情很不好,他们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很可能会被尊者撕碎的。

他们可不止一次见到尊者疯后,手撕活人的。

这个不安定的夜很快便过去了,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楼寒溪名单上该死的都死了。

她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抹去脸颊上飞溅的血珠,解脱般的说:“从今以后,你们自由了。”

她眸光凌厉如刀:“你们最后的一个任务——凡是碰到冷凝月等一众叛徒,就地格杀。”

“是,尊者。”众人齐声应道。

楼寒溪瞥了众人一眼,化为黑雾消散在原地。

曲浪第一个执行楼寒溪的命令,他伸手一招带着自己的属下直接朝着魔门而去。

虽然他只是世俗界的一个小小魔门,但跟随在无心崖这些大人物身后这么久了,察言观色也练就的炉火纯青。

刚才寒溪尊者是真的要放众人自由了,作为一个好狗腿,他当然第一个站出来响应。

曲浪率先离开后,其余魔修面面相觑许久,试探着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后,现并没有异常,这才彻底相信了楼寒溪是真的不需要任何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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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诀别

魔修们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不约而同的朝着天地四方飞去。

有回归家族当个人人敬畏的庇护神老祖宗的,有建宗立教延续道统的,也有留在人间胡作非为的。

但不管做什么,他们都没有忘记楼寒溪最后一条命令,对冷凝月等人赶尽杀绝!

他们可不敢挑衅那个疯女人。

于是,大陆上每天都能见到魔修肆虐杀人,群魔乱舞,乱象频生。

一个月后,南州归土城容氏族地。

两名魔修按照令符的指引,一路上绕过了无数机关,深入地底宫殿,终于将青铜古棺放在了最里面的一间墓室内。

在青铜古棺刚刚放好后,他们面前的令符嘭的粉碎,还不等他们惊慌,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迫倒在地,单膝朝着青铜棺跪了下去。

不过须臾,两人便成了栩栩如生的陶俑。

宫殿一片死寂,深埋于泥土之下,不见天日。

而容娴此时才找到楼寒溪,那在传闻中失踪的楼寒溪已经回到了容氏族地。

她靠在杉树林中,被地上一簇簇月季包围,红的像血,美的令人心悸。

那是父亲送给母亲的花,每一朵都带着让人怀念的味道。

楼寒溪的目光似乎在看着这些花朵,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她的眼神没有焦距,脆弱的让人心疼。

“阿妹。”容娴轻轻叫道,好似唯恐自己声音大一些便惊扰了这人。

她走到楼寒溪面前,澄澈干净的眸子里染上了淡淡的温度,整个人好似从九天之上的仙人堕入了凡尘,染上了烟火气息。

“阿妹,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回到家里了。”容娴笑着说道,尽管她知道阿妹听不见,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兴致。

她在杉树林中四处飘荡,每走一处便笑着说:“阿妹,这里以前是你的闺房还记得吗?你最喜欢将自己的屋子布置的漂亮又华丽,里面全都是色彩艳丽的花儿。”

她来到最娇艳的杉树花前,笑道:“这里曾经是兄长和嫂嫂给小侄儿准备的练武场,我们曾经约好要努力练武,然后教导小侄子成为一个最强大的修士。”

她飘动到最矮的那颗树下,抿了抿唇,眸子里聚集了一层雾气:“这里是我的院子,爹娘知道我调皮,便用术法改变了这里的土地,凡是种在这里的树都长不高,他们就是不愿意让我爬树,怕我摔了。”

她身形一晃,来到了不远处,笑吟吟道:“这是爹娘的院子,我们小时候害怕的不敢睡觉,经常偷偷溜过来,然后被爹爹黑着脸拎走……”

她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水再也没忍住砸在了地上。

她跪倒在地上,轻轻的啜泣着,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却在穿过了落叶化为虚无。

然后,那轻轻的哭上变成了嚎啕大哭,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私撕心裂肺,痛苦不已。

容娴哭了很久,哭的嗓音变得沙哑,她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裙似乎也因为主人的情绪变化而皱巴巴的,她踉跄地站起身,朝着楼寒溪走去。

她伸手想要拉拉楼寒溪的衣服,却无力的穿了过去。

“阿妹,我碰不到你,你也听不到我,看不到我,阿妹,我很难受。”容娴瘪瘪嘴,委屈极了。

她想像小时候一样,即便她年纪大些,但每次受了委屈阿妹便会来安慰自己,都会哄哄她,想办法让她开心。

但现在的阿妹完全不管她,阿妹她……已经没了啊。

容娴吸吸鼻子,终于意识到阿妹真的离她而去了,那么决绝,那么残忍。

早该就想到的,她早该就想到的。

之前在石桥涧与阿妹告别她就知道了,阿妹不想再活下去了,她已经坚持不了了。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阿妹总会离她而去,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阿妹。”容娴轻轻唤道。

楼寒溪回到了归土城,回到了她的家。

是的,这里是楼寒溪和容娴的家,是她们一直的家,不管她们在外面流浪多久,不管她们在无心崖待几千年,她们认同的家只有这么一个地方。

阿妹了却了仇恨回到了家,然后在牵动心神的家中了断了自己。

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唯一的亲人。

“阿妹,你真狠。”容娴喃喃道。

铺天盖地的痛楚和悲怆将她淹没,她只是一缕意识,本不用呼吸,可此时她却觉得窒息,被这种亲人离去的痛楚压的窒息。

千年前本就承受了一回,第二次却依旧让她痛苦,丧亲之痛是一个人永远都习惯不了的习惯。

“阿妹。”她又一次唤道。

可被她唤的人却再也听不见了。

在容娴承受不住时,又似乎那一缕寄托意识的阴气已经耗尽,她的身形骤然溃散。

无数杉树花同时落下,将靠在树边的女子轻轻掩埋,庇护着她,不让她经历风吹日晒。

归土城内,地下宫殿深处。

青铜古棺内,容娴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过来。

她的身体上空,水灵珠和木灵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将她全身笼罩。

那一缕意识回归后,躺在青铜古棺内的女子眼角缓缓的留下了一行清泪,可她依旧没有醒过来。

西州碎叶城,云游风重新踏进这里时,看到熟悉的热闹景象,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咧了咧嘴,痞气而野性。

与在紫薇城当城主的装模作样不同,这时的他笑的更真实。

不用维持着威严的姿态来震慑别人,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真性情会被人看轻。

他快步朝着幽深的小巷走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那位娇媚豪爽又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

但等他走到曾经的‘无心酒肆’前时,却见那面酒肆的旗已经破旧不堪,门框上的牌匾也被风吹的失色,蛛网从上至下,整个门面看上去破旧而萧索。

云游风心中有些不安,这里看上去好像很久都没人居住了,可明明两个月前他还与三娘传信。

云游风将门上的蛛网扯开,伸手推开木门,厚重的灰尘落下,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显得黑暗的酒铺里有种潮湿的霉气,云游风轻步走了进去,地上的灰尘上立刻印上了一个脚印。

第151章 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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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风抬步走到曾经坐过的桌前,指尖在上面一抹,眼里满是沉重:“这么厚的灰尘,起码两个月以上无人打理了。”

那他跟三娘传信的时候,三娘在哪里?

云游风熟门熟路的走到柜台后面,从里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坛酒来,他拍拍酒坛子,喃喃自语道:“酒没有拿走,看来三娘是有要事离开了,出门这么久,她也该回来了吧。”

云游风打开酒塞,醇厚的酒香直接钻入鼻尖,勾的他馋虫都出来了。

他抱起酒坛朝着嘴里灌了一大口,脸上满是笑意道:“痛快。”

正准备灌第二口时,他想到之前有一次三娘为容娴专门去拿的一种酒,心里就像猫抓一样痒痒。

他直起身子,眼珠子转个不停。

反正三娘也不在,他悄悄去看看,若是还有拿酒,他便偷偷尝点,若没有便罢了。

云游风将酒坛放在桌上,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朝着后面的酒窖跑去。

酒窖里的酒依旧很多,所有的坛子都被木塞紧紧封住,一点气息都没有漏出来,可光是看着便让云游风差点流出口水来。

他盯着一个个酒坛眼睛发直,脚下生根挪不动了。

半晌后,他艰难的移开目光,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想喝这些酒有的是机会,但容娴那个酒若不趁机尝尝,等三娘回来就喝不到了。

他咽了咽口水,赶紧转身朝着偏僻的一角去寻酒。

但将整个酒窖都搜了一遍,云游风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没有了?

不,不可能没有了!

三娘说过每年为容娴酿一坛的,容娴喝的次数不多,上次将一坛子都没喝完呢,那酒肯定是被三娘藏在哪儿了。

云游风抓耳挠腮的在酒窖又绕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藏得最严实的一定是好酒。他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喝酒了,脑子里全是当初只闻了一次的惑人心神的酒。

云游风将背后的大刀随手放在,一门心思的找起了酒。

酒肆内,柜台里,后院,连茅厕他都跑进去看了,最后在楼三娘卧房外的一丛野草下挖了出来。

他激动地抱起酒坛子哈哈大笑,不管三娘怎么藏,这不又被他找到了吗?可把他给得意坏了。

云游风却不知道埋酒之处的那丛草并非是什么野草,而是忘忧,他抱着的这坛酒也不是普通的酒,更是毒。

云游风一无所知,他走到院中的亭子里,坐在石桌前慎而重之的将酒坛的木塞打开,熟悉的惑人心弦的香味传入鼻尖。

这股味道诱惑着人去喝,只要尝一尝,便能忘却一切烦恼,不为任何事情忧愁。只要喝一口,便能感受到无边的快乐,只要一口……

从天而降的剑符砸在云游风头顶,让云游风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他的嘴已经凑到了酒坛上,只要手一抬,便能将那清澈似水的酒喝下去。

他哆嗦了下,立刻将酒坛放下,一蹦三丈远,再看那坛酒时满是忌惮和后怕,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仿佛那坛酒长出了翅膀飞上了半空,长出了鳃游在了水里。

不过是一坛酒,竟然有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

云游风深深看了眼酒坛,伸手将悬浮在半空的剑符拿出来,原来是久留回到了圣山,传来消息报个平安。

消息传达后,剑符消散。

云游风看了看石桌上的酒坛,迟疑了下,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然后又猛地后退了几步。

果然那酒在蛊惑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眼里划过一道沉思。

这酒是三娘专门为容娴酿制的,酒香也是一模一样勾人心魂,当初他亲眼见到容娴喝了好几杯,好似并无异常。

难道是因为容娴是大夫,所以她可以喝,其他人不行?

一个普通大夫的定力什么时候比修士还强了?

云游风踌躇了下,想到紫薇城地牢中关押的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决定将酒带回去让那些人试试效果。

打定了注意后,他跨步上前,一把将木塞塞进酒坛中,将那惑人的酒香盖住,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酒窖取回大刀,云游风抱着忘忧酒走回了大堂。

看着积了一层灰尘的柜台,云游风翻出了两张白纸,给干涸的砚台了倒了些酒研了研墨,快速的在上面留下了一句话,大意便是让楼三娘回来以后给他传信,他会一直在紫薇城等消息的。

留下讯息后,云游风指腹在纸张上一点,一点微薄的灵力将整张纸护住,防止灰尘落下污了上面的字。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无心酒肆,抱着酒坛走了出去。

站在巷子里,他回头再次看了眼酒肆,随手布置了一道结界,以防里面的美酒被人偷走。

云游风脸上痞痞的笑意消失,明亮的眼里满是隐隐期盼:“三娘,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在紫薇城等你的。”

云游风嘴角一勾,笑容不似以往的脾气,反而带着几分认真和细腻:“三娘,一定要回来。”

我如今不再是以前的浪子了,我有了一座城,叫紫薇。

我有了一个新称呼,叫城主。

我已经有能力给你安定的生活了,等你回来了,我们便成亲,以后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云游风转身离开了,他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回去了。

他却不知道,他等的那个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出现了,那张被灵力庇护的信纸在灵力耗尽后,终究会落满灰尘,在时光中风化成灰。

他更不知道,他与楼寒溪的相遇本就充满了算计。

当初容娴确定了他是闯入石桥涧的人后,便派出楼寒溪与他接触,暗中监视着他,想方设法打探出那伙凶手的身份。

而这酒肆,也不过是图其所好而已。

酒肆内的美酒,除了忘忧外,每一坛都是楼寒溪为云游风所酿。

即便楼寒溪没有爱过云游风,但起码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云游风的身上。

这里的酒够云游风喝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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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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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归土城容氏族地,地下宫殿,青铜棺内。

容娴意识深处的神魂沉寂了许久,直到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都收敛干净,好似将自己所有的弱点都抹除了才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让她牵挂的人了,也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了。

神魂轻轻晃动,容娴能清楚的听到身体内血液涓涓流动的声音。

她并没有关注自己的处境,反而带着一种惊奇的看着身体内剑帝精血的每一次动静。

从最开始的丝丝缕缕到后来的点点滴滴,血液汇聚进心脏,从心脏又流遍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百年,容娴全身血液终于全部被同化完毕,遮阳自解。

磅礴的生机和力量涌进四肢百骸,容娴隐隐有种错觉,似乎她可以翻手间将天给捅破。

这种无所不能的强悍让她着迷,让她心动。

收敛起这强大的力量,容娴的意识开始回归。

‘咚哒!’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宫殿中,一道轻微且虚弱的心跳声诡异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不知隔了多久,‘咚哒’一声的心跳声又响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跳声越来越强劲,也越来越又规律。

直到心脏适应了身体的变化,直到容娴掌控了所有的力量。

青铜棺内,一直紧闭双眼的人终于睁开了那双凤眸。

以最后这间墓室为中心,地下宫殿内一口口棺材嗡嗡的震动了起来,诡异而惊悚。

同时,在小千界外,中千界容氏王朝,乾京皇宫上空,在气运云海中休憩的气运金龙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像是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向小千界的某处。

皇宫议政殿内,脸色苍白周身布满死气的黑金龙袍男子突然睁开眼睛,他头戴十二琉天子冕,威严而深沉。

那眉眼有刀锋般的寒漠,唇薄如蝉翼。他分明坐在龙椅之上,却不像掌控天下的王者,反而好似一柄绝世神兵,望之便觉森然冷意,不可逼视。

“丞相。”帝王轻轻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的在大殿传来,像是亘古不化的冰雪,冷的令人心生警惕。

站班的两方朝臣中,左侧首位的中年男人跨出一步,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波澜不惊,唯有那双眼睛精明而锐利。

他恭敬的弯了弯腰,镇定的开口道:“臣在。”

帝王眼里射出一道神光窜进左相脑海内,左相可以清楚的探知到那是一名女子,且还是一名年龄绝不超过五十且睡在棺材中的女子。

与此对应的,还有一道指引女子位置的地图。

他一头雾水,不知帝王是何用意。

帝王像是知道他的疑惑,冰寒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身上有我的血脉,找到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带到朕面前,她会是这个王朝的下一任继承人。”

话音落下,所有朝臣瞬间哗然。

他们脸上满是欣喜和激动,之前的沉寂肃然完全消失不见。

太尉白师周身的血煞之气凝滞了片刻,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座之上的帝王,眉眼间的戾气一淡,下意识上前了两步:“皇上仍有血脉存世?”

一万年前陛下刚刚登基便被人暗算重伤,而在五千年前与赵王朝交战之后,陛下因重伤又中了埋伏不得脱身,太子与二皇子殿下急忙带人回援,以己身自爆换取陛下脱身。

后剩下的三皇子在两千年前被刺杀身亡,大公主被人以感情诱骗趁机杀害。

陛下虽然还活着,但在赵王朝常年骚然下,重伤不愈神魂碎裂,只是撑着一口气罢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王朝没有了继承人,这无疑是对所有人的打击。

如今突然听到有陛下血脉在世,他们怎能不激动。

高高在上的帝王垂眸看来,神色寂然如冰雪,后背比青松更加笔直,他就像一把剑。

不,他就是一把剑。

即便他重伤垂危,也依旧看不出任何弱势。

“皇太女刚刚觉醒血脉力量,才被朕感应到她的存在。”帝王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将皇太女的身份放在了莫名出现的人身上。

帝王金口玉言,皇宫上空,气运云海内的气运金龙‘昂’的长啸一声,似满心欢喜。

帝王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没了人的温度,却是顶天立地的一把不易折断的剑:“御史大夫监察全国,剔除探子,待皇太女归朝。刘奉常,礼仪宗庙的祭祀准备起来,不容有失。”

“诺。”众朝臣齐声应道,无一人反对。

他们都清楚,帝王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个陷入绝望的国家需要一位健康长寿的统治者。

帝王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因为了了一桩心愿,琉珠背后一直微蹙的眉舒缓了下来。

他心神一动,皇宫上方的气运金龙睁开了龙目,金龙朝着云海吐了一口气后,气运云海飞快的飞出一条同等大小的金龙。

帝王意识落入其中后,金龙飞快的消失在中千界里。

小千界,归土城地下宫殿内,容娴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青铜棺内。

神识一扫,她眼里慢慢浮上一层悲痛。

这里是容族族人的墓冢,一千六百年前这里被那群神秘人破坏掉,后来她复仇后便重修了这里。

这里每一个墓室都放置着棺木,但棺木里除了族人的贴身衣物外没有一具尸体,因为那些族人死无全尸。

容娴心中一疼,旧地重游,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依旧这般清晰。

就在她刚有所动作时,一条金龙凭空而来钻进了她的身体。

金龙龙威浩荡,如煌煌天威,灿灿不可逼视。

容娴神色一滞,眼里满是警惕。

她立刻闭上眼睛来到识海处仔细检查,这才发现这金龙竟然没有生命,只是气运的化身而已。

容娴眼里满是惊诧,气运凝结成型竟然真的存在。

但容娴十分不解,这气运金龙如何会出现在她身上,难不成是因为剑帝精血?

在容娴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盘卧于识海中的金龙睁开了双目,那双眼睛迸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当光芒散去,一身龙袍的青年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

虽然他面容依旧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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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剑帝

容娴定定地看着那青年,眼睛被锐利的剑意刺痛。

她眨了眨眸子,整个意识海变成了无形的剑气,森冷的杀机毫不客气的指向这不速之客。

帝王寒星似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因为不长笑,所以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生疏僵硬。

他声音像他这个人一样,冰冷孤独,寂然如雪:“很好。”

容娴分不清这神秘人说的是她的剑很好还是她这个人很好,也许都好。

她弯了弯唇角,凤眸澄澈干净,却冷漠的留不下任何影子,她的声音也像她这个人一样,看似温柔实则冷漠:“前辈突然至此,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帝王如同他的气质一般,直来直往,坦诚磊落:“你是朕的血脉。”

容娴嘴角的笑意一僵,差点以这人是容家某位飞升的人物。

好悬她想起如今体内是剑帝血液,所以这是失主找了来吗?

并不……

这人是剑帝啊!!

容娴极力掩饰心中的骇然,不管是这人的气质还是说出的话,都告诉她这人的身份是谁。

那个在一万年前的时代第一人,搅动了整个天下的风云人物啊。

且他还自称‘朕’,身着龙袍,又有气运金龙护身,很可能便是古典秘籍里那传说中执掌乾坤的皇者。

这一重重的身份光环压下来让容娴莫名有些底气不足了,更重要的是她不知这么强大的人来找她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她抢了人精血,人家找她算账来了?

而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打是肯定打不过的,逃也无处可逃。

一向掌控欲爆表的容娴有些不好了,这不受掌控的事情突然出现,着实让她有些反应过来。

容娴无言以对,凤眸怔怔的看着帝王,不知该说什么,这罕见的尴尬让她有些无措。

帝王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他似乎能看透人心,直接解答了容娴的疑惑:“不管是朕还是朕的王朝都缺一位继承人,你出现的恰恰好。”

容娴神色有些疑惑,她并不是怀疑帝王,帝王不屑于说谎她看的很清楚,她只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强者怎么可能会因为继承人的事儿忧愁。

帝王没有任何隐瞒,他云淡风轻的说:“朕的三个皇儿一个女儿都被敌人所杀,朕也重伤不愈,没有多少时间了,整个王朝的子民也没有时间了,他们需要一个新皇带领他们走出阴霾。”

他斩钉截铁道:“虽然朕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确实是朕唯一的血脉了,拥有这份血脉,便该承担起责任。”

容娴没有理由拒绝帝王,一滴剑帝精血让她欠了这人一个因果,再加上这份血脉带给她的强大实力,她拒绝不了帝王的要求。

容娴沉吟片刻,微微颔首,之前还有几分敌意的剑意瞬间消散,她轻声应道:“好。”

帝王眉宇一舒,像是除去了压在心上的大石,释然而愉悦。

罕见的笑容恍如冰雪之上的莲花,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

“你叫什么?”帝王收敛了笑意,没有任何表情的神色跟神兵一样锐利冰冷。

容娴眉眼弯弯道:“容娴。”

帝王沉默了片刻,轻叹道:“果真是天意了。”

他的姓为容,他的国为容王朝,国的太祖为仲容,如今他仅剩的血脉也是容姓,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帝王垂眸,沉沉如鸦羽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阴影,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像皑皑的雪山,高不可攀。

他的神情很严肃,语气也很认真:“你叫容雅,字娴,乃容氏王朝皇太女。”

他不是在询问,也不是简单的陈述,他是在告知容娴以后属于她的名,她的字和她的责任。

容娴没有任何异议的接受了,她歪歪脑袋沉思了片刻,试探的说:“如果容王朝被我弄垮了,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帝王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看了容娴一眼,似乎在怀疑自己决定将王朝给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家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但没办法,他活不长久,王朝也需要新皇,而拥有帝王血脉的人无疑是最容易被人接受的。

帝王沉默了片刻,说:“丞相会来迎你归朝。”

容娴澄净的眼里像是缀满了月辉,美轮美奂:“嗯,我期待着。”

帝王眼里的金光褪去,人影化为了气运金龙。

气运金龙长吟一声,游荡在容娴身边。

帝王已经离开了!

容娴目光幽深的看着这条缓缓消散的气运金龙,嘴角微扬。

中千界,容王朝?

她脑中翻动着曾经看过族谱的记忆,不由得感慨道:“原来是本家啊,到头来我依旧还是容家人。”

若非夺舍,她如何感应不出自家的血脉。

容娴嘴角的弧度缓缓加深,她抚了抚衣袖,假惺惺的感慨道:“苍天有眼,不忍心我容氏血脉断绝啊。”

中千界容氏王朝,乾京皇城。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帝王睁开双眸,眼里的寒霜消弭,欣慰之色油然而生。

他拿出封神榜,看着榜单上几个孩子的名字暗淡无光,下方的祥云也消散的所剩无几,轻叹了一声,伸手将这几个名字全部抹去。

拿起笔,他缓慢而有力的在封神榜上写着:皇太女,容雅。

容雅这个名字之下,一团气运祥云生出。

帝王伸手将封神榜扔向虚空,懒洋洋盘卧在云海中的气运金龙猛冲而下,张口叼住封神榜飞向高空。

在这瞬间,都城所有人都抬头朝着皇宫,气运云海内,一直恹恹的千丈金龙在云海中愉快的翻腾着,然后龙首抬起,直冲向九重天。

‘昂’一声欢快的长啸传出,声音绵长,贯穿天地,直入九霄。

龙吟声震撼人心,像是响在灵魂深处,而千丈龙身带来的威压让人直不起身子,强大的不可匹敌,威严的让人心悸。

那双总是瞌上的龙目炯炯有神,身上的鳞片也流转着炫目的光晕。

一声长啸,容氏王朝疆域内的人都惊讶的朝着都城的方向看去,金龙砰然化为气运长河,一条稍小的气运金龙从里面分离出来,奔向了小千界的方向。

“这是……”御史大夫盯着分离出去的气运金龙,惊喜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激动的手舞足蹈:“是皇太女,吾等下一任的王。”

第154章 青鸟

丞相也不复往昔稳重之色,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锐利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天佑我容朝,天佑我容朝啊。”

太尉的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他虽然情绪高昂,但显然比其他人克制多了。

太尉看着气运金龙,眼里满是血煞戾气,语气斩钉截铁:“丞相,此次迎回太女定不容有失,全国兵马任由丞相调动,有异动者杀无赦。”

丞相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郑重应道:“太尉放心,任何想要打太女主意的人,本相都绝不留情。”

御史大夫撩了撩眼皮,淡淡道:“本官会派人与探看司交涉的。”

听到‘探看司’三个字,周围顿时安静如鸡。

丞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郁大人,白大人,一会儿来我丞相府聚聚。”

御史大夫和太尉相视一眼,应道:“诺。”

离开皇宫,丞相与御史大夫、太尉三人齐聚丞相府。

“我说叶文纯,你将咱们几个都聚过来倒是说话啊,整天煮你那个树叶作甚?你若喜欢,我让儿子从树上给你摘一筐。”白师大着嗓门嚷嚷道。

“噗。”丞相大人直接将嘴里的茶给喷了出去,还好御史大夫郁肃反应快躲了过去,不然很可能会上演全武行。

叶丞相咳嗽了两声,将茶杯放下,指着白师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脸#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模样,一甩袖子:“真是个莽夫糙汉。”

白太尉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杯子都震动了起来,他站起身瞪大了眼睛怒吼道:“老夫是个莽夫咋地,总比你这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强。”

叶丞相撸起袖子语气阴沉道:“呵,白帅帅竟然会用成语了,长进了不少啊。”

听到白帅帅三个字,白太尉顿时绷不住了,他哎呀呀的大吼,一脚踹翻身前的凳子,一双眼里满是戾气,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叶丞相会怕吗?他当然不会了,并且还心情愉快的又叫了一声:“白帅帅。”

这挑衅太明显,白太尉直接就不忍了,朝着叶丞相扑了过去。

郁肃抽搐着嘴角硬是将二人拉开,口中连忙劝道:“白大人、叶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掐架,赵氏那边还在虎视眈眈呢,我们最要紧的还是赶紧迎回太女啊。”

听到‘赵氏’和‘太女’等字眼,叶丞相和白太尉互相瞪视了一眼,终究是消停了下来。

他们各自重新坐下后,郁肃朝着叶丞相拱了拱手,说:“文纯,你让我和白师来是商量太女的事吧。”

“没错。”叶丞相也没有隐瞒:“太女的位置所在如今只有我与陛下知道,但太女的存在肯定已经传开了,只要我一动,赵氏那边定然会动。为了太女的安危,我不得不慎重行事。”

白师周身轻松的气息消失,冷酷的煞气弥漫,那双充满戾气的眼闪过一抹红光,像恶魔一样可怕:“太女不容有失,那是我容朝未来的王,以前是我等太过大意,令几位皇子丧命,如今谁若敢将手伸向太女,本将会剁了他们的爪子。”

郁肃敲了敲桌面,问道:“文纯可有何计划?”

叶丞相提起茶壶为自己添了杯茶后,说:“再等等,还有人未到。”

“谁?还有何人未到?”白太尉满脸惊奇。

这里坐着的三人都是整个王朝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竟然有人比他们到的更晚,这可真是奇了。

郁肃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叶丞相的神色满是讶然:“是他?”

“是他。”叶丞相笑了笑回道。

白太尉左看看叶丞相,又看看郁肃,摸摸脑袋烦躁的说:“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到底是谁要来啊。”

叶丞相忽然笑了起来,一直门外,说:“这不是来了吗?”

白太尉抬头看去,只见一青年身着黑色锦袍,头戴玉冠,一副芝兰玉树翩翩公子的模样走了进来,但他板着脸冷冰冰的模样好似谁欠了他万两黄金似的。

“怎么是他?”白太尉嘴角抽了抽,连身上的煞气都维持不住了,青年身上的冷气隔着门都让他起鸡皮疙瘩。

他干咳一声,凑到叶丞相身前,悄声问道:“叶文纯,你把这小子叫来干嘛,一个郁肃已经够让人烦了。”

郁肃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听到了。”

白太尉嘿嘿一笑,完全不在自己嘴贱将人给得罪了。

叶丞相好笑的说:“你以为苏玄没有听到你说话吗?”

白太尉:他可以选择狗带。

没错,身为掌管整个容王朝兵马大权的太尉大人,他竟然有些憷苏玄这个小年轻,每次看到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就觉得心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苏玄曾经抓到他养小妾,然后直接将那小妾连他送到了他夫人面前。

白太尉不想去回想自己被夫人打断腿的一个月,但从那以后他每每见到苏玄都觉得左腿隐隐作痛。

苏玄是探看司的指挥使,代号‘青鸟’。

探看司只为帝王负责,为帝王耳目,属下的人有贩夫走卒,也有各个高官的小妾夫人,在军队中又高级将官,也有伙夫杂工,让人防不胜防。

也不止白太尉憷苏玄,整个王朝听见‘青鸟’的人都会下意识警惕恐慌。

“下官拜见丞相大人,太尉大人,御史大人。”苏玄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是那种能让人耳朵怀孕的低音炮。

苏玄一到,整个丞相府的禁制便打开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任何动静都传不出去。

叶丞相作为邀请者,友善的朝苏玄颔首道:“苏大人不必多礼,快坐。”

苏玄作为皇帝的耳目,他很自觉的跟朝中大臣保持距离,但此次朝中三位巨头都在,叶丞相更是再三邀请他,而且与皇太女有关系,他也顾不得忌讳了。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皇太女便会是他未来的新主子,提前知道关于太女的消息也好有所准备,最起码别犯了太女的忌讳。

苏玄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他虽然看着是那种一根筋的直肠子冷冰块,但心里的成算不比面前这三位巨头少,不然也不会成为帝王最信任的人,年纪轻轻便掌管整个探看司。

第155章 下界

苏玄就坐后,叶丞相笑了笑,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倒满了茶水推到苏玄面前,这才语气郑重的说:“朝会上陛下说的很清楚,吾等要迎回皇太女。”

白太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文纯,皇太女到底在哪里?”

他本以为陛下已经没有血脉后代在世了,没想到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还是血脉刚刚觉醒的。

虽然高兴容朝有了继承人,但他依旧担心这是一个阴谋,怕那人会给容国带来灭顶之灾。

郁肃和苏玄也紧紧盯着叶丞相,他们也十分好奇皇太女出身哪里,难不成是陛下的沧海遗珠?

二人一不小心就想歪了,回过神来连忙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踢出脑外。

陛下一看就不是那种能跟女人恩爱缠绵的人,当年的太子、皇子和公主等人都是陛下借助造化池以精血造出来的后代,他们早就放弃让陛下娶妻纳妃了。

若他们的陛下有朝一日会成亲,那对象肯定是陛下手里的剑!!

咳,他们不是故意腹诽陛下的。

叶丞相似笑非笑的扫了眼几人,看的他们心虚不已,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皇太女在小千界。”

“什么?下界?”白太尉惊讶极了。

他看了看叶丞相,目光转向郁肃:“若我没记错,郁肃,你爹便是陛下一万年前从下界带上来的吧。”

“……”对上几双目光灼灼的眼,郁肃硬着头皮道:“你没记错,确实如此。”

他决口不提当年是他爹哭唧唧的抱着陛下大腿硬是被陛下拖到了中千界来,唔,怎么一想到他爹的作态他脸上就有些烧呢。

苏玄瞥了郁肃一眼,那锐利的眼神让郁肃瑟瑟发抖,总觉得被苏玄看透了什么。

嘛,探看司的人都长了一双讨人厌的眼睛。

叶丞相神色凝重的说:“赵氏对我朝一向不死心,我怕他们暗中做什么小动作。苏大人,此次我下界寻找皇太女,你也一起去吧。”

苏玄点头同意:“我会将手上的事情都交给属下。”

叶丞相欣慰的笑了笑,侧头朝着郁肃道:“吾等皆不了解下千界,郁大人,劳烦你回去问问老大人小千界的情况,即便过去一万年,有些东西应该变化不太大的。还有,我与苏大人不在期间,你协助太尉守好容国。”

“丞相放心,肃定不负所托。”郁肃认真的回应道。

叶丞相的目光这才落在了白太尉身上,他沉声道:“白师,容朝的安危交给你了。”

白太尉义不容辞:“放心。”

将任务分配好后,叶丞相将三人一一看过,以命令的口吻道:“此事不容有任何差错,谁若出了差错,提头来见。”

“诺。”三人站起身,左手握拳锤在胸口一礼,这一应便是立下了军令状。

正经事说完,白太尉挤眉弄眼道:“老叶,我怎么觉得你对下界一事很积极?”

“叫老爷便好。”叶文纯习惯性的刺了他一句,这才无奈道:“我家那小子已经下界百年了,这些年来一直未有消息,我有些担心。”

“小孩子嘛,让他们在外跑跑,没事。”白太尉大大咧咧的说。

郁肃撩了撩眼皮道:“你以为是你们家那两个,一有事就喊上军队凑热闹。”

苏玄沉吟片刻,说:“说起令公子,十年前我听探子回报,好似在江王朝出现过。”

叶丞相猛地看向他:“清风那小子真回来了?”

“不会有错。”苏玄肯定道。

他十分相信探看司的能力,能传回来的消息即便有所偏差,也偏差不大。

叶丞相嘴角一抽,一巴掌拍在价值连城的神木桌上,咬牙切齿道:“这个混小子,明明已经回来了却不给家里传信。”

这一百年里,他这个当父亲的可是操碎了心,唯恐那小子在外面被人给宰了。

结果呢,听苏玄的话,那小子活得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滋润。

苏玄仔细回想了那条消息,说:“听说他在找一件东西,但谁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叶丞相无力的摆摆手,恹恹道:“孩子大了,再熊也揍不过了。”

白太尉刚想嘲讽两句,但想到自己家里那两个小子,也不是省心的东西,顿时便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郁修扯了扯嘴角,他家孩子虽然还小,但现在也不怎么安分。

一个话题,除了苏玄外大家都互相伤害了一遍后,尽皆神色难看的离开了,搞得丞相府外的他国探子还以为容王朝发生了何等大事呢。

南州归土城容氏族地,容娴正躺在青铜棺内,突然一股庞大的气运从天外传来,猛地窜进她的体内。

气运加身后,容娴感觉到自己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以往困扰的瓶颈都轻易划开,她的修为也在无时无刻的进步着,周身的灵气也浑厚无比。

容娴轻轻一笑,这就是人道气运啊,果然不俗。

她神魂从识海中消失,睁开眼睛,依旧在青铜古棺里。

她能感应到青铜棺外的无数禁制,不管是气息还是手法,都是那么熟悉。

阿妹啊……

容娴指尖动了动,刚想破除禁制出来,却忽然发现盘踞在心脏中央畏畏缩缩的诅咒之力。

依旧跟上次一样,当她想要驱逐诅咒之时,冥冥中有种预感告诉她,这诅咒留着有用。

灵力绕着诅咒转了一圈后,终究是退了下去。

罢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碍事。

容娴的灵力拐了个弯儿在撞上那些禁制时,却猛地停住了。

她轻叹了口气,这是阿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即便只是一道道禁制,可禁制上带着阿妹的气息,她不想让那气息散的那么快。

哪怕代价是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中继续沉眠。

容娴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澄净的凤眸缓缓阖上,好似从未醒过。

下一刻,一条气运金龙裹挟着一滴散发着金芒的血液从青铜棺中窜出,离开地下宫殿飞出归土城,离开了南州。

气运金龙落在了魔门外管辖下的一个小村内,金光闪烁后,容娴一身杏黄长裙外罩银纱身披白色狐裘走了出来。

她腰间束缚着一根同样色系的玉带,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荷包轻轻坠着。

第156章 化身

容娴唇角微翘,笑容最是温柔不过了,可举手投足间却带上了些许压迫。

她的目光依旧澄澈柔和的没有攻击性,但偶尔流转间的威压让人心悸。

毕竟这具化身乃是气运金龙所化,身上的龙威总会泄露几分。她的神色明明很无辜,却因为这具身体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生生带上了极其浓重的压迫感。

容娴掐指算了算时间,眼里划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年了,当初她意识陷入沉睡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所有计划有没有超出预计?

她皱眉思索了片刻,目光在这一片开满了梅花的树林中绕了一圈后,双手飞快的结印,晦暗的能量迅速散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道黑雾落在树边化为人影,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属下曲浪拜见尊主。”

容娴没有低头看他,好似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她百无聊赖掸着指甲弯儿,眼里闪烁的狡黠与调皮显得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让人会心一笑。

曲浪:“……”他并不想会心一笑,好么。

曲浪纠结不已,尊主您倒是说话啊,难不成对属下有意见?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似乎感应到曲浪的内心活动,容娴也没有继续晾着他,那双含着清淡笑意的眼就这么直直的与曲浪对视,目光洞明,似是能看透一切转瞬即逝的隐晦想法。

曲浪身体一僵,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完全提不起任何勇气跟对方对视。

“告诉三年前石桥涧屠杀结束后到如今的所有事情。”容娴的语气莫名与那位孤绝寂然的帝王靠拢,不容拒绝,像是散发着森然冷意的剑。

曲浪忙直起腰回道:“寒溪尊者送您离开以后便带着属下去捣毁了所有神秘人据点,钰少主与相大人也将与其勾结的势力尽数清除了干净。”

顿了顿,他补充道:“寒溪尊者对冷凝月下了追杀令后解散了所有势力,就此消失不见。”

钰少主和相大人带着一群属下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而三年前不管是石桥涧死伤的人数还是外界死伤的人数都让整个大陆的人闻魔修而色变,魔修也成了他们人人惧怕人人喊打的对象。

玄华山、圣山十剑和玉霄门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容娴,即便在他们心中容娴已经死了,但尸体也不能任由魔修抢走,毕竟容娴身体里还有剑帝精血。

而这三年最让曲浪意外的还是令家侥幸逃过一劫的小崽子,那个他闺女放在心上的令君从。

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的运气太好了,遇到危机不是有贵人相助便是突然爆发潜力实力更上一层楼,诡异的可怕。

且令君从死死咬着魔门不放,还一直在寻找尊主的下落。他似乎并不相信尊主已经死了,不管是出于他心底的爱慕还是对另一个红颜知己身体的担忧。

跟那小子作对,总有种被死死克住的感觉。

但放过令君从却不可能,令家覆灭,令君从的妹妹死在他面前,那小子早就将魔门恨上了,他们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天知道他只是一个背锅的。

将所有事情都听了一遍后,容娴沉默许久,有的是她看到的,有的是她猜到的,剩下的——“将消息整理好给我一份。”

“是,尊主。”曲浪恭敬的应道。

补完了三年的空白,容娴忽然扬声说道:“寒溪尊者抓走了我。”

曲浪:咦?

“她失踪了,你还在。”容娴继续道。

她垂眸,逝去的是她的阿妹,失踪的才是寒溪尊者。

曲浪:似乎有点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懂。

容娴不悦的抿了抿唇,觉得不能领悟主子意思的下属实在太蠢,她只能明说了:“我需要一个重新出现的机会,并非一定是‘容大夫’这个身份,但失踪的三年空白需要有人描补。”

曲浪恍然明白了尊主的意思,得,这又是找背锅的。

他抽搐着嘴角试探说道:“前段时间胭脂城一位堂主出了意外,若您不嫌弃,先做做这个堂主适应适应?”

魔门总坛在南州,这处辖区在南州与北州的交汇处,距离总坛并不远,但胭脂城却在西州。

容娴清了清嗓子,十分坦诚的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你想把我赶走。”

“不,尊主别误会……”曲浪腿一软,直接给跪了。

“我没有误会,胭脂城在西,魔门在南,看来你确实不想见到我啊。”容娴神色有些黯然,似乎被属下的行为给伤到了,“你是嫌我麻烦吗?还是怕我会指手画脚干涉你?”

曲浪:“……”

曲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尊主装模作样完,很给面子的露出一个胆战心惊的表情,差点指天发誓就算自己被扔到另一片大陆也不会将尊主赶走。

容娴这才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慢吞吞的开口了:“不过无妨,我也并不是很想见到你这张满是褶子的脸。”

曲浪、曲浪差点没被她的大喘气给吓出个好歹来,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没褶子!

所以尊主实在一本正经的污蔑他!

曲浪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不过——“尊主,您心情很好?”都有心情打趣属下了啊,总觉得画风跟以前差别有些大。

容娴掸了掸指甲,漫不经心的说:“大概是本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吧。这人活得一痛快,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曲浪干笑了两声,总觉得这话题有些危险,他忙说:“尊主……”

“别一口一个尊主的,我现在只是魔门的一个小喽啰。”容娴直接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的说。

曲浪又一口气噎在喉咙,差点将自己给噎死。

就尊主这态度,是如何将自己只是个小喽啰这种话说出口的?

哪家的小喽啰比主子气场还大。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底腹诽,他迷之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说道:“您还用之前那个名字吗?”

容娴眨了眨眼,满是趣味的说:“不了,换个名字更有趣一些。”

然后想都不用想,她张口就给自己取好了名字:“就叫少辛吧。”

少辛,性温味辛,过之则死。

第157章 藜芦(求支持)

曲浪听到少辛这个名字后,脑袋懵了半晌。

这不是药材名吗?尊主她老人家还真是时刻谨记着自己大夫的身份。

容娴见他没有出声,还以为自己名字取的不好,她脸一耷拉,十分不情愿道:“既然你觉得少辛不好听,便叫藜芦吧。”

曲浪脑中瞬间反应上来藜芦的特性,性寒味辛,有毒。

曲浪:“……尊主英明。”

尊主绝对有毒,不然怎么取了俩名字都是有毒的,总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敢直视那两味药了。

曲浪明智的没有多问,他轻咳一声,说:“藜芦还有何吩咐?”

赶紧把人送走他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没错!曲浪他就是在心里暗搓搓的想着将尊主扔的远远的,并非眼不见为净,而是怕自己一直待在尊主眼皮子底下,哪天尊主看他的脸腻歪了就把他给弄死。

容娴危险的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藜芦不过是门主门下一名微不足道的修士罢了,如何能谈得上吩咐呢。若有吩咐,也该是门主吩咐藜芦才是。”

曲浪:尊主对于自己的新身份看来是适应良好啊。

曲浪抽搐着嘴角硬是板着脸,大魔头的气势十足,内心却多少有些崩溃,他在尊主这个煞星面前完全硬不起腰来。

但现在最要命的是尊主好像在问他要任务!

他该给尊主一个什么样的任务才能突出她的重要性又不让尊主觉得自己在敷衍她?

曲浪脑子转动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正在曲浪绞尽脑汁想任务时,他家尊主云淡风轻的命令道:“立刻派人找到清波和冷凝月等人所在,尽快将消息交到我手中。”

剑帝派的人不知何时会到,她必须在离开小千界前将所有恩怨了了。

曲浪:说好的我给你任务呢,在我准备开口时你又给我任务,你一定在驴我!

曲浪觉得自己被玩弄了,但他依旧不敢生气,还小心翼翼赔着笑道:“是,属下一定办妥。”

容娴满意的点头,然后目光不含半点感情的盯着曲浪。

曲浪、曲浪绷紧脸皮,小心翼翼的问:“尊主还有何吩咐?”

容娴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却最是诚挚不过:“藜芦现在是堂主了,得有几个属下。”

曲浪表情裂了裂,您老作为魔道尊主还会缺属下,别闹了。

但显然他是不敢说出口的,那是连提都不敢提,直接怂怂的应道:“属下会给您派两个人来,您放心。”

尊主到底有没有放心曲浪也不知道,他只听见尊主她老人家高深莫测的问:“我召唤你时,你如何来得这般快?”

魔门在南州,这里可是在南州边上。

以曲浪的修为,少说也得一刻钟,但曲浪可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出现了。

难道他是有任务在身?

听见尊主询问,曲浪也没有半点隐瞒:“尊主,最近两个月内,魔门辖区下的一些村庄内总有人失踪,门内去探查消息的人也失去了联系,包括一位外门长老,所以属下亲自来看看。”

“哦?”容娴眼底划过一丝兴味:“这事儿交给我办了。”

曲浪:“……”

容娴一见曲浪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凑热闹的情绪太过外露。

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强行自圆其说道:“藜芦好歹也是魔门的一份子,即便只是地位比较低下的堂主,但身为魔门中人,魔门的事就是藜芦的事。”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义愤填膺道:“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将主意打到魔门头上,简直不知死活。那人真当我魔门无人不成,门主你位高权重,不能轻易出手,此事藜芦一人便能应付。”

曲浪:“……”真当他不知道尊主只是无聊了想找些事打发时间吗?

但他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尊主的意思了。

“那就麻烦藜芦堂主了。”曲浪木着脸道。

容娴眉毛微抬,神情明明很得意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可她那小雀跃的语气却直接出卖了她:“既然门主诚意邀请,藜芦也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门主了,门主可以完全放心,此事便交给藜芦,藜芦定会将幕后凶手抓出来。”

曲浪:“……”呵呵!

时隔三年,尊主自说自话的本事半点没有退步。

尽管尊主口是心非的模样十分可爱,还带着孩子气的娇憨,可曲浪半点都不觉得荣幸。

他一点儿都不放心将这事儿交给尊主,好么。

这位尊主实在是太能搞事儿了,一千年前杀的整个小千界下了整整三天血雨,三年前以剑帝精血为饵,又将天下搅了个天翻地覆。

三年后再来,他唯恐小千界禁不住尊主的折腾。

可他位卑言轻,除了附和别的还真做不出来了。

容娴偏头看向曲浪,间他眉宇间满是纠结,简直可以说是七情上脸了。

容娴神色有些微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音节:“唔。”

以为自己想法被看穿的曲浪咳嗽了一声,立刻端正了态度,干巴巴道:“藜芦堂主还有吩咐?”

容娴慢条斯理的说:“并无。”

曲浪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尊主依旧盯着他不放。

曲浪有些肝疼,他拍拍胸脯做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坚定不移道:“尊主有任何吩咐属下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容娴对他的表态完全无视,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给人一种脆弱无害的感觉,可她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你还在这里作甚?我给你找人的时间太多余让你过于轻松吗?”

她斜睨了曲浪一眼,送给他一个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后,说:“所以,放着轻松的活儿不干,你想要上刀山下火海?”

容娴可谓是将#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这两个词诠释的淋漓尽致。

听她这么一说,曲浪心脏都抖了两抖,立刻怂巴巴的缩成一团,屁滚尿流的跑了。

他觉得找人的活儿就已经够了,至于上刀山什么的,还是留给别人表忠心吧。

第158章 如果

曲浪落荒而逃后,容娴嘴角翘了翘,心情愉悦的朝着一旁看去,口中轻柔道:“左护法不出来,是要我亲自请吗?”

她话音落下,一道暗影从拐角处闪出。

左护法依旧一身青袍,青丝被一根玉簪束缚,简单而出尘,唯有嘴角的那丝邪笑让他显得有些肆意:“三年不见,尊主变了很多。”

容娴拢了拢披风,笑道:“左护法倒是一如往昔啊。”

停顿了下,她眸光幽深道:“我有事交代你去做。”

左护法立刻严肃了下来,恭敬道:“请您吩咐。”

容娴沉吟片刻,左右踱步,脚步停住,她冷声吩咐道:“将寒溪当初带走的那批心腹好好查一遍,我要确定他们背后那人又是谁。”

左护法讶然:“您是怀疑他们背叛了?”

容娴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莫名让人有种胆战心惊的凌厉:“不是怀疑,是肯定。”

当年夺舍后,有神器掩盖天机,连沈熙都推断不出她在何处,清波等人如何能寻到她。

结果清波等人还真就目标明确的朝着石桥涧而去,像是早已知道她的踪迹,这本身就不对劲。

而那时,她的位置也只有寒溪清楚,但寒溪绝无背叛她的可能,问题只能出在那些属下身上,很可能是他们将她的消息出卖了出去。

“查,我怀疑那些人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与冷凝月一同推动仙魔大战的黑手。”容娴垂眸,褪下了与外人相处时那镜花水月的温柔,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如同深海般不可捉摸。

“是,属下领命。”左护法接到任务,转身便消失了。

容娴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深沉的看向大山,许多村民都是在这里消失的吗?

她眼里飞快划过一道莫名的情绪,抬步朝着村里走去。

这么大的雪,她一个弱女子也需要向猎户借宿一夜,不是么。

她踏着雪从这条唯一的进山小路走进去,雪地上却没有一个脚印,诡异的让人心里发毛。

站在村子口,容娴的目光落在矗立着的破旧石碑上,那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安宁村。

容娴心道,这村子名字还不错。

她越过石碑,一步步走到了村子里。

因为雪比较大,村里的人几乎全在家里,只有少数几人为了生计从山里拖出猎物匆匆而过。

忽然,容娴的脚步停下,她朝着不远处的路口看去。

许久之后,嘈杂的声音响起,凌乱的脚步无措而慌乱。

只见几个年轻小伙抬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男人左腿上少了一大块肉,鲜血和不知名的粘液都被冻住,他呼吸微弱,似乎随时都能死去。

看到那齿痕,容娴眸色一动,这咬痕倒是有些熟悉啊。

她眼底深处的冷漠被一层薄薄的如同镜花水月般的温柔掩藏,让人看不真切。

容娴双手拢在披风中,漫不经心的看着那群人着急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阿姐,你永远都干干净净,像站在云端的神。

——阿姐,我当人人惧怕的魔修尊者,你做人人敬仰的容大夫。

脑中忽然飘过阿妹曾经说过的话,容娴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轻步朝着受伤的男人走了去过。

阿妹,如果你希望我干干净净的活着,我便干干净净的活着。

如果你希望我是一个好人,那么我就将是一个好人;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帮助他们,那么我必将给予他们帮助;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我便会是什么样子;

你希望我活成什么样子,我就将活成什么样子。

阿妹,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仿佛春风,温暖又温柔:“我是一名大夫,若是不介意,可以让我看看这位大叔吗?”

阿妹,你瞧,我也会做的很好,面具似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连适应都不用。

所以她除了换了个名字,表面依旧跟曾经的‘容大夫’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若曾经的熟人看见,不管是谁一眼都能认出她来。

当然,容娴也没想着过多隐藏,她不过是想让‘容娴’那个名字沉寂下去而已。

她还是她,叫什么都无妨。

几个大小伙直到容娴出声才注意到村子里来了陌生人,其中一个黑黑的身姿挺拔的小伙上下打量了下容娴,看到容娴身边被护体灵气自动弹开的雪花,冷静的询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们村子?”

他在这群人里似乎很有威望,比起其他人的慌乱来,他显然更冷静。

听到他的问话,容娴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毕竟危在旦夕的伤者更重要不是吗?

她的两眼因为惊讶微微地睁大了,继而缓缓地笑开了。

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空落下来,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很快便消散成一滴水珠落尽了她的眼里。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像在闪闪发光,嘴边的笑容温暖而又迷惑人心。

然后,她一本正经的胡扯道:“我只是一位无意中路过的大夫罢了,若小兄弟不愿意我在此,等我治好了这位大叔的伤,我便立刻离开,如此可好?”

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孩童。

对于小伙儿的质问和怀疑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脾气好的让针对她的人有些底气不足了。

小伙儿迟疑了下,退开两步,顺便让身边的人散开,这才干净利落的说:“村子里鲜少有外人来,所以我便警惕了些,还望大夫勿怪。”

他低头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中年男人时,连忙说道:“麻烦大夫救救李叔,他被野兽咬伤了。”

容娴从袖中摸了摸,没有银针。

她挑了挑眉,来到中年男人身前蹲下,目光落在男人腿上的伤口上,眼里飞快的划过一道光。

她嘴角翘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暗道:还是抓到你的尾巴了。

为了防止她的猎物逃脱,容娴长袖下的手飞快掐动着几个法诀,不过瞬息间,一道禁制悄无声息的将整个山头笼罩。

从此刻开始,除非得容娴允许,否则这座山许进不许出。

第159章 宠物

容娴做完那些事后,不过是眨眼的时间。

她低头看着昏迷的男人,掌中一团充满了生机的光团渗进男人的心脏,不过片刻功夫,男人的性命已经保住了。..

容娴这才抬起头来,她忽然发现皮肤有些黑的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手。

容娴轻咳一声,稍显尴尬的说:“我刚才进山的时候好像将银针丢了,本来可以用银针止血的,不过天气这么冷,伤口已经冻住了,只能用灵力了。”

她扬眉说道:“现在这位大叔已经无碍,回去喝些热汤,让村里懂医的人给他清洗了伤口,敷些伤药,再熬些驱寒的姜水便无事了。”

见这些年轻小伙将她的话全部记住后,容娴这才站起身朝着几人笑了笑,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等等。”黑黑的少年突兀的开口,声音比之前多了些温度,他问:“你这会儿准备去哪儿?”

容娴弯唇一笑,澄澈的眼里没有任何阴霾,也不为这铺天盖地的大雪困扰:“我这会儿去我本应该去的地方。”

停顿了下,她站在漫天大雪中,却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温柔:“我四海为家,走到哪儿便是哪儿。”

少年嘴角动了动,别别扭扭的说:“这会儿天色已晚,你可以在村子里借助一夜,明天就离开吧。”

容娴惊讶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她声音温和的说:“好,多谢小兄弟了。”

几个小伙将李叔抬着朝着家里而去,远处一个妇人慌忙奔来,她一眼便看到被人抬着着丈夫,身体一晃,差点没站住。

“李婶,李叔没事了,你别担心,我们刚刚碰到了那位姑娘,她是大夫,已经救了李叔。”黑黑的少年连忙上前扶住妇人,语气快速的说道,唯恐晚了妇人将自己给吓昏过去。

听完少年的话,妇人大喘了口气,这才缓过来了。

她紧紧握住少年的手,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朝着李叔走去,似乎因为刚才吓得太过,这会儿腿都是软的,若非少年搀扶着他,恐怕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李婶朝着少年感激一笑,这才回头细细将丈夫打量了下,发现人虽然昏迷了过去,但呼吸平稳,看来性命无碍。

她松了口气,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容娴,快步走过去感激的说:“大夫,多谢你救了我当家的,多谢。”

容娴垂眸一笑,慢条斯理道:“婶子不用客气,我是大夫,行医救人乃是本分,当不得这谢。”

“当得,当得。”李婶朝着黑黑的少年招手,看他走过来后才说:“风衍,你带大夫先去家里,一会儿婶子回去给你烧几个菜。”

风衍乖巧的点头,对着容娴道:“大夫,我先带你去李婶家里。”

容娴弯弯唇角,回道:“好。”

她跟在风衍身后,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回头朝着抬着李叔的几个小伙说道:“大叔伤势刚刚稳定,你们手脚轻些,路滑走慢一些,若将人摔了就麻烦了。”

几个小伙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李婶也认真的应道:“大夫放心,我会在旁边看着。”

容娴眉宇一舒,似乎真的放下心来,跟着风衍率先离开。

二人走在路上,雪小了很多,风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大夫,该怎么称呼您,还有您怎么大雪天的来到山里了?”

容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叫我藜芦便可。雪天出来也是迫不得已,我以前养了一只狐狸,前些时候不小心被它抓伤了,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将这只狐狸抓回去。”

风衍挠了挠头,看着容娴穿着贵气,光那狐裘披风就够村子里的人吃上一年了,而且还有余力养着一只宠物,这样好像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会是一名大夫,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他说:“明天一早我帮藜芦大夫去找吧,下雪了山里的路不好走。”

容娴嘴角的笑意加深,意味深长的说:“那只小狐狸太狡猾了,你抓不到的,我亲自去便好。”

被容娴拒绝了风衍也没有再提,毕竟他之前可看见了,藜芦救人的时候手里会发光,她肯定是传说中的仙人,仙人养的狐狸他肯定抓不住的。

风衍转而说起别的:“明天进山需要我帮忙带路吗?”

容娴摇摇头,目光真挚,语气感激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说:“我一个人跨了一个州过来,你们这里也不过是一座雪山,当然不在话下了,别担心。”

看到风衍还是皱着眉头,容娴无奈的笑了笑,安抚道:“好吧,若我明天一无所获,便不会再进山了,若第二次进山,定会找你陪同。”

风衍这才松开眉,小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挺逗。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李婶家,小小的木屋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但布置的很温馨,一看便让人心中一暖。

风衍像个小主人一样推开门,领着容娴走了进去,他周身的气息因为来到了熟悉的地方而放松了许多。

容娴澄澈的眼睛眨了眨,一层层深邃的漩涡直接对上了风衍的眼睛,她温柔的问道:“这是哪儿?”

风衍在那一层层漩涡中失去了意识,有些不受控制的回道:“这便是李婶家了,当年我父亲进山打猎丧生后,母亲便郁郁而终,这些年也多亏有李叔李婶,我才能活着,我一直跟李叔李婶生活在一起。”

听到这里,容娴眼底的漩涡瞬间消失,原来是小时候的生活所致,难怪戒心比较强呢。

她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刚刚对一个小年轻使了手段。

她收回术法后,风衍才回过神来,他有些疑惑自己怎么突然就对着一个刚认识的外人唠叨家里事了,不过看着藜芦大夫那双温柔水润的眼睛,他心底恍然,也许是因为藜芦大夫太过温柔,总让人不知不觉放下戒心吧。

容娴语气轻柔的说:“李婶他们是好人,你能碰到他们更是幸运,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他们。”

风衍郑重的点头:“我会的。”

第160章 发现(求支持)

这时门外一阵嘈杂,容娴神识一扫便知道是李婶他们回来了。

李婶走在最前面,嗓音有些大:“已经到门口了,稍微轻点,小心撞到人了。”

一名少年笑嘻嘻的说:“李婶放心,咱们都看着呢。”

其中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比较苍老,但很和善:“李壮已经没事了,好好养一个冬月又能活蹦乱跳了。”

李婶嗓音也满是开心:“借您吉言了桑姨。”

桑姨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也不能说大夫,她年轻时跟着丈夫在外面见识的多,读了几本医术学了几手,回到村子后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她,这么多年了也算熟能生巧了。

小伙子们抬着李叔走到土盘的大炕前,轻手轻脚的将人放了上去,大家伙这才松了口气。

李婶招呼着风衍去煮姜水,给这些小伙子一人灌了一碗后,才放他们回家。

桑姨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她看到容娴也没有惊讶,显然之前有人打好了招呼。

她朝着容娴友善的一笑,让李婶端了些热水过来,清理好李叔腿上的伤口后,从包裹里拿出伤药给李叔的伤口敷上。

小心翼翼地处理完伤口,桑姨感激的看向容娴,说:“多亏了这位大夫,若不是他,李壮这命可就保不住了。”

李婶也连忙点头,丈夫身上的伤她看着都害怕,能遇到贵人真是上辈子积德了。

风衍弯腰将桑姨清理伤口的污水倒掉,走进来介绍道:“她叫藜芦。”

李婶会意,嘴里满是夸赞的说:“原来是藜芦大夫,这名字取得好听,念着也顺口。”

她的恭维实在是明显,但山村的人就是这么朴实,让容娴忍俊不禁。

她眼里满是柔和的笑意,说:“婶子,今夜李叔可能会发烧,你在旁边看着点,裹上厚被子发发汗就好,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她这么一说,李婶和风衍顿时放下心来,连桑姨都不再担心了。

送走桑姨后,几人在一起吃了热热闹闹的一顿饭便各自休息了。

李婶和风衍晚上守着李叔,所以风衍的房间便让给了容娴。

小伙子还有些害羞的说:“藜芦大夫别嫌弃,我的屋子虽然小了些,但还是很干净的,我每天都有打扫。”

活了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子进他的房间,他总觉得羞窘羞窘的。

容娴欣赏够了少年害羞的姿态,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他。

她嘴角一翘,那双澄澈的眼里好似纳满了月辉,柔柔应道:“好。”

风衍直接捂着脸落荒而逃,不知为何,明明藜芦大夫只是简单应了一个字,他怎么就就觉得心脏怦怦跳呢。

容娴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恶意撩人,风衍离开后,容娴也没有着急去山上寻找自己的小宠物,她闲闲地坐在土炕上,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风雪愈大,山上,一条大约三丈长的黑金蟒蛇快速从雪地爬过,它嘴里还叼着猎物,滴滴答答的血迹一路洒下,不一会儿便被风雪覆盖了所有痕迹。

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女子盘膝坐在火堆前,衣服还算整洁,但头发稍显凌乱,对于一向整洁的她来说,这也算是少见的狼狈了。

她拨了拨火堆,朝着守在门口的男人问道:“阿金回来了吗?”

阿柒耳朵一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道:“回来了。”

话音落下,黑金的大蟒蛇蹭地窜了过来,将嘴里的猎物丢在火堆前,粗壮的身躯快速缩小,最后变成筷子细缠到了冷凝月手腕上。

阿柒动作娴熟的开始处理猎物,冷凝月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好似在发呆。

等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厌烦的将一旁的杯子扫到了地上,冷声说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结束,我们都已经躲了三年了。”

阿柒的手微微一顿,叹息道:“月儿,那些魔修一直在找我们,寒溪尊者也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都躲的这么偏僻了,他们如何能找到。”冷凝月打断他的话说,“这里本就是魔门管辖之处,位处偏僻,魔门都放弃了,其他人怎么可能找来。”

阿柒耐心的安抚道:“小心无大错,何况我们如今都有伤在身。”

冷凝月似乎被说服了,她没有再闹,但也没有吃东西。

他们本就已经辟谷,吃不吃都无所谓,只是身体受了重创,勉强吃一些吸收一下生灵体内的能量也能稍稍恢复些。

就在这时,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目标明确的朝着山洞而来。

冷凝月察觉到动静,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她身形一晃,便越过阿柒飞出了洞外。

“魔门修士!”冷凝月语气肯定道。

这三年来,她与魔门也打过不少交道。

以前她从未将魔门放在眼里,魔门不过是世俗界的一个小小门派罢了。

可自从三年前寒溪尊者下了格杀令后,魔门的人也都参与了进来。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魔门并不是可有可无,而是息心尊主在世俗界随手落下的一颗棋子。

是她小觑了息心高看了自己。

可这些小喽啰想要凭着人多杀了她,绝不可能。

“冷凝月发现咱们了,咱们一起上。”黑衣魔修高声喊道。

阿柒此时也来到了冷凝月身边,他护着冷凝月道:“月儿,这些人交给我,你休息会儿。”

冷凝月冷着脸不领情,她嗤笑一声道:“这群废物不用你动手,正好本座火大,就拿他们出出气。”

她掌心在半空中一划,一道灵力凝结的长鞭像条灵活的长蛇一样扭动着身体。

冷凝月将鞭子握在手里,狠狠地朝着魔修抽去。

‘嘭’一声炸响,一名魔修来不及逃走,直接被鞭子抽成了粉碎。..

其他魔修脸色一白,眼里满是恐惧。

他们这时才知道,被门主下了追杀令的冷凝月究竟有多强。

但他们无一人后退,黑衣修士猛地抬手将手里的剑插在了地上。

“杀。”他一声大吼,燃烧着浑身的灵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冷凝月冲去。

阿柒脸色微变:“他要自爆,月儿小心。”

第161章 恶毒

冷凝月快速后退一步,翻手一鞭子抽在了黑衣魔修的身上。

‘轰!’强大的灵气波动以冷凝月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农家小村内,盘膝坐在土炕上的容娴忽地睁开了眼睛。

她侧头朝着魔气波动的方向看去,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慢慢的加深。

她装模作样的感慨道:“哎呀,我的凝月尊者居然被人围攻了,这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很不忍心一样,可那脸上的神态完全是幸灾乐祸。

山上,那股强烈的自爆风波还没有完全消散,其他几位魔修也一窝蜂的冲了上来,直接围着冷凝月不顾性命的又自爆了。

‘轰!’几声轰鸣大响又响了起来,在这深沉的雪夜,偶有起夜的山民嘟囔一声冬天打雷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高高的山顶被魔修们的自爆削平了,冷凝月披头散发的晃晃悠悠的站着。

她脸色苍白的厉害,虽然没看出明显的伤痕,但显然这种看不出伤势的伤才最要命。

“月儿。”阿柒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抹嘴边的血迹连忙上前扶住了冷凝月。

冷凝月放松了身体靠在阿柒身上,看着阿柒狼狈的姿态,她苦笑道:“是我连累你了。”

阿柒摇摇头,一脸认真道:“你我夫妻,同为一体,何来连累之说。”

冷凝月转身紧紧的抱住了阿柒,二人难得享受这短暂的温馨之后,阿柒道:“这里已经被魔门的人发现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冷凝月仰起头,强忍着身体的重创,神识朝着四周探去。

忽的,她目光一冷,掌心握着灵力长鞭朝着不远处的巨石抽去。

‘啪’一声响,巨石被这股力量击成粉碎。

长鞭缠在一名矮小的修士脖子上,冷凝月微微用力,长鞭便卷着那人砸在了她面前。

“你的同伴们都死了,你为何没有去死?”冷凝月嘴角的笑意有些讥讽。

在她看来,魔门门主虽然将下属调教的不错,但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是人都怕死,从容赴死的永远都只是少数。

瞧瞧,刚才那几个死的多么轰轰烈烈,但还是有人苟且偷生。

矮小修士没有在意冷凝月的嘲讽,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来,站在冷凝月身后的阿柒刚好捕捉到这一丝笑意,心里咯噔一跳,焦急喊道:“月儿,小……”

他话音未落,矮小修士已经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身法缠在了冷凝月身上,然后——轰的一声又自爆了。

“月儿!”阿柒红着眼睛嘶吼道。

风暴散开,冷凝月周身散发着莹莹白光。

阿柒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白光是从冷凝月手腕的镯子上冒出的。

下一刻,镯子粉碎成灰。

“月儿,月儿你怎么样了?”阿柒也顾不得自己伤势,急切的跑上前问道。

他还以为这次就要失去月儿了,没想到上天眷顾,月儿她没事。

冷凝月皱眉道:“我无碍。”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镯子,不知怎地,竟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月儿,这么大动静,魔门的人定能感应到,我们必须趁着他们还未来之前离开这里。”阿柒见她神思不属,忍不住说道。

冷凝月纠结的看了眼地上的粉末,无奈的跟着阿柒快速的朝着山外飞去。

村庄里,盘膝而坐的容娴看向魔气翻腾的方向,眉角眼梢皆是浑然天成的喜悦。

她整了整绣着龙纹的宽袖,故作惋惜道:“我的凝月尊主啊,你可真能折腾,好好的家族气运庇护都被你给搞没了,令君从在小千界仅剩的助力都被你令家人亲自扔掉了。”

她一脸痛心疾首,假惺惺的感慨道:“真是败家子啊。”

忽的,她掀了掀眼皮,轻‘咦’一声,她布下的禁制被触碰了。

容娴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道:“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宠物,也该知道天高地厚了,否则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妄图弑主呢。”

而此时的败家子冷凝月一脸懵逼的被虚空中无形的屏障给撞飞了出去,她揉了揉脸,茫然道:“阿柒,前面好像有东西。”

阿柒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上前两步在半空中摸了摸,脸色大变:“月儿,是禁制,我们被关在这座山里了。”

“之前不是还没有吗?怎么忽然就有了禁制?”冷凝月也有些慌了。

她与阿柒现在深受重伤,若魔门高手前来,或者来上一两个无心崖的魔修,那她只能等死了。

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与阿柒长相厮守,没有见到家族兴旺……

冷凝月神色一厉,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怕什么,若真有人敢对我们动手,我便杀了全村的人陪葬。我就不相信那些人不怕业力,敢执意对我动手。”

阿柒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与你一起,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切承担。”

在别人的性命与冷凝月之间,阿柒选择了冷凝月。

在他心里,多少条人命都比不上冷凝月一根头发。

二人便商议着将村子里的人都抓起来,等待着布置禁制的人出现。

有那些村民做人质,他们逃离的几率会大很多。

嘛,二人很甜很甜的做着他们能安全离开的春秋大梦,完全不知道最大的威胁就在他们口中那可以随意轻贱的村民当中。

“走,我们马上去抓人。”冷凝月冷漠的说道。

阿柒点头赞同,他们现在不敢有半点耽搁,唯恐困住他们的人直接动手。以他们如今的重伤之躯,便只能等死了。

二人并肩快速朝着村庄而来,那浓重的恶意让容娴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烛火轻轻晃动,容娴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双手快速掐诀。

不过瞬息,坚固的禁制已经将村庄笼罩,将心怀歹意之人隔绝在外。

她做完这些后,双手平放在双膝上,施施然道:“我的凝月尊者啊,你本来只是狠毒,可对着弱小的蝼蚁出手,那就是恶毒了。”

她言不由衷道:“时光容易把人抛啊,凝月你变得下作了!”

村子外,又被一层莫名屏障挡住的冷凝月二人脸色难看不已。

第162章 阿金

阿柒脸色沉重道:“我们进不去。”

冷凝月紧紧握着拳头,深吸一口气说:“想让我冷凝月等死,绝不可能。走,我们先回山洞休息。”

就算没有筹码在身又如何,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捏了捏手腕上小蛇的身体,说:“阿金,以前你不听话便罢了,如今到了生死关头,你若再不服管教,我就叫你剥了皮炖汤。”

阿金打了个哆嗦,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冷凝月冷哼一声:“阿柒,走。”

二人相互扶持,快步朝着之前的山洞而去。

第二天天刚亮,容娴便起身走到了窗前。

透过目光看向外面,风雪依旧在肆虐,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

这么大雪,也难为某些人能不停的搞事了。

容娴转身走出房间,看到对面火炕边趴着的李婶和蜷缩着的风衍,指尖轻轻弹出一道灵气,已经灭掉的柴火又烧了起来。

屋子里温度渐渐升高,李婶和风衍紧凑的眉也舒展开了。

她扫了眼李叔,低声道:“借宿一夜,换一条人命,两清。”

至于保护村中村民的性命不受冷凝月威胁,那也是因她忽然布下的禁制而起,算不得恩惠。

她的目光落在风衍身上,她能感到与风衍之间还有因果,未来定会再次相见,她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房间里。

等容娴再出现时,人已经来到了雪山上。

雪花轻轻飘落,但每当落在容娴身上时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她身上白色的狐裘似与雪地融为一体,让她仿佛晶莹雪花所化。

忽而,容娴扬唇一笑,脚步朝前一跨,人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头。

她手里掐着一条黑金小蛇,无视它的挣扎,笑眯眯道:“小金,好久不见了。”

黑金小蛇一僵,这个调调怎么这么熟悉。

容娴在它的七寸轻轻一掐,凤眸划过一道危险:“怎么?才几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息、息心大魔头!!

黑金小蛇摆了摆尾巴直接装死,心里把它主人骂了千万遍,不是说大魔头已经死了吗?她现在见到的难道是鬼吗?

如今找个饲主都一个个不靠谱,净给它添乱。

容娴不知道小蛇心里已经将冷凝月从头嫌弃到脚了,她将小蛇认真的打量了一遍,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没想到你现在混的这么惨,还吃上人肉了,昨天那人也可怜了啊,硬邦邦的身体一副营养不良的姿态,你竟然都能下得去嘴。”

停顿了下,容娴神色微妙道:“最近失踪的那些人被你吃掉了是吗?你什么时候吃东西不挑食了?嗯?”

上扬的尾音带着无限的危险,阿金吐了吐芯子,可怜巴巴的蹭了蹭容娴的指头,唯恐自己被大魔头给弄死。

阿金:被冷凝月放养以后,它再也没有吃顿好吃的,自给自足不说,还要给冷凝月吃的,到底谁养谁,到底谁是饲主谁是宠物。

阿金一点都不想打猎,打猎使蛇消瘦,它只想吃吃喝喝卖卖萌,但冷凝月那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迟早药丸!

它得未雨绸缪,给自己重新找一个饲主。

阿金绿豆般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尾巴甩了甩,谄媚的朝着容娴手腕上缠去。

容娴皱了皱眉,掐着阿金的手微微用力,阿金立刻又开始装死了。

容娴微微垂目,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之前在地上爬来爬去,还吃人肉,脏兮兮的别往我身上爬。”

阿金:大魔头你这么作是会失去我的你造吗?!

——显然容娴从来都没在乎过它,不然也不会再见到它第一面时就将它扔给冷凝月玩儿了。

她随手将阿金扔在地上,冷冷道:“我要见冷凝月,前面带路。”

阿金嘶嘶叫了两声没动,容娴垂眸看着它,直看得它心虚不已,这才开口说道:“别嚎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前面带路便可,不许讲条件。”

阿金:不是说听不懂吗?听不懂怎么知道我在讲条件。

它身上黑光一闪,瞬间变大了许多,老老实实的在前面为容娴领路。

似乎它的识趣愉悦了容娴,容娴这才好心的解释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但你实在太蠢,看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阿金:呵呵!

它报复似的动作飞快,力求将大魔头扔在身后,但显然它失败了,每次它回头的时候大魔头都一脸轻松的好似前来踏春,漫不经心地便追上了它。

一人一蛇眨眼间便到了冷凝月和阿柒的栖息之所,说来冷凝月这么多年在无心崖也是白呆了。

她的荣耀地位全都来源于容娴,当容娴死后,狴犴魔狱消失,魔修们无一人听她的,她一手训练的月卫也是为她人做嫁衣裳,被人追杀了这么多年,连一位心腹和朋友都没有,到头来留在身边的只是那个陪她出生入死的夫君。

容娴远远地看到那山洞,唇边噙着温柔的笑,轻声道:“找到你了,我的小宠物。”

她慢条斯理的朝着里面走去,毫不在意里面的人感应到她会怎么样。

山洞内,冷凝月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接近,不过呼吸间,阿柒也感应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阿柒会意朝着山洞外走去。

当容娴刚刚踏进洞内,阿柒出其不意地一掌朝着容娴打去。

容娴姿态随意地微微侧身,伸手轻轻掸着狐裘上并不存在的雪花,漫不经心间挡去了阿柒的攻击。

等容娴转过身来,阿柒才看到来人的面容,他失声叫道:“容娴?怎么是你?”

这三年来外面都传遍了,说容娴已经死了,尸体被魔修抢走,玄华山也因为此事和魔修已经不死不休了。

可现在容娴却突然出现了,还出现在他面前,饶是以阿柒的心智都不免震惊。

冷凝月本以为来人能瞬息毙于阿柒掌下,没想到人没死不说,这人还是阿柒的熟人,不过容娴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容娴眉眼柔和的看着他,然后浅浅的展开一抹笑,就好像雪中初绽的寒梅,淡的如同雪片,又纯净的让人心动:“阿柒,好久不见。”

第163章 关系

阿柒神色探究的看着容娴:“你不是死了吗?”

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还是在他等待幕后之人的紧要关头?

容娴无视他的怀疑,她假惺惺的扯着袖子挡住脸,悲痛欲绝的模样好似被深深伤害了一样,她故作心痛道:“阿柒,枉我们曾经住在一起那么久,你居然盼着我死,我真是看错你了。”

感受到身后冷凝月刺来的冷锐目光,阿柒一脑门的冷汗,他强做镇定道:“别说的这么容易惹人误会好么,你我不过是在城主府借宿了一段时间罢了。”

说罢,他也不搭理容娴,忙转身朝着冷凝月慌乱的解释道:“月儿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住在紫薇城的那段时间你也是知道的,他跟我不过是正巧正在城主府罢了,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神色微微黯然,语气也带着哀怨道:“阿柒就这么不想跟我沾上关系吗?”

阿柒沉着脸斩钉截铁道:“我们本就没有关系。”

他心里只有冷凝月,至死不渝。

容娴眼底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看到心爱的男人一般的浅笑着,声音柔软而娇憨,硬生生将那毫无情绪波动的话染上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我们怎么会没有关系,若没有关系,阿柒为何苦苦追着我不放?若没有关系,在城主府时,阿柒为何待我明显跟别人不同。若没关系,阿柒为何见到我死而复生这般欢喜?”

容娴眨巴了下眼睛,再说话时语气中多了不易察觉的雀跃,认真的好似得出了天底下最有理有据的结论:“所以阿柒定是心悦我的。”

阿柒:“……”

阿柒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根本就没喜欢过容娴,好吗?

他苦追着容娴不放那是因为容娴背后的沈久留,对容娴态度有所不同那也是因为沈久留,当时他以为剑帝精血在沈久留身上,而沈久留偏生跟容娴比较亲近,所以他才死死抓住容娴不放的。

后来他得到剑帝精血在容娴身上,可惜没等他有所行动,容娴已经死了。

刚才见到容娴心生欣喜,也是因为容娴若是活着,剑帝精血不是手到擒来吗?

有了剑帝精血,他与月儿便再也不用这般躲躲藏藏了。

他们完全可以借助剑帝精血的力量,杀回无心崖,重掌无心崖权势。

但这些事他心知肚明,容娴一个普通的大夫却不会知道。

所以容娴误会了,也很正常……吧?

并不是……

阿柒下意识转头,便对上冷凝月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顿时就一个哆嗦,恨不得扑上去将容娴的嘴给缝上。

但这会儿他什么动作都不敢有了,唯恐刺激到冷凝月。

阿柒结结巴巴解释道:“月儿,你知道内情的,我跟容娴真没什么。”

冷凝月阴沉沉的看着他,森森道:“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阿柒会背叛她,可容娴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气质也比她好。

更重的是,容娴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夫,她心地善良柔软,完全不像她这样狠辣绝情。

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心里还没数吗?

一时间,冷凝月只觉得外界的风雪好像直吹到了她脸上,钻进了她的衣服里,让她的身体蔓延着能将人冻僵的冷意,那种冰冷所带来的绝望,让她无处可逃。

冷凝月眼神有些迷茫,到最后连一直陪伴她的阿柒都要放弃她吗?

挣扎着活了几百年,到头来她依旧一无所有,什么都留不住。

“月儿,月儿?”阿柒见冷凝月面色不对,连忙唤道。

但连唤了几声都唤不醒,他心知刚才容娴的一番话让冷凝月一时陷入了魔障。

这三年来,冷凝月一直被人追杀,身边的心腹一个个都背叛了她,这对于天之骄女的冷凝月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

而如今,容娴的话就是一个引子,将冷凝月心底所有的不安和恐慌引了出来,让她钻了牛角尖醒不过来。

阿柒朝着容娴恨恨道:“容娴,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何要如此害我们?”

容娴眨了眨眼,一脸纯良道:“阿柒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何时害过你们?”

她的目光落在快要崩溃的冷凝月身上,神色微妙道:“她心智不坚,你如何能怪得了我?而且我见到你后,一没动手,二没通风报信,只说了几句话罢了,也算不得害你啊。”

容娴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这空口白牙的就冤枉人,一点都不像境界高深的修士呢。”

“我是不是境界高深的修士,轮不到你来评判。”阿柒冷冷道:“你现在该想的是,你能否活着离开这个山洞。”

容娴听罢这话,不由得扬高眉道:“阿柒真是没良心,这么大的雪,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却这样回报我。”

阿柒目光森冷的看着容娴,一掌朝着容娴挥去,一团黑雾化为一道无影无形的屏障将容娴给关在了里面。

他嗤笑一声道:“你自己送上门来,也怪不得别人。”

他小心翼翼搂住冷凝月,说:“在月儿清醒之前,容大夫还是好好呆在里面吧。”

阿柒从怀里拿出清心丹喂给了冷凝月,耐心的唤着冷凝月的名字,想要将冷凝月的心魔压下去,让冷凝月苏醒过来。

魔气中央,容娴温柔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了,阿柒居然没有半点长进。

她跟他都聊了那么久,阿柒居然还没发现她有何不对。

先不说诡异的出现在他的藏身之处吧,便是外露的修为也足够让他警惕起来了,可阿柒这模样,分明还将她当成曾经脆弱无害的大夫。

一时间,容娴也有些无语了。

她勉为其难的配合阿柒,站在这圈内不动了,只是让她怪怪的配合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

容娴想了想,道:“阿柒,你这样是叫不醒凝月的。”

“那该怎么办?”阿柒立刻问道。

阿柒这是关心则乱了,他记起了容娴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却忽略了最要命的问题。

那就是容娴刚才唤冷凝月的称呼——凝月!

第164章 信任

魔气包围的中央,容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了,阿柒居然没有半点长进。

她跟他都聊了那么久,阿柒居然还没发现她有何不对。

先不说诡异的出现在他的藏身之处吧,便是外露的修为也足够让他警惕起来了,可阿柒这模样,分明还将她当成曾经脆弱无害的大夫。

一时间,容娴也有些无语了。

而且,到底是谁给阿柒的自信,让他能将那句‘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话说出口的。

他们明明往日有冤近日有仇!

好吧,容娴承认她就是故意刺激冷凝月的,谁让她一见冷凝月就觉得碍眼的厉害呢。

见阿柒全身心的都在冷凝月身上,容娴体贴的表示愿意勉为其难的配合阿柒,站在这粗糙的禁制圈内假装自己真被困住了。

只是想让她乖乖配合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

容娴微笑脸:“阿柒,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知道你们在这里呢?”

阿柒一个激灵,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神色凝重道:“你如何知道这里的?”

容娴乖宝宝般有问必答道:“是小金带我来的。”

小金?

这个称呼似乎有些耳熟啊。

阿柒顺着容娴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被冷凝月放出去把风的小蛇正一扭一扭的朝着容娴爬去。

阿柒:“……”原来是这条蛇的锅吗?

阿柒脸上的了悟太过明显,让容娴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阿柒只知道是这条蛇带她来的,怎么不想想她是如何知道这条蛇的名字,又为何知道跟着这条蛇能找到他们,找到他们又想干什么,这条蛇又为何会带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来……

阿柒心大成这样,容娴神色有些微妙了。

她就指望阿柒能多问几句,这样她才好揭穿身份吓吓阿柒他们。

结果阿柒这个猪脑子完全不深想,让她的恶趣味都没办法维持下去。

罢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容娴想了想,道:“阿柒,你这样是叫不醒凝月的。”

“那该怎么办?”阿柒立刻问道。

阿柒这是关心则乱了,他心忧冷凝月,只记起了容娴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却忽略了最要命的问题。

那就是容娴刚才唤冷凝月的称呼——凝月!

或者说,是容娴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自然,让阿柒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

于情于理,容大夫都不该知道冷凝月是谁的,即便曾经听过那个名字,也不该这般肯定将名字与人对上,因为她们压根就没有碰过面。

但容娴就是那么自来熟的唤名字了,还唤的这般亲切。

容娴隐隐带着小期待的看向阿柒,正好对上阿柒那双殷勤希冀的眼神,阿柒还很甜很甜的指望着容娴帮他治冷凝月的心魔呢。

容娴:“……”这么大破绽,你这个蠢货居然发现不了,这几百年的饭都白吃了吗?

哦,她忘了,阿柒早就辟谷了。

容娴抿了抿唇不太开心,带着点小情绪说:“你关着我还想要我帮你救人,你以为我很大度吗?”

阿柒:“……”在他的印象中,容大夫确实是个以德报怨、大度的不能再大度的人啊。

何况现在情况未明,他不能将容娴这个隐患放出来,毕竟这人下毒的功夫实在太神秘莫测了。

看出阿柒的不情愿,容娴也没有再强求,她撑了撑脑袋,笑眯眯道:“也许你可以试试闯入凝月的识海中,将她给拉出来。”

“也许?”阿柒对于这个不确定的词语满是怀疑。

容娴整了整衣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给你个确切的法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你才是修士?”

她在‘普通’和‘修士’这两个词上加重了声音,就指望着阿柒发现她如今强大的气场和修为,谁知阿柒就是个睁眼瞎的!!

阿柒得到方法后,直接转身与冷凝月额头挨着额头,一股玄妙的力量围着二人波动了起来。

阿柒这旁若无人的姿态顿时将容娴给气到了,为何想要被人拆穿个身份这么难,是她伪装的太成功了所以让看到她的人都自带过滤吗?

一个个睁眼瞎的!

罢了,起码还有冷凝月。

容娴顿时将所有情绪收敛了起来,百无聊赖的等着冷凝月醒来的第一时间能被她给吓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二人之间的力量波动慢慢削弱,最后猛地一收。

冷凝月醒过来了。

容娴顿时抬眸看向冷凝月,然而冷凝月并没有看她,反而给阿柒甩了一巴掌:“说,你跟容娴是什么关系?”

容娴:“……”

阿柒委委屈屈的捂着脸:“月儿,我与她并无关系,对她特别那也是因为她身上的剑帝精血,你不是都知道吗?”

冷凝月迟疑了下:“你没骗我?”

阿柒神色认真道:“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月儿,你要相信我。”

冷凝月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眼里的红血色也退了下去。

容娴站在那里实在是看腻歪了这二人的卿卿我我,她双手抄进袖中,慢条斯理道:“凝月,你终于醒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的心智倒是越来越脆弱了,承受能力怎地这般差?”

冷凝月脸色一沉,转头便看向阿柒:“你将我的名字告诉她了?”

阿柒举手发誓:“不是我,我没有,月儿你信我。”

“那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说出这样的话,好像我们很熟似的,而我与容娴唯一有联系的纽带便是你。”冷凝月脸色铁青道。

阿柒:“……”好大一口锅迎面飞来,他却不知怎么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容娴是怎么知道的!

见到这二人又因为信任而内讧了,容娴故作惋惜的感慨道:“看来你们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恩爱啊。”

停顿了下,她笑吟吟道:“看到你们不好,我便好了。毕竟——”

她拉长了音节,看向冷凝月,眉眼弯弯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冷凝月恼怒道:“放肆!真以为本座落魄了谁都可以上来踩两脚?别忘了你只是个蝼蚁罢了。”

容娴将‘本座’二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后,意味深长道:“十六年未见,凝月你已经眼拙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165章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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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这个敏感的时间限制,让冷凝月心中咯噔一跳。

这十六年来,她未曾出过圣山,且与容娴这个普通大夫没有半点交集,她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

冷凝月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失控,她色厉内荏道:“本座与你素不相识,何来十六年未见。容娴,你胡说八道好歹有个限度。”

容娴挑眉,慢吞吞道:“本座?凝月,这个自称跟你很不搭的。”

“别叫我凝月。”冷凝月高声喊道。

即使她脸上没有表情,但眼里的恐惧和惊慌却十分明显,就像她这次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座’便可见一斑了。

容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她弯弯眸子,笑容温暖和煦,没有半点攻击性。

她说:“你在害怕。”

冷凝月抖了一下,冷笑道:“笑话,我会怕你?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你。”

容娴脸上的笑容敛起,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冷凝月,直看得冷凝月额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这才不紧不慢道:“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来戳死我试试。”

冷凝月咬了咬唇,握紧拳头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阿柒见冷凝月恐惧的姿态,直接将人挡在他身后,目光警惕的看着容娴:“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容娴当即就笑得天地为之变色,然后她柔声道:“别怕,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叙叙旧。”

阿柒和冷凝月:“……”那你别吓人啊。

并不是……

阿柒审视的看向容娴,谨慎的说:“我并不觉得我们需要叙旧,十六年前你才七八岁,我们素不相识,郁族也不是我们灭的,你找错人了。”

容娴:“……”

容娴有些失望,总觉得这二人的眼睛被【哗——】给糊住了,不然都到了这份儿上了,怎么还认不出她呢。

容娴摸摸脸,难道她变化很大吗?

好吧,都夺舍了,变化肯定大。

但是——

说好的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呢?

骗子!

容娴甩了甩衣袖,一脸控诉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笨的人,你们的脑子呢,都被小金给吃掉了吗?”

地上的小蛇:“……”请叫蛇阿金谢谢,还有蛇不吃脑子。

容娴扫了眼将自己给扭成麻花的蛇,神色有些倦怠。

她决定结束这个#大家一起来猜谜#的游戏,实在是对方死活猜不到谜底,让她的表现欲和恶趣味完全没办法发挥出来。

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即便再三提醒对方还是不开窍。

这就有些尴尬了。

容娴眯了眯眼,目光十分具有穿透性道:“莫非,你们在装疯卖傻?”

阿柒紧紧握住冷凝月的手,他能感觉到冷凝月的手心都是冷汗,他神色一动,悄悄看了眼冷凝月。

月儿有些太反常了,难不成她真的认识容娴?

若真认识,是何事的事,又为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能让月儿怕成这样。

阿柒实在是想不通容娴身上究竟有何让人忌惮的地方。

其实也不怪阿柒一直没有想到容娴就是息心尊主,实在是在城主府的那段时间,阿柒与清波二人可没少研究容娴,光是试探就不下十数次。

而每次的试探结果都是容娴表里如一,她就是一副菩萨心肠,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烂好心的让人佩服。

所以对于容娴的印象,阿柒算是根深蒂固了。

与此相对的,息心尊主喜怒无常,冷厉狠辣的印象在阿柒那里也是根深蒂固的。

这明显是两个极端!阿柒就是想破头也不会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但冷凝月不同,她没有见过容大夫,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所以她心底还带着怀疑。

或者说,冷凝月在得知息心尊主还活着的消息时,整个人就成了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掀起她内心的恐惧。

而最让她恐惧的,便是息心尊主。

容娴将阿柒那细微的动作收入眼底,笑吟吟道:“阿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她朝着冷凝月含笑问道:“凝月,你认为呢?”

——凝月,你认为呢?

冷凝月脑中忽然蹦出当年圣山仙魔之战前,息心尊主与沈熙宗主对战前,就以这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询问过她的态度,如此熟悉,如此让人心惊胆寒。

她身体立时一僵,身上像是被冷水浇过一样,表情一片空白:“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在东躲西藏间已经承受不住,如今容娴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她崩溃。

阿柒迅速的来到冷凝月身后,掌心贴着冷凝月的背将灵气输入她体内,助她压下翻腾的心绪。

见冷凝月这般失态,阿柒沉声呵道:“月儿别慌,她是容娴。你知道的,我跟你说过,她就是紫薇城主的师侄,那位拥有剑帝精血的大夫。”

“大夫?”冷凝月努力平静了下来,神色带着些微脆弱看向阿柒,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毋庸置疑的答案让她安心,“她只是拥有剑帝精血的大夫而已,对吗?”

“对,所以……”

容娴低声一笑,让本就战战兢兢的冷凝月差点没跳起来。

容娴朝着地上勾了勾手指,阿金狗腿的直接窜了上来,将自己的七寸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弧度塞进了容娴的手里,这高难懂的动作让容娴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她动作娴熟的摸摸阿金的脑袋,抬眸看来,目色清明,眼底仿佛有深不可测的漩涡,轻微的傲然和冷意让她显得威严重重,高深莫测:“凝月,掌控了无心崖后,你怎么就学会了自欺欺人呢,莫非你觉得这样能让你过得更好一些?”

她叹息道:“即便掌控了权柄又能如何,自身不够强大,你便没有任何资本去指挥别人。”

这是仅属于息心尊主的姿态!

不管是她的行为,还是语气,不管是称呼还是阿金那狗腿的让人眼睛发疼的动作都让冷凝月和阿柒再也没有侥幸心理。

阿柒这才回过神,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能称呼阿金为小金的,从来都只有息心尊主和容钰二人,难怪他之前觉得那称呼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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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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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心,是你,你真的还活着,还活得这么滋润,活在我眼皮子底下。”冷凝月神色狰狞,语气凄厉。

她想到十六年前息心自爆,又想到三年前容娴被魔修杀死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

“你这个祸害,死了两次都没死成。不对,第二次动手的是寒溪尊者,你们本就是一伙的,哈哈,息心尊主就是息心尊主,竟然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什么容大夫,什么至纯至善、仁心仁术,骗子,都是骗子。

她还能不了解息心这个大魔头吗?她残忍冷酷的令人发指,她去当大夫救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容娴神情自若的看着她发完疯后,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十分耿直的开始落井下石了:“你抢去了魔主的位置,可惜了,你半点都没有万万人之上的权势。瞧瞧你现在丧假之犬的模样,完全没有了曾经拥有尊者之位时那威风凛凛的姿态。”

“息心,你现在是来笑话我落魄的样子吗?”冷凝月赤红着眼睛道。

容娴摇摇头,装模作样道:“凝月,你是我钦定的尊主,看到你如今这模样,我着实有些心痛。”

冷凝月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也破罐子破摔了,她毫不留情道:“你不偷笑就不错了,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息心此时看上去虽然真像个救苦救难的大夫,气息内敛没有任何凌厉泄露,但她就是能感应到那具看上去纤细柔弱的身体内究竟蕴藏着多大的危险。

容娴垂眸看向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唬人。

然后,她稍显无趣道:“凝月,有些话拆穿了就没意思了。”

“呵!”冷凝月送给她一个嘲讽的表情,说:“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装模作样的演一场相逢恨晚。”

容娴漫不经心的抚平衣服上莫须有的褶皱,语气听不出半点喜怒道:“凝月的胆子这会儿倒是越发的大了啊。”

“反正都是要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冷凝月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紧紧握着阿柒的手,想到有这人还陪着她生同襟死同穴,足够了。

容娴眨了眨眼,很是赞同道:“确实,人一旦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也就没有能让她害怕的东西。”

停顿了下,她神色微妙道:“所以,你凭什么会以为我会让你开开心心去送死?”

“你……”冷凝月气的差点就冲上去与容娴拼命。

阿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他们之前身体被重创,此时根本就不是容娴的对手,没必要做无用功。

容娴对阿柒的小动作不置可否,她做了一个反派必做的事,那就是话痨。

此时,话痨娴似乎忍不住想要将这么多年的话全都给倒出来一样,朝着冷凝月道:“知道你为何坐上魔主之位后,处境却不如以前了吗?”

见冷凝月认真在听,容娴也十分诚实的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得到天地认可,天地并未赐下天地业位。”

然后,她婊里婊气道:“哎呀,我忘记了,你可能并不知道魔主天位的意思。谁让你修为不行境界不高还整天汲汲营营抢地盘呢。镇守狴犴魔狱,强大自身,这样你才有可能得到天地赐下的业位之力。”

看着冷凝月茫然的模样,容娴眨了眨眼:“我又忘了,你连狴犴魔狱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般孤陋寡闻还想要掌控一半天下,你确定你是来报仇的,而不是逗我笑的?”

闲话说完,容娴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后,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展现出她身为魔道尊主的冷酷和傲然:“你是令家的漏网之鱼吧。”

“漏网之鱼?”冷凝月喃喃重复了下她的话,疯狂的一笑:“没错,对你来说我就是漏网之鱼,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没有你,我们一家人还好好地在一起,都是你这个刽子手,刽子手。”

对于她的谩骂,容娴好脾气的没有在意,反正冷凝月也只能嘴上逞逞能了,这最后的体贴她还是愿意给的。

容娴谦虚的收下了她的赞美,然后云淡风轻的反击道:“想来你逃亡的这三年间应该也能收到消息,很多势力都已经全都被灭了,包括你们令家,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家族啊,真是可惜了。”

看到冷凝月眼底突兀的轻松了一些,容娴慢吞吞的补充道:“不过令家倒是幸存了一个小崽子,叫什么令君从的。不过不成气候,他很快就活不成了。”

冷凝月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就连阿柒都忍不住神色微变。

“息心,你耍我!”冷凝月脸色铁青道。

容娴眸色一沉,神色厌恶道:“看来,凝月你跟令君从还真联系上了啊,真有意思,令家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活着给我找麻烦。”

她随手将阿金扔到一边,拂袖一掌挥去,掌中气运化龙直接朝着冷凝月而去。

阿柒下意识的挡在冷凝月身前,试图将生的希望留给冷凝月。

但那金龙从他的身体穿过,又窜进了冷凝月的体内,然后穿透冷凝月的身体消散在半空中。

阿柒来不及疑惑自己还活着,一股剧烈的痛楚从丹田传进脑中,体内的筋脉寸寸断裂,根骨也化为粉碎,神识更是干涸的所剩无几。

他的修为废了!

他痛苦的回头看去,发现冷凝月也同样的姿态狼狈的蜷缩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扭曲,却偏偏叫不出声。

阿柒意识到,月儿跟他一样,几百年的修为都在那一瞬间被容娴给废了,丹田、筋脉、根骨、神识全都被碾碎,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们复原了。

阿柒和冷凝月对着容娴怒目而视,容娴却视而不见。

她脸上带着容大夫式的温柔笑意,优雅从容,温柔如春风,不带半分阴霾。

她语气轻轻柔柔道:“阿柒也知道,我是一个大夫,这辈子我手上没有沾上半点血腥,我也不打算沾上,所以你应该高兴啊,毕竟我还让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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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玉霄

容娴那施恩般的语气让冷凝月怒吼出声:“你只是存了看笑话的心里,你想折磨我,你想要我生不如死。息心,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也别说的那么高尚。”

听到冷凝月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容娴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她笑哼道:“人人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便是真相,可笑的从来不相信别人。”

“说的跟真的一样,息心,你敢发誓自己没有存心想要折腾我,想要我生不如死?”冷凝月颤抖着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这样能让面对容娴的恐惧减轻一样。

“我不敢。”容娴十分干脆利落的承认。

她这么干脆的怂起来让冷凝月和阿柒给噎了一下,连表情都差点没维持住。

容娴眉眼弯弯,依旧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说:“我不杀人是真,想看你生不如死也是真的,随你怎么说,你能想出几条能让你更难受的理由便说几条,我都承认。”

她好心好意道:“除了让你死,其它的惩罚方式我都配合你。”

冷凝月瞪大了眼睛,令她恐惧的从来不是容娴的修为,而是那强大的不可捉摸的心智,你永远都不知道容娴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想要做什么。

就像现在,在她百般激怒下,容娴的表情都没有改变,看似坦荡磊落,你却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多可悲。

冷凝月躺在地上不再言语,她输的一干二净。

仇人还好好活着,她自己没有报仇不说,连阿柒也搭了进去。

冷凝月苦笑,她这一生到底算怎么回事,活了一辈子,什么都没得到,最终错过的是阿柒的爱,是阿柒的默默陪伴。

“息心,你告诉我,千年前和如今,你为何要灭我令家满门?”冷凝月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容娴,想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娴双手拢于袖中,垂眸看向她,面无表情道:“你早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从来不相信,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冷凝月听罢,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悲哀和嘲讽:“你为了报仇,我也是为了报仇,上天果真会玩弄人啊。”

她不再开口也不再动弹,除了有呼吸外,像是死人一样。

阿柒吃力的挪动着身体紧紧靠在冷凝月身上,语气温柔的说:“月儿睡吧,睡吧,梦里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也不会有人欺骗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容娴沉默的看了二人一眼,也不再浪费口舌,她转身朝着山洞外走去,背影毫不留恋。

停在洞口处,她忽然开口吩咐道:“每天扔一些食物在这里,他们吃不吃都无所谓,若死了就埋在一起吧。”

“若他们吃了呢?”曲浪脑袋一抽,忽然问道。

容娴掀了掀眼皮,眼底泄露出一丝凉薄之意:“吃便吃吧,这冰天雪地的,他们没做成饿死鬼也做了冻死鬼。”

曲浪听出这话里的危险,连忙缩着脑袋问:“若、若他们跑出来呢?”

容娴语气森然道:“他们生死都只能在这山洞的方寸之间,若他们出来了,你就进去吧。”

曲浪哆嗦了一下,连忙拍着胸口保证道:“尊主放心,属下明白了。”

容娴朝着他侧了侧身,凉凉地问:“无心崖的尊主在十六年前都已经死了,这里哪来的尊主,你又叫哪个尊主?”

曲浪嘴角抽了抽,很是识时务的唤道:“藜芦堂主。”

容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既然阿妹要让她与黑暗割舍,那无心崖尊主的身份还是再也不要出现为好。

阿妹没了,冷凝月也活不了多久,狴犴魔狱消失了,无心崖也不需要掌控者了。

既然如此,息心尊主也该随着这一切一起埋进历史中。

不管曾经多少坎坷磨难,不过经历了多少风雨血腥,一切都该随着时间而风化成灰。

“清波的位置。”容娴忽然开口道。

曲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下意识将灵石递了上去。

容娴也没有接,她神识一扫,皱眉道:“玉霄门,他们怎么会藏在玉霄门。”

曲浪死死垂着头半点不敢插嘴,他看得明白,尊主并不需要他应声。

万一胡乱插嘴,戳中了尊主哪里,惹得尊主发怒,那可就太冤枉了。

“消息来源?”容娴有些好奇的问。

清波他们藏的那么严实,曲浪能在一夜间寻到他们的踪迹,没有人告密那是绝不可能的。

曲浪轻轻吐出一个人名来,容娴听罢,眼波一闪,问:“他可有要求?”

曲浪眼里闪过一丝佩服,尊主总是这么料事如神:“他想见见能驱使动属下的是何人。”

容娴玩味的一笑,斩钉截铁道:“答应他。”

“是。”曲浪回道。

容娴朝着走了两步,回头下令道:“立刻派人去围住玉霄门,许进不许出。”

她说话果决干练,颇有种雷厉风行的味道。

曲浪眼角一抽,看着尊主这张年轻的脸皮,恍惚觉得看到了上蹿下跳搞事的熊孩子。

那玉霄门是你说围就围别的吗?正道宗门又不是摆设。

再加上三年前石桥涧和外界的一场屠杀,魔门早就上了所有正道人士的黑名单,只要露面那是分分钟被人砍死。

现在尊主竟然让他们去围攻玉霄门,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不到一刻钟这条消息就传遍整个天下,不到一天天下正道全都会兴冲冲的来抢他们魔修人头。

他不怕正道伪君子,可送人头的事还是不想干啊。

但这么怂的话曲浪实在不敢说出口,只能拐弯抹角小心翼翼的问:“大人,若有人突围,杀、杀吗?”

他可没忘记尊主在山洞内说了什么,不杀人啊,这辈子都没杀过一个人啊。

莫名觉得尊主的形象高大了很多。

曲浪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是最开心的——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了。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嫌弃的说:“拿出你人人恐惧的魔门门主气势来,可怜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曲浪心里哀嚎,他倒是想摆出来啊,可尊主您老一瞪眼,他就不由自主的软了。

第168章 相识

容娴觉得自己这个属下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她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别过了头。

但仔细想想,凭曲浪那半吊子的魔门,若真能将玉霄门给围住了,那才是怪事。

容娴想了想,双手飞快在半空中结印,一块儿散发着淡淡月光的金芒漂浮着。

她接过令牌,随手就扔给了曲浪,云淡风轻道:“令牌能让你将距离最近的魔修都召唤来,包括无心崖的修士,谁都拒绝不了,他们都听你调遣。”

曲浪一听这令牌这么牛,捧着令牌就跟捧着个祖宗似的。

容娴:??

容娴:!!

容娴懒得看他的蠢样,脸上的嫌弃半点都不加掩饰:“围住玉霄门,别出了岔子,好了滚吧。”

曲浪刚想说句您老放心,就被这一声滚给噎了回去,他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索性抱着令牌就绝尘而去。

这就是紧抱大腿的好处啊,能狐假虎威啊。

曲浪喜滋滋的,可想到刚才的形容,他脸又一下子僵了,他刚才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黑自己是狐狸。

不过,他的预感很准确啊,尊主这次出现又搞事了,还是大事。

曲浪抓了抓头发,希望这次的事情并不大,也希望小千界能得天道保佑,禁得住尊主的折腾吧。

曲浪离开后,阿金逮着空便窜进容娴手里,将自己团吧团吧缩成翔。

容娴:“……”

立刻将阿金扔了下去,掀了掀眼皮道:“洗干净了再来。”

阿金扭了扭身体,这冰天雪地的去洗澡,还让不让蛇活。

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容娴,发现这位准饲主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哭嘶嘶的去河里洗澡了。

其实在阿金的心里,容大魔头一直都很得它亲近,就算大魔头不想养它还把它送人,但它依旧亲近大魔头,这次大魔头很可能会改变主意养它这条萌萌哒小蛇蛇,它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时,曲浪又回来了。

容娴:“……”

曲浪见尊主神色不对,连忙解释道:“藜芦大人,属下已经滚远了,但想到大人要使唤的人还没留下,便立刻赶了回来。”

他拍拍手,从他身后走出两名少年,面容清秀,一个活泼、一个沉静。

“大人,这二人您随便使唤,属下这次真的滚了。”他倒也是促狭,说起话来不要脸皮。

容娴一句话都还没说曲浪便消失了,她有些好笑,这么多年她一直使唤曲浪,从未想过换过人,也是因为曲浪识时务,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眼力劲儿的很。

再加上他今日听到自己不会杀人后,完全就是放开了浪的。

容娴微微叹息,她的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也难为曲浪真将其奉为金科玉律了。

不过曲浪的办事水平还是很值得称赞的,瞧瞧面前这两个少年,一个比一个眼熟。

容娴挑眉问道:“你们叫什么?”

活泼的少年看着容娴的眼里满是儒慕:“我叫牛砚。”

沉静的少年羞涩一笑,说:“我叫孙天佑。”

容娴:好吧,可以肯定这二人就是熟人了。

若她没有记错,牛砚是玄华山脚下村庄的那个孩子,而天佑该是玉霄门管辖的某个小镇上,因为没有灵根昏过去的小孩儿。

容娴眼里划过一丝意味深长,所以说曲浪会做人啊。

“叫我藜芦便是。”容娴笑吟吟道。

牛砚与孙天佑对视一眼,齐声道:“藜芦堂主。”

容娴弯了弯唇,忽然叫道:“小石头,天佑。”

牛砚和孙天佑听到这两个熟悉亲昵的称呼,脸色尽皆一喜,激动的想要开口喊人,容娴却连忙阻止了他们。

她指尖抵在唇边,温温柔柔的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可别喊错了名字,不然,是会被惩罚的。”

她暂时还不想被人打扰到她的游戏,一个不太配合的冷凝月已经够了。

“是,藜芦堂主。”牛砚二人连忙压抑住高昂的情绪,笑嘻嘻的应道。

二人那满脸的喜悦让容娴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满意的点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道:“你们二人在这里替我护法,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想到魔修动静这么大,能力稍强的人都会试图推演天机,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一推演,顺着蛛丝马迹不就找到了她的头上。

这可不行!容娴可不愿意她的计划横生枝节。

“麻烦你们二人了。”容娴神色认真道。

牛砚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属下定会保护好您。”

孙天佑附和道:“有属下在,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您。”

容娴眉眼一弯,虽然温柔如昔,却总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压迫感:“多谢。”

牛砚二人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种被死死压制住的困窘。

他们神色不自然的走到两旁,努力将心神放在警惕外界上,脸上的热度这才消了下去。

容娴转身来到不远处的树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莫名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她的手轻轻按在压满积雪的光秃秃树上,眸中猛地绽放出刺眼的金芒,灿然不可逼视,只是淡淡的扫过来,便给人一种不可抵抗的压迫感。

光秃秃的树干轻轻摆动了下,一股晦涩的能量直冲向虚空深处最神秘之处。

‘嗡’的一声闷响在容娴灵魂深处响起,好似惊扰了亿万年不变的雾霭,一道微妙的涟漪轻轻晃动着,延绵到更深更神秘之处。

容娴突兀地收回手,脸色一白,身形虚实交替,隐隐有溃散的征兆。

中千界容王朝,乾京皇宫,君临宫内。

怀中平放着一把剑的帝王盘膝而坐,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入定修炼。

忽然,他抬头朝着皇宫上空看去。

天空之上,容王朝的气运云海翻腾不止,千丈气运金龙睁开龙目,仰天咆哮一声。

“昂!”“昂!”“昂!”

容朝四面八方,无数龙吟声此起彼伏,所有被分裂出去监察国土的气运小龙像是被召唤了一样,全都冲向天空与千丈金龙汇聚在了一起。

第169章 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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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护军都尉岳同山抬头望向天空,满脸疑惑:“怎么回事?气运金龙怎么忽然有了动静?”..

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丞相和苏指挥使都离开了,这时候若出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轰隆隆。”气运金龙气势暴涨,身形也更加凝实,那双龙目也带着微微的灵性。

它仰天长吼一声,嘴里叼着一面散发着灼目金光的封神榜,龙爪之上陡然出现一方巨大的碧色印玺。

“封神榜和镇压国运的印玺?!”太尉府,白师惊讶的看着气运金龙的动作,脑中各种猜测急转。

“吼!”气运金龙一声大吼,砰然溃散成无边的气运散落进云海内。

须臾间,气运云海里钻出一条三丈大小的金龙。

金龙绕着印玺转了一圈后,抵着玺印撞进了封神榜中。

封神榜上的金芒陡然炸裂,刺得人眼睛生疼。

当光芒消失后,封神榜和玉玺沉入气运云海之中。

云海翻腾许久,一条条小小的气运金龙重新出现,迅速飞回全国各处,停驻在各城府衙上空安静不动了。

御史大夫府邸外,郁肃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若他没有看错,封神榜最后散发光芒的地方赫然便是皇太女容雅。

他皱了皱眉,陛下忽然调动气运传入皇太女处,难不成皇太女出了什么事?!

小千界内,容娴看着自己正在溃散的身形,揉了揉疼得发涨的太阳穴,眼里满是懊恼。

她没想到搅乱天机的代价这么大,让她耗尽了气运不说,差点连灵魂都重创。

魔修围攻玉霄门,她明面上目的在于郁氏灭族,实际却想要揪出藏在暗处仍旧打着神器主意的人。

她可没忘记,三年前在石桥涧时某些人一直在寻找息心尊主。

而寻找息心尊主的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神器。

那个神秘势力的虽然被铲除了,但说不得会有机灵的将自己隐藏起来呢。

容娴知道自己可能太过多虑,但她宁愿多想一些,哪怕这次的行动只是多此一举也无妨,反正操控局势、翻云覆雨的事情她干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在离开小千界前,她必须将这件事给了了。

她不在意是否会有人看透如今魔修的背后是她,她本就没过多隐藏自己的踪迹。

但她在意一件事,便是息心尊主的存在。

息心尊主在十六年前便已经死了,还活着的是容娴。

容娴可以是息心尊主的传承者、是亲人、是互惠互利的利益相关者,更可以取代了息心尊主的存在,但决不能是息心尊者。

所以搅动天机,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容娴眸色深沉如海,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看着隐隐已经消失的下半身,容娴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一道庞大的气运穿透重重空间与己身合二为一。

不过瞬间功夫,容娴便感应到身体内充盈的力量。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她的身形重新恢复了过来,灵魂上的不适也全部消失了。

容娴眸色复杂无比,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帮了她。

是那位高居九天之上的帝王!

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神色温暖柔和,嘴角轻动,无声的话语无意识的说出了口:多谢。

遥远的皇宫内,神色寂然的帝王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浅色的唇极不熟练的弯起了一个既浅且淡的弧度,那像落雪时沉沉低垂的夜色般的眸子折射出凛冬疏星般的光彩,愉悦而舒心。

小千界内,不过一日功夫,魔门围住了玉霄门的事传的天下皆知。

正道众人不解,这三年来魔门一直龟缩,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就搞事了?!

不管是什么,他们都要趁此机会将魔门这个毒瘤铲除,还天下云朗风清。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便让他们惊掉了下巴,此次魔门出动的不止是魔门,还有很多隐居的魔修老妖怪都出来了,他们成群结队的驻扎在玉霄门周围,看到人也不杀,反而彬彬有礼的请了回去。

当然了,若你非要进去玉霄门,他们也不会拦着,但你若想再出来,那就不太可能了。

可若有人蹬鼻子上脸,他们便会让那人好好认识一下什么叫做‘喜怒无常’的魔修。

玄华山,阳明跪在清华真人面前请命:“师父,您让徒儿去吧,魔门以前一直隐藏,众人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次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弟子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弟子一定要找到小师妹的、小师妹的尸体。”

阳明说着便心底便是一痛,小师妹死的惨,死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她身怀剑帝精血,那些人如何会让她的尸体全须全尾。

他一定要杀光那些魔修,好让小师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清华看着固执的大徒弟,叹了口气说:“为师并不是不让你去,而是此事定有蹊跷,正道修士已经发来请柬,组成联盟共抗魔修,为师不日便会出发,到时会带你一起去的。”

阳明神色一喜:“是,弟子多谢师父。”

紫薇城,云游风收到消息后,握着大刀在城内虎虎生威地武了一个时辰,最后换下城主府,穿上了自己的劲装武服,朝着玉霄门而去。

陆家,传说中活得时间最长修为最高的陆家老祖宗看着面前沉默的小辈有些头疼,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远儿,这次魔门的动作非比寻常,里面出现的老妖怪随便拿出一个都比老祖我实力强年纪大,你去了无疑是送死,乖乖待在陆家不好吗?老祖教你一套拳法,你学成了以后魔门的人再也拿你没办法的。”

“多久才能学成?”陆远面无表情的问道。

陆老组斩钉截铁的回道:“三百年。”

陆远扭头就走,脚步停都不停,对老祖宗的喊声完全当听不见。

在后面有些跳脚的陆家老祖宗气呼呼的骂道:“子孙不孝啊,子孙不孝。”

但他那不孝的子孙已经哒哒的朝着宗门而去了。

陆远不是不明白老祖宗对他的担心,可玉霄门是他的师门,里面有他的师长师兄弟们,他如何能放下他们不管,自己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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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风起

胭脂城,燕菲得到消息的同时,令君从也收到了消息。

他将手里的传音符捏成粉碎,跟三年前相比,他身上的纨绔气息再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稳如泰山的成熟和锋锐,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周身逼人的气势便让人难以呼吸。

他沉默许久后,走到白长月的房间,看着沉睡的人哑声说道:“月儿,我一定会找到容大夫的,没有见到她的尸体,我不相信她死了。等她回来了,一定能帮你练出救命的丹药。”

他眷恋的看了眼昏睡不醒的人后,起身走出门外。

小婉端着药碗走过来,见到他高兴的打招呼:“君大哥,你来看白姑娘啦。”

令君从摸摸他的脑袋,宠溺的说:“嗯,月儿多亏你了。”

得到令君从的虎摸,小婉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她乐淘淘的说:“没关系,能帮到君大哥我已经很开心了。”

令君从看着她天真乐观的模样,神情有一瞬间恍惚,仿佛看到了朝着自己扑来的妹妹。

他神色更是温和:“小婉,麻烦你照顾好月儿,我要出去一趟。”

小婉用力的点点头,也没有问他去哪儿,无条件的应承道:“君大哥你放心,等你回来一定能看到白白胖胖的白姑娘。”

令君从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跨步朝外走去。

刚走出城主府,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目光转向拐角处。

一身罗裙的燕菲腰间缠着鞭子走了出来,她挑眉说道:“你想离开城主府,怎么不跟我这个主人打招呼?”

令君从苦笑的叫道:“菲儿。”

燕菲摩擦着鞭子,笑容明媚而强硬,她抬了抬下巴,骄矜道:“要么带我去,要么我自己取。”

“菲儿,我此行凶多吉少,你又何必非要跟来……”令君从苦心劝说,他不想连累菲儿,菲儿身为一城之主,享受荣华富贵,不应该跟着他奔波劳碌,朝不保夕。

前几日他与令家最后一位前辈失去了联系,他心中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可能那位前辈已经陨落。

如今的他处境堪忧,连敌人是谁都弄不清楚,如何敢再光明正大的与心悦之人走近。

燕菲打断他的话强势的说:“看来君从是想要我自己去了。”

令君从对上不讲理的红颜怎么办,当然是妥协了:“罢了,你跟着我吧,一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许乱走。”

菲儿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好歹能放心一些。

可不得不说,令君从此时真的很想有人能陪着他的。

得到令君从的同意,燕菲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颜说:“好好好,都听你的。”

令君从:刚才怎么不说听我的。

二人相伴朝着玉霄门而去,一路上也碰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道之人。

圣山,沈久留抓住剑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游风的消息?”

他神识一扫,眼里瞬间聚齐起滔天的风暴,周身的力量失控的溢出,将手里的剑符碾碎。

“十剑。”沈久留唤道。

一道白影忽然出现,站在沈久留面前恭敬的一礼:“主子。”

“外界的消息都传到我这里来了,你们专门负责的却没有半点声息,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否有能力继续做吾的暗影。”沈久留深深地看了眼剑首,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种质疑是对属下最大的惩罚了,剑首连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剑五和剑六两日前已将消息送出,属下接到消息后直接送到了少主的房间,并非未察觉此事。”

沈久留目光一凝,也就是说有人在他未曾允许的情况下进入了他的书房,还拦截了他的消息?!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眼皮一抬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俯视着剑首,神色清冷冰寒:“查清楚魔门此举意在何为,在我到达玉霄门之前交给我。”

“是,属下告退。”剑首化光而去。

沈久留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需要去见见那个胆大妄为的人。

一路上越过好些打招呼的弟子,沈久留冷着脸一言不发。

“少主今日看上起心情不太妙啊。”

“还能怎么回事,一看少主去的这方向就知道,肯定是铃兰师姐闯祸了呗。”

“啧,这可真是能闹腾啊,你们说这少主放着如花似玉、一心一意的师姐不要,他的心肠还真够硬的啊。”

“别胡说,我可是听说少主喜欢外界的一名女子,可惜那女子被魔修杀了。三年前宗主亲自出山将少主给带了回来,当时少主那绝望的姿态,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啊。”

后面的话沈久留听不见,但他听到三年这个时间,眼里闪过一抹沧桑和悲凉。

原来已经过了三年了啊,时间真的很快,不经意间便溜走了。

三年前他恨不得杀光天下魔修,被师尊阻止后他又恨不得自杀去陪伴小娴。

可是不行,他的命是小娴承受无数次痛苦唤来的,他怎么敢自轻自贱,轻易舍弃呢。

他的脚步停住,突然没有兴趣再去找铃兰兴师问罪。知道理由了又如何,铃兰无非就是喜欢他不想让他冒险罢了,还能怎样。

铃兰的情谊他承受不起,也给不来同等的东西。

沈久留脚步一转,朝着沈熙休憩的石室而去。

刚走进后山,他一眼便看到站在七宝玄树下的师尊。

守在外面的粉荷见到他,笑着迎了上去:“少宗主来了。”

沈久留神色不动,语气冷淡道:“我来拜见师尊。”

对于他的冷漠粉荷并没有半分不悦,这三年来少宗主除了在宗主面前好些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她都习惯了。

粉荷回头看了眼朝着她微微颔首的宗主,退开一步道:“少宗主,请。”

沈久留快步上前,来到七宝玄树下,朝着沈熙恭敬的一礼道:“师尊。”

沈熙清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但沈久留却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你已经知道了。”沈熙语气平淡没有起伏,本该是疑问的话语偏偏被他说出陈述的语气来。

沈久留点点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沈熙:“徒儿已经知道了,徒儿要去。”

“三年了,你还是放不下。”沈熙无奈的叹息道。

第171章 猜测

沈久留语气神色有些沉重:“师尊,弟子放不下,容娴是弟子挚爱之人,又是弟子在这世上最后一位族人,她死于非命,连具尸体都没有留下,这让弟子如何能放下。”

沈熙更是无奈,三年前将徒弟带回来那一刻沈熙便知道那个叫容娴的大夫会是徒弟的心结,但没想到隔了三年后,这心结更重,更难解开。

时间有时候会让人淡忘一切,有时候也会让某些东西像酒一样更刻骨铭心。

他并没有阻止徒弟,只是叮嘱道:“这次为师可以允你出山,解决了玉霄门之事,你便回来吧,在接替昊天仙宗宗主之位前,不得再离开圣山半步。”

“师尊?”沈久留没有在意不能离开圣山的要求。

他担忧的看向师尊,师尊修为高深,也并无意外,如何会突然想要卸任宗主之位。

看出他在想什么的沈熙笑了笑,解释道:“为师并非立刻就卸任,在教导好你之前会一直担任宗主之位。等你能独当一面之后,为师便挂名长老,在此静心潜修。”

听到师尊这么一说,沈久留才松了口气。

他真的很怕师尊也出什么意外,他承受不起在意的人永远离开他。

看到这孩子发自肺腑的关切,沈熙心里一暖,开口说道:“魔门因何行事,为师也不甚清楚。但围住玉霄门的魔修里有许多无心崖的老朋友,他们可不是世俗凡尘的修士能应付的。”

“无心崖?”沈久留惊讶道:“魔门门主怎么可能能指挥得了那些人?”

狴犴魔狱消失后,无心崖的魔修像是放了风一样匆匆离开,跑到外界去兴风作浪。

这几年宗门弟子经常外出除魔,一个个多多少少都赚了些功德回来。

无心崖的魔修不仅修为高深,性情古怪,且不管实力还是年纪都比魔门门主强多了,所以沈久留听到魔门的动静中有无心崖的魔修时眼里满是诧异。

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小小的门主能够指挥动一群魔头。

沈熙初听到这消息时也十分讶然,在沈久留来之前他便一直在占卜,得到的信息却是天机紊乱。

他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说:“能指挥得了那些人的,唯有天位魔主,连尊者都不行。当初狴犴魔狱消失后,冷凝月私自继任魔主之位,未曾得到天道认可,无心崖的魔修便无一人听命于他。”

“可魔主不是已经陨落了吗?”沈久留十分疑惑。

沈熙神色凝重的说:“当年为师虽然杀了魔主,但她并没有死,息心尊主究竟在哪里谁都不清楚。天位魔主本就是与天道的一个交易,天道给予地位和实力,魔主负责镇压狴犴魔狱。所以当狴犴魔狱消失后,为师以为息心尊主已经死了。”

曾经他也卜算过,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机被蒙蔽,他什么都算不出来。

“如今的状况,要么是那位息心尊主卷土重来,要么是新继任的魔主出世,要么……便是玉霄门有什么东西是所有魔修都想要的。”沈熙将自己的猜测轻轻吐出,脑中一片清明。

前两个的可能性怎么看怎么低,唯有最后一个却让人不安啊。

毕竟能让所有魔修行动的,不是那功德宝贝,就是——狴犴魔狱。

他目光一闪,指尖飞出一道剑气窜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四长老便出现了。

他们虽然来得急切,但形容整齐,看不出半分失态。

“宗主唤我等前来,可是出了大事?”大长老当仁不让率先开口。

他看都不看沈久留,自己宝贝孙女这些年一直吊在这小子的歪脖子树上,怎么劝说都没用,这小子偏偏还得了便宜还卖乖,理都不理他孙女。

他孙女那么可爱孝顺,长得还漂亮,沈久留竟然敢不喜欢他孙女。

哼,别以为沈久留是少宗主他便拿他没办法。

沈久留对于大长老孩子气的行为有些无奈,但他也没有办法,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能辜负铃兰的一脸心意了。

沈熙对于身边几人的行为看在眼里,却没有过多干涉。

但对于魔修这等大事来说,他完全不敢无事,不然一不小心石破天惊就是他失职了。

“此番魔修围攻玉霄门的动作你们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本宗怀疑狴犴魔狱令或者其他功德法宝出现在玉霄门内,为了防止魔道势力过强,本宗需要你们中的二人离开圣山,前往玉霄门见机行事。”沈熙淡淡的诉说着自己的要求。

魔道尊主为了镇压狴犴魔狱得天地赐下魔主业位,而为了平衡正邪两道,沈熙相对应的也拥有业位,而他的业位职责并非让他对魔道赶尽杀绝,而是平衡。

所以沈熙绝对不愿看到正邪两方势力失衡,这一失衡,很可能就是一场颠覆性的大战,而小千界禁不起这样的大战。

几千年来,也唯有息心魔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天作地,疯疯癫癫的一点儿都不怕把小千界给搞垮了然后被天道给弄死。

最后那位魔主将自己给作死了,而沈熙却不想要这样的下场,只能捏着鼻子跟在后面跟着擦屁股了。

四位长老对视一眼,二长老一直负责监控南州魔门大本营,四长老要负责宗门刑法,唯有大长老和三长老稍有空闲。

大长老和三长老不约而同的走了出来,齐声说道:“愿为宗主解忧。”

沈熙微微颔首,朝着沈久留道:“跟着二位长老,凡是不许自作主张。”

沈久留连忙应道:“是,师尊。”

二长老和四长老离开后,沈久留也随着大长老、三长老离开了。

粉荷站在沈熙身后疑惑问道:“宗主既然不放心少宗主离开,为何……”

沈熙淡淡一笑,说:“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往外飞的。”

他仰头看着头顶朵朵浮云,幽幽道:“且他心中尚有心事,此事不了,于修行有碍。”

粉荷了然,宗主这是放少宗主出去了却心愿去了。

沈久留离开圣山前,看到大长老一脸殷殷期盼看向远方的表情,心中咯噔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呼吸间一道粉色的身影便映入眼中。

第172章 被揍

见到心中的猜测应验,沈久留的神色一言难尽。

“久留师弟,怎么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很不想见到我啊。”铃兰站在自家爷爷身边娇里娇气的说。

大长老立马就迎合自家孙女,凉凉的说:“少宗主若是不想去了直接打道回府便是,不用委屈自己。”

沈久留语气冷冽道:“不必。”

他冷淡的瞥了眼铃兰,目光透出警告的意味:“铃兰师姐,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希望你再私自进入我的地盘,动我的东西。”

铃兰先是一心虚,接着便委屈极了。

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到头来还抵不上一个死了的人。

大长老见不得孙女难过,但他又不能说少宗主什么,毕竟少宗主身份在那儿摆着,且错的一方还是自己孙女。

无奈,他只能狠狠瞪了沈久留一眼,低声安慰孙女。

沈久留对他的眼神完全不痛不痒,他身形一闪,率先朝着圣山外而去。

大长老看着他轻松的姿态,眼里隐隐闪过什么,口中嚷嚷道:“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修为进步的这么快。”

三长老摸摸胡须笑容爽朗的说:“那是少宗主天资聪颖,修为进步快好啊,实力强大了才能承担起整个宗门的责任。”

大长老不置可否,他朝着孙女慈祥一笑,伸手揽住她飞快得飞离圣山,三长老一见只剩下自己,连忙紧随其后。

四面八方的人都朝着玉霄门聚集,这可比当年石桥涧追寻剑帝精血的人多多了。

三年前可没有这么多老怪物出现,如今魔门一闹,让整个小千界都动荡了起来。

容娴此时正在溜蛇,她不紧不慢地朝着玉霄门而去,路上偶尔碰到需要看诊的病人也会停下脚步。

“小石头,这一路上似乎很多人都匆匆而过啊。”容娴懒洋洋的说道。

她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狐裘披风中,好像这飘雪的冬天能将她这连正经身体都没有的化身冻坏一样。

但不得不说,容娴这么一打扮,身上的压迫感顿时降低了许多。

毕竟一个连风寒都抵御不了的人能有多大的威胁呢。

牛砚点点头,认真的说:“他们都朝着玉霄门去了,堂主,我们也去吗?”

孙天佑语气冷静的说:“肯定是去玉霄门,我们跟那些人的方向一致才能碰到这么多人的。”

容娴想了想,对着孙天佑夸赞道:“天佑真聪明,一下就猜对了。”

孙天佑:“……”抿了抿唇,有些羞涩的不再开口。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容大夫跟他说话还跟从前一样呢。

牛砚嘴角抽了抽,容大夫什么都好,就是老将他们看作孩子,这一点真是让人挫败。

他随手掐了跟狗尾巴草凑到阿金面前,戳了戳阿金的脑袋:“阿金,你饿了吗?我看你都没力气跑了,呐,这草是我刚拔的,给你吃。”

阿金将脑袋扭到一边,这个蠢石头,蛇是不吃草的,吃草使蛇消瘦。

容娴看得有趣,随手抛出一粒丹药,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阿金瞬间直起身子,如同一道闪电般的飞到半空将那粒丹药吞进肚子里面。

阿金砸吧砸吧嘴,喜滋滋的想,果然紧抱大魔头的大腿有用啊,这个饲主一定要看牢了。

容娴双手拢于袖中,慢吞吞的朝前走着,好像之前的喂宠物的行为完全没发生过。

身旁经过一个又一个只穿着薄衫显得仙气飘飘的修士,偶尔还碰到女修那骄傲而逼视的目光,容娴神色有些微妙。

她伸手接住一片鹅毛大雪,装模作样道:“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修士啊,大雪天的穿的这么单薄,寒暑不侵真是省衣服。”

刚刚飞走的女修不经意听到这话,脚下一绊差点摔了。

这重点是省衣服吗?明明该夸奖修为的吧。

女修一脸纠结的走了,容娴却还紧了紧披风,好似自己被冻着了一样。

孙天佑看着容娴周围的雪花都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容大夫,您也是修士。”

而且他小时候见到容大夫时她就是这副模样,如今他都长大了,容大夫还是丁点未变,说她不是修士谁信啊。

牛砚也没忍住插嘴道:“是啊是啊,而且容大夫你穿这么多并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你自己说想很多年没有穿过冬衣了,所以很怀念,想要穿着开心一下。”现在怎么好意思说羡慕我们。

容娴半点没有被拆穿的羞愧,她给了他们一个微笑,慢吞吞道:“你们这么耿直会被揍的,知道吗?”

牛砚和孙天佑茫然脸,表示不知道。

然后他们就被容娴按在地上揍了个爽。

容娴整了整纹丝不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依旧温柔:“现在知道了吗?”

牛砚和孙天佑立刻站起身,表情夸张的喊着疼,龇牙咧嘴道:“知道了,容大夫。”

容娴脸一沉,淡淡道:“这里哪儿来的容大夫,容大夫三年前已经死了。我是藜芦,我们现在都是魔门的人,你们是不是早就忘了?”

牛砚/孙天佑:跟容大夫在一起实在是太轻松了,每天治病救人跑跑腿,他们还真忘记自己是一名人人喊打的魔修了。

咳,虽然他们有时候会被气到的容大夫揍一顿,但那也是他们舍不得还手啊,被揍了还担心容大夫会不会手疼呢。

看他们的表情容娴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容娴挑眉道:“要是让门主看见了,我可不会求情。”

牛砚嘿嘿一笑,一点都不害怕所谓的门主,他当初可是看见容大夫对门主毫不客气的态度的:“藜芦堂主,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啊?”

容娴心情甚好道:“问吧。”

牛砚依旧嬉皮笑脸的,但眼底却带着小心翼翼:“您怎么会成为魔门的人?”

三年前容大夫被魔修所杀传遍整个天下,他得到消息后,不惜废去仙修功法转而修魔,就是为了能潜入魔门刺杀魔门门主为容大夫报仇。

没想到仇没来得及报,他直接被门主扔到了容大夫面前,说容大夫以后就是他的主子。

幸好这几年他经历的够多,练就了一副天塌不惊的技能,不然岂不是当场失态。

第173章 容娴

孙天佑也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娴,他去魔门的目的跟牛砚一样,因而当日门主将他们两人单独提出来时,他们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

没想到却峰回路转,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容娴沉思了片刻组织语言,然后用春秋笔法删删减减的说道:“我是死在魔门手上一次,醒过来后就成了魔门的人。”

她多余的话半点没有,说她说谎吧她还真没有,说她说真话吧,让人听起来却总不是那么回事。

光看牛砚与孙天佑两人的表情便知道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容大夫果然是被魔修威胁了,他们知道容大夫的价值不敢对她下杀手,也不敢对她不客气,但却用手段将容大夫控制在手里,想要她为魔门所用。

两人心底涌出一个念头:真是卑鄙!

他们义愤填膺,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容大夫脱离魔门的,容大夫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被魔门所控呢。

两位年轻人的脑补容娴也能猜得出七七八八,容娴毫不愧疚的甩锅给别人,这可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没说,有人误会了肯定是他们想太多了。

她就是有这样颠倒黑白、不动声色间蛊惑别人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而她依旧温柔悠然,万劫不沾。

忽然,容娴的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朝前走着。

她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身后某处,眼神一闪,居然是昊天仙宗的暗卫。

看来这场动静还真是大啊,连圣山都忍不住插手了。

那暗卫跟着她走了两日后终于离开,容娴也没有阻止,她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她抬头看向山顶上站着的一男一女,垂眸掩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藜芦堂主,怎么了?”牛砚敏锐的发现容娴情绪有些不对,周身的魔气涌出,浑身警惕了起来。

孙天佑护卫在容娴身前,目光锐利的朝着四周看去,以防不测。

容娴嘴角动了动,低声传音道:“你们记住了,我是藜芦,不是容大夫,也不知道什么容大夫。”

孙天佑和牛砚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下一刻他们面前便突兀的出现一男一女。

男的看上去三十来岁,儒雅而温和,让人极容易亲近,他有一双跟容娴十分相似的眼眸,从刚出现便一直盯着容娴,半点不放松。

女的面容姣好,手腕上绑着一串炫目的铃铛,行走间手腕摩擦着衣摆,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

“容娴!”姒文宁出声叫道,她整个人像一团火一样,即便不笑都能给人一种能将人燃烧的热情。

“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牛砚沉着脸道。

虽然他在容娴面前一直嘻嘻哈哈的模样,而孙天佑也腼腆害羞,但能在魔门待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变化呢,也只有容大夫一直当他们还是曾经不懂事的小孩子。

“魔修。”这两个从姒臻口中轻飘飘而出,似乎包含着整个天地最大的恶意,让牛砚和孙天佑两人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狠狠的摔了出去。

“小石头,天佑?”容娴脸色微变,连忙跑到两人身前,二话不说先将伤药塞进两人的嘴里,这才静下心来查看他们的伤势。

探到他们性命无碍时,容娴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姒臻,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

以前的容娴哪怕是在生气的时候,依旧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但现在的容娴却不同,当她敛去了笑容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这是掌控生杀予夺的龙气所带来的威严,但容娴没有半点改变的意思,因为她现在是藜芦,魔门的一个堂主。

“你是谁,平白无故对我的属下出手,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便不要怪我不为他们讨个公道了。”容娴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番姿态完全与容大夫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同,她更显得有攻击性。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姒文宁像是见鬼了一样:“容娴,你吃错药了,这两二是魔修。你别忘了三年前可是他们这些魔修重伤了你,还将你抓走了。”

容娴微微蹙眉,不是为了她话语中所谓三年前的事,而是——“这位姑娘,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容娴,我叫藜芦。”

“不可能。”姒文宁脱口而出。

这人明明就是容娴,温柔纯善,眸色干净,普天之下除了容娴这么一个人,没有别人能将干净纯澈诠释的这般明显。

不过,这人的气息却不如容娴的温暖。

不等她深思,容娴身形一动,不见怎么动作便已经挡在了两名属下前。

她嘴边的笑是最温柔不过的,但她的意思也很明显:“姑娘,我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清楚。”

姒臻温和的神色淡漠了下来,他轻步朝着容娴走来,看到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神色一苦。

他们曾经那么熟悉,如今再次见面却成了敌我对立。

但他依旧很庆幸,庆幸容娴还活着,而不是一个在别人口中连尸体都留不下的大夫。

姒臻刚走了两步,脚下像是踩了什么东西,抬脚看去,原来是一条黑金色的小蛇。

躺在地上的牛砚和孙天佑嘴角一抽,阿金那小家伙不会以为自己趴着就能将人绊到吗?

这可是强者!

姒臻抬脚跨过小蛇,来到容娴面前沉声说道:“好,就算你叫藜芦,这两名魔修是你的属下?”

容娴毫不迟疑的矢口否认:“不是。”

牛砚和孙天佑脸一裂: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姒臻目光一凝:“那我杀了他们你也没必要阻止。”

与此同时,容娴慢吞吞的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然后,陡然一阵尴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牛砚和孙天佑忍不住高兴的笑了起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容娴目光极不赞同的看向姒臻,说:“你怎么能将取一个人的性命说的这么轻而易举。”

姒臻被她看得一僵,不自然的说:“他们是魔修。”

“魔修也是人,魔修也有好有坏。”容娴谆谆教导道:“你这样偏听偏信,行为极端作风冷厉很不可取,长此下去,对你修行不利。”

第174章 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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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文宁听着容娴苦口婆心的劝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除了父亲和老师外,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堂哥被人教训,而堂哥还没有反驳,反而一脸认真的听着,真是有趣。

姒臻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却无意识扬起一抹笑意,还说不是容娴,这副总爱教训人的性格可是一点没变。

姒臻突然伸出食指,在容娴脑尖一点,似乎想要翻看她的记忆。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容娴来不及躲开。

一言以蔽之,姒臻的修为十分强大,起码高了容娴一等。

既然躲不开,容娴也不再做无用功。

她微微阖目,身形化为虚无,任由那根食指穿透她的身体做了无用功。

“怎么回事?”姒臻手上一空,像是按在了空气上。

他收回手看向容娴,眉间隐隐有些不解。

姒臻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这才意识到容娴的身体并非肉身。

能转瞬化为虚无这种能力,要么修为比他强大,能在转瞬间躲开他还让他发现不了任何异常,要么就是鬼修。

修为方面姒臻直接排除了,他能感应到容娴完全没有他强大,即便容娴的修为与三年前相比可以说是天上地下,可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鬼修的猜测,当他触摸到那层虚无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鬼气阴气,反而带着堂皇的正气。

但不管是什么气,姒臻都可以肯定这不是容娴的身体,或者说这只是容娴神魂暂时寄居的东西。

“容娴,你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姒臻紧盯着容娴,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容娴不动声色,她也没想到姒臻的修为这么高,竟然一个照面就差点探出她的底来。

她状似不悦的皱了皱眉说:“这位先生,我们并不认识,你们突然拦住我的去路,打伤我的朋友,现在还打探我的**,这样的行为很让人反感。”

姒文宁看了看爬起来的牛砚和孙天佑,又对上容娴警惕又陌生的模样,拉了拉姒臻的衣服,踟蹰道:“堂哥,她好像真的不认识我们。”

姒臻不想就这么放弃,他一直怀疑容娴就是他的女儿,那种血脉牵引的感觉绝不会有错。

虽然还不知道十六年前是谁抹除了他的记忆,带走了他的女儿,

但每每见到容娴时,总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了,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最重要的东西。

姒臻压下心底的悲痛,即便这具身体内的灵魂不属于他的孩子,只要、只要那灵魂维系着这具身体的生机,只要这灵魂还认同他当父亲,那么她就是他的孩子。

姒臻不想引起容娴的反感,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让容娴离开。

十六年前他在被人追杀中一时疏忽让敌人害了他的孩子,他一时悲愤之下,想要与那些人同归于尽,不曾想居然不小心打碎了空间屏障掉进了小千界。

或者他该庆幸,庆幸掉进了小千界才能再次见到女儿睁开眼,哪怕容娴不是他亲生女儿,但只看着这具熟悉的身体慢慢成长成他期待的那么优秀,他也心满意足。

十六年前,他一时疏漏失去了女儿。

三年前,他一不小心容娴又生死不明。

他实在是怕了,怕这次一个错眼,容娴又失去了消息。

姒臻想到这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周身强横的气息将容娴笼罩,抬手间便想要将容娴制住,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容娴轻叹了口气,她不是姒臻的女儿,她没办法去占有这份情谊,也不认同姒臻这偏执的模样。

在姒臻的手快要挨上容娴时,容娴眯了眯眼,坦诚道:“我讨厌被人压制。”

那只手顿了顿,动作慢了下来。

容娴的神色依旧温温柔柔,但那敛起笑意的眸子却格外的冷漠:“先生怎么就不相信我不认识你,也不是容大夫呢。”

姒臻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他能判断的出来,容娴是真的很厌恶自由不能掌控的处境,这种被人强行压制,而自己没有办法逃离时,容娴周身的凛然森意十分明显。

容娴此时给人的感觉极其危险,那是与曾经温柔包容完全不同的凌厉。

姒臻眼里划过一道莫名的情绪,像是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却又捕捉不到了。

而且,姒臻判断出容娴的话并不是在说谎。

可他却不知道,容娴是真的在一本正经的骗人,可因为她很少骗人,语气也诚恳真挚,所以说出来的话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

她澄净的目光蒙上一层水月镜花般的温柔,与这双眼睛对视的人只有一个念头:她说的是真的。

姒臻撤去了他的封锁,目光幽深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也相信你就是容娴,我会弄明白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他眼里飞出一道金光窜进容娴体内,速度快的容娴根本就反应不及。

不等容娴说话,他便道:“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为了方便我寻到你的手段罢了。”

容娴垂眸看向他,幽幽道:“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姒臻听她这么一说,直接被逗乐了,他放声大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当然不用遵守什么君子守则。”

他心中隐隐有所期待,也许他心中可以真的接受容娴成为他第二个女儿,因为容娴是如此优秀,如此让人心疼。

姒臻扫了眼牛砚和孙天佑,直到最后离开依旧没有出手。

魔修便魔修吧,在中千界里,所有势力由国家统治,不管魔修仙修,都是国家的子民,只要没有犯国法,统治者都一视同仁。

虽然小千界的魔修总在为所欲为,整个世界一片糟糕,混乱不已,连上千界的狴犴魔狱都镇压在了这里,但容娴身边的这二人身上并无血腥味,想来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事情,再者还有容娴在一旁看着。

对于容娴的心性,他无比相信。

若那两个魔修肆无忌惮的害人性命,想来容娴便是第一个不绕过他们的人。

姒臻与姒文宁离开了,他们去的方向赫然便是玉霄门。

姒臻在想什么容娴多少能猜到,那人肯定想去将曲浪抓住,直接逼问出她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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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等死

姒臻没有察觉到容娴在骗他,他以为容娴是说真的。

容娴真的不认识他,也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藜芦。

可他却十分肯定容娴就是容娴。

这话听起来有点绕口,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容娴就是容娴,那她为何不承认自己身份,反而很肯定的认为自己就是魔门的一个堂主呢?

姒臻有很多猜测,他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便是魔门在容娴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而容娴在魔门的手上呆了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情,包括各种手段秘法的控制,以及记忆的清洗和欺骗。

所以姒臻带着自己堂妹目标明确的朝着玉霄门而去,谁让现在玉霄门的魔修最多呢。

当然,这个猜测若让曲浪听到了,肯定会钦佩尊主她老人家的甩锅手段,然后哭丧着脸被迫接锅。

当初容娴选定魔门藜芦堂主这个身份时,便说了失踪的这三年要有人帮她描补。

曲浪已经意识到自己要背黑锅了,却不会想到这锅这么黑。

因为姒臻不会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想的人。

只要是曾经认识容娴的人一一出现,而容娴任由这种情况发展,那么曲浪这个魔门门主便会被很多人惦记,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了。

咳,这就说的有些远了。

回到现在,容娴目光担忧看向牛砚和孙天佑,慢吞吞的询问道:“你们怎么样,还能走吗?”

牛砚逞能的拍拍自己胸口,结果拍的自己差点吐血,这卖蠢的行为让容娴给面子的笑了出来:“行了,知道你能走,我们继续赶路吧。”

孙天佑嘿嘿一笑,好奇的问:“容、藜芦堂主,刚才那二人是谁?他们找你有事吗?”

容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一旁的牛砚也悄悄竖起了耳朵,容娴无所谓道:“我们都是老相识了,也许我们……”还是亲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牛砚二人也没有再问,他们一点都不想让容娴感到为难。

容娴此时才注意到蹭过来的阿金,她脸黑了黑,将这条丑不拉几的蛇拎了起来甩了甩,语气温柔如春风:“小金,你刚才死哪儿去了?”

阿金抖了抖身子,嘶嘶叫了两声。

“都说了我听不懂不说话,别乱找理由,你这怕死的怂样几百年都改不掉。”容娴她就是有本事用优雅温柔的腔调说出这么不讨喜的话来。

阿金:大魔头每次都说听不懂,但每次都知道它在说什么!

“下次要是碰到危险……”容娴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的小蛇就一僵,尾巴软趴趴的耷拉着,像是死了一样。

牛砚和孙天佑看这熟悉的一幕微微侧目,他们嘴角抽了抽,这条怕死的蛇又装死了。

阿金:蛇不要打架,打架使蛇消瘦,蛇只要吃吃喝喝卖卖萌就好。

见它这幅德行,容娴也懒得多说,她随手将阿金扔到一边,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牛砚和孙天佑连忙跟上,只剩下一条蛇懵逼的躺在地上。

阿金:饲主,你等等啊,大不了下次蛇迟点装死。

容娴这一路走过去,魔门的藜芦之名算是让人有了丁点儿印象了。

她也没做多余的事情,只是偶尔碰到病人,便顶着‘藜芦’的名‘容大夫’的人设去看病,她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漏出行迹,让人猜到身怀剑帝精血的‘容大夫’死而复生了。

只要她一日顶着‘藜芦’的名,那他人便一日没有办法,因为容大夫不知道自己是容大夫啊。

嘛,容大夫不会有错,错的肯定是别人。

当然,这个别人指的就是魔门了。

藜芦堂主这个身份,不过是容娴随意选出来的罢了。

而选择了魔门堂主身份,不过是因为魔门甩锅好甩一点,容大夫有任何不对劲,都是魔门祸害的。

它除了让魔门可以顺利背锅外,便是要应付过这段时间。

三年前在石桥涧中,那个老妇人能为了寻找息心尊主的消息而找到了容娴的头上,容娴不敢保证还有没有想要神器的人在暗中窥伺着她。

魔门堂主也不过是给某些人一点儿阻碍,让他们别那么着急找到她头上,有魔门在前面顶着,她才有空去料理清波等人,然后她空出手来再来处置觊觎神器之人。

容娴以后不会用藜芦身份,所以她连多余的扫尾动作和收拾破绽的行为都没有。

等玉霄门的事情解决,容大夫出不出现影响已经不大了。

玉霄门,安阳虽然依旧一副贵公子的做派,但显然眉宇间的焦躁让他显得有些落魄。

他看着坐在大殿上吃鸡的人,额角青筋蹦跶了一下:“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

重光真人嘴里嚼着鸡肉,嚷嚷道:“什么时候?中午了,这已经到了用饭时间了,我不吃还作甚?”

安阳死死捏住扇柄,就怕自己控制不住手将扇子给砸了出去,他深呼吸一下,努力平复着怒气,担心的说:“魔修已经将我们包围了,您不想想办法啊?”

重光真人头都不抬的说:“想什么办法,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等死吧。”

‘啪’的一声,安阳将手里的扇子给捏碎了,他死死盯着师父,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您-说-什-么,刚-才-风-太-大-我-没-听-清。”

重光被徒弟阴森森的语气吓得鸡都不吃了,怂吧怂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安阳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他真是操透了心,偏偏这师父是个不省心的。

不过师父说的也对,他们现在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外面堵门的魔修只许进不许出,恶意挑衅的人可都没了命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喃喃自语道:“魔门的人怎么会突然进攻我们门派,到底是为了什么?”

“师父。”安阳忽然唤道。

重光连忙窜了过来,生怕把徒弟给气出个好歹来。

“何事啊阳阳?”重光蹲在徒弟身前,像只大狗狗一样晃着无形的尾巴想要取悦主人。

但‘主人’完全没被取悦到,反而青着脸道:“您的礼仪呢,师父?”

第176章 汇合

重光轻咳一声,立马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经的站起身,很有范儿的说:“阳阳唤为师所为何事?”

安阳懒得理他师父的装模作样,语气严肃的问道:“师父知道魔门为何针对我们吗?”

重光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沧桑和无奈,以及说不出的莫名黯然,颇有高手风度的道:“——我不知道。”

安阳:“……”

安阳转身就走,他对这个不靠谱的师父已经绝望了。

安阳离开后,大殿内就只剩下重光一人,其他人全都在外面想办法解决这次危难了。

重光叹了口气,将手抬到眼前怔怔的看着,许久之后才笑容苦涩的说:“人这一辈子啊,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

十六年前,他无意间得到一本古老的典籍,从里面的只言片语中意外知到了神器的消息。

神器谁都想要,重光也不例外。

但神器的踪迹在息心尊主身上,他再想要也不敢伸手,强忍了百年之久。

后来息心尊主陨落,他在紫薇城的暗探无意间得知清波城主已有神器下落,他顿时欣喜若狂。

为了这消息,他与凝月尊者与虎谋皮,并借此机会与清波联手前往郁族。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神器。

他在小千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但若立即飞升,他又放不下玉霄门,他想带着玉霄门一起飞升。

门派内的每一个弟子都是他细心教导起来的,放下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而能实现他心愿的,可能也只有传说中的神器了。

但他去了郁族后却没有找到神器的下落,连清波口中那并未陨落反而被重创的息心尊主都没有看到。

这让重光失望极了,他明明有神器的消息,知道神器的踪迹,可偏偏神器对他来说好似镜里观花,井中捞月,任凭他如何拼力都没办法得到。

而那一趟,清波也无功而返。

重光失望之下,一把火烧光了整个郁族,郁族内没死的人也被大火焚成灰烬。

当年一时的泄愤让重光这么多年来夜不能寐,心中后悔不已,业力更是让他功力不得寸劲。

如今魔修只围不攻,目标那么明显,让他想要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所有痕迹都是有迹可循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不报,来日必报啊。

玉霄门千里外,姒臻和姒文宁刚巧拦住了赶来的令君从和燕菲。

姒臻温和的脸沉下来,也颇有一番威仪。

没错,他拦住令君从的目的就是为了兴师问罪的:“令少侠风尘仆仆,身边还有如花美眷,真是过得神仙日子啊。哪像我一直待在一个破客栈里苦苦等着孩子归来。”

令君从见到姒臻有些心虚,当年他是收了报酬接的保护容娴的任务的,结果任务没完成,后来还跑到了胭脂城,将给这人传递消息的事情都忘得干净了。

虽然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没有记起这回事,但食言了就是食言了,他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令君从朝着神色担忧的燕菲安抚的一笑,上前一步对着姒臻道:“是我的错,不知我能做些什么给东家赔礼道歉?”

姒臻皮笑肉不笑道:“我哪儿敢劳动少侠啊,您可是大人物,连一城之主都为您倾心。”

令君从下意识看了眼燕菲,有些窘迫的讨饶道:“东家,我真的知错了,三年前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无法分出心神来顾及到你的任务,这事儿是我不对。”

姒臻看得出来这小子说的是实话,沉默了片刻,侧头看了眼不远处,淡淡说道:“这事儿先欠着,等玉霄门的事情了了,我有事让你办。”

令君从连忙点头应道:“好,到时候在下定然给你办得妥妥的。”

先将债主送走,能轻松一时是一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姒臻似乎看得出令君从在想什么,嘴角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

他身旁一直沉默的姒文宁怜悯的看了眼令君从,在心中叹息:这小子还是年轻啊。

“文宁,我们先走吧。”姒臻看了眼姒文宁,招呼她一起朝着包围玉霄门的魔门而去。

他们刚刚离开,几道剑光划过半空,不过眨眼间便落在了玉霄门外。

那几道剑影化为人形,赫然便是沈久留几人。

他们一行停留的方向,正正好与封锁山门的魔修对峙了起来。

“大长老,我刚见到熟人,想先去瞧瞧。”沈久留扫了眼对面的魔修,朝此次领队的大长老报备道。

“我也要去。”铃兰嘟嘟嘴朝着大长老撒娇,但眼神却一直停在沈久留身上。

大长老还没开口,沈久留便拒绝道:“师姐,我想一个人去。”

铃兰对上他那双清冷坚定的目光,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如愿了,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到大长老身后垂头丧气了起来。

大长老心疼的看着孙女,摆摆手气呼呼的说:“要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老人家的眼。”

三长老摸着胡须呵呵笑着,像一尊弥勒佛似的,那种大智若愚,看破不说破的姿态颇有种神秘之感。

沈久留朝着二位长老颔首,化为剑影朝着令君从的方向而去。

但在即将与令君从见面的那一刻,他身影一闪,拐到了另一个方向落下。

他双手负后,语气冰冷霜寒:“查清楚了吗?”

剑六闪身出现,弓腰一礼,语气有些颓然道:“属下等无能,并未查清魔修目的所在。”

沈久留猛地看向他,冷厉如刀的目光仿佛能撕裂一切:“没有查清?我吩咐给你们的事办成了几件?嗯?”

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无限的危险和不耐烦,让剑六感到说不出的危险。

他忙解释道:“属下抓住几个魔修搜魂后,发现魔修也并不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他们只听从魔门门主的吩咐办事。”

沈久留眯了眯眼,眼里的冷厉危险消散,又变回了那个淡漠清冷的谪仙:“玉霄门有何异常?”

“回禀主上,属下等并未发现异常。”剑六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也有些底气不足,从成为主上的暗影开始,主上交给他们的任务竟然大半都未完成,换成任何人都可能将他们全部替换,没有人会留着废物。

主上只是训斥训斥他们,也算是宽宏大量了。

沈久留沉默许久,清冽的嗓音染上了些许暗哑和低沉:“小娴的……在哪儿?”

尸体两个字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总觉得说出那两个字来,小娴便真的不存于世了。

想到那个温柔纯善的女子,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剑六神色踌躇了下,还是回道:“属下、属下发现魔门出现一人,与容大夫极其相似。”

沈久留眼神一闪,第一时间怀疑此事是一个阴谋:“有多相似?”

“形似神似。”剑六肯定的说。

他偷偷跟踪了那人两天,发现那人好似容大夫复生一样,行事作态,音容笑貌,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便是容大夫只是一个凡人,而那人明显有修为在身。

“她是谁?”沈久留幽幽问道。

他心中隐隐期盼着那人就是小娴,小娴其实还好端端的活着。

可他又分明知道,小娴真的不在了。

三年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娴呼吸微弱了下去,直到消失。

“她叫藜芦,是魔门在胭脂城据点的一位堂主。”剑六将自己得到的情报没有分毫隐瞒的吐出。

“藜芦?”沈久留神色一动,若他没有记错,藜芦该是一味药材才是。

以药为名,有意思。

沈久留眼里有好奇闪过,他忽然很想见见那个叫藜芦的人:“她现在在哪儿?”

剑六毫不迟疑道:“在来玉霄门的路上。”

沈久留了然,魔门号召天下魔修齐聚玉霄门,她是魔门的人,也该来了。

“吩咐下去,让剑三跟着她,我得空会去亲自见她的。”沈久留果断的下令道。

剑六立刻应道:“是,属下领命。”

沈久留摆摆手,剑六会意离开。

沈久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眼神有些晦涩,他总觉得那个叫藜芦的魔修让他莫名去在意。

压下心底的情绪,沈久留转身朝着令君从的方向走去。

而在沈久留与属下交谈的这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云游风也出现在这里,且已经与令君从碰上面了。

他们刚聊了两句,便同时朝着左侧方看去。

“游风,君从,还有燕城主,别来无恙。”沈久留轻步走了过来,语气清冽的听不出半分喜怒。

云游风嘿嘿一笑,凑到沈久留身边说:“无恙,无恙。”

他摸摸鼻子,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沈久留蹙眉,游风这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还真是少见:“说罢,你瞒了我什么?”

云游风:“……”被看出来了!

云游风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的说:“那啥,三年前我从石桥涧回到城主府时才发现,有人将城主府的东西偷走了。”

沈久留目光一冷,若丢失的是一般东西,游风也不会这般姿态,唯一让他觉得面对自己不好意思的,想来是因为那丢失的东西过于珍贵,且与他有关。

“是小娴的东西。”他语气肯定的说。

听到‘小娴’二字,令君从和燕菲也看了过来。

云游风期期艾艾的说:“我也是到了城主府才发现的,容娴屋子都被翻了一遍,她房间摆放医书的柜子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贼居然这么喜欢看书,竟然连柜子都搬走了,这也太大胆了吧。

“这三年我一直在寻找,但却没有半点消息。”云游风垂头丧气道:“要不,你骂我吧。”这样他还能好受一些。

沈久留神色有些恍惚,隐隐间好似看到那人靠在窗前看书的模样,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了。

“罢了,丢便丢了。”沈久留沉默许久后说道,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人已经不在了,留着书又能如何。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沈久留没有将容娴的遗物全都收起来,也没有去玄华山看看容娴住过的地方。

他只是待在圣山修炼,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小娴还活在外界的某个地方。

也许某一日她会回到紫薇城,再去瞧瞧那些她珍惜不已的医书,也许会回到玄华山的住处,安安静静的休息一段时间……

令君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人都不在了,东西留着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丢了也好啊。”

燕菲见气氛有些沉闷,转移话题道:“几位,我们现在要去玉霄门吗?”

令君从想了想,神色沉稳道:“我们今日刚来,还是去探听些消息,明日一早进入玉霄门。”

沈久留颔首,表示没有意见。

云游风立马狗腿的附和道:“都听你的。”

他弄丢了容娴的东西,现在在沈久留面前完全没有底气说话。

而燕菲本就与令君从一起,当然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统一意见后,几人便一起行动,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夜,魔修大本营。

曲浪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心暗暗腹诽,玉霄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魔门摆明车马围着,就是让他们好好想想是否干了不该干的事,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

只要他们把不属于玉霄门的人交出来,这样大家都能省事些,偏偏他们不为所动。

曲浪气儿不顺地抄起砚台便砸了出去,墨汁洒了一地。

曲倩倩听到动静走进来,对一片狼藉的地面视而不见,娇声娇气道:“爹,大晚上的你发什么脾气。”

曲浪烦躁的摆摆手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快回去睡觉。”

曲倩倩哼哼了两声,走到曲浪身后,指尖轻缓的为他按着太阳穴,见自家爹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曲倩倩眼珠子一转,低声问道:“爹,你这次突然行动是尊主的命令?”

曲浪捏住她的手腕,睁开眼沉声警告道:“这些事情你最好别多问,爹也是为了你好,该你知道的不会瞒着你,不该你知道的也别去打听,死得最快的往往都是知道最多的。”

这阴森的话语真就吓住了曲倩倩,让她再也不敢多一句嘴。

云游风站在沈久留身边,用行动表示自己跟着沈久留,沈久留说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第177章 长大

在沈久留等人因为实力都没有发现异常的头顶上空,姒臻与姒文宁二人惊讶的看着挡道的魔修。

“没想到小千界还有你这样的人物。”姒文宁惊叹道,“你应该是压制了自己修为不想飞升,所以才停在了此界。”

黑鸦通红的眼眶满是嗜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冷声道:“要么退回去,要么死。”

在他身后的头顶上空,阴沉的黑云流转,一团团黑雾碰撞间电闪雷鸣。

铺天盖地的威压交织在一起,仿佛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一样让人绝望。

那黑云便是魔修,而且是一群修为高深的魔修。

姒臻识时务的带着姒文宁退出黑鸦的锁定范围,神色凝重的说:“这些魔修的修为都达到了飞升的条件,但他们却都留了下来。情况有些不对,文宁,我们先留下来看看。”

姒文宁点点头:“都听你的,我们来这里虽然是为了打探小侄女消息的,但魔修的异常也令人担忧,能查到什么消息也好放心一些。”

下方,沈久留和令君从等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赶了回来,他们交换了下情报后,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趁着夜色分开去打探消息后,却发现这些正道修士除了来的比较早外,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我们还是得进玉霄门。”云游风说道。

燕菲反驳道:“可玉霄门许进不许出,魔修一直守在入口,我们都进去了,到时候被魔修一网打尽怎么办?”

沈久留直接忽略了她的意见,站起身寒声道:“就这么决定吧,明日一早进山门,我宗门长老会留在外面照应的。”

他说完后,冷着一张脸朝外走去。

云游风朝着令君从和燕菲歉意的笑了笑,赶忙追了出去。

他伸手拍拍沈久留的肩膀,本想问沈久留怎么忽然生气了,但到嘴边的话却因为手底下的触感变了,他嚷嚷道:“久留,你小子怎么这么硌手啊。”

他不顾沈久留的冷眼,上手将人捏了捏,然后一脸生气的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沈少侠,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已经辟谷了。”沈久留淡淡道。

“就算辟谷了也可以吃东西啊,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再这样下去,一阵风都能将你刮跑。”云游风跟在他身后罗里吧嗦的念叨着。

沈久留握着剑快步朝前走去,半点都没有停留,完全当身后的人是聒噪的苍蝇。

但他清冷的眉眼却柔和下来,就像如诗如画的江南氤氲天气蒙上的薄薄雾纱,好看极了。

第二日清晨,沈久留、云游风和令君从等人都聚集到玉霄门山门前。

魔修拦路,许进不许出,这条规则众人基本都已经知道了。

重情重义的都已经进入到了玉霄门,还有一些人留在外面以求有个照应,更多的修士还在观望中。

沈久留他们直接踏了进去,由门内修士引路,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当安阳满心疲惫时,便见到了沈久留几人,他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久留,还有游风兄弟、君从和燕城主,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手中的扇子被捏碎后也没有再换新的。

此时他身后背着一把剑,看上去极其华丽。

虽然他不是剑修,但没谁规定法修不能使用武器不是吗。

云游风敲了敲大刀,痞痞一笑道:“这种大场面一生都经历不了几次,我们怎么能不来见识见识呢。”

沈久留干脆了很多,他声线清冷没有人气,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笑:“在下与魔修有账要清算。”

令君从面无表情道:“我与魔修势不两立。”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他们都赶来相助玉霄门了。

安阳神色一暖,刚想说什么时,只见陆远迎面走来,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便知连日赶路,不曾有半点停歇。

陆远看到大师兄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语气带着担忧问:“大师兄,现在情况如何?”

安阳稍稍提高声音,好让沈久留等人也听得到:“你们来时也看到了,魔修现在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与以往的躁动狂傲完全不同,此次的魔修稍显沉静,能静的下来,说明魔修更强大,而其约束力也不亚于我们正道。”

“他们为何会围住贵宗??”沈久留一针见血的问道。

他与几位长老一起来后,便先一步来到了玉霄门内。

他之前听师尊猜测过玉霄门许是有魔修们想要的东西,他将猜测告诉安阳后,安阳沉吟片刻,对着陆远道:“师弟,你招呼客人,我去找师父问清楚。”

陆远神色认真道:“好,师兄快去快回。”

安阳朝着众人微微颔首后,便快步朝着大殿走去。

他离开以后,陆远朝着令君从道:“令兄,好久不见。”

令君从神色微动,语气复杂道:“是好久不见了,陆兄倒是一直没变,表情还跟木头似的。”

陆远面瘫着一张脸,语气生硬道:“令兄却是长大了许多。”

本来他想用‘成熟’这词儿的,可谁让令君从先刺他呢。

燕菲‘噗嗤’笑了一声,低声嘀咕道:“男人有时候真跟孩子似的。”

周围的孩子们:你高兴就好。

沈久留语气诚恳道:“陆兄不用担心,我来时门内两位长老也跟着一起来了,他们在外面盯着魔修,有他们在,玉霄门不会有事。”

陆远十分感激,但那张脸依旧是那一个表情:“多谢沈兄。”

他领着几人朝玉霄门招待贵客的院子走去,边走边说:“几位暂时住在这里,魔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进攻的趋向,大师兄会想办法尽快找到原因的。”

“陆师兄。”匆匆而过的弟子朝着陆远打招呼道。

陆远点点头回应了一下,继续道:“其他与本门交好的客人大师兄应该都安排在这里了,也许里面会有各位的熟人呢。”

口中说着熟人,熟人真就来了。

小院门口,阳明正跟思心说什么,听到有人来了,回头看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快步朝着几人走去,留下思心在原地气的跳脚,然后气哼哼的转身回到了房间。

第178章 墓碑

“久留,游风,还有君从、燕城主,真巧,我们又碰到了。”阳明微微勾起嘴角,笑容里尽显见到好友的愉快。

他侧头看向领着几人过来的陆远,严肃的说:“此次玉霄门大劫,陆师弟定要照顾好门内师弟师妹们。”

陆远下意识应道:“是。”

应完后,陆远回过神来,下意识囧了一下。

三年不见,阳明身上的威严更盛,陆远觉得若阳明师兄跟他师父站在一起,肯定比他师父更像一派掌门。

沈久留等他说完话,这才打招呼道:“阳明师兄。”

阳明看着沈久留,眉头微皱:“怎么三年不见,你瘦了这么多。”

身上的气息也更加清冷,好像随时能飘离俗世远离尘嚣一样。

沈久留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涌进一股热流,眉眼稍稍温和:“我只是太专注修炼了,让师兄担心了。”

阳明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细心叮嘱道:“以后切不可如此,要多注意身体。”

“好。”沈久留痛快的应道。

云游风嘿嘿一笑,说:“看来久留兄弟还是听阳明师兄的话,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多听我一句劝。”

燕菲忽然插嘴道:“他那是爱屋及乌。”

空气突然一片沉寂,几人的脸色有凝滞了起来。

燕菲似乎意识到她说错话了,脸色一白,朝着令君从身后躲了躲。

这里几人都知道她说的‘屋’指代的是谁,那是容娴啊,在众人心中最特别的一片白月光,那是他们心中不能触碰的伤口,一碰就鲜血淋漓,疼的窒息。

令君从神情恍惚了下,看到燕菲瑟缩的样子,心中叹息,开口转移话题替她解围:“阳明师兄,你是和思心师妹一起来的吗?”

阳明也不想让燕菲一个姑娘家太过为难,故而配合道:“家师与我们一道的,不过他与其他掌门都在外面没有进来。”

陆远朝他拱拱手,语气诚恳道:“玄华山大恩,我玉霄门上下谨记。若能度过此次大劫,玉霄门定会还贵派人情。”

阳明回了一礼:“陆师弟严重了。”

此时大殿中,安阳费尽唾沫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和猜测告诉了重光,一脸期盼的询问道:“师父,怎么样?你有没有想到魔门是为何放着别家不围攻,偏偏来围攻我们?”

重光严肃着一张脸看着徒弟,安阳下意识也紧张了起来,他问:“我们门派有宝贝?”

重光摇摇头:“并无。”

“那传说中的神器?”安阳继续道。

重光他惊讶的看了徒儿一眼,那眼神像是看智障一样:“那肯定也没有,若有的话,根本轮不到魔修这么嚣张啊,为师自己就先忍不住跳出去将他们解决了。”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安阳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重光见徒儿愁的抬头纹都有了,头发更是大把大把的掉,终于善心发作,语气沉重的说:“徒儿,为师想到了。”

安阳神色一喜,忙问:“是什么?”

“山门驻地。”重光一字一顿道。

安阳一脸懵逼,啥?你说啥?

重光满脸心痛的说:“那些魔修肯定是看上了我们玉霄门这块儿风水宝地了,所以他们只围不攻,就怕破坏了里面的摆置,他们是在等我们认输投降,然后不废一兵一卒夺了这个地方,真是齐心可诛。徒儿,你说……徒儿,徒儿你去哪儿,为师还没说完呢。”

重光正说着,转头就看到徒弟头也不回的走出来了大殿。

重光:真真是不孝啊!

走出大殿的安阳努力压制住额角蹦跶的青筋,表情一片空白。

他早知道师父不靠谱了,为何还要上去找虐。

也真难为师父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魔修看上了玉霄门的驻地?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要是看上了,早就来抢了,哪能让玉霄门传承上千年呢。

再说了,魔门要玉霄门的地盘来干嘛?

这里一不适合魔修修炼,二地理位置宽敞显眼,魔修那种恨不得将老巢建在地底下的生物能跑来抢这里的地盘,脑子进水了吧。

安阳苦恼的揉了揉额头,看来师父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也对,师父除了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每天熊两下搞事外也没操心过什么事情了,历代掌门在上,玉霄门没败在他师父手中,还真是祖宗保佑了。

玉霄门外,已经接近玉霄门的容娴终于停下了脚步。

“堂主,有什么吩咐吗?”牛砚殷勤的凑上去问。

容娴微微阖目,心念转动,无形的剑气在半空刻画着什么。

当她睁开眼睛时,剑气便陡然消失。

容娴伸出右手,半空中刻画的符文窜入手中化为一枚令符。

她将令符交给牛砚,漫不经心道:“明天天亮送给门主,之后不要停留,直接回来吧。”

牛砚小心翼翼的收好令符,嬉笑应道:“是,藜芦堂主放心,属下定会办妥。”

容娴扬眉一笑:“你办事我当然放心,若办不成……”

她扫了眼地上扭来扭曲的阿金,嫌弃的说:“就把小金送给你养了。”

牛砚:他死也会完成任务的。

阿金:蛇不应该频繁换饲主,饲主换得频繁使蛇消瘦。

牛砚走后,孙天佑看了看前方阴沉沉的黑云,他知道那些都是魔修。

孙天佑担忧的问:“藜芦堂主,我们要过去吗?”

容娴意味深长的说:“暂时先不过去,我还要等一个人,明天再走。”

“是,堂主。”孙天佑应道。

他没有多问,反而从纳戒中取出一些东西,手脚麻利的支起了一顶小帐篷,里面空间虽小五脏俱全。

红木桌上摆着刚刚烧好的热水,香炉里的香料正缓慢燃烧着,软塌上贴心的放着一本医书,厚厚的棉被平整的铺在软塌上。

容娴对于孙天佑的作态早已经习惯,她挥袖甩去,地上顿时出现一块有半个人大小的石头。

容娴垂眸看了石头片刻,指尖凝聚着剑气,蹲下身来用轻轻在上面刻着什么。

孙天佑放好杯子后,对着容娴的古怪行为疑惑道:“堂主,您在作甚?”

容娴睫毛颤了颤,语气听不出喜怒道:“我在刻墓碑。”

孙天佑下意识问道:“是给谁的?”

容娴嘴角微扬,笑容十分微妙道:“我想,大概是给‘我’的吧。”

第179章 是谁

孙天佑被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震懵了,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容娴面前蹲下。

他低头看着正在一笔一划刻着碑铭的容娴,声音有些哆嗦道:“容、容大夫,您不是在开玩笑?”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笑得百花齐放:“我以为天佑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她回忆了下当年读取姒臻记忆时一闪而逝的名字,沉吟片刻,指尖在石碑上划过,一道道无形的剑气在石碑上窜过。

然后孙天佑便看到石碑上整整齐齐写着一行字——姒凤儿之墓。

在这行字的旁边还有一个不太准确的时间,孙天佑算了算那个时间段,发现那居然是十六年前的某日。

孙天佑一头雾水,不经意间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墓碑后面还有一行字:“你我殊途,永不同归。”

孙天佑虽然不太懂这句话有何意义,可只要想想容大夫之前说的这墓碑是刻给自己的,脸都裂了。

他轻咳一声后,还是没忍住询问道:“那个,容大夫,姒凤儿才是你的真名吗?”

容娴听到他的询问后立刻收回了手,还蔓延在四周的剑气也随着消失。

容娴眉眼弯弯,意味深长道:“这要看你问的是哪个‘我’了。”

灵魂的本我,那肯定不可能叫姒凤儿了,她从来都只有两个名字,一个容娴,一个息心。

至于藜芦这个名字,她是不承认的。

而身体的自我,那确实是叫姒凤儿,但身体是由本我操控的。

咳,这说起来又有些绕口了,也很考验智商,所以容娴也就没有多做解释了。

因而孙天佑一脸茫然完全没明白容娴在说什么,他傻兮兮道:“难道还有好几个容大夫不成?”

容娴站起身来,她深深的看了眼孙天佑,惊叹道:“瞧瞧你那空空如也的脑子,这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她拂袖挥去,地上的石碑已经消失不见。

容娴放松了身体,朝后倒去,正巧便倒在了软塌上,她慢条斯理道:“不要在纠结墓碑这墓碑究竟是不是刻给你口中那可怜的容大夫的,那毫无意义。”

她随手将医书从身下拿出来翻看着,口中漫不经心的朝着呆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的孙天佑道:“事情做完了便出去吧。”

孙天佑应声后,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说:“虽然我不太懂,但是容大夫,我会拼劲全力保护你的安危。”

容娴抬眸看向孙天佑,抿了抿唇道:“要听实话吗?”

孙天佑迟疑道:“……要。”

容娴立刻便耿直道:“如果是连我都拦不住的敌人,那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你的拼劲全力,其实没有任何作用的。”

孙天佑:“……”

他耷拉着脸道:“容大夫,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说话很想让人打一顿?”

容娴眨眨眼,一脸纯良道:“我想你不是第一个。”

孙天佑学着她的模样也眨眨眼,眼底的笑意涌了出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容娴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警告:“这里没有容大夫,记得下次不要再记错了。”

孙天佑神色一紧,立刻应道:“是,堂主,属下明白。”

容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医书上,孙天佑也识趣的离开帐篷,安静的守在了外面。

但躺在软塌上的容娴脸却黑了下来,她猛地将书砸向了床角,那毫不留情的模样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现的那般喜好医书。

“小金,给我下去。”容娴语气危险的命令道。

盘卧在软塌一角装死的小蛇:它都委屈的缩这么小了,不占地方了,大魔头竟然还不让它上榻。

它就是不走,不睡在饲主身边的蛇不是条好蛇。

然后,它直接被饲主用掌风扫出了帐篷。

守在外面的孙天佑看到凭空而降瘫在地上的死蛇眼角一抽,假装自己又聋又瞎。

阿金嘶嘶的吐了吐芯子,身上黑光闪过,变得头发丝细窜到孙天佑头顶不挪窝了。

阿金:它是一条需要冬眠的蛇。

孙天佑身体一僵,用手拨了拨头发,想要将阿金给找出来,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他沉着脸靠在帐篷边生闷气。

夜色渐深,风雪停住。

容娴盘膝坐在软塌上,目光看向玉霄门的方向,眸色晦暗莫测。

清波他们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未出现。

她微微瞌目,双手飞快的空中结印,晦涩神秘的印符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传去,呜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吹过,将帐篷周围树上的积雪都刮下来了一层。

须臾间,一道黑雾轻飘飘的落进容娴帐篷,同时,一道结界将整个帐篷罩住。

黑雾散开,一身青袍,长发轻垂的青年站在了容娴面前,他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极为有规律的拨动着腕上的佛珠。

“阿弥陀佛,许久不见,施主风采依旧。”无我神色平和,目光一如往昔般悲天悯人。

容娴掀了掀唇角,属于‘容大夫’的柔软温暖消散,作为息心尊主的杀伐果断,高深莫测爬上了眉眼,她没有理会无我的问候,反而冷声询问道:“那些魔修都查过了吗?”

无我神情微微恍惚,再凝神时,便是左护法无相那戏谑无趣的姿态,他拱了拱手,答道:“已经全部核查过,被寒溪尊者带走的魔修中有一半已经背叛。”

“他们做了谁的走狗?当初我在石桥涧的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或者说,当年与冷凝月合谋共同推动仙魔大战的那人……”

容娴抿了抿唇,眼神深邃不可及,语气掷地有声:“是谁!”

那森然冷漠的语气让左护法打了个寒颤,不敢有半点耽误,立刻回道:“昊天仙宗,大长老齐攀。”

“齐家的人?”容娴皱了皱眉。

左护法肯定的点头:“就是您想的那个齐家。”

传闻齐家、风家、卜家与剑帝关系亲近,当年郁族被屠,清波等人为了打开庇护郁族的结界,将三家人都给献祭了。

而清波他们能找到郁族之地,还多亏了这位昊天仙宗的大长老传的消息,没曾想这人竟是齐家的人,自己坑了自己家族,这可真是有有趣了。

第180章 齐攀

容娴从软榻上走下来,语气带着些微不解:“既然他是齐家的人,当年眼睁睁看着齐家被清波全族献祭却没出现,他与齐家不合吗?”

若非如此,她实在是想不到齐攀为何会放任清波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抹除石桥涧的禁制。

“当时齐攀并不知情。”左护法说:“他将您的消息透漏出去后便闭关了。”

“所以后来他又知道了?”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容娴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真不知道齐攀在知道这消息后会是什么模样,想来表情定然很精彩。

容娴隐隐有些遗憾,可惜了她没有看到那副有趣的场景。

左护法回道:“齐攀知道了。这几年他也一直在暗处寻找清波等人的消息,且……”

左护法迟疑了下,有些不确定的说:“他好像连郁族那位少族长都恨上了。”

容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可真是天理循环啊,天道在上,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容娴笑完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将齐攀的事放下,过些时日我要回南州一趟,南州作为息心尊主的故乡,一向都被昊天仙宗重点监察,留着齐攀也能吸引昊天仙宗的视线,让我行事更为方便。”

左护法犹豫的问:“那位大长老对沈久留不安好心,需要属下……”

“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容娴目光一冷,斜睨他道:“那是昊天仙宗自己的事,沈久留是死是活自有他师尊操心,你又操的哪门子心。”

左护法郁闷,这不是看你跟那小子卿卿我我关系好的黏糊我才这么问一句吗?

容娴似乎听到了左护法的心声,她轻轻踱了两步来到左护法面前,凤眸里的凌厉消失,澄澈而干净,却又显得过于冷漠了:“无相,我以为你懂的。”

不管她与沈久留多亲近,她都不可能会喜欢上沈久留。

先不说他们的年纪阅历摆在那里,便是她自己也不可能去触碰感情这东西。

左护法嘴角一直挂着的戏谑笑意消失,幽暗的眸子也清明了起来,这一刻的他看上去竟然显得格外纯良,与无我圣僧有些相似。

他幽幽道:“我是心魔,是本体解不开的结,是执念。我不懂你,也不知道你是否懂我。但我知道,爱是不由人控制的。”

此时的他没有魔修的轻浮,也没有身为心魔的执念,反而与本体合为一体,带着通透豁达的洞彻:“不要因为害怕失去,便不去接触。不要因为害怕不受掌控,而避之不及。小娴,其实你一直没有长大,依旧是那个胆小的孩子。”

容娴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半分,她看着左护法,露出一个不知是讥诮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的笑。

“我虽没有奋不顾身去爱一个人,但这么多年来我也见识了不少。”她眉眼处的杀伐果决消散,透出那双澄澈温柔的眸子。

这时你才发现,即便她再怎么厉害,也跟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没什么不同,脸庞的轮廓依旧稍显青涩,看上去十分稚嫩。

她兴趣缺缺道:“我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也不懂那不值一提的情爱缘何会让人生让人死,让人一瞬白头。”

她抿唇微笑,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与冷酷:“但我知道,所谓爱,即是将杀死自己的刀锋,无怨无悔的交付对方手中,任由对方掌控自己的喜怒乃至生命。我做不到将自己全身心的托付某人,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去依赖某个人。”

容娴深深地看着无我,语气斩钉截铁,令人侧目:“不受掌控的东西,我会扼杀它的成长,摧毁它的根基。”

这就是容娴,她自我、固执,理智又残忍。

无我拨动着佛珠的手一顿,微微一笑,像是高高在上的佛陀拈花一笑,慈悲而又莫测:“阿弥陀佛,施主不懂。”

“我不需要懂,终此一生也不会懂。”容娴的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感情,无喜无悲,那是只有她身上特有的冷淡。

无我沉吟片刻,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了悟,无人知道他这一刻悟了什么。

“玉霄门那儿已经布置好了?”容娴问道。

无我隐退了下去,心魔无相左护法掌控了身体,他细细思考了一下,肯定的说:“已经布置好了,黑鸦和白松、陈岩和江锦四人封锁了四方,不会有任何人跑出去。”

“很好。”容娴兴味的问道:“齐攀是否也来了?”

“他已经到了,如今与姒臻他们在一起。”左护法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容娴听到‘姒臻’这个名字,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罢了,你去吧。”

无我离开后,容娴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终是嗤笑一声,重新坐回了软上之上。

帐篷周围的禁制无声息的又消失,孙天佑至始至终也不曾知晓有人来过又离开了。

深夜,软塌上已经入定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稍稍等待了片刻,一道人影便突兀的落在了帐篷内,动作轻的孙天佑根本没有察觉到丁点儿动静。

孙天佑头顶的一根头发丝翘了翘,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待感应到来人的实力对大魔头造不成威胁后,又重新贴了下去。

阿金:饲主的护卫真是太不称职了,连这点儿异常都发现不了。

帐篷内,来人见到容娴的面容时,声音里满是惊诧:“容娴,是你?”

外面,孙天佑听到声音猛地站起身,帐篷内有外人进入,他满脸懊恼和自责,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他站在帐篷前,浑身肌肉紧绷,警惕到了极致,口中却平静的问:“藜芦堂主,需要属下添些茶水吗?”

容娴看着来客目光没有半点移动,她的声音依旧从容:“不用了,守在外面便可。”

听出容娴话里的潜意思,孙天佑放松了下来,看来来人并没有恶意。

“你就是藜芦?”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容娴八方不动,凤眸微眯,十分直接道:“我就是藜芦,阁下不是想见我吗?现在已经见到了,该说正事了。”

第181章 是你

见来人一直不说话,容娴状似不悦的皱眉:“哑巴了?”

青二怔了怔,仔细的打量着容娴,心底疑惑,这人好似真的不是容娴。

容大夫她眉眼清澈,内心柔软,看着你微笑时只让你感觉到如沐春风的柔情。

可藜芦不同,她眉目间尽显杀伐果断,眼神深邃不可及,看着你时总带着一股让人寒毛直竖的压迫感。

这样的两个人除了面貌相同,并没有其他共同点。

“阁下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发呆吗?”她的语气似乎跟容娴没有区别,但青二却能清楚的看到那细微的区别。

容娴说起话来温柔轻缓,即便板着脸也给人一种温暖亲切之感。

而面前的这位藜芦堂主,说起话来虽然柔和,嘴边的一丝笑意即便一直存在,也总让人有种忽视不了的冷漠。

“我是青二。”青年这般介绍自己,他死死盯着容娴,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容娴当然知道他是青二,而且还知道他就是之前曲浪口中提供清波等人消息的那位神秘人。

而他今夜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想要见见那位能够驱使动魔门门主的人。

唔,原来青二便是她今夜要等待的人。

容娴觉得有趣极了,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容娴脑中念头急转,神色半分未改,她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听懂青二自我介绍的那句话里有何潜台词,反而装模作样的礼尚往来般道:“我叫藜芦。”

青二并没有被这种礼尚往来愉悦到,他板着一张脸,目光深沉道:“清波就在玉霄门里,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一张起死回生的丹方,着了魔似的在炼制起死回生丹。”

他好奇的问道:“藜芦堂主听说过起死回生丹吗?”

容娴似笑非笑的看着青二:“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二神色一敛,试探道:“当年屠杀郁氏一族的人,除了我们,还有一拨人,是法修。”

他将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也是他,最后一把大火烧了郁族的。”

容娴从软塌上走下来,目光冰凉的没有温度,她假装自己十分在意放了那一把火的人是谁。

容娴当然在意,因为那把火可是差点将她给烧死了的。

她拂袖挥去,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整个帐篷笼罩,这才沉声问道:“说,是谁?”

青二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戏谑道:“藜芦堂主为何这么在意这些隐秘?”

他心中终于确定,这人就是容娴,她并没有过多掩饰自己的身份。

但他的行为却惹恼了容娴,容娴冷哼一声,无形的力量重重击在青二身上,将青二打的倒飞出去,又被帐篷上的一层覆盖力量反弹回来。

青二倒在地上吐了口血,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一层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容娴。”

天涯海角,调动无数魔修,围攻玉霄门,与整个天下为敌,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清波。

清波近年来的仇人并不多,能排的上号的也唯有郁族。

除了沈久留,也只有容娴才会在意郁族。

还有起死回生丹,也唯有写出这张丹方的人才会在听到这丹药时没有任何惊讶。

容娴,果真容娴,也只有容娴。

所有人没想到容娴还活着,正如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场迫在眉睫的大战只是有人因为私怨才掀起来的,而幕后之人便是面前这个看上去纤纤柔弱的无害女子。

哈,所有人都看错了她。

包括他,包括游风。

容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青二,眯起的凤眸凌厉无比:“放肆,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她刚才还稍平和的气息突兀变得如深海般难测,一贯柔和的语气也霸道强势:“别忘了,当年郁族的血债还有你一份,你倒是有勇气敢出现在我面前。”

青二咳嗽了几声,看着容娴的眼神无比骇然,他脑中一转,将所有的事都串联了起来。

当年他奉命追杀好友云游风,心怀不忍想要将人悄悄放了,但云游风中毒已深,很快就会没命。

这时却恰恰好出现了一名大夫,便是容娴,这让他好似碰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他在暗处看了好几天,直到云游风彻底转危为安才回了紫薇城复命。

因为云游风,容娴这个大夫进入到他的视线中。

后来也是他私心想见到好友,所以在城主四处寻找大夫为夫人看诊时,他便将容娴的名字说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切好似戏剧化一样,容娴来到了城主府,沈久留来到了紫薇城,圣山的人来到了紫薇城,城主当年做下的事也暴露了出来。

但城主没死成,反而被当年的同盟所救。

这时容娴身怀剑帝精血的消息传出,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了她的身上,让沈久留安然无恙的活着,就连城主都想要抓住容娴得到剑帝精血。

可没等他有所行动,整个天下都乱了,容娴死在魔修手中,无数宗门家族也毁在魔修手中。

魔修嗜血嗜杀,一时间天下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触魔修的眉头。

一场血腥的洗礼让暗潮彻底平息,也让剑帝精血和容娴的消息沉寂了下去。

整整三年后,那一场血腥恰到好处的冷淡了下去,容娴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她甫一出现便令魔修围住了玉霄门,将城主和玉霄门的法修全都看得牢牢地,令正道投鼠忌器不敢动弹,让玉霄门谁都走不脱。

青二脑中念头转的飞快,猜测到三年前容娴只是假死脱身,将自己从漩涡中摘出来。

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都是面前这人的算计。

花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慢慢的布局,护住了唯一的族人,将所有仇人一点点铲除,如此心智,如此韧性,当真是可怕到了极致。

青二脸皮抽搐:“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从十六年前起你就在布局,为了报仇,你把天下人都当成傻瓜玩弄。容娴,你还真是心机深沉。”

此时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青二的心里,那就是细思恐极。

说白了,就是脑补太多将自己吓住的同时,将容娴魔化了。

第182章 法修

虽然说青二细思恐极将容娴给魔鬼化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

青二猜测错的也只有两点,对于郁族的事情,容娴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而是从见到云游风以后,确定了云游风的身份时开始算计的。

对于容族的事情,容娴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

自从一千年前,她入魔被上任魔主季书强行带走时,她便清楚仇人并没有铲除干净。

可季书没羽化前她不能出圣山,季书羽化后有狴犴魔狱和昊天仙宗的牵制,她依旧不能出圣山。

即便出了圣山,也只有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仙魔大战之时她对沈熙说尽快结束战争,她忙着回去闭关。

可好笑的是,她的修为和神魂尽皆用来镇压狴犴魔狱了,千年来根本没有半点寸劲。

修炼不修炼已经没有区别了,所以她所谓的闭关不过是在寻找剑帝精血的方位和想办法和狴犴魔狱说拜拜。

冷凝月的小动作她真的没有看见吗?

即便她没注意到,难道左护法和寒溪尊者都没有注意到吗?

容娴不过是从一开始就在放任罢了,她想知道冷凝月能做到哪一步。

怎么说呢,她那时隐隐觉得冷凝月的背叛许是一个契机,一个开端,

当然,她完全猜对了。

虽然也有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自爆。

容氏血脉是她所剩下的最后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轻易舍弃。

但冷凝月等人却连沈熙都算计了进去,让她直接被沈熙重创。

而在她被沈熙重创的一刹那,她便已经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救不过来了,能安全无虞的唯有神魂。

所以她必须要做出抉择,而做出这个抉择的时间她用了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接着她考虑的便是这次意外能不能被利用。

比如能不能死遁脱身,她受够了被禁锢的日子;比如能不能脱离狴犴魔狱,她一点儿都不想给天道打工了;比如她的仇人在外面逍遥法外那么久,她该清算了……

所以后来才有了她的自爆、夺舍、得到剑帝精血以及……复仇。

不管中间有多少意外,计划的大方向依旧朝着容娴推动的方向前进着,而十六年前冷凝月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这盘棋局的一个开端。

至于郁族,容娴的所有在意都不过是她为了掩盖真实目的的障眼法罢了,你瞧,都到了现在了也无人能猜到她的主要目的,也无人知道她的目的除了复仇外,其他都已经完成了。

可千万别说她卑鄙,因为她的仇人实在不是正人君子,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手段,她可清楚的很呢。

所以三年前还一头雾水便送了命的家族也不能怪她出其不意,没有提前给出半点预示。

嘛,不择手段的事情她干多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互怼啊,杠啊,来啊,输了也要有骨气点。

只是想到那干脆了结了自己的阿妹,容娴的神色顿了下,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容娴澄澈的眼里干净的分明,仍旧给人一种如天空般充满震撼人心的包容力。

可谁又能知道,天空虽包容万物,可对万物都是冷漠的。

“容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那些魔修没道理会听你的。”青二忽然意识到重点,忍不住发问道。

她嘴角轻轻扬起,似乎很是愉悦,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青二这一刻展现出来的敏锐聪慧。

她语气带着两分长辈特有的欣慰,略显浮夸的夸赞道:“青二是第一个问到这个问题的人呢,你还真聪明!”

青二虽然被夸奖了,但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他神色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在他这样的拆穿下,容娴的气息没有半点改变,那双眼睛太过干净,没有翻云覆雨的野心,没有即将复仇的痛快,没有被揭露的恼怒难堪,也没有对知情的他的杀意。

这不该是从小生活在仇恨中长出,又算尽一切熬心熬力的人会有的眼神。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微翘,笑容依旧。

青二第一次发现了那笑里的意味,不带任何意义的,自然而然的疏离的微笑,没有倨傲,不算温柔,没有卑微,不算冷清,仿佛天地万物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容娴,你真是可怕。”青二喃喃道。

他紧紧盯着容娴,又一次重复道:“容娴,你真是可怕。”

容娴挑眉一笑,周身的冷意凌厉瞬间消散。但那嘴边的笑意却不是温暖柔和,反而带着一种神对苦苦挣扎的愚钝众生那不可教化的讥讽。

她声调带着明显的戏谑:“青二,你明明很聪明,怎么胆子这么小呢。”

青二眼睛猛地瞪大,一脸茫然的看着容娴。

他不明白容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容娴的气质怎么说变就变,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他适应。

容娴轻轻蹲下身来与青二平视,白皙的指尖抵在自己唇边,声调轻柔缥缈的带着蛊惑:“要保密哦,不可以将我的事情说出去,不然会糟天谴的。”

青二:“……”

给青二身上加上一个禁制后,容娴云淡风轻的站起身,对着没回过神来的青二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法修是什么人了。”

青二苦笑,此时他竟完全不敢忤逆容娴:“是重光真人,当年是他带着一群法修与城主合作的。在城主府,也是他救了我们。”

“他想要什么?”容娴随口问道。

她的神色很平静,没有半点惊讶,整个玉霄门也就重光修为最高,别人想做什么事情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但石桥涧一事却被瞒地密不透风,想来也只有重光有那个本事了。

这就是正道修士啊。

容娴忽然很想见见重光真人,那个与他师父齐名的人物。

“他想要神器。”青二如是回道。

容娴眸色一沉,神器,又是神器,所有想要神器的人都该死。

‘轰’铺天盖地的威压失控地在帐篷内肆虐,青二本就受了重伤,再被这股威压一激,立刻只剩下半口气了。

好在容娴的失控只是瞬间,她微微瞌目,将不小心泄露的力量收敛干净后,这才低头去看半死不活的青二。

第183章 进攻

“啧,真是没用。”容娴有些嫌弃。

青二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这哪是他没用,明明是容娴太强,强的太离谱了。

只是微微泄露一丝威压,便让他一只脚踏进了黄泉路,他不敢想象容娴全部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容娴不想看着青二死在自己地盘,更不愿意这人死在自己手里。

她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轻轻倒出一粒散发着丹云的丹药,指尖一弹,丹药化为一股纯净的能量钻进青二口中。

不过几个呼吸间,青二的呼吸已然平稳,硬是将那只踏进黄泉的脚给拉了回来。

“无碍了便起来。”容娴将玉瓶重新收了起来。

好在她这段时日练了一些救命丹,不然青二还真有可能成为她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

青二躺在地上傻乎乎地摸摸自己胸膛,咦,不痛了!

他一个激灵蹦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娴,他怎么能忘了这人是当世公认的医术第一人呢。

拥有能写出起死回生丹丹方的能力,他这点小伤当然不在话下了。

“凶手我知道了,他的目的我也知道了,现在你可以说说要见我的目的了。”容娴打量着青二,想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有趣的事情。

青二木着脸道:“我想带走曾水。”

容娴愣了下,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睛,继而她缓缓笑开了:“有趣,真是有趣。”

她嘴角的笑容温暖而又迷惑人心,语气轻柔如风:“你可以带走她,在明日太阳升起来之前。若在那之前你们还没走,那边不用走了,跟着清波一起去为郁族人陪葬吧。”

青木瞳孔猛地一缩,连告别都没有,立刻转身朝着玉霄门飞去。

帐篷内,容娴看着徐徐落下的帘子,唏嘘一声:“这人可真是急性子啊。”

这话说的好像这都不是她逼的一样。

她心神一动,结界消失。

“天佑,去休息吧,那人已经离开了。”容娴微微提高声音道。

孙天佑舒了口气,放松的一笑,说:“好,堂主也早点休息。”

容娴拿着医书的手一顿,扯过旁边的黑布扔到了夜明珠上,帐篷内顿时一片黑暗。

孙天佑开心的笑了,他就知道容大夫的脾气是最软和不过的,连他干涉她的私事都不会计较,偶尔还会听他的。

青二:那是你眼瞎!!

第二日一大早,守在玉霄门山门前的曲浪便收到了牛砚传过来的令符,令符只有一行字:进攻玉霄门。

曲浪身体蓦然腾空,单手举起,气势凛然的指向玉霄门,桀桀一笑,颇具魔修风范道:“杀。”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魔修们顿时嗷嗷叫就扑了上去,站在魔修中的曲倩倩抬头看着她爹,眼里满是不解。

之前围住也就罢了,现在怎么突然进攻了,这简直是与全天下为敌。

曲倩倩心焦不已时,曲浪已经带着众魔修朝着玉霄门杀去。

玉霄门的护山大阵早已开启,但无心崖魔修眼里满是不屑,这种程度的护山大阵在他们看来跟纸糊的一样。

白松淡淡道:“不堪一击。”

然后,徒手便将大阵给撕开了。

撕、撕开了?!!

一众正道修士心神一阵恍惚,连忙后退十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什么上去砍魔修救同道,那都是放屁,自己能活着才是正理。

明显魔修都强横的不是人了,他们上去也是送菜,还不如先战略性撤退,再想想办法才是。

玉霄门内,气氛紧张肃穆,‘铛铛铛’的敌袭钟声响个不停。

正在院中聊天的云游风几人对视一眼,急忙从院中走出来。

看着拿着各种法器匆忙而过的弟子,云游风随手拦下一人,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见是客院居住的贵客,忙回道:“魔修开始攻打宗门了,几位少侠若能离开,便尽快离开。若走不了便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吧。”

说完,那人快速朝着外门而去。

令君从回头看向宗门外,天空黑压压一片,那种压抑强大的气息让人心惊肉跳。

“走,先去找安阳师弟。”阳明肃然着一张脸道。

思心此时也不敢出声,她也知道如今是关键时刻,这时候闹出什么来无疑会让师兄厌恶。

紧跟着阳明的脚步,几人快步朝着大殿走去,正好便碰到了安阳和陆远。

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重,二人都拿着武器领着一队弟子准备前往外面抵御魔修。

见到沈久留他们,安阳有些歉疚的说:“连累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呢。”云游风痞痞一笑,没有任何大祸临头的慌乱。

他拍了拍大刀,眼神锐利了下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魔修交手了。”

沈久留握着剑没有说话,但周身萦绕的冰冷剑气让人寒毛直竖。

阳明沉声说道:“我等都是自愿来此,身为同道,怎可因小小挫折而轻言退后。”

思心脸色一青一白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勉强的说:“师兄说的对。”

对上阳明,陆远绷紧了他那张面瘫脸,心里瑟瑟发抖,每次见到阳明师兄,总有种看到宗门执法长老的恐惧。

燕菲将腰间的鞭子拿在手里,她含情脉脉的看了眼令君从,说:“我纵横胭脂城时,魔修无不退避三舍。如今看到魔修这般猖狂,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令君从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我与魔修有不共戴天之仇,趁此机会便一起解决了吧。”

安阳将几人的表情一一看过之后,神色一暖,认真的说:“好,若此次能度过危机,我们喝他个三天三夜。”

云游风哈哈大笑:“好,我可是最喜欢酒了。”

不可避免的,他想到了那间落满了灰尘的酒肆,三娘她到底去了哪里。

云游风心底叹息一声,与众人朝着山门前走去。

山门外,护山大阵破碎,法修们用各种阵法、术法拦住闯入的魔修,拼死抵抗,徒留下一地碎尸鲜血。

安阳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红,执剑走到众弟子前方与魔修对峙。

第184章 死战

安阳此时气度沉稳镇定,没有了往日富家公子的作态,俨然是一名合格的掌门大弟子。

“今日决战生死,我玉霄门死战不退,誓与宗门共存亡。”安阳高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陆远扬声附和道:“死战不退,誓与宗门共存亡。”

在他身后,所有弟子都站在一起,不管曾经同门之间有没有龌龊,这一刻他们都是一个整体。

“死战不退,誓与宗门共存亡!”声音震撼人心,这种死不畏战的勇气也让人热血沸腾。

阳明双手飞快的结印,手中的剑飞上半空,幻影成千。

他心神一动,所有剑影直直朝着下方刺来,每一剑都将一名魔修穿透。

思心一直待在阳明的保护范围之内,她虽然也杀了些许魔修,但都是阳明筛选过没有威胁的。

她有些害怕的咬咬唇,师父怎么还不来,这里这么多魔修,她和师兄支撑不了多久。

云游风砍翻一名魔修,哈哈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

沈久留身形飘动间,剑光华丽冰冷,如流星划过,绝美璀璨,清冷迅捷,每一道剑光都带走好几条人命。

他周身煞气逼人,清冷仙人瞬间成为森然修罗,让人不敢逼人。

令君从一掌将面前的魔修击飞出去,飞出去的魔修一连撞上好几位魔修,却都被令君从的暗劲打碎了心脏。

‘啪!’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身侧的魔修直接被抽飞了。

令君从侧头朝着燕菲一笑,便继续朝着前方杀去。

天际之上层层黑云压下,轰隆隆好似雷声响起,一团团黑雾从天际砸下,每一团黑雾都裹挟着厚重的冰层砸向玉霄门弟子。

冰块经由魔修之手变得坚不可摧,每一次砸下都让好几位玉霄门弟子丧生。

鲜血染红了玉霄门,杀声震天,两方一时间胶在一起。

即便玉霄门没有魔修强大,但他们不畏死活,敢凭自爆也要拉着魔修陪葬。

肢体碰撞,寸寸鲜血,漫山遍野都是残肢断臂。

可即便如此,玉霄门也无一人退后,他们都清楚的记得大师兄的话,死战不退,与宗门共存亡。

安阳与陆远背靠背,身上全都是伤,脸上也溅上了血迹。

“大师兄,看来今日你我兄弟要共赴九泉了。”陆远放声一笑,豪迈的说道,此时的他没有平日里半点沉默寡言的样子。

安阳顺手救下一位师弟,一剑将魔修穿透,嘴角勾起一个倜傥的弧度,玩笑道:“跟着师弟你这个木头一起死,看来黄泉路上我肯定要闷死。”

站在云端之上的黑鸦看着下方愚蠢的抵抗,嗤笑一声,一掌翻下,巨大的手印瞬间在半空中凝成。

手掌遮天蔽日,给所有人一种从灵魂上升起的绝望,那种仿佛星河倒挂、洪水迎头卷来的恐惧让人隐隐颤抖,人类即便再怎么厉害,面前神奇而拥有无穷力量的自然时,总会显得渺小。

就在众人心神动荡之时,整个天地便是‘嗡’的一声响,顿时玉霄门方圆千里之内猛地一颤,仿佛地龙翻身,大陆碰撞,无尽狂暴的气流直接凑地面席卷而上,与虚空中漫天的乱石撞在一起。

轰隆声响个不停,地动山摇间,众人再抬头去看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都是震惊不敢置信。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玉霄门,入目所在,是一个囊括玉霄门千里的深渊巨坑,周围狂暴的魔气还在肆虐。

这是魔修的力量!

不可战胜,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就连站在一边被灰尘糊了一脸的曲浪都忍不住颤抖,眼珠子转动着自语道:“早知道无心崖的前辈们很强,没想到强到了这份儿上,这是要翻天了啊。”

他抱头呻吟一声:“这人都这么强了,那尊主究竟有多厉害啊。天道在上,这可真是太恐怖了。”

所有人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感慨:无知才是福。

以前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人能强到这种地步,他们只当自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每天看着那方寸大点的地方便够了。

今日却被迫从井里走出来,看到天有多大,地又多厚。

一瞬间,所有人都升华了,他们看向云端之上的魔修,就像是看神一样,眼神火热。

如此强横的实力,给人带来的不仅是绝望,还有野望。

未来某天他们也能达到这个程度,想想便热血沸腾。

时间回到魔门开始进攻之时,清华正与一众正道宗门在一处。

他身边的正是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此时满是担忧的看着对面,气得胡子翘起:“这个混小子,早说了别来,偏偏跟我老人家对着干。”

他有些忌惮的看了眼对面的魔修,嘟嘟囔囔道:“只希望这小家伙别折在里面啊。”

这可是他们陆家最有前途的天骄了,若就这么没了,他老人家真就要吐血了。

清华听到陆老祖的声音,将自己的担忧也放下了,反而安慰陆老祖道:“陆前辈放心,小辈们会保护好自己的。有我们在这里看着,及时止损便可,就当时对他们的一次历练了。”

陆老祖翻了个白眼,还及时止损只当一次历练?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敢说。

他指着不远处那黑漆抹黑的黑云道:“看到了吗小子,那是魔修,是拥有在上界活得风生水起力量的魔修。”

清华点点头,那里给他的感觉很不好,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黑云中,江锦坐在云椅之上,面前有一张云雾凝结的棋盘。

在他对面,白松随意扫了眼陆老祖,将手中灵气凝聚的白子落下,笑道:“陆老头倒是有趣,能伸能屈比魔修还有本事。”

“所以他活得久。”江锦淡淡道。

“可惜伪君子不在,不然这种场面,他肯定又要掉书袋了。”白松提起那个明明芯子都是黑的,偏偏不要脸假装自己只是个从不动手的读书人,也不知是谁一言不合就灭门来着。

江锦皱眉道:“伪君子眼里只有尊主,掉书袋膈应的却是我们。”

忽的,他目光扫向玉霄门上空满脸不耐烦的黑鸦,玩味的说:“黑鸦要出手了。”

白松一听,手中的灵力散去,扭头专心的看向黑鸦,随后应道:“伪君子被尊主派出去办事了,放心,我们会见面的。”

第185章 大坑

清华和陆老祖不知道白松二人的对话,清华虽被魔修那无形的气场震慑,但想到陆老祖的实力,他心里的慌乱也淡了下去:“魔修虽然人多,我们正道人也不少,上去杀两个来回都够……”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传来,陆老祖和清华尽皆目瞪口呆的看着原来的玉霄门变成一个广袤纵横的深渊,深渊四周肆虐的魔气撕裂着一切企图靠近的东西。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江锦拂掌而笑。

白松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云端上红着眼睛的黑鸦身上,发现黑鸦的情绪并不怎么好,他疑惑的感应了下,这才弄明白了原因。

他惋惜道:“可惜死的人不多。”

黑鸦一掌拍下去,结果才死了几个人,黑鸦心情能好才怪。

下方的清华听到巨响,神色大变,抬步便想要朝着下方而去:“糟了,阳明、思心……”

陆老祖眼疾手快的将人拦住,没好气道:“你着什么急呢,老祖我感应得到,他们没事。”

清华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分辨了片刻,意识到他没有说谎,这才将提起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

陆老祖见他冷静下来,低头指着大坑咽了咽唾沫:“看这大坑,我保证那魔修用了不到七成功力。”

他对着被他打击的好似世界观都在重塑的清华唾沫四溅道:“人家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你碾成渣渣,你倒是想怎么止损?到时候不把自己搭进去就不错了,还过去杀两个来回?人家一巴掌都能将我们所有人抱包圆喽。”

清华神情恍惚无意识的说:“我没说自己上,不是还有陆前辈吗?你可是传说中活得最长修为最高的人。”

陆老祖嘎的一声,唾沫四溅的唠叨也咽了下去。

他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我说这小年轻怎么这么气定神闲,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呢,原来是我老人家给了他这种错觉。

是啊,传说中活得最长的天下第一高手就在自己身边,换成任何人,不都充满了安全感,日天日地的好似这方天地已经装不下他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这可不行,那种传说中的话都是哄哄小孩子的,他的年纪是大啊,但实力连人家一成都不够,这不是闹笑话吗?

他闹了笑话没关系,让这小年轻以为自己强的可以为所欲为再窜出去作天作地就不行了。

当然,陆老祖绝不承认自己被捧得很高兴。

他朝着清华说道:“我记得你这是后辈是玄华山的掌门是吗?”

清华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了一声:“是的,前辈。”

清华虽然知道圣山这个地方,但就跟看神话故事一样,看过去后你可能会心潮澎湃,但永远不会深究,因为你当那只是一个乐子。

即便知道那可能是真的,但没有出现在自己世界中,便觉得那跟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没有必要去在意。

而如今,活生生的神话故事在眼前上演。

清华这才恍然,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是实力限制了他追求本质的脚步。

见清华此时才真正回神了,陆老祖忙道:“我跟你说啊,不是老祖骗人,而是外界那些人非要给老祖扣上一个第一高手的帽子。那些真正的强者都去了传说之地后,老祖我才有这第一的名头,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罢了。”

而且活得最久的明显不是什么好坏,不是有句话叫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吗?!

咳,意识到自个儿黑了自个儿,陆老祖连忙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

“所以啊。”陆老祖语重心长的说:“你可别真当我是救命的稻草,我家后辈也在玉霄门出不来,你看老祖我不是也没办法吗?!”

清华明白陆老祖是好意提醒自己,心怀感激道:“多谢陆前辈,我知道了。”

陆老祖欣慰的点点头,能听得进去话就好。

但想到自家那个不听话的后辈,他顿时火冒三丈,那个臭小子,若是能活着出来,看老祖不将他在关在后山面壁。

距离玉霄门千里之外,青二抱着昏迷不醒的曾水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回头看向原本仙气缭绕的亭台楼阁处,此时入眼却是一片空阔,地面一个深不见的大坑散发着幽幽的寒光,像是要择人而噬。

青二打了个激灵,后背立时被冷汗浸湿。

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速度够快,够识时务,不然那个大坑可就成了他的埋骨之所了。

青二再看向容娴的方向时,眼里的畏惧和忌惮怎么都掩饰不住。

他摸摸曾水的头发,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柔情:“水儿,我们终于逃离了那个人了。”

他抱着曾水朝着远方而去,将玉霄门完全抛在脑后。

他并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而且容娴已经放了他一马,他可不想再凑过去碍容娴的眼。

若容娴忽然改变了注意要杀了他,那乐子可就大了,虽然青二并不知道容娴为何放过他。

玉霄门后方,云端之上。

姒臻和姒文宁此时与圣山的大长老、三长老还有铃兰站在一起。

姒臻低头看着地面深不见底的大坑,神色凝重的朝着大长老道:“魔修使用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何还没有被小千界排斥出去?”

要知道实力超出小千界的承受范围后,为了不使小千界早到毁灭性的破坏,小千界天道便会自主将那人排斥出去,去向更为强大的世界,这便是所谓的飞升。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魔修这边一个个修为强横不可匹敌,他们若只是安稳的待在小千界的无心崖还罢了,偏生现在出了无心崖,还用上了超出小千界的力量。

铃兰年纪还小,对这些事情都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于强大力量的惊叹和敬畏:“爷爷,圣山外的人比你还强。”

大长老脸皮抽了抽,说:“他们是无心崖的人。”

也算圣山的人,所以并不存在圣山外的人比他强。

圣山无心崖,那是一处让昊天仙宗都觉得神秘的地方,跟他们宗主闭关的七宝玄树所在地一样。

那处神秘之地能使周围空间更加稳定坚固,所有实力超出小千界承受范围的人在里面作天作地都没关系。

第186章 幕后

三长老手一抖捋下了几丝胡须,但他此时也顾不上疼了,他脸皮子抽搐道:“大长老,现在的情况跟无心崖明显不同,你我都没有感应到小千界有任何异样,小千界既然没有变化,那群魔修便不可能会使用出这么强大的力量,有天道在那里压制,他们不应该在使用了超出小千界承受力量之后还没有引起天道的追究。”

他语气沉重道:“可他们偏偏使用出来了,这不对劲。”

大长老侧头看向姒臻和姒文宁,这二人的气息一看便不属于小千界,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很快站在一起的原因。

“二位可知是怎么回事?”大长老看向姒臻,不耻下问道。

姒文宁撩了撩头发,笑容里是上界对下界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慢轻蔑:“这里是你们的世界,你们的地盘,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你们却来问我哥?不觉得好笑吗?”

大长老一言不合被怼了回来,他嘴角动了动,有些无语,他也没说什么啊,就想问问你们这些上界的人有什么看法,怎么就一眼不合怼人呢。

铃兰龇了龇牙,为自己爷爷抱不平:“谁说我爷爷就一定要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你们也不会连自家鸡毛蒜皮的事都一清二楚吧。”

三长老轻咳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他皱眉说道:“我觉得此事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玉霄门,弄懂了魔修行动的目的和幕后之人,应该可以推演出异常所在。”

姒臻终于听到一个靠谱的回答,他掀了掀眼皮,扫了三长老一眼,便瞌上双目,似乎在卜算着什么。

不过片刻,姒臻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的说:“有人将天机混淆了。”

大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骇和不可思议。

“不可能,小千界内除了宗主,没人有能力混淆天机。”三长老跳脚道。

大长老也肯定的点头:“没错,除了宗主不会有别人了,但宗主不会这么做。”

姒文宁挑眉:“别说的这么肯定,别人有这能力了可不会朝外面宣扬啊。”

姒臻抬头看向一直锁定自己气息的魔修,平和的语气下是诡谲莫测的阴沉:“再想想,除了你们宗主,还有谁!”

三长老苦着一张脸冥思苦想,怎么都想不到还会有谁能拥有这份能力。

大长老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道:“息心尊主。”

三长老被吓的‘嗬’了一声,半晌无语道:“别忘了狴犴魔狱已经不再制约魔修,息心尊主身为魔狱的镇压者,在魔狱消失后,她定然早就没命了。”

只有她死了狴犴魔狱才会消失,这断没有意外的可能。

大长老轻咳一声说:“我知道她死了,这不是说说吗?毕竟除了宗主,也只有曾经的息心尊主有这份能力了。”

“息心尊主是谁?”姒文宁插嘴问道。

姒文宁虽然来小千界有一段时间了,但对于圣山的事情还真不清楚。

姒臻也同样疑惑,圣山是小千界最神圣的地方,在世俗中根本就是神话故事,他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到底在哪儿,里面有哪些势力全都一抹黑。

三长老看向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魔修,有些可惜的说:“息心尊主是这任镇压狴犴魔狱的人,她也是无心崖的魔主。”

顿了顿,他继续道:“换句话说,就是那群魔修的主子,轻而易举便能掌控他们的生死,她要是还活着,便不会让这群魔修肆意妄为,她的存在对这群魔修来说,本身就是一个约束。某种程度上,息心尊主相当于狴犴魔狱。”

他话说的很轻松,但姒臻、姒文宁和大长老都脸色微变。

他们都注意到那句‘轻而易举掌控他们的生死’这句话,再看看如今魔修齐心协力的样子,心里都咯噔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魔修是什么德行谁都清楚,我行我素,没组织没纪律,强者为尊。

如今围攻玉霄门的是世俗界的小小魔门,但动手的却是无心崖的魔修。

魔门门主让无心崖魔修围着玉霄门他们便乖乖围着,让他们动手杀人他们便毫不留情,这样目的明确,齐心协力又听话的行为,显然不是一个小小魔门能驱使动的。

三长老此时也回过神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干涩的垂死挣扎:“也可能是两位尊者,除了魔主,那两位尊者也能调动那些魔修。”

大长老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三长老无力反驳:“你还记得狴犴魔狱消失后,凝月尊者的处境吗?”

三长老怎么会不记得,即便他当时没在圣山也有所耳闻,没有得到天位魔主位加身的冷凝月被所有魔修束之高阁,当成了摆设!她的话没有一个魔修肯听。

若非息心尊主的余威尚在,冷凝月早就被那群没有底线的魔修撕成粉碎了。

“所以,现在很可能是、是息心尊主在幕后操控?”三长老嘴唇抖了抖。

姒臻将‘息心尊主’这个名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后,说:“等着吧,玉霄门已经被攻破,幕后之人不管目的有没有达到,都该出现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扒了一层马甲的容娴站在帐篷旁眺望着远方,感应着那澎湃肆虐的力量,口中假惺惺的哀叹道:“传承几千年的玉霄门就这么一掌被打没了,这可真是太可惜了啊。”

已经赶过来的牛砚也后怕的点点头说:“幸好我跑得快,不然肯定就被一掌拍进土里了。”

孙天佑心有余悸的说:“藜芦堂主,那魔修太强大了,玉霄门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那是当然了。”牛砚肯定的说:“就一掌,玉霄门便不复存在,里面的人恐怕也早就被拍成肉酱了。”

容娴嘴角微翘,意味深长的说:“那可不一定啊。”

就在她话音出口的同时,原玉霄门深坑中,一道强光从深坑中射出,光团闪烁中,里面一个个弟子平安走出。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禁侧目,这玉霄门不得了啊,竟然能从这样的攻击中活下来。

云端之上的魔修讥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个缩头乌龟呢。”

曲浪疑惑:这魔修再跟谁说话?

不仅曲浪疑惑,其他人都在疑惑。

第187章 战吧

姒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大长老和三长老,指着陆老祖和刚冒出来的重光嘴角抽搐的说:“这就是你们圣山办得好事!不是说世俗之中没有强者吗?现在这一个个冒出来的都是鬼吗?!”

先是陆老祖,现在又是玉霄门重光掌门。

大长老和三长老无言以对,他们知道陆老祖那人资质到头了,家里代代单传,为了孕育一个子嗣,耗费了好几百年,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当时宗主怜悯他,给他下了不能随意出手的禁令后,便破例让人留在凡尘生孩子。

可重光却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人诡异的一直没有纳入圣山的视线中。

因为圣山没有感应到重光有超出界限的修为,昊天仙宗也没有意识到重光有何异常。

在他们的认知中,重光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罢了,与玄华山的清华掌门并无不同。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吗?

大长老和三张一头雾水,眼皮子狂跳,总有种莫名的心虚和忐忑。

“缩头乌龟,出来。”黑鸦盯着下方张狂的喊道,身上的黑袍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清华看了看四周,疑惑的问:“他在叫谁?”

陆老祖摆出一个眼歪嘴斜的表情,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心里却暗道,清华这小年轻还真傻,跟人家齐名了半辈子了,连人真正的实力都不知道。

下方,从光晕的保护中走出来的一身狼狈却不掩风度的安阳听着魔修的叫战声,心里咯噔一跳。

他看向站在身边神情平静的师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很不幸,预感成真了。

只见他那不着调的师父朝着他嘿嘿一笑,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半空中,与那魔修相对而立。

安阳目瞪口呆,等等,师父你先别走,人家找的是修为同等的强者,你别去送死啊。

平日在自家宗门再怎么熊都成,但在外面熊人家会打死你的。

重光飞上去后,陆远下意识扭头看向安阳,果不其然,师兄的脸又黑了。

陆远:“……”师父每天都在搞事。

“我还当你继续缩着呢。”黑鸦嘴边挂着残虐的笑意,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重光眸色恍如深渊,此刻的他仿佛洗尽铅华,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嘻哈胡闹。

脸上的笑意消失后,重光才像是一位真正高深莫测的上位者:“玉霄门与魔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毁我宗门,是要开战吗?”

他没有问为何,也没有要一个交代,魔修本就不是讲因由的地方,所以他只有一个问题,魔修是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玉霄门开战!

面前这人又是否能替他身后的人做主,与他玉霄门开战。

下方,陆远眨了眨眼,木着张脸道:“师兄,那真的是师父?”

安阳将掉下地下巴重新装好,咬牙切齿道:“没错,就是师父他老人家。”

他冷笑一声:“好啊,很好,他老人家平日里居然在装疯卖傻,将我们当猴耍吗?!”

陆远悄悄地挪了挪步,离暴怒的师兄远一点,省的被师兄的怒火给波及到。

虚空之上,黑鸦上下打量了下重光,语气残虐:“战。”

重重黑云中,白松捂脸哀嚎:“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疯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江锦扶额:“只希望事后他不会被罚吧。”

一直监视着姒臻等人的陈岩凉凉道:“就算被罚了那也是他活该。”

黑鸦对面,重光听到黑鸦的回复脸色一沉,不再掩饰自己的气势,那铺天盖地的气势猛一迸发出来,便于魔修分庭抗争,两股气势的交锋让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顿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片哗然。

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没被人放在眼里总是不着调的重光居然这般深藏不露,他一直隐藏着自己想要做什么,有何谋划?!

这一刻,所有人都阴谋论了。

曲浪捂住眼睛不敢置信道:“我得个乖乖,又一位强者冒出来了。”

感受到重光身上无可匹敌的气势,曲浪不禁心生后怕。

幸好当初尊主让她围住玉霄门他听话的围住了,没有作死的亲自去挑衅重光,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阳明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与师父齐名的重光真人竟然这么强。”

思心脸色一喜:“那师父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此话出口,气氛陡然尴尬。

燕菲白了她一眼,说:“你怎么就没想到,是重光真人将修为隐匿到你师父的程度呢。”

思心:“……”所以师父的修为还是那样咯,总觉得师父有点可怜呢。

陆远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师、师兄,那真的是我们师父?”陆远不敢相信的问。

安阳心情复杂道:“嗯,你没看错。”

他现在担心的是师父隐瞒修为的目的,更担心这次魔修进攻玉霄门的主要目的便是师父。

安阳满心的懊恼和气愤,师父居然瞒地这么紧,他问了那么多次都跟他装疯卖傻,什么都不说。

云游风凑到沈久留身边,轻声问道:“久留,有何想法?”

沈久留眸色晦涩不明,声音冷的掉渣:“我想到了三年前魔修突袭石桥涧。”

魔修趁机将里面的很多修士都屠杀殆尽,活着的寥寥无几,更是趁着世人目光集聚石桥涧,将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如今魔修再来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隐藏真正的目的,还是玉霄门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目光落在重光身上,到底在想什么谁都看不清。

云游风也没有再问,反而将他那句话在脑中过了好几遍,一时间也沉默了下去。

“君从……”燕菲有些担心的叫道。

三年前魔修利用剑帝精血毁了许多宗门家族,包括令家。

这次不管是想故技重施还是别的,都让人心惊肉跳的。

令君从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阴沉的仿佛能滴水:“先看看,我们总会知道魔修的目的的。”

在他们十里开外的地方,容娴看到重光的第一眼时,眸色一凝,嘴角的弧度向上提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捏着手里的小蛇,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还是个熟人呢。

第188章 联系

容娴认出了重光,他是便是三年前在石桥涧时,她被老妇人逼问‘息心尊主’下落遇到的那个男人了。

当时为了清场,她还给了这人一巴掌呢。

“我就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容娴笑容温暖,不含半分阴霾。

容娴其实也是没想到当年一面之缘的人会是她今日要杀的目标,当时只觉得那人修为不错,小千界就这么大,他们总会再相遇的。

没想到再相遇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这人藏得还真够深的。

而且重光既是觊觎神器要被他铲除的敌人,也是郁族灭族的凶手之一。

嘛,无论如何这人都得死的,也是赶巧了。

云端上,重光与黑鸦的对峙还在继续。

重光身上气冲凌霄,以实际行动告诉魔修,他并不畏战,要战便奉陪到底。

黑鸦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眸色里血红一片,盯上谁时便仿佛一只嗜血凶兽,随时能扑上来将人咬死。

“很久没有人敢这么挑衅我了。”他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声音出口的瞬间,给整个天地带来刺鼻的血腥。

下一刻,黑鸦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定睛看去,连重光都失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所有人都在问着这个问题。

而白松等人与姒臻、大长老和陆老祖等人的目光却看向了云层深处,那二人便在那里交手。

下一刻,有人喊道:“快看天上。”

众人听到声音,尽皆抬头望去。

一方是血红的魔气,一方是堂皇的正气,各占了半边天。

两方互相胶着,互相厮杀吞噬。

“看来短时间内是分不出胜负来了。”姒臻十分肯定的下着结论。

大长老和三长老也赞同的点头,他们二人看了眼左侧的陆老祖,便转过头继续看着这场难得的大战。

距离玉霄门百里之外,站在帐篷外的容娴微微阖目,浩瀚如海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出,无声无息的将一切探知,在探测到深坑下方一处隐蔽的所在时,她神色一动,隐晦的能量波动以一种诡秘的方式传递了出去。

正在观看大战的曲浪身体一僵,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他拿出令符,手中灵力涌出,令符唰的一声飞向头顶的层层黑云中。

“嗯?有尊主的命令。”陈岩轻咦道。

江锦笑着伸手准备结果令符,口中道:“这次换我……”去。

话音未落,令符已经被一只挂着佛珠的白皙手掌捏了过去。

江锦立刻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左护法亲自出马,没他什么事儿了。

下一刻,曲浪面前便站着一位一身圣洁,手腕上还带着一串佛珠的青年。

青年将令符递过来,眉眼间皆是悲天悯人:“施主,你的东西。”

曲浪有些懵,他下意识接过令符,干巴巴的问:“你、你谁呀?”

这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好吗?

他明明召唤的是魔修啊,怎么出来了一个很像出家人的修士呢,难不成他一个用力过猛,将令符砸在了这人头上?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青年圣洁的面庞扬起一抹笑意,好似佛祖捏花一笑,充满了禅意。

然后他说:“施主有何吩咐,贫僧这就去办。”

曲浪:这句话有点熟悉啊。

#每个被他唤来的魔修都会说这句话#

他现在确定了,面前这位很像出家人的修士真的是魔修,他有些纠结的指着深坑说:“右下方有一条通道,你将里面的人带出来便可。”

青年干净的眸光微微一动,圣洁的气息变得诡谲莫测,嘴角悲悯的笑容也变得戏谑。

看了眼曲浪,他啧啧道:“你倒是有趣,怪不得…一直不换人呢。”

他没敢提容娴的名字,看着曲浪傻眼的模样,心情愉悦的跳进了坑里。

曲浪:这人的神志是不是不对劲?

曲浪这边的动作并不隐秘,大长老等人全都看到了。

大长老惊叫一声:“是他?!”

“你说谁?”姒文宁好奇的问。

三长老将他的胡子都快捋秃了:“刚才魔门门主叫出来的魔修是无心崖的左护法,无相。”

无相?

姒文宁念了两声这个名字,疑惑的说:“听起来像个出家人。”

“他就是个出家人。”大长老补充道,虽然不知道左护法在哪儿出的家,但那种出家人才有的气息绝不会错的。

铃兰眼里划过一抹惊艳:“他可以点不像个出家人啊。”

哪有出家人长得这么俊,气势还很强。

大长老白了孙女一眼,说:“他不仅是个出家人,还是个魔修。”

“他去作甚?”姒臻随口问道。

大长老细细感应了下,无奈的摇头道:“那里魔修的残余力量还在肆虐,我的神识还没接近便被撕碎了。”

姒臻试了试,最后也将神识撤了回来,他也拿那残暴血腥的力量没办法,为今之计,也只能等了。

左护法跳进深坑刚有动作时,第一个得知的便是重光。

正与黑鸦交手的重光瞳孔一缩,手上的动作越发的狠辣。

有人动了他的结界,那人的修为不下于他。

重光眼里满是恍然,此时终于弄明白了魔修的目的——是为了清波。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他不明白魔修这么兴师动众的难道真就为了一个清波?

魔修们都与清波与恩怨?

还是说魔修背后的那人与清波有恩怨?

能指挥动这些魔修的,除了息心尊主,重光想不到还有谁了。

但息心尊主与清波却没有什么联系。

不不不,他们之间有联系,唯一的联系便是——容娴!

重光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可即便他想到了也没用,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不能让清波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当年沈久留和容娴这两个郁族余孽已经让清波声名狼藉,他若与清波有联系,玉霄门的名声以后可就没了。

他神色一紧,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回击向魔修。

黑鸦被一掌打伤,脸上却没有半分恼怒,他哈哈大笑,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像个疯子一样冲向重光,大叫道:“痛快,再来。”

如此凶悍不要命的打法,让大长老几人侧目。

重光一时被缠住了,姒臻看着他紧了紧眉头,低声轻语:“重光着急了,但他又为什么着急呢。”

第189章 巧合(给小名233加更,节日快乐)

姒臻下意识看向那毫无动静的深坑,眼神一闪,那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轰!”

虚空一声大响,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之前还威风凛凛的魔修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被揍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众人震撼不已,这玉霄门掌门似乎强悍的过分啊。

不过——重光人呢??

“在那里。”有人喊道。

所有人回头看去,可不是重光吗?

重光收拾完魔修后,连气都不喘一下的跑到了那深坑前。

他已经将弟子都救了出来,怎么还去那儿,难道还有什么重要东西没及时护住?

在众人心中疑惑时,只见重光一掌狠狠地朝着坑里打去。

尽管那一掌还没落下,但所有人都能感应到,这掌可比之前魔修那威势强太多了。

众修士手里撑起灵气罩,唯恐被散发出来的威压伤了自己。

清华低头看向不远处的徒弟,焦急的朝着陆老祖道:“前辈,可否护下那些孩子?”

陆老祖十分好说话,随手扔了个灵气罩将沈久留等人全都护住了。

阳明抬头朝着清华这边看了一眼,心里一暖道:“是师父。”

陆远看向那个方向,刚好便对上老祖宗瞪过来的眼神,他连忙缩到了师兄身后,假装自己是透明的。

攻击砸下,顿时一阵地动山摇。

令君从扶住站不稳的燕菲,神色凝重道:“似乎有两股气息。”

云游风细细分辨了下,脸色有些苍白道:“确实是两股气息。”

两股攻击的余波消散后,众人立刻朝着深坑前看去,却见重光的身前不远处站着一名青年。

很明显,第二股气息来源于这名青年。

青年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神色平和圣洁,他紧紧护住身后的几道身影,轻喃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要下杀手,在下不过是救几个人罢了。”

不远处,沈久留看到青年身后的几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朝着重光看去。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沈久留低声喃喃,满脸不可思议。

清波竟然一直在玉霄门呆着,他还记得小娴曾逼问过清波同党的消息,后来三长老也说清波被强者救走了。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派十剑在外寻找,可谁曾想到,这些人竟然一直藏在玉霄门。

沈久留脸色一冷,迅速与陆远和安阳拉开了距离。

安阳和陆远一头雾水,对沈久留和云游风的突然戒备满是不解,隐隐还有些委屈。

大家不是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吗?

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呢。

令君从看了看分成两个阵营的人马,想都不想便拉着燕菲走到了沈久留身后。

阳明脸色一沉:“清波师叔。”

他可没忘记这位师叔一直与小师妹不对付,听师父曾说过,这人还给小师妹下过毒。

阳明黑着脸扯过一脸迷茫的思心也走到了沈久留身边,清波师叔既然与重光掌门关系密切,说不得其中有什么隐秘呢。

云游风此时目光死死盯着清波和他身旁的青一几人,青二竟然没有在里面,他不是一直跟清波在一起吗?现在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久留,现在怎么办?”云游风低声问道。

沈久留语气森然道:“等,我想确定魔修寻找清波的目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魔修为了清波不惜将整个玉霄门毁掉,可巧了,他也想要清波。

后方云端,铃兰诧异道:“怎么是他们。”

大长老撤去护住孙女的灵力罩,忙问:“怎么,你认识?”

铃兰皱眉道:“当然认识了,还挺熟。”

三长老点点头,语气满是厌恶道:“他是前紫薇城城主,也是少宗主的灭族仇人。”

大长老:“……那他倒是会藏。”

姒文宁听到他们说的话,讶然的看了眼清波,一脸佩服的说:“清波可真能拉仇恨,这作天作地的本事也没谁了。”

沈久留可以代表他们昊天仙宗,如今无心崖的魔修目的也在他,这人等于说是将整个圣山给得罪了。

姒臻突然道:“这人有何特殊之处能吸引到无心崖?”

三长老摇摇头,肯定的说:“并无,他只是很普通的一位修士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若说特殊,便是他屠杀了我们少宗主的全族。”

想了想,他有些不确定的说:“他是玄华山清华真人的师弟。”

“怎么都与容娴有关系?”铃兰嘟囔道。

姒臻心中一跳,脑中好似划过什么灵光,问:“你刚说什么?”

铃兰被他吓了一跳,大长老心疼的安慰道:“兰儿别怕,将你刚才说的话给这位前辈重复一遍。”

铃兰咽了咽唾沫,道:“我说,怎么都跟容娴有关系,容娴不是郁氏族人吗?她不仅跟师弟是同族,还是玄华山掌门的小徒弟。”

“就是这句,就是这句。”姒臻喃喃自语:“是啊,都跟容娴有关系,这太巧了,太巧了。”

处处都是容娴的身影,不是他非要往容娴身上扯,而是跟清波有仇的人不少,但能跟多方牵扯到的,只有容娴一人。

别忘了,容娴现在还活着,身份更是成了魔门的人。

而现在进攻玉霄门的,便是魔门。

若真的是她……

姒臻的心一路沉了下去。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三长老问道。

他也听到了容娴的名字,但那个让人心疼的丫头不是已经死了吗?

大长老也很是不解,他回身朝着身后的孙女小声问道:“那个什么容娴,就是你的情敌?”

铃兰:“……爷爷,她已经死了,久留师弟以后会喜欢我的。”

大长老骂了一声:“没出息。”

铃兰哼了一声不理他,继续将目光落在下方的沈久留身上。

远处,容娴轻笑一声:“真是好久不见师叔了,他看起来颇为狼狈啊。”

牛砚疑惑的问:“大人的师叔是哪位?”

孙天佑实力不行,看向玉霄门的方向有些吃力,但好歹也看清楚了。

他扫了眼头发散乱的清波说:“应该是门主他们刚救出来的那人吧。”

容娴嘴角翘了翘,夸奖道:“还是天佑聪明。”

孙天佑嘿嘿一笑,有些脸红。

牛砚嫉妒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得意什么,容大夫也夸过他的。

第190章 吃人(给小明233加更,节日快乐)

容娴没理会两名属下的暗潮涌动,她指了指清波等人,轻轻点了点阿金的小脑袋,语气温柔的问:“看到那个人和他的属下了吗?”

阿金点点脑袋,表示自己看到了。

容娴愉悦的一笑,温柔的摸摸它的七寸,澄澈的眼里像是缀满了月辉,她柔声道:“真是个乖孩子,他们现在是你的了,去吧。”

阿金高兴的吐了吐芯子,猛地直起身子窜了出去。

半途中,它身上黑光闪烁,身形轰然变得有三丈高,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清波而去。

听到动静的众人回头看去,顿时吓得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有蛇,有大蛇啊啊啊啊。

好可怕嘤~

正道修士感受到那大蛇逼人的威压,都不敢朝身边凑。

无心崖的魔修看到那熟悉的大蛇都脸色一变,立刻朝着两边让开,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地缝里。

这大蛇,它吃人啊!!

他们忘不掉这条蛇的厉害,虽然大蛇是冷凝月在养,但他们都知道,能指挥动大蛇的,唯有息心尊主啊。

想到这里,众人立刻就规规矩矩起来了,大蛇都来了,息心尊主还会远吗?

云雾中,白松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尊主真的来了?”

陈岩摇摇头:“没感应到,不过我们一向都感应不到尊主的。”

江锦朝着走过来的黑鸦幸灾乐祸的一下,黑鸦今天竟然被圣山外的人给揍了,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他低头看着大蛇飞快的窜来,疑惑的问:“阿金不是被冷凝月那女人养着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黑鸦拍了拍身上的脚印,泛着红光的眼睛闪烁着嘲讽道:“还能什么情况,冷凝月已经被尊主料理了。”

“好了,先看着吧,也许一会儿尊主就出现了呢。”白松道。

他们后方云端中,大长老等人也看到了大蛇。

“嗯?”大长老迟疑道:“那似乎是凝月尊者的爱宠。”

“凝月尊者出现了?”三长老下意识问道。

大长老四处看了看,摇头道:“没有感应到。”

铃兰看到下方那大蛇,吓得脸色一白,忙拉住爷爷的衣服以求安慰。

大长老拍拍孙女的背道:“别怕别怕,那蛇只是凝月尊者养来玩儿的,不咬人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打脸了。

只见大蛇竖起身子,张开了嘴巴,一口就将清波给吞进了肚子。

真.生吞啊!

所有人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恨不得拔腿就退。

#麻麻这大蛇它生吞活人啊#

但没人敢动,他们生怕自己一动就招了大蛇的眼,被它也一口吞下去,连嚼都不用。

白松额上冷汗都流了下来:“这、这么多年了,阿金怎么还没改掉这吃人的臭毛病。”

江锦下意识摸了摸发麻的头皮,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千年来,尊主处置属下从未亲自动手,可一直都是阿金动口的。”

黑鸦身体僵了僵,不由得想起被大蛇缠身的窒息感:“行了,快闭嘴。”

柏松等人嗤笑,他们几人中也就黑鸦被大蛇吓的次数最多,谁让他打起架来总是忘记尊主的命令。

下方,大蛇晃了晃脑袋,侧头看向蓄势待发,似乎想要朝自己出手的重光。

唔,大魔头好像没让自己吃了这人,真是可惜了这一身精纯的力量啊。

被大蛇垂涎欲滴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的重光退后了两步,表示自己的无害。

他可不想被大蛇盯上,打了这畜生没关系,畜生身后那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三年前息心尊主的一掌让他现在伤势都没彻底好,那人太强了,那力量好似不是人间所有,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对上那人。

大蛇似乎觉得没有吃饱,张口又是一吸,将清波的属下青一等人全都吃进了肚子里。

清华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刚刚一动,陆老祖便连忙拦住他道:“别惹事。”

“那就放着那畜生不管?”清华不解的问。

陆老祖脸皮抽了抽,说:“这里这么多人,你有见谁出手了吗?不管是魔修还是圣山仙宗,不管重光还是老祖我,我们都不敢出手,不是怕了那条蛇,我们是怕那条蛇身后的人。”

清华:“什么人竟能让众人如此忌惮?”

陆老祖有些心累的说:“还能是谁,魔主啊。”

清华皱了皱眉,他并不理解所谓的魔主能有多强,难道能比得上重光真人?

想来应该如此,不然重光真人也不会被大蛇逼退。

大坑前,大蛇吞了几个人后,游动到了左护法身边,在众人目光灼灼下,它用那狰狞的大脑袋蹭了蹭左护法的身体。

左护法:“……”

他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晃神间变回了那个高洁的圣僧。

“阿弥陀佛,阿金,你又吃人了。”无我悲天悯人道。

阿金立马转身就跑,它除了害怕大魔头之外,还怕无我的唠叨。

大蛇的速度很快,不过须臾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白松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幸灾乐祸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欠揍,“阿金依旧害怕另一个左护法。”

江锦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不怕一样。”

白松等人:何必互相伤害呢。

他们都被无我念叨过,那种净化灵魂的佛经简直让他们生不如死啊。

姒臻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大蛇消失才收了回来,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那条蛇有些眼熟。

云端下方,云游风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道:“久、久留,现在怎么办?清波他被那蛇吞、吞了。”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残的场景,简直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好么。

沈久留清冷的脸上罕见的呆了呆:“什、什么?”

活生生的蛇吞人啊,不是看话本不是听故事啊。

沈久留总觉得小时候没有补上的恐怖故事,现在换成现实版补上了。

云游风心跳扑通扑通的,也没听清楚沈久留回了句什么,光是自己心跳声都快震得耳朵聋掉了。

他假装听到沈久留的回应,自作聪明的回道:“好,听你的。”

沈久留还处在震撼之中,懵着脸不想被好友笑话,为了那么点小小的自尊心,也假装自己听到了,说:“嗯,真可怕。”

第191章 神龙

率先回过神来的阳明听着二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本就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他心里忍不住感慨道:小师妹的两个朋友真是可爱。

大坑前,阿金在无我那慈悲的目光下忍不住缩回筷子般的长度,像是流光一样窜了回来。

大老远看到容娴,它便翘着脑袋将自己往容娴怀里撞去。

大魔头看我看我,我已经吃饱啦,大魔头你真好,跟着你有肉肉吃。

不像冷凝月那家伙,不靠谱不说,还说完就完!

容娴云淡风轻的朝右一动了半步,恰恰好躲过了小蛇的‘偷袭’。

对上小蛇那绿豆般的小眼睛,啧,还别说,这小家伙眼神倒是挺丰富,那委屈懵逼的小眼神倒是有趣。

容娴掸了掸衣袖,温温柔柔道:“别往我身上爬,要是你的脑子没被自己吃掉的,应该记得我并不喜欢血腥味。”

阿金嘶嘶的吐着芯子:大魔头你冤枉蛇,蛇都是生吞的,一点都不血腥,没有血腥味。

容娴皱眉不悦道:“早说了我听不懂你说话,嘶嘶的干什么。即便即使生吞的,染了人命就有血腥味,去河里洗干净,然后好好守着帐篷。”

阿金已经懒得再嘶嘶了,大魔头每次都说听不懂蛇说话,却每次都知道蛇说了什么。她说听不懂肯定是骗蛇的,这个大骗子。

阿金气呼呼地扭头就走,然后乖乖去河里洗澡了。

从小蛇出现后便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牛砚和孙天佑软着腿走了出来,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逗蛇了,谁知道那家伙竟然那么凶残,可怕。

“容、容大夫,就放着阿金自己去洗、洗澡吗?”不怕它跑出去再去生吞几个人?

牛砚吓的连‘容大夫’这个称呼都叫了出来。

容娴疑惑的说:“你想陪它一起去吗?下次吧。”

“不。”牛砚立刻拒绝道。

他反应过激,嗓门太大,顿时将容娴吓了一跳。

容娴觉得自己有点丢面子,黑着脸训斥道:“好好说话。”

孙天佑轻咳一声,说:“堂主,小石头的意思是,就这么放着阿金出去,不怕它随便吃人吗?”

容娴一脸认真的说:“你们放心,小金不会乱吃东西的,它很挑食,很好养的。”

孙天佑和牛砚二人在心中哀嚎,是他们问的有问题还是容大夫理解的有问题啊,怎么老是说不到重点啊啊啊。

看着他们生无可恋的模样,容娴调皮的眨了眨眼,说:“我要进去休息会儿,你们帮我守好帐篷,我就告诉你们小金会不会随便乱吃人。”

孙天佑和牛砚对视一眼,嘴角抽了抽,这才意识到他们被容大夫给耍了。

牛砚无奈的说:“藜芦堂主,您若累了就去休息,我们定会保护好您的。”所以您完全不用这么逗我们啊。

容娴心情愉悦的笑了,温暖的笑意就像这个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让人充满了幸福感。

容娴走进帐篷后,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敛了起来。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了一层阴影,莫名给人一种阴森诡秘之感。

清波他们已经解决了,现在只剩下重光了。

她抬起头,双目之中迸发出刺目的金芒,如煌煌天威,威震天地。

下一瞬,她便消失在原地,一声嘹亮的龙吟自九天之上骤然传开,激昂清越,像是穿透层层空间直接响彻在人的灵魂中,震撼着人的意识。

深坑前,清波等人消失后,魔门众人面面相觑,目标已经被生吞了,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心崖的魔修都偷偷瞄向左护法,期待着左护法站出来说两句,到底是继续打还是撤退,不管什么命令都成,总比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强啊。

左护法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对面,重光本来还因为清波等人简单的死掉松了一口气呢,但这口气显然松的有点早,魔修根本就人没有离开,他们连动都没动,一个个的好似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

重光一惊,没等他再多想,一道仿佛从亘古蛮荒之时穿越重重空间和无尽时间的轻吟声在脑中响起,那种苍凉中带着赫赫天威的气势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

“昂~”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突兀地在头顶响起,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

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空一条百丈有余的金龙在云中翻滚,金龙周身每一片鳞片都泛着让人恐惧的天威。龙爪拨动的云层,硕大的龙头从云层中探出,长长的胡须从众人面前划过,大地顿时被划来一道裂缝,深不见底。

如此轻易,如此锋锐。

龙目扫过来,金光粲然,夺目的不可逼视,龙尾轻摆,所有还站在云端的人尽皆落地。

浩荡无边的天际是它的地盘,没有它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在它的地盘上。

如此霸道,如此强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乖乖啊,居然不是在做梦,居然真的看到神龙了!!

姒臻站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千界竟然会有气运金龙!”

姒文宁也失态的喊道:“这已经有一个王朝的气运了,怎么回事,堂哥,这不可能啊。”

中千界的国家、宗门、书院等等势力才有资格拥有气运金龙,那是他们自身势力以及臣民的信仰之力汇聚而来,那是人道气运。

气运的收集极有难度,收集来想要运用也是用一点少一点,很多小势力都宝贝的只用来作为修炼辅助或是冲击自身业障,舍不得拿来御敌,不曾想在这里竟然碰到了气运金龙化身的人。

这人究竟是谁?身后又有什么势力?

一个小小的小千界竟然给了姒臻和姒文宁兄妹俩太多的意外。

一时间,二人都觉得这个小千界太神秘了。

这时,云层内的金龙抬起龙首,猛地冲向更深的虚空,那灿然的龙目中飞出一道金芒,下方曲浪怀中的令符也同时散发出灼灼的金光飞向高空。

第192章 神器

令牌飞到虚空之上,绕着金龙转了一圈之后,‘嘭’的一声炸成粉碎。

“拜见大人。”曲浪一个激灵,直接单膝跪在地上高声喊道。

其他魔修见到曲浪的姿态,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跟着曲浪也拜了下来。

众魔修齐声喊道:“拜见大人。”

天空之上阴沉的黑云散去,黑鸦四人走下云层,恭敬地俯首:“拜见大人。”

什么叫威风凛凛,什么叫赫赫威名,正道修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那些一个个凶残的不得了的魔修此时乖的像家养猫咪,头都不敢抬起。

“怎么叫大人?不是息心尊主?”大长老开口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嗓音干哑。

三长老呐呐道:“肯定不是息心尊主,气息不对。咱们与息心也算是老对手了,她可没有这位‘大人’这般能耐啊。”

“爷爷听说过这人吗?”铃兰好奇的问道。

大长老摇摇头:“从不曾听闻,也不是无心崖的某位尊者护法。”

三长老细细想了想,说:“凡尘中好似也一直没有听说过有这等人物。”

姒文宁嗤笑一声,语气讥讽的说:“看来你们圣山也不过如此嘛,出来一个人不认识,再出来一个人没听说过,啧啧。”

大长老和三长老脸一红,他们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

昊天仙宗掌控天下修士,漏掉了重光可以说成是重光自己隐藏了起来,但好歹也在他们的视线中存在。

但这位魔修口中的大人就不同了,他们可从头到尾都没听说过。

以昊天仙宗对魔修的重视,这事儿显然不同寻常。

虚空之上,金龙开口,声音听不出男女。

那声音并不大,却穿透了整个天地:“起吧。”

魔修们整齐划一的站起身,简直比训练有素的士兵还要有序。

金龙轻轻摆摆尾巴,带动的厉风将三人合抱的大树吹倒了十里之外,它在天空游动着身躯,仿佛是鱼在水里一样自在。

金龙绕着重光游走了一圈后,森然问道:“你想要神器?”

不等清波开口,它像是被激怒了咆哮了一声,身形一扭,直冲着重光而去。

“师父……”安阳并不知道金龙为何针对他师父,但他不想师父出事。

他飞身想要冲上前去,却被金龙散发出来的金光给打飞了出去。

“大师兄。”陆远忙跑过去将人给扶了起来。

他们这才发现金龙并没有将重光如何,但它身形飞动间带起的磅礴大风冲天而起,将重光吹飞了十里之外,也将阴沉的云层冲散。

点点金光洒下在龙鳞上,光芒好似通着一股矜贵之气,让它更耀眼炫目,也更加霸道尊贵。

“你一直在寻找神器的消息。”金龙威严的声音十分肯定。

那双硕大的龙目里闪烁的光芒除了威严便是冷酷,让每一个被盯上的人都不寒而栗。

“一千六百年前,有人想要得到神器毁了息心尊主的家族,尊主用了六百年时间铲除敌人。”金龙一摆龙身,声音也染上了怒意。

“一千六百年后,当初那些漏网之鱼还在寻找神器,他们在三年前也被本座全部诛杀。而今,重光,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打神器的主意?”金龙咆哮出声,那冲天的怒火连天地都震颤了。

神器?!

所有人哗然,没想到传说中的神器竟然真的存在,而三年前那场血腥的屠杀原来不仅仅是魔修的兴风作浪,而是另有目的的。

令君从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令家怎么可能会是、会是那人口中的漏网之鱼。”

尽管他嘴上说着不信,但内心深处隐隐察觉到这就是令家灭门的真相。

令家众人都清楚,一千年令家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活下来的唯有老祖宗一人。

如今想来,那次劫难便是来自于息心尊主了。

令家的覆灭是人家在报仇,那他的仇该去找谁报,该不该报?

“君从……”燕菲担心的叫道。

“菲儿。”令君从打断她的话恳求道:“让我静静,让我静静。”

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真相,快步朝着远方跑去。

“君从。”燕菲喊道,将鞭子往腰间一缠,也飞身追了过去。

沈久留几人也满脸深思,他们都知道三年前魔修趁着众人视线都在剑帝精血身上的机会屠杀了无数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等隐秘。

不远处,三长老冷不丁开口道:“看来息心尊主是真的陨落了,否则此时早该出现了。现在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位‘金龙大人’是何人,如何一出现便能掌控所有魔修,威势与息心尊主不相上下。”

大长老也慎重的点点头说:“是啊,在三年前便能搅动风云,仙宗上下却一无所知,这很危险。”

“堂哥,你怎么不说话?”姒文宁感受到身旁人跌宕起伏的情绪,疑惑的问道。

她仔细回想了下两位长老说的话,好像没什么特别,怎么堂哥的情绪起伏这么大。

姒臻眸色幽深的看向金龙,下意识掩饰道:“我只是在想那人与息心尊主有何关系。”

他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了那位所谓的‘金龙大人’是谁,不管是开始出现的黑金大蛇,还是堂皇正气的气运,不管是清波的死亡还是重光的暴露,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一个人——容娴。

他就说那条蛇怎么那么眼熟,他早在几日前与容娴相遇时便见到了。

还有那气运金龙,是容娴意识的寄居体。

她在为郁氏一族报仇,她与魔修是一伙的!

姒臻心底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他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很可能会成为他孩子的姑娘。

初见面时,她善良美好,温柔纯净,那时他便想,这样的人在中千界那诡谲算计中肯定活不下来,她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今他又发现了她的另一面,狡诈多变,城府极深,这样的人若在那阴谋算计的世界里,定然如鱼得水。

这才像姒家的孩子,天生的伪装刻进了骨子里。

姒臻那爽与容娴相似的眸子闪烁了几下,划过一丝愉悦的笑意。

姒文宁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将疑惑咽了回去。

第193章 抹除

被魔修包围的重光感受到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语气艰涩的反驳道:“我没……”

“你想否认?十六年前郁氏族地,你与紫薇城主可是一起行动的,你想找什么?三年前,本座又在郁氏族地见到你,你想告诉我你是去游玩的吗?”还不知道自己马甲已经被扒下来一层的金龙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听到这话,重光还没怎样,沈久留却握紧了剑:“重光与清波,果然是一伙的。”

“你在找神器。”金龙肯定的说。

它摆动着身子靠近重光:“凭你也想要神器。”

它猛地一转身窜上虚空,龙吟爆发出惊天的怒火,让无数修者无不屏气望天。

浑厚苍凉的声音响起,好似魔音灌耳,直冲人心:“在小千界内,不要再试图寻找神器,也不要让本座再听到‘神器’二字,无论谁有胆量犯这条禁忌,杀无赦。”

一个‘杀无赦’,说的杀气冲天,说的霸气凌然。

在这一刻,所有人眼前似乎都是遍地狼烟,尸骨如山,血海如滔。

众人瞪大了眼睛,身体挺得笔直,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地,唯恐因为态度不好被金龙误会。

金龙盘旋在众人头顶,像是在他们头顶悬挂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利刃,让人心惊胆战。

它再次开口,仿佛下了一道谁都不能违背的神谕:“玉霄门,抹除!重光,死。”

话音落下,轰一声大响。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之前重光站立的方向已经被所有魔修占领,不管修为高深,都朝着重光攻去,哪怕自爆也要拉着重光一起死,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完成尊主的命令。

重光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了魔修的围殴之下。

他最后再看了眼徒弟们,满是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他要神器,不过是想带着整个玉霄门飞升,想要与徒弟们离开这片小世界,看看更广袤无垠的风景罢了,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实现。

当年他与清波联手对郁族出手便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可到头来依旧舍不得徒弟们。

到了最后,他难逃一死。

人果然不该有妄想的。

“师父……”安阳和陆远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们从未想过师父会有一天离开自己,还是以这种难看又悲壮的姿态离开。

那个老爱作弄徒弟,整天装疯卖傻不着调的师父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捉弄他们了。

可他们的心却像是空了一大片,怎么都填不满。

重光死了,死无全尸。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手掌直接朝着安阳等一众玉霄门弟子压下。

“糟了。”清华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

阳明、思心还有沈久留几个小辈都在那里,这一掌下去,那里定然会化为深坑,还站在那里的人更是没有任何生机。

陆老祖也不淡定了,他家后辈也在那儿呢,这群魔修是要将玉霄门的弟子一网打尽吗?

二人反应过来后,立刻拼命朝着安阳等人身边赶去,想要护住那些无辜的小辈。

但他们知道,在那么强大的力量下,他们能护住几个人已经很艰难了。

‘轰!’一声大响。

巨大的掌印在地上砸下一个深坑,深坑边上,陆老祖护着几道人影摇摇欲坠,一看便知道是受了重伤。

陆老祖手里抓着安阳和陆远二人,在他灵气护持下,清华紧紧拉住阳明、思心和沈久留。

‘噗通’一声,陆老祖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了地上。

“老祖宗。”陆远红着眼眶着急的喊道。

在他们不远处,黑鸦收回手轻咦一声,脸上的神色跃跃欲试:“有胆,真是有胆,居然连我的攻击都敢拦下。”

说话间,他又翻手一掌,毫不留情的朝着陆老祖等人拍去。

在他们头顶,散发着金芒的威严金龙百无聊赖的甩甩尾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即便即将被黑鸦杀死的都是它的熟人。

嘛,它可不相信圣山的人会眼睁睁看着黑鸦大开杀戒。

在陆老祖等人闭目等死的时候,更为强横的一掌与黑鸦的攻击对上。

灵气产生的碰撞声格外的大,呼啸的厉风从众人身前刮过,飞沙走石,危机四伏。

金龙硕大的龙目转了转,不出所料,他们还真出手了,啧。

在能量碰撞产生的波动消失后,众人才看清楚将黑鸦攻击拦下的是何人。

那是圣山三长老。

三长老拦下黑鸦的攻击后,收回的手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这一动作便是捅了马蜂窝了。

白松冷着脸走到黑鸦身边,目光森然的盯着三长老,那种正邪对立的气场顿时冒了出来:“三长老是准备与我等为敌吗?”

陈锦捏了捏拳头,带着一种‘黑鸦式’兴奋道:“要打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眼看着事情要朝着更糟的方向而去,姒臻身形一晃,来到了两方中央。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金龙道:“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下去?”

金龙在云层中游窜了下,威严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无情道:“本座的属下只是在执行任务。”

它的意思姒臻听明白了,魔修在执行任务,任何阻止他们的人都是阻碍,所以打下去是必然的结果。

姒臻瞥了眼在黑鸦那一掌之下死去的无数玉霄门弟子,目光一沉,强调道:“玉霄门只剩下陆远和阳明二人了。”

他退到三长老身边,以行动表示自己与他们是同一条战线的,然后他说:“适可而止。”

金龙知道姒臻是在表态,如果它放任属下继续闹下去,不止昊天仙宗的人会插手,姒臻也会站在它的对立面。

虽然它并不怕与这么多人为敌,但显然它不乐意浪费时间在这里。

金龙立刻便下了决定,硕大的龙目闪了闪,仰天长吟一声后,冷漠的下令道:“回来。”

话音落下,四周的魔修们立刻转身回到原位,他们跪在鲜血和碎尸中,目光灼热的看着虚空上的金龙,那眼神就好像看自己的神,虔诚无比。

似乎金龙开口让他们自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如此场景,看的一众正道修士胆寒。

“又一个息心尊主。”大长老神情凝重道。

三长老附和道:“确实如此。”

第194章 魅力

三长老等人活了这么多年,从未碰到有人能像息心尊主那般轻而易举的便俘获周围人的心,掌控他们的思想,指挥他们的行为。

这等可怕的感染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同和忠诚。

没错,是感染力。

曾经有一段时间昊天仙宗还专门研究了下息心尊主的这种能力,他们本来以为这是魔修控制人的秘法,后来经过查探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人格魅力罢了,虽然出乎意料,却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而那种感染力在魔修的身上更加明显,昊天仙宗的人猜测那是因为狴犴魔狱带来的影响力。

恐惧、敬畏、危险和强大。

那是狴犴魔狱带给魔修的感触!

当魔修们发现那种感触在一位统领他们的魔修身上之时,这种感触会不可避免的转化为狂热的信仰。

而息心尊主镇压狴犴魔狱,显然将这一特点带了出来。

当然,昊天仙宗的人一直都在庆幸息心尊主并没有故意利用这种特质而胡作非为,她连自己手下的叛徒都懒得去理会。

如今,他们又碰到了第二个拥有那种特质的人。

“难道狴犴魔狱在她身上?”三长老抬头望着虚空的金龙猜测道。

大长老摇摇头道:“我们都能感应到的,狴犴魔狱已经消失了。”

三长老讪讪一笑:“我知道,可看到魔修那等狂热的姿态,我总是忍不住这么去怀疑。”

大长老无奈道:“我们现在该关心的是,没有了狴犴魔狱的这位魔修新统领也拥有息心尊主的那种特质,那么谁能保证她跟息心尊主一样看不上这种能力,或许我们该担心这人利用这种能力为非作歹,毕竟我们完全不了解她。”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金龙道:“而且,若是你没有忘记的话,三年前的风波和今日的乱象都是这位主搞出来的。”

铃兰虽然听不明白,但她却意识到那人在爷爷口中究竟有多么危险了。

她紧紧捏着衣角,不敢开口。

姒文宁却没有这样的忌惮,她朝着姒臻道:“堂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姒臻抿了抿唇,淡漠道:“那人虽然与息心尊主不同,但想来更加无害。”

没错,虽然容娴下令将玉霄门抹除了,即便无辜的弟子也牵连了进去,活下来的只剩下俩人。

但姒臻依旧坚定不移的认为容娴无害,毕竟容娴‘事出有因’啊。

大长老和三长老立刻眼巴巴的看向姒臻,期待姒臻的解释,但姒臻却理都不理他们,将自己的目光完全的放在了金龙身上。

他眼里满是探究,容娴与息心尊主的联系太深了。

不管是如今掌控魔修的势力还是曾经因为神器而被人追着要息心尊主的线索,容娴都没有置身事外。

偶尔他会怀疑女儿身体内如今的寄居的人便是息心,但这不可能。

息心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稍稍打听便清楚了。

先不说那是一个魔修,便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也让人受不了,再加上她曾经杀戮那么多,身上该是缠满了业障之力才是。

可容娴不一样,容娴性情柔顺,喜好医术,就算聪明狡猾,也改变不了她周身干干净净没有业障,反而多是功德之力的迹象。

所以,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此时,虚空之上的金龙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

金龙晃了晃脑袋,腮边的胡须颤了颤,让两边的人吓的退避数十里。

它尾巴带动的厉风扫过重光死去的地方,盘旋在魔修头顶夸赞道:“做的不错。”

听到尊主的肯定,众魔修眼睛一亮,从心底生出一股愉悦:“属下等愿为大人赴死。”

金龙龙身一摆,游走在魔修头顶,声音威严果决:“好好修炼吧,会有你等为本座赴死那一天的。”

“是。”魔修们齐声应道。

金龙这时才将目光放在了安阳和陆远身上,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意味深长道:“希望本座不会在外再听到玉霄门的名字。”

说罢,金龙也不等别人回应,长吟一声,飞入九重天消失不见。

大长老却心中一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金龙消失前好似看了他一眼。

场面顿时沉寂了下来,曲浪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木着张脸来到黑鸦面前,努力让自己有威严些。

但只要对上黑鸦那嗜血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

“大人有令。”曲浪干巴巴道。

黑鸦脸一沉,白松三人似乎猜到了什么,差点笑出来。

看来这是尊主的惩罚到了,该,谁让黑鸦只想着打架呢。

被黑鸦的黑脸盯着,曲浪心里的小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但想到尊主的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大人让黑鸦、白松、陈岩和江锦四人立刻前往归土城守城。”黑鸦传完命令后,其他三人的脸也黑了下来。

“大人说,谁让你们三没有拉住黑鸦。”曲浪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就带着属下跑。

这气氛太古怪了,吓的他肝儿都颤了。

在他跑走后,白松三人对视一眼,一拥而上扯着黑鸦就朝着隐秘的地方去了。

至于其他魔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怪叫一声,追了过去。

黑鸦大人肯定又被揍了,这等罕见事发生一次就值得围观一次啊。

原玉霄门驻地,瞬间只剩下了正道修士。

看到这里的姒臻眸色微动,心里暗道:再加一条,龇牙必报,这容娴果真该是她姒家的孩子啊。

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姒文宁有些跳脚的喊道:“哥,堂哥,你要去哪儿啊……”你把妹妹掉在这里了qvq。

百里外的帐篷内,点点金光聚集,容娴的身影突兀出现。

她眼里金光闪烁了一瞬,又全部隐匿了下去。

“小石头,天佑,外面雪停了吗?”容娴掀了掀唇角,将笑容定格在温暖的弧度上温声问道。

听到帐篷内的声音,孙天佑和牛砚意识到容大夫已经醒来了,他们连忙钻了进来,七嘴八舌、手舞足蹈的向她叙说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少年人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双眸也亮晶晶的,充满了勃勃生机。

容娴靠在软塌上认真听着他们一口一个‘神龙’,神色平和悠然,嘴角挂着优雅从容的笑,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后,这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第195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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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娴瞥了眼偷溜进来的小蛇,语气温和的朝着孙天佑二人说道:“我只是问外面的雪停了没,你们便唾沫四溅的说了这么多,不累吗?”

牛砚和孙天佑讪讪一笑,暗自庆幸容大夫脾气软和,若是换了魔门其他人,早就让人将他们拖下去打了。

“雪刚停,刚停。”牛砚忙献殷勤的回道。

容娴朝着孙天佑抬了抬下巴,微小的动作尽显优雅矜贵:“将东西收拾下,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容、藜芦堂主,我们要去哪儿?”孙天佑疑惑的问。

容娴掀开帐篷走出来,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她抬头看着暖融融的阳光,笑容灿烂明媚,不带半分阴霾。

她说:“去南州。”

“南州?”牛砚诧异的说:“我们要离开东州啊。可我们才刚到,您不去玉霄门看看吗?”

容娴眼里飞快的划过一抹幽光,语气似乎含着不知名的危险:“哦?这世界还有玉霄门?”

牛砚想到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呐呐不言,孙天佑立刻解围道:“并没有。堂主,我们随时可以启程的。”

容娴对于孙天佑的敏锐和识时务十分满意,顺便忽视了牛砚的问话。

事情已经办完了,她当然该离开这里了。

她的目光从牛砚二人身上略过,非常贴心的说:“我以前便四处行走行医,小石头和天佑若不想离家,我会跟门主说一声,让你们不必跟着我四处奔波。”

牛砚忙道:“我愿意跟着您离开的,当年您离开以后,我爹娘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有弟弟照看家里,我很放心。”

牛砚在三年前偶然听到容大夫的死讯上便已经与家人辞别,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修魔,只为能报容大夫之仇。

如今容大夫没事,他不用报仇了不说,还能一直跟在容大夫身边,想想便很开心。

他看了眼孙天佑和阿金,心里琢磨着怎么将这两个家伙弄走,省得他们总跟他抢容大夫的注意。

“藜芦堂主,我爹娘后来生了一个妹妹,我妹妹根骨不错,已经拜进了玄华山,前年便将爹娘接到了玄华山下,与小石头的爹娘住在一起,所以我也愿意跟您离开。”孙天佑沉静说道。

他瞥了牛砚一眼,眼神很不爽,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要脸,竟然一直要黏在容大夫身边。

他不知道牛砚也是这么想的,双方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顺眼,恨不得一脚踢飞的那种。

容娴随手捞起阿金,捏捏它的尾巴语气讶然道:“天佑的妹妹在玄华山?那我们还是……”

她的话音突然停住,孙天佑一愣:“堂主,您怎么不说了?”

“她当然不会说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传来,孙天佑与牛砚立刻紧绷肌肉,浑身警惕了起来。

当他们回头看到姒臻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隐隐作痛,这人揍他们时可一直没有留手啊。

小蛇扭头看到姒臻,嘶嘶的吐了吐芯子,又将自己稳稳缠在容娴手上熟练的装死。

牛砚和孙天佑:这都什么时候了它还有心情装死,快起来!生吞了这不请自来的人。

姒臻的目光落在小蛇身上,惊奇的说:“就这么个小东西,刚才竟然能生吞四个人,也不知它都吃到哪儿去了。”

阿金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浑身发麻,它将脑袋朝着容娴手心塞了塞:大魔头,快怼他,他不是好人,他想欺负蛇。

容娴完全不搭理小蛇,她随手将小蛇扔了出去,然后一派温柔优雅的模样,对着姒臻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先生这可是第二次不请自来了。”

她摆摆手,牛砚和孙天佑会意退了下去,两人尽忠职守的站在帐篷外,好似有任何不对劲就冲进来。

姒臻随手给帐篷布置了一道结界,这才假模假样的惊叫道:“你以前可是叫我臻叔的。”

容娴掀了掀唇角,悠然道:“那先生恐怕记错了,我可不记得我们有那么熟过。”

姒臻挑眉一笑,也没有理会容娴的嘴硬,语气突然一沉,肯定至极道:“刚才是你。”

他看着容娴,再一次重复道:“刚才是你。”

那条金龙,那些魔修口中的大人,都是你。

容娴听出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起来,既然已经被人拆穿了,她便懒得再掩饰。

那双凤眸微微眯起,危险而肆意,眼底深处是冷漠的傲然,眉宇间也尽显杀伐果断:“是我。”

她意味不明的看着姒臻,说:“现在先生已经得到了答案,准备如何?”

姒臻一愣,他还真没想着接下来如何,只是当时有一股冲动,非要来见见容娴不可。

不过现在容娴既然问到了,他便开口道:“三年前的事情是你计划的?”

容娴痛快的点点头,眼波流转,一闪而逝的金芒带着浓厚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逼视:“没错。”

她停顿了下,十分磊落坦诚道:“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是我计划好的。”

“你与息心尊主是何关系?”姒臻并没有去计较那些计划,反而话音一转,问起了其他。

容娴脑中隐隐闪过了什么,脸上却好似紧张了起来,说:“你问这作甚?”

姒臻眯了眯眼,完全不给容娴思考的机会,直接道:“你与息心尊主在十六年前认识的。”

容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面上保持着惊讶,心里却清楚了姒臻的目的。

姒臻是来打探她的消息的,他想确定十六年前他女儿失踪和他自己失忆的事情是否有息心尊主的插手。

“看来我是猜对了。”姒臻神色十分平静,那双眼底流动的暗流却汹涌澎湃,“十六年前的你,是谁?”

这句话已经向容娴表明了一个意思,他知道容娴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她自己的。

姒臻不知道容娴是怎么在他女儿的身体内复生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选择夺舍的话,活人更轻松一些,已经断了生机的躯体很容易失败,而失败的后果很可能会造成夺舍者神魂聚散。

但容娴却能在已经没有了生机的驱壳活下来,要么是她自己拥有某种秘法,要么有人操控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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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血脉

姒臻倾向于后者,他本来猜测容娴很可能是息心尊主的棋子,但从魔修今日对她的态度来看,她该是继承人。

容娴与息心尊主有关系无妨,他更想知道的是容娴在十六年前的身份是谁,以及息心尊主是否就是造成他失忆的罪魁祸首。

容娴澄净的眸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冷漠,并不重,却好似将你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疏离。

她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极度危险:“先生不觉得自己问的太多了吗?”

姒臻看着容娴警惕的模样,好笑的说:“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很可能是我的一个故人。”

容娴垂眸沉思,似乎在判断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片刻,她抬起头来,正想要开口,却对上一双深渊般深邃的眼神。

那双眼睛好似黑不见底的深海,层层漩涡在里面转动,不经意间便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容娴悚然一惊,摄魂!

姒臻竟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对她用摄魂术!

摄魂术能控制一个人的心神,施术人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若容娴真的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猝不及防下还真会直接中招。

可偏偏容娴已经活了将近两千年,成为魔主后镇压魔狱更是对神魂的凝练。

所以姒臻这种程度的术法,完全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可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除非她傻,才会暴露出摄魂术没有效果,这跟直接告诉人家自己神魂有问题没区别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死后,她用木灵珠重新唤起了身体的生机,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才与这身体合为一体。

然后这具身体便永远属于她,她也没有了夺舍后的一些必要后遗症。

比如神形不合,比如心魔业力。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无所畏惧的表现出异样,那太愚蠢了。

容娴眼里的情绪瞬间消失,澄澈的凤眸空洞一片,再也没有了自主意识。

姒臻看到这双好似没有灵魂的眼睛隐隐有些懊悔,心里更是恼自己怎么就用了这种下作的手段呢。

但已经用了,也只能继续下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缥缈的蛊惑,好似从天边从来:“你叫什么?”

大片大片的空白占据着容娴的意识,留下自主的地盘越来越少。

容娴却没有任何举动,反而控住着身体,语气机械而僵硬道:“容娴。”

“你十六年前遇到息心尊主前发生了何事?”那温柔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的卸下防备,不受控制的将所有隐秘吐出。

容娴毫不迟疑的答道:“睡醒了就见到了息心尊主。”

姒臻眉头一皱,睡醒了就见到息心尊主,这是什么回答。

他脑中忽然一闪,忙问:“你还记得睡醒之前的事情吗?”

容娴空洞的眸子萧索暗淡,语气僵硬的冰冷:“不记得。”

姒臻唇角一抖,容娴竟然没有十六年以前的记忆。

要么她的记忆与他一样,被人(息心尊主)给抹消了,要么她在这具躯体中复活使得记忆破碎,更有可能的是——她只是一个新生的意识。

姒臻想了想容娴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有很多生活阅历的人,所以前两个可能性都不高。

那么,很可能容娴是十六年前在他女儿身体内新生的一缕意识——被人用秘法在他女儿身体里唤醒的一缕残存意识。

若是这样,也就能解释通容娴的性格为何会与他们姒家人这般相像了,因为她本就是姒家的孩子。

在中千界确实有某种秘法,可以将死去的人残存的意识唤醒,但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可也并不排除有人有办法能让那缕意识像个正常人一样存活下去。

因为容娴实在不像是与息心尊主那些大魔头一伙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活了百年以上的修士。

嗯,庆祝容娴伪装的天衣无缝,总是让别人与真相擦肩而过。

嘛,姒臻的脑洞也开的有些大,而且与真相完全背道而驰,为他点蜡。

姒臻目光深切的看着面前满目茫然的姑娘,现在只需要一步,他便能够确定容娴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

是的,是确定,而不是猜测和感应。

姒臻周身灵气涌动,直接逼出一滴鲜血,这滴鲜血漂浮在两人中央静止不动。

姒臻双手飞快的结印,晦涩玄奥的波动像是亘古长存的神秘力量轻轻柔柔的将两人笼罩在内。

容娴神识一扫,虽然不认识这法阵是做什么的,但看着那滴精血,便隐隐意识到这似乎是确定血脉牵引的术法。

长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她似乎想要拦截这股力量,却没想到身外化身的这滴精血居然造起了反,让她的拦截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柔和的力量牵引着悬浮在半空的那滴血液,丝丝缕缕的血色从容娴体内飞出,最终与那滴精血融为一体。

欢快愉悦的情绪从法阵传出,一直传达到两人的心底深处,那种血脉亲情的联系让两人心底都微微一震。

姒臻手有些抖,眼里隐隐有水光闪过。

这真的是他女儿,血脉感应绝对没错。

可惜……

姒臻收敛了心底的悲痛,他心神一动,收回那滴精血,摄魂术解除。

容娴眨了眨眼,空洞的目光里泛起了一层氤氲的雾气,雾气背后藏着最真实的自己。

当那层雾气像是被山风吹散了以后,镜花水月般的温暖柔情溢满凤眸,她嘴角的弧度永远都定格在温暖之上。

此时那秀眉微蹙,似乎在不解自己刚才的失神,但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反而接着之前的话题道:“先生是在说笑话吧,我怎么可能与先生的故人相似呢,我的故人都死在了郁氏族地。”

“那息心尊主呢?”姒臻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脱口问道。

他心里十分气恼,息心尊主八成就是那个抹除了他的记忆抢走了他女儿身体的人。

一个不会生孩子的老女人竟干些下作事,她若死了还好,若没死……

容不会生孩子的老女人娴听到姒臻的问话,目光警惕的盯着他,假模假样的威胁道:“先生难道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

第197章 梦到

姒臻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卡得难受的厉害。

你是我女儿,一心只向着疑似凶手的人怎么能成,可这话他偏偏没法儿说。

嗯,姒臻现在已经很明显的将容娴当成了他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

姒臻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风度,铁青着脸道:“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与息心尊主的关系告诉别人,也不会……”

他咬牙切齿道:“也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容娴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他没必要欺骗她。

她心底满意,嘴上却口是心非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了。

姒臻浑身低气压道:“难-道-你-还-想-要-我-发-誓-不-成?”

容娴立刻识时务的转移话题道:“先生若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便请离开吧,我与先生并无旧可叙。”

这翻脸不认人的姿态何等熟悉!

姒臻脸一黑,眼巴巴的瞅着刚刚确定的女儿,企图让她改变主意,他现在一点儿都舍不得女儿离开他的视线。

容娴却冷漠无情道:“先生现在不走,是想让我送送您吗?”

姒臻:“……我想告诉你,其实你是我女儿来着,你相信吗?”

容娴垂眸一笑,温柔腼腆的好似水仙花开一样,语气也是轻声细语的:“信,怎么不信。”

姒臻顿时激动的差点手舞足蹈,但好在他理智尚在,知道容娴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若容娴真是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纯澈,那死掉的重光就该喊冤枉了。

果不其然,只听容娴慢条斯理的补充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很努力想留在这里,不惜想了这么一个笑话来逗我乐。”

姒臻差点吐血,这真的不是笑话啊:“你感受下,认真感受下,有没有觉得我很亲切,父女天性是不会因任何情况改变的。”

容娴的目光落在偷偷爬进来的小蛇身上,又看了看姒臻此时的姿态,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臻叔这般紧紧逼迫,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姒臻一头雾水,下策?什么下策?

下一刻,他便见容娴随手回去,一道光芒从眼前闪过,地上便多了一个矗立着的墓碑。

姒臻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声音颤抖道:“这是、这是什么?”

容娴走到墓碑前,轻轻抚摸着碑上的名字,眉梢眼角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很显然,这是墓碑。”

“我知道这是墓碑。”姒臻失控的吼道。

容娴对他不甚友好的态度不悦的皱了皱眉:“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多问一句。”

姒臻:“……”他明明不是想问这个的。

看着容娴脸上就差写着‘你是智障’的字眼,他抹了把脸,将刚才的失态收了回去,道歉道:“抱歉。”

容娴十分贴心的原谅了他,并说道:“嗯。”

姒臻没再理她,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墓碑上。

这矮小的墓碑上刻着他女儿的名字,姒臻从未有哪一刻会像此时一样,清晰的认知到他女儿已经没了,真的没了。

他喃喃道:“我女儿叫姒凤儿,是我妻子为她取得名字,是有凤来仪的寓意。当年我带着凤儿外出办事,不小心泄露了踪迹,被政敌攻击。我女儿也是在那时、在那时没了的。”

他脸色苍白悲痛,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萧索了起来。

“我们掉进了小千界,我只来得及看凤儿最后一眼便昏了过去,再醒过来便不再记得凤儿了。”姒臻缓缓地蹲下身来,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就像是摸着女儿的脑袋一样。

他说:“我是在三年前才想起凤儿的,我差点便永远的忘记了我女儿。”

他眼里划过一道水迹,让人难受的紧。

容娴神情自若,完全没有愧疚之意,好似完全没有听出姒臻话里的指责意味,也完全不知道姒臻为何会忘记她女儿一样。

嘛,装模作样容娴最拿手了。

她一脸悲悯,假惺惺的悲叹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姒臻显然不知道面前的人便是那位让他咬牙切齿的息心尊主,他花费了些时间整理情绪,然后才说道:“让你见笑了。”

容娴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耿直道:“既然知道我会见笑,以后便别做出这种姿态。”

姒臻:“……”我告诉你,你这样说话迟早会被人打死的你造吗?

姒臻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如何知道她名字的?”

容娴清楚姒臻问的是谁,她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胡扯道:“梦到的。”

姒臻:“梦到?”

容娴慢吞吞道:“若我没记错,先生的耳朵应该没问题的。”

姒臻脸色沉了沉,莫名有种威严从体内迸发。

但容娴完全不受影响。

姒臻无奈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容娴立刻道:“没了。”

多说多错,少说没错,这个道理容娴很明白。

姒臻沉思了片刻,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也许真……”

容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唇角微扬,笑容一如当年初见时温暖纯澈,但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讨喜:“既然都说了我不信,你可以不用开口。”

姒臻烦躁不已,这世上怎么就有容娴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呢。

容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金芒一闪而逝,淡淡的威压泄露出来,让姒臻条件反射般警惕了下。

“小娴,这是你的身外化身?你的本体在哪儿?这化身又是怎么回事?”姒臻此时才想到容娴身上的种种异样,连忙问道。

容娴笑吟吟的强调道:“你可以叫我藜芦。”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好心的为姒臻解惑道:“三年前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当时我身体受到重创,如今正在一处风水宝地修养。至于这具身外化身……”

她似笑非笑的说:“姒先生便不要随意打听了。”

容娴的警告姒臻放在了心上,还当真就不问了。

他伸手将墓碑收了起来,眼里的悲痛也随之收起。

看来他已经可以面对女儿死去的事实了,但对于容娴,他依旧没死心。

占用了他女儿的身体,还是当他另一个女儿吧,哪怕只是替代品,也算对他聊以慰藉了。

第198章 腹诽

姒臻虽然没有再追根究底,但心中还是有许多疑问。

他第一次见到容娴这样的人,一眼看上去她很简单,相处以后你会发现她更简单,可偶尔在不经意间你才知道,看似越简单的人却越深沉。

他转而问起一个最让他不解的问题:“三年前是谁伤了你?传言中说是魔修杀了你,你跟魔修不是很熟吗?你与魔修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说,那只是一个圈套?”

容娴朝着他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确实是被魔修杀了,不过没死成罢了。”

姒臻神色凝重了起来,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容娴,显然是在等容娴的解释。

容娴语气放轻,语调丝滑,一字一句就像踩在姒臻心尖般跳跃,蛊惑的诱导十分明显:“先生,每个势力之间都会有龌龊的。”

她多余的话一句没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为姒臻解决疑问,但听到的人却会不由自主的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去理解。

姒臻将那句话琢磨了下,便以为是魔修之间内讧,所以容娴才会被重创。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猜测与实际情况完全不搭边,更不知道,只要有容娴的存在,所谓的内讧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让容娴打发时间的乐子。

容娴扫过姒臻的神色,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柔柔道:“先生还有疑惑?”

姒臻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道:“息心尊主?”

容娴垂眸,睫毛颤了颤,掩去了眼底的流光:“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哀伤,像是一段满是血腥的历史被封禁了一般,让人遗憾惋惜间充满悲哀。

姒臻神色一喜,但意识到容娴与息心尊主关系好似很亲近,他立刻将那抹喜色掩去,故作哀叹道:“真是可惜了。”

容娴丝毫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反而笑着说:“人死不能复生,也许死亡是另一个新的开始呢,先生不用悲伤,哀思过度会伤身的。”

姒臻脸颊一抽,谁会为那个老女人哀思过度的,听到那人死了他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他脸上扬起一抹假笑,反击道:“我当然不会悲伤,毕竟人都有生老病死,那个【哗——】女人不过是重回天道的怀抱罢了,这是自然的法则。”

#每句话都会黑息心尊主#

所以不怪容娴不喜欢搭理他,实在是他太作,总在心里黑容娴。

容娴懒得理会姒臻嘴里自动消音的那个字眼儿是什么,她朝着姒臻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假模假样道:“先生一向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

对于容娴的胡说八道,姒臻眼皮子跳了跳,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深刻的意识到,跟容娴斗嘴是怎么都赢不了的。

容娴就这么将天给聊死了,这是可喜可贺。

到最后,姒臻只能扔下一句‘我去带你堂姑过来’便可怜巴巴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容娴神色漠然的看着姒臻远去,朝着牛砚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自说自话,又自作多情呢。”

牛砚不太明白,他疑惑的问:“堂主既然不喜欢他,为何还要勉强自己与他共处呢?”

容娴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因为我不得不忍受他,不过不会太久的。”

孙天佑紧张的问:“是那人威胁了您吗?”

容娴摇摇头,意外的坦诚道:“是因为我欠了那人一个因果。”

她轻轻摩擦着下巴,露出一个稍显苦恼的神色,慢吞吞道:“看来我需要‘找机会’还掉这个因果了。”

孙天佑和牛砚二人没有再出声了,他们即便听不大明白,也能从容娴的语气中领悟到这所谓的‘找机会’定然不是好词了。

容娴拂袖将地上的小蛇抓在了手里,朝着孙天佑道:“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她一点儿都不想见到那个所谓的堂姑,也不想多几个长辈。

孙天佑也没有多问,挥手间将帐篷内的东西全部收走,牛砚上前快速将帐篷拆好收了起来。

容娴虽然心中十分焦急,但颇具内涵的教养深入骨髓,那种即便急的火烧眉毛,依旧优雅从容的态度让人完全看不出她有多急切。

当然,若说她喜怒不形于色也许更合适一些…?

见到两名属下收拾完毕,容娴微微提高声音道:“我们走。”

原玉霄门驻地,正道众人看了看玉霄门幸存下的弟子,再看看那明晃晃摆在那里的深坑,一个个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他们没一人敢开口收留那些弟子,若一不小心引来一尊杀神,那也太冤了。

直到那些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清华和陆老祖来到了安阳几人前。

“玄华山有二位一席之地,不知二位可愿来玄华山?”清华语气诚恳的邀请道。

阳明也忍不住道:“安师弟,陆师弟,你们若愿意来,玄华山上下定会一视同仁。”

陆老祖翻了个白眼,连他陆家的后辈都想收,玄华山的人还真敢想。

随即,他紧随其后朝着安阳道:“你与远儿都是同门,陆家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安阳将师父离世的情绪压在心底深处,红着眼眶朝着自己唯一幸存下来的师弟道:“陆师弟,虽然玉霄门没了……”

他声音哽咽了下,见到面瘫着脸的师弟偷偷抹眼泪,不由得郁气凝结于心,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大师兄!”陆远立刻扑了上来将人扶住。

师父不在了,大师兄就是他的主心骨,大师兄若倒了,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就任由玉霄门就此消失吗?

慢了一步的阳明与沈久留对视一眼,站在一旁不插手了。

安阳扶住陆远的胳膊,伸手将嘴边的血抹去,说:“我没事,这口血吐出来倒是舒服多了。”

他站稳了身子后,松开陆远的手,声音沙哑的对他说:“以后再也不会有玉霄门了,你愿意去玄华山的,便跟着清华真人。若想回家,便也去吧。我相信不管你如何选择,二位前辈定然会照看你。”

“大师兄,那你呢?”陆远的眼睛紧紧盯着安阳问。

他一直都知道大师兄与师父情同父子,他怕大师兄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PS:其实在上个月稿费出来的时候,作者已经没动力写文了,毕竟几百块连房租都付不起(捂脸),但是见到许多小天使一如既往的支持,作者真的很感动,谢谢你们,因为你们作者愿意继续努力。

第199章 私事

安阳一眼便看出陆远在想什么,他解释道:“陆师弟放心,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冲动的。”

顿了顿,他看向地面的大坑解释道:“我只是想为师父守孝,守完孝后,我会去陆家找你的。”

陆远目光哀求道:“大师兄,说话算数。”

安阳点点头,轻声道:“说话算数。”

陆远最后与陆老祖离开了,清华与阳明、思心也朝着玄华山而去。

偌大的玉霄门分崩离析,唯剩下安阳一人还停留在这片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家,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也不想去。

云游风有些伤感的说:“久留,我心情总有些沉重。”

沈久留淡淡道:“生离死别都会这样。”

云游风将大刀背在身上,看向远处俏生生立着的铃兰,挤眉弄眼道:“找你的。”

沈久留头也不回道:“不用理会。游风,你现在有何打算?”

一提起这茬云游风便生气:“还能有何打算,当然是守着紫薇城过日子了。若不是你们那三长老,我还是那个潇洒随心的云游风。”

他很怀念曾经自由自在的潇洒日子,但待在紫薇城三年后,他亲眼看着紫薇城由着他的手一点点变得繁华,百姓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多了起来,他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一般,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若这就是三长老的阴谋,那他还真就被三长老算计到了。

沈久留认真的说:“若你不愿意当那城主,我会跟长老说一声,让圣山重新派人来。”

“哎哎哎,这就不用了。”云游风忙阻止他,讪讪道:“我已经喜欢了这种生活了,不用麻烦了。”

沈久留不确定的问:“真的?”

云游风收起脸上的笑,斩钉截铁道:“真的。”

沈久留这才放心下来,他总不愿自己的朋友为难的。

掠过这茬不提,云游风好奇的问:“久留,那你呢,你准备回宗门吗?”

沈久留脑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名字,他想了想,说:“我想去见一个人。”

见见那个魔门的堂主,藜芦。

云游风八卦道:“是谁啊,还能劳动您大驾亲自去走一遭?”

沈久留想到剑六说的那句‘形似神似’,清冷的目光一闪,说:“恰似故人来吧。”

云游风:“……不就是故人吗?行了,那我们有空了再聚啊。”

沈久留颔首,目送云游风离开后,他才侧头朝着阴影处道:“藜芦在何处?”

剑六走出来语速快速的回道:“剑三刚传来消息,藜芦已经离开这里,朝着南州的方向而去。”

“她没参加这次围攻?”沈久留意外的问道。

他并没有在魔修看到与小娴相似的人,那人该是没来吧。

剑六点点头,肯定的回道:“没有,她一直在百里之外,魔修离开后她也离开了。”

沈久留心下疑惑,那人来了又走了,什么事都没有做,这真是让他好奇了。

“你刚说藜芦去哪儿了?”沈久留忽然问道。

剑六:“南州。”

“南州啊。”沈久留语气带着莫名的意味重复道。

他下意识摸摸脖颈上的荷包,荷包上杉树花的纹路他闭着眼睛都都描绘出来,那个只有南州才长出来的杉树花。

“准备下,我们去南州。”沈久留下令道。

剑六虽然诧异,却没有多问一句,连忙行了一礼后,便消失在原地。

见沈久留的事情办完,铃兰快步跑了过来,娇声说道:“久留师弟,我们该回宗了,爷爷和三长老一直在等着我们。”

沈久留沉沉如深水寒潭的眸子不含半点情绪的看着她道:“麻烦师姐跟二位长老说一声,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不回去了。”

铃兰的脸唰一下就沉了下来:“玉霄门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你不回宗门?”

沈久留不悦道:“师姐,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铃兰直接爆发了,大声的质问道:“容娴都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私事,你就是不想待在圣山不想见到我对不对,我的爱成了你的负担是吗?你现在看我一眼都嫌烦吗?”

沈久留的脸也阴沉了下来,隐隐有些不耐:“师姐,你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师姐,我不是你师姐。”她失态的喊道:“你叫容娴都是小娴,对我永远都是师姐。沈久留,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在你心里,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闭嘴。”沈久留冷斥一声,他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透出的气息却让铃兰感到恐惧,仿佛她多说一句便会丧命当场。

沈久留紧盯着铃兰,目光深沉森然,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小娴。师姐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你现在的这幅模样真是难看。”

说罢,他再也没有去看铃兰,直接朝着南州的方向飞去。

铃兰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眼睛被泪水模糊。

她爱了沈久留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跑前跑后,将他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可到头来竟然得到一句‘真是难看’。

哈,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如今,你可死心了?”大长老忽然出现在她身旁,

铃兰直接扑到大长老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爷爷,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那个容娴有什么好的,连死了都让他念念不忘。

她一辈子就喜欢了沈久留那一个人,就算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可她心甘情愿。

是沈久留在十六年前自己说会努力修炼保护好她,当时的场景到了如今依旧记忆犹新,可沈久留却没有放在心上。

是他先撩拨她的,如今却想要抽身而退,那她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

大长老摸摸孙女的头发,温声道:“傻孩子,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人死了,徒留一段记忆而已。

这段记忆在时间的操控下会扭曲美化,让那已死的人在记忆中愈显美好,人所能想象的多美好,她便多美好。

活人却不同,活人有血又肉,有缺点有不足,所以活人怎么可能比得上人类所想象出来的完美呢。

PS:这是给看盗版的盆友的,希望大家可以翻墙回来订阅起点正版,嘛,起码给作者一点创作激情。。。。

第200章 叛出(满二百章,撒花)

大长老摸着铃兰的头发,神色满是疼惜的说:“宗门内那么多年轻俊杰,总能有一个入你的眼,把你放在心上的。若你愿意,爷爷也能帮助那人坐上少宗主的宝座。”

铃兰被爷爷阴森的话语吓了一跳,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说:“爷爷,你可别为了我做什么傻事,若是被宗主知道了,您会受罚的。”

大长老呵呵一笑,没有再提这一茬,反而问道:“兰儿觉得无心崖如何?”..

铃兰皱眉想了想,说:“很神秘,感觉也很厉害。”

大长老眼波一闪,说:“是啊,很厉害。”

万年以前,是剑帝与老祖宗合力将海中的圣山推入了虚空。

若按传承来算,他作为老祖宗的直系后代,这圣山可是有他的一半的。

“那兰儿愿意与爷爷去无心崖吗?”大长老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铃兰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爷爷你……”

大长老声音微微压低,说:“息心尊主已经不在了,如今掌控魔修的是一个面都不敢露的人。无心崖凝月尊者在三年前也不知所踪,再想想三年前的那场屠杀,她许是早死了也不一定。”

凭着他多年的布置,现在的无心崖无疑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铃兰有些着急,她唯恐爷爷被宗主发现,爷爷若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

“爷爷,我们不是在宗门呆的好好的吗?为何一定要去无心崖那个地方,那里是魔修的地盘,我们过去不会有好结果的。”铃兰此时也顾不上儿女情长,满心都是自己爷爷。

她很清楚她能有现如今的地位以及可以恃宠而骄的原因是什么,那都是来源于她爷爷,若没有了她爷爷,她什么都不是。

大长老被她逗得一笑,感慨道:“爷爷生平最在意的便是兰儿了,兰儿既然在仙宗待的不开心,那我们便换个地方。”

他的语气带着轻微的诱哄道:“等爷爷将无心崖掌控在手,以无心崖之主的身份与沈熙和谈,让他将沈久留送过来联姻,到时那小子不同意也得同意,沈久留以后便永远只是兰儿一个人的了。”

铃兰被这美好的未来吸引了,她神情有些恍惚,片刻后她便清醒了过来,拒绝道:“不行的爷爷,即便我与久留成亲,他依旧爱的是别人。”

铃兰吸吸鼻子,心里十分难受:“我只想得到他的爱。”

“但他只喜欢容娴。”大长老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想他现在对你的态度,既然已经注定得不到他的爱,那就把他放在你身边,守着他的身也好。十年、百年、千年……总有一日他会爱上你的。”

看着铃兰脸上的犹豫,大长老沉声问道:“难道你愿意看着他与你渐行渐远,等数年后他忘记了容娴,身边却又出现另一个女人?”

“不行。”铃兰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便心如刀绞。

一个容娴已经够了,若再出现一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难道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她到底哪儿不好了?

铃兰眼神渐渐坚定了下来,朝着大长老道:“爷爷,我听你的,我们去无心崖。”

“好,这才是爷爷的乖孙女。”大长老满意的一笑,将周围的结界打开,与铃兰走了出来。

三长老的目光从铃兰红肿的眼眶上扫过,笑呵呵的说:“不哭了?”

铃兰似有些害羞的朝着大长老身后躲了躲,这姿态看得三长老又是一乐:“行了小丫头,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啊,如果过不去,哭上一场就痛快了。”

铃兰一把握住大长老的手,似乎因为被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模样很羞怯,但实际确实她感受到大长老蓄势待发的灵力,心里微微一紧。

她不能让爷爷杀了三长老,三长老若是死了,他们与昊天仙宗便真的不死不休了。

即便知道久留不喜欢她,她也不愿意再雪上加霜的被久留厌恶。

大长老看了眼孙女,心里叹了口气,将手边的灵力收了回去,朝着三长老呵呵笑道:“三长老,兰儿甚少出山,趁此机会,我与兰儿到处走走看看,你先回去向宗主复命吧。”

三长老似乎没有多想,爽快的应道:“好,那你和兰儿在外面好好玩儿,要是玩儿累了就回来。”

他看向铃兰,饶有深意的说:“兰儿也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宗主担心。”

铃兰被三长老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惊肉跳:“我知道了三长老,您放心吧。”

三长老朝着两人颔首一笑,化光而去。

“他发现了。”大长老看着那道影子远去,忽然说道。

刚才他准备朝着老三出手时,隐隐能感应到老三的警惕,他对自己怀有戒备。

铃兰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慌乱的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大长老对孙女的心性有些不满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道:“我们必须在他回仙宗之前,赶到无心崖。”

“好,那我们现在快走。”铃兰急切的说。

大长老也没有半点耽搁,拉着铃兰化光而去。

圣山内,沈熙此时并不知晓大长老已经叛出仙宗了,他此时正接待着来自上界的强者。

叶文纯和苏玄坐在偏厅大殿,二人都十分有风度,尽管着急要去见皇太女,却依旧听从郁老爷子的话,还是先跟地头蛇打个招呼,到时候办事也方便。

叶文纯端起了身为丞相的威仪,客套的说:“宗主别客气,本就是我们打扰贵宗了,若再让你兴师动众,我们也无颜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您说笑了。”沈熙微微一笑,平静从容的眼里有的只是对上界的好奇和对强者的尊崇,没有任何畏惧卑微。

他语气清淡却不会让人觉得敷衍:“二位刚刚下界,对小千界也是一知半解,为表心意,我便派人给二位说说小千界发生的事。”

叶文纯求之不得,当下也不推辞道:“宗主这般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他看了眼苏玄,苏玄会意,从袖中拿出一个神木制成的盒子。

叶文纯从他手上接过来递给沈熙,笑容满面的说:“这是在下的见面礼,也多谢宗主的一番心意了。”

第201章 带路

沈熙明白他们是想了结这庄人情,微微一笑,将这礼盒接了过去。

当他将盒子打开的一刹那,眼睛蓦然瞪大,不管是实力还是地位都在这个世界顶端的沈熙第一次这么失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拒绝道:“这礼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这可是极品仙石啊,里面蕴含的能量一颗便能让抵得上他数百年修行了。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颗仙石,他便不用再刻意压制修为守在昊天仙宗,这颗仙石便能代替他镇守仙宗,魑魅魍魉皆不能近前。

人都说魔主镇压狴犴魔狱跟坐牢一样,其实他这个仙宗宗主也一样,一直待在仙宗镇守昊天仙宗。

明明修为早就可以飞升了,却一直被职责束缚。

沈熙的目光稍显留恋的从仙石上挪开,这是他解脱的希望,但现在却只能朝外推了。

修士最忌讳欠人因果,这么大的因果他真怕自己还不上。

叶文纯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将盒子推回到沈熙手中,一脸郑重道:“宗主先收下吧,我等还有要事要麻烦宗主。若宗主推辞不受,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沈熙却没有接盒子,反而慎重的问:“二位还有何要事,若本宗能帮得上忙的,定不会推辞。”..

一颗仙石换一件事,那这事可不小了,他不能随便应承,若实力不够办不了或者违背他原则,那就麻烦了。

叶文纯对圣山这位仙宗宗主的心性十分赞赏,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我等下界是来寻找少主的,但我们对小千界的了解只停留在万年之前,因而想让宗主帮忙。”

他指尖一弹,一副地形路线便出现在半空中。

叶文纯指着最终的地点,询问道:“这里便是我们最终要寻找的位置,不知宗主可知这是何处?”

沈熙认真看了会儿,在心中默默推演片刻,肯定的说:“南州归土城。”

叶文纯与苏玄相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多谢宗主相助。”叶文纯道。

沈熙也松了口气,说:“不知二位是否需要有人带路?”

苏玄像个冰块一样杵在那里半晌,此时才声音冷硬开口:“麻烦宗主了。”

沈熙心里的石头这下是彻底落了下来,看来这二人并不是心怀叵测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而是确实是来找人的。

看透了此事后,沈熙便爽快的将仙石收了起来,这次他心里可没有了半点负担,颇有种银货两讫的意思。

沈熙微微提高声音,朝着门外唤道:“粉荷。”

一身粉裙的粉荷走了进来,恭敬道:“宗主有何吩咐?”

沈熙温声道:“麻烦你带这两位贵客前往南州归土城走一遭了。”

粉荷:“是,宗主。”

她这才侧头看向所谓的贵客,这还是第一次从宗主的语气中听出尊敬的意味。

她欠了欠身子,尽显彬彬有礼:“二位前辈,不知何时出发,可需要粉荷准备些什么东西?”

叶文纯友善的说:“小友不必如此客气,需要的我们都随身携带,你准备好自己需要的,我们便立刻出发吧。”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沈熙说道:“因为主上危在旦夕,我等也心忧少主安危,若为宗主带来不便,还请宗主稍稍担待些。”

沈熙神态轻松道:“在下理解,既然二位赶时间,我也不多留二位了。”

两人临走前,叶文纯忽然问道:“我想向宗主打听一个人。”

沈熙神色诚恳道:“若我知道的,定不会瞒着阁下。”

叶文纯想了想自家那个熊孩子,努力用更为准确的的词语去描述道:“他叫叶清风,习惯儒士打扮,他是一个读书人。”

沈熙脸皮抽了抽,自他刚听叶清风的名字时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后面那句儒士打扮让他心里的猜测超过了八成,最后一声读书人让沈熙完全肯定了这人要找的是谁了。

“你要找的叶清风应该是无心崖息心尊主坐下的第一人,他负责整个无心崖的月卫训练,不过十一年他便失踪了。”沈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叶文纯。

叶文纯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吹胡子瞪眼。

息心尊主坐下第一人?那小子在上界好好地主子不当,跑到下界给人当奴才来了?真真是气死爹了。

不过在小千界失踪十一年的话,差不多能对上苏玄说的那小子十年前出现在了上界。

叶文纯纠结不已,孩子大了心思太难猜了,他除了知道那小子活着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消息了,这爹当的还真是憋屈。

苏玄见他沉浸在思绪中出不来,朝着沈熙微微颔首,扯着叶文纯的衣服便走了出去。

二人与沈熙辞别后,便走到了殿外等着粉荷。

这人可是他们的引路人,等等也值得,他们不能因为自身的态度而惹恼的领路人。

若领路人一个不高兴恶作剧一下,耽误了他们寻找少主的时机,那就惨了。

殿内,沈熙语气肃然的朝着粉荷道:“他们二人是从上界来的,那通身的气派一看便久居上位,想来这样的人能亲自赶来,这找人一事定然无误了。”

粉荷也赞同道:“这样的人也是不屑于说谎的。”

沈熙笑了笑,道:“你如今倒是越发会看人了。”

粉荷抿唇一笑,没有接话。

“不过他们好似与魔修有些牵扯。”沈熙想到叶清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去吧,带他们去归土城。若中途有意外发生,尽快传信于本宗。”

即便所有的信息都表明这二人对小千界无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多留一手也是对双方的负责。

就像那二人,随便在路上雇佣一人都能到南州,但照样接受了粉荷的领路。

他们也知道这是圣山不放心他们,所以留一双眼睛在身边,而他们也选择将人放在身边,示意自己并无阴谋。

双方都愿意配合,当然是皆大欢喜了。

粉荷了解了宗主话里的深意,辞别了宗主后,便与二位贵客朝着南州出发。

见三人一起离开了圣山后,沈熙的脸色凝重了下来。

那二人找哪里不好,偏偏是归土。

南州归土是魔门的大本营,也是息心尊主的故乡。

在最近几年魔修动作不停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总能让他觉得不安。

第202章 追逐

此时,原玉霄门外。

当姒臻拉着找回来的堂妹兴冲冲的去见女儿时,看到原本竖立着帐篷的地方干干净净,登时目瞪口呆。

“堂兄,这就是你让我来见得女儿?”姒文宁难得的朝着堂兄发火了:“你半句话没有将我扔在原地,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啊?!等你终于想起我的时候,哈,竟然是去见你的女儿。”

她指着这片荒凉的土地,满是嘲讽道:“瞧瞧,雪上连个脚印都没有,见个鬼!”

姒臻僵硬着脸,呆呆的说:“她跑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絮絮叨叨道:“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老老实实的认爹,她能跟我心平气和的交谈,我还以为她至少会妥协呢,没想到她在逗我,她从头到尾都在逗我。”

姒文宁翻了个白眼:“她逗你是你活该,你随便在路上找个人说你是他爹,你看那人揍你不?逗你还是轻的。”

姒臻好似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在原地发愣了片刻,嘴角诡异的扯起一抹笑意,将姒文宁吓的一个激灵:“堂、堂兄,你中邪啦?”

“不不不。”姒臻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女儿,这心思可真够可爱的。”

他对着姒文宁道:“娴儿已经承认我了,但她似乎不想见到我,所以趁我找你的功夫,自个儿就跑了,这逃避的小性子还真是跟她娘一模一样。”

“文宁,走,我们快去找娴儿,我担心她在路上被人欺负。”姒臻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的拉着姒文宁便朝着血脉感应的方向飞去。

姒文宁被迫跟随,心里将堂兄黑了无数遍。

能将你耍的团团转的人会被别人欺负?!别开玩笑了。

再说了,若凤儿真是你说的是容娴,不管是三年前的事情还是如今玉霄门的事情都是容娴搞出来的,那她不去欺负别人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谁还敢往她身边凑啊。

但这话跟堂兄怎么都说不通,她堂兄认了女儿以后,眼睛像是被屎糊住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傻乎乎的让人操心。

不过,不应该是凤儿吗?为何堂兄唤的是娴儿?

是因为容娴现在的名字?

姒文宁想不通便也放下了,也许这是堂兄的一个小乐趣呢。

正在朝着南州方向走的容娴脚步微顿,眼里流光一闪。

她脚步迅速加快,同时将周身的气息收敛的近乎于无。

姒臻竟然不死心的追了过来,反应力和速度还真是快。

“藜芦堂主,有人在后面追吗?”孙天佑在后面小跑着问。

牛砚气喘吁吁的说:“肯定是堂主不想见到的人。”

容大夫虽然姿态依旧优雅从容,每一个步伐的距离都是一样,活脱脱像是世家大族培养出的那种天塌不惊的天骄。

但这也不能忽视她每一步跨出去的距离都在五丈远啊啊啊。

牛砚和孙天佑只觉得自己跑断了腿,二人在心里咬着小手绢嘤嘤嘤,他们自身修为不行,成了拖后腿的了。

容娴看着他们有气无力的样子,皱了皱眉,她为了照顾这二人已经放慢了速度,若再慢下去,很快便会被姒臻给追上的。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但这么简单就被人追上,完全失去了其中的乐趣就有些乏味了。

容娴眼珠子一转,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戏谑。

她将缠在手腕上的阿金扔到了地上,语气好似十分认真,但阿金一看便知道她在开玩笑的说:“小金,你跟在小石头和天佑身后,若他们慢了下来,你就吞了他们。”

阿金会意,猛地直起身子,变得三丈长,那张血盆大口朝着牛砚和孙天佑脸上凑了凑,滴滴口水落在地上,强大的腐蚀里让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大坑。

可以预料到,这里在之后的半年内都寸草不生了。

牛砚和孙天佑听到容娴的话还没来得反应,便见到了那生吞过人的大蛇又粗线了!!

那狰狞的大脑袋、那猩红的眼睛和滴滴答答的口水,好像下一刻就张开嘴将他们给吞了下去。

二人‘啊啊啊’的尖叫了两声,越过容娴拔腿就朝着前方跑去,那速度快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容娴朝着阿金招招手,阿金会意,重新化为筷子细的身形缠在了容娴的手腕上。

她转了转小蛇的身子,眼里满是笑意,戏谑的说:“年轻真好啊,看看,多有活力啊。”

阿金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埋进尾巴下,假装自己是条死蛇,唯恐大魔头将自己的恶趣味用在自己身上。

对于阿金的怂样容娴早就习惯了,她捏了捏小蛇的尾巴,脚步一跨,下一步便已经出现在牛砚和孙天佑的身边。

她侧头对着两人柔柔一笑,说:“怎么跑这么慢,阿金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累成狗的两人憋了一口气,又加快了速度朝着前方跑去,唯恐被大蛇吃掉。

他们心里知道容大夫不会真让大蛇吃他们,但看到大蛇那血盆大口他们心里就忍不住发毛,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他们恨不得一路跑到天边,在心里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

看到二人又超过了她,一溜烟儿的消失在眼前,容娴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笑个不停。

她留着这二人在身边也是觉得他们有趣,可以解解闷,没想到这二人不仅仅是有趣,还有趣极了。

迎着阳光,她眉角眼梢尽是笑意,单纯的只是因为心情愉快而笑出来。

灿烂如阳光,温暖而干净,不带一丝阴霾。

忽然,她眸子里闪过了什么,眉眼间的凌厉傲然一闪即逝。

她脸上笑容依旧,眼里的情绪却已经平复了下来。

有股熟悉的气息,这时候跟着她的到底是谁呢?

容娴掩去眼里的沉思,抬步跨出去,朝着牛砚二人追了过去。

在她刚刚离开后,一道白影出现。

他手里紧紧握着剑,周身冷冽的寒气微微凝滞,清冷的眉眼透出几分迷茫和忐忑。

真的……是小娴吗?

但小娴只是个普通大夫,眉眼间也尽皆温柔,可这人却不同,修为高深莫测不说,眉宇间是怎么都遮掩不去的凌厉。

小娴啊……

沈久留身形一动,朝着容娴追了过去。

第203章 寻来

容娴来到牛砚二人身边时,二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只觉得双腿都麻木了。

见到容娴,牛砚有气无力道:“藜芦堂主,你骗我们。”

容娴睁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受伤:“我何时骗你们了?你们怎么能诬陷我。”

孙天佑结结巴巴道:“你骗我们说阿金在后面追我们。”结果等他们累趴在地上后,以为下一刻就能被大蛇吃掉,结果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容娴捂住胸口,好似被狠狠地伤害了一样,神色夸张到一看就知道是假装的:“阿金是在后面追你们,但又被我收了起来,我并没有骗你们,只是少说了一句话而已。我没有骗人,你们太过分了,竟然误会我。”

牛砚和孙天佑嘴角抽了抽:“……我们错了。”

容娴立刻放下了手,收回了刚才的表情,神色淡然从容,好似刚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既然知错了就好,要善于改正,不能只是积极认错。”

牛砚和孙天佑:他们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有错没错都认下,这绝没有错的。

孙天佑看了看四周,疑惑的问:“藜芦堂主,这里是哪里啊,我们一路跑的太快,没有注意到地方。”

容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眯眯道:“我们已经出了东州的地界了,再往前走一日的路程,便到了南州地界。”

顿了顿,她补充道:“这一日的路程是以你们刚才的速度算的。”

二人:呵呵!

就在这时,容娴猛地看向左侧,拂袖挥去,只用了半成功力的攻击便打在了拐角处:“谁,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些微柔和,却依旧让人忽视不了其中的凌厉。

牛砚和孙天佑也顾不上耍宝,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尽忠职守的护在容娴两边。

他们看向容娴攻击的方向,手中灵力若隐若现。

不管来人是谁,只要对堂主有恶意的,他们都绝不留情。

入眼处,却见一身白袍的青年从后面走了过来,清冷的眉眼看着容娴是难以掩饰的柔情缱绻,他的脸上罕见的染上了几分激动的红晕,让这仙人之姿多了几分红尘烟火气息。

“小娴,是你对不对?”他的声音轻柔到了极致,好似害怕稍稍大一些便将面前的人惊扰,然后跟以往他的幻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来到容娴面前,清冽干净的嗓音微微沙哑:“小娴,我们已经有三年零五个月又三天没见了。”

他伸伸手,似乎想要碰碰容娴的脸蛋,却惶恐的只能停留在半空,他怕面前的人只是他日日夜夜的幻想,不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上。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竟然是沈久留。

随即那抹惊讶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之前被昊天仙宗暗卫跟踪的那两日,心中恍然,原来那是属于少宗主个人的暗影。

所以那人见到了她,也不难猜出沈久留会找来。

容娴想了想,决定还是抛开‘容大夫’的人设,认真的成为藜芦。

现在她是魔门的人,而且她并不怎么想跟沈久留相认。

她扫了眼牛砚,牛砚会意,瞪着眼睛凶巴巴道:“这位兄台怕是认错人了,这里可没有什么小娴。”

孙天佑上前一步,比牛砚客气了几分,也疏离了几分:“兄台要找人,还请去别得地方去寻,这里只是我们主仆三人。”

沈久留在二人的逼视下这才回过神来,他想到剑六之前说过的话,目光看向容娴,那双记忆中总是温暖柔和的眸子一如往昔,但对着他却是陌生的好似萍水相逢的路人。

沈久敛眉,清冷的眉眼带着不食烟火的神性:“……我找藜芦。”

不,他要找的一直都是小娴。

即便这人与小娴相差很大,也不似小娴那般温柔,斜睨过来的眼神更是带着重重威压。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小娴,那股灵魂上的气息绝度不会有错。

可这人看他的眼光全然的陌生,好似从来不曾见过他。

是魔门的人搞的鬼吗?还是别的什么?

沈久留脑中各种念头急转,面上依旧清冷平静。

容娴摆摆手,牛砚和孙天佑后退一步,规矩的站在她身后。

她扬眉一笑,语气十分友善:“我便是你要找的藜芦。”

她的嗓音不似以前那般温柔,反而带着一种冷漠的澄澈,听起来像是让人一眼就能看见映照着整片天空的碧蓝海水,清凌凌不带半点杂质的问:“阁下找我何事?”

沈久留仔细的看着这张魂牵梦系的脸庞,试图在上面寻找熟悉的神色,最终却一无所获。

他颓然道:“我是沈久留。”

容娴眨了眨眼,澄澈的眸子蒙上了一曾水月镜花般虚假的柔情:“魔门围攻玉霄门之事已经了结,你一个正道修士不好离我这个魔修太近吧。”

沈久留细细打量了容娴,语气肯定道:“你不是魔修。”

他并没有在这人身上感受到魔气,也没有半点血腥味,那是属于容娴的干净。

沈久留直接忽视了容娴身后的二人,说:“你是大夫,救死扶伤,有济世医命的情怀。跟那些手染鲜血的魔修不一样。”

牛砚和孙天佑脸一僵,只觉得自己膝盖有些疼,心中暗暗嘀咕,这小子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呢。

容娴弯弯唇角,装模作样道:“让阁下失望了,我是魔修,更是你口中那手染鲜血的魔修。”

沈久留皱了皱眉,他识趣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反而问道:“藜芦要去哪儿,不如一路同行可否?”

无论如何,先留在小娴身边,其它的他再慢慢去查,他总会知道小娴为何会起死回生,为何会变成这样的。

容娴刚想拒绝,却感应到姒臻那越来越近的气息,再与沈久留纠缠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她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无奈:“这条路谁都可以走,你若想跟着,便随你。”

沈久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身上的寒气消散无影。

这世上若有一人能让冰霜融化,这人便是容娴。

第204章 幼稚

听到容娴同意,沈久留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小石头,天佑,我们走。”容娴招呼了两名属下,身形微微一晃,人已经出现在十里之外。

牛砚和孙天佑脸一苦,拼了老命的朝前追去。

即便现在没有阿金的威胁,他们也不敢有半点放松,若被容大夫抛下了,她真的不会再等他们啊啊啊啊。

沈久留看到容娴的身法,眼神一动。

小娴的修为比他高了不止一筹,刚才打向他的那一掌却轻飘飘的不含丁点儿力道,没有伤到他分毫。

沈久留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化为一道剑影飞向容娴。

在他们刚刚离开几个呼吸间,天际两道光束落了下来。

姒臻扫了眼四周,眼里满是趣味和笑意:“小丫头倒是跑得快啊,文宁,我们继续追。”

姒文宁:“!!”

姒文宁扶了扶自己有些歪的发髻,嘴都险些气歪了。

堂兄跟小侄女在这里玩儿你追我赶的游戏,何必拉上她呢,这一路她可是连口水都没喝上。

但显然,姒臻正沉迷游戏不可自拔,他已经喜欢上这种跟女儿玩你躲我藏的小游戏,完全是乐在其中,连辛辛苦苦来找他的堂妹都顾不得了。

不等堂妹开口抱怨,他身形一晃已经消失了。

姒文宁:良心呢。

她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然后跟在他后面跑。

双方你追我赶,终究还是容娴这方输了,谁让她有两个,不、有三个拖油瓶呢。

牛砚抹了把脸上的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孙天佑上气不接下气道:“藜、藜芦堂主为、为何这般着急?”

牛砚喘着气白了他一眼,道:“你好好想想堂主是何时开始急着赶路的。”

孙天佑用他那缺氧的脑子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

“就是他!”牛砚咬牙说道。

若不是那人,他们怎么会这么辛苦的跑呢,就像之前朝着玉霄门赶一样慢悠悠的多自在。

忽然,孙天佑的步伐停住了,牛砚一个没刹住车直接撞了上去。

“作死啊,你停下干甚?”牛砚捂着鼻梁骂道。

孙天佑弯着腰喘了喘,说:“是藜芦堂主停了。”

牛砚连忙抬头看去,果然不知何时,藜芦堂主竟然停在了那里。

一道白影落下,轻飘飘的依旧纤尘不染,微扬的发丝带起轻微凌乱的喘息,比牛砚二人强多了。

他皱眉看向容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不是着急赶路吗?怎么又停了下来。

容娴为何会停下的原因很简单,她被人追上了。

她轻轻摸着手腕上的小蛇,目光凌厉的看向右前方,冷声道:“出来。”

沈久留一怔,他在小娴身上从未看到过这种强势的气度。

小娴一直都温柔似水,即便生气也温柔平和,脆弱无害。

不是藜芦这般,强势凌厉,充满了攻击性。

暗处的人还没有出现,似乎在考验着容娴的眼力,想让她找出他来。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容娴低声道:“幼稚。”

她手腕微微一抖,道:“小金,交给你了。”

小蛇像条闪电一样嗖的冒了出来,它在半空中直接变大,目标明确的朝着右前方狠狠撞去。

“这是……”那条在玉霄门吞了清波的大蛇。

沈久留猛地看向容娴,却见容娴双手拢在袖中,正神色平静的看着那条大蛇。

“那蛇是你养的?”沈久留嗓音干哑的问。

他现在脑子特别乱,他从未想过容娴会碰这些危险的东西。在他心中,小娴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像阳光一样温暖人心,而不是挥手间便千里焦土,千万浮尸。

沈久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容娴会变得再也不是容娴,就像他从未想过,他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

容娴斩钉截铁道:“不是。”

阿金是冷凝月养的,冷凝月被她处理了以后,阿金一直都是小石头和天佑养着的,她是不可能养一条丑蛇的。

沈久留神色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答:“清波他们、是你让这大蛇吞的?”

容娴坦诚的点点头:“是我。”

她虽然没有承认自己容娴的身份,但她也没有掩饰不是吗?

在者,现在所有暗处的涌流已经全部被她铲除,她也即将离开小千界,有些事情已经没必要掩饰了,能值得她用心掩饰的人还没有出现。

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在我眼里你不重要,所以也不愿意多费心思’吧。

“为什么?”沈久留不解的问。

何必为了那些人脏了你的手呢,你从不杀人的,一直那么干干净净不好吗?

容娴的目光这时才从大蛇身上移开,落在了沈久留身上。

柔和的目光对上那清冷的眉眼,容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依旧温暖柔和。

可沈久留却觉得自己好似在雾里观花,怎么都看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轰’一声大响,结界破碎。

高山之上,大蛇身前,一男一女二人并肩站着。

姒臻有些不高兴的说:“娴儿,你耍诈,你不是自己动手打碎我的结界,而是让这条蠢蛇撞开的。”

姒文宁嘴角一抽,懒得理会他。

她身形轻轻一飘,便来到了沈久留面前,眼神亮晶晶的说:“久留,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问候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她堂侄女的男人,她直接上去就撩,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姒文宁轻咳一声,掩饰般的看向容娴道:“藜芦,我们又见面了。”

姒臻将她拍开,没好气的说:“什么藜芦,她是容娴。”

拆台来的猝不及防,让容娴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

她现在冲上去堵住姒臻的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果然,是欠了他的。

虽然她并不在意身份的问题,但就这么简单粗暴的被拆穿实在是没意思的紧。

容娴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姒臻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姒臻笑容慈爱的朝着容娴道:“娴儿,爹爹这几日一直陪你玩儿,你开心不开心?”

累死累活的牛砚和孙天佑:呵呵,原来在人家眼里他们只是在玩儿!!

容娴挑眉:“先生还真是童心未泯。”

第205章 解释

容娴左一句先生又一句先生的称呼,让姒臻有些火大。

“叫什么先生呢。”姒臻将脑袋凑过去,得寸进尺的要求道:“叫爹爹。”

容娴不置可否,她扬声叫道:“小金。”

游走在周围致力于在大魔头面前刷存在感的大蛇听到大魔头的声音,瞬间变回了筷子大小,窜到了容娴手上。

容娴熟练的将蛇扔到了地上,看着它又在装死,轻嗤了一声。

阿金:打架使蛇消瘦,它只想吃吃喝喝卖卖萌。

沈久留看着了眼他们,再看看姒臻,朝着姒文宁道:“姒姑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何……”

他皱了皱眉,道:“为何他要让藜、藜芦叫他爹?”

容娴不等姒文宁回答,周身一层金色的光芒闪过,一道结界瞬间出现,将孙天佑和牛砚隔绝在外。

并非不把他们当心腹,而是知道太多对他们没有好处。

姒文宁见到她的作态嗤笑一声,没有任何顾忌的直接说道:“因为容娴就是他女儿。”

“她真的是容娴!”沈久留只抓住了这一个重点。

姒文宁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容娴,没有任何顾忌的直接拆穿道:“当然,她肯定是容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不愿意认我们,也不承认自己是容娴。”

容娴听到他们的交谈,侧过头来,淡淡道:“我都听到了。”

她神色淡漠从容,似乎姒文宁猝不及防的揭穿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姒文宁一见她这番姿态,不知怎地就忍不住冒火,她一点都不怕事大的说:“听到了又如何,那你倒是说啊,你为何不承认自己是容娴,也不认我们?”

容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她云淡风轻的说:“因为容娴在三年前已经死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是么。”

“可你没死。”沈久留语气强硬道,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不客气的口吻跟容娴说话。

“既然你没死,为何不来见我,为何不给熟悉的人报个平安,你可知道这三年我们都在为你难过。”沈久留终于还是将心里的抱怨说出了口。

“清华掌门,阳明师兄,游风、君从、安阳……”他将这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点过去,一字一顿道:“他们都为了你而伤心,我也是,可你呢?你将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吗?”

沈久留隐隐有些委屈,还有些生气。

只要想到当时小娴死在他面前的场景,他便夜不能寐,那种揪心的疼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还好,还好小娴还活着,还跟他同处于同一片天空之下。

但他依旧委屈,委屈的是小娴既然活着,为何不告诉他,难道小娴不知道失去她的痛苦让他难以承受吗?

他也很生气,气自己这三年来一直待在昊天仙宗而没有出来寻找小娴,若他早点来寻,是不是能更早的见到小娴?

沈久留在气恼!容娴脑中忽然有这样一个意识。

此时的沈久留不再是昊天仙宗那清冷谪仙般的少宗主,而是郁族那个嬉笑怒骂形于色的少族长。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怀念,神色也温和了下来,但她眉宇间有些踌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容娴在容氏族地修养了三年,也是最近才醒过来的,醒来以后又将叛徒处置,实施计划找出十六年前屠杀郁氏一族的所有人。

在这些计划中,身怀剑帝精血的容大夫根本不能出现。

她若真的以‘容大夫’的身份出现了,又会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等于三年的沉寂做了无用功。

好吧,这些不过是借口,容娴其实还真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只要想想她所办的事儿便明白了。

不管是她的计划还是未来,都没有他人参与其中,但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儿,不管怎么冷漠,若将这份冷漠表现出来,无疑是站在了人性的对立面。

容娴即便很强,却没必要站在所有人对面。

“说啊,怎么不说?”沈久留眼里满是怒气,生动而耀眼,生气十足,“你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问你说。”

容娴弯弯眉眼,带着一种宽和的包容,好声好气道:“好,你问。”

“这三年中,你为何不给我们报平安?”沈久留语气僵硬的问道。

容娴垂眸,声音莫名带着股黯然,半真半假道:“我近日才醒来,一直没有得空。”

“什么意思?”沈久留疑惑的问。

容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光洁的手腕晃入了沈久留的眼。

她沉吟起来,耐心的重复道:“因为我从三年前起便一直昏睡不醒,近日才刚刚清醒过来。”

姒臻皱了皱眉,想到之前容娴告诉他,她的本体重创,正在一处风水宝地养伤,便沉默了下去。

沈久留见到容娴这般黯然伤神的姿态,神色一僵,心里一软,说出口的话也不那么冲了,反而带着别扭的关心问:“那你如今身体可还好?”

容娴眨眨眼,笑道:“还好。”

沈久留顿了顿,不自然的问:“你胳膊上的小石头怎么不见了?我记得你一直在手上带着。”

他轻咳一声,不愿意让容娴觉得他啰嗦,便补充道:“我是说,若那小石头丢了,我送你一个新的。”

容娴下意识摸摸手腕,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她目光温柔的看着沈久留,像是透过他看什么人,然后似模似样道:“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它没有丢。”

沈久留不喜欢这种飘忽的感觉,好似小娴离他很远,让他怎么都抓不住。

“那你醒过来后怎么见到我也假装不认识?”沈久留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容娴还没有回答,姒文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这个我知道。”

她不理会堂兄的眼色,谁让堂兄拉着她辛苦的跑了一路,到头来还落不到好呢。

她致力于给容娴使坏道:“容娴可是很忙的,又要招呼魔修围攻玉霄门,又要将当初屠杀郁氏一族的凶手全都铲除。啧啧,这可不是分身乏术吗?脑中想得都是阴谋诡计,如何有时间给你传信。”

第206章 懊悔

姒文宁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看了容娴一眼,朝着沈久留毫不客气道:“她假装不认识你,怕是不想你看到她这一面吧。”

沈久留是容娴喜欢的人,没有人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不堪的一面,包括容娴。

容娴眨眨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姒文宁。

没想到这人不仅眼瞎还心瞎,她到底从哪里看出自己喜欢沈久留了?

她就算想要喜欢一个人,那也是能与她并肩的人,而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娃娃,好吗?

她清了清嗓子,眼里带着警告道:“姒姑娘别胡乱造谣,说错了话可是会出人命的。”

姒文宁脊背一凉,悄悄朝着堂哥身后挪了挪,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不知怎地,这个明明比她年纪小,实力比她弱的侄女给她的压力竟然这么大。

见姒文宁安分了下来,容娴这才移开了视线,周身的危险气息一闪而逝,再也感受不到。

她朝着沈久留道:“你还有疑问吗?”

沈久留沉默了片刻,看着容娴脚边的黑金小蛇,感受到她眼底偶尔一闪而逝的压迫感,那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姿态让沈久留有些不安。

他高声问道:“小娴,你与以前变化很大,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牛砚和孙天佑二人默默缩了缩头,像阿金一样装死。

姒臻不悦道:“小子,你怎么说话呢,吓到我女儿怎么办?人都在成长,我女儿变化了一些不是很正常吗?哪有那么多理由。”

虽然姒臻的维护让容娴很感动,但容娴依旧不留情面道:“先生,请不要随便认亲,好吗?”

姒臻:这是他的宝贝女儿,再怎么熊也要养下去。

容娴淡淡瞥了眼姒文宁,目光落在沈久留身上,嘴角笑容弯弯,是曾经沈久留最喜欢的温柔和煦。

她凤眸流转间,从容优雅,眉宇间也并没有因为沈久留的质问而生成的不悦。

她没有回应沈久留的质问,反而一脸疑惑的反问道:“久留,我将当年屠杀郁氏一族的人全都除掉,为你和郁清族长他们报仇了,你为何会不开心?”

沈久留脑中轰然一声炸响,这一句话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一切似乎都清楚了。

小娴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报仇,她在为郁氏一族复仇!

那本该是他的责任,是他该承担的东西,却全都被小娴做了,他被小娴保护的密不透风。

就像三年前在郁族时小娴说过的话,她会一直保护好他……

她本该如天空般澄澈干净,本该是行医救世的大夫,她干干净净不染尘埃,但恩怨纠葛让她的澄澈染上了瑕疵,所以她才变了。

可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无能让小娴扛起了一切。

沈久留后退了两步,呼吸急促的大喊道:“谁让你多管闲事,谁让你插手我的事情,谁让你自作主张……”

容娴歪歪脑袋,一脸迷茫的看着沈久留,懵懂的好似稚子,完全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痛苦。

沈久留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嘴唇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他勉强的一笑,低声说:“是我错了。”

他感到一股股悔恨好似潮水般涌来,让他怎么都逃不出去,然后无力的被这股力量淹没吞噬。

“我一直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即便知道死去的都是我的亲人,却因为忘记了所有,听起来好似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悲伤,一直都那么不上心,得过且过不曾下力追查。”

沈久留轻轻呢喃:“后来看到你死在我面前,我便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将天下所有魔修铲除为你报仇,那时候的我,依旧没有将郁族的事放在心上。”

他苦涩的一笑:“如今,我再也不用放在心上了,你都替我解决了。”

容娴没有说话,她清楚自己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

嘛,她不用再多说一句,沈久留和其他人所有的不解和疑惑都会按照她所想表达的意思朝着那个方向去想,然后将她真正的目的完全掩盖,为她找到合理的解释,不用她再多费唇舌,也不会让她再暴露了什么。

容娴垂眸,眼角微微上挑,这世间本就没又不透风的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做了的事情总会漏出行迹来,而容大夫那般可爱完美的人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存在,那不过是虚构出来的人物罢了。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便由她自己挑明,也让其他人更容易接受些。

至于别人是不是更容易接受,看看沈久留痛不欲生的模样便知道。

容娴抿了抿唇,耿直的询问道:“久留是在不开心我没有叫上你一起报仇吗?”

姒臻嘴角抽了抽,暗道一声,这熊孩子,便连忙凑上前低声道:“……你别说话。”

没看沈久留脸上都没表情了都,将人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沈久留叹了口气,所有的情绪尽数消失在那清冷的眉眼中。

他语气冷冽道:“小娴,我希望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跟我说一声。”

我不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你替我承担了所有。

不想自己傻乎乎的活得一无所知,而你在阴暗的一角痛苦挣扎。

容娴神色认真的应道:“好。”

“看来内部问题是解决了。”姒文宁悄悄瞥了眼容娴道。

她之前那么毫不留情的拆穿容娴,也不是抱着让这二人分开的想法,而是不想二人之间有心结。

有什么事情当面解释清楚,这样的感情才能长长久久。

姒臻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看着沈久留的眼神十分不友好,心里的警铃一个劲儿的作响。

他刚认回来的女儿似乎要被野男人叼走了!

沈久留大半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容娴,不容她有半点躲闪:“你与魔修是怎么回事?”

容娴垂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掩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清了清嗓子,云淡风轻的避重就轻道:“魔修大概都听我的。”

沈久留:??

沈久留:!!

沈久留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不可置信道:“那条金龙是你?”

他本以为小娴与那条金龙是合作关系,万万没有想到,那会是同一个人。

第207章 忽悠

沈久留一脸不可置信,那强横到不可一世,霸道凌厉的让人心神动荡的金龙,是小娴!!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小娴在他心中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即便后来让大蛇吞了清波等人,那也是为了报仇。

她是一名柔弱无害的大夫这个形象太过根深蒂固,可现在忽然告诉他,那一言不合就杀无赦威胁所有人的家伙是她?!

沈久留眉宇间十分纠结,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这一难受,便将想问的给忘记了。

——他依旧不知道容娴如何跟魔修扯上关系的,明明之前一直都是敌人。

姒臻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运用摄魂术后,他也大概了解了几分。

里面某个老.女人起到了关键作用,因为那个人容娴才会跟魔修有关系。

当然这些话他却没说出来,毕竟他得到这些信息使用的手段可不光彩。

姒臻轻咳一声,说:“既然没问题了,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他看向容娴,眼里是殷殷期盼:“娴儿要跟爹爹回家吗?爹爹带你去你出生的地方瞧瞧?”

“小娴不是郁氏族人吗?”沈久留忽然问道。

他似乎问题很多,其实也不能怪沈久留,是容娴自身隐藏的事情太多,一层层剥下来,总看不到底。

提起这茬,姒臻便有些生气:“娴儿是我女儿,十六年前她被人从我身边偷走了。”

看来姒臻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将容娴当成他亲女儿了,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了。

姒臻咬牙切齿道:“应该也是那人,将娴儿放在了你们郁族,让她在那里生活。”

容娴对他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朝沈久留笑意融融道:“不管我是不是郁氏族人,我都在那里生活过,族内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久留,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沈久留感动的狠狠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被容娴给糊弄过去了。

他若是从头想一遍自己的问题,再想想容娴给他的答案,便会悚然发现,很多问题容娴都是将话题一路拐到了天边,从来没有肯定的答案。

容娴她啊,就是有这样糊弄人还不被人察觉到的本事。

搞定了沈久留,容娴的视线转向姒臻,淡淡道:“我去南州有事要办,不能跟先生离开了。”

姒臻嘟囔道:“叫爹爹,先生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姒文宁晃了晃手上的铃铛,笑嘻嘻道:“容娴,我现在可是你姑姑了。来,叫声姑姑听。”

容娴从善如流的唤道:“姑姑。”

姒臻脸一僵,委委屈屈的看着容娴,娴儿都喊姑姑了,为何这一声爹就是不喊呢。

可又一想到容娴都喊姑姑了,证明她已经承认他们是家人了,承认了他这个父亲了,姒臻又激动了起来。

只能说,姒臻还是太甜了。

姒文宁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容娴会这么乖,说让叫人就叫人,她可一直都没开口叫堂兄爹啊。

果然下一刻,只听容娴朝着沈久留温温柔柔道:“久留,快叫姑姑。”

沈久留脑中还转悠着容娴那句‘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的话,下意识的跟着乖乖叫道:“姑姑。”

姒文宁脸上的表情一裂,她没想到容娴这么有心机,竟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知道她一直在觊觎沈久留,却偏偏将沈久留摆在她面前,还明确的将二人的辈分摆出来。

姒臻对于堂妹的窘迫都是看笑话的心思的,他一点都没想过要为堂妹解围。

但与堂妹相比,他显然更讨厌沈久留。

叫什么姑姑呢,谁跟你是一家人!

但悲哀的是,他不能拆女儿的台,不然女儿发起飙来,可是会‘杀无赦’的。

“小侄女,你去南州作甚?”姒文宁报复似的将‘小侄女’三个字咬的极重。

但不得不说,连沈久留都能听出她转移话题的生硬感。

容娴掸了掸衣袖,未语先笑,那双澄澈的眼睛干净的好似天空,只是简单的白云蓝天交织,又显得冷漠的过分:“姑姑还真和当年第一次见面一样。”

姒文宁茫然脸,不明白容娴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容娴朝着姒文宁笑了笑,那假惺惺的笑让姒文宁牙根痒痒。

“我也知道姑姑的脑子不怎么聪明,毕竟人年纪大了,记性总会不太好的。”容娴认真的说完,在姒文宁将要发火之前,才继续道,“姑姑那时候可喜欢多管闲事了,我和久留差点被姑姑吓得不敢出门呢。”

沈久留听到这话,立刻赞同的点头。

若非后来小娴安抚了他,他恐怕都不敢跟小娴一起上街。

毕竟浸猪笼什么的,太让人不能接受了。

姒文宁瞬间回忆起她当年的黑历史,为了拆开这两个一看就黏糊糊的人,她可没少使手段。

姒文宁‘嘤咛’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至于容娴要去南州所谓何事,再也没人敢提了。

多了一个‘藜芦’的名字,容娴嘴炮的战斗力简直是成千倍的往上增长。

以前那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人完全变了,现在的她说怼人就怼人,还直接朝人的黑历史上戳,一戳一个准的那种。

连姒文宁都不敢太过分,毕竟那双偶尔闪过金芒的目光淡漠的看着你时,因为身外化身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和威压,生生带上了极其浓重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不放肆。

容娴心神一动,在众人周围的结界消失。

她走到一处土坳处,看着竖起来的界碑,微微弯腰,指腹从石碑上的两个字上划过——南州。

这是她千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上南州,这个生她养她给她欢喜又让她痛苦的地方,刻骨铭心。

牛砚见他们谈完了事情,殷勤的凑过来,见到容娴盯着这块石碑,便说道:“藜芦堂主以前游走天下的时候,想来也见过这些界碑的吧。”

容娴点点头,语气带着莫名的哀默:“四个州四块界碑我都见过了,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心里原因,我总觉得南州这块界碑给我的感觉更特殊一些,”

这里是她诞生之处,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牛砚和孙天佑仔细感受了下,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啊。

第208章 召回

虽然牛砚与孙天佑并未感到异常,但他们却没想着去反驳容娴,反而努力迎合,想了一个又一个来解释容娴会出现那种莫名感觉的理由。

孙天佑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可能是这个地方的原因吧,传说这里有一座归土城。尘归尘土归土,总是让人心生黯然吧。”

沈久留摸摸胸膛上保护的好好的荷包,曾经粉荷师姐说过,只有南州归土才有杉树花,这种标志没有见过的人肯定不知道。

他有心想问容娴为何要在上面绣着杉树花,又为何一定要来归土,是有什么牵扯吗?

但他嘴角动了动,却没有问出来,总觉得不会得到答案qvq。

姒文宁惊奇道:“没想到还有地方叫这种名字,尘归尘土归土,归土城,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名字啊。”

“不是。”容娴忽然道。

“啊?”姒文宁被她的忽然反驳惊了下,奇怪的问:“不是什么?”

容娴将手收回拢进袖中,她微微仰头,似乎能看到那成片成片的杉树花,还有花下那即便是死,也没有闭上眼睛的人。

她闭了闭眼,语气沉重道:“那不是尘归尘土归土后的的寂寥萧瑟。”

她望着天空,仿佛看到了当年那场血雨。不知何时,她周身萦绕着一层缥缈难测的疏离感,像是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归土城。”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一字一顿道:“是众生必死,死必归土的宿命。”

她的语气铿锵有力,像是蕴含着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让凡是听到的人都将这句话狠狠刻在灵魂中,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能改变,只能遵从。

“娴儿?”姒臻有些恐慌的叫道。

容娴的姿态太过缥缈,太过遥远,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副从千万年前无意间留下的一段幻影,告诫了众人归土城苍凉神秘的故事后,便会从众人眼前消失。

容娴回过神来,挑眉一笑,那种不可言说的气息顿时消失。

“先生,请不要自来熟好么?”容娴漫不经心的抬杠道。

姒臻心下松了口气,能抬杠就好,这人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肯定是他刚才看错了,怎么会觉得女儿会消失呢。

“娴儿如何知道归土城的意思?”姒臻好奇的问。

容娴已经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了,她假模假样的发出一声惊讶:“听到归土城,第一个印象不就是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吗?”

姒臻等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沈久留将这个让他不安的话题越过去,询问道:“我们现在到了南州的地界,还有多远能到归土城?”

牛砚嘿嘿一笑,道:“到了南州的地界,等于到了魔门。”

魔门老巢在南州,这里的魔修和仙修能和平相处,很多在别的州因为立场、身份、修为对立的有情人都会来这里定居,所以这里也诡异的繁华了起来。

他看了看容娴,一本正经道:“藜芦堂主若是不知该怎么走,随便找一名魔修,只要您有命,魔修敢不从命!”

容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装死的小蛇立刻飞到了牛砚的身上。

牛砚笑脸一僵,蛇、是蛇啊啊啊。

他本来是不怕蛇的,但这条蛇不同啊,它真.吃人啊啊。

“小金现在在你手里,你若再跟我胡闹,下次你就在小金嘴里了。”容娴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

阿金也配合的吐了吐芯子,吓得牛砚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狗腿到极致:“堂主,属下这便为您领路。”

容娴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细微的动作尽显矜贵:“走吧。”

牛砚走在最前面,在孙天佑幸灾乐祸中,小心翼翼像是捧个祖宗一样将小蛇捧在手里。

姒文宁没敢笑话他,毕竟那条吃人的蛇她也有些发憷的。

几人一路前行,沈久留和姒文宁偶尔碰到明目张胆经过的魔修,眼里闪烁着惊叹。

这时,一道传音剑符从虚空中直接落在了沈久留手中。

他抬眉一扫,伸手迅速接住,灵气注入其中后,一大段内容出现在脑海中。

沈久留身体一僵,圣山出事了。

“怎么了,久留?”容娴看到他神色不对,语气关切的问。

姒文宁:“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很显然,被姒文宁的乌鸦嘴说中了,这是一封圣山召回信。

沈久留满含不舍的看着容娴,说:“仙宗出事了,小娴,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宗门内大长老叛变,还带走了一批弟子。不仅如此,他还转而修魔,如今占据无心崖,与仙宗分庭抗争。

这些事沈久留不便与容娴说,他深深地看了容娴一眼,道:“等我回来。”

容娴没有多问一句,她笑容如阳光般温暖,从容应道:“好,那你可得快点儿了。”

沈久留慎重的点点头:“我会的,等我回来……”我们便成亲好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圣山这场突变来得太诡异,也太迅速,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小娴,还是不要给小娴增加负担了,等他回来后,亲自向小娴要答案。

沈久留走了,带着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和对未来的希冀离去了。

他却不知道,他现在没有说出口的话,这辈子也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容娴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嘴角不着痕迹的翘了翘。

齐攀的动作倒是迅速,也不枉她在玉霄门时放了他一条命。

圣山被牵制住了,那她在容氏族地的任何举动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作为对息心尊主知之甚深的昊天仙宗,在容娴心中无疑是讨厌的。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被看透,也没人会喜欢总是翻自己黑历史的家伙。

如今圣山分不出精力来监看南州,这可真是太好了。

容娴对大长老的行动力表示肯定,心情愉快的能比得上逗弄牛砚二人了。

姒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犀利的看向容娴。

容娴回给他一个无辜的笑,一脸纯良的问:“先生在看什么?”

“这事儿你是做的?”姒臻直接问道。

容娴眨眨眼,装模作样答道:“先生真是太高看我了,我自己都不一定是沈熙的对手,且人还在南州,如何能跑到北州去搞破坏。”

第209章 尊老

“我并没问你干了什么。”姒臻眼里闪烁着睿智理性的光芒,了然道:“看来是针对沈熙和圣山了。”

容娴弯唇一笑,对于他得出的结论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假惺惺地感慨道:“先生心性善良,总在为别人担忧。”

姒臻一噎,顿时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姒文宁看着这对父女,一头雾水:“你们打什么哑谜?”

姒臻直接当没听到,容娴好心的为她解释道:“大概是一种你猜的哑谜。”

姒文宁:呵呵!

对于现在毫不掩饰乃至于破罐子破摔的容娴,姒臻和姒文宁的情绪颇为复杂。

只要想到他们印象中那救众生疾苦,仁心仁术、至纯至善的容大夫只是眼前的人虚构的,便隐隐觉得遗憾。

那样美好到又相信世间充满爱的人,是不存在的。

可遗憾中又有种钦佩在其中,没有人能将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诠释的有容娴这么好,也没有人能将天下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

但容娴她办到了!

姒文宁嘲讽的说:“容娴,你装模作样起来比本人要好太多了。

容娴眨了眨眼,沉吟片刻,试探的回应道:“谢谢?”

姒文宁顿时被她这两个字气了个倒仰,一点也没长辈风范的叉腰,凶巴巴的朝着姒臻告状道:“哥,你管管她,这么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容娴的目光也移在了姒臻身上,慢吞吞道:“先生,您也管管她,我尊老了,她却不懂得爱幼,成何体统。”

也难为容娴用她那温柔的调调说出姒文宁那凶巴巴的感觉了。

牛砚和孙天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姒文宁瞪了过来,连忙捂住嘴装死。

姒文宁气得脸红脖子粗,就算她的辈分比容娴大,但也够不上老啊,容娴这个死丫头到底会不会说话?!

姒臻却因为容娴突如其来的告状,眼睛猛地一亮,像只大狗狗一样凑到了容娴身边,兴奋的手舞足蹈:“女儿,你刚才找爹爹给你撑腰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在你心中,爹爹一定是最伟大的,受了委屈也会找爹爹倾诉,爹爹是你最亲近最能信赖的人。”

姒文宁直接气得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她嚎半天都抵不上容娴一句告状,姒臻这个没良心的货。

容娴凉凉地朝着姒臻道:“这里哪儿来的女儿,先生怕是认错人了。”

容娴这是直接翻脸不认人了,她一向将‘过河拆桥’的技能练到了极致,如今又成功get到了‘借力打力’的技能。

嘛,借沈久留或者姒臻的力去打击姒文宁。

这种婊里婊气的事情她做的太习惯了。

姒臻见容娴神色不好看,连忙哄道:“娴儿,是娴儿。”

只要能让女儿认他,叫什么都行。

“姒臻!”姒文宁受不了被完全无视的处境,不甘寂寞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姒臻顿感头大,这夹在妹妹和女儿之间的感觉,总有种当年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感觉。

容娴见姒文宁气地发青的脸,轻笑一声也不再逗她了。

“小石头,天佑,我们走,去归土城。”容娴招呼身后二人道。

牛砚和孙天佑连忙走上前,领着容娴便朝着前方走去,压根没有等候姒臻兄妹的意思。

姒臻也顾不得妹妹了,连忙追了上去,还边追边高声喊道:“娴儿,娴儿等等爹啊。”

姒文宁已经气得半死了,她在原地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抬步追了上去。

不然还能怎样,只能选择原谅他啊。

圣山上,沈熙神情凝重的望着无心崖的方向,那里黑云缭绕,铺天盖地的威压时不时便朝着仙宗压来,那股让人心底泛寒的恶意太明显了。

“给久留传讯了吗?”沈熙问道。

三长老:“传了,算算时间,少宗主该收到了。”

沈熙平和的目光下泛起层层波澜:“传令下去,备战。”

“是,宗主。”

南州,容娴一行人走过荒郊后,碰到的人便多了起来。

偶尔有魔修经过,在看到容娴的裙摆时,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恭敬了起来。

牛砚和孙天佑完全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藜芦堂主就应该被所有人供着#

姒臻和姒文宁倒是很疑惑,姒文宁率先憋不住了,她别别扭扭的问:“喂,容……”

一个完整的名字还没有叫出口,容娴便笑眯眯的打断了,以‘容大夫’身上绝不会出现的果决和强势不容拒绝道:“叫我藜芦便好。”

姒文宁脸色一僵,见容娴还在温柔的看着她,头皮一麻,识趣的叫道:“藜芦。”

容娴满意的应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的问:“你刚才想问什么?”

姒文宁神色有些僵硬,被容娴刚刚那强大的威压笼罩,这会儿她的心跳都没有平复。

听到容娴发问,她从善如流的问道:“那些魔修为何见到你便忽然恭敬了起来,他们本来并不认识你。”

容娴扫了眼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姒臻,随意的瞥过裙摆处的纹绣,十分坦诚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月光草。”

“月光草?”姒臻惊讶道:“是那种能凝神静气,抑制心魔的草?”

容娴微微颔首,朝着他们解释道:“在小千界中,月光草唯有无心崖有,所以无心崖的人以月光草作为衣服上的标志。”

姒臻和姒文宁同时朝着容娴身上打量去,连前方的牛砚和孙天佑都忍不住回过头看向她。

被这么多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娴没有任何不自在,她还挪动了下步子,方便这几人看的更清楚。

在容娴裙摆不显眼之处,几人终于找到了那个细小的银色标志,不认真去找根本看不到。

“那些魔修有病吧?没事光盯着别人的衣服去找有没有这月光草?”姒文宁惊讶道。

在这么个角落里以最不显眼的丝线勾勒出来的纹绣,站在容娴面前都不一定能看清楚,那些魔修怎么大老远便看到了?真不是刚见到人就去盯着吧。

姒臻细细感受了下,赞赏道:“文宁,这些标志都是一种以魔修魔法勾勒出的独特符文,有能量波动的,只要是魔修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这种识别身份的方法也是绝了。

第210章 老师

听到姒臻的回应,牛砚和孙天佑脸皮抽了抽,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感应到过这股波动,也没有看到过那种标志,他们一定是假的魔修!

似乎看出了二人心底的失落,容娴沉吟片刻,柔声安慰道:“你们是魔修没错,没有感应到过这股能量只是因为你们修为太低,等你们以后修为高了,自然便能感应到了。”

牛砚二人这回额角的青筋都蹦跶了出来,这种扎心的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

“小石头,距离归土城还有多远?”姒文宁不耐烦的问。

她已经厌倦了这种像凡人一样徒步赶路的方式,明明他们都已经是修士了,不管是腾云还是御剑不都很快能到吗?为何要一步步走呢,太浪费时间了。

牛砚看向姒文宁,十分认真的说:“等过了魔门便可以不用走路了,魔门范围之内,不允许腾空的。”

在哪个地方,便要遵守哪个地方的潜规则,即便如姒文宁和姒臻这种在中千界呼风唤雨的人物都不能幸免。

所以,等众人站在一处城门前,看着城门上威风凛凛的两个大字时,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魔、魔门?”姒文宁的声音都有些走调了。

在外界人口中凶残血腥,阴暗恐怖的魔门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这里,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姒臻别过头轻咳一声,隐下了唇边的笑意,他忽然想到中千界某个王朝,直接给他们的都城取名‘王都’一样,都是这么有风格。

容娴看着城门上那张扬霸气的‘魔门’二字,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这字是阿妹亲手提的,但阿妹却不在了。

站在门口这会儿的功夫,城门内快速的走出来一名青年,青年棱角稍显稚嫩,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阳光大男孩儿的感觉。

在他身后恭敬跟着的,赫然便是魔门门主,曲浪。

牛砚和孙天佑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以示恭敬。

这位大人竟然亲自来了,看来容大夫在魔门的位置不低啊。

虽然魔门有门主和圣女,但这位主的地位一直都在魔门的最顶端。

虽然不懂门主为何称呼他为少主,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并没什么可置喙地方,也跟着喊少主了。

青年一身锦袍玉带,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世家公子。

他快步来到容娴面前,下意识的恭敬了起来,这恭敬中又带着亲昵:“师、是老师回来了,快进来吧,相叔也等您许久了。”

曲浪脸上也扬起一抹殷勤的笑意:“藜芦回来了,少主已经等候许久了。”

容娴朝着他微微颔首后,看向容钰,她弯弯眸子,声音里的温度提升了些:“钰儿时机算的刚刚好,我才到魔门,你便亲自相迎了。”

容钰轻咳一声,想要黏上去,但看了看师尊身后的人,只能忍住了。

他朝着姒臻几人拱拱手道:“见过几位道友,道友能来魔门也是缘分,便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吧。”

姒臻与姒文宁有些无语,他们一路简单的走过来便是有缘,那跟魔门有缘的人也太多了吧。

他们却没有发现,南州除了他们外,很少有外人来,这次若非容娴,他们根本走不到南州来。

“那我等便打扰了。”姒臻客套的应道。

容钰腼腆一笑,一点也没有在魔修面前的不可一世,他带着见到生人的羞怯,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曲浪见到他这副姿态,眼皮子跳了跳。

这位少主与他师尊一模一样,装模作样起来简直让人无可奈何。

容钰的目光看向牛砚和孙天佑,周身无害的气度瞬间一变,有些深沉的吩咐道:“牛砚,天佑,你们二人一会儿去外事长老那儿报备一声,便回去吧。”

牛砚和孙天佑连忙应道:“是,少主。”

姒臻没有理会那两名小小的魔修,他深深地看了眼容钰,忍不住询问道:“你乃魔修少主,为何要唤容娴老师?”

他能感觉到,这位少主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而且隐隐意识到,这似乎与容娴有某种利害相关的关系。

曲浪心里一紧,下意识回应道:“因为藜芦对少主有教导之恩。”

容钰扫了他一眼,神情自若,不露半点破绽道:“老师教我音律。”

姒臻立刻侧头去看容娴,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女儿懂音律。

容娴极不走心的敷衍道:“不过打发时间而已。”

没错,容娴当然会音律了,她会吹笛子。

容娴一句话便直接将姒臻给怼了回去,即便姒臻知道这理由不可信,却想到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几人一路不紧不慢的朝着魔门内走去,姒文宁看着周围的风景,神情有些恍惚。

今天她算是长见识了,在正道修士口中穷凶极恶、恨不得将老巢修建在地底下的魔门,其实并非是一个宗门教派的名字。

魔门只是一座很大的城,而这个城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就是魔门。

“这座城里全都是魔修吗?”姒文宁好奇的问。

孙天佑看了眼笑容可亲却完全没有开口意思的门主和少主,只得接过话题解释道:“不是,这里也有正道修士,还有普通人,只是魔修相对多一些罢了。”

姒臻诧异的看了容钰一眼,又看了看曲浪,忍不住问道:“门主也是这里的城主?”

牛砚点头道:“确实如此。”

曲浪笑眯眯的像个无害的农夫:“准确的说,我只是城主,门主的称呼不过是外界的人送的。”

“既然不是什么魔道组织,为何你们会跟正道修士你死我亡?”姒臻十分不解。

这话才刚来魔门三两年的牛砚与孙天佑不好答,曲浪也假装完全没有听到,唯恐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得体了,被尊主她老人家给惦记上。

容钰看了看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容娴,笑容阳光坦荡,爽快的好似没有半点心机一样,嘟嘟囔囔的抱怨道:“还不是因为外界的那些修士,有事没事便将打倒魔门挂在嘴上,城主能忍受一次两次倒是可以,次数多了谁受得了。”

第211章 笨拙(为Lotuselise打赏加更)

容钰絮絮叨叨的,这一刻的他在某种程度上,与容娴的说教癖一样,逮着人就唠叨个不停。

容钰瘪瘪嘴,好像委屈的孩子一样在信任的人面前大吐苦水:“他们一张嘴说的倒是好听,好像不打倒魔门就不足以平民心,不打倒魔门就不足以安天下,不打倒魔门就不飞升了一样,谁惯他们的臭毛病啊,必须得好好治他们。”

容钰唾沫四溅,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昂扬:“所以城主便城里的魔修全都拉出去溜了溜,那些正道修士一个个吓得尾巴都缩了起来,真是好笑,哈哈哈……嘎,不好笑?”

容钰有点小尴尬,怎么身边的人都木着一张脸呢。

曲浪忍不住捂脸,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少主这么不靠谱。

姒文宁: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对哦,是她对魔门所有的幻想。

“说谎。”姒臻似笑非笑的瞥了容钰一眼,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当然,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在说谎,只是懒得拆穿他。

不是他们了解内情,而是这位所谓的‘少主’说起谎来简直惨不忍睹,那夸张可笑的姿态实在让人当不了真。

见容钰笑脸一僵,姒臻便愉快的不搭理他了,转而一直留心着自己宝贝女儿。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神叨叨的少主对他女儿的态度有些古怪。

像是忌惮又不像,说是亲昵又透着疏离,偶尔带着点小崇拜也让人费解。

没人搭理容钰了,容钰轻步挪到容娴身边,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一直没有管住自己的嘴。

他捡了些能说的话,罗里吧嗦的道:“寒溪尊者带来的那些属下前些时日被相叔给杀了一批,相叔说那些人都是背叛者,如今魔门上下都很乖巧,唯恐被相叔给祭刀了。”

“还有些人整日叫喊着相叔在排除异己,等寒溪尊者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为死去的人报仇。”容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好似左护法杀得那些人里没有跟他一起长大的某些人一样。

也因此,姒臻与姒文宁不管容钰表现的多么无害,都不敢放松警惕心。

容娴听到他的话,脚步停顿了下,才轻描淡写道:“寒溪尊者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人决绝的将一切抛下,连自己的灵魂都震碎了,她是真的不想再继续活着了。

容钰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一滞,刚才还像个邻家大孩子的青年眼底隐隐浮现出一层哀伤和悲痛,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让人一看心里便揪着疼。

那层悲痛只是一点点的,不重,却让人钝钝生疼。

容钰听懂了师尊的意思,寒溪尊者她不再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容钰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在寒溪尊者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他时,他便知道那个疯女人会有这么一天。

可真到了这一天,在那人真的死了,再也不能威胁到他的生命时,他的心里空洞一片,像是破了一个漏风的大洞,怎么都补不上。

那是他亲娘,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却也是最恨他的人。

他从前真恨那人,既然一直想要杀死他,为何一定要生下他。

但自从师尊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后,他对那人便只剩下淡淡的怜惜和对自己的悲哀。

不能怪那人,是他,他生而为罪。

可他赎完了罪孽后,那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既然杀不掉他,那人便决绝的杀掉自己,那么狠,那么不留情意。

容钰侧头看着侧脸冷淡的没有任何表情的容娴,忽然跪在了地上,扑上去将容娴抱住,眼里的泪水再也按耐不住的流了下来,浸湿了容娴的衣服。

曲浪在容钰刚有所动作的时候,身形如同闪电一样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少主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他并不想以后被小心眼儿的少主报复回来。

牛砚和孙天佑脸上一阵尴尬,也连忙退开两步,随手将小蛇扔在地上后,招呼都不打便朝着外门长老所在的地方而去。

他们竟然看到少主哭了,会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现在说自己眼瞎还来不来得及?!

懵逼的小蛇:谁、谁将它扔在了地上。

它看了看周围,身形猛地一窜,熟门熟路的窝进了容钰头顶。

容娴摸摸它的小脑袋,又轻轻拍着容钰的背。

姒文宁挑眉,左看看容娴,右看看容钰,直觉告诉她,这二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绝对不是容钰说的什么只教音律的师徒关系。

姒臻脸色狰狞,又是野男人跟他抢女儿。

之前那个沈久留还罢了,手都没牵,现在这个啰嗦唠叨的少主竟然大胆的直接扑了上去。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被抱住的容娴身体微微一僵后便放松了下来。

容娴微微弯腰,抬起手来,极为不熟练地,却又努力温柔的拍着容钰的背。

姒臻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会儿的女儿真温柔啊,跟以前的容大夫一样。

容钰趴在容娴怀里,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痛苦和委屈,这是他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他的——姨母和师尊。

容娴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带着不真切的温柔,道:“……我教你一首曲子吧。”

这孩子从小便喜欢听她吹笛子,她教了这孩子许多东西,唯一没教会的便是吹笛子。

现在教他吹笛子应该能高兴起来……吧。

容娴有些苦恼,小孩子真难养。

容钰本来还在难过,听到师尊生硬的话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假装温柔的时候熟练的谁都看不透,属于她真正的温柔却笨拙的可爱。

若非是他,其他人谁能看透这是安慰。

他闷声应道:“好。”

容娴拍拍他的肩,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容钰红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他朝着姒臻和姒文宁道:“是在下失态了。”

他还记得师尊曾经说过,最高明的谎话便是说真话。

于是他神色无比沉痛道:“我娘她……出事了,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让二位看笑话了。”

也只有在那女人离世后,他才能毫无芥蒂的叫出那一声藏在心底多年的‘娘’。

姒文宁摇摇头,神色也肃然了下来:“节哀,还请多保重。”

第212章 怂蛋(为Lotuselise打赏加更)

姒文宁的安慰看上去十分真诚,容钰朝着她点点头,勉强的勾起一个笑容:“我会的,多谢。”

姒臻似是不经意的问:“你娘没了,抱着娴儿哭什么?”

容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娴儿是谁,他脸裂了裂,实在没想到这么强势恐怖的师尊也有被人唤‘娴儿’的一天。

他下意识侧头去看容娴,想知道师尊的表情,然后就见师尊对着他微微一笑,说出的话怎么都让他觉得后背发凉:“看我作甚,没听见这位先生问你问题吗?”

容钰清了清嗓子,闷声回道:“这位道、先生,老师是除了娘外,与我最亲近的人,所以咋然听到我娘不再了,一时间没有忍住才失态的。”

姒臻不置可否,那张温和的脸下在想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姒文宁翻了个白眼,教个曲儿就值得你这位在魔门地位尊崇的人认一个小姑娘当老师,骗谁呢。

但姒文宁都没开口说话,她也不敢去捋容娴的虎须,只能憋在心里,假装自己是个智障,完全听不出来那漏洞百出的谎话。

不过,也因为容钰痛哭了那么一出后。让姒臻和姒文宁隐隐放松了下来。

能这么不着调的,危险程度应该也不是很……大吧。

容钰一路上总是忐忑的偷瞄容娴,害怕他刚才的回答会不会坏了师尊的事。

容娴实在是被他看得有些烦了,目光幽深的看向他,幽幽问道:“归土城没什么异样吧?”

容钰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并没有,在您来之前,我们才刚刚传过消息。”

但容钰却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其实是有些打脸的。

因为在那些魔修刚给他们的少主传完消息后,三位正道修士大大咧咧的就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直直朝着归土城的禁地而去。

魔修们:好胆!

他们一拥而上,势必要第一时间将这三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拿下。

但很显然他们失败了,那三人中除了那女修外,另外二人的修为实在太高,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扑上去的人像下饺子一样被扔了下来,魔修们只觉得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他们面面相觑半晌,直接朝着驻扎在归土城的无心崖魔修发信号。

其实不用他们发信号,那群魔修已经感应到有陌生的气息闯了进来。

来人还胆大包天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大模大样像是走在自己家里。

如此不可一世的姿态直接将无心崖魔修们那根纤细敏感的神经给挑动了。

黑鸦脸一沉,眼里隐隐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的疯狂,让周围的一众魔修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黑鸦轻蔑的扫了他们一眼,讥讽道:“怂蛋。”

一众魔修:好好好,我们是怂蛋,你不是怂蛋你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黑鸦像个变态一样舔了舔唇角,殷红的唇像是刚吸了血一样,那张邪气的脸上满是疯狂,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等他们抬起头的时候,便见到黑鸦已经挡在了那三人身前。

几位无心崖的魔修们面面相觑,江锦惊愕的问:“现在怎么办?”

陈岩冷笑:“当然是上了,难道跟玉霄门一样,只让黑鸦一个人出风头?”

白松皱眉,有些不情愿:“但他刚骂了我们怂蛋。”

江锦翻了个白眼:“我们要是不上,就真的怂蛋了。”

那必须得上啊!

他们三人直接飞了出去,站在黑鸦身后,为他掠阵。

当然,重要的是看紧黑鸦。

他们已经被黑鸦连累让尊主给流放到归土城守城门了,再让黑鸦闯祸下去,他们就等着当阿金的口粮吧。

被挡住去路的叶文纯一头雾水的看了眼同样不解的苏玄,这才朝着粉荷道:“小姑娘,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粉荷目光扫过魔修们衣摆上的月光草,惊奇的说:“他们是圣山无心崖的魔修,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一般情况下,南州只有魔门的魔修。”

苏玄眸色一沉,声音冷的掉冰渣:“所以这是意外情况?”

粉荷无意识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尴尬的说:“算是吧,无心崖的魔修并不会出现在外界。”

“他们现在已经出现了,是因何缘由?”苏玄冷声询问道。

这话粉荷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压根不知情啊。

或者说,圣山跟本没有收到消息,说是无心崖的魔修出现在魔门了。

叶文纯眯起眼睛看了看挡路的魔修,朝着苏玄低声道:“苏大人,你去会会他们,若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最好,我们赶时间,尽量节外生枝。”

重要的是,若闹出的动静太大,被赵王朝的人知道了,他们此行怕是会不平静啊。

苏玄了解的点点头,脚下一跨,下一步已经来到了黑鸦面前。

二人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掏出武器打了起来。

叶文纯气了个倒仰,让你尽量节外生枝,你还偏偏跑去撩拨,你这是作死你知道吗?

但现在他能怎么办,只能等苏玄打完了。

圣山,二长老收到南州出现大量无心崖魔修时,昊天仙宗正与齐攀带领的无心崖魔修对峙。

沈熙得到消息以后,心下一沉:“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他现在虽然得到了消息,但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前去探个明白,也分不出人手去控制那些人,魔修暴露的时机真是选的恰恰好啊。

四长老无奈的说:“事到如今,我等也没有办法顾忌那么多,宗门内的主力已经被齐攀牵制住,南州的事我等也鞭长莫及。”

沈久留执剑站在一旁,见师尊收到信后一筹莫展,忍不住询问道:“师尊,可有徒儿能帮上的?”

沈熙摇摇头,目光看向站在对面亭亭玉立的女子,叹息道:“你若能劝服铃兰便是帮上忙了。”

沈久留立刻一言不发了,铃兰还想要他去联姻呢,他不要。

沈熙:就这副熊样还想为为师分忧!

沈熙心中有些惦记南州,他可没忘记上界来的那二位强者也去了南州。

沈熙微微皱眉,南州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无心崖的魔修全都守在了那里,现在更是连上界的人都吸引了。

第213章 认输

南州魔门,容娴与姒臻等人已经进入到魔门内部。

这里与所有人想象的并不同,没有阴暗潮湿见不得人,也没有刺鼻的血腥味,有的只是简单明亮的城主府,一座座屋子矗立,干净整洁,与其他的城镇并无不同。

姒文宁:所以说,魔门还真就是一座城了。

他们刚刚跨进城主府,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位一身青袍,青丝垂腰,目光平和安宁,手上一刻不停拨动着佛珠的青年。

“是他?!”姒文宁惊讶的叫出了声,“堂兄,我们见过他。”

在玉霄门被围攻时,是这人从深坑中将清波等人给揪了出来。

她还记得,当时圣山的大长老、三长老说过,这魔修是一个出家人。

姒文宁十分好奇的看着这人,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魔修怎么就成了出家人了,除了这一身出尘的气质外,这人可不曾有任何地方像个方外之人啊。

姒臻饶有深意的瞥了眼容娴,围攻玉霄门可是他女儿的主意,说不得这假和尚当时也是受了他女儿的指示将清波那些人给抓了出来呢。

容娴对身边的目光视若不见,她上前一步,澄澈的凤眸弯弯,像月牙一样漂亮,然后她脆生生的唤道:“无我大师。”

无我目光平和的看着容娴:“阿弥陀佛,施主终于还是来了这里。”

容娴挑眉:“无我大师不也来了这里吗?”

姒文宁有些糊涂道:“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容钰不漏半点端倪的回道:“这里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是无我大师的故乡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娘的故乡。”还有师尊的。

姒臻和姒文宁讶然的看了眼容娴,姒臻咬咬牙还是问出口了:“那娴儿为何要来此处?”

就算容娴跟息心尊主熟,也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好么。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不管是魔修少主对容娴的亲昵劲儿,还是容娴意志坚定的来到魔修大本营,这都让人想不通。

眼见姒臻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容娴不加掩饰的眼神飞快的瞟了眼姒臻和无我,微微垂眸,用一种黯然神伤的语调悲叹道:“我只是想来拜访一下故人,生死相隔总是让人不痛快的。”

姒臻显然没有忽略容娴刚才的眼神,他脑洞一开,顿时咬牙切齿,容娴要拜访的故人肯定是息心尊主。

能被魔修少主喊娘的,还已经没了命的,他想不出还有谁了。

没想到那个老女人抢走了他的孩子后,还抢走了孩子的心,明明她自己都有孩子的。

死都死的不干脆,还要劳烦他女儿来祭拜。

姒臻气个半死,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容娴跟息心尊主的关系明显很亲密,他现在可不敢傻兮兮的凑上前去说人家坏话,若容娴一个不开心不认他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容.老女人.娴完全不知道姒臻已经达成每天都在心里黑她的成就,反正她也没给过姒臻使脸色。

她来归土城是祭拜故人的吗?

是的,她就是来祭拜故人,而那所谓的故人绝对不是姒臻脑子里想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而已。

最主要的是她的本体要先从地下宫殿中出来,然后再将容氏族地内关于容家的东西全部收走。

但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反正她也没说谎不是么,至于其他人联想到了什么,那就与她无关了。

就在这时,容娴忽然抬头朝着南边看了一眼,心底隐隐有些疑惑。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那里好似有强者对战的气息,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那个方向可是归土城啊,无心崖的属下都在那里,应该没人不长眼的跑去挑衅吧。

容娴细细琢磨了下,黑鸦的实力虽然比不上重光,但与大长老齐攀却不相上下,若真有什么人闯入,应该也能很快解决的。

想到这点,容娴心里松了口气,将刚才感应到的那股能量波动认为是黑鸦收拾了不长眼的闯入者而泄露出的微末气息。

归土城外的场景却并非容娴想得那般,非是黑鸦将不长眼的闯入者收拾了,而是不长眼的闯入者将黑鸦收拾了。

黑鸦背后,白松三人一看情况不对,准备先战略性撤退,谁曾想一直观战的叶文纯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抬手间就是一道禁制,将整个归土城都给包围了进去。

这下别说是气息波动了,连求救信号都飞不出去。

黑鸦被苏玄踩在脚底下,虽然姿态狼狈,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舒爽的气息,这神经病一样的姿态让苏玄脸色有些难看。

“痛快啊,痛快。”黑鸦哈哈大笑道,然后他又被苏玄一刀抽在了脸上

白松三人:“……”这个疯子就不能消停点儿吗?没看到他们现在为人鱼肉啊。

每次都被黑鸦连累,那货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叶文纯轻步走了过来,一举一动间都是高高在上的威仪。

他朝着三位魔修笑了笑,那一口白牙吓得三人一个哆嗦,就差没拔腿就跑了。

“别怕,我只是问你们几个问题。”叶文纯笑容纯良的说。

白松三人小腿肚子一抽一抽的:那你别吓我们啊。

事实上,叶文纯还真就只问了几个问题。

“你们不是无心崖的魔修吗?怎么会守在这里?”他问。

苏玄脚下的黑鸦缓过神来后,大叫着吼道:“不能说,等你打赢了我们,我们才会告诉你。”

苏玄又一刀拍了下去,看这人老实了,才淡淡道:“我已经打赢了。”

黑鸦眉心一抽,抬头去看白松三人:“我的同伴们还没输。”

这话立刻给白松三人拉足了仇恨值,让白松三人恨不得上去将黑鸦的嘴给缝上。

苏玄幽幽的抬头朝着白松三人看去,周身的灵气蠢蠢欲动。

白松连忙代表他的小团队认怂:“我们认输,认输。”

笑话,黑鸦都打不过的人,他们上去能干嘛?找揍吗?!

黑鸦气急败坏道:“怂蛋。”

然后他就被苏玄用刀给抽了。

黑鸦:“……”

白松三人眼里隐隐有些幸灾乐祸,该,让你嘴贱!

第214章 善变

白松等人如此识时务,苏玄也满意极了,他自从一架打了个痛快后,除了将叶丞相气得皱纹多了几条外,苏玄的心情直线上升。

“现在你们都输了,可以说了。”苏玄开口道。

他心里隐隐想着,等离开小千界时,将面前的几人也捎带回去。

这几人实在是耐操,啊不,是耐揍,每天这么揍一顿,他再面对那位像把剑的帝王时,也不会因为整天费心去猜他在想什么而心情不爽了。

白松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了:“我们是无心崖的魔修。”

在他身旁,陈岩接着道:“无心崖的人在一千年前就有一个特别的命令,每百年有四人轮番一次,在归土城看守。”

江锦连连点头:“息心尊主有命,所有试图闯入禁地的人全都要就地格杀。”

“虽然如今息心尊主不再了,但藜芦大人并没有撤回这条命令,所以我等便一直守在这里。”白松道。

苏玄看了眼叶文纯,见叶文纯轻轻颔首,便知道这几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挪开脚,黑鸦瞬间便蹦了起来,肿胀着一张脸便朝着苏玄扑去。

白松三人眼疾手快的迅速将他给拉住了,一个个耷拉着脸将人紧紧抱住,以防这人又上去作死。

“放开我,我们还要大战三百回合,快放开我。”黑鸦大吼道,手中挣扎个不停。

陈岩掏了掏耳朵,毫不留情的揭露道:“什么三百回合,你两个回合就趴下了。”

黑鸦一僵,顿时恼羞成怒了:“那也比你们这些怂蛋强,你们连上都不敢上。”

怂蛋三人们互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伸手将黑鸦摁住,狠狠地揍了一顿才神清气爽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叶文纯和苏玄神情有些微妙,总觉得这些魔修都不靠谱啊,也难怪他们人数多、修为高,却依旧被昊天仙宗打压,原来是太蠢了。

息心尊主能将这些人派出来,想来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叶文纯和苏玄完全不知道他们心中腹诽的那位‘聪明不到哪去的息心尊主’就是他们殷殷期盼的皇太女,只能说无知是福了。

叶文纯将脑中的地图调出来与现实对比了下,朝着白松招呼道:“你过来瞧瞧,这条路是通往哪儿的。”

在他心中,显然白松是这四人中还算最靠谱的一个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认为。

然后最靠谱的这人看了一眼后,直接就翻脸了:“这是禁地,你们不能去。”

听到禁地二字,江锦和陈岩对视一眼,周身的气息变得紧绷了起来。

就连疯子一样的黑鸦都顾不得打斗了,他眼里闪烁着红光道:“魔修强者为尊,你们打赢了我等,除了禁地外,归土城内可以随便游玩。可若要进禁地,先杀了我们四人吧。”

“就算是拼着自爆,我等也不会让你们踏入禁地半步。”陈岩阴沉着一张脸说道。

之前还稍显轻松滑稽的气氛,此时竟隐隐有风雨欲来之感。

叶文纯轻叹一声,“我算是知道息心尊主为何会派这些人了,他们也许并不聪明,但他们却忠诚地执行着每一条命令,死也不退,这才是聪明人啊。”

苏玄看了叶丞相一眼,眼里有些惊讶,没想到叶丞相你是这么善变的一个人,刚才还觉得人息心尊主蠢,这会儿又夸人聪明了。

苏玄顾不得那么多,反正整个归土城都被他们的定界珠稳定了,在这里怎么打都不会被小千界排斥出去。

他握紧玄色大刀,凛然的气息透出,瞬间将这方天地冻结成冰。

叶文纯感觉到身边气氛不对,侧头一看,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等等,苏大人你作甚?”

只见苏玄提着刀,双手猛地用力,尖锐锋利的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森然绝美的弧度,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地朝着黑鸦四人斩去。

黑鸦几人明显意识到这股强横的力量不是他们能够抵挡得了的,他们四人在这一刻同心协力,浑身修为十成十的涌出,用的都是自己最强的绝招朝着那一轮好似月牙般的刀锋轰去。

叶文纯第一时间用灵力护住了粉荷,下一刻,‘轰隆’一声大响,整个天地都为止震颤。

庞大肆虐的能量消散后,叶文纯和粉荷才抬头去看前方。

只见苏玄一身冰冷,手里握着玄色大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的衣裳依旧整洁,发丝也分毫不乱,好似刚才那强横的一招只是他随手一挥罢了。

再去看对面,黑鸦四人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是绝对实力的绝对碾压,强大到让人都生不起反抗之心。

苏玄收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淡淡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粉荷目瞪口呆:好、好强。

这就是上界的人的实力吗?太恐怖了,简直不该是人应该拥有的力量。

“他们、他们死了?”粉荷唇角哆嗦的问。

苏玄冷冰冰道:“并无,仅是重创昏迷罢了。”

他有控制力道的,这四人他还不想杀死,他准备带回上界好好操练一番,探看司也该添些新人了。

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可塑性还挺高。

黑鸦四人:还真是谢谢你了。

搞定了拦路的人,叶文纯狠狠瞪了眼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苏玄。

没想到探看司指挥使居然是这种德行,不服命令不说,还老是自作主张,当时怎么没想着将郁肃给带下来呢,郁肃看上去比苏玄靠谱多了。

莫名被瞪了的苏玄一脸茫然:“……”

他隐隐有些委屈,他又没做错事,还替叶相当了开路先锋,叶相怎么还生气了?

叶丞相完全没有替苏玄解释的意思,他板着脸分辨了下方向,直直地朝着容氏族地而去,一路碰到的禁制机关,全都被一力破除。

容娴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挖墙脚了,更不知道有人已经闯进了她家,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无我目光宁静的看着容娴说:“施主心神不宁,可是有何心事?”

姒臻急忙凑上去,说:“娴儿,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老、咳,还在想息心尊主?”

容娴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她可是听到了姒臻的话,也不觉得姒臻刚才是口误,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他这么生硬的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啊。

第215章 闯入

那个老,是老什么?

容娴总觉得那不是好话,也没想着追根究底,反正反击姒臻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在姒臻三句话不离息心尊主的时候,容娴有些奇怪了。

姒臻为何总是跟息心尊主过不去,他们以前并未见过不是吗?

难不成他还真将一切算到了息心的头上?

容娴脸上的笑意不在,她淡淡瞥了姒臻一眼,眉目沉沉如鸦羽:“我并非是在想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

突然,容娴猛地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出门,目光直直地朝着南方刺去。

“娴儿,发生了何事?”姒臻急忙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在女儿身上见识到这股席卷一切的怒气,像是海啸爆发,火山喷发一样。

简直跟他们那位皇帝陛下发火时一模一样,那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怒火啊。

姒文宁虽然一直喜欢跟这个堂侄女抬杠,但这种紧要关头,她完全不敢吭声,敏感的直觉告诉她,若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胡闹,容娴真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甭管容娴手上有没有能摧毁一切的势力,单单容娴看着她的眼神,那是完全没什么亲情,冷漠的好似没有生命的东西,也只有她那眼睛被屎糊住的堂兄才觉得这人温柔。

容钰是见识过师尊的怒火的,在很久之前,有人闯进归土城去找神器,那时候师尊的怒火便像如今一样,一直收敛在身体深处的血腥觉醒,像是一头被惊扰的荒古凶兽,影子都是张牙舞爪,狰狞的双眼里只剩下血腥屠杀,凡是面前挡道的,全都撕碎。

是真.撕碎!

容钰有些哆嗦,他至今都忘不了师尊徒手将人撕得碎碎的那个场景,尽管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了。

他咽了咽唾沫,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小声唤道:“师尊。”

你再不收敛点,就包不住身份啦。

容娴回过神来,周身的气势一敛,只剩下满脸怒火。

虽然依旧让人一看便知道她在发怒,但与之前相比,显然危险程度降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娴儿!”姒臻有些恼火的说:“发生了何事,说。”

他第一次在容娴面前拿起了当爹的威严,这孩子有事儿都往心里憋,隐藏的秘密不止一星半点,他不强硬点,止不住就被糊弄过去了。

姒臻这态度将容钰吓了一跳,天道在上,这世界竟然还有人敢对着师尊后,他佩服这人是条真汉子。

无我仔细感应了下归土城的方向,什么都没有感应到,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眼睛一闪,风平浪静才是最大的古怪。

那座城里有黑鸦等人,即便他们能克制住不互殴,但那溢散的魔气不可能半点泄露不出来。

无我很肯定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有强者将整个归土城封锁了起来。

他看了看容娴,想来容娴已经猜测到了,他便没有多嘴。

姒臻不知道身边还有一个知情人,他只盯着容娴,周身不容拒绝的威压让姒文宁噤若寒蝉。

容娴敛目垂眸,安静沉默的姿态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委屈。

嘛,她装起可怜来没人能拒绝得了。

姒臻顿时就心疼了,立马将气势收回,讨饶道:“娴儿我错了,我不该吼你,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不能总是瞒着我啊,我可是你爹。”

‘噗通’一声,容钰脚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跟雷劈了一样,所、所以,师尊能一直容忍这人大呼小叫,是因为这人是她爹!!

“你咋了?”姒文宁见容钰的表情有些古怪,忍不住凑过去询问。

姒臻和容娴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容钰顿感压力,噌的一下蹦起来,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

不管有没有事,此时必须没事啊。

他这时才想起来,师尊当初已经自爆了,如今的这副身体是夺舍来的。

所以这男人其实是这具身体的爹了。

想到这里,容钰再去看姒臻时,神色隐隐有些复杂。

之前他可是一直在胡说八道糊弄这个男人啊,不过师尊不在意,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因为师尊,存在的东西才有存在价值。

倘若师尊不在意,无论是谁,可能连具尸体的价值都比不上。

无我轻咳一声,道:“少主,您没事吧?”

容钰阴阳怪气道:“没事。”

他可不愿意师尊多个爹,也不愿意自己多个长辈。

见他怪模怪样的,姒臻也没有计较太多,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娴,不容许她有半点逃避。

容娴利用与本体的联系,悄悄感应了下逼近本体的人的实力,发现他们很强,起码如今的她绝对不是对手。

当然,能迅速解决许多无心崖魔修的人实力当然强大,容娴想要做到也得回到本体内,借助神器才能做到。

所以如今,以他们几人的实力,能迅速赶过去的唯有姒臻了。

容娴似乎见躲不过去,眼里飞快划过一丝莫测的亮光,这光比流星还快,没有人能捕捉到流星的光,姒臻也不行。

“先生。”容娴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神色也带着仿佛春风般的温柔,她澄净的眸子里带着点点忐忑,再出口的话也染上了几分不安:“有人闯进了我闭关之所。”

顿了顿,她慢吞吞补充道:“是之前我告诉您的,我在疗伤的地方。”

姒臻当然记得了,他这倒霉的熊孩子现在的身体还只是一具身外化身,上次说本体在一处风水宝地养伤,没想到这风水宝地竟然就在南州,怪不得她一直朝着南州赶来呢。

并不是……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姒臻有些炸毛:“你是说有人闯进去了?”

容娴点点头,神色也多了几分勉强,似真似假道:“嗯,我能感应到,他们闯进去了。那些人的实力很强,很快便能到达我本体所在的位置,我有危险了。”

“哪个方向?”姒臻神色阴沉的问。

竟然有人敢打他女儿的主意,真当他好脾气不成,一个个的都嫌命长了。

第216章 阵法

容娴抬手指向归土城,嘴角动了动,声音轻若蚊闻,似有些不好意思:“那边。先生,小心。”

姒臻心里一暖,尽管女儿对他很生疏,但依旧关心他,遇到问题也先想到让他帮忙呢。

他却完全没发现,容娴只是在毫不客气的指挥着他跑腿。

姒臻神情荡漾的离开了,那表情看的姒文宁眼皮子抖了抖。

姒臻离开后,容娴脸上的所有不安忐忑全都消失,她淡漠的扫了眼姒文宁,周身的气势有些危险,似笑非笑道:“姒姑娘不跟上去吗?”

姒文宁对上那双淡漠傲然的眸子,一个激灵,下意识高声喊道:“你想作甚?别以为我堂哥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容娴此时将堂哥支开,难不成真要动手宰了她,以报复这一路上她频频找茬?

姒文宁欲哭无泪,左看看右看看,身边只有一个明显是敌方的容钰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出家人,连那个所谓的魔门门主都消失不见了。

“容、容娴,你有话好说。”姒文宁结结巴巴道。

容娴诧异极了,她歪歪脑袋似乎十分不解,她假惺惺的担忧道:“姒姑娘这是怎么了?”

沉吟片刻,她一脸恍然道:“难道你不敢跟着先生去对付那些人吗?不敢去便不去了吧,先生回来以后,我会为你说情的。”

说你个鬼啊!

姒文宁脸色一青,被容娴给气到了。

也不知是生气容娴说她胆小,还是生气自己真的胆小,竟然被自个儿的脑补给吓到了。

不过她现在可以肯定了,容娴是真没有要对她出手的意思。

她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去偷瞄容娴时,恰好对上那双明亮干净的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眸子。

姒文宁:!!

容娴只是瞥了姒文宁一眼,没有再理会这人惊吓过度的模样,她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恶意吓唬姒文宁的。

容氏族地被人闯入,她心情不好,迁怒一个看不顺眼的人也很正常吧。

她一直以为小千界已经没有能超出她掌控的事情,却没想到意外突如其来。

别看容娴面上神情自若,心底的杀意那是半点不少。

任何闯入者,都要付出代价。

现在姒臻已经先行离开了,如果他与那伙闯入的人碰到了,在族地内大打出手,将里面给破坏掉了,不管是她还是无我,都接受不了。

容娴想了想,朝着无我吩咐道:“左护法,劳烦你走一趟了。”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这么大胆的闯进了容氏族地,连黑鸦和白松他们都拦不住。

无我神色微微一恍惚,左护法便出来了,他朝着容娴微微颔首,身化黑雾,快速的消失在几人面前。

左护法离开后,容娴皱了皱眉,道:“钰儿,姒姑娘,我们必须过去瞧瞧了。”

姒文宁:这会儿怎么不叫姑姑了!

但姒文宁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她承认自己这个当姑的很怂,这也不能怪她。

若容娴是当初那个善良的跟个包子一样的容大夫,那她怼天怼地都敢。

但现如今这位将披在身上的伪装除去后,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的人,让她说句话都害怕被捏死。

三人身形转换间,速度飞快的朝着归土城而去。

此时归土城内,地下宫殿中。

叶文纯一掌将飞来的干尸打碎,皱眉问道:“小姑娘,这里看上去有些古怪啊,你知道是何处吗?”

粉荷环顾了四周,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青石铺路,一座座房屋坐落其中,似乎拱卫着正中央。

他们刚进来时,耳中除了他们的呼吸心跳外,四周死寂空荡,好似他们被整个世界遗弃到阴暗一角,铺天盖地都是寂寞孤单。

踏进入口后,好似开启了什么机关,一幕幕诡异的场景都出现了。

粉荷咽了咽唾沫,说:“这应该是容氏的地下墓地了,传闻息心尊主便是出身这里,我们现在是闯进人家家族的墓穴了。”

苏玄握着大刀的手一顿,盯着那一座座房屋内安静摆放的棺材,问:“叶相,要退出去吗?”

他们是来找皇太女的,闯进人家墓地像什么话。

叶文纯皱眉想了想,将陛下交给他的影像细细又看了一遍,眼睛一亮道:“不,我们继续往前走,少主定然在里面。”

脑中的景象是皇太女躺在一口棺材里,虽然不知太女为何要睡棺材,但显然能被陛下感应到,皇太女应该好好活着,而不是一具尸体。

这里是墓穴,棺材已经很多的,他们应该没走错的。

苏玄没有任何异议,这一路的主导权都在叶丞相手中,他只负责打打杀杀便可。

粉荷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她只负责将人给带到归土城,后来一直跟随也是怕这二人有别的目的。

现在已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这时,身后一道厉风袭来,粉荷就地一滚,身后的东西撞到了不远处的大柱子上,她回头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具棺材,一具会动的棺材。

再抬头去看刚经过的那间房子,里面的棺材果然不见踪影了。

粉荷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地方也太诡异了。

“小姑娘躲开些。”叶文纯轻笑着说道。

粉荷下意识一躲,叶文纯随手掷出一枚棺材碎片,这还是刚才飞溅过来被他接住的碎片。

碎片从叶文纯手中飞出,携带着惊天的威力,狠狠地击打在宫殿中最大的那根石雕柱子上。

顿时,整个墓地的动静戛然而止。

“走吧。”叶文纯拍拍受到惊吓的粉荷,语气温和道。

粉荷连忙跟上,她好奇的朝四周看看,发现晃动的棺材、诡异的干尸都消失了,而地上那具破碎的棺材竟也恢复了原状。

似乎看出粉荷的惊讶,叶文纯笑笑解释道:“这是阵法,阵法没了,一切当然会恢复原状的。”

粉荷受教的点头,目光略过石柱上深深镶嵌的棺木碎屑,嗓音干哑的问:“前辈找到阵眼了?”

叶文纯摇摇头:“并无,我只是让阵法暂时停住运转。这里的阵法很奇特,环环相扣,阵眼却不在这里。若要找阵眼,还得阵法启动以后,想要继续走下去便只能强行破开阵法。”

第217章 归宿

见粉荷还不是太明白的模样,苏玄冷淡道:“我们选择强制暂停阵法,也是为了避免破坏阵法,毕竟环环相扣的阵法想要解开唯有找到阵眼。”

想要找到阵眼,不可避免的还是要破坏阵法,事情又回到了原地,所以叶丞相也只能选择用强力强行停止阵法运转。

而且,已经闯进人家沉眠之处了,若再肆意毁坏,那就太不道德了。

叶文纯好笑的看了眼这冰块,第一次发现这人内心还挺柔软,起码对死者很是敬重的。

随即他笑容一敛,神色严肃道:“现在阵法只是暂时停止运转,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等找到少主,要第一时间出去,不然阵法再次启动,出去的路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

苏玄和粉荷神色都郑重了起来,三人从大殿穿了过去,这才真正的走进了墓。

“这个地下墓穴很大啊。”粉荷惊叹道。

看着这底下墓穴的布置,苏玄眼神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这是将归土城全部搬了下来。”

地面上全都种上了树,真正的城其实在地底下。

这么巧夺天工又惊世骇俗的建筑,若非有魔门当障眼法,怕是早被人发现了。

也难怪息心尊主会一直派人守在这里,那些魔修或许还有一个名字——守墓人。

“这可真是大手笔了。”叶文纯也叹息道。

将归土城全部沉入地下,这等修为可不容小觑啊,那位传说中的息心尊主太让人好奇了。

他们快步走过一座座紧紧相连的房屋,那些房屋跟地面上的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便是房屋内摆放着棺材,有亡者在里面沉眠。

死寂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路两边都是栩栩如生的陶俑,它们或弯腰捡菜,或围成一团看杂耍,或背着剑站在擂台下看比赛……

“若非它们都一动不动,我都有种它们都是活人的错觉。”粉荷惊讶的说道。

苏玄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凛,伸出食指从身边抱着糖葫芦的老汉身上戳过去,一个小洞便出现了。

他搓了搓指尖,细细分辨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道:“确实是陶俑人。”

叶文纯心里也是一松,他们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若这里这些人都是活人制成的俑人,那就有些挑战底线了。

“这里所有人的家里都没有火炕或软塌,连凳子都没有,只有或大或小的棺材。”粉荷惊悚的说道,“我们这是走到了死者的世界。这座城里全都是亡者,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归土城吗?”

苏玄仰头看着牌匾上的‘城主府’三个大字,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这座地下城的中心。

苏玄沉默了片刻,终于了然归土城之名乃是何意:“众生必死,死必归土。这才是真正的归土城,是亡者的归宿。”

粉荷和叶文纯不再出声了,只要想到皇太女也在里面,心里头总有种不得劲儿。

他们下一任帝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在这座亡者之城呢。

但再怎么不得劲,他们都得将人接到。

叶文纯率先推来城主府的大门,跨步走了进去。

城主府显然比外面更气派,但这种气派透着压抑的气息,好似有一个神秘存在在此处安眠,光是浅浅的呼吸便能让他们灵魂发出阵阵战栗。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等级压制,这股压制还拥有着有皇权威压极为相似的力量。

叶文纯与苏玄对视一眼,都了然了对方在想什么。

府内跟府外不同,外面是各种各样的陶俑,但城主府内除了零星仕女陶俑外,再无其他。

粉荷四处看了看,觉得有些古怪:“不太可能啊,外面那么多俑人,城主府里却只有几个,这座城主府不可能连个主人都没有。”

“或许……”叶文纯目光深沉的看向府邸深处,忽然说道:“它的主人不在这里。”

他们穿过大门,一路来到会客大堂。

大堂干净如昔,左右都有陶俑侍女静立,两边的座椅上都安放着茶杯,杯中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不多不少,正好三杯。

这种好似从一开始便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让粉荷咬咬唇,油然生出一种恐惧来。

“别怕。”苏玄淡淡道:“这只是幻象而已。”

粉荷一怔,努力平心静气下来,再抬头看去,一切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们站在大堂门口看了会儿,并没有走进去。

这里不仅没有丁点儿灰尘,里面的桌椅壁画都没有任何被时间侵蚀的迹象,仿佛真的有人在这里生活,时时打扫,经常迎客,诡异惊悚到极点。

三人绕过了前院来到后院,后院竟然与前院相隔了三里距离。

这三里不是简简单单的距离,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泉。

“不是水泉。”叶文纯忽然道。

苏玄鼻尖微微一动,讶然道:“竟然是酒。”

粉荷轻轻一嗅,那萦绕在空气中的酒香醇厚而诱人,确实是酒。

三人快步靠近了酒泉,这周围没有一个陶俑,满满一泉的酒被结界罩住,在里面愈酿愈醇。

叶文纯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有些挪不动路了。

苏玄轻咳一声,唤醒了叶文纯的理智。

叶文纯神色凛然道:“这酒不对。”

苏玄:编,继续编。

粉荷偷偷一笑,这位前辈的表情可真有意思。

叶文纯认真道:“这酒真不对,你往前凑凑便能感觉到了。”

他很少饮酒,基本上都是府邸来了客人才会拿出两坛酒出来。他最喜欢的是喝茶,各种醇香的茶。

在这里他忽然被酒给诱去了理智,这显然太过诡异。

苏玄见他说的肯定,半信半疑的朝着酒泉走了两步,然后一股轻轻柔柔的酒香钻入鼻中。

只是嗅着便给人一种极乐无忧的感觉,若是能喝一口,只是一小口,这滋味该有多好……

“苏前辈。”粉荷清脆的声音让苏玄回过神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走进酒潭边上了。

苏玄心里一沉:“这酒确实不对劲。”

若修为低下或毫无防备之人,一旦被这股酒香诱惑,恐怕会醉死在这酒泉之中。

这哪是什么酒泉啊,分明是夺人性命的黄泉。

“是忘忧。”粉荷忽然道。

第218章 心跳

苏玄和叶文纯立刻朝着粉荷看去,耐心的等待着粉荷继续说下去。

这个地方太过诡异,任何细节都不能错过,若因为一些小细节没有注意到而失去了皇太女的消息,那他们万死难辞其咎了。

粉荷仔细回想着在宗内记载的各种典籍,组织了下语言,说:“传闻中只有忘忧才有这种蛊惑人心的味道,宗内典籍上记载,这酒最早出现在一千六百年前,是一名高僧为自己心爱的姑娘酿制的。”

她神色隐隐有些遗憾:“后来听说那姑娘被人所杀,那僧人悲痛之下,将忘忧全都倒进了附近的河里。当地饮用河水的人一觉睡醒后,全都忘记了所有烦恼,忘记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

“此后,凡是想要忘记一切烦恼的人都会前往那条河去饮那忘忧水,自那条河流干涸后,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忘忧了。”粉荷也有些疑惑,为何忘忧会出现在这里。

叶文纯唏嘘道:“是一个很美却让人很遗憾的故事。”

停顿了下,他的目光落在这汪酒泉上,疑惑的问:“那位高僧呢?”

粉荷摇摇头道:“传说他带着心爱的人的尸体一起消失了,也许已经死了呢。”

“这不可能。”苏玄沉声道:“若他死了,这一泉忘忧作何解释?”

叶文纯想了想,问:“我听说,息心尊主的家族也是在一千六百年前被毁了?”

粉荷点点头:“确实如此。”

叶文纯看向苏玄,问:“苏大人,你能想到什么?”

苏玄随手捡了颗石头弹了出去,石头被结界拦在了酒泉外面。

他冷着一张冰块脸道:“那位高僧的心上人也是息心尊主的族人。”

“那位高僧很可能为息心尊主所用,也许已经入了魔成了魔修呢,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为何已经不再世间出现的忘忧会出现在这里。”叶文纯神色肯定的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随即,他朝着粉荷询问道:“你们昊天仙宗与魔修敌对那么多年,有没有见到过很像出家人的魔修?”

粉荷脸色一变:“左护法。”

她满脸不敢置信,口中喃喃道:“竟然是左护法,左护法居然是传说中那位酿制出忘忧的高僧,为何没人想到呢,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苏玄有些不耐烦她的念叨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位魔修,一位高僧,很少有人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你们想不到也正常。”

粉荷:“……”

苏玄朝着叶文纯道:“叶相,这禁制交给你了。”

叶文纯黑着脸道:“你难道忘了,刚才你手里的小石头轻轻一撞,结界便被启动了,这时候你让我去解?”

苏玄耳边听着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淡定道:“这里只有你会解。”

叶文纯冷哼一声,收下了这并不算恭维的恭维,这才抬头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结界启动后,会出现什么东西谁都说不准。

不曾想映入眼中的,竟是上千的陶俑侍卫。

这些守卫全都佩戴着兵器,穿着铠甲,目光凛然的望着前方,似乎只要有心怀歹意的不速之客闯入,他们会直接暴起将人杀死。

苏玄与叶文纯对视一眼,十分惊奇。

“这主墓室很重要啊,机关重重,各种布置阻挡我们的脚步,如今连守卫都出现了。”叶文纯看着俑人停在酒潭前,眼神一闪说道。

话音刚落,他庞大的神识已经将这里的阵法全都铭记于心,瞬息之间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双手飞快的结印,一层层晦涩的能量波动以这酒潭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而开。

陶俑守卫攻击的姿态顿时停住,后退两步又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岗位。

“走,进去瞧瞧。”叶文纯道。

苏玄和粉荷二人紧随其后,三人小心翼翼的越过那些侍卫,朝着他们衷心守护的地方而去。

越过守卫,是一排排下人的墓室,这些墓室的装饰不仅一模一样,连棺木都一样,而每一具棺木上刻画的名字却不同。

棺木前都守着一名陶俑仕女,似乎随时等待着棺木中的人走里面走出来。

一股幽幽的冷风吹来,粉荷打了个寒颤,唇角发白道:“那、那棺材里的人不会走出来吧?”

叶文纯温和的笑了笑,说:“死人是不会醒过来的,小姑娘别怕。”

粉荷朝着叶文纯的方向挪了挪脚,这才放松似的松了口气。

苏玄瞥了眼叶文纯,眼里有些惊奇。

没想到叶相这个老不羞的居然还会吸引小姑娘。

叶文纯显然从苏玄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他脸黑了黑,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穿过陪葬的墓室后,他们三人终于来到了主墓室,站在主墓室外,一股股威压让三人心中猛跳。

“听。”叶文纯忽然说道。

苏玄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去倾听。

‘咚哒。’一声细微的响声传进耳中,他瞳孔猛地一缩,“是心跳声。”

虽然很轻微,半天才跳一下,但肯定是心跳没错了。

粉荷脸色瞬间惨白,心、心跳声?

这里除了他们三人外,整个一死城,如何会有心跳声。

“我们进去。”叶文纯道。

粉荷伸出手,还未来得及拉住叶文纯,叶文纯已经走了进去。

粉荷神色又一瞬间的慌乱,她连忙朝着叶文纯追了过去,在这个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方,唯有那位叶前辈能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在她身后,苏玄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也走了进去。

叶文纯率先踏进了主墓室,入目便是数百口棺材。

他喃喃叹息道:“这些应该是城主府的主人了。”

这些棺材上都刻着一个个人名,摆放的整整齐齐,从墓室上空垂下来的白色丧幡轻轻晃动着,好似知道有人来了才轻摆着欢迎。

“叶相,您看。”苏玄忽然叫道。

似乎碰到了让他十分惊讶的事情,一时间连叶相的尊称也唤了出来。

叶文纯连忙朝着他走过去,只见苏玄正站在棺材后面的一处墓室内,这墓室里摆满了灵牌,每一个牌位上都写着死者名讳。

叶文纯脸色微变,因为那些令牌的开头第一个字,全都是容。

那是他们的国姓,是皇室之姓,在这里竟然有数百人。

第219章 夸奖

“怪不得皇太女在这里,想来这里应该是容氏的一个分支。”叶文纯想到容氏王朝几经磨难后,曾有一次将族中年轻人送出中千界,以防容氏血脉断绝。

后来容氏王朝在陛下继位时挺过来了,但送走的血脉却在别处继续活了下去。

该说这是缘分吗?兜兜转转,还是他们容朝的继承人怎么都躲不掉。

“看来这里也曾发生过什么事,才让这支族人一夕之间尽数死去。”苏玄看着一旁刻着的死者逝去的时刻,那一模一样的时间刺得人眼睛生疼。

“是一千六百年前那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啊。”叶文纯轻轻摸了摸灵牌,黯然的说。

他突然收回手,将指尖放在面前一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

“整个归土城有一个巨大的除尘阵法,看来布阵者很在意这座城。”苏玄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

粉荷想了想,说:“应该是息心尊主做的,传闻息心尊主的家族被人屠杀后,她才入魔的,也唯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息心尊主现在在何处?”苏玄问道。

粉荷没有隐瞒道:“她在十六年前已经死了。”

苏玄脚步一顿,那双眼睛莫名有些黯然:“到最后,这支分支也没有一人活下来啊。”

叶文纯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他们的帝王,他握了握拳头说:“中千界的容氏一族,也只剩下陛下和宗正了。”

陛下危在旦夕,宗正大限将至,而下界的容氏分支也毁之殆尽,天要亡容家吗?

“这位息心尊主若是活着,跟着皇太女一起前往中千界好歹也是个照应。”叶文纯玩笑了一句想要缓解下气氛。

苏玄抱着大刀淡淡道:“我只从别人口中便能知晓息心尊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若是活着,谁知道皇太女的大权会不会旁落。我想叶相也不愿意看到容国出现一个摄政王一般的人物。”

叶丞相讪讪一笑:“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与苏玄走出这墓室,朝着最里面的墓室走去。

他们有预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在最后那墓室中。

此时,已经来到归土城的姒臻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黑鸦等人。

他咒骂一声,随手扯起黑鸦喊道:“人呢?”

黑鸦晕乎乎的道:“什么人?”

“揍你的人!”姒臻冷声说道。

一边的白松先清醒了过来,张口便道:“你、你谁啊。”

姒臻脸一沉,随手将人扔在了地上,闭上双眼,庞大的神识倾巢而出。

倏尔,他睁开了眼,神色无比凝重。

这股气息,是中千界的人!

中千界的人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是当年追杀他的那伙人?!

姒臻在这里脑洞大开,迟迟不动,迟来一步的左护法却赶了上来。

他看着地上的四人目光一沉,冷声呵道:“怎么回事?”

白松几人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狼狈不已,气息翻涌不稳。

“左护法,有人闯入,那些人实在太强了,我等四人都抵不了人家随意一招。”陈岩委屈的说道。

其他人连忙附和,只觉得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们进入禁地后,你们都不曾想到传信吗?”左护法了厉声道。

黑鸦四人面面相觑,他们沉浸在多年活在狗身上的事实,一时间将这茬给忘了。

不用他们开口,左护法便猜出他们是怎么回事,直接扔下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转而快速飞向了禁地中。

姒臻迟疑了下,也跟了上去。

他似乎没必要担心不是么,若是当年那伙人,直接来找他便是,不可能闯进这里。

想通这一层后,姒臻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

而此时,走在半路上的容娴脸色却变了:“他们快要接近我的棺材了。”

‘噗通’容钰脚一软又摔了下去。

师尊,您难道就没觉得这话有哪儿不对吗?!

窝在小魔头头顶被闪了两次腰的小蛇嘶嘶吐了吐芯子:小魔头,你纵欲过度啦?

容小魔头钰颤巍巍的爬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种时候唯一要做的便是团吧团吧缩成一团别碍了师尊的眼,可姒臻宁这个笨蛋居然还上去挑衅,真是胆大包天啊。

姒文宁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像个勇士一样迎难而上:“这么说,你是在棺材里躺着疗伤?”

这是什么毛病?谁家疗伤还跑到棺材里,不嫌晦气吗?

容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姒姑娘若是喜欢,我会让属下也给你打造一副更漂亮的棺材。”

姒文宁嘴角一抽,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好吗?

“容娴,你中邪了?怎么忽然这么暴躁?”姒文宁不解的问。

一直以来,容娴擅长的都是给人捅软刀子,像刚才那么犀利风格的,还真有些奇怪。

容娴整了整衣袖,漫不经心道:“姒姑娘的眼神真好,我真喜欢。”

这是一句夸奖……吧?

没等姒文宁琢磨透彻,便见容娴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语气轻柔如风道:“让我喜欢的忍不住想要将它挖出来收藏起来,我想放在我手心的眼珠子肯定会比晶石更漂亮,姒姑娘觉得呢?”

姒文宁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容娴那双不含任何笑意的眼睛,她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件事后,姒文宁立刻就怂了。

她蹦到容钰身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容娴见她安分了下来,也没有再开口了。

教训姒文宁多的是时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归土。

容娴满心都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快的闯过了地下宫殿的阵法,还目光明确的朝着她而去。

容娴垂眸想了想,依旧一无所获。

她刚想继续前行,身体却骤然一僵:“糟了。”

错估了那些人的实力,他们竟然这么快便触碰到了青铜棺。

容娴眼里金光一闪,顿时化为一道气运金龙,猛地窜进了归土城。

容钰和姒文宁二人面面相觑许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容钰摸摸鼻子,没好气道:“看什么,老师已经走了,没人会挖你眼睛的。”

姒文宁龇了龇牙:“那也得看你有那个本事没有。”

容钰懒得理她,快步朝着前方走去,边走边说:“姒姑娘,我们还是赶紧与相叔他们会合吧。”

第220章 反水(为李誓铭的打赏加更)

地下宫殿内,苏玄发现了一具诡异的棺椁。

这具棺椁被众多棺材拱卫,棺椁前方又跪着两个栩栩如生的陶俑,苏玄立刻将叶文纯和粉荷喊了过来。

叶文纯在见到这口青铜棺椁的第一眼,神色便是一喜:“少主在这里面。”

粉荷脑袋一懵:一定是风太大我才听差了。

宗主很明确的告诉她,说是这两位贵客前来南州找人,要她带路。

结果一路来到南州后,他们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地下墓穴里,这让粉荷心中惶惶,猜测着这两人是不是拿找人当借口,目的是在人家墓室里寻找陪葬品。

但这会儿这位前辈话一出口,粉荷猛然意识到,人家根本不是骗人的,而是真的来找人,不过找的那人是个死人罢了。

叶文纯看完青铜棺后,目光落在了那两个陶俑身上,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叶相?”苏玄奇怪的叫道。

叶文纯疑惑道:“我总觉得这两个陶俑有些不对,让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苏玄上前两步,细细打量了下陶俑,也皱眉道:“我怎么感觉到,这陶俑里面困着灵魂呢?”

叶文纯想了想,忽地拂掌挥去,陶俑应声碎裂。

叶文纯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拉住粉荷快速后退:“苏大人,快退。”

苏玄的反应也很及时,他在退后的同时,庞大的灵力透体而出,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轰!”一声大响,整个地下宫殿都晃动了起来。

‘卡擦擦’几声脆响,叶文纯三人身上的能量碎裂开了。

三人脸色惨白的厉害,待那股能量波动消失后,叶文纯看着没有半点改变的墓室,深深喟叹道:“算计如此之深,差点让我们也栽了。”

苏玄细细查探了下周围,说:“那两个陶俑是修士所化,刚才那股爆炸是以他们的灵魂献祭,引动了潜藏在墓室内的能量。”

叶文纯赞同的点头:“不过这股力量显然很熟悉这里,并且很看重这里,不然也不会在爆发之时刻意保护了墓室的一切。”

苏玄的目光落在了青铜棺上,说:“这上面有很多禁制。”

他判断了下,说:“而且下禁制的人修为很强。”

叶文纯仔细感受了下:“确实如此,但这只是防御禁制,不难。”

苏玄慎重道:“小心,刚才那股爆炸再来一次,我们很可能逃不掉。”

叶文纯点点头,时刻保持着警惕。

他围着青铜古棺转悠了一圈后,最后才站定在棺椁前方。

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又一道的反向禁制被打了上去,那印诀的手印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粉荷不过是看了一会儿便头晕目眩。

‘咔擦’一声轻响,苏玄和粉荷都小心翼翼朝着青铜古棺看去。

“禁制已经解了。”叶文纯愉悦的说。

三人沉默了片刻,苏玄将手中的大刀收了起来,靠近古棺,一双手按在了棺盖上,轻轻一推,一条缝隙便出现了。

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棺盖一路往上,里面的身影也渐渐映入眼中。

那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裙,裙摆上用金色丝线绣满了他们在外面见到的杉树花,外头罩着一件银纱外袍,莫名给人一种贵气。

再往上,一条黄色的玉带不松不紧的束着纤细的腰身,那双白皙的手微微交叠,虚放在小腹上。

棺盖完全打开后,主人的脸完全暴露在视线中。

那张脸不是最美的,但即便是沉睡着,依旧给人一股温暖的气息。

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的铺在身后,白的衣服苍白,黑的发丝深沉,微翘的嘴角像是主人在做一个美梦,好似这躺在棺椁中的人只是找了个地方睡觉。

“是皇太女。”叶文纯惊喜的叫出了声,绝对没错,这跟陛下给他的影像一模一样。

他激动的连在外人面前掩饰叫的少主都忘记了。

苏玄看着安静躺着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就是皇太女吗?”

从面相去看,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小娃娃。

“是她!”粉荷惊叫道,“没想到魔门的人竟然将她的尸体放在这里。”

“尸体?你以为她死了?”叶文纯气息冷了下来。

这是他们的皇太女,不容任何人侮辱。

粉荷诧异的看向他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难不成她还活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粉荷惊讶道:“难道她就是你们要找的少主?”

叶文纯刚想说什么,脸色微变道:“快走,这里的阵法快要启动了。”

刚才那股爆炸的余波还是惊动了已经被暂停的阵法。

苏玄一手将棺盖推回去盖上,手一抬便将棺材扛了起来,身形快速朝着外面飞去。

叶文纯为了照顾粉荷,跟在了后面。

三人还没有出去,便与左护法和姒臻迎面撞上了。

姒臻一见那青铜古棺,瞳孔一缩,直接朝着苏玄便出手了。

若他没有料错,容娴的本体应该就在里面。

究竟是什么人,目的竟然是他女儿。

紧随其后的左护法却突然反水,直接将姒臻的攻击拦住了。

苏玄没有理会二人之间突然内讧,他扛着青铜棺飞速的朝外面飞去。

叶文纯和粉荷连忙跟上,越过了二人直直地想出口而去。

“无相,你干什么!”眼看人都跑了,姒臻气急败坏的喊道。

左护法冷冷道:“不许在这里打。”

这里是容氏一族人的安眠之所,不容有任何破坏。

以姒臻和刚才那二人的实力,一旦在这里面打起来,这地下宫殿肯定不保,他不能让靖儿最后的容身之处都没了。

姒臻气得差点吐血,指着左护法半天说不出话来:“到底是容娴重要还是这个破地方重要。”

“这里重要。”左护法斩钉截铁道。

尊主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出事,但这里若是被毁了,他会发疯的。

姒臻气得唇角抖了抖,猛一甩袖,朝着外面追去。

这时,天际一道金光划过落入了青铜棺内,苏玄扛着的青铜棺,细微的心跳声又响起起来。

这回心跳并没有只跳一下便停止,而是从微弱到强盛,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强劲。

‘咚哒’、‘咚哒’、‘咚哒’。

“叶相,有些不对。”飞出地下宫殿后,苏玄的脚步猛地停住。

第221章 苏醒

苏玄那将青铜棺放在地上,神色凝重的说:“你快听。”

叶文纯侧耳去听,只听曾经只跳动了两下的微弱心跳此时一声接着一声,声音也变得强劲了起来。

“苏大人,打开它。”叶文纯激动道。

心跳恢复,这是皇太女要醒来了。

苏玄点头,一掌挥去,棺盖解开。

安静沉睡的女子睫毛微微颤了颤,一直交叠置于小腹的手指也动了动,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几人的心跳。

苏玄他们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看着。

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一瞬间,众人只觉得看到了澄澈的天空,温暖的阳光轻轻洒在她的眼眸里,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像在闪闪发光。

她躺在棺材中没动,似乎有些不解自己此时的处境。

然而那眸色流转间,所有的茫然尽数消弭。

她微微阖目,人已经化为点点金光消失在青铜棺内。

不等叶文纯和苏玄有所反应,铺天盖地的威压仿佛天塌地陷般朝着他们二人压来。

巨大的手掌在半空中形成,好似星河倒挂,地狱之火倒流。

‘轰’一声巨响,那掌印结结实实的盖在了叶文纯和苏玄身上。

二人‘噗’的一声吐了口血倒飞了出去,一路砸断了无数树木才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掌风将灵气余波扫干净,叶文纯和苏玄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他们表面温柔无害的皇太女,漫不经心的朝着他们走来。

每一步都好似漫步在云端,优雅而从容,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

容娴垂眸看向他们,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碰我的棺材。”

叶文纯被噎了一下,一口血咳了出来。

苏玄白着脸道:“这是误会。”

容娴面目表情的看向他,慢吞吞道:“既然是误会,那么告诉我,谁指使你们来到这里还偷到我的棺材的?”

苏玄被她身上突然透出的威压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敢用陛下的剑发誓,一旦他给出了答案,皇太女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苏玄也完全没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叶文纯也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但今日却被皇太女打伤了。

这个气势凌人、强大不可捉摸的人居然是他们的皇太女!

叶文纯不知该高兴他们容国有了这样强势的继承人还是该担忧自己此时的状况。

显然容娴此时没有耐心等候他们,容氏族地被人闯入,她的棺材和她的身体都差点被人偷盗走,不可原谅。

容娴眸色一冷:“既然不愿意说,我便亲自看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已经来到了叶文纯的身前,原地还残留着她的残影。

容娴的食指中指并拢,朝着叶文纯眉心点去,看样子是准备搜魂了。

叶文纯一个激灵,吼道:“皇太女。”

容娴的所有动作停住,周身的危险气势也停滞了下来。

这个称呼让容娴眼眸一闪,当初在意识中见到的剑帝告诉她,会派人下界来迎她回去,她以为还要许久才能等到人来,没想到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便来了。

不不不,现在的重点是她出手将剑帝派来的人打伤了,还差点将人搜魂顺带杀掉了。

该怎么办?

噫,跟她没关系,是这俩人自己没有说清楚的。

容娴理直气壮的推卸了责任,完全不去想是她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以至于刚见面便大打出手,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最佳机会,才造成了如今严重的后果。

容娴眨眨眼,一脸茫然的问:“你刚说什么?”

尽管没了逼人气势的皇太女看上去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但叶文纯也不敢有半点小看她的意思。

叶文纯此时也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说道:“是皇上派我等前来迎接皇太女入朝的。”

嗯,一句话将前因后果全都说清楚了。

容娴沉默了许久后,手臂一拐弯儿,将叶文纯扶起来,属于容大夫那温柔无害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

她一脸纯良道:“原来是陛下的人,真是劳烦你们跑这么远的路来回折腾了。”

她装模作样的扯着袖子挡住脸,假装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真是太辛苦你们了。”

叶文纯和苏玄表情一木,殿下你再怎么装模作样我们也不会忘记你刚才凶残的模样的。

容娴见没人给她捧场,她的表演欲也得不到发挥,顿时就没了兴致。

她走到苏玄身边,屈尊降贵的将人扶起来,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说:“这是误会。”

苏玄:呵呵。

看到剑帝的这两名属下脸色都难看的厉害,容娴沉吟起来,眉角眼梢皆是浑然天成的忧郁:“二位的伤似乎有些重。”

这模样看上去好似叶文纯二人的伤不是她造成的一样。

叶文纯和苏玄:这怪谁啊。

但二人是绝对不敢将这话说出口的,隐隐的他们还庆幸皇太女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相信他们的身份,不然窝囊的葬身在小千界那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叶文纯捂着胸口白着脸道:“臣并无大碍,劳烦殿下操心了。”

苏玄也附和道:“殿下不必费心,这伤养养也就好了。”

本来他们决定找到皇太女后便立刻启程回中千界,结果现在还得在小千界养伤,连带的对见到太女殿下的激动之情都莫名消失了。

#计划不如变化啊#

而此时,远处的粉荷才追了上了,刚才容娴的动作太快,让她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便被那股强大的威压给震晕了过去,醒过来后连忙找了过来。

看到容娴,粉荷惊讶的叫道:“容娴。”

这人竟然真的没死,难不成她真的是这二位前辈的少主不成?!

容娴弯弯眸子,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煦:“粉荷师姐。”

她的目光澄澈如天空,不含半点阴霾:“是我,许久不就了,师姐别来无恙。”

容娴轻轻动了动手,状似娇弱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有点小烦恼的说:“躺的久了身体有些僵硬,让粉荷师姐见笑了。”

苏玄二人脸皮子抽搐了下,只要一想到殿下刚才一巴掌就将他们拍成重伤,再看看殿下如今娇气脆弱的模样,他们便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第222章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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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荷听到容娴娇里娇气的声音,失笑着走了过来,用灵力缓解容娴身体的僵硬,耐心的询问道:“这样有好点吗?”

容娴晃了晃胳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宽大的长袖似乎不经意的拂袖扫了下身旁的二人。

她看都没看他们二人,朝着粉荷一脸诚恳道:“好多了,多谢粉荷师姐。”

叶文纯和苏玄二人空白着表情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们的皇太女忽悠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他们的殿下未来会更加#表里不一#呢。

见容娴没有了大碍,粉荷这才看向苏玄二人问道:“二位前辈,刚才发生了何事?”

那股莫名而来的强大的威压是怎么回事,是敌是友?

不等他们二人说话,容娴撑了撑脑袋,半垂下眼帘说道:“嗯?刚才有事情发生了?”

叶文纯和苏玄立刻侧头看向容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们一点都没想到皇太女居然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粉荷也没有瞒着容娴,她实话实说道:“刚刚我不小心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真晕了,还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毕竟那股力量太可怕了,我们不一定能敌得过。”

苏玄和叶文纯嘴角一抽,姑娘你眼瞎吗?什么叫‘还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难道你没有看见我们苍白的脸色和衣服上吐出的血吗?!!

然后,他们低头朝着衣服上看去,瞬间惊呆了。

他们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吐出的血,没有滚在地上的土,也没有被灵力割裂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好似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他们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身后除了东倒西歪的树外,并未有半点灵力余波残留。

二人:!!

是皇太女干的!

刚才粉荷为她捏完手臂后,她晃动胳膊间不经意触碰到了他们,也是在那一瞬间她便毁灭了一切痕迹。

再想想粉荷刚刚走过来时,一眼注意到的便皇太女,其他的东西都没有看在眼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一定是皇太女做的手脚!

二人一哽,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皇太女处理这种事情的手段是不是有点儿太熟练了?

容娴一点儿都不介意这二人知道她干了什么,谁让她有恃无恐呢。

嘛,她可是上头上人的人呢。

“二位前辈怎么一言不发?”粉荷奇怪的问。

这二位前辈明显跟之前的活跃不同,此时一言不发的模样还挺惹人注目的。

容娴侧过脸稍稍露出个微笑来,在灿烂的阳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温柔可亲。

不知怎么的,苏玄和叶文纯却仿佛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钩出身体,一时间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然后,他们便听容娴在他们两个当事人面前不慌不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二人是找到我后,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粉荷了然的点点头,这两位前辈下界来主要是为了寻找容娴这位少主,他们当时那种迫切的心情她能轻易感受到,如今得偿所愿,一时激动失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回头粉荷便朝着叶文纯和苏玄二人一礼,恭喜他们二人得偿所愿后,又隐晦的告诫他们心神波动太大影响修行。

二人顿时就默然了。

叶文纯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调没有任何情绪道:“多谢粉荷姑娘关心。”

容娴眉眼弯弯,假惺惺的感慨道:“粉荷师姐与我相识已久,大家都不是外人,二位不必如此客气的。”

叶丞相和苏指挥使目瞪口呆,他们这算是放心了,皇太女这胡说八道、颠倒是非的能力张口就来,他们一点儿都不怕皇太女玩儿不过朝中的那些政客了。

看着二人那七情上脸的模样,容娴心里失笑。

他们闯进地下宫殿将她带出来,让她差点将当成了敌人处置了,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忽然,容娴目光一凝,看向叶文纯身后。

与此同时,叶文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为皱。

一道厉风猛地从他身后袭来,叶文纯拂掌一挥,轻描淡写间挡去了袭来的攻击。

他回头一看,仔细将姒臻看了一遍,讶然道:“中千界的气息,你是谁?”

姒臻阴沉的脸说:“我也想知道你又是谁。”

他想上前两步看看容娴,却被叶文纯和苏玄死死拦住。

姒臻周身的气息阴森到极点,他能感应到容娴的气息平稳,看来之前的伤势已经痊愈。

但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容娴身上属于他的血脉气息竟然被一股锐利纯粹的气息完全压制,这是另一股血脉气息!

而这股血脉气息根本不是他妻子的!

姒臻忽然想到十六年前郁氏灭族的原因剑帝精血。

三年前见到容娴时,外界都在传剑帝精血在她身上,当时他没有发现不对劲,想来是因为没有完全融合。

而三年后的今日,这剑帝精血完全觉醒了。

姒臻想通了因由,心跳才平复了下来。

他也不在意叶文纯不回答,反而朝着容娴喊道:“娴儿。”

容娴沉默了片刻,清风拂过她的发,柔柔的发丝扫过了那微扬的嘴角,几人只觉得一股春风吹进肺腑,暖人心神。

然后听见她温温柔柔的唤道:“是我,臻叔,许久不见了。”

姒臻:阔别三年又一次听到的称呼啊。

所以他女儿是身体决定性格吗?!

容娴眼里闪烁着点点笑意,朝着刚刚飞来的左护法道:“无我大师。”

叶文纯和苏玄此时也没有在挡路了,他们意识到皇太女与这群人都是熟人。

若再拦着,这不是上赶着得罪人吗?

姒臻试探的走上前两步,不满意的嚷嚷道:“娴儿要叫爹爹,怎么能叫臻叔呢。”

容娴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无奈的揉揉眉心道:“臻叔别任性。”

姒臻脸色一喜,容娴没有赶他走也没有无视他,这就是进步啊。

他现在也发现了,脱离了龙威影响而回到本体的闺女实在是太温柔太好说话了,这真的就是‘容大夫’啊啊啊。

看来以前被容娴怼还真不能怪容娴,是那条金龙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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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非她

容娴没有理会姒臻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走到叶文纯二人身边,嘴角一弯,那态度跟从未见过他们一样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她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却好似从远古隐世世家走出来的仕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古意,像是一幅让人珍藏的精美画卷,美的让人心悸。

无关容貌,而是气度。

这让身边的几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了这份特殊。

然并卵,叶文纯和苏玄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她此刻的装模作样便忘记了之前容娴干出的操蛋事儿。

叶文纯木着一张脸,语气没有起伏道:“在下叶文纯。”

苏玄朝着容娴微微颔首,用一种冷的掉渣的声线介绍道:“苏玄。”

他们二人一人是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一人是帝王手里的刀,帝王所指便是刀锋所向。

然而他们现在对容娴是多余一个字儿都不想说了,总觉得说的多了一不小心就想要#犯上作乱#。

容娴对于他们的态度好脾气的包容了,毕竟以后要共事嘛,有点小脾气也可以理解。

苏玄二人:还真是谢谢了。

容娴眼里闪过一道金芒,似乎透过他们的身体看到了里面的气运。

当那道金芒消失后,容娴嘴角扬起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嘴角微动,没有透出声音却准确的说出了他们的官职:“叶相,苏指挥使。”

“不敢。”叶文纯与苏玄齐声说道。

对于皇太女知道他们身份的事情,二人毫不意外,他们刚才感应到是皇太女是通过气运金龙判定了他们的身份。

不过他们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在小千界的少主子竟然懂得如何运用气运。

但他们却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容娴刚才可不是在了解他们的官职,而是通过气运的想通核实他们的身份。

虽然之前容娴已经放弃了对他们下杀手,但没有确定他们身份之前,容娴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若他们身上并没有容朝的气运,容娴是绝对是下手不留情的。

也幸好他们身上确实有容朝的气运庇佑,也确确实实是剑帝派来的大臣。

容娴眉梢微扬,笑容亲切了很多,她低声说道:“以后大家都是同朝为臣了,不用如此多礼。”

叶文纯二人顿时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大家确实是同朝为臣,但臣与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容娴这种随时能上位称皇的臣算什么臣。

容娴也没有计较他们的沉默,她的目光朝着西方看去,眸子里闪烁着亮光,好似在等什么人。

不过转眼间,两道身影便落在了她面前。

容娴伸手一招,趴在容钰头顶的小蛇像闪电般窜到了容娴手上,嘶嘶的叫着。

“小金,乖点,不能吵。”容娴温柔的点点它的脑袋,笑吟吟道。

小蛇身体立刻僵住了,是、是大魔头的本体啊啊啊。

容娴没理会装死的小蛇,她将阿金缠在挂着剑石的手腕上后,这才看向容钰。

“她在杉树林,去吧,你会找到她的。”容娴的话没头没尾,换了谁都听不懂,但容钰却明白里面的意思。

他朝着容娴郑重的行了一礼,转身朝着杉树林而去,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他怎么了?”姒文宁好奇的问。

容娴微微垂眸,神色黯然了下来,她的语气带着些微的悲痛道:“他去安葬他的母亲了。”

气氛陡然沉重了起来!

苏玄微微凝眉,这位皇太女也太深不可测了。

她喜,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欢喜的味道,普天同庆。她悲,众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颗大石,天地同悲。

这感染力太可怕了。

“少主,主上已经等待时久,不知您决定何时启程?”叶文纯突然开口问道。

姒臻脑中的警铃嗡嗡作响,忙开口喊道:“什么少主,什么启程?你们要带我女儿去哪儿?”

叶文纯与苏玄惊愕,女儿?

他们齐齐看向容娴,容娴无奈一笑,说:“你们不用介意,这位是臻叔。”

顿了顿,她挑眉说道:“这是我失散了十六年的一个故人。”

姒臻:虽然这‘失散了十六年的故人’这个称呼实在有些坑,但好歹容娴没有态度坚决的拒绝他。

容娴见他喜形于色的模样,眼里也像是缀满了月辉,平和而包容,温柔而惑人。

容娴朝着姒文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的介绍道:“那是才认识我的朋友,姒文宁,也是臻叔的堂妹。”

姒文宁表情裂了裂,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容娴,这人怎么一会儿不见又变了。

虽然容娴介绍人的时候前缀有些坑,但习惯了容娴之前有事没事吓唬她后,这会儿见到容娴好声好气温声细语的跟她说话,姒文宁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不习惯了。

真是见鬼了。

苏玄和叶文纯听到容娴的介绍身体一僵,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若他们没有听错,这两人是姓姒吧。

姒乃是大夏皇朝皇室之姓,单字乃顺位继承者,所以皇太女的父亲很可能是下一任的大夏皇帝吗?!

叶文纯心中哀嚎,我的陛下啊,您的这个继承人背景太深厚了,人家很可能还看上我们这个小王朝啊。

不行,他们陛下的血脉现在只剩下面前这人了,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给带回去继承皇位。

容娴不知面前的丞相大人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不能好好将她带回去,就将她绑回去。

她正对着姒臻说道:“臻叔,您知道的,我不是她。”

她意有所指道:“我已经将她给您了。”

至于所欠的因果,有机会她会偿还的,但这爹是万万不能认的。

姒臻明白容娴说的是什么意思,容娴这两句话等于跟他划清了所有界限,坦度明确的告诉他,她不是他的女儿凤儿,而他的女儿,也已经给他了,就是那一方石碑。

姒臻唇角颤了颤,紧了紧拳头,说:“娴儿别胡说,你一直都是爹爹的女儿。”

姒文宁不太明白这父女二人在说什么,但没有随便插嘴,她挺怕自己被容娴针对的。

第224章 选择

姒臻这么冥顽不灵,容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顺势转移了话题道:“臻叔,想必您也发现了,我身上有另一股血脉气息,您也猜到那人是谁了。”

姒臻点头:“是剑帝。”

容娴幽幽道:“陛下支撑不了多久了,叶相和苏大人是来接我回去主持大局的,我是陛下亲封的皇太女。”

姒文宁一惊:“皇、皇太女?”

容娴点点头,十分耐心的重复道:“是皇太女,容王朝的皇太女。”

姒臻不屑的说:“不过是一个下位王朝罢了,那里的皇太女要来有何用,你跟爹回去,爹让你做皇朝的公主。”

苏玄和叶文纯膝盖一痛,好像被小看了。

可人家有小看他们的资本,赵王朝为了晋升皇朝跟他们陛下死磕了多少年了都没成功,虽然容朝保住了,可陛下受了重创,整个王朝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了。

他们这些王朝可都是皇朝下的附庸,站在人家顺位继承人面前那就是奴才。

皇太女若真回去大夏,地位比在容王朝尊崇多了。

苏玄和叶文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他们容朝而放弃更好的前途吧。

一时间,二人心中都满是茫然。

他们下界就是为了找太女,若太女不跟他们走,他们交不了差事小,陛下驾崩后,他们王朝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就在他们满心绝望之际,只听那温温柔柔的好似一阵春风的声音吹进了他们的心中,瞬间阳光普照,春回大地。

“先生,我想跟他们去容王朝。”容娴声音轻柔的好似根本没有用多大力气,却让姒臻将自己到了嘴边的话语绕了两绕,又咽了回去。

得,他不过是劝了两句,容娴连‘臻叔’都不叫了。

姒臻看出容娴眼里的坚定,他这才意识到,回到本体的容娴不是更温柔了,而是将自己的锋芒藏的更深了。

在那具身外化身里,因气运金龙形成的躯体本就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所以容娴也受到影响,显得凌厉傲然,锋芒毕露。

如今回到本体,水月镜花般的温柔将她掩藏的更深,也更加可怕。

姒臻一点儿都不敢小看容娴的城府,能将整个小千界耍着玩儿的,可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想明白这一点头,姒臻也没敢再开口要求容娴什么了,若将人惹恼了,这后果可比惹恼那具身外化身严重啊。

姒文宁见堂兄不开口,她也没敢开口。

不管她怎么瞧不起那下位王朝,都不敢在容娴面前嘴贱。

姒文宁将自己往堂兄的身后缩了缩,有些佩服曾经的自己竟然敢当着容娴的面耍手段还没有被容娴给弄死,真是上天保佑啊。

见姒臻和姒文宁没有了异议,容娴满意的翘了翘嘴角,对着叶文纯与苏玄道:“还要麻烦二位等些时日,我在小千界还有些私事要了。”

她弯弯眉眼,笑容优雅温柔:“等了解了私事,我与二位一起去见陛下。”

苏玄和叶文纯顿感惊喜,激动的应道:“诺。”

多等几日也无妨,他们也需要疗伤的。

容娴瞥见苏玄神思不属,好奇的问:“苏大人还有何事忧心?”

苏玄一怔,没想到皇太女这般敏锐,竟然看透了他的情绪。

既然皇太女已经看出来了,他也没必要掩饰。

苏玄声音依旧冷的像石头,但熟悉的人却能听出其中的不好意思:“臣想带几个人一起回去探看司。”

容娴了然,虽然不懂得探看司是做什么的,但苏玄能说出这般话来,看来是缺人了。

她挑眉问道:“你想带谁?”

苏玄伸手一指,那个方向郝然便是黑鸦四人半死不活躺着的地方,之前四人都互相搀扶的来了这里,但被左护法的传音拦住了。

容娴神识一扫,便知道是何人了,她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允诺道:“可。”

这一声‘可’,不单单是允许苏玄将人带走,也意味着那几人是必须跟着苏玄走了。

去了中千界后,她手上也没有心腹可用,苏玄愿意带几个魔修过去,那是再好不过,他们双方都能轻松些。

左护法朝着容娴笑了笑,表示此事他会处理好的。

容娴微微颔首,朝着左护法道:“到时候钰儿跟我一起走。”

她知道无我不会离开这片埋葬这婧堂姐的世界,所以也没有要求他,只是容钰这个容氏最后的血脉必须待在她眼皮子底下。

左护法肃然道:“我会处理好的。”

他知道容娴虽然说起话来温柔似水,但那是很明确的是一个命令,而非是商量。

容钰也只有跟着离开这一条路,没有其他。

至于魔门和无心崖的其他魔修如何,自有左护法操心

这方世界能让容娴上心的本就不多,楼寒溪死后,便更是无牵无挂了。

容娴站在地下宫殿外,看着那埋葬了容氏所有族人的地方,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

突然,她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云端,伸手指过去,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抓了。”

话音落下,左护法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时,两只手里都提了一人。

目光扫过二人衣服上的清荷纹绣,容娴凤眸弯成了月牙,她对着一脸尴尬的粉荷戏谑的说:“粉荷师姐,这二位你应该认识的,是你们昊天仙宗的暗影。”

粉荷轻咳一声,道:“他是少宗主的暗影。”

“原来是久留啊。”容娴的声音温柔极了。

苏玄忽然开口了,他气息冰冷道:“若殿下喜欢那人,带回去以后做个侍君也行。”

粉荷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侍、侍君?!

就少宗主那张跟面前这人一样的冷脸,这要是真去当人侍君,恐怕不出两天就该打入冷宫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带跑了,粉荷干咳一声,嘴里喊了声罪过,这才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娴。

容娴也被苏玄的话噎到了,她眨眨眼,慢吞吞道:“苏大人,久留不过是我最好的朋友罢了,我们并无你说的那种感情。”

粉荷脸色微变,容娴这是将少宗主的感情全盘否定了,若传入少宗主耳中,还不知他有多难过呢。

第225章 算计

容娴好似没有看到粉荷的神色,她似是不经意的询问道:“万年前,陛下带走了一名郁氏族人,不知那人现在身体可还康健?”

叶文纯明智的当自己完全没有发现皇太女私人感情的纠葛,笑着答道:“老爷子身体还好,这次来到小千界,也多亏了老爷子的消息,我们才不至于走弯路。”

容娴眨了眨眼,颇为纯良道:“既然大家都是小千界出身的,那我去中千界以后,定然要拜访老爷子了,也不知他愿不愿意见我。”

苏玄面无表情的看着叶丞相被太女殿下牵着鼻子走,心里琢磨着殿下怎么忽然提起这茬了。

“郁老爷子定然愿意见到您的,他离开小千界万年,心心念念都忘不掉这里的风景。”叶文纯笑容可掬的回道。

容娴也跟着扬了扬唇角,出其不意道:“也不知老爷子愿不愿意见见他的子孙后代,当年老爷子离开以后,只留下孤儿寡女依靠着族人过活。”

叶文纯咋然听到老爷子的八卦,被口水呛得咳嗽了两下,但跟老爷子的八卦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他一双眼神亮晶晶的,恨不得凑过去打听清楚。

苏玄也让微微侧目,显然也十分好奇。

容娴半点都没有辜负他们的心思,直接说道:“那孤儿寡母苦苦等待老爷子回来,直到寡母奄奄一息,临终在床都没有等到人。那孩子便在寡母床前发誓,不仅是他,只要是他的后人任何一人,来日若见到他爹,一定要狠狠将他爹那个丧天良的捶一顿。”

容娴顿了顿,见苏玄和叶文纯听的津津有味,眼神一闪,笑吟吟道:“郁氏后来的每一任族长都是老爷子的后人,他们都谨记着这道祖训,一切直到十六年前戛然而止。”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叶文纯忙问。

苏玄也有些担忧,若不是出事了,这道遗训肯定会传下去的。

容娴似模似样的轻叹一声,语气黯然道:“十六年前,郁氏被人灭族了。”

“什么?!”叶文纯大叫一声,蹦了起来。

他一想到离开时,老爷子神色复杂的让他回郁族看看,再想想如今,郁族早在十六年前便被人灭门了,也不知老爷子能不能承受住这个坏消息。

苏玄浑身气息冰冷如寒霜,他一开口,嗖嗖地冷风从众人面前吹过,冷的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是谁?”

容娴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哀叹道:“凶手已经伏法了,只是可惜了郁族——”

顿时,叶文纯和苏玄都心有戚戚,满脸的悲痛伤心。

老爷子万年来只有郁肃一个儿子,郁肃还是他运用秘法用自己精血在造生池孕育出来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曾经的妻儿,可因赵王朝的找事,老爷子根本走不开。

等能走开了以后,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他也不敢再踏上熟悉的土地,去面对不熟悉的人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修为高活的久,可妻儿只是普通凡人。

凡人的寿命何等短暂,不过须臾几十年罢了。

若他们将这个消息带回去,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来个自我了断?

叶文纯和苏玄十分心痛,只觉得老爷子威风了一辈子,到头来孤家寡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等他们在心里哭成狗,只听容娴好似大喘气一样的接着上面的话说:“——只剩下郁修一个少族长,如今才方二十五,苦苦挣扎着活着。”

她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这可真是造孽啊。”

叶文纯和苏玄一脸懵逼,悲痛欲绝的心情都裂了,他们只觉得刚才在心里痛哭流涕的自己傻到了极点。

不,这不能怪他们,是太女殿下太作弄人了。

我告诉你殿下,你这样说话大喘气,会被人打的你知道吗?!

容娴显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怕,谁让她实力高呢。

叶文纯抽搐着嘴角看着他们的殿下唱念做佳,木着张脸不情不愿的做捧哏问:“您有何吩咐,请您直说。”

容娴顿时将所有的惺惺作态都收了回去,笑吟吟的模样哪还有刚才那哀伤悲痛的模样:“少族长叫郁修,现在是昊天仙宗的少宗主沈久留。”

她看了眼粉荷,笑了笑,光风霁月,如同朗月入怀:“我不知久留愿不愿跟着你们去上界,但我想,老爷子该知道有这么一个血脉还在世上的,也该知道他离开以后郁氏的情况。”

叶文纯神情认真的点头:“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如实告诉老爷子的。”

殿下还真是心软,绕了这么多弯子,原来只是想让老爷子一家团聚。

只能说,刚认识容娴的叶丞相还太甜了。

粉荷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隐隐还有些感动,没想到容娴为了让少宗主有个族人依靠,竟费尽了心思。

也只能说,还不了解容娴的粉荷也太甜了。

容娴弯弯唇,笑容依旧美好。

将沈久留推入老爷子的视线不过是顺便而已,她主要目的是利用沈久留为自己在毫无根基的容王朝找一个心腹。

即便容王朝的人都期盼有一个继承人,但总有些人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为了少点麻烦,容娴觉得给自己找个盟友会轻松点。

容娴转身走到青铜棺前,流光溢彩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她能预感到,这青铜棺会在未来带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沉吟片刻,容娴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神识分离附在了青铜棺上,一道道禁制将青铜棺保护了起来。

她掌心轻轻一拍,青铜棺嗖的一下重新飞向了墓**。

这青铜棺在容娴的操纵下会回到原位,一会儿容家的东西取出来后,归土城地下宫殿便会重新封闭起来,直到未来某天,有人不小心落入其中,唤醒容娴附在青铜棺上的神识……

容娴飞快的瞥了眼左护法,左护法会意,身形一闪,便朝着地下墓穴走去。

以姒臻等人的修为当然也发现了左护法的离开,他们只是看了眼便没再注意。

因为不管他做什么去,都是经过容娴允许的。

他们这些人要么管不到容娴头上,要么不敢管,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第226章 眼瞎(这章为考儿幸运打赏加更)

容娴将阿金放在手心里,她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沉吟片刻,对着姒臻道:“先生,我办完事会合叶相他们去容王朝,您要跟我一起走吗?”

姒臻听到容娴喊先生已经不高兴,再听到后面的话,更是不开心。

他委委屈屈道:“我跟文宁一起走,一会儿我们就离开小千界。”

容娴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她语气轻柔道:“那等到了上界,有空闲了我会跟先生联系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啊,她没有先联系姒臻,姒臻就别联系她。

姒臻憋屈的应道:“好。”

他这么好说话,容娴便不吝啬给了他一个笑脸。

不等姒臻回应,容娴便转头便朝着叶文纯和苏玄道:“叶相,苏大人,能否陪我去一趟圣山?”

姒臻:“……”这个不孝女。

叶文纯对着刚才还瞧不起他们的姒臻幸灾乐祸了一下,铿锵有力道:“臣等荣幸之至。”

苏玄也颔首,表示愿意跟随。

容娴道:“如此甚好。”

她将小蛇拿出来放在手心,动作轻柔的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语气温柔道:“去找钰儿过来,我们该走了。”

阿金在容娴掌心蹭了蹭,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小蛇离开后,容娴看向粉荷:“粉荷师姐是跟着叶相一起来的吧?”

叶文纯对这事儿最有发言权,他忙说道:“臣初来乍到,对小千界并不熟悉,因而才让仙宗宗主派这位小姑娘为臣等引路。”

容娴听罢,朝着粉荷微微颔首,嘴角微扬,目光最是真挚不过道:“多谢粉荷师姐。”

粉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宗主有命,粉荷只是执行命令罢了,当不得容大夫这声谢。”

这‘容大夫’三个字一出,苏玄与叶文纯忍不住侧目。

似乎看出他们的疑惑,粉荷解释道:“容娴是小千界公认医术第一的大夫,很多人都受恩惠于她,大家都送她‘仁心仁术、至纯至善’之称呢,她一直以行医济世为准则,恩泽苍生,不求回报,实在是令人佩服。”

虽然粉荷不懂为何他们对自己少主知之甚少,但容娴都默认是他们少主了,她也不用多嘴说什么。

叶文纯和苏玄:“……”这小千界的人怕是眼瞎吧。

皇太女这种一言不合便下杀手的人居然也能称得上‘仁心仁术、至纯至善’?

还恩泽苍生、不求回报?

皇太女确定不是去拿那些病人试药的?

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一个假的皇太女!

不,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王朝的继承人是个大夫!!

苏玄一张冷脸都维持不住了,总觉得容王朝迟早药丸。

他们这任帝王是个宁折不弯的剑修,不理朝政磨剑戳人也就罢了,给他们找了一个继承人竟然是个大夫!

即便这大夫多么深不可测,她都是个大夫啊。

主上都不靠谱,属下们头发都愁白了。

叶文纯面上不动声色,内心认命的哭唧唧,看来未来这朝政还是要推到他身上。

容娴不知道两名臣下内心的想法,她看了眼规规矩矩站在粉荷身后的两名暗影,好似不经意道:“在来归土城之前,我见久留收到圣山的紧急传讯离去,粉荷师姐知道你们圣山有重要事情发生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粉荷神情一滞,她这才想起之前在地下墓穴中收到的剑符,当时她不太方便便将剑符收了起来,难道真的是圣山出了什么事?

粉荷忙将剑符拿出来,里面的讯息窜进脑中后,她顿时欲哭无泪,圣山真出事了,她却这会儿才看到这条信息。

粉荷顿时像火烧眉毛一样,朝着容娴道:“容大夫,宗门有要事发生,我先离开了,我们有空再聚。”

说罢,不等容娴回答,便像火烧眉毛一样着急的带着两名暗影朝着北方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容娴微微蹙眉,似乎为他们担忧,她假惺惺的喟叹道:“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姒臻和姒文宁齐齐仰天翻了个白眼,若他们没记错的话,圣山的事肯定是这位小祖宗的手笔。

这时候装作不知情,还假惺惺的为他们祈祷,太恶劣了。

忽然,好似什么东西划破空间飞来。

几人侧头看去,只见一条威风凛凛的大蛇嘴里叼着一个人回来了。

叶文纯和苏玄:??

姒文宁:!!

姒文宁:那个吃人的大蛇又粗来了!

大蛇松开嘴,‘吧唧’一声,容钰直接从三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虽然这点高度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灰头土脸的有些太伤自尊了。

容钰趴在地上捂住脸半天不起来,好似这样自欺欺人别人就不知道面前的是他了一样。

刚刚在他娘坟前的伤感瞬间就被摔没了,只剩下对阿金的咬牙切齿了。

“钰儿,你的礼仪呢。”一直趴在地上像什么话,容娴皱眉不悦道。

大蛇低下那狰狞的大头,在容钰身上拱了拱,嘶嘶叫了两声:小魔头,大魔头喊你呢。

容钰像是撕纸一样将大蛇从自己身上撕开,木着张脸道:“老师我这就起来。”

他刚刚爬起来站稳身子,又被大蛇拱了一下,一个踉跄,‘吧唧’又摔了。

容钰的脸色黑沉如锅底,直接咆哮道:“阿金,你要是再改不了这拱人的坏毛病,我就将你的牙拔了。”

见容钰真生气了,大蛇丝丝的吐了吐芯子。

容钰烦躁道:“别嘶嘶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可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别跟我商量,没用。”

大蛇:跟大魔头一个德行,嘴里总说听不懂蛇说话,却总知道蛇在说什么。

容娴饶有趣味的看着一人一蛇吵架,最后还是容钰大感尴尬停了下来。

他捂住脸默默将自己缩到了师尊身后,总觉得今天将一辈子的脸都丢了。

“既然没事了,我们便启程吧。”容娴说罢,率先朝着北州而去。

叶文纯与苏玄紧随其后,容钰站在原地还有些懵,直到被大蛇用尾巴甩了甩,他才回过神来。

“阿金,你说师尊要带我们去哪里啊?”容钰好奇的问。

大蛇晃了晃脑袋,朝着北州嘶嘶了两声。

容钰沉吟道:“原来是圣山啊。”

大蛇:嘶嘶!!

大蛇:原来小魔头你真听到懂蛇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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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庙小

对于大蛇的嘶嘶嘶,容钰毫不愧疚道:“你脑袋都快窜到北州的方向去了,而且北州除了圣山外也没别的势力,师尊北上若有要事解决,也唯有那一处了。”

“钰儿,跟上。”远方出来容娴的声音。

大蛇身上黑芒一闪,重新变回了筷子大小,熟门熟路的盘卧在容钰脑门的金冠上。

容钰扶了扶有些歪的头冠,连忙追了上去。

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姒文宁疑惑的问:“既然不想跟她分开,为何要说你我先走?”

姒臻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娴儿若想跟我一起走,以她的性子定然直接开口了,而不是试探性的问我的决定。”

他叹了口气,说:“娴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与我的关系,所以她也不愿意回大夏,更不愿意我私自联系她,暴露了她的身份。”

“但容王朝那二位大臣知道。”姒文宁道。

姒臻摆摆手,有些骄傲又有些失落道:“娴儿会处理好的。”

女儿完全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而他还挺碍事的?!

一旦有了这么个认知后,姒臻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恐慌,似乎真的没办法将这个女儿给认回来。

“堂兄,那我们先回去吗?”姒文宁问。

她来小千界主要是找堂兄,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她的目的也已完成,随时抽身离开都行。

姒臻像是被这句话惊的回神了,他喃喃道:“也是,也是。我应该先回去为娴儿做些事,这样她才能轻松些。”

中千界跟小千界不同,容娴在小千界长成,对中千界人生地不熟的,还得他这个当爹的前后操持。

像找到了人生价值一般,姒臻刚才脸上的慌乱完全消失,说风就是雨的拉着姒文宁便朝着中千界飞去。

姒文宁翻了个白眼,她每说一句话堂兄都能联想到容娴身上,容娴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也真亏的堂兄能受住,真是够了。

这事儿姒臻也说不清,他只是有种感觉,他若真打着为容娴好的旗号指手画脚,容娴绝对会翻脸不留情的,而他也会永远失去留住女儿的机会。

就像十六年前,失去记忆懵懂之时,他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小镇。

就是有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若他离开了,可能会错过最重要的东西。

他遵从了心底的这种感觉,在十三年后遇到了容娴,虽然见面不识,可到底是碰上了。

而三年后,他莫名又有种那种会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哪怕不要身为皇朝顺位继承人的尊严,也要让容娴认了他。

这一认,名分就有了,天道也认了,以后女儿再也跑不掉了,这般姒臻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可惜了,容娴让他的打算落空了。

姒臻的感觉确实没有出错,三年前容娴经过那小镇只是心血来潮想去看看,若他离开了小千界,便也见不到容娴了,但他没有。

三年后的如今,容娴了断一切准备去容王朝,若不是姒臻一直追在身后黏着要认女儿,而容娴又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要承担起这段父女缘的因果,她便不会任由姒臻停留在她身边碍事。

姒臻也一直都没放下他的女儿,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这辈子他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便是他的全部,连大夏的皇位都比不上。

若非如此,姒臻也不会在仅失去女儿的记忆时还停留在小千界没有回去,那时候皇朝之间的权力斗争在白热化,继承人的位置也要决定出来。

他明知道这一停留很可能会让他失去一切,却依旧留了下来,即便最后的结果并未如他所愿,即便真相让他心痛,他依旧没有后悔。

换个人也许还真就被他的权势以及执着打动了,但这个人是容娴。

姒臻不会明白,容娴是绝对不会认他为父的。

容娴若认了,在天道的轨迹上,她便真的与大夏牵扯上了关系。

别的不说,单单是自身气运便与大夏连在了一起。

大夏盛她也好,可若大夏意外衰亡,这无数年间造下的业障也是要分摊到她头上的。

天道在查户口上可是个能手,谁都跑不掉的。

容娴是什么人啊,那是一直在坑别人,永远让别人吃亏的魔头。

让她干出那种没有利益的损己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初是容娴会接手容王朝这个烂摊子,第一是因为欠了剑帝的因果,第二是因为容娴知道自己肯定要去中千界的。

小千界的庙小容不下她,中千界又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所以她需要一个依靠,剑帝的提议不过是瞌睡了送枕头罢了。

既然已经接手了,那便做到更好,她不想让容王朝彻底沦为大夏的附庸。

她有自知之明,仅以她存活上千年的能力去跟大夏这种古皇朝对抗,她还没那么狂妄。

当然还有更为隐秘的一种想法,容娴不甘屈居于人下!

就算容王朝是下品王朝,她也是执掌乾坤的帝王,说一不二,不用看人脸色。

但她若真的什么都不顾而选择了大夏,那她也仅仅只是一位公主,没有实力势力,孤家寡人一个,只要她敢稍微透露出对大夏皇位的觊觎,光是大夏那些顺位继承人就不能容忍她的。

而即便在她的操纵下有可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还有姒臻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挡路,就算姒臻在她心中没有任何地位,她难道还能不顾人伦弑父不成?

所以容娴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跟着姒臻去大夏。

高山之上,看着那二人跨越虚空而去,容娴轻轻垂眸,眉宇间带着令人心碎的脆弱和黯然。

“殿下既然不舍,为何不让他们跟着一起走?”苏玄这个冷冰块第一次主动说话,还是说了这么多字儿的。

叶文纯知道,苏玄这是担心自家殿下舍不得离开父亲。

就算殿下实力很强,但年纪还小,离不开爹爹也很正常。

更何况他们也感应到了,殿下的实力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之前能让他们吃亏,很可能是利用了什么灵器宝器。

有大夏皇朝的顺位继承人当靠山,有那些东西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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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小婧

容娴不知道在叶文纯和苏玄心中,她已经从颠倒黑白的政客沦为了离不开爹爹的小孩子。

她听到苏玄的话,嘴角的弧度没有落下,淡淡的笑意虽然温暖,却给人一种忧郁之感,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为了我在小千界耽误了十几年,我……”容娴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里的真实情绪,“我不想他为了我再失去些什么了。”

这话说的,好像姒臻的离开不是被她赶走的一样。

姒臻离开后便不会在容娴跟前碍事,容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不舍。

但对属下她可不能这么说,她酝酿了下感情,似模似样道:“总觉得这一别,便不会见面一样。”

眼看殿下心情如此低落,身为臣子的怎么能不主动分忧呢。

叶文纯瞥了眼容钰,示意这位目前看上去与殿下关系最亲密的徒弟去安慰安慰殿下。

容钰眉梢跳了跳,将从头上将小蛇拿下来不言不语的把玩着,假装自己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师尊若真这般脆弱无害了,全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害怕师尊了。

叶文纯看了眼这个毫不理会师尊心情、也不懂得去安慰师尊只自己玩儿的家伙,有些生气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他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只能自己上前一步:“殿下,还请您保重身体,到了中千界,您还会再见到姒前辈的。”

容娴轻叹,语气中似又无限哀愁,随即又像是怕身边的人担心,很快的收敛了起来,回过头来微微歉疚的看着二人:“我明白,让叶相和苏大人为我担心了。”

叶文纯笑眯了眼睛,说:“能帮得上殿下,是微臣之幸。”

他心中颇为感慨,之前他还以为这位皇太女会熊的让人难以接受,不曾想皇太女居然乖巧又温顺。

不求以后的主上多厉害,只求不熊便可。

这位皇太女正好符合他心底的期盼,朝政大事不懂?没关系,能当个吉祥物都是好的,一切有他和众位大臣。

实力不够?也没关系,苏玄这一众探看司成员夜以继日守着,保证连苍蝇都接近不了殿下。

只要殿下这般乖巧懂事不添乱即可,要求就是这么低!

等以后容娴登基后,叶文纯再想到此时的想法时,在心里呵呵嘲笑自己太甜。

“走吧,再看下去也是徒增伤感罢了。”容娴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叶文纯与苏玄紧随其后。

容钰点了点小蛇的脑袋悄悄问:“小金,你说师尊想做甚?”

这般涮着那二位大人玩儿有什么意思,未来他们很可能会在一起共事的,师尊也不怕翻船了。

小蛇:请叫蛇阿金谢谢。

容钰听不懂蛇在说什么,继续道:“小金,你觉得……”

“钰儿。”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容钰一个激灵,连忙跟了上去。

容氏族地内,左护法在一具昆山神木雕琢而成的棺木前停滞了许久,脸上那无我的圣洁留恋和无相的不甘执着神情转换的非常快,最后统统定格在怀念之上。

小婧,已经有一千六百一十六年了,我很想你。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恐慌,越来越害怕,那片象征着新生的花儿并没有让你活过来,这片世界里你的痕迹也慢慢被时间抹去。

小婧,我怕啊,怕再也没人记得你。

他仰起头,圣洁悲悯的眼里泛着点点水雾,像菩萨见到人间悲苦,苍生罹难一样悲痛的落下了泪,让人感觉他的灵魂都在唱着殇歌。

他轻轻抚摸着棺材,像是抚摸着心爱的姑娘那柔美的泛着红晕的脸蛋。

他唇角轻启,甜蜜又柔情的歌声轻轻响起。

那干净的歌声在这间墓室里轻轻飘荡,让人好似看见了蓝天白云,看见了彼岸乌篷船上摘莲子的姑娘,看见了那霸道又灿烂的笑颜。

甜蜜又柔情曲调一转,却是蜿蜒曲折而上的梦幻,步步心酸,寸寸悲凉。

这是一首祭奠亡魂的曲子,哀伤而缄默。

一曲终了,他眼里的水雾凝结,再也没忍住砸了下来。

轻轻抚摸着棺木,悲悯出尘的青年轻声道:“那些人已经下了地狱,地狱里会有菩萨判处他们的罪行。小婧,我很想下去陪你,可我……”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这么多年来,我手上沾满了鲜血,我背叛了我的佛。”

他沉痛道:“我若死,便是地狱,可你一定是在极乐世界。小婧,我不怕死,也不怕地狱,可我怕连死都见不到你。”

青年下意识拨动着手上的佛珠,嘴边满是苦涩:“佛说,回头是岸,若我回头赎罪,是否有能从地狱出来的一日,是否还会再见到你?”

小婧,失去了你,我才知道,这世界最重要的不是佛,而是你那一声声霸道又欣然的‘无我’。

探望完心爱的姑娘,左护法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墓室,走进放置容氏一族遗物的地方,挥手间将东西全都收进了纳物戒中,这才朝着墓穴外走去。

离开了主墓室,无我的步伐停在了酒泉前。

他微微躬身,伸手鞠了一把无忧喝进嘴里,熟悉的香醇在舌尖炸开,大片的空白直冲击着意识。

无我晃晃神,苦笑道:“无忧对我从来都没用,我与小娴都是可怜人啊。”

无忧的功效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因为这是他酿的酒。

小婧死去,他将酒倒进了河里,他就坐在河边看着那些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的家伙喝完无忧后,一个个忘却了烦忧。

唯有他和小娴,无忧从来都不管用。

因为那记忆太过刻骨铭心,那是连轮回都抹除不了的。

他伸手拿出一个酒葫芦,葫芦口对准酒泉,他指尖灵气划过,酒泉的酒凝结成一道细流飞进了葫芦中。

守在墓穴外面的黑鸦四人百无聊赖的又在一起下起了棋,但下棋的是江锦和白松,黑鸦一如既往在两人身边捣乱,像个熊孩子一样,而陈岩也没有所谓的‘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节操,指挥这儿指挥那儿,被忍无可忍的江锦二人揍了好几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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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旧业

几人正内讧的起兴,黑鸦突然直起身子,朝着墓穴出口处看去,只见左护法脚不沾地地飘了出来。

黑鸦兴冲冲的扑上去:“左护法,您这是修的什么功法,看起来很有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扑上来的陈岩捂住了嘴。

陈岩朝着左护法讪讪一笑:“护法大人,您不用理这家伙,您有何吩咐直接告诉属下便可。”

黑鸦这个蠢货,难道忘记了每次左护法从这里出来后心情总会很糟糕吗?

这会儿跑上去嘴贱,少不了一顿打的。

陈岩感慨了下自己为兄弟两肋插刀,在左护法面前都敢失礼的捂住黑鸦的嘴,让黑鸦免除了一顿打,有些高兴自己还有那一丢丢良心。

左护法戏谑的看了他们一眼,将一枚纳物戒递给陈岩,慎重的说道:“你们四人以后跟着藜芦大人去上界吧。”

陈岩手一哆嗦,差点将纳物戒给掉在了地上。

白松和江锦棋也不下了,连忙跑过来问:“护法,您这话是何意思?”

黑鸦手脚并用的将陈岩推开,兴奋道:“好,我们马上去找藜芦大人,一定会紧跟着大人绝不惹事,护法您放心。”

白松翻了个白眼儿,看你能耐的,还做我们的主。

但若说拒绝,他还真说不出口。

先不说这是左护法的命令,便是他们自己也早就想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了。

之前狴犴魔狱一直如影随形,让他们去哪儿都不自在,为了省麻烦便一直待在了圣山,偶尔有尊主出手稳定空间,才能让他们痛快打一架。

如今狴犴魔狱消失,他们又有机会离开,这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啊。

“护法放心,我等会照看好藜芦大人的。”江锦笑嘻嘻的说。

左护法嗤笑:“你们照顾她?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她的身份。”

白松四人讪讪然,他们当然知道藜芦的身份了,除了他们那位总是用人喂蛇的尊主外,也不会是别的谁了。

“看来你们都清楚,既然如此,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你们跟着她以后,自己琢磨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真被喂了阿金,那也是你们自个儿没眼力劲。”

左护法说罢,身形一晃,人便重新飞回了墓穴。

白松几人尴尬的在原地面面相觑许久,黑鸦先开口说话了:“到底走不走啊?”

“走!”白松三人斩钉截铁道。

他们准备走时,步子又停了下来。

一阵无声的尴尬蔓延后,陈岩轻咳了声,问:“你们谁知道尊主去哪儿了?”

黑鸦双手环胸,依旧那副酷酷的姿态,白松和江锦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陈岩:看来大家都不知道。

他的手指下意识摩擦了下纳物戒,一道平和慈悲的声音从戒指上的传出:“圣山。”

“左护法的声音。”黑鸦竖起耳朵听了听道。

江锦神识扫过纳物戒,说:“只是一段意识波动罢了,既然知道了目的地,我们便走吧,快一些还能赶上尊主。”

他们也确实能赶上容娴,不是因为他们快,而是因为容娴太慢。

叶文纯一脸无奈的看着太女殿下又给人看起了病,朝着苏玄努努嘴,道:“苏大人,你说殿下这般下去,我们何时能到圣山?”

他虽然知道了殿下的职业是什么,但殿下年纪轻轻却实力不俗,他还以为殿下对于医道不过是猎奇心起而已,认真修炼才是殿下一直在做的事情。

特别是第一次与殿下见面,殿下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

在他心中殿下即便是个大夫,那脾气也绝对算不上好,说不上心狠手辣,但杀伐果决还是算得上的。

然而叶文纯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眼瞎的时候。

这一路上殿下是真的徒步朝着北州走去,是用走的!

一路上碰到了病人便不管不顾去给人看病,碰到穷人了就义诊,碰到富裕的人了也只是象征性的收点诊金,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治病救人。

叶文纯和苏玄现在越来越怀疑他们的皇太女殿下修炼的并非是武道,而是医道。

苏玄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前方笑容温暖的女子,随口回道:“丞相应该担心殿下与我们回去后,会不会宁愿在外面为人治病也不愿坐镇皇宫。”

叶丞相:(⊙o⊙)

叶丞相顿时坐不住了,苏玄这话说的有道理啊,这要是殿下觉得呆在皇宫还不如在外面给人治病,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们满朝文武都忘不掉陛下一言不合就闭关磨剑等着戳人的事,如今若再来一个一言不合就出宫为人看诊的继承人……

还是那句话,总觉得他们容王朝迟早药丸!

“好了,这是药方,若山里有的药材便在山里采,若山里没有的便去药铺,这些药材都不贵,你们应当承担的起。”容娴搁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温和的说道。

妇人搀扶着婆婆感激的说:“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容娴嘴角扬起,澄澈的眸子像是纳入了万千风华:“不用客气,这药吃上三天便无碍了,以后让老人家多多休息,切记劳累。”

她一边收起银针,一边细心的叮嘱道。

老婆子笑的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老身都记下了,劳烦大夫费心了。”

容娴将放着银针的布裹起来放进袖中,语气真挚道:“我们大夫本就济世救人,哪有费心之说,您若是真觉得让我费心了,便尽快好起来。”

听到容娴那句‘我们大夫’的自称,叶文纯和苏玄忍不住黑了脸。

小祖宗哟,您可不是什么大夫,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要执掌乾坤的帝王啊。

但叶文纯他们觉得殿下完全没有这种认知,一想到这点,二人便觉得王朝前途黑暗一片。

目送妇人搀着老婆子离开后,容娴又继续为下一位病人诊治。

没错,容娴她又重操旧业了。

怎么说呢,她开始是觉得这一路有些无趣,索性挑她最擅长的打发打发时间。

但后来却发现每当她为人看诊时,二位臣下的表情实在是丰富多彩,让她还真就找了些乐趣。

叶丞相和苏指挥使大人不知道他们殿下的恶趣味,满脑子都是他们殿下真将她当成了大夫,这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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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行善

叶文纯不知该如何劝殿下才不算犯上,也不会惹的殿下不喜,就这样扭扭捏捏的纠结了将近半个月。

眼看着过了海便是圣山了,叶文纯还是没忍住,隐晦的朝着容娴暗示道:“殿下,当皇帝是可以有爱好的,就像咱们陛下,不一样喜欢磨剑戳人吗?您喜欢看病还不简单啊,皇宫侍卫不管是谁病了,臣都让他去找您看,所以您能不能……”别这么不务正业,当皇帝才是正经啊。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不管是容娴还是容钰或者是苏玄,三人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殷殷劝诫。

容钰嘴角一抽,想笑。

害怕被人发现他嘴边的笑意,连忙将脑袋上的小蛇提溜了下来,挡在眼前。

小蛇:瞎了你的狗眼,就本蛇这苗条的身形,能挡住你才是见鬼了。

容钰深知自己师尊的恶趣味是有多重,每次见到师尊一本正经逗二位大人变脸,他就忍不住想笑,然后仰天长叹:二位大人实在是太甜了。

这才多久啊,这二人就已经忘记了初见师尊时的威势,眼里心里对师尊只剩下一个印象脆弱无害又温柔善良的大夫。

但也不怪二位大人,谁让他们都被师尊那纯良无害的外表和光风霁月、朗月入怀的行为欺骗了呢,即便那都是假的,可人都忍不住去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

更何况强者有强者的高傲和威严,一个冒犯死无全尸都是常见。

但容娴却混迹在普通人之中,即便被人冒犯了也好脾气的不去追究。

时间一久,苏玄二人脑中关于容娴的印象便被潜移默化的改变。

就算知道容娴危险,也下意识忽略了。

若非容钰与容娴相处久了,恐怕比这二位大人还不如呢。

容娴眼含警告地瞥了眼容钰,不允许他扰了自己的兴致。

容钰会意,紧紧闭上嘴巴,继续装聋装瞎。

“叶相,苏大人。”容娴的声音跟这海风吹拂一样让人舒服,但澄澈的凤眸却极为不赞同的看着二位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到那些病痛尽消的笑脸,你们不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十分幸福满足吗?”

叶丞相和苏指挥使脸一僵,忍不住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他们完全没觉得幸福满足!

只要一想到殿下不务正业的当什么大夫,就觉得牙都疼了起来。

可对上这双真挚温柔的眸子,他们却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得不承认,他们看到殿下认真为病人看诊时的场景,真的美好得像一副想要被永久珍藏的画卷。

但画再美也不能当成全部啊,偶尔看看就得了,国家大事要紧啊。

“殿下说的是。”叶丞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做好事行善积德,总是让人开心的。”

苏玄冷得像冰渣一样的声音同样干巴巴道:“臣永远支持殿下。”

看着二位大人便秘一样的脸色,容钰在心里疯狂大笑,觉得这个笑话够他笑一整年的,哈哈哈。

容娴将二人的表情记在心中,这可是黑历史啊,一定要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她那双似是缀满了月辉的眸子也笑意盈盈,她昂起头,语气满是欣喜雀跃:“能得到二位大人的认同,实在让我很是欢喜。”

顿了顿,她假惺惺感慨道:“其实我本想着若叶相一意反对,我便听叶相的。不过现在叶相也很认同,那我便放心了,以后治病医命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叶丞相、叶丞相只觉得五内俱焚、悔恨莫及,他刚才明明有机会让殿下做一个合格的王者,偏偏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殿下在大夫这条歪路上越走越远……

容钰有些忍不了了,好在在他即将笑出声的刹那,两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从天而降,平静的海水也波涛汹涌了起来,像是海神发怒,卷起了滔天大浪。

苏玄第一时间握住武器并将容娴护在了身后,他翻手划出一道刀气,直接将这两股气势从中间劈开,为容娴腾出了一片净地。

叶文纯也在这时护在了容钰身前,这可是他们殿下的学生,若出了什么事,殿下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威压消失,几人抬头看去。

高高的虚空之上,两道人影正在交手。

“老师,是仙宗大长老和二长老。”容钰语气没有半点惊讶。

在左护法告诉他大长老就是当年害得师尊自爆的奸细和昊天仙宗的叛徒后,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本以为大长老还能等个一二百年,谁曾想无心崖高手刚刚离开以后,这人便没了耐心。

容娴没有看虚空之上的打斗,反而将目光停留在了仙宗那边的云端上。

祥云缭绕的云端之上,沈熙带着沈久留、粉荷和三长老、四长老站在仙宗弟子的最前方。

对面,一魔气汹涌,杀气腾腾。

然后,他们就在容娴的眼皮子底下打了个爽。

容娴微微皱眉,神色凄然道:“这一打架,又要没了多少人命。”

苏玄和叶文纯只觉得眼皮子开始跳了起来,随后他们便见这位皇太女殿下满脸唏嘘,语气慈悲道:“若他们能和平共处,再不起战争该有多好啊。每次打生打死,都有很多家庭破碎。”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黯然伤神了起来,顺手扯了扯袖子装模作样出一副潸然泪下不忍再看的模样道:“有多少懵懂子女没了爹娘,有多少白发苍苍的爹娘没了孩子,家破人亡总是让人伤感的。”

叶文纯和苏玄眼皮子抖个不停,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仙魔战争,被殿下这么一说,怎么就让人觉得十恶不赦了呢。

这种见不得战争见不得人死的性格真的适合当个执掌大权的皇帝吗?

他们容王朝可是年年征战的,若说死人的话,他们平均每年都要战死数十万将士。

殿下若一个不忍心,撂挑子不干还是最好的,若带着他们整个容王朝投降了他人,那可就是个笑话了。

不等他们脑洞再大些,他们便见这位在他们心中已经固定形象为迂腐和烂好心的殿下放下衣袖,悲悯无奈的说道:“小金,去阻止他们,他们若是不听,便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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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深藏

苏玄和叶文纯不太明白‘便是你的了’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这声‘小金’叫的是谁,不过是一条蛇罢了,再能干难道还真能阻止那蓄势待发的战争不成?

盘卧在容钰掌心的小蛇听到大魔头的命令,嗖地飞向半空,直接在半空中幻化为三丈长的大蛇。

黑金的鳞片被阳光照射到,闪闪发光威武不凡,当然这是大蛇自己这么觉得,在别人眼中那绝对是狰狞可怖的。

大蛇嘶鸣一声,一个猛扎便钻进了两方的战场上。

顿时,敌对双方都被大蛇扰地人仰马翻。

“师尊,肯定是小娴来了。”沈久留高兴的说道。

之前遇到小娴时他便见到了那条大蛇,而且当初在玉霄门时,也是这条大蛇吃了清波等人为他们郁族报仇。

沈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若他没有看错,这条蛇应该是凝月尊者养的那条了,如何会在久留口中的‘小娴’手上。

粉荷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宗主,容娴便是那二位贵客要找的人。”

沈熙神色有瞬间的凝重,这个叫‘容娴’的似乎太过神秘,还跟各方都牵扯上了。

不说那属于无心崖的大蛇,光是久留和粉荷他们,便已经与仙宗也有交集了。

沈熙沉吟片刻,食指中指并拢划向虚空,一道巨大的剑影贯穿天地,嗡一声剑鸣在所有仙宗弟子的灵魂中响起,这是收兵的意思了。

这时,大蛇已经冲到了交战的中央,有点眼力劲儿的都退出了战场,仙宗这边收到宗主传来的消息,立刻便收起灵气,退出了大战。

魔修这边却有人不依不饶,似乎杀红了眼。

大蛇一见有人无视它,再想想大魔头说不听话的是它的了,这句话大蛇最喜欢了,证明大蛇又有肉吃了。

然后,大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将还挥舞着雾气浑身雾蒙蒙的魔修一口生吞了。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仙魔两方的人尽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蛇将人咽进肚子里后,直接朝着那个嫌它碍事还给了它一掌的魔修咬去。

‘咔擦’一声响,这里所有人尽皆身体一僵,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啊啊啊,大蛇它刚才绝对嚼了嚼了嚼了!

云端下方,海岸之上。

苏玄木着张脸,语气都空白了:“殿下,您给大蛇说的那句‘便是你的了’的意思,就是将那些不听话的人喂蛇吗?”

容娴露出个如春风化雨般的笑影,极不走心道:“是啊,不听话的孩子当然要受到惩罚的,你看他们现在多乖啊,都没人再打架了,也没人再死了。”

苏玄:!!

他觉得自己需要砍两个人冷静冷静,再重新认识下这位‘烂好心’的殿下。

容娴没有理会他,目光一直放在大蛇身上,眉梢眼角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可我有些担心。”

叶文纯压下心里的违和感,努力说服自己殿下其实也不愿意的,没看大蛇刚吃了两个人殿下便愁肠百结了吗?

他刚想张嘴劝说殿下不用难过,想要阻止战争,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损伤后时,便听他们慈眉善目的殿下说:“我担心小金这么将人生吞下去,连衣服都没有吐出来,不会闹肚子吗?”

叶文纯死死地闭上了嘴,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

殿下完全不需要人去劝慰,她根本就不是难过那些死去的人。

在她心里,那些人还没有那条蛇重要!

这真是他们那扫地恐伤蝼蚁命的至善殿下吗?

叶文纯脸皮子有些抽搐,他觉得这段时间他认识了一个假的殿下。

他再也说不出殿下迂腐和烂好心了,这说翻脸就翻脸且还没有半点征兆的人,简直恐怖。

还有那条大蛇,本来乖乖巧巧,吃吃喝喝吵吵架,就是个没用的小宠物,谁知转头就生吞活人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不不不,那蛇不是人。

而且他也忘记了,他们的殿下从来都不是好人,当初第一次见面可是要杀了他们的。

是他们太甜,被殿下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无害给蒙蔽了。

容钰怜悯的看着二位大人又一次变脸,心里又哈哈哈,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个当笑话再笑一年了。

“小松、锦儿,你们也去瞧瞧,让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安静下来。”容娴意有所指的扫了眼虚空之上的齐攀和二长老,朝着右后云淡风轻的说道。

叶文纯和苏玄早就知道他们后面一直跟着四人,这些人都是熟人,是要被带到上界的。

那四人隐匿在暗处不愿意现身,二人也没有勉强。

他们本以为殿下完全不知情,谁知殿下早就知道了!

殿下是何时知道的?为何一直不说?

叶文纯和苏玄第一次觉得他们这位一眼看上去简单好懂的殿下其实最复杂不过,也是最深藏不露的。

他们的陛下虽是一位剑修,至少锋芒毕露,他的危险都在能看得见的地方。

但这位殿下不同,她将真实的自己藏在了重重的镜花水月之后,你能看到的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当你以为自己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时,你才知道那也不过是她表现出来让你看的。

她的危险在看不见的地方,这看不见的才最为恐惧。

想到这里,叶文纯和苏玄心神一凛,将所有的心思收敛的干干净净,将殿下的危险等级拔高到皇帝陛下之上了。

白松和江锦阴沉着脸从暗处走了出来,每次听到这蛋疼的称呼,他们就有种弑主的冲动。

然并卵,他们根本打不过尊主,只能咬牙认了。

“是,大人。”二人应声后,身形一晃便出现在虚空中。

黑鸦不顾陈岩的阻止,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嗜血的红眸眼巴巴地盯着尊主,希望尊主也能让他去打个爽。

但显然,容娴暂时并不想放黑鸦上去。

对她来说,黑鸦就是个不靠谱的捣蛋鬼,正事一件办不好,打起架来一人就能拉足了所有人的仇恨值。

容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黑鸦的眼神,抬头朝着虚空望去。

容钰轻咳一声,走到黑鸦身边,低声说道:“别看了,师尊不会让你去的。”

黑鸦:你别说话。

白松和江锦二人已经站在了被齐攀掌控的魔修面前,双方都是熟人,说起话来也容易。

第232章 试探

云端之上,魔修对面。

见到刚刚出现的二人,四长老惊讶道:“是他们。”

沈久留不解的问:“他们是谁?”

粉荷认真的打量了下他们,这才回道:“他们便是之前在归土城看守的魔修。”

三长老补充道:“也是无心崖息心尊主坐下的四位爱将,息心尊主若有命令传出,定然会交给他们去办。”

至于冷凝月那些人当初所得到的权势,不过尔尔,那是真正掌权者不屑于理会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扔给他们罢了。

“归土城。”沈熙将这个名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不管是冷凝月的大蛇还是归土城的魔修竟然都已经到了这里,看来该来得人都来了。

沈熙微微阖目,如海水般绵长浩瀚的神识从圣山一路扫过,随后停在了海岸某处。

他睁开双眼,目光像是能穿透空间一样,隔着万里之遥与容娴对上了。

苏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脚步一跨挡在了容娴身前,目光冷厉如刀的刺向沈熙。

沈熙眼神一闪,便收了回去。

下一瞬,人已经出现在苏玄身前。

容钰见到来人被吓了一跳:“沈、沈熙?”

沈熙眼神一闪,温和的打招呼道:“容少主。”

他又看了眼容娴,目光平和而通透,像是什么都了然于心一样,对着苏玄和叶文纯说道:“看来二位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见到沈熙,苏玄周身的尖锐才收敛了些,声音却依旧冰冷:“还要多谢宗主,若非是你派人为我们指路,恐怕我们此行便不会这般顺利。”

沈熙并未接下这道谢,毕竟他派人的目的这二人也肯定知晓,再者他们之间的因果也因那枚仙石已经了断了干净。

“这是二位应得的。”沈熙说道。

他目光审视的看着容娴,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容娴清楚这老狐狸在想什么,跟沈熙打了上千年的交道,还真没谁有她更了解沈熙。

这人看上去从容淡漠,其实他的掌控欲不必自己低。

他的从容淡漠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便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高高在上将一切看在眼中,站的足够高了,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风景,才能一切了然于心。

当有事情脱离他的掌控时,他才会屈尊降贵地从云端走下来。

就像当年容娴在石桥涧发现有外界势力插足小千界,第一反应便是找到那些势力,然后一一铲除。

她不允许自己的地盘中有不受掌控的存在,若有,直接毁了便是。

而今,她便是沈熙心中那不在掌控中的存在。

“姑娘便是容娴容大夫吧。”沈熙笑容从容而平和的问道,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沈熙早在徒弟喜欢上容娴时便派人收集了这人的所有消息,每一条看上去都没有任何问题,干干净净地就像这人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但他总觉得很违和。

因为容娴表现的太好了,好到每一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佩服她的人品,对她赞誉有加。

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好感,处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可以说成是深藏不露,心有城府。

再加上久留从南州回来后带来的关于容娴的的消息,沈熙便猜测到了容娴的性情。

隐忍深沉,聪明绝顶。

沈熙心里免不了担忧,久留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肯定会吃亏的。

别看久留性情冷淡,但他心肠柔软,人也单纯。

容娴却不同,她看上去柔软的像团水,却心冷如铁,智慧超绝,久留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而今真正与容娴相遇后,沈熙心中便是咯噔一跳。

脑中第一反应是必须阻止久留与容娴在一起!

容娴的眼睛太过冷漠了,那种冷漠与久留的清冷性格不同,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漠视所有生灵的冷漠。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那是洗涤一切尘埃的笑,莫名给人一种恍若天山之颠最冷的冰雪,像是从古至今亘古永存的……道。

这样的人眼里没有私人情感,或者说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感情,即便懂了,也会被理智毫不留情的碾压下去,久留如何会爱上这样的女子,他难道看不透这人真正的冷漠吗?

“您是?”容娴歪歪脑袋,状似疑惑的问。

叶文纯似是什么都没感受到,笑眯眯的走上前介绍道:“少主,这位是昊天仙宗的宗主。宗主,这便是我们的少主,容娴。”

容娴这才后知后觉的恍悟,神色满是惊喜道:“原来是久留的师尊,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是娴之幸。”

沈熙深深看了容娴一眼,说:“容姑娘这个姓倒是很熟悉啊。”

若他没有记错,息心尊主也姓容,一千六百年前容家被灭门了以后,存活下来的只有息心尊主和容钰,当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楼寒溪。

虽然息心尊主的真名也无人得知,但现在出现的这位‘容娴’姑娘真就与息心尊主没有关系吗?

容娴好似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探究,眉眼弯弯,装模作样道:“真的吗?我也觉得容姓很好。”

叶文纯忍不住开口道:“宗主,我家主上也姓容的。”

所以少主姓容不也很正常吗?不管你什么猜测,都别往我家少主身上套。

沈熙笑笑道:“是吗?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停顿了下,沈熙很自然的略过这个让人心生警惕的话题,转而询问道:“几位来到圣山,是有需要仙宗帮忙的地方吗?”

叶文纯与苏玄立刻侧头去看容娴,连容钰也不例外。

他们来到圣山,也是因为容娴说有私事要了,不然此时早已回到了上界。

见几人都看向容娴,沈熙也微微侧目,心中对容娴更加佩服,不管容娴的身份如何,能与上界这二人才相逢不久便折服了二人,这就不简单了。

沈熙当然看得出,这二人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和敬畏容娴,但他也没忘记二人刚来到圣山时,提起他们的少主,神色虽然郑重,语气也很是认真,但眼底深处的不以为意却分明清晰。

这才短短几日,他们便已经完全变了,这等手段和心机,真是让人望之莫及啊。

第233章 作对

沈熙深深地看了眼容钰,若他没有记错,这位便是无心崖的少主,而他身后的两人,郝然是无心崖最为善战的黑鸦与最是狡诈的陈岩。

沈熙微微垂眸,从他们的站位和偶尔流露出来的姿态看,连容钰等人都对容娴马首是瞻,这人的身份倒是有待商榷了。

他心里有一个疑惑划过,那位真正意义上掌控着小千界所有魔修的息心尊主真的陨落了吗?

若真陨落了,那后来小千界掀起的几次腥风血浪又是谁在幕后指使,真就是三长老和久留他们说的容娴吗?

但容娴她又凭什么以二十几岁的年纪掌控那些桀骜不驯的魔修!

她与息心尊主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种种疑虑从沈熙脑中划过,各种念头急转,他面上依旧平静从容的看着容娴,似乎等待着容娴回答来圣山的目的。

容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羞涩:“前辈,我不日便会前往上界,我……”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因为沈熙是沈久留的师尊,所以在沈熙这位长辈面前显得极度不好意思,有些结结巴巴:“我想见见久留,有些话想对久留说,前、前辈可否、可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句话愣是没有说完就缩了回去,好似羞的已经不想见人了。

这副少女怀春的姿态看得叶文纯和苏玄心中猛地一跳,他们虽然了解了这位主的高深莫测,但再怎么高深莫测,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娃娃,若真有了心上人,这副模样也不足为怪。

想到这里,苏玄和叶文纯对视一眼,隐隐大感头疼。

皇太女会是容朝未来的皇,她的婚事自然会有陛下做主,不怕她有心上人,他们容朝还能养得起一个王夫的,怕只是怕皇太女感情用事。

他们整个王朝的人都忘不掉当年死掉的那位公主,那是被人用感情欺骗,利用致死的,那可是前车之鉴啊。

不怕殿下她高深莫测,就怕殿下她太重感情,容易被人哄骗啊。

赵氏王朝那边的人算计人心太厉害了,让人防不胜防,殿下这般明显的弱点可不是一算一个准吗?

容钰依旧将自己缩起来,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但他嘴角抽搐的越发厉害,实在是对师尊这幅小女儿般的姿态有些接受不良。

师尊在他心中永远都是强势的、冷漠的、不可捉摸的,如今忽然这般……正常,这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敢对天发誓,师尊这幅模样绝对是耍人玩儿的。

沈熙见到小姑娘畏畏缩缩的羞怯模样,心中失笑,他可真是魔怔了,这小姑娘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二十几岁,连他岁数的零头都不到,心机又能深沉到哪里去。

真是想得太多,被自己给吓到了。

沈熙眼里的审视消散了很多,他冲着容娴笑了笑,说:“我这便让久留过来。”

他眸中飞快窜出一道剑气,剑气在云端上绕了一圈后直接来到了沈久留面前。

沈久留微微一怔,师尊召唤?不知师尊有何要事,这般急切的召他过去。

沈久留立刻化为一道剑影追着那剑气而去。

对面,站在魔修中央的铃兰见刚刚与她对峙的沈久留竟然招呼都不打,直接转身离开,气得脸都红了。

她想要追过去,可面前这两位气势强大的人挡着道,魔修们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久留离开。

“沈久留,你要是敢走,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你了。”铃兰冲着沈久留的背影喊道。

沈久留头都没回,从云端离开后,迅速朝着远处的海岸而去。

白松哈哈大笑道:“小姑娘可真是傻啊,人家不在意你,你就是死在那里他也不会回头的,见不见得到你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人家还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你呢。”

铃兰被这大实话戳中了痛脚,眼眶一红,滴滴答答就落起了泪。

白松这回尴尬了,没想到才说了两句话便惹哭了一个小姑娘,他求救似的看向江锦,江锦理都没理他,目光冷然的看向不远处的云层中,三道强悍的气势已经交缠了许久了。

忽地,一道气势削弱了很多,‘轰’一声炸响在耳边响起。

江锦和白松都抬头看去,只见那黑金大蛇腹部一处焦黑,整条蛇像是被重创了,直直朝着下方坠去。

二人脸色尽皆一变,糟了,阿金受伤了。

阿金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也不是不能受伤的。但阿金身后那人对阿金的重视让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可以被阿金打个半死,但一旦还手伤了阿金,迎接你的定是狂风骤雨。

阿金现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打伤了,他们也是难辞其咎的,如今只能尽力弥补了。

江锦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二长老和齐攀身边。

他双手猛地朝下一按,二人周围那席卷了半边天的气势竟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江锦!”二长老惊诧的喊了一声,身形一转便收回了攻击。

在这紧要关头,他若真不管不顾的与大长老拼命,难保不会被江锦偷袭,魔修都是不能相信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

齐攀与江锦当然不是一伙的,齐攀看到江锦时也惊疑不定,这魔头不是跟着那位金龙主子离开了吗?怎么又忽然出现在圣山了。

他也立刻停手,不敢再跟二长老打下去。

若江锦投靠了仙宗,他可就成了瓮中捉鳖了。

齐攀回头看到属下们惶恐的神色,紧握着拳头,他知道自己收服的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无心崖最高端的力量,他们都是息心尊主看不上的小角色,不管心性还是实力都排不上号。

这些人平日在无心崖不受重视,见到他抛过去的橄榄枝后才会选择跟随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

他们敢跟仙宗对抗,那是因为无心崖在过去一直与仙宗针锋相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有胆子跟无心崖的强者对抗。

懒得去看那群畏畏缩缩的属下,齐攀神情阴鸷道:“江锦,你要跟我作对?”

江锦冷着脸:“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跟你作对。”

第234章 怒气

齐攀一向位高权重,心高气傲,如今被江锦这么不客气的怼过来,立刻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刚想去回嘴,却见江锦低头看向掉落下去的大蛇。

江锦见到大蛇已经飞回尊主身边,眉眼一厉,冷声喝问:“你们二人,是谁打伤了阿金?”

齐攀和二长老一懵,这人跑过来就是为了问那条蛇?

此时二人才意识到他们刚才干了什么,想到那条蛇背后的人,他们隐隐有些忐忑。

刚才他们打红了眼后,好似一人抽了那碍眼的蛇一巴掌……

海岸边,容娴仰头看着将尾巴藏在海水中,直起粗壮的身体,晃悠着狰狞得大脑袋朝着她嘶嘶的大蛇,也顾不上与沈熙说话了。

在一旁的容钰扫过大蛇身上的伤痕,看到它焉焉儿的模样脸色顿变,眼里的怒气蓬勃而出,牙齿咬的咯咯响。

竟然有人伤了阿金,谁那么大胆子,敢对阿金动手。

他立刻侧头去看师尊,若师尊不出手,他便亲自出手,他一定要敢伤阿金的人付出代价。

容娴的目光盯着阿金,眸色渐渐幽深了起来,澄澈如天空的眸光瞬间涌起层层叠叠的黑沉,好似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夕,电闪雷鸣,黑沉沉一片充满了让人心惊的压迫感。

随着她周身气息的危险,大蛇像是有所感应,慢慢的将整个身子都沉浸在了海里,那恐怖的大脑袋瘫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朝着容娴吐了吐芯子。

容娴上前一步,蹲下身来,神情轻轻摸摸大蛇的脑袋,嘴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语气似温柔到了极致:“你平时不努力修炼,看看如今,不过是两个小角色都能伤到你。”

容钰虽然没听到师尊说要为阿金出气,心里却放下了心,没见师尊浑身的气息已经危险的让沈熙下意识戒备了起来吗?师尊肯定会为阿金报仇的。

沈熙脸色的从容平和已经消失,他惊异不定的看着这位刚才还觉得平常的小姑娘,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危险、危险!

沈熙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次看错了人。

他之前不是对容娴想得太多,而是想的完全不够。

这种能够媲美他的气势,这么多年来唯有息心尊主一人!

而他们的气势,都是久居上位、掌控杀伐以及强大的实力所带来的底气与席卷一切的势。

容娴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

但沈熙可以肯定,容娴不是息心尊主,因为他从这具身体上没有看出任何夺舍的痕迹。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熙自己也糊涂了。

苏玄和叶文纯眼里俱都划过一丝惊讶和喜色,虽然诧异殿下在这个普通的小千界能培养出如此惊人的气势,但殿下能有这般强大的气势,震慑朝臣完全游刃有余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殿下因为年纪小被人糊弄了。

就这气势一方,保管众人两股颤颤。

容娴没理会身后几人的想法,她那白皙温暖的手按在大蛇的脑袋上,愈显得大蛇的可怖。

忽的,她手中一团柔柔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绿光出现,那绿光顺着大蛇的脑袋一路绵延到大蛇的尾巴。

大蛇身上的焦黑伤痕像是被一只绿色的大手快速的抚平,鳞片转瞬间又变得光滑明亮。

大蛇:嘶嘶。

谢谢你大魔头,蛇以后再也不说你坏了,你对蛇最好了。

容娴微笑脸:“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是我派去的阻止他们打架的,你受了伤我当然要管了。”

大蛇:这货绝对听得动蛇在说什么!

容钰上前两步,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下大蛇,发现大蛇已经无碍了,这才松了口气骂道:“你蠢啊,打不过人家还往人家跟前凑,是嫌自己命长吗?”

大蛇:蛇也不想啊,但是蛇要完成大魔头的任务。

容钰伸手抱住阿金的大脑袋,手有些颤抖道:“幸好你没事,幸好。”

大蛇吐了吐芯子,舔了舔容钰的脸颊:小魔头别担心,蛇才不会有事呢。

“黑鸦。”容娴看了眼容钰和大蛇之间的互动,语气沉沉的叫道。

这一声像是大风扬起了满地的积雪,落尽了你的衣领,触及到了你的肌肤,在你的身上融化,冰冷的让人浑身忍不住打寒颤。

众人心中一凛,恍惚中有种神在颁布神谕的肃然和神圣。

黑鸦恭敬的站了出来,他嗜血的眸子盯着容娴,气息邪肆道:“请您吩咐。”

“陈岩。”她又唤了一个名字。

陈岩轻步走出,以臣服的姿态垂下了他的头颅:“请您吩咐。”

容娴轻轻拍拍大蛇的脑袋,站起了身。

她没有看黑鸦,而是微微瞌目,细细感受了一下打在阿金身上的那两股气息在何处,随后她睁开眼睛,仰头看向虚空云层深处,像是穿透了层层云层,直看到里面最深处。

同一时间,齐攀和二长老齐齐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嗜血的凶兽盯上一样,那种由灵魂深处发出警告的寒意让他们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容娴站在海岸边上,滔天的浪花迎面拍来,她的身影单薄稚嫩,在这一刻却恍惚间给人一种好似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剑。

那周身萦绕不散的剑气将浪花和海风隔绝,她眼睛都没眨一下,身上的配饰没有凌乱分毫,被白玉簪束缚的发丝也没有随风而动。

苏玄和叶文纯微微一怔,这一刻他们竟然在殿下的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容娴伸手猛地指向那片虚空,低沉的声音沉稳有力又斩钉截铁:“杀了他们。”

“愿为您效死。”二人接到命令,单膝跪在地上齐声应道。

下一刻,二人已经消失了。

沈熙脸色一滞,他知道容娴指的那个方向都是什么人,那是他们仙宗的大长老和二长老。

不说二长老是为了他们仙宗才动手的,便是大长老那也是仙宗的人,再怎么打那也是自家的事,容娴这么一插手,就有些不对路了。

“容姑娘不觉得自己的命令有失偏颇吗?”沈熙平静的眼里似有一丝极暗沉的幽光划过。

那大蛇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容娴却要他们仙宗两个长老的命,这太过了。

第235章 家人

本来他们仙宗与大长老之间的内战就与容娴无甚关系,是容娴非要插上一手,如今出事了却来找仙宗的晦气。

即便修士之间向来是不讲道理,强者为尊,但容娴这般却欺人太甚了,真当她身后有两名上界强者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容娴眨眨眼,伸手拂去身上莫须有的尘埃,似模似样道:“偏颇?一点也不啊。我知道沈前辈心疼阿金,可做人要守规矩,阿金被是那二人伤了,所以我只要了那二人的命便可,不能牵连无辜的。”

沈熙哽了一下,好在以他强大的心境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他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省的容娴再跟他装傻:“容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是我圣山的事情,那二人是我圣山的长老,容姑娘开口便要他们的命,这不合规矩吧?而且你的这条蛇也没事不是吗?”

容娴挑眉扬唇,姿态强硬道:“小金没死是小金命大,是他们实力不够。他们打了我的小宠物,就是不给我面子。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今日他们敢不给我面子,敢伤了我的宠物,我就杀了他们。”

“这并没有不合规矩,我就是规矩,我说的话便是规矩。”

她忽地轻笑,就算是笑,亦有种锋锐之意,就像她这个人便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苏玄和叶文纯激动了起来,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主宰者啊,简直跟皇帝陛下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沈久留被沈熙的剑气引来了这里。

他来到海岸边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容娴与师尊。

沈久留清冷的神色似乎因见到了心底的那人而染上了些微暖意,他朝着沈熙行了一礼:“师尊。”

在沈熙颔首后,立刻来到容娴身前,眸子里是柔情百转的缱绻:“小娴。”

只隔了几日便能再次见到小娴,沈久留心里十分开心,既薄且淡的唇也勾起了一个恍如雪莲花开的笑颜,让人见之忘俗。

容娴朝着他弯弯唇,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看向沈熙,脸上没有半点被沈熙指手画脚的恼意,反而多是不以为意,浅浅笑道:“如今,沈前辈还要阻止我吗?若你还一意孤行,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沈熙神色淡漠,语气沉静道:“你太偏激了,他们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她伸手一招,大蛇身上光芒一闪,变回了细小的姿态窜回了容娴的手心。

容娴轻轻摸着小蛇的脑袋,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极浅、也极温柔的笑。

对于沈熙的指责,她并没有生气,沈熙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

容娴淡淡道:“他们若没有打伤小金,我也懒得理会。可谁让他们这么不长眼,小金好心去阻止他们,他们却对着小金出手了。”

“沈前辈,您应该庆幸小金没事,否则就不是死两个人这么简单了。”容娴眸光流转间,像是春日阳光从阳台上慢慢的移动到竹叶之间,洒下点点金芒,晦暗却美好。

她的眸色一如往昔般澄澈干净,即便说着杀人的话,依旧没有半分杀意透出,好似那并非杀人而只是简单的问候一样。

叶丞相已经将脑袋低了下去,他觉得自己本来已经低估了殿下,如今看来,还真是低估的太多了。

殿下看上去很好相处,治病救人时也耐心温柔,但那是没人犯了她的底线,一旦底线被触犯,代价便是血腥屠杀,就像现在一样。

苏玄握着大刀守卫在容娴身后,眼里异彩涟涟,像是看一件奇珍异宝一样。

这才应该是一个合格的皇,杀伐果决,干脆利落。

沈熙沉默了下去,他这才意识到容娴周身气息纯净,眸色干净不是因为她良善柔软,也不是因为她有赤子之心,而是因为在她心中,已经没有了善恶。

她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止,即便为恶,在她心中也是正确的,她早已经抛却了善恶之念,所以她纯澈干净,不沾尘埃,心魔不侵。

这个人比那些极致的恶人还要可怕!

沈久留疑惑的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小娴,若他没有看错,这二人是在针锋相对。

“小娴。”沈久留朝着容娴问道,“发生了什么?”

容娴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容钰看了看师尊,摸摸鼻子走了过来对着沈久留道:“师尊在为小金出气。”

“出气?”沈久留不太明白,为一条蛇出什么气?

容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不笑的时候,周身的威仪才像那位镇压无心崖被人惧怕的少主:“你们仙宗的大长老和二长老打伤了小金,所以师尊在为小金出气。”

盘卧在容娴手腕上的小蛇吐了吐芯子,乖巧的在容娴手上蹭了蹭。

沈久留愣了愣,清冷的眸子一闪,究竟是怎么出气才让师尊发火了?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容娴:“小娴,你要杀了两位长老?”

唯有杀戮,才会让师尊露出这般强横锐利的姿态。

容娴清澈的凤眸直视着那双清冷中泛着不悦的眼睛,极为坦诚道:“没错。”

“为了一条畜生,你竟要我仙宗长老的命!”沈久留不敢置信的问。

他还从未听说过人要给蛇填命的,而这蛇不过是小伤,现在还好端端的在主人手里呆着。

听到他的话,阿金扬起脑袋朝着他吐了吐芯子:蛇不是畜生,你不喜欢蛇,蛇也不喜欢你了。

容娴瞳孔幽深,冰冷得可怕,她嘴角扬起一个不带任何意义的微笑,漠然道:“众生平等,无一畜生。”

容钰也阴着张脸,说:“小金是陪我长大的家人,不是畜生。”

沈久留目光清冷的看着容娴,脸色有些难看。

容娴刚才那句话,是将众人都与那条蛇放在了同一位置上了吗?

他想要斥责她的离经叛道,却又说不出口,那是他心爱的人啊。

沈久留什么了片刻,声音清冽如冷淡:“即便如此,小金不是好好的吗?它既然没事,为何非要用两条人命来填?两条人命难道还比不上一条蛇?”

“比不上。”不等容娴开口,容钰便掷地有声道:“他们两个如何能与小金相比,你们整个昊天仙宗都比不上我家小金一个鳞片。”

第236章 重要

容钰一句话说出口后,简直将昊天仙宗的仇恨值拉得足足的。

但容钰并非恶意贬低昊天仙宗,是他真的那样认为的。

在容钰刚懂事的时候小金便已经在他身边了,那时候小金是冷凝月在养着,但小金最亲近的一直是他们容家一家人。

在他的成长中,不管是师尊还是娘,她们都十分冷淡,对他的感情也很是复杂,有时候站在她们面前他便不寒而栗,而相叔一直有自己的事情忙,也不会一直陪着他。

唯有小金是他最好的家人,小金陪着他长大,与他嬉戏玩闹,与他闯祸被罚,与他执行任务替他受伤……

所以在容钰心中,小金很重要,是除了娘与师尊外最重要的家人。

好在小金这次没事,若真出了事,屠了整个仙宗都赔不起一个小金。

沈久留的目光从容钰身上划过,固执而强硬的等着容娴的答案,他想知道小娴对容钰说的话到底是赞同还是反对。

不过就是一条蛇而已,再重要难道还能比得过这么多人的性命。

在昊天仙宗内,不止有师尊,有他,还他在乎的师弟师妹……难道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条蛇在小娴心中的重要性吗?!

容娴没有任何逃避地看向沈久留,慢吞吞地从手腕上摘下剑石递到沈久留眼前,她并没有直接回沈久留的话,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云淡风轻中不掩饰其中的伤感:“久留,这是你送我的剑石还记得吗?”

不等沈久留回答,她便自语道:“对了,你已经忘记了。”

她苦笑,一字字一句句将这么多年的往事一一呈在眼前:“十六年前郁族被灭后,我身边便只有小金了。在我遇到危险遭遇算计时,是小金救得我。在我费尽心机谋算报仇时,是小金在我身边安慰我。”

小蛇扬了扬脑袋:大魔头你在瞎说什么?

容钰偷瞄了眼小蛇,那时候小金不是在冷凝月手里吗?难道他记错了?!

容娴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容钰和小蛇,眼里的警告意味隐蔽而深沉。

她现在可不打算跟沈久留撕破脸皮,毕竟在中千界她还需要沈久留的老祖宗呢。

容娴想了想,将剑石握在了手中。

看到沈久留神色微动,她声音暗哑低落:“当年我将你从紫薇城放出去,清波给我下了禁毒遮阳,我日日夜夜只能藏在阴暗的一角,唯恐一个不小心灰飞烟灭,那种感觉差点逼疯了我,是小金寸步不离守着我。我替你抵挡诅咒时痛得坚持不下去,想要了断自己终结这痛苦时,我的身边依然只有小金……”

她抬眸,本来清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纱,所有的凌厉杀伐尽皆消失,此刻的她显得无比脆弱,这脆弱中带着无助和寂寥:“三年前,我从你身上将剑帝精血并诅咒一并引到了我身上,转移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只想让你好好活着,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活着。可当时在郁族,我是真的死了一次。”

她语气满是沉痛道:“久留,那一次我能活下来只是侥幸,我没有下一次侥幸了,人的命也只有一次,而那一次也让我用了三年时间才恢复过来。我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将十六年前屠杀你族人的凶手正法。然而你在责怪我,怪我心机深沉,怪我心狠手辣。”

她闭了闭眼睛,轻声叹息道:“一直支持我的是小金,只有小金。”

“圣山上,你的师尊重要,你的师弟师妹们重要,所有人都重要,唯独我,唯独我……”她温柔的眸子暗淡了起来,勾起的嘴角也瞬间微微下撇,嘴角弧度不变,但眼底却露出了苦涩的味道。

“郁修,你已经忘了曾经说过要保护好我的话,你前尘尽忘干干净净,你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你将我抛弃在过去,让我守着曾经的承诺一日日等待,一日日在沉沦。”容娴声音沙哑艰涩,那种黯然伤神的痛苦弥漫了整个海岸。

容钰眼眶一红,没想到师尊重生后遭遇了这么多苦楚,还都是为了沈久留,师尊真是太苦了。

但是,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

“你有了新的名字,人间难留,仙道永驻,好名字不是么?”容娴嘴角缓缓翘起一个讥讽的笑,“但是郁修,人间留不住你了,你又是否想过,这个人间还有一个你曾信誓旦旦说要保护一辈子的我在,还有你背负的血海深仇在?”

气氛沉重的让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沈久留目光通红,周身清冷如谪仙的气息也变得凌乱而悲哀,他满是歉疚而懊悔的唤道:“小娴……”

“别这么叫我。”容娴冷声打断他,声音是沈久留从未听过的狠绝锋锐,“正如小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条畜生一样,那些你最在意的师弟师妹师门长辈们,对我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小蛇:不是蛇,蛇没有,不是蛇干的!

虽然很高兴大魔头对蛇这么重视,但它是条诚实的蛇,它真没有干那么多的事啊,大魔头说的那个时间它真的只是在冷凝月身边吃吃喝喝卖卖萌的。

容娴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小蛇的尾巴,垂下的眼睑闪过一丝警告,小蛇立马安分了下来。

嘛,这悲伤的气氛渲染起来也不容易,若被小金给破坏掉了,那就真的尴尬了。

沈久留对上容娴那双隐藏了所有情绪,露出来的唯有冷漠的眸子时,目光涣散,清冷不再,唯剩下生不如死的痛楚和滔天的悔恨。

心底最深处的寒意让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从他颤抖到无法掩饰的动作便能看出,他此刻有多么痛苦。

他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温柔时,他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无力而苍白。

沈久留一直都对容娴怀有歉意,他这一生亏欠了容娴良多。

每当他想要好好照顾容娴时,最后总会将事情弄得很糟,仿佛他的靠近便会为容娴带来灾难。

他害怕,惶恐,想要靠近却怕伤害,但选择远离又担心那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承受的更多。

他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小娴开心,也不知该做什么才能抹平小娴承受的那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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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受创

沈久留回头看了看疼爱他的师尊,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师尊,因为他没有办法去劝慰小娴停手,没办法让那二位长老活下去,他对着小娴开不了那个口。

沈久留眸色渐渐黯淡了下去,一时只觉得心头又万千思绪纷纷杂杂,又在下一刻汇做深不见底的黑洞,似要把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也许他真的是天煞孤星,全族人都死去唯有他活着,小娴也因他差点没了性命,如今连好好的仙宗都因为大长老的背叛而风波不停,都是因为他,他是个不详之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沈久留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有人用铁锤狠狠地在他的脑袋上砸,那股尖锐的疼痛让他恨不得死去。

“久留……”

沈久留意识中听到最后的声音便是小娴慌乱无措的唤声,淡淡的药香钻入鼻尖,沈久留心想,小娴还是关心他的。

沈久留脸色惨白的昏迷了过去,如此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沈熙快容娴一步将徒弟接到怀中,神色紧张的探查一番后,语气凝重道:“心神受创。”

容娴蹲下身,刚想伸手去为沈久留把脉,沈熙立刻警惕地带着沈久留退开一步:“你想作甚?”

容娴的姿势没有半点变化,她仰起头去看沈熙,明明是屈居下方,气势却分毫不落于人,好似他们依旧是平等的姿态。

“沈前辈应该听说过,在下是一位大夫。”容娴随手将‘很重要的家人’小蛇给扔在了地上,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看的沈熙眼皮子跳了跳。

小蛇愤愤不平:大魔头你过河拆桥。

它悄悄爬到了容钰身上,吐着芯子朝着容钰告状。

容钰:“小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小蛇:小魔头也不是个好东西。

容娴微笑脸:“沈前辈,难道您还怀疑在下的身份吗?”

沈熙忍不住嘲讽道:“容姑娘可不像个大夫。”

容娴低头理了理裙摆,慢条斯理道:“沈前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相信你没有调查过我,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裙摆某处的月光草,漫不经心的笑道:“反正现在昏迷不醒的又不是我徒弟,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她说罢,也不看沈熙难看的脸色便站了起身。

那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地姿态完全看不出之前对着沈久留叙说自己悲苦的不甘哀痛,也看不出分毫之前对沈久留不舍而无奈的情意,就好似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情绪消失的太快太快,仿佛在沙漠上划下的画卷,在大风吹过之后,被黄沙掩盖的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沈熙眉头皱的更紧,他活了这么多年,头回竟然看不透一个小姑娘在想什么。

叶文纯和苏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叶文纯:你说殿下究竟有没有喜欢上那小子?

苏玄:不知道,没喜欢上最好,喜欢上了也无妨,郁族的小家伙自有老爷子看着,赵王朝那伙人插不上手。

叶文纯:你倒是想的长远。

苏玄:……

二人之间眼神的交流谁都不知道。

沈熙紧了紧抱着徒弟的手,他想到容娴是当世公认的医术第一人,连清波的妻子曾水那活死人的样子都能治好,久留这般定是手到擒来了。

他最后还是朝着容娴低头了,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徒弟。

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定,容娴面上的笑意更深,澄澈的眸子却飞快划过一道暗芒。

看吧,她就知道人是不能有弱点的,一旦有了弱点,不管多强的人都会开始妥协。

容娴长袖下的指尖轻轻一动,一条穿着银针的金色的丝线飞窜而出,目标明确的缠在了沈久留的手腕上,一道细微的灵力顺着丝线涌入沈久留体内。

容娴凝神敛息,细细感受着他脉象的跳动,澄澈的眼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尖锐。

半晌后,她指尖轻轻在丝线上一点,丝线拽着银针重新缠在她的手腕上。

“久留如何?”沈熙忙问道。

容娴眉宇一舒,笑道:“无碍。”

“沈前辈,将久留放下。”容娴语气柔和道。

此时的她看不出半点敌意,刚才还打生打死半步不退,此时却友善温柔,心平气和。

这人变的也太快了些吧。

沈熙迟疑了下,还是弯腰将人放在了地上,然后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徒弟。

容娴对他这副防备的姿态没有任何异样,倒是容钰看得怒火中烧。

我师尊是给你徒弟治病,你却还防着我师尊,到底是谁求谁啊。

容娴定定地看了会儿地上的沈久留,上前两步蹲在地上,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裙被尘土染上脏污。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惨白的脸,嘴角弯起一个苦涩的笑意,似模似样道:“久留,对不起,是我将你逼到了这种程度。”

她一直都知道沈久留心思敏感,人也十分单纯,她尽力避免自己在沈久留面前露出阴暗的一面让他多想。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感觉到厌倦,特别是沈久留对她的感情逐渐加深以后。

沈久留喜欢上的并非真正的容娴,容娴不该是那般柔软善良,好似世间所有美好都汇聚在她身上,她没那么十全十美,不似众人口中那般仁善。

容娴她啊,心思叵测,城府深沉,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带着目的,扬眉的每一个瞬间都在算计。即便手上不沾半点血腥,心也不会是纯白的。

沈久留喜欢上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虚构出来的美好,那样完美的不似人间所有的人是不存在的。

容娴心中喟叹,沈久留啊沈久留,没想到你喜欢的居然是这类纯白的人物。

容娴假惺惺感叹道:“少年慕艾,总是要经历挫折才能成长起来的。”

沈熙脸色一沉:“容姑娘,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久留的挫折,不要在这里继续说风凉话了。”

容娴眨眨眼,极不赞同看向沈熙,说:“沈前辈,您太宠久留了,是您过度的保护让他的心性过于脆弱,些许小事都承受不住。”

沈熙被容娴倒打一耙的本事气得脸色发黑,他一甩袖子,冷冷道:“容大夫还是先为小徒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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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可惜

对于沈熙的恼羞成怒,容娴不置可否。

她伸手按在沈久留胸口,木灵珠内生机勃勃的能量顺着掌心钻入沈久留体内,一寸寸理清他杂乱的神识和沉寂的神魂,让他重创的五脏六腑恢复过来。

不过眨眼间,沈久留自己憋出来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容娴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对半真假吧,可沈久留这家伙竟然钻了牛角尖,将自己逼到差点功散人亡。

好在有她在,如今只等待沈久留心神自行恢复,便无碍了。

不过受了这么大刺激,这可是恢复记忆的好时候啊。

容娴心神一动,不动声色间布下了一道禁制在沈久留身上,以便于自己方便掌控沈久留记忆恢复的时间。

她站起身对着面色不善的沈熙道:“久留已经没事了,不出三日他便会醒过来,等他醒过来,麻烦沈前辈告诉久留,让他回石桥涧给族长上一炷香吧。”

沈熙深吸一口气道:“这事儿先放下,容大夫难道不应该先让你的属下停手吗?”

容娴茫然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的了悟:“原来沈前辈还在担心您那二位长老啊。”

沉吟片刻,她朝着盘卧在容钰头顶的小蛇招招手,小蛇立刻飞到了容娴手中,这记吃不记打的德行让容钰冷哼了两声。

容娴低头朝着赖在她手中的小蛇轻轻柔柔道:“小金,让黑鸦他们回来吧。”

反正都拖到这会儿了,想来黑鸦他们应该也解决了那二人了。

嘛,她已经给沈熙面子绕了那二人,是他们实力不够死得太快,跟她可没有关系。

容钰对师尊准备绕过那二人虽有些不情愿,可从头听到尾后,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师尊之前的小女儿姿态并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喜欢上了沈久留这小子。

为了沈久留,师尊第一次改变了她的命令,放弃了她的坚持。

沈久留未来很可能就是师尊共度一生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试着与沈久留和平共处,试着去在意沈久留的感受。

容钰憋屈的别过脸,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师尊的这条命令。

看出他在想什么的容娴:“……”她这侄儿内心戏很足啊。

小蛇没有想那么多,它从容娴的手腕上飞离,速度极快地来到虚空中,这么一会儿功夫,黑鸦这个疯子用以伤换伤的打法已经将二长老给打死了,打死了!

陈岩和白松连手也打得大长老剩了一口气了,江锦一直站在一旁掠阵,防止那些被大长老策反的人一个想不开跑过来送死。

见大蛇飞了过来,三人以为是尊主嫌弃他们的动作太慢。

一个哆嗦,三人齐齐上阵,朝着大长老轰去。

大蛇顿时给惊呆了,这三个家伙抽风了吗?见到蛇怎么反应这么大。

大蛇尾巴一甩,瞬间从三人的攻击力将半死不活的大长老给救了下来。

它看了看已经没气了的二长老,张口一吸,将人给吞进了肚子里。

黑鸦等人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二长老!”粉荷惊叫一声,她没想到二长老居然被大蛇吃掉了。

大蛇吐了吐芯子,朝着四人嘶嘶长叫了几声后,见四人一脸茫然的模样,不耐烦的用粗壮的尾巴抽了四下,一尾巴一个人,将四人给抽回了海岸边。

大蛇:这四个笨蛋居然听不懂蛇在说什么,连小魔头都比不上。

大蛇抽完四人离开以后,铃兰立刻来到了大长老身边,而仙宗那边,粉荷深深地看了眼大蛇,转身离开。

她与铃兰全程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曾经的好姐妹翻起脸来也格外的彻底。

黑鸦四人狼狈的落在地上后,尽皆面面相觑半晌后。

能指挥大蛇的也唯有面前这位了,他们恭敬地朝着容娴道:“大人。”

容娴扫了四人一眼,发现齐攀居然活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

她都拖延了那么长时间,这四人居然还没有将人都杀了。

二长老死了就死了,齐攀居然还活着,他还真是命大。

活着便活着吧,齐攀总是逃不掉的。

她摆摆手,神色看不出喜怒道:“这次的任务是我喊停了,你们不用再理会。”

四人点头应是,见容娴没有吩咐后,又隐匿在暗处。

容娴朝着沈熙挑了挑眉,长身玉立笑意浅淡:“沈前辈,这次你应该感激久留,若非是他,你的长老们便保不住了。所以前辈,要照顾好久留啊。”

沈熙冷哼,一向平和的眼里也难得的出现了怒气:“本宗二长老死于非命,唯有留下叛徒大长老,合着本座还该心存感激不成?”

容娴施施然道:“沈前辈,人要懂得知足的,您不能因为死的那个人不是该死的,便责怪我办事不利。若真要这么算起来,您的属下可全都是废物了。”

沈熙眸子一深,周身气势顿时危险了起来。

几千年了,除了息心尊主,容娴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合该受些挫折的,

意识到危险,苏玄立刻气息外放,与沈熙针锋相对,警戒着他的一举一动,若他有伤害殿下的企图,苏玄会毫不客气的攻击他。

容娴没有半点阻止苏玄的意思,她笑吟吟的看着沈熙,贱贱的说:“沈前辈想要教训我啊,那来吧,只要你能打得过我这两名家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沈熙感受到两股满是警告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憋闷硬是咽了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眼容娴,说:“希望容大夫能一直活在强者的庇护之下。”

这话的意思可就有些多了。

容娴从善如流的曲解了他的意思,说:“久留也一直活在您的庇护之下,可您看看,久留心性都脆弱成什么样了。”

沈熙脸色一沉:“不劳容大夫费心,小徒自己我照看。若你没有那么健忘,该记得你杀了本宗长老。”

容娴无奈的弯弯唇,慢吞吞道:“沈前辈这般态度便让人伤心了,明明是你的属下先打伤了我家小金,我出手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因为令徒我才罢手,你不感激便算了,怎么还怪上我来了。”

第239章 人情

沈熙被她这无耻的言论直接气笑了:“还是我不对了?”

容娴理所应道道:“当然,若沈前辈管好了自己属下,这一切事情便不会发生。”

沈熙气得脸色铁青,只觉得数千年的涵养在这一刻全被面前这人给破坏了。

他狠狠一甩袖,冷冷道:“那还真是本宗无能了。”

不等容娴开口,他抱着自己徒弟化光而去。

容娴微微蹙眉:“他怎么这般生气?”

叶文纯:要是他他也气,赔上了两位长老不说,还差点让徒弟都栽在这里,到头来错的却一直是他,这换谁谁能受得了。

他看着殿下那张笑吟吟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万分庆幸有他和苏玄在,不然这么欠揍的殿下肯定会被暴怒的仙宗宗主打死的。

沈熙和沈久留离开以后,容娴神色黯然道:“本想着让叶相给久留说说上界的事,看他是否选择跟我们一起离开,可最后却被沈前辈搞砸了。”

叶文纯第一次做了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他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事儿是被沈宗主搞砸的吗?明明是被殿下她自己搞砸的。

但这种话却不能说的,主上是万万没有错的,就是错了,那也是他们大臣的错,谁让他们没有提前发现事情本质,没有提醒主上,这才让主上做了错误的决定呢。

苏玄道:“殿下要等沈公子醒过来吗?”

容娴诧异的看了一眼,看的苏玄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面无表情,这才慢吞吞说道:“这怎么可以,不是说陛下一直在等着见我吗?我怎么能让陛下久等呢?”

苏玄:之前来的一路上又是看病救人,又是采药炼药的,怎么就没见你着急了?

容娴没有在意属下腹诽自己,她神色不舍的看着海浪之上悬浮在半空的圣山,喃喃自语道:“这一走,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不管是呆了上千年的无心崖,还是针锋相对总是打了个神清气爽的仙宗,都再也见不到了。

本来觉得没什么留恋,可这一看,却微妙的生出几分不舍。

叶文纯身为最能干的大臣,见到殿下似乎对郁家那小子依依不舍,觉得为殿下分忧义不容辞,他出主意道:“殿下,您若是舍不得沈久留那小子,臣去将人带来,想来沈宗主也会愿意的。”

沈熙不愿意也得愿意,只要他们殿下乐意就行。

容娴眨了眨眼,叶丞相怎么又扯到了沈久留那儿了?

她也没有解释,反而顺坡下驴就着这么个误会继续加深误会道:“不了,久留他那么在乎仙宗,他如何能放下仙宗了无牵挂的跟我们走呢,还是别做让久留不开心的事情了。”

容钰在心中腹诽:别让让他不开心的事?您都将人气成重伤了好么。

叶文纯点点头不再开口,殿下已经决定的事情,便不容他们做属下的置喙。

“我们走吧。”容娴道。

“您不管无心崖吗?”苏玄忽然问道。

这些时间他也弄清楚了殿下的势力,殿下的所有属下尽皆来自无心崖,而今无心崖明显发生了叛乱,殿下能放心这么走吗?

容娴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她低头理了理衣袖。

嘛,她的心腹早就让左护法带到了归土,未来会一个个飞升中千界成为她的心腹,留在无心崖的不过是废物罢了,她当然没有半点留恋了。

但对着这二位臣子可不能这么说,她沉吟片刻,酝酿了下感情,神色带着缅怀和释然,似模似样的给他们开始喂心灵鸡汤道:“人生总是这般有舍才有得,既然选择了离开,无心崖便不再是我的东西了,而我不过是一个舍弃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不再需要我。”

她的每一句话都好像真言,字字句句扣人心弦:“这世间没有人是不能被替代的,也没有人无可替代。”

她最后再看了眼圣山,转身离去,背影之潇洒,让人见之忘俗。

叶文纯与苏玄对视一眼,眼里也尽是欣然。

他们陛下找来的这位继承人是最靠谱的了,不管是心性还是头脑,肯定能让担负起整个王朝。

噫,叶相和苏指挥使也是个善变的人啊,之前还说只求殿下不熊来着,现在就变成了殿下最优秀了。

容钰快走了两步来到容娴身边,顺手便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师尊?”容钰期期艾艾的叫道。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不悦道:“有话就说,这般小女儿姿态是作甚?”

容钰打了个哆嗦,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您口中发生哪些事的时候,阿金还在无心崖……”

容娴掀了掀唇角,露出一个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耿直道:“嗯,我说的都是假话。”

容钰一懵:“……那、那都是假的?”

感动的他在心里哭成了狗,又狠狠地骂了沈久留好几声渣渣,没想到师尊从头到尾都是骗人的,师尊才是那个渣渣?!

容娴狭长的凤眸弯起,像月牙一样好看,让她看上去像个没有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她咧嘴一笑,语气欢快雀跃道:“你都知道阿金那时候没在我身边了,我说的当然是假的啊。我说那么多,不过是觉得好玩儿罢了,当然也是临时起意磨砺磨砺沈久留的心境,他看起来太脆弱了。嗯,顺便再为黑鸦他们拖延拖延时间。”

顿了顿,她满是遗憾的咂咂嘴道:“可惜了,黑鸦他们动作太慢了。若在我收回命令之前便将人杀了,小金的委屈也不算白受。”

容钰神色复杂的看着师尊,轻声说道:“您可以选择不收回成命的。”

容娴叹道:“沈久留都将自己快要逼死了,我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呢。”

沈久留的祖宗在容王朝的地位可不低呢,容王朝可是她的地盘,她怎么都不能让其出乱子啊,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容钰翻了个白眼:“您觉得杀了二长老,大长老半死不活就是给沈久留人情?”

容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显然她是真那么认为的。

容钰:师尊有时候就这点不好,总按照自己的标准还衡量别人,

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这大概得归结于他自己就立身不正,能当着沈熙的面喊出昊天仙宗所有人都比不上蛇的一个鳞片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第240章 庆幸

容钰没有继续纠结其它,只是想到师尊说出口的那些委屈,那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回想下沈久留近乎默认的姿态,他脸色微变,连忙问道:“那您说的那些事情真实发生过吗?”

见容娴点头确定,容钰瞳孔猛地一缩,眼底泛上一层血色:“所以那时候您一直一个人承受着一切,连阿金都没有?”

容娴脚步停住,澄澈的凤眸直直看向容钰,微微叹口气道:“既然已经知道是假的了,为何你还会以为我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容钰: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师尊这句话里的嫌弃意味很重啊。

容娴显然看出容钰在想什么,她眨眨眼,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没有人可以让我受委屈,也没有人能让我伤的那么狠,能做到的人都已经下了地狱。”

容钰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师、师尊威武。”

容娴垂眸看着他。

容钰被这微妙的眼神看的讪讪不已,他轻咳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问询道:“所以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在师尊的掌控之中?”

容娴懒洋洋的应道:“嗯。”

容钰这会儿才真正的明白,师尊口中说的那些事情虽然都是发生过的,却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是抱着某种目的才会承担起那份目的所带来的后果。

容钰:!!

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结界散开,容娴懒得理容钰的蠢样子,抬步便越过他朝着前方走去。

在她身后,容钰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眼底的情绪异常复杂。

师尊,您真是太可怕了。

人心易变,您却连这难测的人心都能算计,寒溪尊者的结局您是否早就知道?

“师尊,你要去东州或西州看看吗?”容钰收敛了所有心思,忽然喊道,“有些人您可能需要见见。”

东州有紫薇城,东州有紫薇城和玉霄门,当然现在玉霄门已经没了,但紫薇城内还有云游风这个故人在。

西州有胭脂城和碎叶城,陆家也在西州,玉霄门的大弟子安阳也还在。

这么多故人,师尊不去道别吗?

容娴脚步停都未停,语气温柔如风,好似带着无限的美好希冀道:“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钰儿,我们不需要离别,只要相信未来总会再见便好。”

容钰脚步一顿,真是可悲啊,到了如今,他竟然已经分不清楚师尊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自从娘逝去以后,师尊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了。

那一层层镜花水月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孤寂与冰凉。

容钰心底钝钝的生疼,可他毫无办法,师尊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他们身后,叶文纯也在他和苏玄之间下了一个隔音结界,朝着苏玄凝声道:“看出殿下的底了吗?”

苏玄摇头,声音不像在外人面前那般冰冷的没有温度,此时他有些茫然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殿下是否真的喜欢郁家的那个小家伙。”

叶文纯叹息道:“我也不确定,这位殿下总是看着很好懂,但我们看懂的都是她让我们看的。”

苏玄忽然勾出一个僵硬的,十分不自然的笑,将叶文纯吓得够呛后,才开口说道:“那就不用懂了,我们只要知道她是未来的皇,是掌管容王朝的主宰便够了。”

叶文纯将这话想了想,赞同道:“也是,我们只要做好臣子本分,不要随意揣测上意,也不会怕什么忌讳。”

苏玄目光明亮的看着容娴的背影,道:“这位殿下越让人捉摸不透,越厉害,便越能带我们容王朝走上强盛。”

他语气中充满了仿佛预言般的肯定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赵国应平帝的脸色了,他以为没有吾皇容国便没有了指望,却不知新皇很可能是猛虎。”

叶文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苏玄道:“你啊,你啊,没想到苏指挥使倒是个促狭性子,你这冷淡的面具戴的真够严实,真性情瞒地也够紧的。”

苏玄淡淡道:“这世上,谁不是带了几张面具呢。”

结界散去,二人的身影也渐渐远去。

隐隐的,还有二人轻微的交谈声:“苏大人,回到上界后,一起去瞧瞧郁老爷子。”

“好。”冰冷的声音让人打了个哆嗦。

“将我们的所见所闻都告诉郁老爷子吗?”叶丞相声音里满是迟疑。

冰凉的声音道:“按殿下说的办吧。”

容娴这一天还是没有走成,她被人拦住了,这人还是熟人。

看着面上更显成熟稳重,曾经还带着的几分纨绔气息完全消失的男人,容娴笑得眉眼弯弯,温柔优雅,一如阳光灿烂,不带半点阴霾。

“君从,好久不见了,你变了很多。”容娴的语气轻柔如风,澄澈的凤眸里全是遇见故友的喜悦。

嘛,容娴完全没有自己弄死了令家全家,又逼死了令君从他亲妹的愧疚。

令君从神色复杂到极致,看着这三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变化的女子,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冷俊的眉眼融化了,眸子里流泻出深沉而厚重的爱意。

半晌后,他才声音沙哑的说:“胭脂城的人传消息说容大夫重新现世,我虽说一直不信,可心里总是抱着那一丝希冀,马不停蹄的赶了来,现在我很庆幸我来了。”

他轻声喃喃道:“我很庆幸。”庆幸你还活着,庆幸我来了。

令君从走上前,一把将容娴搂在了怀里,出其不意而又霸道的不容拒绝。

令君从这一个动作顿时让容钰和叶文纯等人目瞪口呆,就连隐藏在暗处的黑鸦四人都差点藏不住身形蹦了出来。

容娴有些懵,她完全没想到这位在三年前才认识的,不过只说过几句话的男人会对她怀有这么浓烈的感情,这可真让人意想不到。

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令君从是不是有何阴谋,难道是想要算计她?不然在有红颜知己的前提下,对她的感情如何会来得这般轻易?

“君从。”容娴温声细语道:“你先放开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令君从听到她的话,连忙将人松开,目光强烈的将容娴从头看到脚,这才松口气道:“没事就好。”

第241章 师公

容娴从令君从怀里退出,又向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语气中似乎对他浓烈的感情毫无所觉:“君从不用这般紧张,我真的还好端端在你面前站着,你没有做梦。”

令君从点头,家族巨变和生死历练的这三年的时间让他显得有些沉默了,看上去却也比以前更可靠了:“我知道自己没有做梦,在梦里我不会简单的只是抱抱你。”

容钰听到这话顿时炸毛了:“你是谁,怎么敢用这种污言秽语对我师尊说话?”

师尊?

令君从看了看容娴,皱眉道:“容娴,这是你传承医术的弟子吗?”

容娴摇头失笑:“钰儿的医术不行,但他的乐理不错。”

言下之意,她教导容钰的并非医术而是乐理了。

令君从了然,朝着容钰道:“在下令君从,你可以将我当成你未来的师公。”

生死离别三年,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喜欢容娴,他要容娴。

苏玄和叶文纯脸色微变,怪不得殿下对郁家那小子没有留恋呢,原来正主是在这儿。

唯有黑鸦四人眸子一深,他们都从令君从的话里听出了重点。

令君从!姓令!那可是尊主下令必须要屠灭的姓氏啊,居然又有人蹦跶出来了。

他们悄悄的看了眼少主,这令家是少主亲自带人去灭族的,后来传言令家的人自行血祭死完了,但现在又冒出来一人无疑是打了少主的脸啊。

果然,容钰听到令君从前面的介绍脸色铁青,连后面的那句话都没有注意到,令家的人,这竟然是令家的人!

他的眼睛却蓦然冷了下去,当初那群家伙明明白白告诉他令家的人都已经死光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

容钰低下头,眼里满是阴冷森然,令家就像跳蚤一样,怎么打都打不死,偶尔还跳出来恶心人。

容钰恨令家吗?这个毋庸置疑,一千六百年前造成容家全族被灭的仇人容钰都恨到了骨子里了。

若非是那些人,他母亲怎么可能会决绝的抛弃这个世界的一切从容赴死!他怎么可能会生而为罪!

他无数次想过,若没有那些人,他会有一个疼爱他到骨子里的母亲,有一个宠爱他无度的姨母,有一个慈爱却不失威严的圣僧姐夫……

但那些只是假如,只存在于梦中的幻想,梦中太过美好,醒过来便要面对残酷的能将人逼疯的现实。

当时容钰在杉树林那串串花朵之下看到母亲时,那双总是散发着阴冷疯狂的眼眸依旧睁开,好似母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容钰知道那不是,因为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失去了所有色彩依旧不掩饰其内释然的情绪的眼睛,是还活着的母亲绝对展现不出来的。

母亲是怀着高兴与解脱的情绪离开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做任何事,没有留下半句遗言,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

每每想起这幕场景,容钰心里都揪的疼,疼得快要发疯。

他母亲遭受了多少苦难,才会对死亡这般期待!

都是因为令家,因为那些正道修士,他们一个个举着大义的旗帜,干着龌龊肮脏的事情。

容钰双眸中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似刀刃划破黑暗般,想要将里面的光明透露出来,可因为这黑暗太深,光却太遥远。

他努力压下心底澎湃的杀机,却依旧泄露了半分。

容娴身旁,令君从猛地突兀地又将容娴抱住,朝后退了两步。

那双曾经稍显轻浮的眸子如今满是坚毅深邃,他目光警惕地朝着感应到杀机的方向看去,却怔愣住了。

是他?

令君从有些不解,这么浓重的杀机竟然是面前这个看上去就像个富家贵公子的家伙泄露出来的,这与这人所表现出来的无害完全不同。

“你是谁?”令君从目光幽深的问。

他不相信拥有这样杀机的人会跟在容娴一个普通大夫身边学什么乐理,这其中定然有阴谋。

容娴微微皱眉,目含警告的扫了眼容钰,像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似模似样道:“君从这是忘了么?我刚便向你介绍过了,这是我的一个学生,我教导他习音律。”

令君从带着安抚意味的拍拍容娴的胳膊,目光冷厉的刺向容钰:“这么浓重的杀机,你我有仇?”

容钰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完全不在意容娴的警告:“你问我我们是否有仇?这可真是个笑话,我们……”

“钰儿。”轻飘飘的声音恰到好处的阻止了容钰接下来的话。

容娴从令君从的庇护下走出来,她笑意浅淡,身后好似有无数鲜花盛开一样,然后她伸出食指,轻抵在自己唇边,声音温柔到缥缈:“你这是我的学生,不要说其他乱七八糟的话,不然我会生气的。”

话音落下,容钰嘴角动了动,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师尊竟然禁了他的言。

为什么?令君从他是我们的仇人啊,我们现在可以杀了他为娘报仇,为容氏一族报仇,师尊为何要拦住他?

容钰不懂,容娴暂时也没有想对他解释的想法。

令君从若真那么好杀,她早就动手了,何必要一层层算计着剥夺令君从的气运呢。

令君从拥有强大的气运庇护,只要钰儿动手,只要不是必死的结局,令君从定然会逃脱。

如果是必死的结局,令君从要么临阵突破,横扫一切,要么有贵人相助,躲开危机。

不管过程如何,在令君从气运还在时,他是绝对死不了的,反而钰儿会遭到反噬,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她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等纰漏!

容娴抬抬下颌,朝着叶文纯和苏玄吩咐道:“麻烦二位照看下这不省心的孩子。”

“诺。”叶文纯和苏玄立刻应道。

尽管他们都看出来容钰的年岁比殿下要大很多,但平日里容钰在殿下面前乖巧的跟小猫一样,他们也就选择性忽视了这一茬。

不过再怎么忽视,见殿下一脸慈爱的叫一个上了百岁的男人为孩子,他们依旧觉得违和极了。

第242章 自误

容钰暂时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后,容娴才带着两分感慨说道:“君从别介意,钰儿这孩子一向不喜欢我身边有旁的男人,每次见到他总要闹上一出的。”

令君从下意识朝着容钰的方向看去,却被容钰红着眼睛狠狠瞪了一下。

他顿时了然,这是占有欲发作啊。

令君从忍不住笑了出来,之前的警惕也消散了些:“小孩子都是这般,当年我妹妹也……”

说起妹妹,令君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里隐隐闪过一抹悲痛。

他的妹妹死的那么惨,就在他眼前化为飞灰烟消云散,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怎么都解不开的结。

令君从却没有看到,一直被叶文纯、苏玄二人看守的容钰眼里上过一道愉悦的色彩,若是他看到了,想来他定会怀疑上容钰的。

“君从?”容娴似有些担忧的唤道,无人看到她眼底飞快划过的幽深光芒。

令君从说起妹妹来,容娴也想起了那个单纯活泼的小姑娘。

容娴微微垂眸,那个小姑娘死了,她的阿妹也死了,说不上谁赢了,你死我亡间,所有人都是输家。

令君从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对了容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容娴眼睛一转,语气真挚到极点:“西州。”

容钰听到这话,差点连自己凶狠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师尊不是说不去吗?怎么见到令君从便改变主意了?

苏玄和叶文纯也木着一张脸,说好的马上去中千界呢,殿下怎么说变就变。

令君从听到她的回答神色一喜,随即微微疑惑道:“这条路可不是通向西州的啊。”

容娴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她装模作样的朝着叶文纯道:“不会啊,叶相告诉我这条路就是通往西州的,叶相对么?”

叶相、叶相还能如何,当然是出来给殿下背锅了,他一脸惭愧道:“少主,可能是属下初来乍到认错了路,让这位大侠看笑话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皇太女与这人之间绝对有问题,连容钰忍不住放出杀气,也亏得殿下能笑得这么自然。

令君从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他叹了口气,轻柔地撩起容娴的一缕发丝,一脸怜惜道:“你这般让我如何能放心下呢。”

容娴被他的神色看的寒毛直竖,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见令君从抬头看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大了。

她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君从,我不太习惯与人这么亲近。”

令君从眸色幽深,他能从容娴那双眼里看出,容娴真的对他没有半分绮念,那双眼睛太过干净澄澈,似乎连红尘滚滚都不能将她拉下神坛。

更何况,容娴在他亲密的动作下表现的大方直率,没有任何羞怯。

他心下一沉,从始至终,只有他在单相思,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容娴就像站在云端上的仙,不经意间撩动了人的心神,自己却洒脱从容的离开。

“容娴,我喜欢你。”令君从道:“不,我爱你,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他已经不想忍了,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一个女人,这人还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系的人。

那个不曾拥有过,但却失去过的人。

他现在重新有机会将人抓在手里,再也不让她溜走,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容娴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令君从那澎湃而出的感情一般。

她轻轻扬眉,笑容温柔优雅,圣洁而慈悲:“君从说笑了,你身边已经有了燕城主和白姑娘那天仙般的人,容娴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如何能当得起你的感情呢。”

她就像站在庙宇里享受供奉的菩萨,高高在上又怜悯众生,美好却始终少了人的气息。

令君从目光死死盯着容娴,斩钉截铁的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容娴,你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大夫,你还是我心里的希望。”

你就像光,只要朝着我笑一笑,对我说上两句话,便能让我的心灵得到平静,好似在绝望中唯一的救赎一样,我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在悬崖边,你小心翼翼一脸珍惜的捧着光芒的感觉。

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候的你就像光一样,散发着万丈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去汲取那温暖。

容娴没有任何动容,她耿直又一针见血道:“我不是你的希望,你的希望永远都是你自己,我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美好。”

令君从就像听不懂容娴在说什么一样,他固执的认为容娴一定会喜欢他,就像菲儿和月儿她们一样。

看着容娴拒绝的姿态,他恍悟道:“你在意菲儿她们?容娴,我虽然喜欢她们,但我也爱你,她们一定会接纳你的,你可不能乱吃飞醋。”

这话让容钰和叶文纯等人差点喷出来,隐藏在暗处的黑鸦桀桀一笑,一脸佩服道:“这小子是条汉子啊,都有了那么多红颜知己了还敢来招惹尊主。”

白松摸摸差点被吓得蹦出来的心脏说:“他凭什么以为尊主喜欢他?他那张脸?还是他的身材?实力?背景?”

“嗤!”江锦嗤笑一声,说:“别忘了那小子的姓,你没见刚才少主都恨得咬牙切齿了吗?尊主跟那小子可是有世仇的。”

陈岩瞥了几人一眼:“安静,你们还想不想围观下去了?被尊主听到了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顿时,三人全都瑟缩着脖子安静如鸡。

容娴眨眨眼,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她郑重其事的说道:“还请令公子不要毁坏在下的名誉,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在下也知晓礼义廉耻的。”

她语气带着警告道:“还请令公子不要自误。”

令君从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那副‘全天下的女人都该喜欢他’的模样,认真说道:“容娴,你若想要名分,我会给你名分的,你不必为了世俗教条而心忧。”

容钰等人脸色十分奇怪,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看着令君从。

令君从这是听不懂人话吗?自负又自傲的令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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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蛊惑

容娴看着令君从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脚踏几条船干得这般光明磊落、坦荡大方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容娴现在可没打算破坏令君从心中‘容大夫’的印象,这人可不好对付,他身上的气运连她都忍不住忌惮。

“君从。”容娴轻声唤道。

她没有因为令君从的话有半点儿恼怒,她就像山间那不疾不徐的清风,清雅从容,却给你抓不住的感觉。

“我行医十数年,见识到无数痴男怨女。”容娴像是会想到了曾经的日子,嘴边一直挂着柔和温暖的笑:“有可歌可泣的动人,也有让人遗憾惋惜的错过,更有痛苦挣扎的悲哀。”

她说到这里,神色严肃了下来:“你的身边总是环绕着各种红颜,有强势霸道的城主,有温柔似水的青梅,有单纯依恋的侍女,还有妖娆魅惑的魔女。”

见令君从想要说什么,容娴直接打断了他,语气轻轻柔柔道:“你看,她们都围绕在你身边,你不能否认她们爱你是吗?”

令君从没有说话,他确实不能否认,那些女子都喜欢他,毋庸置疑的。

这时候,他听见容娴那独特的能令人心灵得到安宁的清澈嗓音缓缓响起:“但是君从,爱不是肆无忌惮挥霍的,如果你付不出同等的东西,这些爱便会随着时间的消磨一点点的丧尽。”

“她们将全部的爱给了你,但你将自己的爱分成了数个等份给她们,君从可曾想过这是不公平的?”容娴的语气循循善诱,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令君从感觉从未有过的茫然,他的心神像是被一股强力蒙蔽,喃喃自语道:“可她们都爱我,我不忍心拒绝她们任何一人,我也喜爱她们。”

停顿了下,他似乎回过神来,眉眼间似有不悦道:“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容娴,你很介意吗?”

容娴摇了摇头,依旧是那般清雅如水,温暖如光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冷漠非常:“我为何要介意?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当爱在未来的时光中消磨干净,她们便该为自己的所选所择而付出代价了。”

“小娴。”令君从忽地提高了声音,带着淡淡的质问道:“你说这么多,是在指责我吗?”

容娴实话实说道:“君从,我没有在指责你,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指责你。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这便是对你说爱我的回答。”

她低低一笑,带着看透世事的通达道:“我虽不太赞同你对感情的做法,但我还是感激你对我的喜欢,我很荣幸。”

她沉吟了起来,似乎给令君从反应的时间,这才继续道:“比起让人痴缠的感情,我更喜欢去治病救人,济世活命。”

容娴见令君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嘴角悲天悯人的弧度就像庙宇里菩萨的雕塑,好似一直都没有半分改变:“这世间有诸多苦难,芸芸众生都在苦苦煎熬,为何要将时间放在儿女私情之上呢?”

“可、可我自己也在受苦。”令君从脑袋有些乱,“为何你不救救我,你跟我在一起,我便不会再难受了。”

容娴叹息一声,慈悲而包容,她似模似样道:“君从既然承受了苦楚,也了解其中滋味,便该知道痛苦总是让人揪心和悲伤的。”

见令君从赞同的点点头,话痨娴清清嗓子,假惺惺的感慨道:“如此,为何君从不去帮助更多的人,让他们解脱这份苦楚,反而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上,让这份痛苦蔓延,眼睁睁的看着众生苦苦挣扎?君从如何这般狠心?”

令君从一懵,有些反应不来:“可我不会治病。”

容娴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加深,声音中满是诱惑,像是诱惑人堕落的恶魔一般:“但君从实力高强,可以锄强扶弱。家财万贯,可以布粥施衣。身强力壮,可以修房铺路。才华横溢,可以教书育人。”

令君从被这么一夸,忽然觉得自己能干得事情特别多,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君从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吗?”似乎看透了令君从的想法,容娴弯弯凤眸,她的声音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性。

令君从眉宇间满是茫然和纠结,下意识摇头道:“没有,你说的都很有道理。”

容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看着自己师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然后将令君从的话题一路拐到了天边儿去了。

叶文纯忍不住指尖动了动,又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一脸纠结地朝着苏玄道:“苏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殿下与赵家那位谋算人心的家伙有些像?”

苏玄眸色动了动,将二人放在一起对比了下,没忍住道:“像。”

他们若是愿意,言语便是最可怕的利器,它能改变一个人的抉择,也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一句话可以让一个人成为淡泊名利的圣人,也可以让一个人成为汲汲营营的小人。

当然不是说殿下和那人有某种诡秘的术法,而是他们那能看透人心的力量,让人防不胜防,他们总在无声无息间戳中一个人的软肋。

“我是再也不担心殿下会被朝臣们糊弄了。”叶文纯感慨的说道。

苏玄点点头,又想到高坐宫阙的那位帝王,那好似凛冬疏星般的星眸也带着看穿一切的深邃,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殿下身上。

容娴得到令君从的赞同后,声音清亮中带着喜悦,说话时忍不住嘴角上扬:“我就知道君从一定是个善良的君子,我没有看错人。”

令君从懵懵的回道:“你过奖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当然会赞同了。”

容娴澄澈的凤眸定定地看着他,用雀跃的声音很自然的问道:“那君从来这里找我是有要紧事吗?”

令君从下意识道:“有,我本来想确定你是否真活着。”

“那现在呢?”容娴笑吟吟问道。

令君从蓦然清醒了过来,气运产生了作用,蛊惑的力量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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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很美

令君从并不知道刚才短暂的交谈间,其实是他身上的天佑气运与容娴的容国万民气运之间来了一个碰撞。

他险些真被容娴给蒙蔽了心神蛊惑了,却以为自己只是差点被容娴很有道理的话给说服了。

令君从神色既懊恼又好笑,懊恼自己竟然被容娴的迷魂汤给灌地晕乎乎的,好笑的是容娴为了拒绝他,居然如此拐弯抹角,费心费力。

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人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了,成为他的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令君从想了想,没有咄咄逼人,反而转移话题道:“看到你完好无损后,我想让你跟我回胭脂城,月儿如今……”

提起白长月,令君从神色有些黯然:“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了,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她。”

容娴想到那位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的姑娘,忍不住斜了令君从一眼。

禽兽!需要转移话题的时候才想起白长月,啧。

令君从被这微妙的眼神看的身体一僵:“怎、怎么了?”

容娴眼里的情绪稍稍收敛,她眼里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担忧,极不走心道:“三年前我让白姑娘去找药材,本想着找齐了药材后,便为白小姐炼丹治病,不曾想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她郑重其事道:“抱歉君从,都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令君从柔声安慰道:“月儿的顽疾以前也未能治愈,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你愿意的。”

容娴稍稍叹息,好不容易主动背了一次锅,结果还被令君从毫不客气的掀了。

她忧色积在眉间,在心底假惺惺的感慨道:这世道,想做个坏人都难啊。

然后,她顺坡下驴道:“即便君从认为这不是我的错,我还是忍不住担心白姑娘。”

三年前白长月的身体便不容乐观,能拖到如今,想来令君从和白家也没少想办法。

若今日令君从没有拦下她,白长月可能会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了。

令君从对内情更是清楚,他神色忧虑道:“月儿她……情况很不好。”

“那我们快些赶路吧,希望还来得及。”容娴语气带着淡淡的急迫,眼底深处却全是漠然。

令君从却没有发现容娴那一层镜花水月背后的冷漠,他只将那镜花水月的温柔看在眼里,心里立刻软成了一滩水。

容娴她啊,总是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条生命逝去的,她总是这么善良。

善良:呵呵。

“好,我们走。”令君从出其不意的伸手将容娴的腰一搂,身形一闪,化光而去。

原地,容钰禁言自解。

他牙齿咬的咯咯响,现在也顾不上仇恨了,连忙招呼着身后的人:“快跟上,千万别让令家那小子占了师尊的便宜。”

黑鸦四人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我的少主哟,您倒是长点心吧,就那小子三脚猫的功夫,就算运气再好也扛不住尊主啊。

从头到尾都是尊主在不着痕迹的撩拨那小子,到底是谁占谁便宜啊。

苏玄和叶文纯二人已经在令君从‘掳走’容娴的第一时间跟了上去,不管殿下要做什么,他们都不能让殿下离开他们的视线。

半空中,容娴的手紧紧抓住令君从的衣服,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紧紧闭着,似乎在害怕,又似乎是因为别的。

“别怕。”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模糊有些温柔,“有我在,不会有事,你睁开眼睛看看下方的风景,很美。”

令君从得承认,他不是对容娴一个人说过‘有我在,不会有事’这句话的,他对每一个心悦之人都说过,每次都让那些红颜一个个感动的恨不得以身相许。

容娴似乎被他安慰到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澄澈的眼睛终究是睁开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令君从,一眼便撞进了那双深情缱绻的眸子里。

容娴半垂下眼帘,幽幽说道:“君从,你的行为很危险。”

不打招呼就敢近她的身,要不是紧要关头她强行克制自己的本能动作,令君从已经被她给撂倒了。

即便杀不死,也可能会两败俱伤。

他这种行为就跟出其不意的想要握住一个强者的命脉一样作死!

“哪儿有危险,你快看看周围,是不是很美?”令君从不知道容娴的真实想法。

但他的速度稍微放慢了,全身心的投入到他所带来的浪漫中,一个劲儿的陶醉。

容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这个白痴。

令君从侧头看着怀里近在咫尺的人,只觉得空洞的心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鼓鼓涨涨的溢满了幸福感和满足感。

令君从忽然有种抱着这人一直飞到天荒地老,飞到生命尽头的冲动,他的心跳逐渐加快,眼里也盛满了柔和的笑意。

这是别人无法带给他的感觉,那种好似灵魂都舒服的吟唱的感觉,让他怎么都放不下。

容娴垂眸朝下看去,云层之上,万千风华尽在脚下。冷风吹来,即便有灵力罩护着,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蚀骨的冰凉。

容娴澄澈的眼底罕见的染上了几分寂寞之色,她一直都是寂寞的,但她从来不曾表现出来,因为她并不需要同情和怜悯,也不需要有人试图将她带往更繁闹的世界。

她之所以寂寞,是因为她站的够高,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风景,享受到了常人享受不到的乐趣,所以要承受着常人所没有的孤寂。

她也不在意这种孤寂,她一向都是傲慢的,因她自身的实力,也因她活得明白。

“容娴,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害怕?”令君从低声问道,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容娴的耳朵,让她不适应的躲了躲。

低沉的笑意轻轻响起,令君从撩了撩容娴的发丝:“小娴,你还是这样可爱些。”

“君从,你越矩了。”容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警告。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但因为水灵珠纯净和包容的缘故,她不笑的时候依旧给人一种温暖柔和的感觉,这冷脸丝毫没有吓到令君从。

第245章 防备

见到容娴似乎生气,令君从眼里满是笑意,做出无奈状道:“好好好,我不碰你了,你别生我气。”

容娴没有应声,她环顾着四周的风景,怀念着说道:“我很久都不曾用腾云之术了。”

她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偶尔飞在半空也是想要冷静下思绪。

人站在地面上,只能看到眼前这一处风景。立在云端,便会发现这山河的雄伟壮阔。

但抬头再望去,便会发现这浩瀚的天地广袤无边,一望无际,而那波澜壮阔的山河都显得如蝼蚁一般渺小。

容娴虽然强大,但她清楚自己与天地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还需时时自省,方能走的更远。

令君从不知道容娴在想什么,只是听到容娴的话有些忍不住想笑。

他知道容娴不仅是一个大夫,还是玄华山的剑修。

剑修最基本的便是御剑之术,而腾云之术却是法修常用的。

三年前在石桥涧他感受过容娴的剑气,那剑气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柔和而温暖,不含半点锋锐。

但即便容娴会剑,他也从未见过容娴御剑,或者说容娴根本就没有剑。

这么说来,她若用法修的腾云之术也正常。

不过以容娴那点儿修为,能不能飞起来还两说呢。

令君从闷笑了几声,容娴说的很久不曾用腾云之术,也可以解读为她已经忘记怎么用了。

容娴不知道自己被小看了,她似是疑惑的看了眼突然笑起来的令君从,不解的问:“何事这般好笑?”

令君从连忙摇头:“只是想到一些趣事罢了。”

他可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若容娴恼羞成怒了怎么办?哄起来会不会很难?

令君从的思绪一路从这边跳到那边,一直不曾停歇,可不管怎么脑补,都太甜太天真。

一路不眠不休的飞行,从北州到西州仅仅只用了三天。

站在胭脂城外,令君从将容娴放下来,这才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有些懊恼道:“是我忘了你跟我们修士不一样,这般赶路定是累坏了。”

他修为高强早已辟谷,飞累了灵气一转便又精神了起来。

但容娴不同,她只是个大夫,虽然拜在仙门,却也没有多少修为。

容娴状似困倦的揉了揉额头,声音也带着似睡未睡的沙哑迷蒙:“无妨,先救人要紧。”

“师、老师,您还好吗?”紧随其后的容钰落在地上,急忙跑到容娴身边担心的问。

即便知道师尊修为高深,现在这般姿态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可他依旧忍不住会担心。

容娴神色一暖,轻咳一声,说:“钰儿帮我倒杯水,我有些渴了。”

“好,我马上就去。”容钰立刻应道。

他转身之际还狠狠瞪了令君从一眼,显然极为厌恶他。

令君从理亏的摸摸鼻子,硬生生受了这一记冷眼。

容钰走到叶文纯和苏玄两人身边,低声嘱咐道:“我去给老师取水,你们盯紧那个男人,一定不能让他占老师的便宜。”

苏玄一脸认真的点头:“放心。”

殿下可是他们未来的皇,谁要对殿下不敬,他苏玄的刀可不会留情。

叶文纯也应道:“小公子去吧,我们会看着些的。”

容钰这才放下心来,这些时日跟在师尊身边,习惯了师尊柔柔弱弱温声细语,竟然也潜意识觉得师尊是需要保护的。

他脚步一顿,神色满是纠结,现在的他竟然有些想象不来师尊日天日地的恐怖模样了。

罢了,犯傻便犯傻吧。

他身形一闪,快速的消失在原地。

不过片刻,他又面无表情的回来了,且目的明确的朝着黑鸦四人的藏身之处而去。

白松跳了出来:“少主可有吩咐?”

容钰淡淡道:“我找陈岩。”

陈岩听到他的名字,立刻走了出来:“少主请吩咐。”

“将相叔给你的纳物戒给我。”容钰直接开口讨要道。

陈岩犹豫了下,拒绝了:“左护法吩咐过属下,让属下将纳物戒交给尊主。”

容钰:“你怎么这么死板,尊主是我师尊,我难道还能昧下师尊的东西不成?再说了,那里面可是我家的东西。”

容钰都这么说了,陈岩便干脆利落的将纳物戒交给他:“属下会向尊主禀明情况的。”

容钰撇撇嘴:“随你吧。”

他拿着纳物戒,神识在里面一扫,越过无数东西后,停在了一个酒葫芦上。

容钰眼睛一亮,看来他不用跑远些找水了,这些酒便可以应付师尊了,他实在不愿意放师尊跟令家那小子在一起。

他拨开葫芦塞,取出一个空的小酒坛,朝里面倒满了酒后,便收起酒葫芦提着酒坛朝着容娴走去。

城门口,容娴轻轻拍了拍袖中的小蛇,唇畔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下一瞬,一阵清风吹过,撩起容娴的发丝,谁都没有发现一道发丝细的蛇影在清风的掩盖下恍如闪电般的掠过。

容娴身后,苏玄朝着叶文纯看去——殿下的宠物跑了,要不要追?

叶文纯微微摇头,示意不用理会。

苏玄微微颔首,冷的没有温度的视线再次落在容娴身上。

当容娴和令君从越过城门口时,容钰捧着酒坛子已经来了。

令君从惊讶道:“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水,这么快速度。”这才几步路的时间啊。

容钰冷哼一声,双手捧着酒葫芦递给师尊,这才对着令君从道:“我知道你巴不得我走的越远越好,最好别出现在你面前碍事。这样你才能无所顾忌的打师尊的主意,你妄想!”

令君从被这孩子气的话逗乐了,他打容娴的主意一直都是光明正大、无所顾忌的,有没有容钰在还真没多大关系。

但看着容钰气得瞪圆了眼睛,令君从轻咳一声,将嘴边的笑意藏起来,逗趣的说:“那你可要寸步不离了,不然……”

“不然你还想如何?”容钰差点没跳了起来,站在容娴身边目光警惕的死盯着令君从。

容娴无奈,伸手拍拍容钰的背,温声说道:“好了钰儿,君从是跟你开玩笑的。”

“他才不是开玩笑。”容钰立刻去看师尊,神色认真的重复道:“他不是开玩笑,老师,这人狼子野心,你一定要小心。”

他的直觉告诉他,令君从对师尊并非是单纯的男女感情,还有更深层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忐忑不安的防备着。

第246章 大度

令君从听到容钰满是戒备的话语,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他眸色一闪,笑着调侃道:“我一直都对小娴狼子野心,你今日才知道啊。看来小娴是不太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私事。”

容钰狠狠咬了咬牙,满是厌恶道:“小人得志。”

容娴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护短护的光明正大。

她目光温柔的看向容钰,神色包容道:“钰儿,别一直找君从的麻烦,乖点儿,嗯?”

轻扬的尾音带着淡淡的警告,容钰心中着急,却不知该如何说,他怕自己说的多了又被师尊禁言,只能委委屈屈的退到了苏玄身边。

令君从见容娴这般说后,被人骂成‘小人’而冰冷的神色也稍稍回暖。

他以长辈的姿态看了容钰一眼,朝着容娴说道:“小娴,你可不能一直惯着弟子,这种脾气好在遇到的是我,若是别人可就吃亏了。”

容娴微微一笑:“我知道君从最是大度不过。”

令君从一噎,没有在说什么,心底却嘀咕着容娴太过护短。

沈久留见令君从和容娴没有注意到他,随手布下一个结界,神色慎重的对着苏玄和叶文纯道:“你们从现在开始一定要盯紧了令君从,自从走进这胭脂城,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怕有事要发生。”

修士对这种心血来潮的感应都极为重视,叶文纯和苏玄听他慎而重之的这么一说,也严肃的点点头。

事关自家殿下,小事也是大事。

令君从若有似无的瞄了眼容钰,随意的询问道:“你对容钰真好,似乎比一般师徒都要亲近,是因为他也姓容吗?”

容娴抬手掸了掸衣袖,似乎想要将上面不存在的尘埃掸下去,然后她双手拢在袖中,云淡风轻道:“是啊,这世间好似只有我和钰儿姓容,这可是难得的缘分。”

宽袖下,黑金的小蛇轻轻动了动,嘶嘶地小声叫了两下。

容娴将这细微的声音收入耳中后,轻轻垂眸,眼里划过一道沉思。

白长月还活着,燕菲和小婉姑娘也在城主府里。

这般看上去,好似并没有什么大事。

但三年前把脉时她便清楚,白长月活不过两年,但现在生生的多活了一年,这事情有些诡异了。

“嘶嘶~”小蛇又叫了两声。

容娴凤眸微凛,唇角轻动,传音问道:“你是说铃兰也在?”

小蛇甩了甩尾巴,表示肯定。

小蛇:哼哼,大魔头总说听不懂蛇说话,这次用到蛇了才暴露了吧。

容娴一根指头将小蛇得意洋洋的脑袋压了下去,心思放在了铃兰的身上。

她从圣山离开时铃兰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从北州赶到了紫薇城,她想做什么?她又是怎么跟燕菲她们认识的?

容娴心里各种念头急转,脸上不动声色。

她将钰儿的每一句话都放在了心上,人有时候对自己的事情看不清楚,但旁人却无比敏锐。

就像算命的卜辞先生一样,他可以算进世间所有人,却对自己的命运完全看不清。

如今,她察觉不到半点异样,但钰儿却异常紧张,看来有事发,还是针对她的事情。

“小娴是何时认识容钰的,还收了他当学生?”令君从带着笑意的问道,好像真的只是简单的好奇。

容娴脚步微顿,歪歪脑袋认真的想了想,避重就轻的回道:“我教钰儿音律已经半个月了。”

从容钰开始叫她老师到如今,差不多近半个月,而这半个月时间,她为了自圆其说,便真抽空教容钰音律。

显然容娴是不愿意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漏洞,尽管这种尽善尽美不留任何疏漏有些病态,但不可否认,这么做让敌人抓不到她的任何把柄。

令君从深深地看了眼容娴,却没有看出容娴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容娴不确定那是什么情绪,但感觉不是很好。

她宽袖下的手轻轻一动,小蛇甩了甩尾巴,噌地窜了出去,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容钰的长袖之下。

容钰:“小金你怎么突然来了??”

小蛇听到他的传音,嘶嘶叫了两声。

容钰惊讶极了:“师尊竟然让你来保护我?师尊也察觉到有不对劲了吗?”

小蛇:“……嘶嘶!”不是说听不懂蛇说话吗?你们容家这些骗子!

容钰一脸茫然的小蛇朝着袖子深处塞了塞,还郑重其事的表示自己真.听不懂蛇说话,直接忽视了蛇的抱怨。

然后,他一脸凝重的跟紧了苏玄二人,唯恐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小命不保。

不管怎么说,这二人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保护他绰绰有余了。

不能说他胆小怕死,他只是不想憋屈又糊涂的丢了性命,能活着谁乐意找死啊。

更重要的是,令家的人都没死绝呢,他这身负容家最后血脉的人怎么能先死呢。

走进胭脂城,容娴打开酒坛,轻轻嗅了嗅,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神色有些讶异,看来无我是将酒泉的忘忧都给她装走了。

她没有喝忘忧,抬手又盖上盖子,将小巧的酒坛系在了腰间。

忘忧对她并没有用,只是喝了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偶尔尝尝也能缓解下脑中繁杂的思绪。

令君从鼻尖一动,惊疑道:“好香的味道,是酒?”

这酒香有些诡异,在那一瞬间竟然勾动了他心中的妄念。

容娴拍拍酒坛,坦坦荡荡道:“君从的鼻子倒是灵敏,这确实是酒。”

“小娴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尝尝?”令君从凑上前舔着脸说道。

容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将酒坛摘下来放在他手上,笑骂道:“这是钰儿刚刚找来的酒,我还没尝过呢,倒是便宜了你。”

令君从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坛子。

他也学着容娴的姿态拔开塞子嗅了嗅,立刻又将塞子塞上,只是简单的两个动作,让他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蛊惑人心的力量好强,这到底是什么酒?

“小娴知道这是何酒吗?闻起来十分吸引人。”令君从把玩着酒坛问道。

第247章 诊病

听到令君从的发问,容娴一本正经的骗人道:“这是钰儿刚刚给我的,君从走南闯北都不认识,我一个大夫如何有机会认识。”

顿了顿,她笑道:“不过钰儿找来的定是好东西,不然君从也不会这般慎重。”

随即,容娴皱了皱眉,十分明显的神色让令君从十分上心,他试探性的问道:“何事皱眉?因为这坛酒吗?”

容娴点点头,神色状似有些不解,她清了清嗓子,胡说八道道:“君从知道我是大夫的,对各种药材比较敏感。刚刚这酒香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我曾经见过,但我又迟迟想不到是何物。”

令君从随手将酒坛挂在自己身上,安抚道:“想不到便罢了,别勉强自己。”

容娴目光划过他的腰间,唇角微弯:“好,听你的。”

这说话的功夫,众人已经走到了城主府前。

早在一行人刚刚踏进胭脂城时燕菲便收到了消息,她此时身着一身城主府,腰间系着长鞭,气势威严逼人,跟以前好似并无不同。

“君从,你终于回来了。”燕菲高兴的迎了上去,这一开口身上的气场瞬间消失,像个普通女子见到心上人一般,满是柔情蜜意。

苏玄和叶文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奇。

这令君从还真是能耐,已经有心系之人了还敢来招惹他们殿下。

他们殿下以后可是要有后宫、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的,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若殿下真要跟令君从在一起,他们就准备在太和殿死谏。

容娴不知道自己身边两位臣子的脑洞,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燕菲,心底叹息,这么强势的城主居然一直喜欢令君从,不知是情造成的还是气运造成的。

燕菲刚走到令君从身边便看到了容娴,神色隐隐有些意料之中,却也含着几分惊讶:“容娴?你真的没死?”

容娴朝着她微微颔首,慢条斯理道:“燕城主,许久不曾见了。”

燕菲沉默了片刻,说:“有三年了,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幸好你没事。”

她仰头对着令君从道:“君从,小婉和白姑娘一直在等你。”

令君从立刻看向容娴,容娴眨眨眼,言不由衷道:“我与你们一同去吧,我也很担心白姑娘,若白姑娘有事,我也心中不安。”

“老师,您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了。”容钰立刻跳出来阻止道。

明知道前面是坑,他师尊还朝着里面跳,作死也不能这么作啊。

见容娴看他,容钰挺了挺胸膛,带着点小担忧的说:“老师也要注意身体,不能为了给被人看病累垮了自己,在我心中,老师才是最重要的。”

容娴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道:“钰儿放心,我看完白姑娘便去休息,若你还担心,便跟着我吧。”

容钰神色一缓,应道:“好。”

令君从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菲儿,给几位贵客安排好房间。”

燕菲扫了眼叶文纯与苏玄一眼,见容娴没有介绍的意思,也识趣的没问:“我这便安排下去。”

“麻烦了。”容娴说起话来,跟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云朗风清,温暖和煦。

这三年来所有人都变了,唯独容娴未变,好似岁月在她身上静止,美好在她身上凝滞。

天道在偏爱她。

燕菲莫名有这种感觉,她却不知道天道偏爱的是她爱慕的男人。

燕菲朝着苏玄和叶文纯道:“容大夫与这位少侠一起去诊病,二位先生是跟着一起去还是我让下人带你们去房间?”

苏玄和叶文纯对视一眼,叶文纯笑眯眯道:“劳烦城主了,我去房间。”

既然容小公子有些担心这里出问题,那他还是借此机会检查一番吧。

苏玄跨前一步,朝着燕菲微微颔首,便紧跟在容娴身后不言语了。

燕菲了然,这人是肯定要跟着容娴的。

“几位请。”令君从站在城主府门前,以主人家的姿态请着几人进去。

苏玄看了眼燕菲,再看看苏玄,周身冰霜般的气息更是森寒。

从令君从的姿态中不难看出,他与这位女城主显然都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这人到底有多么恬不知耻才能将那些爱慕殿下的话说出口。

若那位高坐宫阙中的帝王听到令君从这般大胆又不要脸的话,定然二话不说,一剑给他个了断。

走进城主府后,容娴的神识一扫,将整个城主府收入眼下。

她微微皱眉,不太理解铃兰为何会在这里,而且铃兰身上的气息让她不喜。

几人随着令君从的带路,一路绕过假山池水,走过了园子的牡丹花,这才来到了白长月房间。

屋内燃烧着上好的香料,清清淡淡的闻起来倒是很舒适。

“几位,到了。”令君从的神色严肃了起来,眼底也带着淡淡的忧愁。

他对着容娴道:“小娴,月儿如今很不好,麻烦你替她看看了。”

容娴神色没有任何紧张,她神色温和,语气真挚道:“君从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

她脚步一抬,准备绕过屏风去为白长月看病。

“老师。”容钰忽然叫道。

容娴回头,她能清楚的看到容钰眼底的关切和担心。

容娴云淡风轻道:“钰儿,我看完病就去歇着,放心吧。”

容钰知道师尊的意思,他不情不愿的退后了两步,就那么看着师尊走进去。

“小公子不用担心。”苏玄淡淡道:“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少主。”

容钰知道苏玄很强,连黑鸦四人都敌不过他随手一招,这么一想忽然就放下心来了,毕竟苏玄这张冰块脸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再说容娴,她绕过屏风后走到了里面。

在她刚刚越过屏风后,就好似走到了另一个世界中,一层淡淡的结界以屏风为界限将房间隔成两个世界。

容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觉,她一眼便看到坐在白长月床边的铃兰。

铃兰此时的气质与之前在昊天仙宗完全不一样,她不再穿着仙宗那仙气飘飘的弟子服,也不是偶尔出来穿的活泼俏皮的衣服。

一身黑红相间的贴身紧裙勾勒出她纤细匀称的身材,脸上的妆容贵气逼人,眼角的两抹上扬的吊尾红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邪气凛然。

第248章 惊讶

突兀的见到铃兰这一面,容娴可疑的沉默了片刻,这才假惺惺的在心底赞叹:铃兰这副气势逼人的模样比之前那寡淡的姿态好多了。

当然,她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铃兰现在无论从气势上还是神情上,都隐隐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容娴清了清嗓子,试探的唤道:“铃兰姑娘?”

铃兰坐着没动,一双阴沉的眼睛扫过容娴时,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度,那阴戾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惋惜,曾经单纯的小姑娘已经变了。

容娴没有得到铃兰的回应也没有生气,她朝铃兰露出个如天山那雪莲般高洁的笑,看的铃兰十分火大。

容娴她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若非是容娴,她如何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三年前容娴没有死成还真是上天眷顾,因为她没办法破坏一个死人的形象。

但一个活人,她有无数办法可以让容娴面目全非,再也不是沈久留曾经喜欢过的模样。

沈久留不就喜欢容娴这干净的模样吗?若容娴不复纯白,是不是沈久留便不会再喜欢她了。

再等等,不要着急,容娴已经来到她面前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铃兰知道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但她不想去克制。

人生在世,每个人追去的东西都不一样。

有的人追求超脱,有的人追求权势,有的人追求名利,有的人追求子孙绵延。

而铃兰,追求的一直都是沈久留的那一份爱。

有道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珍贵的,也最是让人惦记的。

沈久留便是铃兰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而求不得,便是人生八苦之一。

容娴虽不知铃兰在想什么,但那浓重的恶意让她蹙了蹙眉,铃兰似乎底气十足,但这底气到底是什么?

她想了想却毫无头绪,毕竟小千界内能威胁到她的还真没有。

容娴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白长月,眉目不动,语气里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忧郁:“铃兰师姐,可否让我为白姑娘诊脉?”

铃兰沉默不语。

见铃兰没有让行以方便,容娴也没有勉强。

她手腕轻动,穿着银针的金丝线如一道闪电般窜出,准确无误的绑在了白长月的手腕上。

容娴微微瞌目,全神贯注的感受着脉象的点点变化。

房间内一片沉寂,这时铃兰才仰起头专注的看向容娴,不得不说,容娴是一个很容易感染别人的人。

她开心时,阳光明媚,风云朗风清。她悲伤时,乌云压顶,沉郁阴沉。而今她沉静时,连自己心底的浮躁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屏风外的众人都开始有些焦躁了。

容娴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她眉宇之间的不解越来越浓。

白长月确实还有生机,只是她的灵魂已经不再那具躯体内,那只是一丝有着白长月气息的傀儡罢了。

指尖轻颤,金色线回到了手中。

容娴沉吟了起来,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铃兰突兀地站起了身。

“你看出来了对吗?”铃兰带着恶意的笑突然逼近。

容娴没有退后,她不经意间抚弄了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皱褶,眉眼清澈坦然道:“看出来了。”

顿了顿,她神色不解的问:“是你做的?”

铃兰抬起手,白皙的指尖绕着一层黑色的魔气,她此时的笑容竟与曲倩倩的娇媚有些相似:“是我做的,这是我入魔以后学的唯一一件禁术。容大夫,不知你可有解法?”

容娴眨眨眼,实在没好意思告诉铃兰,魔修所谓的禁术都是她镇压狴犴魔狱时因为无聊创出来玩儿的。

总觉得要是告诉了铃兰,这姑娘可能会生气。

容娴澄澈的眸子泛起淡淡波澜,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袖中的银针,避重就轻的回道:“我有办法解,但我没有白姑娘的灵魂。”所以这人也是活不了的。

铃兰咯咯一笑,爽快的夸赞道:“容娴,你还真是耿直的可爱呢。”

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去隐藏自己,坦诚的可怕,干净的可怕。

铃兰指尖抚上自己的红唇,怎么办,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毁掉容娴了。

“老师,你还好吗?”外面传来容钰焦躁不安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容钰心中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即便有苏玄安慰也没有半点用处。

铃兰听到容钰的声音,神色一沉,抱怨的话随口就来:“没想到无心崖的少主竟然也会认你为老师,容娴,你这吸引人的魅力倒是一点未减啊。”

容娴想了想就轻声细语道:“师姐谬赞了。”

铃兰脸一黑:见鬼的谬赞,谁夸你了,真不要脸。

似乎意识到铃兰在想什么,容娴朝着她稍稍露出一个满是包容的笑意。

这淡定的姿态顿时惹怒了铃兰,她提高了声音嘲笑道:“容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有何不同吗?”

她戏谑的看着容娴,好似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

容娴没有出声,她当着铃兰的面动了动手指,一根细长的银针飞快的从指间飞出。

‘铛!’一声大响,好似响在了人的意识中。

容娴的银针并没有飞出房间,反而在穿透屏风时,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

那结界厚实沉重,银针撞在结界上时,就好像撞在了大钟之上。

“惊讶吗?这里可是我专门准备给你的。”铃兰咯咯一笑,得意不已。

容娴垂下眼帘来,慢吞吞的说道:“我并不惊讶,事实上,刚才那根银针就是我给师姐的回答。”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师姐不是问我有没有发现有何不同吗?这就是答案。”

铃兰脸色一青,被容娴的耿直一洗礼,她更生气了。

铃兰深吸一口气,忍住将容娴打死的冲动,努力压下了心底沸腾的火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容娴此人,总是在言语间不知不觉的便挑动人的心火,让你陷入七情之中。

若不警醒,恐怕会被她操纵。

她稍显忌惮的看了眼容娴后,转头朝着床上看去。

只见原本躺着的身体顿时化为星星点点的飞灰消失不见,房间周围的景致眨眼间也迅速便起了变化。

第249章 笙歌

容娴兴致盎然的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装模作样的在心里点评了一番后,下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定义:铃兰修习魔修术法时还挺有天赋,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将那些难度比较高的术法练地这么熟练了。

稍显狭小的房间在这转瞬间变成了荒郊野外,阴风阵阵,荒冢鸦鸣,一座座连绵起伏看不见尽头的墓冢映入了眼中。

容娴瞳孔紧缩,竟然是无心崖,铃兰竟然瞬间将她们从西州转移到了北州,那个房间里竟然被人布置了传送阵!

脑中各种念头急转,容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这是哪儿?”

“你那位魔修徒弟没有告诉过你吗?这里可是无心崖,是他的家呢。”铃兰嗤笑道。

她指着这些连绵不绝的坟茔,哈哈大笑道:“这是无心崖后山的墓绵峰啊,容钰可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按理说你这一生都没机会来到圣山这种地方,不过我可怜你,顺便带你来瞧瞧你的学生在何等处境下长大的。”

容娴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些坟茔,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眉目流转间尽是诚恳认真:“不管钰儿在何处长大,他都是我的学生。”

无心崖墓绵峰上埋葬的是死于交战仙宗的战士,不管他们生前如何,死在战场上的他们都是值得敬佩的。

钰儿能在这里长大,能秉承前人的意志,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也唯有铃兰刚来到无心崖什么都不懂才认为这里可怕。

铃兰听到容娴的反驳,脸色扭曲了下:“好好好,容娴你越是纯粹澄澈,我越想见到你沉沦在泥沼里。”

她身影猛退后一步,容娴心中一跳,不等她反应过来,这片灰色的空间瞬间涌出无数红雾,雾气暧昧撩人,似有声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里面纠缠。

容娴一双澄澈的凤眸刹那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邃,眉宇间也染上了凌厉的杀伐。

竟然是笙歌啊,铃兰为了对付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容娴挑眉,目光直刺向一丈开外的铃兰。

无形的力量将红雾完全隔开,铃兰那一方天地干净清明,她这一方污秽浑浊。

铃兰见容娴看她,隔着一层红雾,她虽然看不大清楚容娴的神色,但想来也是绝望和无助的,这样一想,铃兰觉得浑身都痛快了。

“容娴,你是大夫,想来也是知道笙歌的吧。”铃兰撩起头发,神色间满是丑陋的兴奋。

她将头发在指尖打了个圈,笑嘻嘻道:“你肯定知道的,当年你中了遮阳禁毒后,如何不会将所有禁毒都了解一遍呢。这笙歌可是我废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一点不留的都用在了你身上。虽不知你是如何解遮阳的,但这笙歌我不信你有办法。”

她好似高高在上的神一样,对着地面的蝼蚁恩赐般的说道:“容娴,你应该荣幸的,这可是笙歌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现世。”

笙歌,取自夜夜笙歌之意。

一旦中了这种笙歌之毒,人的意识虽然清醒,却被身体本能所掌控,荒淫无度,纵情声色。

每七天便有一个时辰可以掌控身体,而一个时辰后,又是一轮比之前还深入的沉沦。

很多人中了这种毒后,都会在可以掌控身体的第一时间自杀,他们接受不了那不堪的自己。

这种毒并非解不了,七天之内,只要你能扛过去,便自然而解,可自己扛过去这一个条件却无人成功。

容娴看到红雾背后隐隐冒出的一个个魔修,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人落在她身上那火热而贪婪的眼神。

“铃兰……”容娴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轻若蚊闻,听不出任何喜怒,“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呢。”

下一刻,金色丝线脱手而出,丝线在铃兰惊愕的目光中,穿透了结界将她绑住。

“怎么可能,你的悬丝金线怎么可能会穿透结界?”铃兰尖叫道。

容娴斜睨了她一眼,轻轻叹息道:“结界哪有防止主人的道理呢。”

还未等铃兰想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容娴便伸手一拽,铃兰狠狠地栽倒进红雾中。

“不不不、不要……”铃兰吸了一口甜腻腻的香气,身体立刻地升腾起一股酥酥麻麻的陌生情潮。

铃兰此时才感到恐惧,她想要退出笙歌的范围,可身体却越来越无力,到了嘴边的惊慌也变成了黏腻吟唱。

笙歌彻底的散去后,魔修们终于忍不住了,他们一个个从阴影处走出,死死盯着丑态毕露的铃兰和衣冠整洁、似乎并无大碍的容娴。

但他们在感受到容娴裙摆处的月光草波动时,肆无忌惮的脸色尽皆一变,惶恐唤道:“大人。”

容娴目光平和的看着魔修们,直看得那群人毛骨悚然,这才淡淡的吩咐道:“她是你们的了。”

说罢,熟门熟路的朝着不远处容钰的房间走去。

她脊背挺直,好似一棵青松。

直到走进屋内,关上了房门,周边的禁制一个个开启,她才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好厉害的毒。”容娴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赞道。

嘛,都火烧眉毛了,容娴还有闲情逸致夸奖禁毒,这重点找的有些不对。

容娴是没有丁点儿害怕的,只要笙歌可以凭着自己意志力扛过去,容娴便不会有丁点儿担忧。

她对自己的十分信任,实力带来的强大底气,让她稍显傲然。

容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双总是清明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像是堕落的仙,充满了诱惑力。

“到底是谁在背后窥伺呢,小千界出现的一个个禁毒不可能瞒过圣山和她的耳目,可偏偏就是诡异的瞒过去了。”容娴忽略身体的异样,喃喃出声道。

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容娴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变低。

她神色不变,心神微动,一直隐藏在心脏一旁的诅咒之力带着扬眉吐气的昂扬席卷而来。

剧烈的痛楚让容娴闷哼一声,身体内的躁动也一瞬间被压了下去。

重新掌控了身体后,容娴盘膝坐好,任由那股噬心之痛在体内蔓延。

她脸色十分苍白,眸色也黯然无光,但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

当初一念之差将诅咒之力留了下来,没想到却用在这时。

第250章 记忆(一)

以诅咒之力克制笙歌,二者之间的交锋也算锤炼意志了。

不过七天时间而已,时间一到,笙歌自解。

只是那铃兰,既然使出了这般手段,那苦果还是自己吞下去吧。

容娴承受着噬心之痛,却面不改色,好似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一样。

铃兰的结局已经注定,容娴也懒得在她身上多费工夫。

但想到被铃兰牵肠挂肚的某人,她眼里划过一丝不悦。

她承认自己是迁怒了,可吃了这么大的亏,她当然意难平,总要做些什么让她心里舒坦才行。

容娴微微阖目,双手飞快的结印。

昊天仙宗内,还在沉睡的沈久留脖子上的药石娃娃轻轻闪过一抹血色,禁制悄然引动,那血色直接钻进沈久留眉心,让沈久留睡的更沉。

但不过片刻,沈久留的眉头慢慢皱起。

意识中,沈久留回过神来便看到熟悉的石桥涧风景,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恬淡的笑意。

“小娴你看,这是刚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清脆活跃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久留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房屋外。

房间内,两个小小的孩童凑在一起好奇的看着那还不会飞的小鸟,模样可爱又招人心疼,那熟悉的眉眼让沈久留心中一震。

“这就是小娴小时候的模样吗?”沈久留喃喃自语。

小姑娘极其温柔的摸摸小鸟,然后劝说小郁修将小鸟送回去。

二人来到树下后,小郁修因为不会飞上大树而难过了起来,小姑娘温声劝慰了许久才好起来。

“小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很厉害,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小郁修拍拍胸脯认真的说。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沈久留神色一怔,当年在昊天仙宗他下意识对着铃兰说出的这句话,竟是他对小娴的承诺。

之后,沈久留啼笑皆非的看着二人被鸟儿追着啄,脸上也无意识扬起了一抹笑意。

时间很快过去,药房内,小郁修献宝一般的将一颗白色的小石头递给小姑娘:“小娴你看,这是我在瀑布下找到的,我找了很多很多石头,就这块儿最好看,送给你。”

小姑娘满脸欣喜的接过,恍如珍宝的将石头用彩衣姑姑送的金色线绑起来缠在了手腕上。

看到那熟悉的石头,沈久留认出那是小娴从不离身的剑石。

沈久留恍惚记起曾经小娴对他说,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又想到之前在海岸前,小娴悲痛欲绝的说:你已经忘了。

脑中小娴逐渐冷漠的脸与面前小姑娘欣喜愉悦的神色交织,沈久留心下一疼,朝着小姑娘道:“我不是故意将你忘记的。”

画面一转,又是同样的房间,他看着小姑娘将两个药石娃娃送给小郁修,认真的说:“我把自己送给你了,你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小郁修慎重的收起娃娃,小小的脸上满是严肃的回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谁都不能伤害到你。”

沈久留无力的退后了一步,原来我曾经那么认真的说过要保护好你。

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做到,我食言了。

不,我不是食言了,我是彻底的忘记了。

小娴,是否第一次见面,你便认出了我?

是否在得知我遗忘了一切后,你便一直期盼着我能够想起你,想起曾经?!

欢快的曲调突兀响起,沈久留抬头看去,小郁修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树墩上认真的听着小姑娘吹着笛子,笛声轻扬悦耳,只是简单听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这首曲子叫顽童。”女孩儿笑容狡黠的说。

沈久留也跟着唤了一声:“顽童。”

这曲子小娴给他吹过,就在紫薇城的那间破庙里。

怪不得这般熟悉,怪不得梦中总隐隐有这股活泼的笛声,原来小时候他便已经熟记于心。

画面又是一转,一群黑衣人闯入了安静祥和的村庄,他们肆无忌惮的屠杀着这群无力反抗的族人。

一个个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看着小郁修痛苦的哭泣,沈久留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这是他的曾经,死去的是他的族人!

小姑娘拉着小郁修飞快跑着,他们躲避着一个个杀手,最后来到了剑冢,被黑衣蒙面人拦住了。

听着黑衣人说话的腔调,沈久留下意识叫道:“云游风?”

黑衣人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他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

没人看得见他,没人听得到他,他处于只是一段记忆中,存在于一段过去里。

他能做到的,唯有见证。

“郁修,一会儿那人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快跑,不许回头。”小姑娘自己都害怕的发抖,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郁修,你一定要跑,一定要活着,听话。”小姑娘语速飞快的说完,伸手狠狠将小郁修推开。

下一瞬,沈久留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站在剑冢内。

——小娴为了救他,自己面对那个黑衣人。

沈久留意识到真相,下意识想要向外面跑去,却发现自己只能跟着小郁修,小郁修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沈久留僵立在原地,他怎么就忘了,他的记忆是以小郁修的所见所闻为准,小娴没在小郁修的视线内,他便没有办法去得知更多的情况。

这让沈久留焦躁不安,即便他知道那黑衣人是游风,小娴后来也没事,可他依旧忍不住去担心,去害怕。

这个时候小娴与游风并不认识,游风会不会伤害小娴?

脑中纷杂的想法乱哄哄的一涌而出,这时,‘轰’一声大响,沈久留连忙抬头看去,却见巨大的石剑旁,一位气质威严的男人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那是他爹!

沈久留浑身颤抖的看着郁清,嘴唇抖了抖,声音近乎哽咽:“爹,爹是你对不对?”

他扑过去想要帮郁清拦住黑衣人,却直接从黑衣人身上穿了过去。

沈久留蓦然一滞,是了,现在他在记忆中,他对这些根本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婆婆。”小郁修刺耳尖锐的声音钻入耳中。

沈久留立刻回头看去,眼睛蓦然瞪大,只见黑衣人一刀杀了辛婆婆后,狠狠地朝着小郁修而来。

第251章 记忆(二)

见到黑衣人袭来,沈久留着急的喊道:“郁修,快跑啊。”

可小郁修趴在辛婆婆的尸体前,只顾沉浸在悲痛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到来。

小郁修没有意识到,但郁清却意识到自己孩子的危险。

他想要救人,却被黑衣人趁机一掌打在尖锐的石刺上,石刺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洒了一地。

可他没有半点在意,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孩子,带着满满的遗憾和担忧黯淡了双眸。

“爹……”沈久留腿一软,跟着小郁修一起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

郁清听不见了,他已经死了,他还没有见到自己孩子平安,也再也没机会见到孩子长大了。

沈久留痛苦的看着被钉在石墙上的男人,一道厉风穿过他的身体将郁修狠狠踢了出去,那带着强横的掌风直直地朝着小郁修打去。

这一掌若是打下去,小郁修必死无疑。

但沈久留知道郁修死不了,因为他还活着。

在这生死关头,他当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等沈久留想清楚,一道瘦弱的身体猛地挡在了小郁修身前,替他挡去了这致命的一击。

“小娴……”沈久留眼睛蓦然瞪大,他紧紧握着拳头,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来。

他只知道自己不会死,却不知在这种强大的攻击下为何没死。

原来、原来竟是小娴替他挡了这致命的一击,小娴那时候才多大,她的身体又怎么能承受住。

小娴很可能会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久留的情绪忍不住有些崩溃。

沈久留此时已经忘记了容娴好好地长大了,他此刻眼里只有那红得刺目的血色。

小姑娘趴在小郁修身上,一口血吐出,灼烧了沈久留的心脏。

“郁修,我不会死的,我一直在。郁修,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两个石娃娃你也一定要保护好。郁修,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那一声声活下去,让沈久留痛哭流涕。

十几年来,梦中那声声郁修、句句活下去的画面逐渐清晰,然后面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

那是小娴,一直都是小娴。

濒临死亡,小娴唯一的愿望便是让他活下去,没有一次想到自己。

沈久留捂住眼睛,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小娴,小娴……

万千繁杂的思绪尽都化为两个字:小娴。

小姑娘听不到他说话,她浑身染血,惨白着脸色转头看向那黑衣人,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抓向地上的匕首,似乎想要紧紧将黑衣人拦住,不让黑衣人伤到小郁修分毫。

“小娴,你别动,一定会有人来救你的,一定会的。”沈久留蹲在小姑娘身边,红着眼眶焦急的喊道。

小姑娘的身体受到重创,若随意挪动或者激怒黑衣人,沈久留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小姑娘却依旧固执的朝着黑衣人爬去,没等她爬多远的距离,那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她回头看向小郁修的眼神也黯然无光,似乎在着急,又似乎在自责,然后那眼睛轻轻闭上以后便没有再睁开。

“小娴,小娴……”沈久留想要上前将小姑娘抱起来,想要看看她是否还有呼吸,想要将怀里的疗伤丹药全都放进她的嘴里……可每次都直接穿过了小姑娘的身体。

那股无力而又绝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是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这只是一段记忆。

‘轰隆’一声大响,剑冢暴动。

无数到剑气穿透沈久留的身体,将里面的不速之客驱赶走。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了这里,那人像是没有看到小姑娘一般,直接伸手将小郁修抱起,然后没有半点停滞地转身离开。

“师尊,别走,还有小娴,小娴她还活着啊……”沈久留红着眼眶想要紧紧抓住小姑娘的手,却只是徒劳无功。

眼看着这人离开,沈久留悲痛欲绝的喊道:“师尊,求你别走,求你救救小娴,救救小娴,她还活着,还活着啊……”

小娴不能留在这里,她还有伤,这里还有黑衣人……

但那人听不见他的喊叫,抱着小郁修迅速的飞离了剑冢,而他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小郁修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沈久留被动的飘在小郁修身后,死死却盯着剑冢,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

他的小娴还孤零零的在那危机四伏的地方危在旦夕,他的小姑酿很可能会死在那里,只要想到这点沈久留便痛得窒息。

直到他被牵引着走出村子,顿时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小娴,小娴……

刚刚走出村子,师尊忽然停住了。

沈久留一喜,一把抹掉眼泪,连忙看向剑冢的方向大吼道:“师尊,快去救小娴,她在还在里面,她还在啊。”

但男人显然听不见他说什么,那双眼里倒映出对面那熊熊火光,原来那剑冢竟不知何时燃烧了起来。

那么大的火,连靠近都不能够,小娴如何能活得下来,她即便没有受到重创丧命,也很可能被烧死在这大火中。

沈久留满脸绝望,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要疯了!

他被师尊救出逃离升天,小娴却生死未知。

沈久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下来,再也看不到半点希望。

他只能站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喊着:“小娴,小娴……”

猛地,沈久留睁开了眼睛,脸上被泪水糊满。

“少宗主,您醒了?怎么哭了?”粉荷将药碗放下,本来见少宗主醒来很高兴,但看着少宗主浑身散发着死寂绝望的气息,那满脸的泪痕让她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怎么了?怎么昏迷了一遭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沈久留下意识摸着胸口的药石娃娃,绣着杉树花的荷包已经陈旧,但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在。

沈久留记得十分清楚,那灼热的鲜血喷洒在他心脏上的那种痛苦与绝望,那是小娴的血,是小娴用自己的命换了他活下去。

那是被他遗忘的过去,是他无数次拍着胸膛说要保护好的人。

可那人却一次次的护着他活下去,将死亡和苦难留给自己。

小娴……

沈久留紧紧攥着荷包,只觉得每念叨一次这个名字,心里便揪着疼一次。

第252章 北州

沈久留沉默许久,胸中激荡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粉荷师姐,我记得昏迷前小娴还在,那现在小娴在哪儿,我要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沈久留语气无比迫切。

他想见容娴,很想很想。

尽管知道容娴没事,可他才刚刚从记忆中那段血腥而绝望的回忆中醒来,这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确定小娴的安全。

粉荷无奈道:“容大夫已经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沈久留瞳孔满是血丝,小娴没有在他身边还能去哪儿。

小娴愿意以姓名相救于他,怎么会狠心离开他呢。

——郁修,你已经忘了曾经说过要保护好我的话,你前尘尽忘干干净净,你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你将我抛弃在过去,让我守着曾经的承诺一日日等待,一日日在沉沦。

海岸之上,容娴之前说过的话历历在目。

沈久留紧紧握住拳头,目光茫然的看向四方。

小娴,我已经记得了曾经,我不会再抛下你了,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无心崖,盘膝而坐的容娴睁开了眼睛,嘴角轻扬起一个虚妄的笑意,带着镜花水月般的纯净温柔,极不走心道:“上天保佑你恢复记忆,郁修。”

她站起身,透过层层禁制朝着昊天仙宗望去。

郁修,你可知我们现在近在咫尺?

容娴又回头看向铃兰的方向,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不管是在外人面前的温暖和煦还是在魔修面前的冷酷杀伐都消失不见,更多的还是那种近乎掌控一切的冷静自持。

她拂袖回去,房门打开。

魔修颤颤巍巍的走进来,小心的打量着容娴的脸色,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不知您有何需要?”

容娴垂眸看他,直看得魔修心肝颤抖,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了:“吩咐?我看是你们想要来探探我的底吧。”

魔修的品性容娴无比清楚,奸诈狡猾,不择手段。

她本是被铃兰抓来的,突兀变成了魔修高层,他们心中定然怀疑,这人不过是派来试探的罢了。

被毫不留情的戳穿后,魔修顿时满头冷汗,张嘴想要解释什么,被容娴一掌给打飞了出去。

冰凉而没有温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做事前一定要过过脑子,否则就摘下来栽花吧。”

魔修吐了口血,缩缩脖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周围怀疑审视的目光也瞬间消失,这位大人明摆着不是好欺负的,他们可不想去找死。

房间内,容娴苍白着脸靠在门上,心脏处一股股尖锐的疼痛让她瞳孔有些涣散。

不曾想,那诅咒之力为了镇压笙歌,竟抽取她自身的力量壮大自己,而她承受的痛楚也随着诅咒的壮大而不断增强,体内的灵力一直却一直在损耗。

外面铃兰的叫声还在继续,房间内容娴阖上双眸,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胭脂城城主府,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不是修为最高的苏玄,反而是容钰。

当房间里面久久没有传出声响时,容钰意识到不对劲,一把推开身前的燕菲和令君从闯了进去。

空荡荡的房间好似对他的嘲讽,容钰周身强大的气势不再压抑,他一把攥住令君从的衣服,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老师在哪儿?”

令君从也有些傻眼:“我不知道,他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房间吗?月儿呢,月儿怎么也不见了?”

迟一步走进来的苏玄冷着脸打量了下四周,细细感受了下,神情凝重道:“是传送阵。”

他微微提高声音喊道:“叶相,少主不见了。”

走进房间才刚坐下,茶都没喝上一口的叶文纯心中一跳,殿下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他身形一晃,人已经出现在苏玄面前。

“怎么回事?”他一直笑眯眯的眼眸冷下来后,显得既压迫又锋锐。

苏玄声音冷的好似万年寒冰:“这里有传送阵,少主被传送走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传送阵只能用一次。”

他目光森冷如到刀的看着令君从,似乎下一刻便能出手将令君从的脖子割断。

燕菲听到他们的话,满脸的惊讶:“君从,这是怎么回事?”

令君从喃喃道:“我也不知道,那人只要让小娴来为月儿看病,月儿就会好起来的,她在骗我,她在骗我。”

容钰狠狠将人推了出去,冷着脸朝着叶文纯和苏玄道:“两位前辈可有法子找到老师?”

叶文纯点头:“可以,给我点时间。”

容钰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文纯,希望马上便能听到好消息。

苏玄护在叶文纯身边,目光警惕的看着每一个人。

在小千界,他们本就人生地不熟的,如今连个可以信任的心腹都没有。

殿下已经出事了,他不能让丞相也出事。

叶文纯闭上眼睛,调动着体内的金色气运,气运之力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后,直接窜出体外朝着北方飞去。

“是那个方向。”叶文纯道。

“北州?”容钰一脚踹在令君从身上,冷声问道:“当时房间内还有谁?”

令君从也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他指尖凝出一道灵力,一道身影显现在半空中:“是这个女人。”

“竟然是铃兰。”容钰惊讶的叫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北州飞去。

叶文纯和苏玄立刻跟了上去,令君从紧紧抿着唇也跟了过去。

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被人给算计了,他在心中不住的祈祷,希望月儿和小娴不要出事。

不,她们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日升日落,有时候时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有时候又慢得度日如年。

容娴盘膝坐在床上,一层薄薄的帷幔遮住了外面的所有目光。

她的脸色一日日苍白了下去,连那头柔顺的青丝也暗淡枯黄了起来,就像这一日日不间断又一日日更强烈的疼痛耗尽了她的生命力。

容娴知道那仅仅是疼痛,她的身体好好的,没有任何伤害。

但一日比一日强烈的痛楚就像有人用刀子一点点的割裂着她的灵魂,再用手生生撕裂她的身体,一寸寸抽出她的骨头。

第253章 公平

容娴抬眸望去,目光似乎穿透了帷幔望着窗外,声音沙哑而虚弱:“第四天。”

容娴身处手轻轻撩起帷幔,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做起来却分外困难。

点点光亮洒在她的身上,似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芒。

容娴微微侧头,眼睛蓦然瞪大。

她颤抖的手将胸前垂下的发丝撩起来,赫然发现发尾已经有半掌长的头发霜白如雪。

她伸手将所有的发丝尽数置于眼前,本该青丝如墨的发尾像是被一层霜华淹没,白的刺目。

她手一松,发丝落了下去。

“发如霜华心似雪,独坐幽室待天明。”容娴喃喃道。

她眼睛一亮,很好意思的自夸道:“好诗,真是好诗。”

她侧头吹了吹自己的发丝,沉吟片刻道:“如果我现在去大夏皇朝考科举,会不会中举?”

咳,说一千道一万,容娴现在这是苦中作乐来着。

她没想到前世一千多岁都没有白了头发,今生不过二十几岁便发染霜华。

应付这一波波的疼痛竟这般耗费心神,每一个须臾瞬息竟都是无尽的折磨。

可笑的是,这带给她无尽折磨的诅咒之力是她一直放任的。

不过,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笙歌的药效已经消失殆尽。

容娴动了动身体,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想要站起身,但身体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蚀骨的疼痛,每动一下都要缓半天,等那股尖锐的疼痛褪去些才再次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容娴终于走下了床。

她好似适应了这种撕裂灵魂的疼痛,不再像开始一样动弹不得。

打开门,她深吸一口气,黏腻污浊的气息钻入鼻尖。

容娴皱了皱眉,双手拢在袖中,慢吞吞地朝着铃兰的方向走去。

那双本该纯澈的眸子不再是单纯的澄澈,也不是深渊般的黑暗。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无数星斗旋转,好似山河变迁,深邃浩瀚,广袤无边,又处处透着神秘莫测。

路上所有碰到她的魔修尽皆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只觉得这位大人周身的风华太过逼人,让他们完全不敢直视。

她一路就这么不疾不徐的走到了那一处肮脏而污浊的地方,一双凤眸淡漠的看着眼前淫-乱的场景,情绪没有半点起伏。

容娴随意从眼前扫过,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一撩裙摆直接盘膝而坐下。

每一个举动都显得洒脱不羁,就像是自时光中穿越而来的名流隐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同于这个时代这个环境的神秘气韵。

“来人。”她唤道。

守在一旁的魔修立刻走到容娴身边跪了下来,他不敢站直身体让这位大人仰视他。

“大人,有何吩咐?”魔修恭谨的询问道。

容娴指了指正在不同的人身下辗转的铃兰,气定神闲的询问道:“昊天仙宗的人如何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无心崖,我怎么不知无心崖与昊天仙宗罢手言和了?”

魔修、魔修顿时冷汗淋漓,要命,他该怎么说?难道说这仙修已经弃仙修魔了,而且他们也成了人家的属下?

不,这话谁说出来谁死。

见魔修半天闷不出一声来,容娴斜睨了他一眼。

魔修一个没跪稳,倒仰了下去。

他心神剧震,只觉得刚才那一眼似乎看到了满天星辰,然后他被那星辰化身的巨蟒一口吞掉。

恐怖如斯,强大如斯。

“齐攀呢?”容娴忽而问道。

魔修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似乎知道他的无知,容娴神色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不咸不淡的补充道:“仙宗大长老。”

这个魔修知道,他打了滚重新跪好,连忙应道:“齐攀一直在否极阁养伤。”

容娴挑眉:“否极阁?”

她神色一敛,声音跟之前一样没有多少力度,却让这里所有人都腿一软跪了下去。

容娴慢悠悠道:“我记得那是息心尊主修炼之所,齐攀何德何能敢进那里?”

魔修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空气一阵沉寂,连正跟铃兰欢好的魔修都软♂了下来。

有个机警的连忙喊道:“大人,属下等立刻前去将齐攀抓来。”

容娴:“……”她这是默认了。

魔修们了然,他们一群人连忙屁滚尿流的朝着否极阁而去。

跑出老远后,一道轻柔不含力度的声音在耳边再一次响起:“将人带出来,生死不论。”

魔修们一个激灵,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总觉得最后那句‘生死不论’的结果是为他们准备的。

魔修们离开后,容娴的目光落在赤身果体的铃兰身上。

尽管铃兰神色依旧迷茫,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在地上蹭来蹭去,但容娴知道,她的意识时清明的。

那是笙歌附带的最折磨人的效果,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不知羞耻地纠缠着一个又一个人,却无能为力。

“铃兰,这就是笙歌。”容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给人一种沉痛的感觉。

她盘膝坐在地上一动未动,像是卷起了漫天星辰的眸子也漫无焦距,她语气十分真挚的问:“你亲身感受到笙歌的效果了,是不是让你很无力,让你恨不得疯狂,恨不得了断了自己?”

这话说完,补刀娴沉吟了片刻,略挑了挑眉,十分招人恨的补刀道:“但你做不到。”

铃兰:“……”

这五个字就像魔咒一样狠狠镌刻在铃兰的灵魂深处。

她赤红着眼睛,疯狂阴戾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我是做不到,可是容娴你呢,为何你会无事,明明你也中了笙歌,你也中了笙歌的。

我们都承受着笙歌的痛苦,为何只有我在疯狂与绝望中沉沦,而你高高在上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

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这个世界,它对我从未有过优待。

明明我处处比你强,但沈久留偏偏只喜欢你。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做好,却连你的一个似真似假的消息都敌不过。

如今,明明我们都中了笙歌,你却毫发无损,而我却只能躺在地上陷进泥沼污浊里。

这不公平。

铃兰内心在嘶喊着,到了嘴边却都变成了黏腻的轻吟声。

第254章 埋了

容娴透过那双迷蒙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铃兰的内心深处。

她坐姿端正,目光直视着前方,不管是神色还是气息,都透出一股冷意。

那容纳万千星辰的眸子清正如神明降世,挺直的脊背就像是一柄剑,或者说此时的她就是一柄剑。

“你在不平。”容娴微微皱眉,似是不解。

“你为何不平?笙歌你是带来的,这种下作手段也是你使出来的。就因为我没有像你一样沉沦,你便不平了。”容娴义正言辞的指责道:“你的心境太差了。”

铃兰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若非她现在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定然扑上去与容娴同归于尽。

似乎知道铃兰在想什么,容娴想了想,抬手将自己的头发巴拉到身前,体贴的说:“别气,我其实和你一样,都付出了代价。”

铃兰惊愕,那一瞬间,迷茫的双眼也清明了片刻。

仅仅那片刻,也足够她看清楚容娴霜华染发,暮色沉沉,气息衰弱。

“哈哈哈哈。”她大笑了起来,笑里满是肆意的痛快。

容娴,容娴,即便我没有赢,可也没有输,我没有输。

一瞬白头,耗尽生命,容娴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在地狱等着你。

一股鲜血从铃兰嘴里喷出,她竟趁着那短暂的清明了断了自己。

容娴有些疑惑,不明白铃兰在高兴什么。

她的追求难道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她一次白头?这愿望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容娴沉吟片刻,还是没有把自己可以将头发变回黑色的消息说出来,毕竟铃兰都死了,她还是不落井下石了。

嘛,容娴也是很有道德底线的。

只可惜了铃兰,与容娴这边信息不对等。

在修士身上,这一瞬白头、暮色沉沉又气息衰弱,固然是耗尽了心力与生命,离死不远。

可容娴她先不说有木灵珠的存在,便是自身龙气的庇佑与剑帝精血的抵御,也足以让她分毫不损。

只能说,铃兰这一辈子也唯有临死的时候痛快了那么一下。

而那也只是一个假象。

容娴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后,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朝着静立一旁的魔修招了招手:“埋了吧。”

魔修恭敬的应了一声,立刻伸手将铃兰的尸体拖了下去。

容娴抬头看了看沉沉西斜的日落,感受到魔气的波动,立刻回头看去,只见一群魔修押着齐攀走了过来。

魔修的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似乎在于齐攀的打斗中折了好些人。

“大人,齐攀已经带到。”魔修舔着脸恭敬回道。

齐攀虽然处于下风,却依旧高傲的不可一世,他冷声问道:“你是谁?你不是无心崖的魔修,我从未见过你。”

容娴眨了眨眼,周身剑气荡出,庞大的压力令在场众人仿佛被无形的剑气给吞噬一般,两股颤颤,双瞳惊惧的收缩。

齐攀头上的冷汗顺着额头,后颈,后背等处流下。

滴答一声,那滴冷汗砸在了地上。

剑气同时狠狠刺进了齐攀的周身大穴中,剑气穿身的瞬间,他周身大穴被封住,体内的灵力一寸寸被截断,筋脉也被碾压成粉碎。

随即那强大的气势猛地一收,齐攀痛得死去活来间模模糊糊只听见那人声音冷得彻骨:“我知道有人修炼的魔功能化别人修为为己用,现在,齐攀交给你们了。”

齐攀眼前一黑,痛晕了过去,然后他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容娴话落,魔修们神色尽皆一喜,这位大人的意思他们都听得清楚明白,他们甚少有机会能用速成的法子修炼,这次罕见得来的机会让魔修们很是兴奋。

“去吧,无事不得踏进墓绵峰半步。”容娴周身气息尽数收敛,整个人显得无害极了。

但魔修们没一人敢小看她,魔修们恭敬的应声后,扯着齐攀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容娴一人了,死寂的坟茔泛着点单绿光,诡异而恐怖。

容娴却觉得这里最是亲切不过,她曾在这里呆了一千年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没人比她更熟悉。

她就坐在一个个坟茔之间,像是忠诚的守护者,又像是没有任何人气的俑人。

昊天仙宗,沈久留这两天眼皮子不停地跳动,只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却坐立难安。

“剑首,找到了小娴的位置吗?”沈久留已经掩饰不住心底的焦躁了。

剑首摇头道:“属下无能,一直未曾找到容姑娘的消息。”

沈久留摆摆手,剑首会意退下。

沈久留按在胸口,听着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着,只觉得烦躁不堪。

他将荷包取出来,想要再看看两个石娃娃,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荷包上的杉树花,沈久留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将荷包贴身重新放好后,双手飞快的结印,晦涩的能量以他微中心蔓延而开。

一朵熟悉的花朵若隐若现,沈久留一见这朵花,顿时绷紧了身子,眼里隐隐有些激动。

杉树花重新出现了,他可以再找到小娴了。

沈久留心神一动,杉树花快速的朝外飞去,为他领路。

圣山外,容钰气喘吁吁的站在海岸边:“叶前辈,老师的气息现在在哪个方向?”

叶文纯指尖绕着的那抹金芒气运转动了下,朝着圣山以西飞去。

叶文纯伸手一指:“那里。”

容钰脸一沉:“那是无心崖。”

话音落下,他已经化光而去。

苏玄和叶文纯二话不说,也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令君从脸色有些发白,不管他运气如何好,他的底蕴总是不如容钰等人的,他的修为比不上,速度也比不上。

但看着容钰等人的背影,令君从咬咬牙,提起灵气又追了上去。

墓绵峰,容娴面前一朵杉树花正在闪烁,但她却并未睁开眼睛,好似眼皮已经重的再也抬不起来。

淡淡的冷风扬起她的长发,发尾那抹白还在继续朝上蔓延,一点一点,好似正在耗尽她的生命。

单薄的白裙在风中翩然飘扬,好似随时能随风起舞,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第四天快过去了,还有三天,再坚持三天,笙歌便解了。

意识深处,容娴的神魂同样盘膝而坐,只是那神魂暗淡无色,时隐时现。

第255章 冷静

沈久留跟着杉树花一路朝前走着,越走心里越凉,竟然是无心崖!

小娴怎么会在无心崖,这不可能,师尊和粉荷都告诉他小娴离开了圣山,他们不会欺骗他。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沈久留站在无心崖入口处脚步挺停滞了一瞬,咬咬牙正想朝着里面走去,几道身影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沈久留惊讶道,“你不是一直跟着小娴吗?难道小娴真的在无心崖?”

还有这二位一看便贵气非凡的人,师尊说就是他们带走了小娴,但现在他们都来到了无心崖。

沈久留看向若隐若现的杉树花,隐隐意识到小娴真的可能在无心崖里。

容钰心情焦躁不已,根本没有功夫理会沈久留,他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淡淡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散开。

不过片刻,数道身影从入口出飞射而出。

“拜见少主。”魔修们齐声喊道。

沈久留一怔,这人是无心崖少主?那他为何会跟随在小娴身边?

容钰随手指着最前方的魔修问道:“四日前,昊天仙宗的铃兰可曾使用传送阵回来?”

沈久留疑惑不解,铃兰?怎么会跟铃兰扯上关系?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魔修立刻回道:“回少主,是的。”

“她是否带回来一名姑娘?”容钰语气难言急迫道。

魔修恭敬道:“回少主,是的。”

“人呢?”容钰焦虑的问道,“那姑娘可有事?带我去见她。”

魔修顿了顿,没有应。

容钰心里咯噔一跳,暴怒的吼道:“说话。”

魔修一见少主发火,也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说道:“非是属下不带您去,而是那铃兰不知从何处找来禁毒笙歌,将那笙歌放在了那姑娘身边,我等尽皆靠近不得,少主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噗!”

他话音未落,便被容钰一掌打飞了出去。

“笙歌!”苏玄和叶文纯惊叫道。

那是来自于赵王朝的东西,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人用在了殿下身上。

糟了,殿下!

苏玄顾不得其他,一把拎起吐血的魔修,赤红着眼睛道:“带路。”

笙歌是什么东西他比谁都清楚,赵家那群龌龊的家伙利用笙歌毁了多少人,扰乱了多少王朝,就连他的母亲……

苏玄闭了闭眼睛,他不敢想象那干净温柔的人在笙歌下会变成什么样,他必须尽快见到殿下。

沈久留整个人都僵住了,笙歌,那可是笙歌啊。

当初得知小娴中了遮阳之毒后,他便在宗内的典籍上将禁毒全都查看了一遍,笙歌的毒性他也清楚的知道。

如今这魔修却告诉他,铃兰将笙歌用给了小娴。

沈久留重重闭了闭眼,不敢再多想。

他身形一闪,急忙跟了过去,他要见到小娴,一定要见到小娴。

众人离开不就后,令君从才跟了上来,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

再看看地上还有温度的血迹,脸色微变,匆匆朝着唯一的入口走了进去。

若不是发生了难以预料的事情,容钰他们如何会在这种紧要关头伤人。

只要一想到不管是月儿还是小娴出事,令君从都觉得一股股懊悔从心底喷涌而出。

容钰一行越是朝里面走,心便越沉。

“这是墓绵峰的方向。”容钰沉声说道。

那里是他从小长到的地方,是他感到最为亲切的地方。

容钰袖中的小蛇不安分的动了动,猛地窜了出来,化为一条三丈长的大蛇,嗖的一下便朝着远处飞去。

苏玄似乎意识到什么,第一时间将魔修扔在一边,以更快的速度追着大蛇而去。

其他人也不敢有半点耽搁,铃兰是四天前将人带回来的,若真用了笙歌,如今第四天……

‘哇哇’乌鸦啼叫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吉利。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靡靡之音,但空气中淡淡的麝香和黏腻的腥味即便散去了很多,依旧被这群修为高强的人捕捉到了。

这使得他们的心越发的下沉,脑中一个个不好的预感掠过。

不管他们想象了多少画面,没有一样像眼前这般,让人心惊肉跳的。

闪烁着鬼火的坟茔边,容娴正盘膝跌坐于坟前,双目垂帘,半白的发散开在雪白的罗裙上,还和那越发苍白的脸对应,整个人就像是要融化进雪中一样,让人心悸不已。

银白的霜华照了她满头,莫名有种人未老心沧桑,满头华发满面霜的悲凉。

在她身边,一朵杉树花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大蛇轻轻蹭了蹭她,再蹭了蹭她,但她却一动也未动,似不曾感到任何东西。

在那连绵不绝的坟茔便,那一抹白裙格外的显眼。

“老师,老师……”容钰顾不得其它,急忙叫喊着跑了上去,但他的脚步蓦然在距离容娴一丈外停住了。

他的唇角发抖,脸色也瞬间煞白。

其他人意识到不对,也急忙赶了过来,他们朝着那无声无息的人望去,顿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走进了才发现,那所谓的银白霜华根本不是月光,而是那一头青丝换白发。

“老师,师尊,师尊……”容钰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颤抖着身体爬到容娴身边,手心感受到这人冰凉的温度,只觉得仿佛天塌了一般。

当初在杉树林见到他母亲时,母亲也是这般坐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了无声息。

姨母呢?姨母身体这么凉,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姨母会不会也无声无息的死去。

“小公子,冷静点。”叶文纯安抚的朝着容钰说了一声,便快步上前仔细探查了下殿下的情况。

他心中的大石直直朝下坠着,因为几乎感觉不到殿下的气息。

“叶相!”苏玄大声唤道。

叶文纯脸色难看不已,他第一时间来到容娴身边,与苏玄同时调动庞大的天地灵气朝着容娴体内涌去。

殿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等他们找到殿下后,殿下却生机缥缈,若殿下真的就此陨落,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第256章 修炼

ps:感谢大家的打赏,感谢每一位书友的支持,ヾ(o′?`o)?

容钰身体瘫倒在地,双手紧紧拽着容娴的衣角不放,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娴不放。

他不能再失去这最后的亲人了,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随后他便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愣着,他需要做些什么。

容钰立刻盘膝坐好,掌中灵气汹涌的朝着容娴涌去。

可下一刻,他眼眶一红,因为他的真气在入了姨母的体内后,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波澜。

再看看苏玄和叶文纯,这二人明显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眸色都暗淡了下去,悲痛与自责已经不足以形容二人的心情了。

“师尊、师……”容娴气息一散,悲痛的吼道。

就在这时,他对上一双澄澈疑惑的眼睛,那眼睛好似藏着万道星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然后,那眼睛的主人语气微妙的问道:“钰儿,你能告诉我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容钰脸上的悲痛欲绝停滞,更因为容娴不讲道理的突然醒来,惊喜与悲痛交织,情绪转换太快,连表情都扭曲了。

容钰:“……嘎?”

容娴立刻皱眉训斥道:“好好说话,嘎什么嘎?”

容钰:“……”

此情此情,容钰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刚才明明已经探知师尊气息全无,结果转眼间就被打脸。

虽然这是好事,但大悲大喜之下,他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容娴见问不出什么,便侧头朝着同样目瞪口呆的苏玄和叶文纯问道:“二位在做什么?”

她扫了眼一直朝着她体内输入灵气的二人,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苏玄二人讪讪的收回手,不知该怎么答。

难道要说我们以为您要死了,所以输送灵力想救人吗?

只看殿下如今这气死人的模样就知道,殿下肯定好好的。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他们了,是他们没有眼力劲,怪不得殿下。

所以这话还是不能说的,他们丢不起这人。

好在容娴自认为是个礼贤下士又体贴下属的主公,察觉到臣下的尴尬,立马便放低了姿态,替二人找了个台阶下:“想来二位是想要切磋武艺才如此的吧。”

不等二人回答,她便似模似样的称赞道:“二位真是勤奋好学。”

苏玄和叶文纯眼皮子一跳,一点都没有体谅殿下给他们找个蹩脚的台阶有多艰难,冷酷无情的半点不领情。

然后,他们脸皮抽搐的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可把自己给难为坏了。

好在这时候容钰回过神了,大悲大喜之下,他色厉内荏的吼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容娴垂眸看向他。

容钰顿时就有些虚了,他嘴硬道:“刚才你把我吓坏了,难道我还不能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强硬的调调听上去像是争吵,可身边的几人都听得出来,容钰这是委屈来着。

苏玄和叶文纯眼里有些纠结,这容小公子就不能有骨气点吗?

质问殿下也多点气势啊,这有些小委屈的内容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容娴姿势不动,还朝着自己的小侄子稍稍露出一点笑意,然后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慢吞吞道:“我刚才在敛息修炼。”

她体内的笙歌与诅咒之力互相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她这个坐山观虎斗的也开始催动木灵珠转化二者激起的力量,让自身修为更进一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容娴答的理直气壮,容钰和苏玄、叶文纯三人就尴尬了。

只是修炼而已,他们还以为殿下不行了。

容钰更是想到刚才自己失态的模样,恼羞成怒之下,恶狠狠道:“你都不给我留下半点暗示。”

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以前容娴修炼的时候也没给他任何暗示的。

容娴眨眨眼,拉长了音调感慨道:“钰儿比以前更加的厚颜无耻了。”

容钰:“……”厚颜无耻的究竟是谁!

但此时,那股强烈的情绪平静后,一股后怕涌上了心头,让他再也不愿与师尊争吵,惹师尊生气。

毕竟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啊。

容钰踟蹰了下,一点点地蹭到了容娴身边,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容娴盘起来的双膝上。

太好了,姨母还活着,太好了。

他看着这双明亮的眸子,低低说道:“师尊,你吓坏我了,我刚才真的太害怕了。”

容家所有人都没了,娘也死了,如今我只有你了。

“师尊……”容钰哽咽的唤道。

然后,他感觉脑袋上一只熟悉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他初次听到容家灭门惨祸时哭得不能自已的那次一样。

温柔,宠溺,带着淡淡的疼惜。

“师尊。”容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邃无比,浩瀚无垠的眸子。

那一眼,他好似看到了无数星斗,瞧见了山河变迁。

他有些不确定的再次叫道:“……师尊?”

容娴低低应道:“嗯。”

然后她一脸沉重道:“说罢,闯什么祸了?”

容钰:??

容娴痛心疾首道:“我才几天没看着你,你就惹事儿了?若不是闯祸了,你能这么乖巧的在我身边献殷勤?”

见容钰一脸呆滞,容娴立刻耷拉下脸来:“看你这模样,似乎闯的祸不小。说,祸害了哪家闺女,我马上带你上门提亲。”

叶文纯嘴角一抽,在殿下心中,天大的祸事居然是小公子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这简直太戏剧化了。

苏玄还有些懵,怎么话题忽然就拐到小公子身上了?

容钰:只觉得一腔情谊喂了狗。

尽管心里像是日了狗一样,面上容钰还是一脸艰难的解释道:“师尊,您误会了,我并没有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他从来都不祸害姑娘,因为在他心中,全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的。

咳,其实他是被他娘和姨母给吓到了。

这二位最亲近的亲人都是女子,却都那么可怕,谁知道他找一个道侣会不会也这么‘能干’?

容娴听到他的否认,立刻就没什么兴趣了,她极不走心问道:“既然没有,你作何这般姿态?”

第257章 歉意

被容娴这么不冷不热的怼了一下,容钰顿时憋气。

“我只是担心老师。”容钰干巴巴说道。

容娴眨眨眼,言不由衷的夸奖道:“钰儿有心了。”

容钰仰天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嫌弃。

容娴也没有搭理他,反而微微侧头,看向苏玄和叶文纯。

“殿下,您还好吗?”苏玄紧紧盯着容娴,握着刀的手用力的有些发白,好似容娴有半点不好,他都能将所有让她不好的东西全都砍成粉碎。

容娴想了想,回道:“我无碍。”

苏玄更担心了,这自己到底好不好还需要想想才回答吗?

容娴刚想说什么,忽的蹙了蹙眉。

她的目光绕过了眼底满是担忧的叶文纯,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僵硬不动的沈久留。

容娴没有出声,她定定的与沈久留对视许久之后,才眨了眨眼。

嘛,眼睛有点酸。

沈久留被这眨眼的小动作给惊醒,他下意识唤道:“小娴。”

容娴翘了翘嘴角,想要给他一个笑,但一想到铃兰的所作所为,顿时对沈久留也没有了好脸色。

不想做便不做,容娴一直都是任性的。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沈久留,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醒了。”

沈久留的目光停在她泛白的发丝上,只觉得那一抹银白就像当年胸口那一口血一样,烫的他生疼。

“我都记起来了。”他喃喃道:“小时候的你与长大后的你都一样温柔,笑起来眼里像是有星星,每每看到便让我心生欢喜。”

可现在,你却不会笑了。

你伤痕累累,人生路上的悲苦一点点的磨灭了你身上的暖意。

小娴,我该怎么做才会让你好受一些。

容娴没有探究沈久留在想什么,但看着沈久留的表情也大概能猜测到他的想法。

容娴眼底泛起了淡淡的愉悦,看来她处理记忆的手法还是很完美的。

她装模作样道:“既然都想起来了,回头便去为族长上一炷香吧。”

她半句都没有提曾经为了他差点死去,也没有提当初是如何从那大火中逃生的,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可她从不提起。

沈久留心里好似被一根棍子搅地翻天覆地,他怔怔的看着容娴苍凉的发丝,满心涩然。

他不敢去想这短短四天内小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去多问一句。

可他知道,小娴一定承受让他想象不到的痛苦,才将自己逼的满头苍凉。

那该是多么令人绝望。

明明他与她近在咫尺,却偏偏没有发现不对。若他早些找到她的下落,为她挡去磨难痛苦,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久留嘴角动了半天,却只说出来一句话。

“对不起。”是我忘记了曾经,忘记了你为我承受了多少痛苦。

“对不起。”说好的保护你,到头来却从未做到,反而让你一直在保护我。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私事,牵连得你满头青丝换白发。

那一声声对不起,字字泣血,句句悲凉。

容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那双眼里是一种能将大海覆盖的夜色,神秘莫测,捉摸不定。

她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的开口道:“我原谅你了。”

沈久留神色彻底变了,他听明白了容娴话里的意思。

那一声原谅,将以往的一切一笔勾销,彻底抹除。

他们之间也不再有任何关系,以后相见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沈久留想说什么,想要努力的再去挽回,可看着那如雪的霜华后,所有的声音都滞在了喉咙里。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他只会为小娴带来磨难和痛苦,他的每一次靠近都是一次伤害。

比如现在,铃兰也是因为他才去伤害小娴的,明明最无辜的便是小娴啊。

这是他的罪,可他不知该如何去偿还。

沈久留清冷的神色上满是空洞和苍白,他摸摸自己的心,不痛了。

那被小娴不经意间一日又一日、一点又一滴、悄无声息填满的心,忽然之间被掏空了。

“老师……”容钰焦急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

他们这才发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容娴不知何时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脸色苍白的吓人,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冷风扬起她的长发,如雪的发尾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像是在抚慰,又像是在担心。

大蛇嘶嘶叫了两声,见容娴没有理会它,身上光芒一闪,将自己变小后,轻车熟路的钻入容娴手腕,紧紧缠在了一起,也没有了动静。

“叶前辈,您快看看老师怎么了,她刚才不是醒过来了,为何又闭上了眼睛。”容钰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不敢亲自去探,唯恐得到一个让他接受不了的噩耗。

尽管刚才被容娴怼的一腔感情差点喂了狗,可只要师尊平平安安的,哪怕割他的肉他都愿意。

他这才意识到,师尊刚才虽然表现的没有任何异样,却一直坐在地上没有半点动弹。

看着那扬起的白发,容钰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掉进了寒潭里,冷的浑身打颤。

他怕,怕刚才是师尊的回光返照。

叶文纯不用容钰催促,立刻上前来。

他也不敢用神识或者灵力,生怕殿下身上哪儿有伤被他不小心再碰到了。

叶文纯只能用最简单的把脉,他不是大夫,但脉息还是了解的。

片刻后,叶文纯松开了手,他有些不解:“殿下的脉象还在,虽说虚弱,却并无大碍。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会这般沉睡过去?”

苏玄想到刚才殿下睁开眼时的疲惫和苍凉,下意识道:“她累了。”可哪有人累得叫不醒呢。

还有那笙歌,殿下她到底有没有被……

苏玄和其他人都没有忽略容娴前方那片土地上的狼藉,只是看着他们都能想象到那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这四天究竟发生过什么,容娴若中了笙歌之毒,如今又怎会若无其事,可说没有中毒显然不可能。

没有任何手段能躲得过笙歌,只要接触了便会中毒。

那容娴这般是怎么回事?

了解笙歌的几人都在心底暗暗揣测。

容钰没想那么多,他站起身将容娴抱了起来,他低声道:“老师,我带您回去。”

第258章 令牌

容钰抱起容娴便朝着否极阁而去,他经过沈久留时看都没看他,好似沈久留这人不存在一样。

沈久留僵在原地没有出声,他没有追过去,因为在抬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

他缓缓蹲在了地上,将脑袋埋在了双膝间。

小娴,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见你便心生欢喜,亲近你便愉悦幸福。

若我的靠近只能带给你不幸,我愿此后与你天各一方,只要知道你还好好活在这世界的某处,我便满足。

沈久留缓缓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带着点点水雾,清冷的神色也带着点点释然和隐忍,

他浅笑低喃:“只要你好,我便欢喜。小娴,你若能安好,便胜过了所有。”

这世间万千风景,终究不及你那温柔笑颜。

沈久留离开了,他没有接近否极阁,也没有试图纠缠,就那么清清淡淡的选择放手,将那份最真挚最纯粹的爱深藏心底。

回到仙宗,他哪儿也没去,只一直站在仙宗浮云崖上望向西方的无心崖,似乎那里有最美的风景,一直吸引着他的所有目光。

“少宗主一直站在这里,是无心崖有何动静吗?”粉荷从他身后走出,不解的询问道。

少宗主之前跑出去说是寻找容娴,不久后便回来了。而他回来后哪儿都没去,一直站在这浮云崖上望着无心崖,这是不准备在找容娴了吗?

沈久留听到她的问话目光没有半点移动,他眉目就像雪夜梅香一般疏淡,目光深远而柔软,偏生周身的气息像一座冰雕般。

许久之后,在粉荷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只听那好似带着寒梅冰息的声音淡淡道:“我在看光。”

他连去看容娴一眼都不敢,连问一句那人‘是否安好’都问不出口,只能远远的看着。

不知为何,粉荷忽然觉得少宗主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没有人气,更不可接近了。

不过无心崖哪里有光了,那里常年都是阴暗冷寂,他们仙宗才有光。

沈久留没有理会粉荷的疑惑,他看着远方,唇角轻轻扬起,似梅花夜半轻开。

容娴,便是光。

属于他的光。

无心崖,令君从到了之后,直接被魔修领到了容钰面前。

容钰阴沉着脸看着他,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

姓令的都不是好东西,一千六百年前害得容家家破人亡,如今依旧害得容家不得安生。

“令君从,你做得好事!”容钰咬牙切齿道。

令君从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从容钰的语气中听得出来,那定不是他愿意听的。

这时,否极阁门打开,苏玄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师如何?”容钰也顾不上令君从了,急切的走到苏玄面前问道。

叶文纯也目露希冀的看向苏玄,苏玄因其母的原因,对笙歌这种毒还算了解,之前容钰将殿下送到了否极阁,苏玄便留在了那里查探殿下到底有没有中毒。

苏玄看着他们,神色无比凝重,他的语气就像是隐藏在清波之下的冰川般刺骨,满是寒意的杀机让令君从紧咬牙关坚强的挺住:“殿下身上有笙歌的气息。”

容钰和叶文纯倒吸了口凉气,竟真真是笙歌。

“那老师、老师现在是何情况?”容钰神色满是焦急的询问。

那可是笙歌啊,中了笙歌的人如何能好?老师现在又为何沉睡不醒。

苏玄眼底隐隐浮现出几分复杂,神色带着十成十的钦佩:“殿下还在睡,她在抗衡笙歌的毒性。笙歌虽强,但只要能凭借自己意志抵抗过去,毒性自解。”

他母亲当初没有抵抗过药性自尽而亡,而这位殿下的实力比母亲低太过太过了,可殿下却能一直将笙歌隔绝,如此坚韧又可怕的心智,当世难寻。

“那老师的头发……”容钰忍不住问道。

知道师尊为何沉睡不醒,他的心也稍微松了些,但那白发依旧让人心悸。

修士修为高深,重塑身形,容颜永驻更是平常,而白发大多是走火入魔之兆,少部分则是寿命耗尽,油尽灯枯的迹象。

不管是哪一种,容钰都接受不了。

苏玄握着大刀,冷硬的语调因为说起那位令人钦佩的殿下,也不经意间泛起点点波澜:“想来是因为耗费了全部的心力与笙歌对抗,才生生熬白了。”

他不知道的是,笙歌是一个掌控人情欲身体的极端,那个极端达到了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

所有知道笙歌的人都了解笙歌的可怕,但没有亲身经历的永远都不知道笙歌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就连容娴也无法凭着己身熬过去,这也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明知道凭着意志力便可解笙歌之毒,却偏生一个个都死在了笙歌之下。

为了对付笙歌,容娴将另一个极端放了出来,那便是诅咒。

笙歌有多强,诅咒之力便永远比笙歌强上一线,而能支撑诅咒之力一直强大的,便是容娴的实力。

两个极端在容娴体内碰撞,容娴不仅要紧守灵台一点清明,还要帮助诅咒之力镇压笙歌,这才生生耗干了她的精神气。

令君从茫然的听着他们说着各种隐秘,那都是他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笙歌是什么?你说的小娴熬白了发是何意思?”令君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迫使他不顾几人的冷眼问了出来。

容钰冷冷看着他:“若非是你将老师骗到了胭脂城交给了铃兰,老师如何会承受这般痛苦。”

他眉目轻动,双手飞快的结印,整个无心崖的禁制都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了起来。

即便当初短暂得到无心崖权柄的齐攀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占领无心崖不过是个笑话,只要容钰或者黑鸦等任何一人出现,就能调动无心崖的禁制将敌人杀死。

随着容钰的动作,令君从感觉到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大地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机,要将他碾成粉碎。

令君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种能让他丧命的威胁。

随着铺天盖地的威压压下,令君从有些绝望了。

就在这时,他袖袍中的半块令牌闪过一道黑光。

光芒消失后,令君从也随之消失,而那块令牌也化为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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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姨母

容钰阴沉着脸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半晌后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是息心尊主放在否极阁的一次性传送令牌,怎么会在令君从的手里?”

苏玄和叶文纯没有接话,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令君从其实也不知道那令牌有什么作用,只是之前铃兰找他合作时,为了表示诚意,便随手扔了块儿令牌给他。

这令牌是齐攀从否极阁拿出来交给铃兰的,他们爷孙二人虽然不知道令牌的作用,但能放在息心尊主闭关之处,想来也是重要的东西,所以铃兰一直随身携带。

后来铃兰为了与令君从合作,将容娴引去胭脂城,便将那块令牌交给令君从以示诚意,也隐隐指望着令君从能找出这块儿令牌的秘密。

没想到在无心崖上,容钰调动了禁制后,激活了令牌,反而让令君从逃走了。

只能说令君从命不该绝。

令君从再次出现后,已经不在北州了。

他随手拉住一人询问,这才知道他在那瞬间,竟从北州来到了东州。

“令君从?你如何会突然出现在紫薇城?”熟悉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肃然稳重传来。

令君从回头看去,惊讶道:“云游风?”

是了,云游风已经当上了紫薇城的城主,在这里能看到他再正常不过了。

云游风也很讶异令君从会出现,刚才他一直在城主府中修炼,忽然察觉到一道诡异的空间波动。

他心神一动,顺着波动找了过来,却看到了令君从。

看到令君从,他便不由自主想起那个灰飞烟灭的可爱少女,心中隐隐感到惋惜。

“先别说那么多,我问你,你可曾听过笙歌?”令君从急忙问道。

云游风摇头,茫然道:“夜夜笙歌我倒是知道,这笙歌是曲子吗?”

“不,绝对不是。”令君从否定道。

若真的只是曲子,容钰他们便不会是那种态度。

“游风,我想借阅你们城主府的藏书楼。”令君从语气恳切道。

云游风爽快的道:“好啊,走,我带你去看看。”

城主府的藏书楼以前一直是清波派人打理,那里面藏书万卷,让读书人看见定然欣喜若狂。

可云游风是个武夫,他有空了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偌大的藏书楼竟然都没进去过几次。

不提他们如何,无心崖上,容钰忍着去追杀令君从的想法,朝着苏玄道:“前辈,我想去看看老师。”

苏玄没有拒绝:“去吧,天塌下来她暂时也醒不过来。”

容钰在否极阁守了三天,整整三天容娴都没有醒,反而呼吸越来越微弱,那发尾的白已经蔓延到她的耳后,让人一看便触目惊心。

“姨母。”容钰喃喃唤道,他也只敢在容娴没有意识的时候这般叫着。

每每叫出这个称呼,他便心里暖洋洋的,觉得他还是个宝宝,还有亲人关爱着他。

手指有些颤抖的捏起一缕白发,容钰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悲痛涌上心头,他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这三天容娴没有半点动静,随着那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容钰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唯恐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姨母啊……”容钰又唤了一声。

不是带着生疏的‘师尊’,而是象征着血脉亲人的‘姨母’。

他一直都是那个渴望着被人重视、被人承认的孩子,可娘与姨母都否认了他。

容钰委屈的瘪瘪嘴,他知道自己的出生不光彩,他也不敢奢求太多,这种好似附带承认身份的称呼他永远都不敢碰触,唯恐会被直接拒绝。

就像对着楼寒溪的那一声‘娘’,也只是在她死后才叫出了口。

就像这一声声‘姨母’,也只有在容娴没有意识时才敢去喊。

他胆子很小,总害怕受伤,所以将自己瑟缩起来藏在一丛丛荆棘中,刺伤了自己,也刺伤了他人。

谁让他,生而为罪呢。

容钰苦笑一声:“姨母,您一定要醒过来。”

就算再也不能唤您‘姨母’,就算不能再这般肆无忌惮的亲近您,我也认了。

只要您好好的活着,我什么都不求了。

许是听到了容钰的心声,床榻上一直没有动静的容娴睫毛轻微颤动了下。

“师尊!”容钰惊喜的唤道。

那细微的颤动完全没有被他忽略,他一直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容娴的每一个动作。

容娴恢复意识时,笙歌的毒性已经完全消失,诅咒之力也不再抽调她的力量强大自身。

她心神一动,那让她受尽了苦楚的诅咒之力便如潮水般退去。

久违的轻松让她有些飘飘然,好似迈步在云端,身体落不到实处。

但容娴这种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狠人,意志何等坚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感觉迷惑呢。

她收敛了心神,调动着木灵珠开始修复她的身体。

这时,容娴便听到容钰在那里一声声叫着姨母,她心情颇为复杂。

容钰从懂事起喊的便是师尊,再到如今为了掩人耳目喊的老师外,再无例外。

咋然听到这一声姨母,容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晌后才意识到,这孩子是在喊她。

那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和忐忑让她忍不住失笑,终究是个孩子啊。

自从拦下了寒溪杀死钰儿后,她心里已经承认了容钰是容家的人,是她的侄儿。

不过是没有说出口的话,却让这孩子这般敏感和小心。

她没有睁开眼睛,念头一转,体内的木灵珠一震,一股强大的生命力一涌而出。

容娴的身体就像是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甜美的井水,那种愉悦而美妙的感觉让她嘴角微微翘起,因诅咒之力和笙歌的碰撞而拓宽的气海和筋脉也被庞大的灵力填满。

容娴在心中喟叹,七日的功夫却胜似七年的苦修啊。

随着生机的流淌,水灵珠内的灵力也让容娴的修为壮大了起来。

外界,容钰站在床边眼睁睁的看着师尊长发上那抹刺眼的白像被蕴含着某种力量的药水般一点点洗去,独留下了墨一般神秘的黑。

“师尊。”容钰开心的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激动和惊喜。

第260章 苏醒(为Lotuselise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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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苏玄和叶文纯对视一眼,眼里也隐隐泛着激动。

他们在殿下刚苏醒的那一刻已经感受到了轻微的波动,但没有殿下的吩咐,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紧紧闭合的房门,等待着殿下的召唤。

殿下能平安苏醒,真是天佑容朝。

房间内,当最后一点白退下去后,容娴终于睁开了眼睛。

怎么说呢,明明只是几天而已,容娴却觉得自己好似睡了千年万年那么久了。

她侧头看着站在床边难掩激动的容钰,好似满天星辰纳入的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笑意。

然后,容钰便见这温柔的人毫不客气又一针见血的指责道:“钰儿,你这又哭又笑的模样真是太难看了。”

正激动的热泪盈眶的容钰身体一僵,他扭曲着一张脸,吼道:“师尊!”

容娴顿时就耷拉下脸来:“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都敢梗着脖子对着我吼了?”

容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闷声应道:“您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容钰神色有些纠结,师尊睡着的时候让人担心,可醒过来又太惹人恨。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身。

容钰立刻上前将她扶起,将绵软的枕头放在她身后,好让她靠的更舒服。

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容娴也没有阻止,她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一看便让人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眼见容钰将她安置妥当后准备退开,容娴朝着他柔声道:“钰儿。”

容钰立刻回道:“师尊有何吩咐?”

容娴微微弯了弯唇角,道:“无心崖可有你放不下的东西?”

容钰细细想了片刻,摇头:“没有。”

这里虽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他还真没什么留恋的,似乎只要跟着师尊他便很安心,去哪儿都无所谓。

容娴了然,朝着他道:“去吧,唤苏大人和叶相进来。”

“是。”容钰刚走出去,再进来时身后便跟着苏玄二人。

他们一眼看到了半坐在床上的殿下,还有那恢复了纯黑的发丝。

叶文纯一喜,快步走上前,朝着容娴深深的弯下了腰:“臣,恭贺殿下康复。”

苏玄也深深一礼道:“臣,恭贺殿下康复。”

容娴扬眉一笑,语气温温柔柔,似乎没有半点力度:“起吧。”

叶文纯与苏玄直起身子,便看到殿下朝着他们笑着,那笑容温暖优雅,一如阳光灿烂,不带半分阴霾。

他们的心中,顿觉雨过天晴,云朗风清。

容娴十分干脆道:“二位大人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便离开吧。”

叶文纯担忧的问道:“殿下不需要再休息两日吗?我怕殿下穿过空间风暴时会受伤。”

容娴抿了抿唇,轻笑道:“不用了,那点风暴伤不到我。”

叶文纯想了想,也是,先不说殿下的修为,单是那气运金龙便可带着殿下安全的返回上界。

容钰见师尊已经打定了主意,神色一动道:“师尊,我去准备准备。”

前几天师尊一直在昏迷,他也没心情去整顿无心崖。

现在师尊已经醒了过来,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他们便会离开,但也足够他搞清楚那四天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容娴摆摆手,容钰会意,转身便离开了。

“苏大人,劳烦你一会儿护着些钰儿。”容娴朝着苏玄道。

苏玄微微颔首:“臣领命。”

“退下吧。”容娴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懒散。

叶文纯和苏玄也知道她有些累了,躬身一礼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容娴一人,她眉目流转间,倦怠疲惫全都消失。

她将小蛇从手腕上捏了出来:“小金。”

蜷缩着的小蛇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大魔头的声音,它下意识吐了吐芯子,舔在了容娴的手心,下一刻便被熟悉的力道给扔了出去。

小蛇:这感觉绝对是大魔头没跑了。

它睁开绿豆般的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饲主。

小蛇颠颠儿地跑了过去,朝着容娴吐了吐芯子:大魔头你醒了,蛇还以为你要死了,害得蛇上伤心了好一会儿。

容娴屈指在它脑袋上一弹,见它熟练的装死后,这才好笑道:“别装了,快起来,我有事让你去办。”

小蛇昂起小脑袋,嘶嘶的叫了两声,带着点小雀跃的看着她。

容娴嫌弃道:“别嘶嘶了,我听不懂你说话。让你去下火海上刀山还怕你这身蛇皮不够厚,你去给我送个东西再拿回来个东西。”

小蛇:又说听不懂蛇说话,骗纸。

容娴懒得搭理这蠢蛇,她解开手腕上的金色丝线,伸手摘下剑石,神色认真道:“交给沈久留,另外,务必将沈久留身上那两个药石娃娃带回来,去吧。”

小蛇嗷呜一口吞掉了剑石,身形一窜便飞了出去。

容娴下意识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将绑着银针的金丝线重新缠好。

“郁修,这七天的痛苦,足够我偿还你所有的因果了。”容娴低声轻喃,“因我之故造成石桥涧被屠杀殆尽,今日罢了。”

冥冥中,似乎有一根因果线砰然断裂。

浮云崖,沈久留突然摸摸胸口,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好似失去了什么的怅然若失,又好似丢掉了什么包袱的轻松释然。

他微微皱眉,十分不解。

忽然,他身形一侧,躲过了一道黑色的厉芒。

定睛看去,却发现是那条熟悉的小蛇。

“阿金,是你!”沈久留惊讶的唤道。

小蛇嘶嘶叫了两声,身躯微微拱起,嘴巴张开,一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小珠子从里面飞出。

沈久留下意识伸手接过,嘴唇一颤:“小娴让你送来的?”

这是他送给小娴的剑石,被小娴戴在身上十几年,不曾想竟有朝一日会回到他的手中。

沈久留紧紧握着石头,尽管告诉自己已经放手了,可他的心依旧忍不住颤了颤。

此后,便是陌路了。

他心里满是不甘,明明他们之间的牵绊是最深的,可为何不能相守在一起。

在他失神的刹那,小蛇身形一闪,从他脖颈划过,下一瞬已经消失在眼前。

第261章 准备

沈久留察觉到不对,下意识摸摸胸口,猛地僵直了身体。

那陪伴自己日日夜夜的荷包不见了。

他抬步想朝着小蛇追去,刚走了两步却停住了。

小蛇会抢走荷包,定然是小娴的意思,他现在去能干什么,要回荷包吗?

沈久留苦笑了两声,小娴还回了他的礼物,要回了自己的回礼,他们之间此后真就清清白白,再无任何牵连了。

他仰头望天,眼睛酸涩的厉害。

“你放不下吗?”温和从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慈爱从身后传来。

“弟子正在学着放下。”沈久留没有回头。

沈熙轻叹,学着放下啊,那就是还是没有放下。

他也看向无心崖的方向,双手负后,气度超凡出尘:“你明知道她身上有很多疑点。”

沈久留眺望着远方,语气认真道:“我不在意。”

“久留……”沈熙还想再劝劝他,却直接被沈久留打断了。

沈久留紧握着小石头喃喃道:“我不在意,师尊我真的不在意。不管小娴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这么多年又经历了什么,她与无心崖魔修又是什么关系,我通通不在意。我只想要她,我爱她。”

他定定地看着沈熙,认真的强调道:“师尊,不论小娴隐瞒了何事,她对我都是无害的,她从未伤害过我。”

沈熙哑然,他承认徒弟说的没错,那姑娘虽然高深莫测,城府深沉,但真的从未伤害过徒弟。

不管是替他报仇还是以身替代诅咒,那姑娘从头到尾都在护着徒弟。

想到这里,沈熙微微叹息,神色隐隐有些复杂,许是他真的将那姑娘想得太过可怕了。

无心崖否极阁,容娴伸手拿过小蛇尾巴上的荷包,满意的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夸奖道:“阿金做得好。”

小蛇:呵呵,大魔头也就这一次叫对了蛇的名字。讽刺的是,蛇的名字还是大魔头取的。

容娴将荷包放在手上,指腹轻轻划过荷包上的细微痕迹,曾经的点点滴滴尽数涌上心头。

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间十六年便过去了,曾经懵懂的小小的孩童也长大了,变得翩翩风度,耀眼夺目。

“小金,你说时间是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东西?”容娴微微侧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对着小蛇询问道。

小蛇嘶嘶:大魔头你最凶你说的都有理。

容娴弯弯唇角,瞬间又变回了那阳春白雪,朗月入怀的温柔和煦。

一个时辰以后,容钰和苏玄、叶文纯都站在了门外等候着。

容钰神色间尽是轻松,他从那些魔修口中已经得到了那四天的所有信息。

师尊没事!

只要想到这点,他便满心轻松。

不过,想到已经死掉的铃兰,容钰眼里划过一抹厌恶,死在了笙歌之下,真是便宜她了。

“小公子眉宇间忧愁尽散,想来是查到了好消息吧。”叶文纯试探的询问道。

容钰去干了什么他多少猜到一些,就因为如此,他才越矩的问了一句。

尽管他们来的时候殿下并无异样,可殿下中了笙歌是肯定的,再加上当时那地方的污浊气息,让他都不得不多想。

这些天他和苏玄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唯恐殿下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人一旦遭遇了承受不来的打击和痛苦,很容易移了性情。

殿下可不止是自己的,她还是整个容王朝的,说句不夸张的话,她跺跺脚,整个容王朝都要震三震。

不管是为了容王朝还是为了殿下自己,他们都希望殿下平安无事。

容钰眉宇间带着欢快,语调轻松道:“是好消息。”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铃兰的恶意,直接对着二人说道:“是铃兰她自食恶果,笙歌她受用了,幸得天道保佑,老师没事。”

铃兰竟敢对师尊出手,也亏得她死了。

天道:有事没事就被这师徒俩拉出来溜,它其实也很忙的好么。

苏玄二人听罢,也狠狠松了口气,殿下无碍便普天同庆。

这时,房门打开。

容娴将荷包收进与灵魂绑定的芥子空间内,换了身紫裙外罩银纱便双手抄进袖中,缓步走出。

叶文纯与苏玄尽皆眸色一闪,只觉得殿下真的变了。

以前的殿下虽然面上温柔和煦,但不经意间总会让人感受到她骨子里的冷漠。

而如今,他们仅仅是看着殿下的身影,那种恍如春风吹进肺腑的温暖随和扑面而来。

再去看那双眼睛时,里面不再是镜花水月般的温柔,而是浩瀚无垠的星空,星移斗转,神秘莫测,却又带着天生的尊贵。

“殿下。”苏玄与叶文纯立刻躬身行礼道。

容钰也闪亮着眼睛:“老师。”

容娴微微颔首,环顾了下整个无心崖,目光落在容钰身上:“无心崖的事情处理好了?”

容钰挠挠脸颊,憨憨一笑,装傻道:“我是去收拾些用惯了的东西,无心崖的事有相叔处理,我就不插手了。”

“他在归土城。”容娴调侃的说了一句,见容钰面上有些无措,似乎不知该用何借口解释他这一个时辰的动作,容娴大发慈悲的转移话题道:“黑鸦、白松、江锦,陈岩。”

暗处,四道身影立刻走了出来:“大人。”

容娴平淡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让黑鸦四人莫名感到一股庞大的压力,顿时冷汗涔涔,然后他们听到那人用轻柔的不含半点力道的声音缓缓道:“去了上界后,我便不是你们的大人。”

黑鸦四人直接给跪了,他们齐声唤道:“殿下。”

容娴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应声,几人了然,这是默认的意思了。

容娴抬了抬下颌,一举一动都是矜贵优雅:“起吧,你们跟着苏指挥使。”

“是,殿下。”四人脚步一挪,便站在了苏玄身后。

容娴这才看向叶文纯与苏玄,轻声唤道:“叶相,苏大人。”

叶文纯二人了然,殿下这是已经准备好了。

苏玄眸光微微一闪,周身强悍的气势再也不掩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通天彻地的巨大压力。这力量令无心崖所有魔修腿一软,尽数跌倒在地。那是一种霸道强横,不容许它之下有任何人敢站直身子平视它的高高在上。

那是只属于苏玄的力量,一如他的人,冷酷而强大,一如他的刀,霸道而威严。

第262章 错了

容钰和黑鸦四人被这股力量冲击地脸色一白,只觉得自己好似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那一叶小小扁舟,只能随着海浪颠簸翻转,无力抵抗者天灾一般的强大力量。

下一刻,所有惶恐尽数消失,他们这才发现叶文纯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

容钰几人心中惊骇,他们一直都知道苏玄二人很强,却没想到强到了这种地步,这就是上界修士的力量吗?

想到他们现在也要去上界,心中顿时一片火热。

叶文纯没有注意到他们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容娴身上。

在那股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威压下,容娴身形没有半点动摇,她的发丝,裙摆没有半点晃动,连腰间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荷包都沉静不动。

见叶文纯看她,容娴歪歪脑袋,朝着他露出一个能令百花失色的笑颜。

叶文纯:“……”

叶文纯立马扭回头,不敢再看殿下了,总觉得对殿下探究根底会是个无用功。

不过他倒是好奇殿下的实力,这个小千界虽说人杰地灵,但修炼体系却稍显混乱,连个等级都没有。

但他多少能感知到,殿下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飞升境界,到达了人仙级别,但中千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仙了。

可诡异就诡异在这里,苏玄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地仙九重巅峰,人榜排行第三,仅次于顾夜阑与莫瑾年。

所谓地榜,乃是中千界特有,为擅长卜算以及情报系统最为完善的星辰阁推出。

五十岁内,修为到达人仙以上天仙以下,便会登上人榜。三十年内,修为若突破了天仙境,便可进入地榜,没有突破的便自动下榜。

这些榜单收集了整个中千界年轻一辈的天骄,都是以实力排出前后顺序,榜首为尊,可称君。

每次榜单开启,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苏玄有容王朝的大量资源修炼,实力在中千界也算年轻一辈的青年俊才了。而且人榜前十的修士身份没有一位简单的。

这就说的有些远了,就说现在,叶文纯十分清楚,修士在境界上一重之隔便如天与地的差距,偏生殿下面对天仙级别的威严无动于衷,这如何不令他好奇呢。

容娴猜得出他在好奇什么,却懒得去解释。

她的实力是不高,相对中千界来说确实是垫底了。

可这威压想要奈何她便有些不可能了,先不说她身怀神器已经能够无视所有威压了,单是气运金龙便能庇护她。

这时,无心崖上空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好似大海海眼一般,那漩涡不停的旋转,狂风刮过,骇人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而来。

漩涡中心,一扇被白光笼罩的大门缓缓打开。

上界之门!

“从这里进去,便到了中千界。”叶文纯解释道。

容钰看着毫不留恋的师尊,不甘的问:“老师,就那么放过令君从吗?”

容娴眼波流转间,深不见底,她悠悠道:“他爱我。”

当他得知自己亲手将心爱之人推入什么境地之后,一切都会朝着她想要的方向而去。

容钰不太明白,容娴见状,眸色幽深道:“无望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钰儿,你娘痛苦了那么多年,也该换别人也尝尝那种苦楚了。你知道的,死实在太简单了,”

容钰默认了这种说法,神色平静了下来。

师尊说什么他都信,既然师尊说令君从会生不如死,那他就等着那人生不如死。

东州紫薇城,云游风看着藏书楼紧闭的大门有些担忧,他走上前敲了敲门道:“君从,你还在看书吗?你都三天没有出声了。”

门内,令君从手指发白的握着一卷典籍,眼底青黑,眼里满是恐怖的血色,下巴也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极为狼狈。

他没有回应云游风,而是死死盯着那描述‘笙歌’的几行字,只觉得那些字好似变成了锥子,字字锥心,将他的心口刺得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哐当’一声响,大门忽然被撞开。

云游风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里怔怔发愣的令君从,他不由得皱眉,这人好似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啊,三天前相遇时不是好好的吗?

“君从,发生了何事?”云游风担心的问道。

令君从没有焦距的眸子这才落在了他的身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到来。

忽的,令君从哈哈大笑,笑里满是痛苦和悔恨,还有那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痛恨:“我错了,我错了……”

他踉跄着起身,一把将云游风推开,朝着外面跑去:“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疯疯癫癫而去,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

云游风连忙朝着他追去,心中满是不解。

这是怎么了,令君从怎么忽然就发疯了。

忽的,他的脚步停住,朝着北州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好似要离开了。

云游风好笑的甩了甩脑袋,想来是真的错觉。

但这一停顿,他彻底看不见令君从的身影。

云游风叹息:“来人。”

他身后,一身青衣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出来:“城主有何吩咐?”

见到来人,云游风翻了个白眼,笑容痞痞道:“青二,你不去陪妹妹,来我这里作甚?”

自玉霄门之后,青二便来到了紫薇城。云游风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青二一直跟在清波身边原来是为了他的妹妹,曾水。

青二眼底泛起点点笑意:“我来看看城主是否又醉倒在外面了。”

云游风轻咳一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青二。

青二这货太诡异了,不管他去哪儿偷偷喝酒,最后都会被青二抓到。

下意识,云游风想到了还藏在密室中的那坛酒,那是他三娘的酒肆拿回来的,最终他还是没用死牢中的活人去试验。

他伪装了一个身份,拜访了许多嗜酒如命的酒客,这才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那酒的名字——忘忧。

名字是个好名字,可效果实在让人想不通。

那酒是三娘为容娴酿制的,他也亲眼看到容娴喝了,为何没有作用。

——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连忘忧也无法洗去。

想到那位老人说的话,云游风便叹了口气。

罢了,现在也没必要追究这些了,他只希望能等到心中那位姑娘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在夜里追逐着他抢夺酒坛。

“青二,走,陪我喝酒。”云游风洒脱的喊道。

青二没有吭声,脚步却诚实的随着云游风而去。

第263章 情报(一)

云游风伪装了一个身份,拜访了许多嗜酒如命的酒客,这才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那酒的名字——忘忧。

名字是个好名字,可效果实在让人想不通。

那酒是三娘为容娴酿制的,他也亲眼看到容娴喝了,为何没有作用。

——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连忘忧也无法洗去。

想到那位老人说的话,云游风便叹了口气。

罢了,现在也没必要追究这些了,他只希望能等到心中那位姑娘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在夜里追逐着他抢夺酒坛。

“青二,走,陪我喝酒。”云游风洒脱的喊道。

青二没有吭声,脚步却诚实的随着云游风而去。

无心崖上,苏玄对着容娴恭敬道:“殿下,我们可以走了。”

容娴一甩袖,踏着金光铺就的天阶一步步走向了那扇大门,每一步轻重一致。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随着一步步高升,她的神色也慢慢的沉重认真了起来。

这条路通往的,是一条皇座,皇座之下白骨累累,尸海骨山。

容娴神色始终坚定,双眸似乎倒映着山河变迁的波澜壮阔。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决绝果断,被她抛下的便不会再看一眼,她也没有可留恋的。

不回忆曾经,不留恋过往,没任何牵挂,那镜花水月的温柔在这阶梯上徐徐消散,留下的是仅属于容娴那刻入骨子里的冷漠与理智。

随着容娴走到了最上层,叶文纯身形一闪,便站在了容娴身边,伸手为她推开了那扇大门。

这时苏玄也带着容钰和黑鸦等人走了上来,苏玄与叶文纯上前一步,恭敬的一礼,齐声道:“殿下请。”

容娴看了他们一眼,脚一抬便走进了门内。

只是恍惚的一瞬,她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随着最后一人走进去,空间大门紧紧闭合,渐渐地化为虚无消失在空中,那沉闷的威压也随着大门的消失而消散。

浮云崖,沈熙和沈久留见那大门消失,尽皆长叹了口气。

沈熙有些怅然若失,但想到那颗仙石,眼底泛起层层波澜。

他终有一日,会到中千界的。

沈久留抬手看着手里的剑石,喃喃道:“以后,我们真的天各一方了。”

他清冷的眉眼好似带着冬夜雪后悄悄吐蕊的梅花,每一片花瓣都含着冰霜气息,他遥望着虚空,目光深远而沉寂,好似下一刻心中魂牵梦绕的人便会出现在半空中朝着他招手示意。

“小娴……”沈久留低声唤道。

他将剑石握在手里,仿佛能感应到另一个人的温度,然后,又轻轻唤了一声:“小娴。”

你可知,我舍不得你,一直都舍不得。

在另一方天空下,你又是否会想念我。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另一方,踩在中千界的土地上,感受着比下千界更浓厚的灵气,容娴扬眉一笑,意味不明道:“不错。”

也不知她在夸中千界还是在夸别的,在苏玄二人心中,这位殿下一向神秘莫测。

容钰满脸好奇,眼里带着与黑鸦等人一致的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中千界大放光彩,占领一席之地。

“老师,这里很有趣。”这里地处偏僻,乃是苏玄在下界选出来的落地点,但仅仅这么个小地方,他已经感应到不下十道与他实力相间的气势了。

黑鸦舔了舔唇,脸上带着愉悦的潮红,嗜血的眸子里闪烁着红光,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找人打一场了。

苏玄看了不安分的几人一眼,介绍道:“这里乃是北疆部洲,有四大王朝,一大皇朝,更有一楼二宗三道场,四大世家五教派。”

容娴眨眨眼,假模假样的惊叹道:“中千界真是太繁华了。”

势力众多,还都是强大的势力,中千界的天道也太有包容力了。

跟中千界一比,小千界一个昊天仙宗,一个无心崖,这两个顶端的势力似乎都不够看啊。

不过,这可真是太好了。

势力多了才好浑水摸鱼,嘛,从哪个势力开始入手呢。

容娴垂眸,若有所思。

似乎看出了她准备皮一下搞事的心里,苏玄眼皮子一跳,这里跟小千界那小地方可不同,若殿下真熊起来,他们容王朝可不一定能扛起来。

他连忙转移殿下注意力道:“容王朝是四大王朝中的一位,与咱们南容王朝并肩的便是北赵、西江,东晋,一皇朝指的是大周。”

对江湖宗派了如指掌的苏玄道:“一楼指的是风波楼,风波楼表面上只是酒楼,但明面上的掌柜却是人榜第一的顾夜阑顾君,只要出得起价钱的,都可以在风波楼雇佣杀手去杀你想要杀的人。”

“咦?”黑鸦四人惊疑不定,这中千界买凶杀人都这么出名吗?比他们在下界当魔头强多了。

苏玄继续道:“二宗指的是无极剑宗和太玄宗,无极剑宗宗主云九乃是北疆部洲公认的第一人,修为强大深不可测,也唯有他在剑道之上可与陛下并肩。”

看得出来,苏玄提到剑帝时十分骄傲。

容娴沉吟片刻,没忍住拆台道:“也就是说,陛下的实力其实没有云宗主强?”

叶文纯唯恐殿下以为陛下太弱,便甩袖子走人,连忙解释道:“陛下也不弱,只是被王朝琐事牵动了心神,不能全心修炼,这才比云九稍逊了一筹。”

容娴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耷拉下脸道:“也就是说,我若继承皇位,以后也不能专心修炼了?”

叶文纯惊讶:“殿下也要修炼吗?”

这话说的,好似容娴的修为都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大义凛然道:“我当然要修炼啊,不然如何长生久视,带领容王朝万载昌盛?”

叶文纯眼皮子跳了跳,对于殿下的话假装是耳边风。

这些时日他也看出来了,这位殿下可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心怀天下。

不过说起修炼这回事,其实这也不能怪叶文纯,毕竟别人的修炼都是闭关,闭死关,或者拼死去秘境寻找一线机缘。

唯独他家殿下,自从遇见了以后就从未见到她修炼过,都是在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第264章 情报(二)

容娴的行事作风莫名的给叶文纯一种殿下没有修为,不需要修炼,这辈子都只是个靠人保护的大夫而已,所以他乍一听殿下也要修炼,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娴似乎看出叶文纯在想什么,有些不悦道:“叶相,你不能瞧不起大夫,大夫在关键时刻可是会救命的。”

叶文纯喃喃道:“可我只需要去万药派讨一颗还魂丹便可。”

容娴:“万药派?”

这个苏玄知道,他回道:“万药派便是五派之一,以炼丹为主。其他四派分别是离火派,以锻器为主。转轮派,以机关出名。靖海派,控制着海上的所有生意。青鸾派全是女子,与其他四派联姻为主。”

容钰脱口而出道:“北疆的水很深啊。”

苏玄深有同感,就算他的靠山乃是一大王朝,他都不敢在这江湖上大放厥词,嚣张跋扈,反而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唯恐给陛下招了灾。

容娴将这些势力记下之后,又询问道:“那三道场和四大世家呢?”

苏玄有问必答,将这些东西给殿下讲的清清楚楚,希望殿下能有所忌惮,不要任性胡为。

他道:“四大世家分别是北海秦家,南苗蓝家,东蜀诸葛家和西岐玉家。四大世家源远流长,比咱们容王朝传承的时间还久远,据说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

容娴没有关心那四大世家,反而注意到苏玄口中的重点,上古。

她将这个词儿在心里记下,决定查查消息。

陈岩惊叹道:“我的个乖乖,这四大世家好像更厉害一些啊,凭着家族便能与宗门王朝比肩。”

江锦没好气道:“没听指挥使刚才说了吗?那四大家族都传承上古。”

白松对这些消息十分好奇,他们初来乍到,收集消息最重要:“指挥使,那三道场呢?”

苏玄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分别是在北赵的紫云道场和东晋的回音道场、南容的山海道场。”

苏玄指着脚下的土地说:“我们现在踏的这片地域便是黎教主的道场,山海道场。因为山海道场在容王朝范围内,与容王朝还算友好,所以我便将地点选在了这里。”

容娴想了想,问:“星辰阁在哪儿?”

叶丞相回道:“星辰阁总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传闻是在一处秘境之中。每每天、地、人三榜更换时才能见到星辰阁的人。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们,但他们无处不在,能第一时间收集消息。”

苏玄神色凝重的点头:“没错,比如曾经便有二位人榜强者在荒岛大战,大战刚刚结束,星辰阁便已经收到了消息,没等那二人走出荒岛,星辰阁已经以实力的强弱将二人的排名重新制定并通传整个部洲。”

容娴眼里划过一道幽光,这星辰阁的本事未免太强了,这无孔不入的能力实在太让人忌惮了。

闲话说完,叶文纯见殿下消化了这些消息后,立刻道:“半个月内太尉派遣的军队便会迎接殿下回朝,这半个月内,殿下若是愿意,属下带您四处转转。”

容娴没有异议:“劳烦叶相了。”

叶文纯忙道:“不敢,为殿下效劳乃臣之本分。”

他直起身子朝着苏玄道:“苏大人。”

苏玄知道他要说什么,沉声保证道:“丞相安心,这里虽说不在王朝疆域,但也有探看司的成员在,定不会让殿下有任何危险。”

他随手一招,不远处的树丛中立刻走出一位相貌普通,穿着简单的青年。

青年见到苏玄,立刻单膝跪地,神色满是崇敬,语气激动道:“属下探看司玄级司使万流参见指挥使大人。”

探看司内除了代号青鸟的苏玄指挥使外,成员是按照天地玄黄的等级来分强弱的,最强的便是天极,最弱的便是黄级。

苏玄面无表情的用他那冷得掉冰渣的语气道:“传信给太尉,让太尉派兵来迎殿下回去。”

殿下?

青年脸色顿时大变,激动又忐忑道:“哪位是殿下?”

自从陛下宣布王朝有继承人后,容朝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那位殿下的到来。

如今,指挥使终于将殿下迎接回来了吗?

苏玄没有计较他的失态,目光看向容娴。

万流追着他的目光一眼便望进了璀璨星辰里,接着他便意识到那双主人的眼睛便是他们的皇太女殿下。

万流立刻朝着容娴的方向重重叩了个响头:“万流,参见殿下。”

容娴嘴角微翘,语气不含半点力度,却莫名让人想去顺从:“起吧。”

“谢殿下。”万流站起身,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苏玄没计较傻笑的属下,能迎回皇太女,他自己也很高兴。

苏玄朝着黑鸦几人招手道:“你们几个跟着万流先行回朝,进入探看司训练三个月。三个月后,再出来执行任务。”

黑鸦等人立刻朝着容娴看去,容娴微微颔首,四人会意对着苏玄拱手一礼,入乡随俗称呼道:“诺,指挥使大人。”

万流带着黑鸦四人兴奋至极的离开了,容娴倒是极为期待三个月后与黑鸦等人的相见。

苏玄忽然道:“殿下,撵车已经备好,您是否……”

“不用。”容娴十分干脆的拒绝了,她饶有兴致道:“大好河山,我要趁此机会好好看看。”

她想要四处转转,听听中千界的一些八卦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好歹能加深对中千界的了解。

想到就做,容娴朝着容钰道:“将我的药箱拿来。”

容钰立刻从纳戒中将那稍显陈旧的药箱拿出来递给容娴,口中好奇的问:“老师,您要去行医吗?”

她眉眼稍稍一弯,周身的高深莫测瞬间消失。

再去看时,那双凤眸里的深不可测的万道星辉消失,变得恍如天空般清澈干净,徐徐的散发着温柔随和的气息,嘴角的笑意也带着悲悯,像是在怜惜众生之苦的神。

然后,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世间多苦难,不知有多少人在病痛中苦苦挣扎,我既然有缘来到这里,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第265章 行善 (大家劳动节快乐)

容娴假惺惺的扯了扯袖子挡住脸,假装悲痛的怆然涕下,幽幽道:“每每见到别人受苦,我总是不忍心的。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要多做好事啊。”

下一刻她便放下袖子,昂起头带着小雀跃道:“看来我还是蛮有慧根的。”

这姿态完全不顾忌自己刚才是如何悲痛,情绪变化之快,表情之浮夸让人想视而不见都做不到。

容钰假装自己没看到叶文纯和苏玄二人那扭曲的表情,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家师尊作,然后十分配合道:“老师说的有理,世上总归是好人多的,但为了那些受苦的众生,还是要日行一善的。”

容娴完全没有高兴容钰的配合,反而耿直的询问:“谁叫行一善?”

容钰没有反应过来,先是懵逼了一瞬,下一刻脸色刷一下黑了,吼道:“老师!”

他直接炸了:“老师,是谁教你这些的?”

他纯洁如莲的师尊啊,到底是哪个下流的混账东西教会了师尊开黄腔的?他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容娴一见侄儿炸毛,挑了挑眉,茫然道:“什么谁教的?”

容钰阴沉着脸,好似要找人拼命一样:“那肮脏污秽的事。”

容娴可疑的沉默了片刻,略有些困扰道:“钰儿,虽然为师博览群书,所学甚广,更是在医道上有了不小的成就。但——你的暗示为师实在听不懂。”

然后她毫不客气的礼尚往来道:“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所说的肮脏污秽的事情是指的何事?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谁教你的?”

这次轮到容钰可疑的沉默了。

双方尬尬的对视了许久后,决定不再互相伤害。

直面二人互怼的苏玄和叶文纯嘴角一抽:“……”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容娴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钰儿,跟我一起行医吧,你的性子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容钰顺坡下驴的揭过刚才让人尴尬的话题,面无表情道:“是,老师。”

眼见着这二人就要一意孤行前去行医,叶文纯与苏玄身体一僵,脸色尽皆一苦。

#殿下每天都想当大夫#

#不想当大夫的殿下不是个好皇帝#

“殿下,这赵王朝虎视眈眈,一向与我朝不合,若让他们发现了您,后果不堪设想啊。”叶文纯语重心长的说,“您身系整个容国的安危,要以自身为重,切不可……”任性啊。

“叶相。”容娴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放心吧,我不会去赵国行医的。”

叶文纯脸皮子一抽,殿下您完全理解错了这一丝‘雅意’啊。

他嘴角动了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意间将天给聊死了的容娴继续道:“我的医术在小千界够用,在中千界怕只是小道了。”

她神色凝重道:“我还需要努力修习医术,提高医道。”

苏玄差点连自己的面无表情都维持不住了,好在经历过陛下那种恋剑癖后,如今再面对恋医癖,不管多离谱,他也能坚挺下来。

苏玄木着张脸劝说道:“殿下,山海道场虽说与我朝亲近,可难保这道场的主人没有被人给收买,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乖乖待在撵车中,让我们保护你啊。

容娴十分好脾气的听着他的劝诫,善解人意道:“碰到被人收买的人,我定然不会因为山海道场与我朝的关系而放过那些叛徒,指挥使不用担心。”

苏玄表情都空白了都,他根本就没有操心那些叛徒,他从头到尾担心的都是殿下!

可殿下压根就没听懂他和叶相话里的意思,是他们太含蓄吗?

活了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每每交谈便能累死人的人,偏偏那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哪儿不对。

无知无觉间将二位大臣给噎了回去后,容娴一脸贤德仁和的看着二人,做足了身为主公该有的优点。

然而苏指挥使和叶丞相并没有觉得高兴,他们恍惚中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无完人。

上天给了他们殿下无害的外表、强大的理智以及精湛的伪装天赋,残忍的剥夺了他们殿下与人交往的能力。

这也造成了他们完全理解不来殿下的逻辑,殿下闻弦歌而听不出雅意,何等悲惨。

“你们人榜上有殿下这类人吗?”叶文纯忽然朝着苏玄传音道。

苏旭那仔细回想了下:“没有,怎么?”

叶文纯僵硬着脸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有这种人的话,怎么没被人给打死,反而上了榜了。”

苏玄眉梢抖了抖:“并没有,相爷。”

叶文纯遗憾道:“看来是没来得及上榜就被人给打死了。”

苏玄:叶丞相这是被刺激的出问题了吗?

容娴并不知道她的二位臣子在偷偷传音腹诽她,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可是很大度的,只要她的属下别造反,别踩了她的底线,一般情况下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叶文纯意识到他们的含蓄是没办法与殿下产生良好沟通的,于是直言不讳道:“殿下,我等怕有杀手对您不利,不如您便待在撵车内,撵车有陛下亲自布置的禁制,再加上我等保护,定会保殿下安全无虞。”

容娴抬起眼帘来,慢条斯理的说道:“看来容王朝是四面楚歌啊,在外界一点儿都不安生。”

苏玄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是您身份贵重,臣等不敢冒险。”

容娴不解的问:“真有那么多人会丧心病狂的对一个大夫下杀手?”

苏玄一噎,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道:“殿下,您不是普通的大夫,您是肩负一国传承的大夫!”

这话说完苏玄便意识到有些不对,怎么听怎么别扭。

叶文纯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大夫,殿下可是要当皇帝的。

容钰忍俊不禁,他轻咳一声,压下了嘴边的笑意。

容娴倒是颇为赞同苏玄的说法,问道:“容王朝在哪个方向?”

“南边。”苏玄与叶文纯不假思索的回道。

容娴将药箱备好,转身便朝着南方走去,徒留下苏玄和叶文纯二人大眼瞪小眼。

“钰儿,跟上。”温和的声音传来,容钰立刻扔下那点小纠结,跟着自己师尊走了。

冷风吹来,叶丞相只觉得自己心凉了半截,殿下这般任性,以后的朝政大事还能好么。

第266章 灵矿

眼见着殿下离开,苏玄和叶文纯都有些无奈。

“如今该如何是好?”苏玄问道。

叶文纯脸皮子抽了抽,没好气道:“还能如何?将护卫都派出去暗中跟着,别扰了殿下的雅兴。”

“诺。”苏玄应道。

叶文纯一脸坚定道:“走,我们暗中跟着,万万不能让殿下离开我们的视线……”

没等叶文纯说完,他便见到已经走远了的殿下又回来了。

叶文纯一喜:“殿下改变主意了?”

容娴朝着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后,毫不客气道:“叶相,能否让人送些医书给我?”

叶文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医书。

他郁闷的应道:“臣会派人尽快搜集一批医书过来。”

得到想要的之后,容娴立马过河拆桥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敛,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的人跟着我太近了,我心中颇为不喜。”

苏玄看了看脸有些黑的叶丞相,无奈道:“殿下放心,此事臣会处理好的。”

容娴满意的翘了翘嘴角,转身便毫不迟疑的走了。

苏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叶文纯道:“叶相,殿下这心思还在医道之上啊。”

叶文纯皱了皱眉:“本相也清楚,但此事也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陛下的心思不也在剑道上吗?但治国依旧没有落下。”

“可陛下也没有殿下这么任性啊。”苏玄脱口而出道。

话音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大逆不道了。

他轻咳一声,不敢再出声了。

叶文纯看了他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却很赞同苏玄说的话。

“既然殿下不喜旁人跟着,就让探看司的人跟的远一些。我们二人收敛气息,可以稍稍近些。”叶文纯说道。

苏玄立刻应声,二人悄然跟在容娴身后保护。

在中千界内,他们不用刻意将自身修为封禁,能调动自身全部实力,容娴的安危也算有了几分保障。

闲庭信步的容娴虽然没有感应到他们的跟随,但猜也能猜到他们不会轻易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她眸光一闪,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老师,您的事情吩咐下去了?”容钰远远看到容娴的身影,立刻迎上去询问道。

容娴慢吞吞应道:“嗯。”

她环顾了下四周,感慨道:“这地方不错,灵气比小千界的圣山还浓郁十倍不止。”

“那是当然,毕竟这里可是山海道场新发现的一处灵矿,二位来此,也是打灵矿的主意吧?”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容钰下意识戒备了起来。

容钰抬头看去,只见一队身穿杏黄武服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青年头戴银冠,眉宇间自有一番气度。

青年打量了下容钰,又看了看容娴,讶然问道:“一个人仙三重,一个刚刚突破人仙境界,你们二人是如何突破我道场的封锁,进入灵矿的?”

栖霞山现在已经封锁,连地仙境界的修士都走不进来,却突然冒出两个人仙修士,此事还真是诡异。

容娴微微蹙眉,朝着容钰摆了摆手,容钰立刻退到了她身后。

从这细微的动作中,青年看出容娴才是二人之间的主事者。

他的注意力顿时放在了容娴身上,神色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二人之间居然是修为低的那个做主。

容娴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脆生生道:“这位大侠,我们二人乃是刚刚飞升此界的,不知此地是何处,灵矿又是何物?”

这愣头青一样的发问,顿时将自个儿的底细给透露个干净。

“噗嗤。”几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传出,这青年嘴角也抽了抽。

什么大侠?大侠又是何称呼,那不是世俗界对那群好似耍杂耍的‘武林高手’的称呼吗?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人这么叫。

青年目光冷冷扫了眼身后,那压抑的笑声这才消失。

他目光审视的看着一副傻白甜模样的容娴,有些怀疑的说:“刚刚飞升上来的?”

他伸出手来,猛地在空中一拽,一道无影无形的气息被截留在手中。

青年讶然道:“竟然真是下界的气息,刚刚飞升上来便有了人仙的境界,厚积薄发吗?”

他眸子里的冷意消失,神色微微和缓道:“既然是刚飞升上来的修士,落在此处也情有可原。”

他道:“此处乃山海道场疆域的栖霞山,我是山海道场内门大长老的嫡传弟子,你们二人可唤我方仙长。”

容娴从善如流道:“方仙长。”

容钰也附和道:“方仙长。”

方白应了一声后,神色带着大派弟子的高傲道:“这栖霞山刚刚发现新的灵矿,为防消息走漏,二位暂时留在此处吧。”

容钰面无表情的询问道:“方仙长,不知我二人要留多久?”

方白淡淡道:“最少需要半年。”

新的灵矿带来的利益对山海道场来说实在太大了,他们内部的声音都没有统一,连他这一队弟子都不能走出去,更何况是外人呢。

“不行。”容钰想都不想便拒绝道。

师尊可是要继承皇位的,哪有时间停在此处。

容钰干脆利落的拒绝让方白等人微微侧目。

方白眯了眯眼,周身危险的气息溢散而开,他身后的弟子们立刻将容娴二人围住。

一位神色傲慢的男子不屑的朝着容钰道:“方师兄乃人榜强者,跟你们心平气和的说话是给你们脸,你们二人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方白神色未变,也没有阻止师弟的意思。

这二人能飞升上来,也算有点气运。

若非是想为他们这一脉增加实力,他早就动手杀了这二人防止矿脉的消息泄露了。

如今让师弟们出手先教训教训这二人,省的他们还以为自己依旧是下界那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呢。

王赛得到师兄的默认,挺了挺胸膛,冷声道:“你们二人才刚飞升此界,没有背景根基也敢拒绝方师兄,方师兄心善不计较,我等却不答应,若你们不识时务,说不得此时便是你们……”

他的话音忽然消失,容娴忽然抬头朝着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道:“怎么不继续了?”

王赛舌头僵直,整个身子都麻了,再看容娴时,眼里隐隐带着惧意,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何时中招的。

第267章 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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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似乎意识到师弟的异样,目光一凝,一道灵气缠绕着王赛,立刻将人扯到了身前。

他神识在王赛身上一扫而过,沉声道:“居然是毒,怪不得你们能飞升呢,果然有两下子。”

他随手拿出祛毒珠解了王赛的毒,也不再废话,直接下令道:“杀。”

既然这二人敢动手,便已经绝了投靠他的心思,如此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不是他的助力,便是他的敌人,资敌的事情他可不会干。

再者,这二人刚刚飞升,并无根基,杀了也就杀了,不怕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方白念头转动间,围着容娴的弟子们已经动手了。

容钰立刻上前一步将容娴挡在身后,他周身魔气翻涌,眸子漆黑无光,让人一见便望而生畏。

“魔修。”方白冷嗤一声,“下界的魔修也敢飞升。”

容钰没工夫搭理方白,他紧握住拳头,一拳击出,凌厉的拳风带着决然残酷的拳意狠狠砸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修士身上。

‘嘭!’一声响,那名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倒飞了出去,胸膛破了一个大洞,气息全无。

“好胆!”方白见师弟被一击毙命,身形一晃便来到了容钰身前。

他一掌挥出,没有任何留情,似乎想要直接将容钰斩杀。

容钰立刻回防,双手握拳交叉在身前,一层层魔气形成防护隔绝着那道掌风。

轰一声大响,两股力量相撞。

容钰和方白竟然各退了一步。

方白脸色一变:“人仙三重的境界却有人仙四重乃至五重的战力,与我旗鼓相当,如此实力,当真留你不得。”

他手中光芒一闪,一把重剑出现。

方白双手紧紧握住重剑,一剑狠狠斩下,带着泰山压顶、海水汹涌的厚重与深沉,直接封锁了容钰的逃生之路,让他只能直面这强悍的不可力敌的山海意境。

这把剑乃是大长老赐下,带着山海道场的道义。

容钰神色十分凝重,即便知道自己不敌,也没有半点退后的意思。

身后就是师尊,他若退了,师尊很可能会受伤的。

就在容钰刚准备硬抗的时候,一道温柔的水意将他包围。

容钰侧头看去,便见容娴悠悠的走上前,拂袖挥去。

庞大的掌印瞬间在空中凝结,刹那间便与山海道义撞在一起。

然后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这道义毁去,又去势不减,轰然砸在了那把剑上。

‘咔擦’一声轻响,方白手里的剑断成了两截。

方白恍惚间不可置信的喊道:“这不可能。”

这把剑曾是大长老的配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被毁掉的,这绝不可能。

他将断剑捧到眼前,顿时呆愣住了。

不是幻境,这是真的,这把剑真的断了。

容娴挑了挑眉,不就是一把剑吗?怎么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

“你居然敢毁我的剑!”方白有些癫狂的吼道。

容娴身形一晃便来到了方白身前,她一掌拍出,庞大的力量直接击在方白的腹部,这一下直接将方白的丹田给毁了。

方白脸色惨白的跌倒在地上,有些受不了自己被废的事实。

无论谁从天之骄子掉落进泥潭都承受不来,何况是心性高傲的方白呢。

容娴垂眸看着他,施施然道:“我已经毁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一声敢不敢。”

王赛心中大骇,不等他逃走,容钰身形闪动间,一拳便将他也给废了。

待他抬头去看时才发现,身边的同门一个个被打倒在地。

“老师,现在该如何?”容钰站在一众弟子中间问道。

若是旁人,他杀了也就杀了,可这些人是山海道场的人。

丞相和指挥使说过,山海道场与容朝关系还算友好,若真杀了,那可就结怨了。

容娴沉吟了起来,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啊。

剑帝的身体不知能撑到何时,若与山海道场结怨,能不能挡得住?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将方白毫不留情的废了,山海道场会大度的不计较还给她个好脸。

方白意识到这二人不敢下杀手,沙哑着声音道:“你们现在若想离开,我等绝不阻拦。”

他忍着伤痛站起身,形容虽然狼狈,但周身的气度却半点未减,他语气诚恳道:“是我先对二位动的手,怪不得二人反击。”

容娴语气寡淡道:“方仙长倒是心胸宽广。”

停顿了下,她十分耿直道:“若方仙长有半点敌意表露,我或许会放过仙长,可仙长偏偏能屈能伸又能忍,这等心机让我颇为忌惮。”

她假模假样的感慨道:“真不愧是人榜上的强者啊。”

“我已经被废了,还不够吗?”方白沙哑着声音道。

反派娴笑吟吟道:“谁知道有什么天才地宝能让仙长痊愈呢,到时候你在暗处若偷偷摸摸的报复我,那不是太麻烦了吗?!”

正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容娴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

话说到这里,方白也知道他活不了的。

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脆弱无害的,居然有如此冷硬的心肠。

“慢着,小公子手下留情……”

下一刻,方白眼前一黑,重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眉心一个大洞流着涓涓血迹,已经生机尽散。

容钰收回手,回身朝着冒出来阻止自己的叶丞相看去。

叶文纯快步来到方白尸体前,仔细检查了下,发现这人确实是死了以后,脸黑了黑:“小公子,我不是让你停手了吗?”

容钰咧嘴一笑,装傻道:“刚才太专心了,我没听到。”

叶文纯:太专心杀人吗?

叶文纯神色沉重道:“殿下,之前臣与指挥使将降落地点设在这里,也是因为栖霞山地处偏僻,没想到短短时间却发现了新的矿脉,让山海道场封锁了此地。此事有些凑巧,我等若向黎教主解释,定然无碍。”

沉默了下,他叹息道:“可大长老的嫡传弟子死在我们手里,这事定不会轻易了结的。”

容娴理直气壮道:“是他们先动的手。”

她又看了眼地上方白的尸体,眼神亮晶晶的:“这人能上人榜,实力气运和心机都不缺,偏偏还长得不错。”

容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感慨道:“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先不说容娴怎么好意思这么感叹,单是叶丞相都快气死了。

第268章 底蕴

叶文纯看着抓不住重点的殿下,憋着火气道:“殿下!”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颇有些痛心疾首道:“丞相难道要为了外人责怪我?”

“臣不敢。”叶文纯立刻应道。

他语气沉重道:“陛下宿疾在身,不知还能撑过几日时光。若、若陛下一走,您尚且年幼,容朝四面楚歌,连个盟友都没有,如何能撑得过去。”

说到最后,叶文纯的声音有些哽咽。

殿下才二十出头,不管是能力还是手段定然都没有陛下熟练,若四面皆敌,容国定然支撑不下去。

他不想见到容朝灭国,那是陛下与容朝众人用鲜血维持下来的国土,那承载了前人誓死不退的精神和血战到底的决然,如何能消失在历史中。

容娴挑起眼尾,斜睨着叶文纯。

叶文纯左顾右盼起来,心中暗暗遗憾,怎么殿下不吃这一套呢,明明皇帝陛下都会在他的苦情戏下退让的。

容钰哑然失笑,他没好意思告诉叶丞相他家师尊是演戏的行家。

容娴语气温柔如二月春风,道:“既然方仙长已经死了,其他人也不必留着了。”

话音落下,容钰周身的魔气化为利刃将剩下的弟子全都刺死。

然后,容娴站在原地不动了。

许久之后,站的有些累的叶丞相不解的问:“殿下不走吗?”

容娴似模似样道:“我本来还在等封锁此山的其他修士来呢,看来他们都没收到消息啊。”

叶文纯木着脸道:“……苏指挥使之前已经用灵宝将此地气息隔绝了。”

容娴虽然知道了自己白等了这么长时间,但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

只是看着叶丞相时,用面无表情的脸叹道:“看来指挥使和叶相没少干这种事情,动作很熟练啊。”

叶文纯轻咳一声没有说话,能让殿下悄无声息的吃了个闷亏,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若再去撩拨殿下,殿下定会毫不客气的#礼尚往来#一番的。

容娴沉默片刻才道:“能走出栖霞山吗?”

叶文纯立刻回道:“可以,之前万流已经带着黑鸦四人离开了。”

容娴很不走心道:“如何走出去的?难道他们身上也有可以蒙蔽强者的灵宝?”

叶文纯干巴巴道:“……那位探看司密探乃是山海道场的弟子,即便是在封山的情况下,带出去个把的人也不难。”

“哦——”容娴拉长了音调,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文纯,“所以要让万流再来一趟吗?”

看来朝廷也不傻,知道在这些不被掌控的势力中落下棋子。

叶文纯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虚,忙转移话题道:“不用万流来了,他这一趟能将人带出去,潜伏的任务直接可以结束,再呆下去也只能面临暴露乃至身死。”

他没有任何隐瞒道:“道场内有一位长老可以送我等离开。”

容钰听到这话,忍不住侧目。

没想到王朝对山海道场的渗透还蛮成功的,居然有人混到了长老的位置,怪不得说山海道场与容朝关系亲近呢。

都是自己人了,能不亲近吗?

容娴咋然听到这么隐秘的事情,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

她沉吟片刻,问:“如今驻守在栖霞山的强者有多少?”

叶文纯心里咯噔一跳,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道:“回殿下,臣与指挥使探查过了,此时栖霞山有普通弟子上百,人仙三重以下的十五人,三重以上五重以下的十人,人仙六重的二人,人仙巅峰一人。”

容娴半垂下眼帘问道:“所谓的普通弟子上百,是怎么个普通法?”

叶文纯想都不想的回道:“是凡仙境界,若用下界的标准衡量,大概刚到飞升级别。”

凡仙之上才是人仙,而凡仙之下便是小千界所谓的飞升境界。

汇聚在圣山中的强者大都已经到了飞升境界,少数已经突破到人仙境界了。

比如沈熙宗主,比如黑鸦四人。

容钰:“……”这就是大派的底蕴吗?

容钰立刻侧头去看他师尊,便听他师尊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打出去吧,那位长老不要惊动,说不定以后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呢。”

然后容钰便见到丞相大人脸色刷一下青了。

容钰一时间有些怜悯,丞相是为了师尊的安危着想,不想师尊以身犯险,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师尊身份尊贵,容不得半点疏忽,但师尊显然不同意。

容钰大概能猜出师尊的意思,一是想要试探出山海道场的态度,毕竟道场的嫡传弟子都已经被杀了,山海道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很重要。

二是留着那位长老防着山海道场,哪天容朝要攻打山海道场或者山海道场对容朝有恶意,这位长老便能发挥重要作用呢。

“殿下!”苏玄用灵力支撑着灵宝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劝诫道:“还请殿下以自身为重。”

容娴幽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被小看了。

好吧,这也不算小看,她本身实力就低。

当然她所谓的低极实力并非是表现出来的初初突破人仙境,而是人仙五重境界,只是被灵珠掩盖罢了。

离开了小千界后,没有了天地压力,她的力量也不再被压制。

更何况还有水、木两颗灵珠内的灵力做后盾,她的实力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之前与方白的对战属于同级的战斗,之所以能胜的那么轻松,也是因为容娴调动了水灵珠内的力量,这种底牌可谓是作弊啊。

容娴一脸纯良道:“不是说我们与山海道场关系不错吗?指挥使和丞相可以与看守此地的强者商议一番,也许他们愿意放我等过去。”

苏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现在却完全不可能了。

先不说殿下直接将人家嫡传弟子给弄死了,但是灵矿的出现已经让山海道场绷紧了神经。

朝廷与宗门本就是对立的,即便关系再怎么好,轻重缓急人家还是分得清楚的,如何会让他们带着这个秘密离开。

似乎猜到了苏玄的想法,容娴一脸唏嘘的感慨道:“这世间能共富贵的还是少啊。”

叶文纯嘴角一抽,强忍着没说话。

第269章 自便

这‘共富贵’三个字一出,苏玄和叶文纯暗暗翻了个白眼。

罢了,这位殿下说话从来都是不着边际的。

容娴见没人给她捧场,意兴阑珊道:“指挥使不是地仙九重的强者吗?护着我等离开这里也算轻而易举。”

苏玄:“……但臣一旦动手,就等于和山海道场翻脸了。”

容娴指着地上的尸体,眼波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十分耿直的询问道:“那这一地的尸体不算翻脸吗?对方真的会视而不见?”

苏玄艰难道:“殿下您尚且年幼,一时冲动也是可以原谅的,想来道场的人不会这么斤斤计较。”

容娴假模假样地失笑道:“你自己都不确定,如何能将希望放在外人身上。”

随即,她抬手理了理衣袖,温声道:“这样吧,指挥使先去找那位人仙巅峰的前辈聊聊,若事不可为,直接动手吧。”

苏玄:“诺。”

他将灵宝交给叶文纯,脚步一跨,人已经消失在几人眼前。

容娴一脸正气凛然道:“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先走吧,离开栖霞山的范围越远越安全。若真打起来了,也能让指挥使少些负担。”

说到‘负担’二字,她瞥了眼容钰,意有所指的意味毫不掩饰。

叶丞相:“……”看到殿下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他忍着没告诉殿下,她才是最大的负担。

容钰:迎面飞来一口锅,他还不能甩掉。

而这几句话的功夫,苏玄已经来到了那位人仙巅峰强者的面前。

临时搭建的木屋中,盘膝入定的季成忽感心悸,睁开了双眼,一眼便看到坐在他身侧的青年。

季成脸色一变,背后升起阵阵冷汗。

居然有强者驾临,若这人下杀手的话,这么近的距离他完全躲不掉。

季成念头一转,这强者若真想杀人,他早就死了,想来这人能坐在这里摆出与他长谈的架势,是有所求了。

想通之后,季成稍稍放松了些。

“不知前辈来此所谓何事?”季成直接开口询问道。

苏玄没有答话,反而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轻轻放在桌上。

令牌是天外陨铁打造,里面有带着容朝气息的禁制。

令牌正面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青鸟,青鸟身形盘旋在令牌上,像极了一个‘令’字。

季成一见那令牌,瞳孔猛地一缩:“探看司青鸟使。”

探看司的指挥室苏玄代号青鸟,而属于他直接负责的密探令牌上都有着青鸟的标志,被统称为青鸟使。

季成心下一沉,探看司的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这可不是小事。

季成起身朝着苏玄问道:“这位大人来此执行任务?”

探看司这种特务机构除了皇帝外,没人会欢迎。

山海道场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容朝的探看司却忽然派人来了这里,这让季成不得不多想。

苏玄也不拐弯子,直接道:“本座接引下界飞升的后辈出了岔子,不小心降落在栖霞山。”

季成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皱了皱眉道:“大人是想要我放行?”

苏玄微微颔首,声调冰冷道:“陛下要见她们,她们不能在栖霞山逗留。”

听到苏玄提起容朝的那位至尊,季成打了个哆嗦。

那位出剑毫不留情的名声已经传遍了,谁惹了他不高兴,他便上门约战。

开始还有人仗着那人重伤的身体故意挑衅,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后,所有刺儿头都缩了起来。

没人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的极限在哪里,众人只看到了那位凭着重伤之躯便能将所有来犯的强敌斩尽杀绝,强大的令人胆寒。

季成迟疑了片刻,还是决绝道:“不行,道场的隐秘不容外泄。容帝的事情我会传信给道主,由道主与容帝交涉。”

苏玄神色一冷,这季成能忍着陛下的威势也不退后,看来此事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当真不能通融?”苏玄最后问道。

季成摇头道:“大人也不要为难在下,我等各为其主,其中的难处想必大人也理解。”

苏玄叹了口气,将令牌收进了怀中。

他慢吞吞的站起身,周身的气势不再掩饰。

‘轰隆’一声大响,季成只觉得似乎是惊雷在意识中响起。

他闷哼一声,脸色惨白了起来,鼻子流下了两行鼻血。

“地仙强者!大人,您想要容朝与山海道场决裂吗?”季成顶着压力喊道。

苏玄眸色一冷,眉心射出一缕刀意,强大决绝,霸气凌人。

刀意飞出,整个天地仿佛被这股霸道的意志感染,所有不服它的尽皆毁灭。

刀意凝结成一柄漆黑锋锐的大刀,狠狠地朝着季成斩去。

季成在这股意念之下,提不起半点反抗心思,直接被大刀劈成了两半。

刀意消失,苏玄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语气森然道:“朝廷虽然处境堪忧,但也绝不畏战,也绝不受威胁。”

说罢,他的目光看向木屋外面。

人仙六重的二位修士顿时浑身一僵,知道他们被发现了。

二人脸色一苦,在心里暗暗埋怨季成,你说你脑子缺根弦还是咋滴,没事威胁容朝那帮疯子作甚。

有一个宁折不弯的陛下,再带出来一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臣子,普天之下谁敢上去作死,说不得就被那群疯子给同归于尽了,也就北赵那群神经病敢上去撩拨了。

展放咽了咽唾沫,声音干涩道:“大人,您若要带人离开,自便便可。”

马英附和道:“我等拦不住大人,也不敢拦着大人。”

栖霞山没有地仙坐镇终究是弱了些,这位大人修为已经到了地仙,若想要离开他们谁都拦不住,硬要拦的话说不得得赔上一条命,他们可还没有活够呢。

苏玄却没有动,展放二人疑惑的朝着他看去。

苏玄顿了顿,还是没有将方白的事情说出来。

等他们离开后,这些人见到方白的尸体也会猜出几分来的,他现在又何必多生波折呢。

苏玄消失在木屋后,展放和马英相视一眼,尽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轻松。

展放走进木屋,看到季成的尸体后,神色郑重的朝着马英道:“你去找方白,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他。地仙强者已经不是我等能应付的了,此事还需他背后的大长老做主。”

第270章 发现

苏玄那边搞定了后,容娴这里却出了问题。

虽然有叶文纯手里的灵宝遮掩,但他们还是被发现了。

计划不如变化

之前方白带着大长老收的那些弟子巡视栖霞山,本该与另一队弟子换岗,结果整队人都死在了容钰手里。

久等不到方白出现的庄恕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立刻带着人朝方白巡视的方向而去。

说来方白这次能接这任务也是灵矿事关重大,大长老一脉想要插手灵矿才派了最信任的弟子来。

庄恕是三长老一脉的人,三长老便是他的师尊,但他却不是嫡传弟子,而是普通弟子。

栖霞山是三长老的辖区,大长老的插手虽然让人排斥和不喜,但方白乃是大长老的嫡传弟子,更是人榜之上的强者,身份尊贵实力强大,纵然不受欢迎,也没人敢说什么。

更甚者,方白为了大长老一脉的利益,一直都很尽职尽责。

他突然不打招呼的没有来换岗,这事便有些不对劲了。

果然,等庄恕带着一队弟子寻来以后,远远地便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让他惊恐的是,方白的尸体赫然也在其中,但他却诡异的没有嗅到半点血腥味。

庄恕仔细探查了下才发现,并非是有人将残留的气息驱除,而是这气息被遮掩住了。

庄恕脸色阴沉道:“有人闯进了栖霞山。”

在他身后,英姿飒爽的女修士林琳白着脸咬牙切齿道:“方师兄无故死在栖霞山的消息若被大长老知道了,大长老定然会打杀了我们为方师兄陪葬。庄师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凶手,也好平息大长老的怒火。”

庄恕紧握着剑直起身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找到凶手,否则大长老发起疯来,师尊也要吃大亏。”

“走。”庄恕带人化光朝着山下而去。

栖霞山三面深渊,要下山也只有一条路,顺着这条路追下去定能找到线索。

行动间,他发出了敌袭的信号。

栖霞山内,众人见到这信号后,纷纷警惕了起来。

“敌袭,有人闯入山内。”

“立刻封锁下山之路,盘查山中每一个角落。”

山中的弟子立刻动了起来,还在木屋内的展放与马英脸色微变。

“难道是青鸟使大人那伙人被发现了?”马英疑惑道。

展放苦着脸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先去瞧瞧。若真是他们,便解除这个误会。若不是,便将闯进来的人彻底留在栖霞山。”

他眼里闪烁着寒芒,与马英通气后,二人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木屋内。

半山腰上,发现了警戒的信号后,容娴一行三人也被庄恕等人给追到了。

“抓住他们!”庄恕怒吼道。

眼看着自己等人都被包围起来走不掉了,容娴却没有半点担忧,反而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人,直接就给怼了过去。

容娴歪着头打量了叶文纯一番,很是惋惜道:“真是可惜,这灵宝怕是个假的吧。”

叶文纯手一抖,差点将这灵宝给摔在了地上。

他低吼道:“这是陛下赐下的,不可能是假的。”

容娴垂下眼帘,慢条斯理道:“但我们被人给发现了。”

她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若灵宝是真的,问题可能出在丞相身上。丞相,你是否修为不足,不小心泄露了我等的气息?”

这话一出,容钰也朝着叶文纯看去。

叶文纯不假思索道:“这不可能,臣维持得起灵宝所需的灵气,再支撑一个时辰也没问题。”

容娴嘴角的弧度加深了许多,原来灵宝的动用也需要实力的。

据说叶丞相的修为乃是地仙五重,他至少能支撑灵宝两个时辰,放在她和钰儿身上,恐怕半个时辰都勉强。

拐弯抹角的打探消息后,容娴指着包围自己的人直言不讳道:“但在丞相和灵宝一起遮掩的条件下,我们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她抚了抚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皱褶,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幽幽叹道:“所以说,这是天意弄人吗?”

叶文纯眼角一抽,还未等他说话,林琳执剑冷声道:“你们还有心情内讧。”

叶文纯手又抖了抖,索性将灵宝给收了回去,反正他们已经被人给发现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修眼瞎吗?他们这也算内讧?

叶文纯翻了个白眼,自从遇到殿下以后,他翻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容钰当仁不让的走了出来,他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我们并未内讧。”

庄恕用剑指着他道:“废话不用多说,说,方白师兄是你杀的吗?”

容娴神色不动,云淡风轻道:“不是。”

庄恕脸色一冷:“我没问你。”

他语气阴冷道:“一个刚突破人仙的小小修士也敢随意插话,不分尊卑,今天我就教你个乖。”

庄恕他这是迁怒来着,方白死在换岗的路上后,他心中的恐惧比任何人都不少。

他害怕大长老报复,也害怕被师尊拉出去顶缸。

这情绪不发泄出来,于他不利。

容娴突兀的开口也是她没眼色,撞到了枪口上了。

庄恕二话不说,一掌便朝着容娴打去。

只是溢散出来的掌风便让容钰有些窒息,可想而知,直面这一掌的容娴会承受多大压力。

容娴不为所动,还细细辨别了下庄恕的实力。

在人仙四重境界,比方白低了一重。

可就算比方白修为低,那也是强者,起码比容钰强。

那一掌瞬息便到了容娴眼前,凌厉的掌风吹起了容娴的头发,却再也造不成任何伤害,因为叶文纯在第一时间挡在了容娴的身前。

他神色森然的盯着庄恕,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害皇太女,当他是死的吗?

叶文纯的动作不带半点烟火气息,快的让庄恕完全没有意识到。

庄恕用了五成力量的攻击打在叶文纯身上后,连他的衣服都没有半点痕迹。

庄恕瞳孔一缩,他再细细去探查叶文纯时,却发现这人看不出深浅来。

庄恕额上冷汗落了下来,哪怕面对人仙七重也没有这样的压力。

这人不是人仙八重以上,便是地仙强者,他完全不是对手。

“这位前辈,是在下眼拙没有看出来,还请前辈恕罪。”庄恕也是个识时务的,一看不能力敌,立马便认怂了。

叶文纯冷笑了一声,也不多话,直接回了一掌给庄恕。

这一掌比庄恕更强,速度更快。

庄恕连调动灵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一掌轰飞了出去,人已经半死不活了。

叶文纯淡淡道:“我也是很公平的,你刚才一掌用了五成的力气,我将修为压到地仙四重,也用了五重的力气。”

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说罢,他立刻回头朝着容娴问道:“殿下,您还好吗?”

虽然那一掌没有打在殿下的身上,但那股强大的力量肯定会对殿下有影响。

若殿下心里有了阴影,念头不通达了,以后修为突破不了,那这群人真就该千刀万剐了。

容娴语气飘飘渺渺道:“无事。”

林琳这时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冲着容娴喊道:“你居然敢打伤庄师兄,山海道场是不会放过你的。”

容娴神色有些疑惑:“你明明看到了你那位师兄不是我打的,怎么就将这笔账往我头上算。”

不等林琳开口,容娴便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耿直的说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敢找叶相的麻烦,才朝着我放狠话的。你一是嫉妒我比你漂亮,二是觉得我修为低下好拿捏。”

林琳被容娴这么一通抢白,顿时惊呆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这么不要脸的夸奖自己,虽然这人将她的心思说对了一半。

“……厚颜无耻。”林琳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容娴一脸纯良道:“我说实话为何就厚颜无耻了。”

林琳被噎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也不需要接了。

看到来到她身前的二位师兄,林琳尖着声音喊道:“展师兄、马师兄,这三人杀了方白师兄。”

刚站稳的展放和马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展放吼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林琳没有任何隐瞒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又颤抖着声音道:“那人还打伤了庄师兄。”

马英立刻走到昏迷不醒的庄恕身边,仔细检查了下,发现庄恕内伤颇重。

他猛地回头看向叶文纯,眼底隐隐带着深沉:“阁下为何在我栖霞山伤我山海道门的弟子?”

他能多问这一句也是因为看不出叶文纯的深浅来,若换成别人,定然二话不说先打死。

此时,整个栖霞山的修士已经赶来这里,将叶文纯三人团团包围住了。

叶文纯扫了周围一眼,冷漠道:“是他先对我家少主动手的。”

他话音刚刚落下,苏玄的身影已经浮现在容娴身边。

容娴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已经赶来有一会儿了,这会儿冒出来也是想威胁展放等人。

展放第一时间看到了苏玄,他紧握着拳头道:“这位大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吗?”

苏玄沉声说道:“我要带出去的正是这几人。”

“不行。”马英拒绝道。

他站起身,态度强硬道:“他们不能离开。我山海道场的嫡传弟子被杀与他们脱不了关系,哪怕是山海分堂的探看司使全部出动头也不行。”

探看司总部在容朝帝都乾京,而各个分堂布满了容朝疆域,连山海道场都有探看使坐镇。

这一分堂就跟官府衙门一样,山海道场的人明知道是朝廷安插的一个钉子,却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不过是一处分堂,他们难不成还能因为这分堂跟容朝互怼吗?

容朝的国君不讲道理已经出了名的,他们可不想被找上门来。

虽然马英忌惮探看司的人,但这次发生的事情却非小事。

若苏玄只是带出去几个人,他们还可以做主。

但大长老的嫡传弟子死在了这里,那可是天大的祸事,搞不好他们都要为其陪葬的。

别看展放和马英修为高,但在大长老眼里屁都不是。

苏玄眸光幽冷道:“你确定要挡着我等?”

马英上前一步,与展放并肩而立。

他们神色认真道:“我们的修为是敌不过大人,但哪怕是死,也要将杀害方白师弟的凶手留下来来。”

也算是将功赎罪了,他们也不奢望能平安活着了,只要别牵连家族便够了。

“很好。”苏玄心念一动,无数道霸道的刀气从天地间浮现而出。

似乎它们之前便在那里,只是隐藏了起来罢了。

刀气纵横,瞬间化为了刀山,狠狠朝着展放和马英压了下去。

容娴眨眨眼,朝着叶文纯悄声说道:“苏指挥使这宁折不弯的性子实在太能惹事了,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若被山海道场的强者找了来可如何是好?”

叶文纯抽搐着脸皮,没忍住问道:“您是如何能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到底是谁能惹事?

殿下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没谁了。

刀山砸下,展放和马英立刻燃烧了精血,周身气势大盛。

“泰山压顶。”展放一声大吼,整个人好似化为了巨大厚重的泰山,朝着刀山狠狠的撞了过去。

马英身边不知何时形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他挥手间大海倒流,海啸喷发,直接朝着刀山卷去:“惊涛骇浪。”

三方强大的交战波动朝着叶文纯三人而来,地面上的石头都被这股力量碾成粉碎。

叶文纯挥手布下一个灵力罩,将容娴和容钰保护在内。

容娴和容钰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前方的战斗,这种高阶修士之间的战斗实在太难得了,每一次观看都会有所收获。

三股力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刀山瞬间解体。

并非是刀山溃散了,而是化整为零。

每一束刀气都化为一柄柄森然的大刀,无数大刀狠狠斩在泰山之上,泰山立刻化为碎末消散不见。

大刀又去势不减,将海水斩断。

这才是真正的断水。

凝结泰山和大海的灵气支离破碎,展放和马英也倒在了地上。

精血燃尽,生机全无。

他们拼死一搏的力量对苏玄压根没有造成半点麻烦,苏玄连真正出手都没有。

第271章 真假

眼看着展放二人没了性命,其他弟子顿时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玄神色冷漠道:“此间发生的事情,你们如实上告,若有不解,让你们道门长辈来探看司分堂寻我。”

话音落下,围住这里的弟子面面相觑,尽皆不言。

容娴一行人顺利的离开了栖霞山后,苏玄向容娴辞行道:“殿下,臣要去探看司分堂处理此事,这些时日便由丞相保护您。”

容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要处理山海道场的事情,与丞相一起去吧,我不会有危险的。”

叶文纯立刻拒绝道:“北赵那群人无孔不入,臣需留下来保护殿下。”

容娴状似苦恼的揉了揉额头,道:“你们本身就是最大的靶子,一国丞相跟在我身边保护,不用猜都知道我身份贵重。”

叶文纯和苏玄当然清楚他们的存在会有哪些影响,但利大于弊。

他们好歹还能震慑一些宵小,若殿下在他们一时疏忽之下,被个无名瘪三给杀了,那就太可悲了。

似乎猜到了他们在想些什么,容娴脸上的笑容一敛,朝着苏玄说道:“将探看司密探的令牌给我两块,有这层身份存在,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打我的主意。”

苏玄与叶文纯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无奈,看来殿下是打定主意不准他们跟着了。

苏玄只能取出两块令牌将给容娴,罢了,殿下一向有主意,不让跟便不让跟吧。

有了这青鸟使的令牌,殿下无论在哪里,他好歹还能感应到。

苏玄介绍道:“探看司的令牌都有传递信息的力量,殿下若有吩咐,直接通过令牌也可以联系到臣。”

容娴给容钰扔了一块后,自己也拿着一块青鸟使令牌把玩着:“嗯。”

见殿下听见去后,苏玄和叶文纯准备离开。

容娴这时才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将我们身后的探看司司使全都带走。”

苏玄身体一僵,神色隐隐有些郁闷。

本以为殿下会忽视此事,等他们离开了,那些司使也能暗中跟随着殿下,没想到殿下连这种小事都没放过。

苏玄和叶文纯只能满腹担忧的带着那群探看司成员离开,这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容娴和容钰二人。

容钰将令牌收了起来,疑惑的问道:“师尊为何不许他们跟随?”

容娴敲了敲药箱,慢吞吞道:“因为他们太强了。”

容钰有些懵的挠了挠脸颊,这个动作让他多了两分憨态:“他们强一些,我们也安全一些。中千界不似小千界,这里强者如云,一不小心我们都能栽了。”

容娴眸色幽幽,语气意味深长道:“往往生死历练,才最是能提高一个人的实力的。”

这话里的意思容钰听明白了,有了丞相和指挥使的跟随,他们心中没了危机感,有危险也轮不到他们出手。

就跟笼子里的金雀鸟一样,看不到广阔的天空,翅膀也虚弱无力。

容钰神色一凛:“我明白了,师尊。”

容娴带着容钰认准了方向了,朝着南方走去,就当这半个月的时间是一次短暂的历练。

走了不久之后,容钰还是没忍住询问道:“师尊,我不明白,之前在栖霞山为何要对山海道场的弟子出手?您以后会是容国的君王,山海道场与容国关系也算友善,您这样做明显是……”损人不利己啊。

容钰好悬将最后四个字咽回了肚子,他是真的很不解,正常人不都应该拉拢吗?师尊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山海道场翻脸了怎么办。

容娴不慌不忙的说道:“钰儿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明明是山海道场的人先出手,方白仙长想要杀死你我,我们才反击的,怎么到头来钰儿怪上了我呢。”

容钰:“……”

容钰郁闷不已,虽然此事从头到尾好像都跟师尊没关系,但他认识师尊这么久了,对师尊也有所了解。

若师尊想要离开栖霞山,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平安离开,完全没必要上演全武行。

可最后偏偏上演了全武行,让他们以一种最粗暴的方式离开了。

看着容钰眉头皱成一团,容娴大发慈悲道:“真的很想知道?”

容钰立刻像小鸡啄米似的道:“想。”

容娴神情自若道:“那就先说假话吧。对山海道场出手,是因为山海道场态度不明,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暗中与其他势力勾结,这么大一个道场,疆域还在我容朝境内,占着地盘却不事生产,更是自治,将有天赋的弟子都收拢了去,于王朝有碍。”

顿了顿,她假模假样的叹口气:“这大概是王朝与宗门的天然对立,让我忌惮不已,又想要收为己用,收服不了就铲除。”

容钰怔了怔,这有理有据的理由居然是假话?

他下意识问道:“那真话呢?”

容娴嘴角挂着莫名的笑容,施施然道:“我很快便要回到容国,虽然我不了解容国现在是什么样,但我知道一个体制之内,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声音。”

她一派霁月风光的说道:“为了回到容国的中途不出现差错,我有必要转移一下朝廷和其他势力的注意力。”

“唔——”

她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字眼,坦荡荡道:“朝廷上拥有共同的敌人最是可取,其他势力迫不及待的想要对朝廷落井下石也会分散注意力,这样我的麻烦会少很多。”

说到底,容娴这是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容王朝拉下水了。

这种事情也就她做的光明正大,熟练无比。

容钰跟他师尊都不是什么好人,听到师尊这么一说后,他也没有别的反应,反而问道:“若山海道场与朝廷开战,那该如何是好?”

千疮百孔的容王朝可不是她师尊想要的。

容娴已经将容王朝看成了她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任由王朝衰微。

她直言不讳道:“如果山海道场敢开战,我会传信给丞相,让他带着紫云道场的人一起将山海道场给铲除了。”

山海道场与紫云道场宿怨已久,就如同南容与北赵两个王朝一样,没有和解的可能性。

一旦有机会能将对方拿下,他们绝对毫不迟疑。

第272章 消息

容钰想了想,又问道:“若紫云道场不愿意呢?”

平白去做别人的打手,紫云道场又不傻。

再者,紫云道场位于北赵,谁知道他们与北赵皇室有没有关系,若引狼入室该如何是好。

容娴一脸纯良道:“紫云道场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就联合山海道场将紫云道场给铲除了。如果他们都不听话……”

容娴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道:“总有愿意与我们合作的人,不是说一楼二宗三道场,四大世家五教派吗?这么多势力,一个个挑也能挑出愿意与我们联盟的。只要我们保证联手除掉的势力利益分毫不取,总会有人动心的。”

容钰似懂非懂的点头,利益动人心,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也难怪师尊有恃无恐呢。

先是利诱,再是威胁,利益都让给你了你还不出手,是想造反吗?那我就联合其他势力先搞死你。

那些势力不敢不动手,毕竟自家若不动手,说不得对头就先动手了。

到时候对头得到了地盘和利益,实力增强了起来,压着自家打怎么办。

容娴此举,不过是考验的人性罢了。

不得不说,这做法虽然有些无耻,但很好用啊。

容钰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受教了。

他拱了拱手说:“多谢师尊指教,弟子学到了很多。”

容娴欣慰的点点头:“能学到东西就好。”

这师徒二人完全没觉得他们之间的教学有问题,还互相满意的不行。

“走吧,该行医了。”容娴步伐轻快的朝着前方走去。

虽然没有了业障之力的威胁,行医与否也没多大干系,但医道让容娴很有兴趣。

杏林中人实在是一个最佳的保护层啊,而且行医之时,她只需留下一丝神魂便可,其余的神魂全都沉浸意识中修炼。

看似忙着琐碎之事没有修炼,其实却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神魂悟的是剑道,提笔开药方练的是剑招,与不同的人相交磨炼的是剑意。

嘛,容娴她还是一位剑修呢。

此时,山海道场内,千山峰。

齐子枫一身白袍,面如冠玉的站在演武场上正在教导师弟师妹们修炼。

突然,腰间的玉佩一阵震动,他神色不变,将最后一位师妹的不足指出来后,才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齐子枫指尖在玉佩上一抹,一道灵光裹着数道信息钻入脑中。

将所有消息细细看了一遍后,齐子枫眸色幽冷了许多。

方白与展放、马英三位师弟丧命,还死在了探看司的手里。

探看司与山海道场忽然动了兵戈,源自一位身份极其贵重之人。

这人很可能便是容朝那位刚刚现身的皇太女。

齐子枫脚步微顿,拐了个弯儿朝着师尊的洞府而去。

北疆部洲的人榜之上有三百人,方白排名第二百六十三,而这位齐子枫乃是三长老的嫡传弟子,修为已经到了人仙六重巅峰境界,人榜排行二百四十一。

先不管人榜排行,大长老的嫡传弟子死在了栖霞山,他们一脉也要承担干系,更何况师尊门下也有弟子死去。

此事事关重大,须得让师尊早做准备。

一是应对大长老,二是重新审视与朝廷的关系,三是给道门弟子一个交代。

想来此时该收到消息的人也都收到消息了。

云海峰,一身锦袍的青年神色慌乱的朝着峰顶而去。

在山峰顶端,一座散发着玄奥气息的木屋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卢斌苍白着脸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道:“师尊,方师兄陨落了。”

木屋内没有任何声音,但卢斌却不敢有半点动弹。

下一瞬,一股强大的气势从木屋蔓延而开,连头顶的云都被击散了。

卢斌胸口一闷,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却依旧端端正正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久之后,屋内传出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何人动的手?”

正是这种平静,更让人恐惧。

卢斌立刻将自己得来的消息说出来:“朝廷的探看司,他们接应了一位下界的后辈,不小心闯入了栖霞山,与方师兄发生了误会。”

“后辈?怕是容朝那位皇太女吧。”那道缥缈的声音变得冰冷了起来。

卢斌没有插嘴,但他也能猜到那人的身份。

前些日子容帝大费周折的派人去寻找皇太女,北赵花了大价钱才请星辰阁的人推断出容朝皇太女的出身,正巧便是在下界。

而栖霞山偏偏便碰到了被探看司严密保护的新飞升的后辈,不是那位皇太女还能是谁。

若只是一位无关紧要的后辈,也不值得朝廷与道场交恶。

“本座正在紧要关头,出不得关,派人严查那位皇太女的消息,将消息送往北赵皇城司。”轻飘飘的声音说完后,便再也没有声响。

卢斌面色微变,没想到大长老为了报复朝廷,竟然暗中与北赵有联系,若被朝廷知道了,他们山海道场如何自处。

若被道主知道了,他们这一脉定然会被废除的。

但这事没有他能置圜的余地,他能做的便是遵照师尊的吩咐,将消息传到北赵。

只要北赵能派人将那位皇太女击杀,师尊的这口气才能出了。

卢斌深深地叩了个响头,转身飞快的离开了峰顶。

山峰下,弟子居。

数位弟子在山下等待着卢斌,一见卢斌出现,立刻围了上去。

“卢师兄,师尊如何吩咐的,可需要我等出山为方师兄报仇?”性格冲动的黄姝高声喊道。

她穿着被金色丝线勾勒出山海图的弟子服,热情如火,灿烂如阳。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方白。

咋然听到方白身死,黄姝恨不得冲出山门与那贼子同归于尽。

但没有师尊的命令,她只能窝在道门生闷气。

在她身旁,一位看上去年纪稍小的弟子说道:“黄师姐,你想要报仇还不容易吗?方师兄因朝廷的皇太女身死,你可以以人榜强者的身份去挑战那位皇太女。”

“岑默说的是。”罗鹏附和道:“黄师姐邀战,她必须得应,就算不应,我们也会想办法要她应。”

卢斌想了想,说:“排名之战,生死不论。那位皇太女也有人仙的修为,邀战也是可以,我们虽不能杀了皇太女,却可以废了她,也算为我云海峰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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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考验

卢斌支持黄姝出山去邀战,也是为了掩饰大长老交代的事情。

到时那位皇太女出了事,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得到众人支持后,黄姝立刻派人吩咐下去,动用了云海峰的人脉,彻底搜查容娴的下落。

只要人还在山海道场内,他们绝对能找到。

黄姝在洞府内等消息,一旦容娴的踪迹出现,她便立刻出山邀战。

而北赵的皇城司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呈递御前。

应平帝端坐龙椅之上,身形略显富态,看上去四十岁上下,面容也很是普通。

但就这么一个看上去普通的人,与南容剑帝死磕了数千年。

他随手翻开奏本细细看了一遍,大笑道:“天意在朕啊。”

随即,拿起一旁的毛笔,一笔一划的在奏本上写下了一个字。

——杀。

这个字没有任何疯狂的感觉,有的只是无边的霸气。

为皇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凡违逆,尽皆诛杀。

仅仅只是一个字,心志不坚的人一眼看去,定会被那无边的霸气镇压,心神失守,神识碎裂。

奏本传回,皇城司收到上谕,立刻执行了起来。

皇城司内人仙级别的强者若有闲暇,尽皆前往山海道场,围杀容国皇太女。

当然,也不是他们不想出动修为更高的人,而是凡事都要遵守规则。

情报上说太女雅只有人仙境界的修为,他们出动同级别的修士便罢了,若敢出动地仙以上修士,那容朝的地仙级别强者也敢出现在他们北赵,阻击他们北赵的皇室。

这乃是中千界的潜规则,高境界的强者不插手低境界的斗争,若没有了这个规矩,这世界不久乱套了吗?!

容国帝都,乾京。

重重威严之后的宫殿内,高坐皇座的帝王睁开了眼睛。

一双仿佛寒冬疏星的眸子看向远方,似乎透过重重空间注视着那位他选择的继承人。

在他身后,一道人影悄然出现。

“陛下。”大总管华琨出声唤道。

帝王没有应声,华琨也习以为常,他继续道:“臣已经接到消息,北赵皇城司已经派出人仙级别的强者前往山海道场围杀太女。”

顿了顿,他又道:“指挥使从山海分堂传来消息,我等已与大长老一脉交恶。”

帝王听到这里,终于屈尊降贵的开了金口。

他的声音带着独属于剑修的冷冽:“若只是人仙级别的修士出手,尔等皆不许插手。一旦其他势力出动地级以上修士,但凡僭越者,杀无赦。”

他摩擦着手边的长剑,淡淡道:“活着与太尉大军相见的皇太女才是我容朝的继承人。”

就如同布下传承一样,挑选继承人也需考验,即便这继承人只有一个。

若太草包了,容朝给了她也没用。

容娴若没有从围杀中活下来,这容国便随着他的陨落而陨落吧。

而容娴若能活下来,才有资格带领容王朝与北赵对抗。

华琨认真的记下帝王说的每一个字,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惊涛骇浪。

这陛下是要考验皇太女啊,皇太女才刚被丞相从下界带上来,能有多大能力,陛下这么高的要求真不怕皇太女陨落吗?

他忧心忡忡,却也不敢说什么。

就在这时,帝王又开口了:“至于山海道场大长老一脉……”

帝王的目光移向了虚空,盘卧在皇宫上方的气运金龙睁开了威严的龙目。

他道:“黎道主,大长老一脉地仙级别以下修士皆可出手,无论成败,此事都到此为止,如何?”

远处的虚空中,盘膝而坐的青年应道:“善!”

他重新阖目,身影化为虚无,而气运金龙也闭上了眼睛小憩了起来。

宫殿内,龙椅之上的帝王身形消散。

华琨深深地垂首恭送帝王离开,心里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山海道场的道主居然找了来,但听着陛下与黎道主的交锋,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这是陛下对皇太女的考验,但也说明了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除了北赵与其他浑水摸鱼的势力外,山海道场大长老一脉也可光明正大对皇太女出手。

皇太女处境堪忧啊。

华琨深深叹了口气,心神一动,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而此时,还在优哉游哉为人看病的容娴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前来围杀她了。

热闹的街市上,一家药铺对面,十数人正悄无声息的排着队。

他们最前方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凳子。

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凳子上坐着一位身穿黄裙外罩银纱的姑娘。

她对面坐着一位老汉,这老汉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小贩罢了,只是懂些拳脚功夫罢了。

不管是小千界还是中千界,普通人还是有的,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质悟性去修行。

这也是为何中千界的世家宗门如此繁华,因为一条路走不通了可以去选择另一条路。

比如去五教派选择自己擅长的部分学习,比如去道场学道,比如投靠朝廷当官等等。

中千界强便强在它百花齐放,也足够包容。

容娴神色认真的在纸上写着药方,笔下一个又一个字符出现,在外人看来那只是简单的药方名称和用量罢了,但若剑修看到便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那些自己洒然不羁,隐隐又带着凌厉,含而不露的藏锋仿佛酝酿着惊世一击。

这是容娴的剑招,每一个字符都是剑招的演化。

“老人家,这是药方。”容娴温声说道。

老汉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药方,感激的说:“多谢大人,多……”

容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和煦道:“不要叫我大人,叫我容大夫吧。”

“容、容大夫。”

容娴微微颔首,朝着容钰说道:“钰儿,带着老人家去抓药。”

容钰轻步走到老汉身边,轻车熟路的从老汉手里拿过药方,脸上带着一抹假笑道:“老人家,跟我去对面抓药。”

老汉点点头,他之前排队也看到了,每次容大夫开完药方后,都会将药方递给病人,让病人看上一遍。

然后容大夫的徒弟便拿过药方领着病人去对面的药铺抓药,买药钱当然是他们自己付,而药方是拿不回来了。

第274章 规矩(为水深陌打赏加更)

病人对容娴的行为也表示理解,容大夫能免费看诊已经是仁义之举了,哪能再让人家破费买药,天下间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再者,小容先生已经解释过了,药方他要留下来学习,当然不能留给他们了。

不过他们若想要背下来也无妨,不管是容大夫还是小容先生,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容钰带着老汉前往药铺后,容娴这才有空闲查看突然闪烁着光芒的令牌。

她指尖刚刚接触令牌,一道信息瞬间钻入意识中。

容娴看完信息后,嘴角温柔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增加。

苏玄传来剑帝的口谕,此次她惹下的事情朝廷不会帮着她,不管是北赵还是其他势力的刺杀,朝廷都不会出手,一切都只能她自己应付过去。

而找她麻烦的修士修为最高便是人仙巅峰,任何超过人仙修为的人胆敢对她动手,都会被朝廷抹杀。

容娴单手撑着额头,微微垂下的眼底流光闪烁,若有所思。

她已经试探出来山海道场的底线以及容朝的威慑力,附带还有这世间不会宣之于口的潜规则。

山海道场的事情在大长老一脉人仙级别修士可以出山光明正大找她报仇以后,便算是解决了。

剑帝此举便是对山海道场的交代了,若她死在那些人手里,恩怨便不复存在。

若那些人死在她的手里,便是他们技不如人,同时也间接证明了她的心智实力。

到了这一步,山海道场便果断收手,毕竟招惹一个主宰一国同时心机谋略上佳的人是最不智的。

啧,有意思。

容娴越是了解中千界,越是佩服制定规则的人。

这完全是减损内耗的规则啊。

小千界是不守规矩的,今天你杀了我儿子,明天我便仗着修为杀你全家,因而小千界强者虽然不多,却显得更混乱。

而中千界却是不同,小辈之间的斗争只结束于小辈之间,任何强者都不许出手。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死了后辈心气儿顺不过的强者不守规矩出手报复,若没人发现便罢了,若被人发现了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毕竟任何强者背后都有无数资源的支撑,这些资源要么来源于宗门,要么来源于家族,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利益相关者。

今天你不守规矩动了手,改天别人有样学样也动手,大家还怎么安心修炼,都费尽心思保护族人或后辈去了。

容娴闭着眼睛指尖有规律的敲着桌面,脑中各种念头飞快的转动着。

这规矩当然也有漏洞,比如有强者可以瞒天过海暗自出手,比如收买同级别的修士围杀,比如阴谋算计等等。

但这些容娴都不畏惧,她唯一的劣势便是修为。

但在这条规矩之下,这劣势也隐隐不复存在。

容娴轻叹一声,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

中千界的强者能执行这条规矩,减少内耗是真的,但总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

人族内斗不休,争夺资源更是你死我亡,只有在强大外敌出现的时候才会团结一致。

中千界这种完全放任小辈成长成巨头的规则隐隐让她不安,她一点都不相信中千界的强者会有这么高尚的节操,人的劣根性是刻在骨子里的。

罢了,这种事情也不是她可以知道的,她现在还弱小的可以。

等她足够强大了,自然而然的便能接触到隐秘。

心中想法繁多,但实际上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罢了,刚刚好下一位病人来到容娴面前。

她睁开眼睛,手中金丝线一弹,缠在了妇人手腕上。

这悬丝诊脉的手段被这群凡人看到,无论看多少遍都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探完妇人的病情后,容娴调整了下药方,便直接开药。

就在这时,远处带着仆人的一队男女出现在了街上。

“卫冰,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青年神色满是不耐烦的说道。

卫冰眉宇间是少见的倔强,态度也强硬的厉害:“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我两家联姻势在必行。吕少龙,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你得试着喜欢我。”

吕少龙冷哼一声,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容娴,神色一亮:“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会让父亲退了婚约的。”

“你喜欢谁?”卫冰微眯的眼眸之中夹杂了一抹冷厉之色。

吕少龙指着容娴的位置笑道:“我喜欢容大夫,她温柔似水,善良柔软,跟你完全不同。”

说着,他快步走向容娴的义诊位置。

容娴写完药方,将笔搁下后,这才抬头看这位不速之客,

她用温和如清风拂面的语气说:“这位公子,要看病请排队。”

吕少龙:“……少爷我不是看病的。”

他扭捏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能否帮我个忙,假装我心上人,让那个女人死心?”

容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卫冰一双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杀意,看她的眼神更是凌厉如刀。

她愣了下,回给那姑娘一个浅浅的笑容。

卫冰神色一滞,带着仆从朝着这边走来。

吕少龙忙道:“容大夫,帮个忙啊。”

容娴稍稍露出个笑意,语气温温柔柔道:“不帮。”

吕少龙一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卫冰此时已经走到了吕少龙的身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容娴,刚准备说话时,便听容娴不紧不慢道:“姑娘,能把这人带走吗?我现在的医术只能医病,还没到达医心的地步。”

容娴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瞳孔的色彩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沈熙手一松,那把剑化为灵气消散在半空中。

他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息心尊主根本没躲过去。

息心尊主和他都被人算计了!

沈熙有些恼火,可偏偏如今息心尊主已经救不回来了。

“尊主!”凝月尊者猛地尖叫出声:“沈熙,你竟然敢杀了我们尊主,所有人听令,杀了昊天仙宗的人,为尊主报仇。”

容娴还悬浮在半空,身上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流着。

她看了眼冲过来的冷凝月,虽然急切,眼里的兴奋和野心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

她——背叛了自己。

第275章 铁板

容娴施施然看向目光不善的吕少龙,假惺惺哀叹道:“这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等吕少龙开口,她便毫不客气的指责道:“你为了摆脱纠缠,强行拉我这无辜之人配合。你也了解这位姑娘的脾气,怎会不知你这么做会给我带来麻烦?”

吕尚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我并未想太多。”

容娴稍一沉吟,喟叹道:“原来你只图一时痛快,而不顾他人危险,这可真是丧尽天良啊。”

“住口。”吕少龙冷声道。

容娴眨眨眼,从善如流的住口了。

吕少龙深深的看了容娴一眼,轻笑道:“我现在还真有点儿喜欢你了。”

他身后的小厮吕良暗暗擦汗,少爷这还真不怕死啊,居然敢在卫姑娘面前对着别的女人表白。

他偷偷朝着卫冰看去,果然卫冰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容娴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看来我已经得罪你了,你不将我置之死地便不罢休了。”

吕少龙诧异:“容大夫误会了,我何时说过要对你不利?”

容娴不禁眉梢上扬,似模似样说道:“你是没说过,但你这借刀杀人用的很熟练啊。”

她的目光转向一声不吭的卫冰,端详了她片刻,幽幽道:“姑娘是准备杀了我以防后患吗?”

卫冰脸色一僵,这厮是她脑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又猜到她在想什么。

既然已经被人家猜到了,卫冰也不掩饰了:“没错,虽然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你很可能是被殃及池鱼了,但吕少龙刚才也说了,他有点喜欢你了。为了以防后患,这栖凤镇你是走不出去了。”

容娴垂眸,面无表情的感慨道:“这世道原来已经坏成这样了啊,想杀人就杀人,还做的光明正大。”

卫冰嗤笑一声:“在栖凤镇,我卫家说了算,说罢,你还有何遗言。”

容娴看了看四周,之前还在排队的病人见事有不对,早早就跑的没有踪影了。

吕少龙拍拍衣袖,说道:“你是不是在失望?你来到栖凤镇后便一直义诊,对别人更是施恩不图报,结果大难临头却无一人帮你。”

他姿态带着些许傲慢,说出的话却还有些见识:“因为那些人是弱者!他们畏惧强者,他们怕死,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恩情都不存在,他们很可能还在心里怨恨你为他们带来危险。”

卫冰冷冷的瞥了眼吕少龙,朝着一声不吭的容娴问道:“你后悔救人了是吗?那些人忘恩负义,实在该杀,在你临死前,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些人。”

容娴看向慢悠悠走过来的容钰,一本正经道:“别将你的罪恶添加在我身上,事实上我并不后悔。”

她稍稍露出一个悲悯的笑容,慢吞吞道:“畏惧死亡,乃是生灵本性,他们逃避也是正常。而我义诊救人,从来不奢望得到什么,不过是想做便做罢了。”

卫冰与吕少龙眼里隐隐有些佩服,他们第一次见到容娴这般人物,温柔善良,慈悲柔软。

但这个世上,不管你人品有多好,没有实力终究会化成灰灰,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二人同时在心中叹道:可惜了。

卫冰挥挥手,淡漠的吩咐道:“杀了她。”

杀一个人在她的嘴里好似杀鸡杀狗一样,惊不起半点波澜。

卫冰身后的仆从立刻围了上来,拿着各种武器朝着容娴攻去。

容娴不过是一个人,但他们都想要立功,所以全都一拥而上出手了。

但那些攻击在距离容娴三步外便再也进不得半分,好似一堵坚硬的墙壁,让人撼动不得。

看到卫冰与吕少龙惊讶的表情,容娴用如同春风般温柔的声音说:“你们以为我为何会勉强自己坐在这里听你们唠叨?”

她的目光看向二人身后,二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一身蓝袍,头戴玉冠的青年轻步走来,青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容钰随手一挥,庞大的力量卷起攻击容娴的仆人猛地砸在了地上,这些仆人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就被打的半死不活了。

“人仙强者!”卫冰脸色顿变。

吕子龙意识到事情出乎他的控制了,在这小小的栖凤镇上,人仙强者就是一家之主的存在,他们二人如今也不过是凡仙初期。

不过是想随意杀个普通大夫罢了,没想到这大夫的徒弟竟然是人仙,这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二人心中暗暗叫苦,之前的高傲和淡定再也不复存在。

心里暗暗骂娘,你一个普通的凡俗大夫居然收了一个人仙强者当徒弟,你有强者支持早说啊,一声不吭的任由我们发挥,当我们将你得罪惨了才暴露身份,这不是坑人吗?

他们想要赔罪求饶,却发现自己除了眼珠子能动外,再也做不到多余的动作。

容钰人仙三重的威压将这群人压制住后,语气肃杀的朝着容娴询问道:“老师,要杀了他们吗?”

一听这话,卫冰和吕少龙眼里带着恐惧,满是哀求的朝着容娴看去。

容娴半阖着眼睑,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若我们也随意轻贱人命,不是跟他们一样了吗?这世道啊,普通人都没有活路了。”

卫冰二人听到这话,眼里的恐惧稍稍一松,却还是紧张兮兮的盯着容娴。

容钰面无表情道:“……老师教训的是,那他们该如何处置?”

容娴抬起眼帘,一派的光风霁月道:“当然是让他们家的长辈来赎人啊。”

容钰迟疑了下,又问:“他们家长辈若是不愿意呢?”

容娴伸手拿起毛笔不紧不慢的在白纸上写着什么,口中不疾不徐道:“他们自家人都不愿意要自家的子孙了,我们还留着作甚?”

容钰眼神一闪,他明白师尊的意思了。

如果这两家人不愿意掏赎金,就杀了这群人。

光明正大的上门威胁人,容钰还是第一次干,他有些抹不开面子。

可一想到他和师尊身份分文,容钰顿时就精神抖擞了起来。

管他什么手段呢,能得来钱财才是重点。

第276章 仁义

容钰心底有些怨念,丞相大人离开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没眼色,不知道给他们留些灵石呢。

他右手张开,一道道灵力化为绳索将这群找麻烦的人全绑了起来,扯着他们朝着远处而去。

他们离开以后,这片地方也清净了下来。

之前害怕被卷入麻烦的百姓见事情已经了结,这才缩头缩脑忐忑不安的走了出来。

有一年轻小伙面上带着尴尬走到容娴身边,不好意思道:“容大夫,刚、刚才我也不是故意跑的,只是害怕卫家的人伤及无辜。”

他泛着乌青的唇抖了抖,艰难道:“我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妹妹,不想她被牵连。今日没在容大夫遇险之时站出来,我也没脸再求您看病,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容娴将写满了自己的纸放到了一边,轻声阻止道:“留步。”

小伙脚步一顿,面带疑惑的看向容娴。

容娴搁下笔,细细打量了下小伙,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慢条斯理道:“你中了阴霜煞气。”

周琛咬牙:“没错。”

容娴耿直道:“你要死了。”

周琛:“……”

这位容大夫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话。

这才刚说了两句,就让人火冒三丈。

若是换了个人听她这么说,不将她打死都是心善了。

周琛埋怨道:“容大夫,您说话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得不到救治的话是要死的,但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胆怯的。

这容大夫倒好,一下又一下的戳着他的伤疤。

容娴不但毫无歉意,反而倒打一耙道:“那你是想自欺欺人?”

周琛有些无奈,他不想再纠缠他何时丧命的话题,忙转移话题道:“容大夫留住在下有何吩咐?”

容娴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吩咐道:“带我去你中招的地方。”

若没想料错的话,酝酿着阴霜煞气的地方定然阴煞草。

至于这草是什么作用,看周琛就知道了。

周琛乃凡仙三重修为,身上似乎还带着克制阴霜煞气的宝物,即便如此也敌不过阴霜煞气的侵蚀,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丧命。

看来,这还是致命之毒啊。

若她能得到阴煞草,在加一些其他毒物,药翻人仙境界的修士不成问题。

容娴目光悠悠的看向远方,似乎穿过了重重空间看见了那些迫不及待奔跑而来找她麻烦的修士。

嘛,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大夫的强大了。

感谢圣山,感谢玄华山,因为他们的丰富藏书,让她了解到了许多隐秘。

“什么?”周琛脸皮抽了抽,毫不迟疑的拒绝道:“不行,那地方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去。”

容娴轻咦一声,不解的问道:“你都要死了,为何害怕危险?”

周琛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能不能别总是提他要死了这回事?

他想要反驳却被噎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容大夫似乎也没说错,他既然要死了,为何还要怕危险。

周琛疑惑的问:“容大夫去那险地作甚?”

容娴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悲天悯人道:“那地方连阁下都能中招,若普通百姓误入便麻烦了。更甚者,若有邪魔外道利用那处险地做出为祸苍生之事,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为了防止祸事发生,解决那处地方,我义不容辞。”

周琛信以为真,他不由得佩服道:“容大夫有大仁义,大胸怀啊。有容大夫在,真乃苍生之福。”

容娴面不改色的听着周琛的赞誉,毫不客气的全盘接收,然后温声细语的说道:“我已经收拾好了,等钰儿回来便可随时出发。倒是你”

周琛立刻拍拍胸脯道:“我定会将容大夫带到地方。”

容娴紧接着他的话道:“不去跟你妹妹留个遗言告别吗?”

周琛:“……”

这就有些尴尬了,好么?

周琛咬牙切齿道:“不用了,我妹妹之前便已经安排妥帖了。”

容娴眨眨眼没有说话,其实她觉得周琛这人还有点意思。

她已经摆明了认识他中了何毒,他却还能忍着求她看诊,啧。

“阁下如何称呼?”容娴此时才想起来问人家名讳。

周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没好气道:“我叫周琛。”

容娴赞道:“好名字。”

周琛别过头决定眼不见为净,他都要死了,谁还在乎名字好不好听。

然后他便听到容大夫忽然问道:“你之前为何会找我看病?”

容娴饶有趣味的等着周琛的答案,栖凤镇虽然小,但丹师还是有的。

周琛中了剧毒危在旦夕不去找丹师反而跑到她这个为凡人看诊的大夫面前,怎么看都有问题。

高高在上的修士从来都看不起凡人,她这个为凡人看诊的大夫在别的修士眼里估计也是不靠谱的,偏偏危在旦夕的周琛却找了来。

周琛呆了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请不起丹师,也买不起丹药,来容大夫这里也是、也是准备听天由命。”

容娴暗道:这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她细细打量了下周琛,眼底金光一闪,脸上一抹讶异一闪而过。

这个叫周琛的小家伙有些气运啊,怪不得碰到阴霜煞气能活下来,有宝物护身,还能遇到她这个懂得解毒的大夫。

然后,容娴指尖一弹,银针突兀飞出,直直扎进了周琛的穴道内。

她心神一动,一丝生机顺着银针的穴道钻入了周琛的心脏。

保证这股生机能护住周琛后,容娴立刻收回了银针。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的周琛根本反应不过来。

周琛:“……您刚做了何事?”

容娴极不走心道:“为了让你活着带我走到那处险地,我为你延命一个时辰。”

见到周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模样,容娴在心里叹口气,避重就轻道:“对你中的这剧毒,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容娴眼底深藏着冷意收敛了起来,她对这些拥有强大气运的人没有半点好感。

虽不能直接杀了周琛,但她可以选择不救。

容娴抬了抬下颌,有些小雀跃的想,她果然是个坏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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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路过

周琛听罢容娴的话,到没有意识到容娴在故意坑他,反而以为容娴解不了他的毒,只能竭尽全力为他延续一个时辰的命。

周琛也没有怀疑容娴,他中毒后曾找了一位熟悉的丹师看过,但那丹师却无能为力。

丹师都办不到的事,容娴一个大夫办不到也正常。

周琛神色平静的朝着容娴道:“多谢容大夫费心了。”能多活一个时辰也是好的。

容娴毫不亏心的接受了他的感激,假惺惺的感慨道:“也是你我有缘。”

这时,她侧头朝着身后看去。

只见远处一道蓝光飞射而来,落地化为容钰。

容娴定睛看去,感受到容钰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张扬,嘴角含笑道:“钰儿打了一架吗?”

容钰笑容灿烂道:“瞒不过老师,有些人就是要打疼了才会学会识时务。”

容娴眉梢微扬,看来钰儿是打了个爽,而且灵石也拿到了手里。

容钰走近后才朝着周琛看去,眼里两道凌厉的锋芒朝着周琛射去。

周琛眼睛刺痛,心神一凛,立刻上前恭敬道:“原来是仙长,小子周琛有礼。”

他之前见到周琛拉着卫家和吕家的人离开,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周琛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人仙强者在他看来高不可攀,怎么会自降身份成了一位大夫的徒弟。

不管心中有何想法,周琛面上没有分毫表露。

容钰懒洋洋道:“嗯。”

周琛直起身子,下意识朝着容娴移了两步。

这是弱者面对强者压迫时的不自信和畏惧,因为深知对方可以轻松掌控自己的性命,所以自然而然想要抱团在一起取得一些安全感。

容娴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周琛的目光有些微妙。

这货为何会觉得她也是一名弱者呢?

周琛被她这微妙的眼神看的一僵:怎、怎么了?

“老师,周琛找您解毒吗?”容钰上来就是一个直球,“他那毒我都没见过。”

容娴微微蹙眉,似有些抑郁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周琛忍不住开口道:“容大夫不必伤感,这毒解不了不能怪您。”

他一脸正气道:“生死有命,我已经可以从容接受了。”

容钰忍不住看了眼周琛,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瞎,谁告诉他没见过的毒就解不了呢。

看样子师尊是不准备救人了。

容娴似模似样道:“也是我阅历太浅。”

周琛爽朗的笑道:“我相信容大夫以后定然会大放光彩,不必因我之故而郁结于心。我不畏生,也不畏死。”

容娴眸色幽幽,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人物了,若能成长起来,绝对是一方强者。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朝着容钰道:“钰儿,你护着周琛,我们一起前往他中毒的地方。”

即便周琛已经有了强者的气度和雏形,容娴也没有丁点要救治周琛的意思。

容钰无声的笑了笑,应道:“好。”

他的目光在师尊和周琛的身上来回了两遍,眼神似有深意。

本该是大夫安慰病人,结果却反而是病人在安慰大夫。

师尊总是有能耐让事情按着她的想法走。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抱着厚厚一沓书籍来到了容娴面前。

他神色恭敬道:“容大夫,这些医书是您吩咐收集的,我先给您送来一部分打发时间。”

容钰上前一步,伸手按在了医书上,瞬间便将书收进了纳戒中。

然后,他后退一步,重新站在了容娴身后。

容娴朝着男人微微颔首,笑语盈盈道:“多谢阁下。”

男人神色隐隐有些激动,却不敢表露出来,唯恐露出迹象害得殿下陷入险境。

他强忍着镇定道:“书已经送到,在下告辞。”

容娴神色愉悦道:“去吧。”

男人离开以后,周琛满脸好奇的问:“容大夫,你还要看医书?”

容娴朝着容钰伸手,容钰会意,取出一本医书放在了容娴手上。

容娴动作轻柔的抚摸着书本,周身的气息温暖和煦,眉宇间带着丝丝悲悯道:“学无止境,我不想在未来某天,有人满怀期待的来到我面前求救,而我却无能为力。”

周琛隐隐有些感动,在他短暂的生命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容娴这样的人。

温柔善良,举手投足间都是让人感动的温暖。

“容大夫,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周琛认真回道。

容娴微微一笑:“借你吉言了。”

随即,他们三人便朝着孕育着阴煞草的地方而去。

在周琛的领路下,他们转个弯朝着西方而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容钰的神色越发的怪异了起来。

容娴手里捧着医书看的津津有味,每一行字都细细品味。

忽然,她开口问道:“钰儿,你的情绪有些起伏,是碰到让你意外的事了吗?”

周琛下意识朝着容钰看去,不经意间却发现容娴的目光一直落在医书上,头都没有抬一下,像极了儒家士子科举前的行为。

他神色有些惊讶,容大夫的注意力都放在医书上了,居然还能一心二用,感应到小容大人的异常,真是厉害。

容钰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周琛,又看了看周围一个个警惕又畏惧的身影,轻咳一声,说:“这里是卫家的地盘。”

他刚跟卫家的老祖宗打了一架,将人打伤了不说,还将人家大门都给踢烂了。

结果潇潇洒洒离开后,转头他却又回来了。

若说他不是找麻烦的,恐怕没人会相信吧。

果然,两道流光从天而降。

气色衰弱的卫老祖和神色凝重的吕老祖结伴而来,拦住了容娴一行的去路。

卫老祖被容钰给打狠了,内伤都有些压不住。

他死死盯着容钰,声音沙哑道:“尊驾为何去而复返?”

这话就差明说‘你不是滚了吗?怎么又回来找麻烦了’。

容钰耸耸肩,随口回道:“我只是路过而已。”

“你以为我们会信?”吕老祖一脸#你当我们智障吗#的神色,看的容钰一阵火大。

他上前一步,卫老祖与吕老祖立刻警惕了起来,周身气势节节攀升,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周琛有些懵,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

他忙朝着容娴看去,发现容娴头都没抬一下,一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医书,顿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耳不闻窗外事#

第278章 和解

周琛轻咳一声,微微提高声音道:“容大夫,小容大人和卫、吕两家的强者要打起来了。”

容娴漫不经心的回道:“随他们吧。”

她的一丝神魂在医书上,神魂已经在识海内揣摩剑道了。

作为一个剑修,她也有必要学好医术。

“可他们若要打很长时间呢?”周琛木着脸问道。

容娴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动作一滞,这才意识到问题。

卫家和吕家的老祖宗都是人仙级别的强者,钰儿即便比他们年轻气盛,可要尽快拿下他们却是不可能的。

若这么耗着,他们倒是没什么,中了剧毒的周琛可就要耗死了。

敌人来势汹汹,她没有时间耽搁下去。

没有得到阴煞草前,周琛决不能死。

容娴一向很能分清主次,她这时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分出了一部分,抬头朝着前方看去。

三方气息针锋相对,分毫不退,看来短时间内确实不太可能分得出胜负来。

容娴眉目不动,淡然自若道:“钰儿。”

容钰听到召唤,立刻收敛了气势,脚步一转,人已经来到了容娴身前。

“老师?”容钰疑惑的叫道。

容娴轻叹道:“时间紧迫,周琛耗不起啊。”

容钰立刻就明白了师尊的意思,他也不过多纠缠,直接朝着卫、吕两家老祖宗说道:“我与老师有要事要办,你们让开。”

两位老人家面面相觑,难道这煞星真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们又敏锐的注意到刚才这煞星口里提到的老师,联系到自家后辈说的容大夫,他们忍不住朝着婷婷而立,目光一直落在医书上的女子身上。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长相还算上佳,从面相上看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周身气息温暖干净,没有业障纠缠,反而隐隐有功德透出。

这人好像是个大好人啊,修为也已经到了人仙初期……嗯?人仙境界?!

二位老祖宗满脸惊骇,二十几岁的人仙强者!!

他们不是周琛,周琛自身修为低下看不出容娴的底,二位老祖宗可不同。

他们一眼便感应到容娴的境界了,虽然这是容娴用灵珠遮掩后的境界,但这也够惊悚的了。

活了几百岁的老祖宗们觉得自己这几百年活到狗身上去了,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人物定是天骄。

只要不中途陨落,未来绝对是一方霸主。

这种人物他们交好都来不及,怎么敢去得罪。

但让人尴尬的是,他们偏偏给得罪了。

一想到这点,二位老祖宗恨不得回去将家里的后辈给塞回娘胎重生一回。

容娴似乎感受到窥视,忽的抬起头来,朝着二位老头子稍稍露出个温暖如春风般的笑意来。

二位老头子不知怎么的,嘴角也跟着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二人:“……”他们并没有会心一笑,好么?

这情绪有些莫名其妙了,他们仔细想了想,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容钰身上,这位主已经人仙三重境界了,却是一位人仙初期的弟子,实在有些觉得古怪。

中千界不是没有徒弟比师父厉害的,只是这二十几岁的师父和上百岁的徒弟还真没见过。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们也不敢冒然去问。

容钰那煞星对他们可一点儿都不留情的,不仅他们的两家的人死了一批,连府邸都乱糟糟的,差点成了废墟。

双方一阵沉默,气氛微微尴尬了起来。

容娴率先打破沉寂,她摆出了谦逊的姿态,冲人家笑得温和有礼道:“二位可否行个方便,我要收集一味药材,时间耽搁不得。”

容娴这么给面子,卫老祖和吕老祖也识趣,他们面色都和缓了起来。

当然,若是容钰说这话他们八成不信,但这位气息温暖的容大夫说话,他们立刻就信了。

所谓的#人格魅力#!

卫老祖反应极快道:“容大夫需要何种药材,若我卫家有的,直接给您送来。”

吕老祖心里暗骂一声奸诈,也舔着脸道:“我吕家也一样。”

周琛目瞪口呆,对这种情况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不是还打生打死吗,怎么转眼间就和睦相处了?

他却不知道,在中千界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特别是家里有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时。

老人家风风雨雨经历多了,自有其处世之道。

小恩小怨不算什么,能让家族抓住机会更进一步才是重点。

家族位格上升了,他们的资源也就多了,资源多了就能培养更多的血脉,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明知道人家前途光明,他们若上赶着得罪才是作死。

趁早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正经,这些药材就当是表态好了。

若能攀上这根大腿,他们两家未来可就发达了。

容娴却皱起了眉头,正义凛然道:“无功不受禄,二位非要送我药材会让我很难做的。”

“噗!”周琛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之前便觉得容大夫为人虽然善良温柔,但太过耿直,这会儿才发现这耿直也有耿直的可怕。

瞧瞧卫、吕两家的老祖宗,脸色都跟锅底一样了。

容钰眼里带着笑意退到一边不言不语,看到那两个老家伙的脸色有些忍俊不禁。

他家师尊不是做不到八面玲珑,却不愿意去委屈自己。

看来他需要好好修炼了,不然以后碰到不敌的强者,还要师尊受委屈妥协,那真是太不孝了。

卫老祖心里暗暗骂娘,怎么卫冰那小家伙没有告诉他,这容大夫是个脑子一根筋的直肠子呢。

吕老祖眼珠子一转,面带和善的笑意说:“这样吧,药材还是送给容大夫,我想请容大夫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教教族里的小辈医术,不知容大夫是否愿意屈就?”

卫老祖:心机啊,为了与容大夫扯上关系竟然连自家后辈都拉出来用了,这以后容大夫出名了,他们吕家的后辈都算是容大夫半个弟子了。

卫老祖有些着急,刚准备也出招时,却听那一根筋的大夫慢条斯理道:“吕家年轻一辈最优秀的是谁?”

吕老祖毫不犹豫道:“是我重孙,少龙。”

“哦——”容娴意味深长的拉长了音调,故作遗憾道:“我已经见过吕少龙了,他完全没有学医的资质。他这么优秀都不行,其他弟子想来也是一样。”

吕老祖顿时就被噎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非要说的这么直接,太伤人面皮了。

见他这副模样,卫老祖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唯恐也被怼了回来。

第279章 指路

见二人讪讪住了口,容娴清了清嗓子,慢吞吞道:“二位的好意等我采回药材再做打算,如何?”

吕老祖与卫老祖对视一眼,卫老祖上前一步客气的说道:“不知容大夫要去何处,采摘何种药草,我等两家也算有些人手,可以帮容大夫一起寻找,也能省些功夫。”

“我不得不说,老而成精的一旦厚起脸皮来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容娴面无表情的说道。

卫老祖脸沉下脸:“容大夫年岁还小,说话还是留些口德,否则……”

这威胁之情,溢于言表。

容娴眉目不动,一针见血的说道:“否则如何?你以为自己能打得过我们?”

容娴瞎说着大实话,将卫老祖和吕老祖气得脸色有些铁青。

他们二人连个容钰都打不过,若容娴也出手了,两位人仙强者妥妥可以将他们两家给收拾了。

眼看容娴铁了心不打算跟他们有所牵连,卫老祖和吕老祖也只能无奈放弃。

吕老祖强忍着怒气道:“既然如此,我二人也不耽误容大夫正事了。”

容娴垂眸看向他们,二人心底有些发虚,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周琛带路。”容娴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医书上。

周琛无奈:“是,容大夫。”

他不得不说,这位容大夫胆子太大了,那二位老祖宗都是人仙强者,容大夫都敢上去怼,他都被人仙的威势给镇住了。

等等,周琛脑中好似闪过了什么。

容大夫也许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他下意识侧头看向容娴,点点阳光洒下,容娴嘴角挂着闲适的笑意手不离卷,偶尔看到精彩之处眉宇舒展,笑容愉悦,偶尔看到不解之处微微蹙眉,带着点点忧郁。

怎么看都是脆弱无害,连周身的气息都温暖柔和,这样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还真让人生不起半点警惕之心。

周琛一拍脑壳,暗道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然后抬眼间便对上了容娴微妙的神情。

周琛:“……”他真没毛病。

周琛讪讪一笑,没话找话道:“容大夫,我们这么走有些慢。”

他之前都是以凡仙的修为飞去的,现在这么一步步走,别说一个时辰了,就是五个时辰都不够。

恐怕连卫家的范围都没走出去,他已经毒发身亡了。

容娴沉吟道:“钰儿,你带着周琛在前方引路,我随后跟随。”

“老师放心。”容钰说道。

顿了顿,他询问道:“若卫、吕两家暗中搞些小动作该如何?”

他跟师尊一样,从不会将人性想的太善良了。

卫家和吕家被他们师徒给敷衍了回去,若他们一时不忿想要暗中算计,让人防不胜防。

容娴扬眉一笑,毫不吝啬夸赞道:“钰儿长进了不少。”

容钰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安静的看着自家师尊没有说话。

时间阅历是最好的老师,会纠正你的一点点错误,让你学会如何生存。

就如同凡尘流传的一句话,人越老越怕死。

真的是越怕死吗?其实不然。

容钰到现在都还记得师尊说过的话,她说那不是怕死,而是一次次吃亏后学会了谨慎,懂得了妥协,有了顾虑,知道了进退。

容钰觉得,他现在也正朝着那个方向进步。

“钰儿还差的远。”容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客气的泼冷水了。

容钰嘴角一抽,他这师尊什么都好,就是说话老不客气了。

他隐隐有些委屈,说好的夸奖呢,怎么前一刻还是‘甜枣’,下一刻就是‘大棒’了?

容娴没有半点安慰他的意思,反而说道:“去吧,正事要紧。”

“是。”容钰正色道。

他走到周琛身边,眉眼间带着洒脱道:“我带着你走,你给我指路。”

周琛迟疑了下,问:“我们先走了,容大夫能跟的上吗?”

容钰翻了个白眼,伸手拎起周琛的衣领就朝着前方飞去,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容娴扫了他们一眼,也不再看路,全身心的都放在了医书上。

她脚步一抬,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百里之外,再跨一步,又是百里。

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容钰身后,步伐从容。

山间,一位躺在树上嘴里嚼着狗尾巴草的英俊青年突然直起身子,抬头看向天空,轻咦一声。

只见一位身着蓝袍的公子拎着这位惨兮兮的少年身影飞快的朝着远处掠去。

难道是挟持?

戚兴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一位人仙三重的修士抓了一位凡仙的小子,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刚准备追去看看热闹,眼前却多了一道白影。

却是一位捧书而观的女子,一身杏黄长裙,外罩银白长纱,只一眼便给人一种温暖如春之感。

以戚兴的目力很容易的便看到了书上的内容,是一本医书。

戚兴讶然,难不成这姑娘是位大夫?

然后,他便看到那姑娘准备抬起的脚步顿了顿,侧头朝着他斜睨而来。

那双清透温柔的眸子像是冬日洒在窗台上的点点光芒,温暖珍贵。

不等戚兴反应过来,他便看到那姑娘脚步一抬,人便消失在眼前,看这路线明显是追着之前掠过的二人。

戚兴:“……”这姑娘看过来真的只是打个招呼。

他摩擦着下巴,按说以他的修为,这姑娘是发现不了他的,毕竟他已经是人仙六重巅峰了,而看那姑娘的气息,不过是人仙初期。

修为差距这般大,那姑娘是如何发现他的?

而且这一前一后的追赶难道又有何龌龊?

戚兴顿时来了兴趣,身形一转,化为流光朝着前方追去。

而此时容娴已经追上了容钰,她看着目瞪口呆神色恍惚的周琛,一脸纯良的说:“你们速度有些慢。”

容钰闷声不言,师尊一直都这么厉害,他已经习惯了。

容娴扫了眼四周,微微感应了下,指着远处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山峰朝着周琛问道:“是那座山吗?”

周琛满脸懵逼的回头看了一眼,肯定的点头道:“那那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容娴十分干脆的扭头就走。

前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人已经消失不见。

周琛:“……小容大人,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第280章 追赶

容钰拎着周琛朝着容娴追了上去,完全不在意你追我赶的状态被颠倒了过来。

他落落大方道:“问吧。”

“容大夫她是什么修为?”周琛木着脸问。

容钰想了想,说:“人仙初期……吧。”

周琛完全没注意到容钰那不确定的语气,只听到人仙初期这个境界时,龇牙咧嘴像抽风了一样。

一个大夫,一个为凡人看病的大夫,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没有丁点修为的凡人大夫,到头来却是人仙强者!

周琛:神特么大夫!

一个大夫居然那么强,他在生死挣扎间才堪堪突破凡仙啊。

一时间,周琛只觉得生无可恋。

这时,一道清风从身旁飘过。

容钰眼神一闪,见到一道人影越过他朝着师尊追去。

容钰脸色微变,难道是找麻烦的?

他二话不说,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飞速朝着前方而去。

三方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但不管是容钰还是戚兴,都没有丁点儿高兴的意思。

容钰时担心突然冒出来的戚兴对师尊不利,而戚兴的心情更简单了。

他追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追上那姑娘。

不仅如此,他和身后二人距离那姑娘反而越来越远。

这不可能!

戚兴瞪大了眼睛,像见鬼了一样。

那姑娘速度怎么这么快?

戚兴已经没心情看热闹了,连容钰和周琛都被他抛之脑后,他现在只想着追上闲适自在的姑娘。

#试问今日天下,谁主沉浮#

他不由得用尽全身力量,飞快的朝着前方追赶着。

然而下一刻,他便在一座山头上看到了捧书而观的姑娘。

那姑娘的注意力此时已经不在书本上了,而在他身上。

不等他说话,这温温柔柔的姑娘便满脸好奇的问:“你在追什么?”

戚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云端给摔了下去。

他指着容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好悬他缓过气来,意识到此事是他的问题。

若非他想暗搓搓的看戏也不会追上来,不追上来也不会因为追不上就产生了好胜心理,非得追上。

嘛,这话虽然拗口,但就是那么回事。

戚兴悻悻然,还不等他说话,容钰已经拎着周琛赶了来。

容钰随手将周琛扔下,气喘吁吁的来到容娴身边,不等气喘匀了便问道:“老师,这人要杀吗?”

他神色不善的看着戚兴,似乎只要容娴一声令下,便直接将人拿下。

刚爬起来的周琛脚一软,又摔了下去。

这句话有些耳熟啊,恍惚间周琛才想起来,卫家和吕家的人找麻烦时,小容大人回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这杀性也太重了些吧。

戚兴此时已不想说话了,在听到蓝袍青年唤着姑娘老师时,他就知道自己全都搞错了。

戚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这辈子他第一次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这位朋友并无恶意。”容娴弯弯眉眼,笑容浅淡温柔道。

容钰仔细打量了下戚兴,这才收起浑身戒备,退到容娴身后守护了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戚兴的强大,师尊给了台阶便顺坡下驴,没必要跟这人死磕。

磕也磕不过啊,还容易招灾。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师尊的判断,师尊既然说这人无害,那这人便无害。

容钰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了下去,周琛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看到在场四人除了他外都是人仙,只觉得压力太大。

“容大夫,已经到了。”周琛强作镇定道。

容娴细细打量了下这座山,恍然道:“阴寒之地,难怪。”

她神色温和的朝着周琛道:“麻烦你领路了,钰儿,照顾好他。”

眼看三人准备朝着山里走去,戚兴忙道:“等等。”

容娴回头看向他,不解的询问道:“阁下不去办你的事情,为何拦住我们?”

戚兴嘴角一抽:“我并无要事。”

容钰摆明了不相信他,半点掩饰都无,她好整以暇道:“阁下无需欺瞒我等,无论你想追什么,我们都不会干涉,也希望阁下不要干涉我等。”

戚兴只觉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他压根就没有重要的事情,好么?

但他若告诉这三人,他其实是追这大夫而来,定然更被排斥。

短短的接触中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大夫是三人的领导者,且这位大夫的徒弟戒心很重。

戚兴没忍住客串了一把反派,艰难道:“你们带上我,不然我就将这座山上有天才地宝的事情传出去。”

他真的只是想跟着看热闹,没有别的目的。

周琛傻眼,容钰神色一冷,气息锁定了戚兴,随时都准备大打出手。

这诡异的气氛一出,戚兴也懵逼了,难道随便一蒙,还真瞎猫碰上死耗子,这座山真有宝?

不等他兴奋起来,容娴神情自若,波澜不惊道:“阁下是在白日做梦吗?”

她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这座山有没有宝,是你说了算吗?”

戚兴反驳道:“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容娴自然而然道:“我并没有说过有宝。”

不等戚兴说话,容娴继续道:“你若敢传这座山有宝,我就传宝物被你拿走了。”

戚兴咬牙切齿:“卑鄙。”

容娴嘴角一翘,语气真挚道:“彼此彼此。”

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有手段一起耍出来啊,谁怕谁。

被二人的无耻一洗礼,周琛只觉得自己心中关于人仙强者的神秘光坏坍塌了,连容大夫都要重新认识了。

戚兴嘴角一咧,满是兴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我是戚兴,阁下如何称呼?”

容娴爽快道:“唤我容大夫便可。”

戚兴:“……”

周琛见三人商量好了后,领着三人顺着小路朝着这座山的中心走去。

随着三人的进入,一道道白色的瘴气从地底蔓延而上,在不经意间,正片山林都弥漫着白雾。

只有修士才能意识到这白雾的可怕,白雾笼罩下,神识只能探到周围一丈远。

第281章 危机

白雾弥漫,瘴气丛生,戚兴侧头朝着容娴看去。

只见她漫步在这白雾之中,神色淡然从容,身姿缥缈,仙气十足,好似这漫天白雾都是因她而生。

她的气度让人看上去实在是赏心悦目,连戚兴这个浪子都不得不承认,这容大夫有让人一见倾心的资本。

可爱,想睡!

但戚兴显然很有定力,也分得清主次,因而对这一幕只是惊艳而已。

他环顾了下四周,皱了皱眉喃喃道:“这地方有些古怪,居然连我等神识都能限制。”

“容大夫选择来这里,是知道些什么?”戚兴审视的看着容娴问道:“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容大夫也该告诉我这里的秘密了。”

容娴状似讶异的看了戚兴一眼,很是不解道:“你死皮赖脸非要跟来,怎么就跟我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戚兴嘴角险些一抽,可看到容娴神色坦荡,眸光明净的模样这气还真生不出来,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耿直的人了。

这么一来,戚兴他又高兴了起来,毕竟遇到一个有趣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里,他大度的一笑,狡辩道:“容大夫说笑了,若非是你停下脚步招呼我,我怎么会跟上来呢?”

容娴眨眨眼,假惺惺的感慨道:“阁下这么自信,我都不好意思说实话。”

接着她就自打脸很好意思的说道:“我本来是不打算搭理阁下的,只是临走时才发现阁下竟然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手里的医书。”

容娴痛心疾首道:“那是我喜爱之物,我看了阁下一眼,也是希望阁下能收敛一些,不要做些无谓的事情罢了,没想到竟然让阁下误会了。”

戚兴无言以对,合着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吗?

他暗暗抹汗,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跟容大夫扯皮了。

扯的越多,自己陷得越深。

到头来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人家容大夫根本就没那意思。

戚兴悄悄将自己的黑历史团成团扔进了黑洞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联想到容大夫在这座山上见到他的第一眼时,问出的那个尴尬问题,戚兴:“……”

戚兴干巴巴一笑,扯出个难以言喻的表情,硬是转移话题道:“这瘴气正在吞噬我们体内的灵气,容大夫可有解法?”

容娴沉吟了起来,说:“暂时没有,等上片刻,我先试试。”

说起正事,容娴她也认真了起来。

虽然有木灵珠的存在,她并不担忧瘴气,但钰儿和周琛可不行。

嘛,现在再加上一个不请自来的戚兴。

容娴伸手抓住一缕瘴气,掌心窜出一道火苗,火苗将这缕瘴气烧的啪啪作响。

不过片刻,容娴便将瘴气的成分给分析透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一棵枯树下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小草上。

“戚先生,麻烦将那株小草带来。”容娴她毫不客气的指挥道。

戚兴虽然因为黑历史对上容娴有些心虚,但脑子还是有的。

一听容娴给他换了一个‘先生’的称呼,顿时心里就有些发毛了。

他神色严肃的问:“你要那草作甚?”

容娴眉目微动,微微叹口气道:“不是先生问我瘴气何解吗?我当然是准备炼制解药了。”

停顿了下,她撑了撑脑袋,疑惑的问道:“先生何以明知故问呢?”

戚兴:“……”他完全没有明知故问的意思,只是没想过那一株草会是解药的一种,他还以为容大夫嫌他啰嗦,想法子整治他呢。

他继自作多情后,又多了一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戚兴干巴巴道“……我现在就去。”

等戚兴走过去后,容娴侧头朝着沉默不语的周琛问道:“你上次是怎么走过去的?”

周琛想都不想的回道:“被追杀进去的。”

容娴似是赞赏道:“你真厉害。”

周琛:怎么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味?但哪里不对他又琢磨不出来。

容娴接着又问道:“你现在可有不适?”

周琛细细感受了下自身,惊讶道:“并无,而且随着越来越浓重的瘴气,我身上的阴霜煞气似乎正在慢慢减弱。”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继续走下去的话,他的毒一定能解。

而现在,阴霜煞气已经要不了他的命了。

容娴眸色一沉,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天运之子吗?

绝处逢生,处处机缘。

她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的不带任何阴霾的笑意,言不由衷道:“我就说你很厉害啊。”

周琛嘿嘿一笑,激动地在原地蹦跶了下,朝着容娴欢喜的道:“多谢容大夫为我延续一个时辰的命并带我来这里,让我的危机自然而解。”

若非容大夫,他现在可能死在栖凤镇的某个角落,容大夫是他的大恩人啊。

容娴很好意思的接受了他的感激,极不走心道:“是你命不该绝。”

周琛整了整衣服,神色诚恳道:“此次多亏了容大夫,我欠您一个人情。”

他掷地有声道:“以后但有所求,琛定全力以赴。”

容娴轻轻动了动眼皮,眉眼含笑道:“严重了。”

周琛刚准备说什么时,轰一声大响传来。

容钰第一时间站在了容娴身前,挡住了交战的余波。

他们抬头看去,这才看到戚兴竟然跟一条玄蟒打了起来。

“容大夫,你可坑惨了我。”戚兴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本以为没有危险,谁知道手还没有碰到那株草便被这条巨蟒追杀了。

这巨蟒能与人仙五重的修士比拟,且很明显开了灵智。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被克制住了!

巨蟒越打越强,而他因为瘴气吞噬灵气的缘故,越打越弱。

戚兴此时根本就不敢发大招,大招消耗灵气,灵气消耗的越快,瘴气侵入的速度便越快。

这么下去,他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容娴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人仙六重打不过一条蛇,这水分太大了。”

‘嘭!’又一声大响。

容娴垂眸看去,只见戚兴被巨蟒一尾巴甩在了地上。

他半晌没有爬起来,反而扭头朝着容娴黑着脸道:“有能耐你上?”

显然他是听到容娴那句‘贬低’的话了。

容娴笑哼一声:“明知打不过还要上去送死,我可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来。”

第282章 剑修

戚兴喘了口气,朝着容娴恶狠狠道:“你当然不傻。我傻,我傻总行了吧。”

他若不傻,怎么就被容娴忽悠到这种境地了。

容娴倒也没想过要将戚兴给坑死,毕竟这座山还挺神秘的,若遇到了危险,有强者跟随也是个照应。

她微微提高声音道:“戚先生,麻烦暂时牵制住巨蟒。”

容娴摸摸手腕,似有些怀念。

阿金自从来到中千界后便一直沉睡,到了现在都还未醒,这般反常总归让人担忧。

戚兴听到容娴的声音,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也没怀疑容娴会对他如何,只要容娴不傻便清楚,活着的人仙六重强者比死了的人仙六重强者有用多了。

他以悲壮的姿态朝着巨蟒攻去,边攻边喊道:“容大夫,有何手段便使出来,再藏着掖着咱们可就都走不出去了。”

容娴又忍不住装模作样的感慨:“戚先生真是中气十足啊,料理一只巨蟒想来也不在话下。”

戚兴:“……”你信不信我把大蛇引到你那里去?

容娴显然信了,她没有再撩拨戚兴,虽然有瘴气的克制,但戚兴的实力她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容娴朝着容钰吩咐道:“你带着周琛,以最快的速度将那株翠草连根拔起,我们在周琛说的地方会合。”

容钰也没问容娴如何知道那地方的,他慎重的点头道:“明白了,老师也要小心。”

他一把拎起周琛,身形一闪便来到了翠草面前。

手指翻动间,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翠草却消失不见。

再去看容钰和周琛时,二人已经走远了。

大蛇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调虎离山了,那些人偷走了它守护已久的宝物。

大蛇狂暴的嘶鸣了一声,狠狠朝着戚兴撞去,想要将戚兴撞飞,自己去追回宝物。

这一下要是撞实在了,戚兴可就伤的不轻了。

但别忘了容娴。

后面的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容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戚兴折损在这里。

钰儿跟着周琛走,借助气运庇护想来也能撑到。

她这个倒霉蛋就别想了,能有个能分担危险的人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容娴双手抄进袖中,微微阖目,四周一阵翁鸣。

不管是树叶还是草叶或者枯枝、砂石,全都染上了一缕缕冰冷的剑气。

巨蟒意识到危机来临,它毫不留恋的放弃了攻击戚兴的打算,猛地朝着天上窜去。

下一刻,飞沙走石、绿叶枯枝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把通天彻地的长剑。

剑身流光溢彩,散发着君临天下的威势。

剑身在半空中不断的旋转着,每转动一下剑气便强硬一分。

戚兴惊骇的看着这把巨剑头皮发麻,身体一直警告着他这巨剑的危险。

巨蟒朝着天空逃去,但巨剑似乎不为所动。

直到巨剑酿足了威势,携带着天地之威狠狠地朝着巨蟒斩去。

四周的空间被巨剑的强悍封锁,巨蟒逃脱不掉,只能硬抗。

它嘶鸣一声,身上的鳞片一片片炸起。

‘轰~’

两相碰撞之下,山中的瘴气都被这股余波给毁去。

外界清新的气息借着这个缝隙流转进来,戚兴连忙吸收着灵气稳固自己的伤势。

待瘴气重新遮挡了山林后,那股余波也散去了。

戚兴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巨蟒此时如同一只软趴趴的泥鳅一样趴在地上,七寸之上插着那把巨剑。

巨蟒浑身焦黑,脑袋一翘一翘的爬不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动作小了。

在巨蟒彻底没了声息后,整个身体与那把巨剑一起化为飞灰无影无踪。

戚兴这时才想起容娴,连忙回身看去,却见容娴手撑着一根不知何时拿来的树枝摇摇欲坠。

她脸色异常苍白,嘴角还留有一丝殷红的血迹。

容娴这次可是出了全力的,而且没有动用一丝灵珠的力量,全凭自己的剑道将同等级别的巨蟒给收拾了。

但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她也受伤了。

她脸色很难看,身体的伤势再重,有木灵珠在便不用在意。

但同级别打斗竟然也会让她受伤,这让容娴意识到自己深深地不足。

她难得生出了几分紧迫,必须要更努力的修行才是。

她轻咳了一声,将嘴里的血吐了出来。

从袖中拿出锦帕擦了擦,不甚在意的将帕子扔在了地上。

帕子落地的瞬间,周围的瘴气在容娴身前一层层加厚。

不过须臾瞬间,戚兴已经看不到容娴的身影了。

但他知道容娴就在那里,对戚兴来说,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直跟重塑了三观一样。

说好的温柔可亲的大夫居然是‘不服就干’的剑修!

那可是剑修啊。

在中千界内,名声最大的剑修有两人,一是无极剑宗的宗主云九,一是容王朝的剑帝。

那二人彻底的贯彻了剑修的性情思维,冷漠强硬,不服就干,直接护短又不留情面。

中千界的众人因为他们二人每每提到剑修便忍不住牙疼。

但戚兴现在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众人,他见识到了一位不同凡响的剑修。

她温柔善良,她随和亲切,她除了嘴欠外还敏而好学……

戚兴:!!

这他娘的真是一个剑修啊!!

戚兴捂住额头呻吟一声,这可真是见鬼了啊。

至于容娴平时看上去只是刚刚突破人仙初期境界,但刚才展露出来的却是人仙五重的战力,戚兴丁点儿都没觉得奇怪。

剑修越级战斗不是很正常吗?

剑修都是一帮疯子,哪怕修为不敌也要扑上去将敌人怼两回。

嘛,戚兴已经替容娴想好了所有借口,让容娴好不容易展现了一回实力,却没有得到重视。

该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这时,瘴气散去,容娴走了出来。

此时容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身绿裙外罩银纱,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柔婉。

她脸色也好了很多,手里依旧握着医书,似乎准备随时翻看。

戚兴:“……”

这厮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剑修的剑修。

容娴将那身染血的衣服处理掉后,又用木灵珠稍稍恢复了下伤势才走了出来。

说句大实话,她是防着戚兴落井下石来着,但显然戚兴此时已陷入了懵逼的怪圈,根本没心情搞事,让暗暗期待的容娴也大失所望。

在她走出来的一瞬,地上的帕子无风自然,跟那把剑似的直接消失。

嗯,容娴她处理痕迹总是简单粗暴。

第283章 嫉妒

戚兴咧了咧嘴,捂着腮帮子道:“容、大夫。”

从自己口中叫出这么一个称呼,怎么就这么让人牙疼呢。

容娴嘴角上扬,笑得温柔优雅,圣洁又悲悯:“阁下刚才咬到了舌头吗?怎么忽然就结巴了?”

戚兴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他就说这厮嘴欠来着。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火气,这厮好歹救了他一命,他不能忘恩负义。

戚兴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忽视容娴耿直的问话,反问道:“容大夫的伤势如何?”

容娴眉角眼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她似模似样道:“不太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戚兴上下打量了下容娴,很明显发现她的气息比刚才平稳多了。

难不成大夫的伤势都好这么快?

“你还能走吗?”戚兴担忧的问。

这里危机四伏,单是瘴气便能让人不知不觉的丧命,更别提还有巨蟒那种强悍的妖兽,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才是。

容娴漫不经心的抚平衣服上莫须有的褶皱,朝着戚兴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施施然道:“阁下也看到了,我行动自如。”

说罢,她还朝着前方走去,以行动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戚兴眼看着容娴就要消失在白雾中,低咒一声,忙追了上去。

感应到身后的气息,容娴也没有在意,她并没有想过要将戚兴给甩掉。

她朝着四周看了看,像是辨别了下方向,拐着弯儿朝着左前方走去。

戚兴紧跟着容娴,好奇的问:“容大夫,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怎么感觉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容娴如实说道:“我第一次来。”

戚兴失笑道:“你现在还瞒着我作甚?若你是第一次来,如何会目的明确的朝着某处走去?”

容娴并未因他的怀疑而恼怒,反而好声好气道:“我是来采药的,那种药材散发着一种阴煞之气,细细感应便能知道大概方位。”

戚兴见她说的有理有据,心里不免有些慌。

难道他又自作聪明了?

“这不可能。”戚兴反驳道:“这里的瘴气隔绝了神识的探查,根本就无从探查。”

戚兴觉得容娴这是忽悠他呢,他人仙六重修为都没办法探查一丈外的东西,更何况容娴这个人仙初期呢。

嘛,戚兴到现在都还以为容娴是刚刚突破人仙初期。

容娴神色微妙的看了眼戚兴,也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因为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对于容娴来说,感应到阴煞草的气息很容易。

这瘴气虽然确实碍事了点,但了解了瘴气的成分后,这些瘴气对她便完全没有了影响。

好吧,说句实话,那是因为容娴身上的木灵珠。

凡是有生机的地方都逃不开木灵珠的追踪,容娴打起架来没有动用灵珠,但找天才地宝的时候可不会放着大好的捷径不用。

戚兴不信便不信吧,对她又没有什么损失。

二人维持着诡异的气氛朝着前方走去,忽的,容娴脚步一停。

她眯了眯眼,掌心一团火焰烧起,猛地朝着前方砸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股烧焦的肉味钻入鼻尖,然后一股股黑烟将白雾驱散。

眼前顿时一片清晰,戚兴这才看清楚,前方地上树上全都是狰狞的玄驹兽。

这可不是普通的玄驹兽,这玄驹它吃人,个头有一岁孩童那么大,而且它不是一只,是一群。

在这群被烧得焦黑的玄驹兽后面,是一个个只剩下木头桩子的大树。

戚兴打了个寒颤,若非容娴率先发现了,他们就这么直接走过去,肯定会陷入包围,到时候就跟这树一样,被吃个干净。

不对!

戚兴脸色一肃,他都没有发现的事,容娴是如何发现的?

戚兴忍不住道:“你早就知道这里有玄驹兽?”

容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阁下,我不得不说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嫉妒?”

戚兴:我不是,我没有。

容娴在心里叹了口气,慢吞吞道:“我知道自己表现的过于优秀让阁下有些不安,可敌意也得等安全了再表现出来吧?这时候我们若是内讧,很可能都走不出这里。”

戚兴:“……我真没有。”

他真的只是遵循着本能怀疑一下,完全没有嫉妒的意思啊。

他一个人仙六重的去嫉妒人仙初期的人,说出去都滑天下之大稽。

容娴她神情自若的继续道:“以及,我们现在要操心的还是玄驹兽群的头领,争吵有些为时过早了。”

戚兴不解,头领?什么头领?

下一刻,一头硕大的玄驹兽快速的爬了过来,长长的触角颤动着,给人一种怒火冲天的感觉。

“戚先生,我受了重伤,这只玄驹兽就拜托你了。”容娴第一时间后退两步,眉宇间一派霁月风光,语气更是情真意切。

戚兴警惕的看着玄驹兽,黑着脸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道:“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需要他卖命的时候一口一个‘戚先生’,不需要他的时候便翻脸不认人,满口都是‘阁下’,好似他们根本不熟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有危险你上,有好处我来’吗?

长得这么大,戚兴不是没见过比容娴更不要脸的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不要脸做的这么光明正大。

容娴一点儿都没有被讽刺的恼羞成怒,反而好心好意的提醒道:“戚先生,小心。”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玄驹兽上颚张开,带着尖利锋锐的锯齿朝着戚兴咬去。

戚兴身形一闪,刚从玄驹兽面前逃开,便见到他之前站立的方向那棵大树已经被一瞬间撕成粉碎。

戚兴浑身一寒,后背都冒了冷汗。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这只玄驹兽又咬了过来,分开的锯齿刚好将他夹在中间,若锯齿合拢,戚兴的下场定与之前那树一样,被撕成粉碎。

戚兴下意识伸出双手攥住锯齿,庞大的气势从身上升起。

他嘶吼一声,猛地用力将锯齿掰开。

用最快的速度从锯齿下逃开,下一刻锯齿合拢,他逃出升天。

“容大夫,你就那么看着不觉得不太厚道吗?”戚兴神色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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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蜂兽

容娴很好意思道:“我完全没有那么觉得。”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她手中却燃起了一团火焰,准备着随时救援。

见容娴并没有无动于衷,戚兴心里也多了几分安慰。

他飞上半空,双手握拳,强大的灵力在拳头上汇聚,狠狠地朝着玄驹兽砸去。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玄驹兽身体抖了抖,两只半透明的坚硬翅膀陡然出现。

“不好!”戚兴心里咯噔一跳。

不顾反噬猛地收拳,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玄驹兽翅膀颤动间已经到了戚兴的面前,那尖锐的锯齿狠狠朝着戚兴咬去。

下方,容娴眸色一闪,准备救援的动作停顿了下,还是将火焰扔了出去。

大火精准的砸在了玄驹兽的翅膀上,轰然燃烧了起来。

熊熊大火下,玄驹兽锯齿剧烈的颤抖着,身形在半空中扭曲了起来。

戚兴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闪身来到了容娴身边,他白着脸看到被烧成一团焦黑的玄驹兽掉在地上,缓缓地吐了口气,终于放心了下来。

“那火是什么?”戚兴神色忌惮的问道。

他已经几次见到那火焰了,每次都给他不同的感觉。这次更是危险,连玄驹兽都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容娴用一种稀疏平常又理直气壮的语气道:“是心火,我用来炼药的。”

她斜睨了戚兴一眼,话锋一转道:“我是一名大夫,有心火很正常,你这般惊讶却有些异常了。”

戚兴差点张嘴骂娘,神他娘的大夫!

这世上有几个大夫会有心火这东西,连丹师都没几个人有心火好吗?

所谓心火,便是将自身七情六欲融合化为火种,又以灵魂煅烧成熟,是除了异火外最佳的炼丹之火。

只听着介绍便知道危险,有多少人都死在了煅烧心火之上。

“咳,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点用心火烧死玄驹兽?”没了危险后,戚兴他胆大包天的兴师问罪来着。

容娴垂眸看向他,直看得戚兴有些心虚了起来,这才极不走心道:“下次我会记得早点出手的。”

从她的神情语气中完全听不出之前准备用心火救戚兴时那一刹那的迟疑。

说句大实话,容娴她本来是想让戚兴被玄驹兽给弄死的。

可后来想了想,戚兴这个打手多有用啊,死了有点可惜,这才大发慈悲的绕了戚兴一命,烧死了玄驹兽。

不知道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戚兴还在喋喋不休的问容娴要交代:“容大夫,这座山危机四伏,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一旦分开便会遇到不同的危险,简直是进退不得,您就不能合作一点?”

戚兴苦口婆心的劝道:“只有我们合作,你才能尽快找到你需要的草药,我们也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座诡异的山啊。”

戚兴并不知道容娴想要杀了他,但容娴这两次的所作所为,无疑给他一种‘分不清轻重’的错觉。

性命攸关之时,容娴不顾危险跟他内讧,还真是让他长见识了。

剑修果然都是疯子!

戚兴又暗骂了一声。

容娴叹道:“我救了你两次,你是怎么从这两次危险中认为我不顾大局的?”

戚兴一噎,无言以对。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容娴虽然总是跟他抬杠,但在紧要关头还是知道大局的。

这么一想,戚兴他又放心下来了。

然后,戚兴就自打脸道:“是我错怪容大夫了,容大夫,我们现在朝着哪边走?”

容娴好整以暇道:“阁下还真会无理取闹。”

不等戚兴说话,她便道:“就在前方不远处。”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前方走去,这一路却顺遂了许多,但不管是戚兴还是容娴都警惕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他们隐隐看到容钰和周琛的身影时,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快速的由远及近。

“老师小心,那是黄长脚蜂兽。”容钰见自家师尊有危险,连忙提醒道。

戚兴神色凝重了下来,这种蜂兽会袭击人,也会吃人。

来不及多做准备,戚兴与容娴周身便笼罩了一层灵力罩,隔绝了蜂兽的碰撞。

‘嘭嘭嘭!’一下又一下,容娴还好一些,有灵珠支撑,灵气源源不绝。

但戚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脸色苍白极了,随着一下下碰撞,护着全身的灵气罩也变得单薄了起来。

容娴对戚兴的危机视而不见,她眸色淡漠的盯着戚兴,眼前蒙着一层镜花水月般的温柔,好似在期待着情人出现在眼前一样。

直到‘咔擦’一声响起,戚兴的灵力罩破碎。

那些蜂兽意识到自己已经攻破了敌人的防护,朝着戚兴一拥而上。

容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忽然,她眉梢微扬,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只见被蜂兽密密麻麻围起来的戚兴身上猛地绽放出一道强烈的蓝光,蓝光蔓延间,周遭的一切都被碾成粉碎。

容娴体内的灵珠感应到危机自动护主,那股蓝光还未来到容娴面前便消融不见。

而围攻戚兴的蜂兽在这股蓝光之下,好似雪花遇到阳光一样,直接消融了。

容娴双手拢进袖中,露出一个温柔如春水般的笑容:“看来阁下已经没有危险了。”

她心神一凛,看来这些天骄身上都有保命的法宝。

想到前来追杀她的那些人仙强者,容娴眼神闪了闪,她似乎也该为自己和钰儿添两件趁手的法宝了。

唔,就从即将到来的战利品中挑吧。

前方,神色呆滞的戚兴:“……”

他可怜巴巴的低下头,腰间的玉佩果然已经碎裂开来。

那是他行走江湖历练之时,师尊送给他保命的东西,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在这里被用了。

戚兴心疼的厉害,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好在活了下来。

随即,他又后悔自己非要跑来这里,一直遭遇危机不说,还差点把命留在这里,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容娴与戚兴没有,容钰和周琛这才飞身跑了过来。

容钰围着容娴仔细看了一遍后,确定容娴并没有大碍,这才说道:“老师,您没事就好。”

周琛仰头灿烂一笑,说:“容大夫,我的毒已经全都解啦。”

容娴弯弯眉眼,笑容一如阳光般灿烂,没有半点阴霾:“恭喜你逃出升天。”

周琛害羞的挠挠头:“多亏了容大夫。”

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容娴想让他死,正如戚兴不知道容娴拿他当试验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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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丹药

戚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质问容娴道:“你刚才怎么不救我?”

明明他快要死了的时候,容娴还有余力的。

若容娴能救下他,他师尊送给他保命的法宝就不会被消耗掉了。

面对戚兴的指责,容娴瞪大了眼睛,特别惺惺作态道:“您居然怪罪我这个刚突破人仙境界的弱者没能救下你这个人仙六重的强者,阁下怎能这般无理取闹?”

戚兴:“……”

戚兴一抹脸,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干巴巴道:“但我都没撑住黄长脚蜂兽,你却撑住了。而且那些蜂兽明显对你手下留情,全都跑来攻击我了。”

说到最后,戚兴薄唇抿了抿,克制了许久还是没克制住垮出了一个委屈的弧度。

这一路上就没安生过,最后连蜂兽都欺负他,明明容娴看上去比他还弱。

难道不应该是#柿子挑软的捏#吗?

怎么那些蜂兽放着容娴不理,偏偏来找他。

戚兴却不知道,蜂兽还真是挑软的捏了,但那个软的却不是容娴,反而是他。

“若非师尊赠与我护身法宝,我这会儿早就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戚兴隐隐有些委屈道。

容娴沉吟了起来,从腰间拽下一个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荷包,极不走心道:“我这荷包里装了一些驱兽粉,可能起到了一些作用吧。”

戚兴眼角一抽,他第一次知道,一个大夫竟然比修士有用。

他轻咳一声,揭过了这茬,目光又落在了容钰和周琛身上。

“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何蜂兽不去攻击你们?”戚兴又将矛头对准了容钰和周琛二人。

容钰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戚兴的修为虽然比他高,但他可没义务一定要听戚兴的话。

周琛见容钰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硬顶上去,道:“戚前辈,不知为何,蜂兽完全不敢靠近我与小容大人站的那处地方,所以我们才能暂时安全。”

戚兴神色一沉,朝着容娴道:“容大夫,你能感应到那处有何不同吗?”

容娴眨眨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容温和的唤道:“戚先生。”

戚兴脊背一寒,神色警惕道:“何事?”

他一听容娴唤他‘戚先生’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容娴对于戚兴的排斥没有任何恼怒,她嘴角微翘,很是直接道:“戚先生非得跟着我们进来,想来也是想知道这里有何宝物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吧。”

戚兴沉默了片刻,道:“但你也说了,你只是来采药的。”

容娴点点头,特别情真意切道:“对我来说,那草药便是宝物,现在我带你去看那无价之宝。”

戚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踌躇了下,问道:“那草药在何处?”

容娴十分坦荡的朝着前方一指,赫然便是之前容钰和周琛站立的地方,她道:“在那里。我要采的便是阴煞草,有阴煞草在,蜂兽不敢靠近,一旦靠近便会被更为强烈的阴霜煞气毒死。”

戚兴神色一冷:“你都知道有毒了还非要拉着我过去,是何居心?”

容娴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我就算有居心,也不会赔上自己。”

他朝着容钰招招手,容钰会意,将那株翠草递给了容娴。

容娴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将翠草根部的泥土除去。

她掌心升起一团火焰,翠草悬浮在火焰上方。

不一会儿,翠草便化为了一团能量,火焰将里面的杂质一丝丝抽离后,只剩下了最为纯净的能量。

容钰心神一动,与灵魂绑定的芥子空间内,一株株药材飞进火焰中。

在那些药材化为一团团能量融进了翠草化为的能量中后,能量内传出强大的吸力。

以这团能量为中心,浓重的瘴气好似被一只张大嘴巴的怪兽吸了过去,在能量上空竟然形成了一个深邃的漩涡。

半个时辰以后,漩涡消失,这片地方没有瘴气笼罩,暂时恢复了清晰。

火焰上空,那团能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颗晶莹饱满的丹药。

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香气飘动间,瘴气自散。

容娴掌心一握,火焰消失。

她指尖一弹,三颗丹药分别落在了戚兴、容钰和周琛的手中。

容钰二话不说便将丹药给吞了,这光棍的表现让戚兴忍不住侧目。

“这瘴气是阴煞草的伴生物。”容娴神色轻松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唤这瘴气为阴霜煞气,我们一路走过来,阴霜煞气由弱到强,也是因为我们越来越靠近阴煞草。”

周琛一惊,直接将手里的丹药塞进了嘴里:“原来我们刚进入这座山就已经中毒了。”

周琛都没有想到,这整座山的瘴气便是那差点要了他命的毒。

吞下丹药后,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他总觉得身体轻松多了。

容娴随手捏了一颗丹药塞进嘴里,说:“要克服阴霜煞气,少不得这解毒丹,有了解毒丹,阴霜煞气便不足为虑。”

她看向神色纠结的戚兴,意味深长道:“那些妖兽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处境,所以它们能活着。我想,戚先生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

戚兴手一抖,没奈何也将丹药给吞了下去。

丹药进入口中化为一团能量游走在四肢百骸,戚兴细细感应了下,眼里精光一闪。

身体的沉重感果然已经消失,不停被吞噬的灵力的也快速的恢复了起来。

这果然是解药。

戚兴心里一松,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好奇道:“既然阴霜煞气对我们已经不能造成影响了,容大夫,我便与你看看那所谓的无价之宝吧。”

口中虽然这般说着,但戚兴并没有先走一步,反而目光灼灼等待着容娴的动作。

容娴失笑,率先朝着阴煞草走去。

戚兴见状,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周琛也想跟过去,却被容钰给拦住了。

“小容大人,您拦着我作甚?”周琛疑惑的问。

容钰淡淡道:“老实呆着。”

“可我也想看看容大夫说的阴煞草。”周琛嚷嚷道。

容钰板着脸盯着他,一掌将左侧的大树拍成粉碎,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琛立刻挺胸抬头,语气坚定道:“我刚才说,陪着小容大人待在这里等着容大夫。”

第286章 又坑

见周琛这般识时务,容钰满意的点点头,将目光放在了前方正靠近阴煞草的师尊身上。

憋屈的周琛:“……”

等他以后强大了,也这样威胁别人,多威风啊。

#论言传身教的成功性#

前方,容娴的脚步突兀的停住,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株阴煞草上。

阴煞草有九片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都流动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力量。

容娴的一丝神识探去后,直接被阴煞草吞噬。

若非她撤的快些,恐怕会被剧毒侵入魂体之中。

即便神魂有些损伤,但容娴却高兴了起来。

阴煞草的毒性出乎了她的预料,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戚兴看着阴煞草,忍不住问道:“那就是你要的东西?”

容娴嘴角扬起,神色愉悦道:“没错,我来这里的目的便是阴煞草。”

话音落下,容娴将多余的那颗丹药猛地弹了出去。

戚兴眼睁睁的看着那枚解毒丹朝着阴煞草的叶子上砸去,他茫然的问:“你不是需要阴煞草吗?将解毒丹扔给阴煞草,不怕破坏了阴煞草的药性?”

容娴侧头给了他一个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看的戚兴心底发毛,战战兢兢。

然后,容娴笑吟吟道:“我不怕,因为那丹药砸不到阴煞草。”

不等戚兴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他便看到容娴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能威胁到他生命的直觉从身侧传来。

戚兴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朝着地上一滚。

‘轰’一声响,他刚站立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出来一条深坑。

戚兴狼狈的抬头看去,便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灰色蟾蜍。

蟾蜍背上有许多疙瘩,每一个疙瘩内都有能毒死一位人仙巅峰的毒素。

戚兴仰天悲呼:“容大夫,你害死我了。”

他明显不是这蟾蜍的对手,更不提这蟾蜍浑身都是毒了。

戚兴心里苦啊,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之前逃了一命后,这会儿居然又遇到了危险。

他暗暗咒骂:“容大夫这个扫把星。”

“我听到了。”清脆的声音随风送入耳中,

戚兴躲避着蟾蜍的攻击,朝着声音处看去,便见到容娴优哉游哉地坐在树干上。

那闲适的姿态看的戚兴眼睛一红,吼道:“既然听到了,你还不过来帮忙?”

容娴微微叹了口气:说:“戚先生都没办法,我过去更不行了。那不叫帮忙,叫送死。”

“那你还坑我过来送死?”戚兴的表情十分精彩。

一种被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怪不得总让他上呢,原来是拿他顶缸啊。

容娴垂着眼帘,几乎是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戚先生误会我了,是你自己要跟来的,也是你自己决定要见见阴煞草的。”

戚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蟾蜍给攻击到。

细细想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个儿自作自受啊。

戚兴:“……”

这他娘的最后都是他的错了?!

不远处,周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只巨大的蟾蜍,喃喃道:“多谢小容大人拦着我,不然我可就危险了。”

容钰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天才地宝身边大都会有看守者,以后长点心吧。”

若非他随手翻了翻师尊看过的医书,他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隐秘。

周琛讪讪一笑,将这点记在了心底。

戚兴与蟾蜍的打斗还在继续,这一会儿的功夫,戚兴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连头发上都是草屑。

‘噗呲’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容娴定睛看去。

只见蟾蜍额上飞射出一道毒液,直直朝着戚兴喷去。

戚兴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点点毒液擦过他的衣服,衣服上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毒液洒在地上,地上的绿草立刻枯黄一片,眨眼间便化为飞灰。

戚兴额上的冷汗落了下来,他身形一动,升到了半空之中。

有容娴的解毒丹在,他也不需要斟酌着使用灵气了。

戚兴周身被灵气笼罩,他伸手一握,一张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长弓出现在手中。

长弓出现的刹那,蟾蜍似乎察觉到了危机,爬行的速度停滞了下。

戚兴神色严肃,猛地将这张沉重的长弓拉成满月状。

以灵气为剑,手指一松,灵气箭恍如流星一般朝着蟾蜍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坐在树干上的容娴化为一道灵光,不带烟火气息的飘到了阴煞草旁。

她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道印诀打入阴煞草中,将草内的毒性锁住。

她从芥子空间内取出一块寒玉制成的盒子,掌心微微一抬,周围的泥土松软,阴煞草脱离而出,被容娴收进了玉盒之中。

玉盒收起,容娴的身影飘飘忽忽地来到了戚兴身边。

此时,灵气箭已经穿透了蟾蜍的身体。

蟾蜍嘶鸣一声,背上的疙瘩全部爆开。

剧毒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无从躲避的大雨一样。

但雨水淋在身上不会死人,而这剧毒却会让人丧命。

容娴与戚兴立刻撑起灵力罩,但很显然,剧毒在快速的腐蚀着灵力罩。

“你不是大夫吗?快想想办法。”戚兴有些着急道。

容娴翻了个白眼,现在才知道着急,之前非要跟来的时候怎么就兴冲冲的。

真是善变!

她虽然心中腹诽,但动作却不慢。

容娴左右看了看,身形一闪,从树上折下来一截树枝。

她在握住树枝的瞬间,周身的温暖柔和消失不见,一层层锋锐冷意蔓延上来。

仿佛手里的不是随便折来的树枝,而是冷冽翁鸣的长剑。

剑锋所指,剑意蔓延。

戚兴一拍大腿,这才是剑修真正的姿态啊。

然后,他看着快要崩碎的灵力罩怒吼道:“我让你想办法解毒,没让你去跟那蟾蜍怪拼命啊。”

容娴没有理他,她身形一闪便来到了蟾蜍的身前。

树枝被剑气笼罩着,随着她招式的大开大合,竟将毒气排斥在外,奈何不得她。

蟾蜍张嘴嘶鸣,声波化为攻击,让正专心盯着容娴的戚兴脑袋一晕,差点连灵力罩都撑不下去了。

容娴却没有任何异样,先不说她锤炼了一千多年的神魂强度了,单是藏在神魂深处的两颗灵珠都能屏蔽了这音波攻击。

容娴趁此机会,眸子里金光一闪,一道道无形的剑气在半空中形成。

她猛地将树枝刺进蟾蜍体内,那无数剑气也随后而至,刺进了蟾蜍体内。

第287章 炼药

剑入蟾蜍体内,容娴身形一飘,拉着脸色惨白的戚兴瞬间退到了容钰和周琛身侧。

在他们还未站稳身子时,‘轰’一声大响,无形剑气在蟾蜍体内炸裂。

蟾蜍瞬间被炸的化为粉碎,血肉横飞。

容娴等人立刻撑起灵力罩,将那些血水肉末隔绝,以防止沾染上蟾蜍血肉中的毒素。

等天地一片清净后,他们才收回了灵力。

戚兴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心惊肉跳了半晌后,才平复了心跳。

“容大夫,我这次差点被你坑死了。”戚兴有气无力道。

容娴眨眨眼,眉宇间尽是愉悦道:“阁下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您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吗?”

戚兴低头扫了眼自己狼狈的姿态,对容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叹为观止。

“老师,我们现在离开吗?”容钰忽然问道。

周琛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下,问:“容大夫,这座山上是否还有阴霜煞气?”

容娴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戚兴,直看得戚兴头皮发麻,这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阴煞草不易保存,我必须尽快将它炼成丹药。阴煞草不在,这座山上的阴霜煞气也会随着时间消散,你们已经吃了解毒丹,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周琛疑惑的问:“容大夫不离开?”

容娴神色悲悯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也知道,我不愿意见到有人跟你一样,无意间被阴霜煞气害了性命。”

她目光望着远方,似模似样叹道:“尽快将阴煞草处理了,我也能了了一块心病,我总是不愿意见到任何生命在我面前消逝的。”

戚兴捂着腮帮子有些牙疼,尽管容娴是一位真.大夫,她温柔善良,柔软慈悲,但戚兴可没忘记之前那只巨蟒和现在这只大蟾蜍都是这位真.大夫干脆果断的给弄死的。

凶残的让人双腿打颤。

这位真.大夫她也是一位真.剑修啊。

周琛见到容娴一脸温柔圣洁的模样,瞬间将刚才血腥残暴的场面抛之脑后,感动的怅然涕下,然后一拍胸口,坚定不移道:“容大夫放心,您若要炼药便炼吧,我在这里为您护法,谁有坏心思,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戚兴:这他娘的小白痴,说话就说话,看他作甚,难道他还敢上去跟容大夫硬杠不成?蟾蜍和巨蟒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容钰脚步一转,站在了容娴身后,以实际行动表示支持。

戚兴的脸色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道:“既然容大夫愿意为了黎民百姓着想,我也愿在此护法。”

没有容娴和容钰的帮忙,他现在处于重伤脱离的情况,还真不敢一个人走出这座山,谁知道会不会从哪儿又冒出来一只妖兽。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戚兴也只能舍命奉陪了。

容娴见戚兴如此识时务,嘴角的弧度加深了许多。

她意味深长道:“阁下如此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戚兴:呵呵。

闲话说完,容娴目光一转,走到了之前阴煞草生长的地方,快速清理出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

容钰从纳戒中取出一个蒲团放在地上,便退后三步,站在容娴身后神色警惕的开始护法了。

容钰将自己的神识散发出去,在这个世上,他除了师尊外,谁都不信。

任何能威胁到师尊生命的人或者物,他都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

容娴也习以为常了,她盘膝而坐,手中心火砰然燃烧了起来。

在容娴开始炼丹以后,周琛也学着容钰的模样开始为容娴护法,不过他是坐在容娴的前方。

戚兴见他插不上手,便悻悻的坐在一边开始疗伤。

他们是安静了下来,但因容娴引起的风暴才刚刚爆开。

山海道场,云海峰。

黄姝紧握着剑,扬声笑道:“好好好,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既然剑帝亲自承诺不会干涉我等报仇,我便让那容雅为我师兄陪葬。”

她高声呵道:“岑默、罗鹏,我们走。”

话音落下,三道流光划过天际,朝着容娴的方向快速飞去。

千山峰下,齐子枫仰头看着三道光芒消失,轻轻拍了拍手,两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清秀淡漠,女的娇媚柔婉。

“齐师兄。”二人神色恭敬的叫道。

齐子枫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跟着黄姝他们,我千山峰的人死在探看司的手里,也需要交代。”

“是,齐师兄。”二人应道。

齐子枫顿了顿,眸色深沉道:“若是不敌,此事便就此作罢。”

卓少宁和程明佳面面相觑:“是。”

齐子枫知道二人心中不解,却没有过多解释。

他摆了摆手,卓少宁与程明佳立刻化光而去。

他们离开以后,齐子枫漫不经心的拨动着腰间的玉佩,眉宇间一片悠然淡漠。

他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一旦黄姝他们不敌皇太女,便立刻罢手回来,他们千山峰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不是齐子枫瞧不上黄姝等人,而是他压根就不相信剑帝真会放着皇太女不管。

在剑帝大限将至之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继承人若真死在了他们手上,他绝对相信剑帝会临死反扑,到时候他们山海道场可不一定能挡住啊。

那可是一位疯狂的剑修。

必要之时,他亲自出手救下那位皇太女亦可。

无论如何,皇太女雅不能死在山海道场的人手里。

齐子枫眸光流转间,身影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止齐子枫一个,齐子枫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

不管是赵王朝皇城司的人还是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人都在心里暗暗打算,容雅可以暗中死在他们手里,大明面上必须有人顶缸。

一日后,最先来到栖凤镇的是山海道场的人。

岑默抓着卫家和吕家的老祖宗,将人扔在了黄姝面前。

二位老祖宗看着道场的大人物忽然出现,心肝都有些颤抖。

以往太平了几百年的栖凤镇怎么这段时间这么多事,先是来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大夫,这大夫跟她的弟子都是人仙修为不说,还将他们家族给砸了一遍。

这才刚过了一天的功夫,他们的伤都还没怎么治呢,又被人从闭关之处给抓了出来。

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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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阴山

黄姝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卫老祖和吕老祖,气势凌人道:“容雅呢?”

二位老祖一懵,容、容雅?那是谁?

卫老祖小心翼翼的问:“不知这位道友说的那人是何人?有何特征?若在下知道,定然知无不言。”

黄姝扫了眼罗鹏,罗鹏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我们请星辰阁的朋友推演过,容雅在栖凤镇出现过,你们仔细想想,栖凤镇这段时间有没有陌生姑娘出现,她是人仙修为,身边还有护卫。”

卫老祖与吕老祖相视一眼,尽皆在心中哀叹,这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从这群人提到容雅这个名字时,他们便隐隐意识到他们要找的是何人了。

听到最后已经可以确定道场要找的就是那位容大夫了,只是——他们若真将容大夫给暴露出去,容大夫回头找他们晦气如何是好?!

岑默一见二人的神色,皱了皱眉道:“说或者死。”

卫老祖和吕老祖暗暗苦笑,他们还真没得选。

那位容大夫的报复谁知道在何时,但眼下他们要不识趣,毁家灭族都是轻的。

吕老祖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去,卫老祖在一旁查漏补缺。

随着二人的叙说,黄姝三人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二位老祖的声音早就停了下来,但这房间内却一片死寂。

片刻后,罗鹏声音干涩道:“你们确定那位容、大夫,一直都在镇上义诊?”

二位老祖连连点头:“道友若不相信,在大街上随便找出一人询问,都能打听到容大夫的消息。”

罗鹏:“……黄师姐,我们会不会找错人了?”

黄姝沉默许久后,目光幽深的问:“你们说,那位容大夫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在已经是人仙初期的修为了?”

卫老祖十分肯定道:“是的,我们绝对没有看错。”

此话一出,房间又是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吕老祖和卫老祖差点以为房间的人已经离开的时候,便听黄姝声音沙哑道:“……二十出头的人仙修士,她是妖孽吗?”

在场的众人都连连点头,连二位老祖都不能幸免。

想想他们在这个年岁的所作所为,众人不禁老脸一红。

修炼无岁月,一脸娇俏的黄姝都四十又五了,才堪堪达到人仙四重中阶,登上人榜第二百八十五名。

这还是道场全力培养,又有师尊教导的缘故。

但那容娴呢,今年才二十几,一直在下界生活。

可一个下界的土包子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这种地步,天资实在可怕,怪不得剑帝会钦点容娴成为容朝继承人。

几人不是没想过容娴身上是否有能增加修为的秘宝,但想想下界那小地方,能孕育出那等宝物才是怪事,他们也只能将容娴的修为往天分上猜了。

黄姝努力平复了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她一直都知道,天分这东西是求不来的。

有人天资卓越,有人天资平庸,上天一直都是不公平的。

“容雅去了何处?”黄姝重新恢复了冷静问道。

不管皇太女的身份修为如何,杀了方师兄,她便要容雅偿命。

卫老祖也不敢隐瞒,直接说道:“在下曾派人暗中照看过那位容大夫。”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们去了阴山了。”

卫老祖派人跟着容娴也是想要确定容娴真是来采药的,得知那一行人进入阴山后,他便撤了人手。

阴山是何地方,在座的几人都十分清楚。

那里常年笼罩着阴霜煞气,等闲之人接近不得,凡是靠近的都中毒暴毙。

“容雅去阴山作甚?”岑默疑惑的问。

吕老祖扭曲着脸道:“在下偶尔听来,昨日容大夫意外见到一位身重阴霜煞气的修士,她担心以后会有无辜百姓意外闯入阴山被煞气缠身,才让那位修士带路,想要解决阴霜煞气。”

黄姝等人听罢,尽皆目瞪口呆。

说实话,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奇葩。

先不说阴山的大名人人皆知,便是为了不知名的人都能跑进阴山送死,这是缺心眼儿吗?

哦,那位是大夫啊。

罗鹏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剑帝给自己找了个当大夫的继承人,他怎么琢磨的?”

是啊,陆陆续续到来打听到容娴的消息的修士都在疑惑这个问题。

剑帝到底怎么琢磨的,竟然打算将容王朝交给一个烂好心又不知死活的大夫,他这是破罐子破摔吗?

然后问题来了,人家已经自觉地跑进阴山送死了,他们还追不追?

最后,皇城司的五级司事冯中杰拍板决定:进。

若容雅真死在了阴山,他们不过是多走一遭罢了。

若没死,他们也能暗搓搓补个刀。

无论如何,陛下交代的任务他们拼死也要完成。

虽说他们决定要进阴山,但也不是傻兮兮的直接就朝着里面冲去。

冯中杰派人将跟随而来的丹师请来,让他先炼制了一些克制阴霜煞气的丹药。

只要他们能支撑到从阴山内出来,朝廷一定会下发解毒丹。

第二天天刚亮,冯中杰带着一群属下迅速朝着阴山而去。

黄姝远远看着他们离开后,冷声道:“我们也进山。”

罗鹏大惊:“师姐,容雅进入阴山生死不明,即便她还活着,北赵的人也会杀了她,我们现在没必要进去冒险。”

黄姝闭了闭眼,神色黯然道:“我也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

她神色凄厉道:“方师兄死了,容雅还活着。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前,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侧头看向罗鹏和岑默,放缓了语气道:“你们若想离开便离开吧,我独自一人进入阴山。”

岑默摇头拒绝:“师姐这话说的见外了,同门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何况方师兄对我有恩,我与师姐一起去。”

罗鹏叹了口气说:“我也跟着师姐,若事有不对,还请师姐立刻离开。”

黄姝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好,我云海峰还是有些血气的,我们走。”

他们三人意见统一后,也朝着阴山飞去。

暗处的其他修士面面相觑,有些退出了,但也有些不怕死的抱着浑水摸鱼占便宜的心态,也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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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制毒

这座不慎被人在意的阴山矗立在栖凤镇外千千万万年,第一次闻名于世不是因为它孕育出剧毒无比的阴煞草,而是那个将阴煞草拔走的人。

夜半,容娴将手边的所有药材都炼化后,目光一转,落在了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上。

这可是蟾蜍身上的精华啊。

她扫了眼全神贯注疗伤的戚兴一眼,掌风从地上扫过,无数血迹毒素被聚集在手中。

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将这团污浊的血毒扔进了火焰中。

瞬间,一缕缕黑气杂质化为黑烟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注意力一直在自家师尊身上的容钰见到这缕黑气,鼻尖隐隐嗅到了淡淡的芬芳香气。

随即他脑袋一晕,容钰心中惊骇,连忙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心中担忧师尊,刚准备开口想要叫师尊小心,便听到师尊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钰儿不必忧心,且安心守着吧。”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容钰腹部一股熟悉的力量升起,随即这股力量席卷全身,转瞬即逝。

这股力量消失后,容钰才发现之前的眩晕已经消失了,黑气带来的毒被解了。

而藏于腹部的那股力量便是师尊之前给他们吃下的解毒丹。

容钰心中有无限疑惑,却都一句没问,他只要知道师尊没事便好,其他都不重要。

容娴的目光落在这一道道黑气之上,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她浅笑低喃:“不知最后抵达的能有几人。”

盘膝而坐的戚兴与周琛似有所感,眉宇间满是疑惑。

刚才明明察觉到一丝晕眩,瞬间又消失了。

戚兴仔细检查了下身体,发现并无异样。

他心中暗道:难道真是伤势未愈?

他立刻收敛心神,又开始努力疗伤。

戚兴如此,周琛更不用说了,他还以为自己体内的毒没解彻底呢。

容娴对于他们的反应没有丁点儿意外,直到天边一缕霞光传来,夜色过去,第二日到来。

容娴小心翼翼的将玉盒取出,揭开盖子的瞬间,周围的瘴气瞬间浓重了三层不止。

随着时间的流逝,瘴气蔓延下神识已经不能再用,而双眼也只能看清眼前一步的景象,再远一些便完全被瘴气隔绝。

容娴嘴角翘起,喃喃道:“这可真是最佳的保护啊。”

她袖袍一拂,将阴煞草置于火中燃烧了起来。

“容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戚兴的声音略显紧张。

能不紧张吗?他正全神贯注的疗伤,不经意间感应到周围的异常。

睁开眼的瞬间差点没将他吓死,入眼一片白花花的阴霜煞气,戚兴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简直是上天庇佑。

然后他才黑着脸想到,这是容大夫又搞事了。

等他去找容娴的身影才发现,他的神识视线都被阴霜煞气遮掩,此时除了自己谁都看不到。

在这种处境下,戚兴也不敢随便乱走,只能扯着嗓子喊。

他这一声将周琛给吓了一跳:“戚前辈,怎么了?”

戚兴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这还不是容大夫搞出来的!”

本来还紧张兮兮的周琛一听这话,立刻就放松了。

容大夫是个好人啊,不管她搞出什么事来,都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只要安心等待便可。

想到这里,周琛朝着戚兴安抚道:“戚前辈别担心,这些阴霜煞气的蔓延肯定不是容大夫做的,就算真是容大夫做的,她也一定是有苦衷的。我们要相信容大夫,她一定不会害我们的。”

戚兴扔给周琛一个白眼,不想跟周琛说话。

这个小白痴,也只有他才相信容娴是无害的。

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世人,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剑修。

剑修那玩意可是不看根骨天资的,只要有悟性有毅力,那战斗力飙升起来简直让人害怕。

更不要提容大夫还是一个纯的不能再纯的剑修。

“阁下稍安勿躁,等阴煞草炼化后,这些阴霜煞气自然会慢慢消散。”轻柔如风的声音随着微风送入耳中。

戚兴不得不承认,容娴这句话说出来后,他心底的浮躁瞬间消失了。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也只能悲哀的等待,便眼不见为净,重新闭上眼睛开始疗伤。

周琛也安心的入定修炼,这两天碰到的都是人仙强者,他这个凡仙小子还是很有压力的。

二人却没有发现,这次的阴霜煞气与以往不同,里面掺杂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随着阴霜煞气蔓延整个阴山,那一缕缕黑气也如一张渔网般遍布了整个阴山。

容娴看着阴煞草一点点化为纯净的能量,双手飞快的结印,一道道印诀打入火中,让无数团独立的能量凝聚在一起。

一颗凹凸不同的丹丸在火焰中滚动着,若非被容娴压制,恐怕立刻会炸裂分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颗丹丸越来越圆润,周身的色泽也趋于纯净。

容娴在安心的炼丹,容钰三人也平静的守护着。

但踏入阴山的其他修士却不同,他们这一路上充满了艰险。

先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毒虫猛兽让毫无防备的修士死伤了一成,接着被阴霜煞气入体直接失去修为的修士也有一成。

就在他们克服了这些困难稍稍松了口气时,阴霜煞气夹杂的黑气传来,直接又死了两成的人。

而这两成的人诡异的不是被毒死的,而是没有防备或者修为不够被毒晕了,接着便被四周无处不在的毒虫咬死了。

众人心里暗暗打鼓,这容雅的人影还没有见到,他们却倒了快一半的人了,这也太邪门了。

“张丹师,这些变异的阴霜煞气可有办法克服?”冯中杰见自己属下死的最多,心疼的抽搐。

张丹师神色凝重道:“这不是变异,是有人制毒。”

“什么?”众人一听,瞬间炸了。

若是天然的毒气倒也罢了,他们的人死了也是白死,他们有火也发不出来。

但一听到有人制毒,他们便忍不住了。

第一是怒火有了宣泄的地方,第二是心里也松了口气。

未知的总是让人害怕的,知道了源头来源于人,他们也放心了许多,有毒药就要解药嘛,若能将这制毒之人掌控在手,那可是一个大杀器啊。

一时间,这里的许多人眼神都闪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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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丹师

黄姝见状,嗤笑一声道:“你们可别忘了,在我们入阴山前,这阴山中只有容雅一行人。容雅是大夫,制毒并不在话下,说不得这些变异阴霜煞气就是出自她之手。”

想将容朝太女掌控,不知所谓。

“那也不一定,说不得这座阴山内还藏了一个毒道中人呢。”一位散修反驳道。

一位额间追着翠玉,身穿紫服的女子笑道:“这位道友说的有理,倒在这里的人仙三重以上的修士不少,那位皇太女才刚刚突破人仙,体内的灵力说不定还未转换成仙元力呢,如何能防住阴山的种种艰险,也许早已经没了性命。”

凡仙乃是小世界飞升境界的修为,修为到了凡仙巅峰后便开始将体内的灵力转化为仙元力,体内仙元力转化完成后便可突破成为人仙强者。

也有些天资低下的修士转化仙元力时后劲不足,耗时太久,便在转化一半之时便强行突破。

他们当然也算突破,但实力与真正的人仙强者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对于这类人,中千界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伪仙。

容娴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达到了人仙级别,这让众人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暗搓搓的猜测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转化灵力也需要时间的积累,修士闭关动辄几十年,容娴二十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用一些莽汉的糙话来说,他们放个屁的功夫容娴已经从凡人成长为仙人了,这也太惊悚了。

大多数人转化灵力为仙元力都需要四五年,所以这位额带翠玉的女子怀疑容娴体内的仙元力都未转化完成实在是太有理有据了。

冯中杰紧握着手里的刀,说:“不管容雅活着与否,我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她被妖兽吃了呢?”有人问到。

冯中杰阴森森道:“那就剖开妖兽的肚子,将容雅的骨头拿出来。”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时都不敢多言。

“走,继续找。”冯中杰下令道。

他们一群人与容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容娴却好似完全不知道,依旧稳坐钓鱼台般的炼丹。

一颗硕大的丹药停在火焰上方,淡淡的药香开始散发。

容娴指尖一弹,那颗丹药顿时分化为十颗小丹。

每一刻都在半空中快速的旋转着,每一次旋转药香便浓郁一分,丹型便圆润一分。

而此时,冯中杰等人却走了岔路,撞进了沼泽地中。

大意之下,又有几人折损在这里,直接被沼泽中的大蜘蛛用蛛丝扯进了沼泽内。

他们匆忙后退时,不小心踩上的树枝居然‘活了’过来。

瞬息之间,地上那好似早已枯死的枝干竟如同一条条巨蟒般朝着众人袭了来。

枝条抽动间,将修士紧紧缠住。

好似巨蛇缠身,庞大的压力将修士的身体无限制的挤压。

许多将身体强化为半仙体的人仙五重修士都没承受住压力,被挤压成一团血肉。

一根根枝条伸进血肉中,将里面的精华吸收,这一幕让剩下的人恐慌到极致。

这时众人也才发现,这里的所有枝条竟然都是出自一棵古树。

那棵树粗壮高大,树冠遮天蔽日,那庞大的姿态让众人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

最后还是冯中杰拿出了朝廷赐下的半仙器才一举震慑住古树,带着幸存的人逃离了这里。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众人停下来时,才赫然发现只剩下了五人。

北赵只有冯中杰和张丹师,山海道场的黄姝和岑默,额带翠玉的女子以及一位散修,而其他人全都丧命了。

五人间的氛围有些沉重,无论是谁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黄姝和岑默,因为罗鹏也死在了沼泽地中。

“诸位,我们还要继续吗?”唯一幸存的散修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额带翠玉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下散修,讶然问道:“阁下是何人?”

明明修为只是个没有护身法宝的人仙七重散修,却能活在现在,真是不容小觑。

“在下步今朝。”散修洒脱道。

黄姝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惊讶:“今朝有酒今朝醉,步步逍遥步步仙。人榜第二百三十三名,步今朝。”

步今朝笑了笑,看向额带翠玉的女子,悠悠道:“步某的排名还比不上鸾仙子。”

‘鸾仙子’称呼一出,连冯中杰都忍不住朝着女子看去。

据他所知,人榜第二百二十名便是鸾仙子,顾青鸾。

青鸾西飞,海阔天高。

这句指的便是顾青鸾习的功法,飞天舞。

顾青鸾出身青鸾派,已有人仙八重修为,乃是青鸾派年轻一辈的强者之一。

五派中的其他四派都有天骄想要与其联姻,却一直被拒,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这位鸾仙子。

顾青鸾深深看了眼步今朝,道:“步道友好眼力。”

步今朝摇头道:“仙子并未掩饰自己的衣着装饰,对人榜稍微了解的修士都能判断出来。”

黄姝与岑默看了看,剩下的五人中,就他们二人修为最弱,若非有师门赐下的护身法宝,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张丹师拿出几粒丹药送给四人,说:“这是培元丹,几位道友先恢复实力吧。”

四人并未拒绝,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他们的实力恢复越快越安全。

当然张丹师也是有私心的,他虽然修为不弱,但对敌能力却不强,还得靠这些人保护才能走出去,他身为丹师身份尊贵受人敬仰,他还不想死。

四人恢复后,便与张丹师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张丹师打量了下四周,随手一抓,将一缕黑气抓在了手中。

“丹师,小心。”冯中杰忧心道。

张丹师挥挥手,黑气散开。

他立刻掏出一粒解毒丹吞下,暂时缓解了毒性。

“丹师,您没事吧?”冯中杰紧张的问道。

他带着皇城司的人来执行任务,结果人都死的只剩下他和丹师二人。

若丹师也在这里出事,他少不了一个引咎辞职的处罚啊。

张丹师眼里闪过一丝喜色,道:“冯大人,我们循着这缕毒气去找它的源头,我之前便猜测有人制毒,而那人所在的位置定然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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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至诚

没人会将自己置于险地,那位制毒之人也是如此。

张丹师相信,只要找到那人的位置,他们便不用被猛兽毒虫和险地所困。

冯中杰不用说便跟着张丹师走,步今朝与顾青鸾犹豫了下,也决定一起走。

而实力最弱的黄姝与岑默也不敢单独行动,只能紧紧跟随。

山中,十颗丹药滚动间,已经完全孕育成熟。

容娴掌心一握,火焰消失,丹药一颗颗温顺的落在掌心。

她随手拨动着几颗丹药,暗暗猜测一颗能撂倒几人。

“戚先生。”容娴将丹药收起,扬声唤道。

正在疗伤的戚兴被吓的元力一滞,差点没将自己给反噬吐血了。

他气急败坏道:“容大夫,你叫人前不能先说一声吗?”

容娴从善如流道:“我要叫你了,戚先生。”

戚兴嘴角一抽:“……你叫吧。”

容娴慢吞吞道:“戚先生。”

“何事!”戚兴没好气道。

容娴好声好气道:“我的丹药已经炼成,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戚兴猛地站起身,喜怒形于色道:“好,我们现在就离开。”

周琛听到声音,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这座山实在是太压抑了,那时不时冒出来的危险气息让他们噤若寒蝉,现在能离开这里再好不过。

容娴起身后,容钰也快速将这里的东西收拾完成。

周琛看看四周,担心的问:“容大夫,这里的瘴气这么重,我们看不到方向。”

没有方向便找不到正确的路,找不到出去不了也就罢了,若走错了方向误入险地,那可真就九死一生了。

容娴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已经将路记下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说实话,在这座满是阴霜煞气的地方,容娴如鱼得水。

只要容娴一直待在这里,地仙以下的人都奈何不得容娴半分,还很可能会将命留在这里。

但容娴依旧要走出去,直面风风雨雨带来的压力,才能更快的进步。

周琛完全相信了容娴的话,高兴的说:“太好了,有容大夫在,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戚兴哼哼了两声,说:“既然如此,容大夫,麻烦你前面带路了。”

容娴也没有反对,反而一脸正直道:“本该如此。”

她快步走在众人前方,带着三人七拐八拐的朝着阴山外走去。

忽的,容娴脚步顿住。

戚兴神色一紧:“怎么了?”

容娴朝着他微微一笑,恍如春暖花开:“我发现了一株药材。”

戚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那腐叶间长着一株娇艳的花儿,这生机死气对立间,诡异异常。

戚兴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之前阴煞草的守护兽蟾蜍兽他还没忘记呢。

容大夫若想坑他做打手,完全不可能。

想了想,戚兴又退后了几步,唯恐一不小心便被波及到了。

然后,他好像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什么……人身上?

戚兴寒毛直竖,差点没跳了起来。

这个地方出了他们四人哪儿还有别人,但来自身后的触感却绝对没错。

戚兴僵硬着脑袋慢慢的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

还真他娘的是人!

戚兴心底一松,心底的那股气便泄了:“……你谁啊?”

这气势一下便没了,好么?

冯中杰也干巴巴问道:“你又是谁?”

“他是人榜第二百四十二名,四象星移戚兴。”步今朝介绍道。

戚兴听到有人将他给认出来了,下意识抬头看去,不太情愿的拱手道:“原来是步道友。”

他又看了看步今朝身旁的几人,惊讶道:“鸾仙子和山海道场的黄道友也来了?”

黄姝诧异道:“我也想知道戚道友为何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戚兴并没有如实回答。

他嘿嘿一笑,说:“你们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

话音落下便有人拆台了:“戚先生,我等当以诚待人,怎能说谎骗人!我们明明是来采药的。”

戚兴神色一僵,忍不住暗骂一声:猪队友!

容.猪队友.娴缓步走了过来,她步伐不疾不徐,周身气息温暖和煦,眉目一片恬然,让冯中杰几人好似见到了庙堂里的菩萨。

容娴手里捧着一朵鲜红娇艳的花儿,嘴角含笑而来,真是人比花娇。

然而,她看着戚兴时,直接耷拉着脸道:“戚先生,圣人言: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你怎能满嘴谎言。”

戚兴:“……难道你不懂何为圆滑处世?”

容娴一脸严肃道:“我之道,至诚也。”

戚兴浑身一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心中忍不住哀嚎,他怎么忘了天下剑修大多受了云九和剑帝的影响,以诚待人。

他们讲究的是诚于剑,诚于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真心,无愧于手中之剑。

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容大夫时便觉得这人耿直的有些嘴欠了,原来根源在这里呢。

“这位是?”顾青鸾目不转睛的盯着容娴,似乎猜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容娴坦荡道:“唤我容大夫便可。”

下一刻,黄姝已经拔剑刺来。

戚兴第一时间挡在了容娴身前,将黄姝挡住,神色冰冷道:“黄道友突然出手突袭,不合道义吧?”

黄姝尖声道:“你让开,容雅杀了我方师兄,我要杀了她为师兄报仇。”

戚兴惊讶道:“原来容大夫名叫容雅。”

容钰神色警惕的站在容娴神色,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小问题。”

戚兴悻悻然,他挡开黄姝后,朝着容娴问道:“容大夫,你杀了她师兄?”

容娴眉角眼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她假惺惺叹息道:“我这一生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一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谁都没有资格剥夺。救一条人命难如登天,但索取人命却简单的仿佛呼吸。”

她看向黄姝,神色带着神佛对于天下苍生众生疾苦的悲悯,似模似样道:“我行医救人近十年,见过无数生死离别,每一次都是让人痛心的。但姑娘也不该自暴自弃,移了心性,随意取人性命与邪魔有何不同?”

容娴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将死在阴山的人命算在自己头上。

她只承认自己药晕了别人,取了那些人命的是山中的生灵,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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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邪门

黄姝被容娴这番说词气的差点没吐血,但她也知道自己污蔑容娴杀了师兄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了。

当容娴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样一个人是不会杀人的。

她的气息太干净了,就像从未涉世过的孩童。

黄姝强硬道:“但探看司的人动手了。”

戚兴差点被气笑了:“探看司的人动手你找探看司啊,找容大夫作甚?”

顾青鸾没忍住说道:“戚道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容雅乃是容朝皇太女,探看司可是为了她才杀人的。”

悄咩咩的周琛:!!

容大夫居然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周琛觉得他这辈子所有的眼瞎次数都是容大夫带给他的。

他以为容大夫是个普通大夫时,容大夫她是个人仙强者。

他以为容大夫只是个普通修士时,容大夫她是个不服就干的剑修。

当他以为容大夫是个剑修的时候,容大夫她是一国太女,天潢贵胄。

周琛仰头望天,只想骂一句:贼老天。

并不是……

现在的问题是这群人明显来者不善,若容大夫出了意外,那可真就天下大乱了。

周琛在那里干着急,戚兴却是腿一软,差点没给殿下跪了。

“容大夫,你是容国皇太女?!”他不可置信的问道。

容娴如实道:“我是。”

戚兴恼怒道:“你没告诉我。”

容娴一脸纯良的反击道:“你没问我。”

戚兴黑着脸:“容雅,你这是狡辩。”

容娴叹了口气,说:“难道我见到别人时非要说一句,我是容雅,容国皇太女吗?”

戚兴底气不足道:“……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好歹也给我一个提示啊。”

容娴看了看天色,慢吞吞道:“刚刚一天的功夫,确实很久了。”

戚兴抹脸,他都被容娴给气糊涂了。

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周琛额角的青筋蹦跶了一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二人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吵架。

他撞了撞容钰,低声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吗?那些人一看就不怀好意。”

得拉着容大夫赶紧跑,别让她跟戚兴那个笨蛋吵了去啊。

容钰冷眼扫了下冯中杰几人,同样低声回道:“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周琛、周琛眼皮子跳了跳,能不能干过别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么吹牛皮真好吗?

周琛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明明他们都是人仙强者,到头来还要他这个凡仙的小子想办法保全众人。

#举世浑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你们吵够了?”黄姝是个没耐心的,眼见仇人完全忽视她一心一意跟别人吵架,那还能好的了?

容娴斜睨了戚兴一眼,回道:“吵够了。”

戚兴:“……你要不要这么实诚?人问一句你就答一句?”

若容娴单纯当做大夫或者剑修,那这性格完全没什么问题。

但悲剧的是这厮竟然是王朝太女,这嘴欠又心软的性格若扛起一个王朝,那这王朝也离悲剧不远了。

不可避免的,戚兴也鸡妈妈附身开始操心了。

冯中杰沉声道:“这是容朝与山海道场的恩怨,戚道友还是别掺和了。”

若皇太女死在山海道场的人手里,那皆大欢喜。

当然,若黄姝实在太废物了,他动手也没什么。

这里不是还有一位散修,一位青鸾派的人吗?再不济也有戚兴这位散修大能的徒弟呢。

这么多人背黑锅,他必须得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即便皇太女死在自己手里,剑帝也没办法找他们北赵的麻烦。

他刚这么想完便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冯中杰:“……”

容娴施施然道:“我猜你刚才一定是在想让我怎么死?”

冯中杰头皮一麻,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刀:“殿下说笑了。”

“你是谁?”容娴目光一凝,问道。

冯中杰咽了咽唾沫,不知怎么的,这位殿下明明看上去温柔和煦,他怎么就觉得可怕呢。

“殿下打听我的名字,难道是准备对付我吗?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活下去才要紧。”冯中杰沉声说道。

容娴垂下眼帘看他,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底,莫名给人一种脆弱的黯然。

她语气缥缈道:“我听阁下唤我殿下,还以为是我朝中人前来搭救,没想到……”

剩下的话容娴没有再说,但留白的地方实在是引人遐想。

没想到什么?

是没想到那被她寄予希望的人其实是敌人,还是没想到容国根本没人来?

又或者是她被容国给放弃了?

这时,容娴抬起眼帘,目光依旧清澈温柔,嘴角的笑意依旧带着阳光般和煦,没有半点阴霾,就好像先前那一丝淡淡的悲哀是错觉般。

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这里的几人心中都有些酸涩。

容娴微微一笑,蹲下身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放在地上,又慢慢的挖着坑将手里娇艳的花儿埋进去。

“你在作甚?”岑默忽然问道。

容娴头也不抬,她神色认真的填着土,神色平静道:“你们来这里是想杀我,而以我的修为完全逃不过一死。我不想自己死后,这花儿还落到被人践踏的地步,索性将它重新栽种……”

说到这里,她忽的抬起头,朝着岑默等人迟疑的问道:“你们是不会辣手摧花的,对吗?”

岑默几人一僵,最后还是顾青鸾开口了:“您放心,我们不会跟一株花过不去。”

容娴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他们在容娴的心中到底是哪种形象?

将花栽种好后,容娴站起身来,毫不忌讳的说道:“玉瓶中是疗伤丹,我是用不上了。送给你们了,我死后你们也不用搜身了,我乃容朝太女,有些事情你们不能做的太过,否则剑帝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来,让冯中杰几人心里更是难受,手里的攻击怎么都落不下去。

他们真要杀了这人吗?

这样的人物若是死在了他们手里,他们余生都会不安的。

可他们也是为不得已,他们有自己的任务……

等等,任务?

众人一个激灵,惊骇的退后了几步,再看容娴时,眼里满是忌惮。

真是见鬼了,这人不过几句话而已,却差点让他们放弃了任务,这可真是邪门了。

第293章 交锋(为Lotuselise打赏加更)

感谢lotuselise一万起点币的打赏,庆祝本书第一位长老诞生。

冯中杰几人看着容娴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们本以为杀一个人仙初期的人再简单不过,谁知还没见到人自家就死了九成的人。

等真正见到人时,不过多聊了几句,他们居然下不去手了。

这他娘的也太邪门了。

容娴目光灼灼的盯着几人,看到他们好似恐惧一般的退后,容娴扬了扬眉,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哦。”

冯中杰几人一听到她开口,忍不住寒毛直竖。

“你不要说话。”岑默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容娴慢条斯理道:“我都要死了,还不能多说几句话?”

张丹师深深地看了容娴一眼,朝着黄姝道:“黄道友,先杀了她。”

黄姝也知道不能耽误下去了,容娴再多说两句,恐怕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黄姝执剑迅速朝着容娴刺去,戚兴身形一闪想要阻挡却被顾青鸾与步今朝拦住了。

眼看那剑就要刺进容娴身体内,容钰掌心一握,凛冽邪气的魔气立时蔓延而开。

他脚步一跨,狠狠一拳打在了黄姝的剑上。

剑身一阵翁鸣,强烈的震荡从剑身传到了黄姝手上。

反震的力量让她手一抖,剑落在了地上。

不等黄姝反应过来,容钰又一拳头已经来到眼前。

黄姝想要反击,却被他的威势所震,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挨打。

‘嘭嘭嘭!’

拳拳到肉的声音让顾青鸾和步今朝嘴角一抖。

他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人,那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是糙汉啊,容钰这么个打法他们看着都疼。

“师姐。”岑默看到黄姝被压制住打的有些惨,惊叫了一声。

他立刻脱离了与戚兴的战斗,飞奔到容钰身边。

岑默一剑刺出,容钰不得不回身防备。

黄姝得到喘息的空间,眼里满是恨意。

她肿胀着脸躺在地上,双手掐诀,山海道义化为两道强横的攻击朝着容钰而去。

山岳的厚重与大海的磅礴在这丝道义之下诠释的淋漓尽致。

容钰神色稍显凝重,却没有退后半步。

他只有人仙三重中阶的实力,黄姝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境界,

虽然大多数时候一个境界的差距便是天与地,但某些时候还真不算什么。

而当容钰是一个魔修的时候,这个距离便不断的缩小。

魔修能增强实力的法子太多了,若非容娴不允许容钰用那种有伤人和的办法,怕他不得善终,容钰现在很可能已经突破到了地仙级别了。

面对这道攻击,容钰念头一转,瞬间分化为九道一模一样的身形。

九道身影神态动作灵魂全都一致,让人分不出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幻象。

九个容钰冷笑一声,双手舞动间,一道道法诀化为禁制将那股道义禁锢。

容钰舔了舔唇,兴奋道:“多谢道友慷慨了。”

不等黄姝反应过来,那强大的禁制包裹住山海道义化为一道流光飞进了容钰的口中。

众人惊呼一声,容钰居然将那道攻击给吞了、吞了!

‘咔擦’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众人朝着声源出探究而去,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吞噬了岑默攻击的容钰居然在这瞬间突破了,从三重中阶突破到三重高阶。

岑默咽了咽唾沫,将别人的攻击化为自己的修为,这还怎么打?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师姐继续攻击下去,这人的修为便会继续涨下去。

就在他们对峙的瞬间,一道人影闪电般的朝着容娴而去。

速度快到令人咂舌,携带的力量也让人震撼。

“老师!”容钰惊慌的叫了一声。

转身便朝着容娴奔去,身后空门大开,他连防备的心思都没有,心中只有那一道能威胁到师尊的攻击。

黄姝抓住机会,猛地抓起手边的剑,运转全身的修为朝着容钰掷去。

容钰心神虽然全都在容娴身上,但身体的本能还在。

感应到来自身后的危险,他立刻朝着右方一偏。

长剑刺进了他的肩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要害。

“岑师弟。”黄姝高声呵道。

岑默会意,飞身而上,想要抓住机会将容钰彻底留在这里。

一时间,容钰和容娴都危在旦夕。

顾青鸾与步今朝死死将戚兴拦住,让他没有半点机会去救人。

至于修为最低的周琛,直接被张丹师一颗丹药给撂倒了。

容娴抬眸看向攻击自己的人,赫然便是一脸忠厚老实的冯中杰。

透过那强悍的劲风,她能清楚的看见冯中杰那双冰冷血腥的眸子。

这是一个杀手,执行了无数任务,染上了无数人命的杀手。

眼看那道攻击就要落在身上,容娴垂眸看向地上的玉瓶。

她指尖一弹,一根银针刺穿了玉瓶后去势不减,又刺进了土里那娇艳的花儿茎秆之中。

清幽的丹香与花的芬芳混合在一起,不过转瞬间便蔓延而开,这一系列动作不过须臾间便完成了。

嗅到这股味道的冯中杰身体一软,攻击也随之溃散。

就连打向容钰的岑默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不管是顾青鸾、步今朝还是张丹师,亦或是黄姝,吸入了这混合的香气后,都提不起丁点儿力气,体内的元力也停滞了。

危机解除,容钰眼睛一亮,右手狠狠在肩膀一拍,黄姝的剑便穿透容钰的肩膀而出。

容钰脸色一白,身体晃悠了下又稳住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匆忙跑到容娴身边焦急的问:“老师,您没事吧?”

容娴刚准备回答,目光却落在了容钰那被血水染红的肩膀上。

她脸上的温柔瞬间收敛了起来,当她吝啬的不再给世间铺洒光芒时,黑暗的压力让人恐慌而绝望。

“谁伤了你?”容娴语气轻柔的问。

她眸子里那一层镜花水月般的柔情散去后,暴露出来的是山河变迁,斗转星移的神秘,又带着深不见底的幽暗和压力,让人神魂震颤。

容娴眉宇间的不悦极为明显,她丁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恼怒。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唯一的侄儿竟然被人给伤了。

看那伤口的位置,再偏一点点就能要了命。

果然是她太仁慈了吗?

容娴掌心一吸,地上的玉瓶瞬间落在了她的手心。

第294章 报仇(为第一位长老Lotuselise加更)

戚兴看了看成为软脚虾的四人,颠颠儿地跑到容娴身前,惊奇的问:“他们怎么会这样?你下毒了?何时下的毒?我们怎么没事?”

一个接一个问题砸向容娴,但容娴显然没功夫搭理他。

她指尖在玉瓶上轻轻一点,玉瓶‘咔擦’一声碎裂,一粒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悬浮在半空。

容娴将这一粒丹药收回装好,这才带着一丝询问的味道看向容钰。

容钰会意,指着黄姝与岑默瘪瘪嘴,隐隐有些委屈的告状道:“是他们二人伤的我。”

戚兴目瞪口呆,忍不住朝着容钰看去。

脸呢?你身为人仙强者的尊严呢?被打了就回来找长辈告状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你还是个幼童吗?

显然,容钰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对。

容娴也没有觉得侄儿做错了,在外面受了委屈当然得找家里人倾诉了。

嘛,容娴她就是这么护短。

她得到答案后,脚步一转,走到了瘫倒在地上的黄姝身边。

她垂眸看向黄姝,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道:“你伤了我的弟子。”

黄姝她很是威武不能屈道:“没杀了他还真是苍天无眼。”

容娴给予了她一针见血的反击:“不,是苍天有眼,才没让你这种宵小害了无辜。”

黄姝简直想一口血喷到容娴脸上:“你敢指天发誓他是无辜的?”

容娴理直气壮道:“我不敢。”

黄姝被噎了一下,狠狠地问:“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娴叹了口气,施施然道:“你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我要杀要剐不是理所当然吗?何必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黄姝又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她怒吼道:“难道你过来就是想要气死我?”

容娴立刻否认了:“不,我只是想气气你,并不想你死。”

停顿了下,她神色诚恳道:“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这辈子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一人,你也不值得我破戒。”

“你是出家人?”黄姝惊讶的问道。

知道自己死不了了,黄姝心也松了下来。

容娴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神情自若道:“并不是。我是一个大夫,以行医救人为准则,我实力不够做不到让人起死回生,只能做到不伤人命。”

“迂腐。”黄姝忍不住骂了一声。

但她喜欢这种迂腐,因为容娴迂腐,她才能活下去。

然后,迂腐的容娴一指头戳在了她的气海丹田。

黄姝顿时面若死灰,有些疯狂的大喊道:“你不是不会动手吗?你骗我。”

她被废了,她居然被废了。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仙沦落为凡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容娴嘴角微翘,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我只说不会杀人,没说过不会伤人。”

她伸手一挥,染了容钰血迹的长剑落在了手里。

容娴将长剑拿到眼前认真的打量了片刻,毫不掩饰的赞叹道:“好剑。”

她借助水灵珠的力量,在剑身轻轻敲了三下。

‘咔擦’、‘咔擦’两声响,这把流光溢彩的长剑哀鸣一声,剑身灰暗,断成了碎片。

“剑再好,伤了不该伤的人,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容娴说话的语调依旧优雅从容,但不管是戚兴还是旁人,都不敢小看她,也不敢真将她当成一位无害的大夫了。

黄姝一口血喷了出来,眸光暗淡,神魂重创。

这把剑是师尊赐予她的,后来被她炼化成本命法宝,如今剑被毁了,她也受到了牵连。

容娴没再理会黄姝,轻步走到了岑默身边。

岑默咬咬牙,高声喊道:“容雅,你废了黄师姐,又要对我出手,道场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在害怕。”容娴耿直的指出岑默的色厉内荏,没有半点委婉。

岑默眼里带着恐惧,声音有些哆嗦,朝着容娴气短的吼道:“要杀就杀,别以为我怕了你。”

容娴面无表情的看着岑默,慢吞吞的问:“那你到底怕不怕?”

岑默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态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戚兴知道,岑默是真的怕了容娴。

顾青鸾、步今朝和冯中杰、张丹师四人如今自身难保,也不敢多说一句,唯恐被容娴给注意到了。

容娴深深看了岑默一眼,眉眼弯弯,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细细擦着她的手。

她神色温柔到极致,动作也轻柔如风,可举手投足偏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实在是引人注目。

她没再理会岑默,反而对着容钰温声说道:“钰儿,你可以报仇了。”

容钰顿时就高兴了,他就知道在师尊这里他从未失宠过。

容钰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道魔气凝结的长剑悬浮在半空中。

看着容钰这副杀人的姿态,戚兴神色一紧,连忙阻止道:“等等,且慢。”

容钰就当没听到,他右手一翻,掌心向下狠狠一压,长剑顿时便化为流光直接刺进了岑默的脑袋里。

可怜岑默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脑袋便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师弟。”黄姝悲呼一声。

眼见师弟死的那么凄惨,她是恨毒了容娴。

先是方师兄,再是岑师弟,容娴欠了他们这一脉数条人命,她一定要容娴用命来还。

不等黄姝想完,一股剧痛从心脏传来,无边的魔气在她体内肆虐,冲撞着她的身体和神魂。

剧痛之后,黄姝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黄姝死后,插在她心脏的魔剑自主的飞出,落在了容钰面前。

容钰轻轻吹了口气,魔剑重新化为魔气消散于天地间。

容钰可谓是将有仇报仇做的淋漓尽致,围攻他的两个人谁都没跑,全都被杀了。

戚兴看着两具惨兮兮的尸体,无奈道:“我不是让你停手了吗?他们是山海道场的人,你杀了他们山海道场是不会放过你的。”

容钰撇撇嘴:“我就算不杀他们,山海道场也不会放过我。”

“活人和死人完全不一样。”戚兴忍不住说道:“你们可以废了他们,但不能杀了他们,只要人没死,山海道场便不会做的太过。但你直接杀了他们,山海道场即便是为了保住他们的面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第295章 悬赏

戚兴话音未落,便看到容娴随手将帕子一扔,帕子被一缕清风吹拂,盖在了黄姝死不瞑目的脸上。

一缕火苗在帕子上悄然出现,不过瞬息间,便蔓延到黄姝全身。

还未完全烧完的帕子只剩下一角,被火焰掀起的火势巧合的冲击到了岑默尸体上。

在戚兴和顾青鸾等人惊恐的神色下,黄姝和岑默的尸体被大火直接烧成了灰灰。

戚兴:这毁尸灭迹也做的太熟练了吧。

一片死寂之中,容娴轻轻一笑,说:“我们在山里采药,偶尔是碰到了几个人,可没人告诉我们谁是山海道场的人。”

容钰一瞬间便明白了师尊的意思,他立刻附和道:“没错,就算碰到了我们也不知道谁是道场的人。而且这里雾这么大,谁知道分开后他们是不是走岔了,跑到妖兽窝里,被妖兽吞了。”

反正就一个意思,人他们是见过,但杀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顾青鸾等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本以为这位皇太女是真.善良温柔,谁知道竟是一朵黑心肝的食人花。

容娴走到花儿旁边,蹲下身重新将那株娇艳的花挖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花儿放进盒子收起来,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语调带着一丝禅意道:“这世上每天都会有人出生,每天都会有人死亡,我们不用为他们难过,也许死亡就是新生的开始。”

她侧头朝着冯中杰几人露出一个让天地为之变色的笑容,眨眨眼不解的问:“他们开始新一段人生了,你们不为他们高兴吗?”

冯中杰、张丹师和顾青鸾、步今朝三人一个激灵,勉强露出一个生硬的笑脸,像是被认逼着吃屎一样。

他们笑容僵硬道:“高兴,我们都很高兴。”

几人心中呕的快要吐血,他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逼着笑。

容娴愉悦的抚掌而笑,表情浮夸道:“我就知道几位是深明大义的好人。”

这夸奖也太不走心了,冯中杰几人都听出她的言不由衷。

忽然,容娴问道:“你们碰到过山海道场的人吗?”

冯中杰忙道:“没有,没有,我们没见过。”

容娴脸上的笑容一收,耷拉着脸道:“我最不喜不诚之人。”

话音落下,容钰眸中飞出一道魔气,直接刺穿了冯中杰的眉心。

“冯大人!”张丹师惊叫道。

他没想到容娴说变脸就变脸,这哪是正常人啊,这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张丹师身体有些哆嗦,他现在无比害怕,唯恐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怕死极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还没有享够,他不想死。

顾青鸾也白了脸,她恐惧的朝着容娴看去,恰恰好便对上那双散发着柔柔暖意的眸子。

但顾青鸾没有觉得半点亲近,反而诡异的颤抖了起来,好像见到了荒古凶兽一样。

“你既然是青鸾派的人,那你此行前来刺杀我也是青鸾派的意思了?”容娴意味深长的问道。

顾青鸾身体一片冰凉,她此行完全是个人意思,她得知北赵王朝悬赏了一件中品灵宝,便盘算着杀了容娴领了奖赏,灵宝到手后,她的实力会增加三倍不止,在师门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谁知道、谁知道这一次任务居然是送命的。

为了不连累师门,顾青鸾挣扎的爬起身,她以臣服的姿态跪伏在容钰面前,露出了纤细柔嫩的脖颈:“此事我师门毫不知情,求殿下不要牵连无辜。”

明明求的是容娴,可跪的却是容钰。

容娴莫名的笑了起来:“无辜?”

她意味不明的说:“你以为你那偷偷摸摸的行为能瞒住你师门上下?他们不过是用你来赌一把罢了,从你接了北赵的悬赏那一刻,你在你的师门便是一枚弃子。”

“不可能。”顾青鸾不敢置信道:“师门对我恩重如山,不可能当我是弃子,绝不可能……”

容娴好整以暇道:“你也知道师门对你恩重如山,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两大王朝一大道场的交锋,也是你们能插手的吗?”

容钰上前一步走到顾青鸾面前,顾青鸾姣好的面容因为悲痛更显得楚楚可怜。

他的手轻轻摩擦着顾青鸾柔嫩的脸蛋,罕见的温和了下来:“你知道吗?刺杀我老师的人没有一人能活下来。”

顾青鸾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身体娇弱无骨的朝着容钰靠去:“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一回可好?”

容钰的手缓缓下滑,摸到了顾青鸾诱人的脖子上。

就在戚兴暗暗羡慕这小子享尽艳福时,‘咔擦’一声响,顾青鸾被容钰干脆利落的给掐断了脖子。

戚兴目瞪口呆:“……你小子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容钰面无表情的将手在顾青鸾衣服上擦了擦,站起身淡淡道:“在我眼里,她只是刺杀我至亲的刺客。”

戚兴无言以对,再想想之前这货将黄姝当沙袋的揍,暗道这人长了一副花花公子的脸,却有一副冷硬的心肠。

他低声嘟囔:“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说杀就杀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容娴假装自己没听到这句浑话,目光落在了步今朝的身上。

步今朝洒然一笑:“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

容娴双手拢进袖中,笑容温暖和煦,看上去特别无害温柔。

可步今朝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他们进来了数十人,人仙九重的都有三个,等见到容娴之时却只活下去了五人,而现在更是只留下了两人。

他猜测自己活不下的原因很简单,张丹师之前说过,这座阴山中有人制毒,所以跟他们一起进山的人才会中毒失去了力量庇护,最后惨死在各种妖兽和险地之中。

如今,这制毒之人明显就是这位皇太女。

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所有试图刺杀她的挑衅她的都活不了。

步今朝也不抱活下去的希望了,从接到悬赏开始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也是接了悬赏吗?”容娴直接忽略了步今朝之前的话,好奇的问道。

第296章 离开

步今朝如今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反正都要死了,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他爽快的回道:“北赵的悬赏里有一味千年虫草,我义兄暗疾发作,时日无多,我需要虫草救他。”

容娴听罢,眼神亮晶晶道:“顾姑娘说悬赏的是中品灵宝,步先生的又是千年虫草,这北赵的底蕴看起来还蛮深厚的。”

步今朝苦笑,这位皇太女一点儿都不像一位正经修士,她能放下修士的高傲为凡人看病,也能放下修行而手不释卷。

更重要的是,她称呼别的修士从来不是道友,而是凡俗的姑娘、先生。

这哪是仙朝继承人啊,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凡俗哪家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呢。

戚兴看着容娴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下不好,急忙问道:“容大夫,您在想什么?”

自从知道这厮是正儿八经的仙朝皇太女后,戚兴下意识便用上了敬称。

没办法,散修就是这么不尴不尬的。

容娴眨眨眼,慢条斯理道:“我在想要不要用自己去北赵换些好处。”

戚兴和步今朝眼皮子跳了跳,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人物。

“您就不能安分点儿吗?”戚兴忍不住提高嗓音道。

容娴垂眸看向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戚兴腿肚子有些抖。

戚兴挠了挠头,打着哈哈道:“我是怕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得知您的消息,对您出手。”

容娴不置可否,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步今朝身上。

戚兴很清楚容娴不会让刺杀她的人活下去,不管那人有何目的,在容娴这里只是敌人。

但可能是同为散修的原因,戚兴心中有些不忍。

他一看容钰动了动,似乎准备出手,脱口而出:“容大夫,您祸事近矣。”

“先生何以教我?”容娴从善如流的问道。

戚兴:“……”

事到如今,戚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一脸严肃道:“您可能不清楚,步今朝的师尊逍遥子修为高强,传言更与太玄宗宗主有交情,您若杀了他,不过是为容朝平白树一强敌。”

容娴没有说话,她不笑的时候自有一番压力。

戚兴心中忐忑,若惹恼了容娴迁怒了他,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认识容娴虽说时间尚短,但多少对这人也有些了解。

容娴行医救人,温柔良善,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剑修,有着剑修的杀伐果断。

大部分时候她都很好说话,当然除了嘴欠外。

只有触碰到她底线的时候,她也不介意用雷霆手段,就像这次她被刺杀。

进入阴山有多少修士啊,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步今朝和张丹师了。

而且他有理由怀疑,之前容娴指着那朵花儿吓唬他,就是算计好了他的行为,让他与冯中杰等人撞在了一起。

有些事情禁不起推敲,猜测的越多越害怕,戚兴也只能装傻了。

容娴神情自若,嘴角微翘,温柔如风:“先生计将安出?”

戚兴嘴角险些一抽,总觉得他们现在的姿态有种朝堂奏对的感觉。

戚兴拱了拱手,劝说道:“步今朝也是为了义兄才一时糊涂接了悬赏,还请殿下念他一片真诚,放他这一次吧。我想步今朝定会念及殿下此番恩情,来日若有吩咐,他也会以身报之。”

顿了顿,戚兴又补充了一句:“他报不了还有逍遥子前辈。”

一句话直接将逍遥子给拉下水了。

步今朝脸一黑,虽然知晓戚兴是好意,但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算计他和师尊,真不当人子。

容娴在多一个敌人和多一个朋友之间很明显选择了多一个朋友,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她随心所欲。

当然,她也没有要杀步今朝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将这人留在最后了。

“步先生,既然戚先生为你说情,我也不为难你。”容娴很好说话道:“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该插手的不要插手。”

步今朝显然不敢真以为容娴好说话,他也没有所谓的自尊心,认为容娴侮辱了他,非要跟容娴对着干。

只要能活着,没人想着送死。

步今朝认真道:“在下受教了。”

容娴挑眉道:“先别急着谢,我虽说不为难你,但你敢对容朝皇太女动手,已经是挑衅了仙朝威严,我只能小惩大诫。”

步今朝光棍道:“在下愿意受罚。”

比死了的那些人,他可幸运多了。

容娴笑笑说:“为了效力十年,十年后放你自由,十年内我若不幸身陨,你亦自由。”

步今朝毫不迟疑道:“成交。”

不过十年的功夫而已,还不够他师尊酿半壶酒的。

步今朝回应后,容娴拂袖挥去,银针准确无误的扎进了步今朝的穴道,细微的元力顺着他的穴道钻进体内冲散了药性后,银针又回到了容娴袖中。

银针飞回的时候,似乎不经意间划过容娴衣袖的一角,从她袖中悄然无声的掉落了一粒丹药。

步今朝软弱无力的身体渐渐地用上一丝力道,他忙手软脚软地爬起身,强撑着身体的虚弱冲着容娴拱手一礼道:“参见殿下。”

容娴摆摆手,看都不看恐慌的张丹师,指尖弹出一粒丹药飞进昏睡不醒的周琛口中。

丹药化为一股能量入体,不过片刻的功夫周琛便清醒了过来。

“容大夫。”周琛一骨碌滚起来,神色紧张的四处查看,直到看到容娴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容娴将不知从哪儿又巴拉出的药箱背在身上,温声细语道:“此行目的已经完成,我们该离开了。”

周琛看了看瘫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张丹师,神色一怔:“他该怎么办?”

容娴叹息,神色柔和道:“他是来杀我的,我不愿杀人,但也不想放了他,就将他这样留在这里吧,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戚兴和周琛没有意见,步今朝和容钰就更不会有意见了。

他们五人刚刚离开,之前掉落的那粒丹药慢慢被阴霜煞气侵蚀,软化成水。

这滴水里含着浓厚的天地元力,吸引着山中蠢蠢欲动的生灵。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不管是白狼还是猴子,亦或者飞鹰、毒蛇全都涌了过来。

它们争抢着那滴水的归属,没资格争抢的便吞噬着地上蕴含着天地元力的尸体,连带着张丹师也被活生生吃了。

第297章 星光

几人转身朝着阴山外走去,临走前容娴若有似无的瞥了眼地上的丹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

那可是清华师父为她炼制的七品莲丹呢,里面的天才地宝不少,足以引来这座山内想要晋升的妖兽。

他们五人刚刚离开,那粒丹药便被阴霜煞气侵蚀,软化成水。

这滴水里含着浓厚的天地元力,吸引着山中蠢蠢欲动的生灵。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不管是白狼还是猴子,亦或者飞鹰、毒蛇全都涌了过来。

它们争抢着那滴水的归属,没资格争抢的便吞噬着地上的尸体,连带着张丹师也被活生生吃了。

在周琛感念容娴心地善良之时,容娴已经暗中料理了张丹师。

兽群散去后,一道浑身笼罩着星光的模糊人影凭空冒出,好似他从白雾中来,又好似他本来就在。

人影低头看着地上的骨头渣渣,掌中一缕玄奥的星辰将白雾驱散。

他眸中飞射出一道诡秘光芒,蕴含着时间之力。

“回溯。”缥缈的声音响起,这方天地的时间快速朝后倒退。

兽群出现前,骨头渣恢复成一个个人影的出现,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几人等等。

容娴、容钰和戚兴的身影也在其中,而周琛却是刚刚吞服容娴的丹药醒来。

忽地,回溯之力卡住。

所有人的身影定格住,好似一张栩栩如生的精美画卷。

神秘人有些疑惑,不等他琢磨明白,便看到站在众人间的容娴忽然朝着他看过来。

神秘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你见过画里的人忽然活过来且直直朝你看过来的事情吗?

神秘人见过,就在现在。

神秘人:!!

容娴上下打量了下神秘人,特意在他糊了一脸星光怎么都看不清的脸上停顿了下,煞有介事道:“我都没怕,你在怕什么?”

神秘人眼皮子一跳:“你你你、你这这是怎么回事?”

容娴慢吞吞道:“看来你确实很害怕,都被吓的结巴了。”

神秘人将自己被吓掉的下巴重新装回去。

并不是……

他差点蹦了起来,惊骇道:“你居然在我回溯的时光中出现,这怎么可能?”

容娴在心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这才微微叹气道:“你都说是回溯的时光了,你跑回过去偷窥我还不允许过去的我发现?”

顿了顿,容娴露出个略浮夸的惊讶表情,似模似样的询问道:“回溯时光?你是从未来过来的?”

神秘人:“……你不知道?”

容娴微微蹙眉,很有悲春伤秋的感觉:“我只是个普通人,如何能理解你们这些有特殊嗜好的人呢。”

听到‘特殊嗜好’这四个字,再联想到容娴刚才说的‘偷窥’,神秘人也没忍住,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他轻咳一声,说:“我来自星辰阁,乃是值日星。”

容娴目光微凝,沉着脸道:“星辰阁难道上行下效,都有各种小爱好吗?”

神秘人脸皮一抽,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呵斥道:“胡说八道。”

容娴没有反驳他,而是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里面的意思十分清楚。

神秘人:“……”

这就有些尴尬了,好吗?

容娴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寂,给他一个台阶下:“你偷窥我们作甚?”

神秘人顺坡下驴,有些无力道:“我并未偷窥,只是负责记录有潜力登上人榜和已经登上人榜的强者战力而已。”

容娴了然,值日星将记录传回星辰阁,再由星辰阁推算排行后,将新的榜单发布出来。

星辰阁的神秘面纱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容娴眼里隐隐有些趣味,可惜没等她再得到更多的消息,值日星的功力已经不够用了。

回溯的时间到了,定格的画卷破碎,落在值日星的眼里,又是铺天盖地的瘴气和地上残留的骨渣。

值日星:“……”

值日星沉默半晌后有些气急败坏道:“这小丫头坏了我今天的任务。”

阴山这一场交锋有太多人关注了,星辰阁若得到完整的情报还可以售卖,就算送出去做人情也可以。

结果容娴这丫头一搅合,他什么都没看到。

想到这里,值日星皱了皱眉,为何回溯时光落在容娴的身上就不管用了?

难道有人为她遮掩天机?

值日星苦着脸拿出记录本,犹豫了半天才龇牙咧嘴的在上面写下一行字:容国太女雅,于今日阴山内与五十六名人仙强者交锋,五十位人仙死于非命,疑似误入阴山险地。北赵冯中杰、张丹师与山海道场黄姝、岑默和青鸾派顾青鸾死于兽群之口,疑似中毒,唯步今朝独活,臣服于太女雅。

顿了顿,他不情不愿的在上面写道:容国太女雅,人仙初期修为,以神秘手段力挫人榜第二百八十五名黄姝仙子,第二百三十三名逍遥仙步今朝,第二百二十名鸾仙子,建议排名人榜第二百二十名。

值日星盯着自己写的那‘神秘手段’四个字,眼睛都瞪酸了,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写下这样含糊不清的字眼儿,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他愤愤不平的化为星光消失,只希望阁内的强者能推算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正朝外走去的容娴目光却落在了昏迷不醒的一男一女身上,她轻咦一声,假惺惺道:“这二人好像中了阴霜煞气。”

戚兴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眼,说:“是山海道场的人。”

容娴拿出两颗丹药递给步今朝:“去救人吧。”

步今朝没有动,他惊讶的看着容娴,似乎完全没想到容娴能做出救敌人一命的事情,毕竟之前容娴一言不合就默许容钰弄死了其他几人的印象在他脑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看出他在想什么的容娴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她语气悲悯道:“不管他们身份如何,进入阴山又有何目的,他们现在已经对我不能造成威胁了。再者,我是大夫,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失去生命,总归是难受的。”

步今朝和戚兴此时的表情完全一致,那就是#老子信了你的邪#。

但不管怎样,步今朝还是将丹药塞进了二人口中,解了二人的毒后,便放任二人继续躺在那里了。

说起来这二人被撂倒也是中了容娴放出来的毒,这一切只能说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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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危矣

容娴等人刚刚离开后,齐子枫的身影突兀的出现,他深深地看了容娴的背影一眼,抓起二位师弟师妹便迅速离开了。

已经走出阴山外的容娴回想到之前自己等人准备离开阴山时,那一刹那功夫发生的事情,在心中装模作样的感慨着,星辰阁这种拥有推演天机、时光回溯能力的组织,怎么就能躲开天道的眼皮子兴风作浪呢。

她手中把玩着一颗散发着淡淡水气的珠子,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没想到这珠子还有屏蔽天机的能力,有意思。

她掌心翻转间,珠子已经消失不见。

“殿下,刚才救人时……”步今朝欲言又止。

他隐隐感应到有人出现,那人的修为比他低,但可能有敛息类的宝物,让人很难察觉。

若非那人故意释放出善意,他还察觉不到。

容娴笑吟吟道:“不用在意,只要不是敌人便可。”

步今朝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娴侧头看向戚兴,神色温和道:“在下要去行医,阁下要一起吗?”

戚兴连连摆手道:“我又不会医术,还是不去添乱了。”

笑话,再跟着容娴走他就是傻子。

这厮身上的麻烦也太多了,他一点儿都不想像今天一样,无时无刻担心着自己小命不保。

容娴颇为遗憾道:“既然阁下不愿意便罢了,在下总不会强人所难的。”

戚兴:这一口一个阁下在下的,搞得他们好像不熟一样。

戚兴负气而去,隐隐还有些委屈。

他们明明都是生死之交了,怎么容娴还这么疏离呢。

戚兴的离去没有在容娴心中留下半点波澜,她又看向周琛,神色温柔的询问道:“你呢,是回去看你妹妹,还是跟我一起走?”

周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容娴的邀请,有些不好意思道:“容大夫,我放心不下妹妹,我……”

他现在才凡仙的修为,跟容大夫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他修为有所成,那时候才有资格站在容大夫面前。

容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一派风光霁月道:“你有你的抱负,不必心怀愧疚。这面令牌便送给你,希望在你遇到困难时能帮到你。”

“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容大夫已经帮我很多了。”周琛有些受宠若惊的拒绝道。

容娴笑道:“拿着吧,你将我带入阴山,解决了阴霜煞气之患,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伤到误入之人,也算间接救助了无数人,这功劳虽隐晦,却实实在在。”

周琛害羞的接过令牌,小声嘟囔道:“容大夫功劳才最大。”

容娴假装没听到,见到周琛收起令牌,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幽光。

这种拥有气运之人若不能直接铲除,便只能交好。

但容娴又怕天道出幺蛾子,比如说故意算计着容王朝与这类人交恶。

天道的算计再简单不过了,随便让容王朝治下的几个败类五蕴皆迷,像是中邪了一样非要盯着周琛,好像周琛是嘲讽体一样,谁都看他不顺眼想要动手教训,或是对周琛在意的人出手,不管是弄死还是弄残。

等这小子有仇报仇又牵扯出一连串容朝的人物,杀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弱的来了强的。

或者让容朝治下几个膨胀的家族抢夺这小子的宝物,你追我赶敌对起来,到时候想要和解都不可能,只能不死不休了。

容娴送上探看司青鸟使的令牌,除了能定位到周琛的位置外,也防着那些不长眼的作天作地谁都敢得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地已经装不下他们了。

连她都不敢在有十分的把握弄死天运之子之前只能交好,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容王朝是她在中千界的根基,可不能被几个败类给坏了。

说句大实话,容娴还真怕天运之子的破坏能力。

他们若敌视哪个势力或人,那可真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了。

及时了解周琛的动向,有不长眼的提前赶紧弄死再好不过。

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容娴瞎猜的,天道又不是闲的,没事总针对她。

但防患于未然,谁知道剑帝能支撑多久呢。

她目前是个弱鸡,而容王朝又风雨飘摇,都禁不住风浪啊。

嘛,容娴她除了搞事和善后熟练无比外,还深谋远虑。

周琛离开后,容娴身边只剩下容钰和步今朝二人了。

“老师,我们现在去哪儿?”容钰问道。

容娴弹了弹药箱的背带,朝着步今朝笑容温柔道:“步先生,栖凤镇上的强者多吗?”

步今朝细细感应了下,神色复杂道:“有不下十位人仙七重强者,七重以下的人仙修士至少也有三十人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人仙七重以上的强者也有,但他的修为却感应不到了。

皇太女危矣。

步今朝还以为能见到太女殿下焦急惶恐的表情呢,谁知却听见皇太女满是感慨道:“只是人仙修士在短短几日间便能聚齐这么多,中千界真是人杰地灵啊。”

步今朝:“……殿下,您不躲躲吗?”

容娴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强调道:“叫我容大夫便好。”

步今朝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抓不到重点的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似乎看出步今朝在想些什么,容娴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有些伤感道:“我能躲到哪里去呢,朝廷没有派人接应,这栖凤镇如今已是龙潭虎穴,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不等步今朝出声安慰,容娴便抬起眼眸,眼神亮晶晶道:“天下英雄汇聚于此,如此盛世怎能说走就走。”

步今朝木着脸道:“您可能忘了,天下英雄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您。”

容娴虽然被怼了回来,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她也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便阴沟里翻船,但现在的处境不是她想退出就退出的,她本身已经深陷泥沼了。

唯有极致的冷静,才能在绝地之中找到生机。

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步先生。”

“您请吩咐。”步今朝慎重道。

容娴沉吟道:“打入敌人内部,将他们的动向给我送来,这应该不难吧?”

步今朝迟疑道:“您不需要我保护?”

容娴摇摇头:“若那些修士真一拥而上,你也护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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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榜单

步今朝被容娴的大实话给打击到了,他师从逍遥子,更是人榜强者,交游广阔,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但自从见到容娴后,便一直都处于下风。

现在暂时为容娴办事,碰到了危险也没办法解决。

步今朝无奈道:“那我得到情报后,如何与殿下联系?”

容娴手指在半空中一划,一道剑符化为一柄小剑落在了步今朝手中。

她慢吞吞道:“注入一丝你的神识,我们便可以随时联络。”

步今朝念头一动,刚准备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其中时,便听见容娴惊讶道:“步先生,你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吧?”

话音落下,步今朝顿时发现之前还隐晦监视他们的眼神顿时火热了起来,那八卦又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步今朝脸色黑如锅底。

步今朝:“……”

即便以步今朝的一向洒脱的心境都有些愤愤然,他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叫‘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

他不过是想要注入一丝神识罢了,怎么从殿下口中说出来,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步今朝黑着脸将小剑收了,面无表情的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容娴沉吟了起来,道:“你应该不会有事没事都借助小剑骚扰我的,对吗?”

步今朝:“……呵呵。”

他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容娴。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能将他气的火冒三丈又打不得骂不得的唯有这位殿下一人了。

继戚兴之后,步今朝也负气而去。

容钰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说道:“老师,您又将一人给气走了。”

容娴漫不经心的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假模假样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心态还这么稚嫩,实在是令人担忧。”

容钰瞎了眼般的跟着附和道:“对啊,看他们修为都不错,想来都是用丹药堆出来的,跟心境完全不合嘛。”

说罢,他稍稍捧了容娴一把道:“完全不像老师,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努力修炼来的。”

容娴微微一笑:“你若努力将自己修为提高,这栖凤镇可就任我们来去了。”

容钰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弯起,笑起来跟容娴有些相似,却比容娴更加凉薄:“老师放心,我会努力的。”

二人一边随意闲聊着,一边朝着镇上走去。

却不知此时整个北疆部洲都震惊了,因为三个月未曾改变的人榜居然重新更换了。

各大势力、各种情报机构和一些闲散修士都围在散发着白光的人榜榜单前,榜单之上刺眼的白光闪的人眼睛酸涩流出眼泪。

一刻钟后,白光消失后,新的榜单出炉。

前二百二十名未曾变化,但第二百二十名却换了人。

以往都是鸾仙子,今日却是容朝太女雅。

修为人仙初期,于今日在山海道场栖凤镇外的阴山与五十六名人仙强者交锋,以神秘手段克敌,死伤无数。

其中人榜第二百八十五名黄姝仙子,第二百三十三名步今朝,第二百二十名鸾仙子俱都败与其手。

除已经臣服的步今朝外,其余人等尽皆丧命。

擅长使毒,炼药,于剑道上有所成就。

看完容娴的所有信息,众人一片哗然。

一位人仙初期的修士居然能排到人仙七重修士之前,并且在数十位人仙的追杀下还能活蹦乱跳,甚至连榜上第二百三十三名的步今朝都收入麾下,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又想到容娴擅长使毒炼药,一个个红着眼睛满是嫉妒,纷纷怀疑容娴是用了卑鄙的手段。

但没人怀疑榜单是否有误,看来星辰阁的信誉已经深入人心了。

不过羡慕嫉妒后,众人也都震撼于容娴的能力。

他们之前隐隐听到风声,说容朝的这位皇太女是一个好心肠的大夫,众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

能看到剑帝亲选的继承人败了剑帝一直支撑的王朝,这个笑话够北疆部洲的修士笑一年的。

没想到峰回路转,那位太女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没用。

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众人只看结果。

而死去的人都自动下榜,有新晋强大的人仙修士便填补进去,若没有便将后一名向前依次推进。

围在这里的人将新榜单迅速记录下来,传来自己背后的势力,一时间竟让天下震惊。

盘膝而坐为师弟师妹护法的齐子枫将手从玉佩上拿开,他细细看完新的榜单后,神色十分复杂。

万万没想到一个刚刚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居然会比他强。

更甚者,这人还是他之前以为需要他去救的弱鸡。

齐子枫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那货是妖孽吗?

而众多势力从人榜上也看到了他们想知道的消息,容娴还活着,而追杀容娴的人基本已经全军覆没。

北赵皇城司的年都尉直接掀桌,将悬赏容娴的赏金提高了一倍,而接受任务的人修为只能在地仙以下。

至于山海道场的云海峰内,人仙二重以上的修士全都出了山,意图为他们的亲朋好友报仇。

当然了,有找麻烦的便有默默相助的,而最多的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修士。

走在栖凤镇上,诡异而繁闹的镇子让容娴二人赞叹。

“老师,气氛很古怪啊。”容钰看着周围一个个人群,忍不住说道。

这一路走来,他感应到的杀气已经不下十缕,满含戏谑的也不少。

他师尊这是举世皆敌了吗?

容娴却好似对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习惯了,她的目光落在街道两边的小摊位上,偶尔碰到合心意的便买下来。

有从卫、吕两家打劫来的灵石,他们花起来半点都不觉得心疼。

“容大夫。”一位熟悉的家丁忽然拦住了容娴的去路。

容娴问道:“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吕家的人吧,拦住我有何要事忽?”

家丁点头哈腰道:“家主得知容大夫从阴山平安归来,特意吩咐小的迎接你上门,为您设宴洗尘。”

容娴心神一动,笑着应道:“如此便多谢家主了,带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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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埋伏

步今朝被容娴的大实话给打击到了,他师从逍遥子,更是人榜强者,交游广阔,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但自从见到容娴后,便一直都处于下风。

现在暂时为容娴办事,碰到了危险也没办法解决。

步今朝无奈道:“那我得到情报后,如何与殿下联系?”

容娴手指在半空中一划,一道剑符化为一柄小剑落在了步今朝手中。

她慢吞吞道:“注入一丝你的神识,我们便可以随时联络。”

步今朝念头一动,刚准备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其中时,便听见容娴惊讶道:“步先生,你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吧?”

话音落下,步今朝顿时发现之前还隐晦监视他们的眼神顿时火热了起来,那八卦又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步今朝脸色黑如锅底。

步今朝:“”

即便以步今朝的一向洒脱的心境都有些愤愤然,他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叫‘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

他不过是想要注入一丝神识罢了,怎么从殿下口中说出来,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步今朝黑着脸将小剑收了,面无表情的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容娴沉吟了起来,道:“你应该不会有事没事都借助小剑骚扰我的,对吗?”

步今朝:“呵呵。”

他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容娴。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能将他气的火冒三丈又打不得骂不得的唯有这位殿下一人了。

继戚兴之后,步今朝也负气而去。

容钰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说道:“老师,您又将一人给气走了。”

容娴漫不经心的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假模假样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心态还这么稚嫩,实在是令人担忧。”

容钰瞎了眼般的跟着附和道:“对啊,看他们修为都不错,想来都是用丹药堆出来的,跟心境完全不合嘛。”

说罢,他稍稍捧了容娴一把道:“完全不像老师,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努力修炼来的。”

容娴微微一笑:“你若努力将自己修为提高,这栖凤镇可就任我们来去了。”

容钰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弯起,笑起来跟容娴有些相似,却比容娴更加凉薄:“老师放心,我会努力的。”

二人一边随意闲聊着,一边朝着镇上走去。

却不知此时整个北疆部洲都震惊了,因为三个月未曾改变的人榜居然重新更换了。

各大势力、各种情报机构和一些闲散修士都围在散发着白光的人榜榜单前,榜单之上刺眼的白光闪的人眼睛酸涩流出眼泪。

一刻钟后,白光消失后,新的榜单出炉。

前二百二十名未曾变化,但第二百二十名却换了人。

以往都是鸾仙子,今日却是容朝太女雅。

修为人仙初期,于今日在山海道场栖凤镇外的阴山与五十六名人仙强者交锋,以神秘手段克敌,死伤无数。

其中人榜第二百八十五名黄姝仙子,第二百三十三名步今朝,第二百二十名鸾仙子俱都败与其手。

除已经臣服的步今朝外,其余人等尽皆丧命。

擅长使毒,炼药,于剑道上有所成就。

看完容娴的所有信息,众人一片哗然。..

一位人仙初期的修士居然能排到人仙七重修士之前,并且在数十位人仙的追杀下还能活蹦乱跳,甚至连榜上第二百三十三名的步今朝都收入麾下,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又想到容娴擅长使毒炼药,一个个红着眼睛满是嫉妒,纷纷怀疑容娴是用了卑鄙的手段。

但没人怀疑榜单是否有误,看来星辰阁的信誉已经深入人心了。

不过羡慕嫉妒后,众人也都震撼于容娴的能力。

他们之前隐隐听到风声,说容朝的这位皇太女是一个好心肠的大夫,众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

能看到剑帝亲选的继承人败了剑帝一直支撑的王朝,这个笑话够北疆部洲的修士笑一年的。

没想到峰回路转,那位太女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没用。

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众人只看结果。

而死去的人都自动下榜,有新晋强大的人仙修士便填补进去,若没有便将后一名向前依次推进。

围在这里的人将新榜单迅速记录下来,传来自己背后的势力,一时间竟让天下震惊。

盘膝而坐为师弟师妹护法的齐子枫将手从玉佩上拿开,他细细看完新的榜单后,神色十分复杂。

万万没想到一个刚刚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居然会比他强。

更甚者,这人还是他之前以为需要他去救的弱鸡。

齐子枫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那货是妖孽吗?

而众多势力从人榜上也看到了他们想知道的消息,容娴还活着,而追杀容娴的人基本已经全军覆没。

北赵皇城司的年都尉直接掀桌,将悬赏容娴的赏金提高了一倍,而接受任务的人修为只能在地仙以下。

至于山海道场的云海峰内,人仙二重以上的修士全都出了山,意图为他们的亲朋好友报仇。

当然了,有找麻烦的便有默默相助的,而最多的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修士。

走在栖凤镇上,诡异而繁闹的镇子让容娴二人赞叹。

“老师,气氛很古怪啊。”容钰看着周围一个个人群,忍不住说道。

这一路走来,他感应到的杀气已经不下十缕,满含戏谑的也不少。

他师尊这是举世皆敌了吗?

容娴却好似对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习惯了,她的目光落在街道两边的小摊位上,偶尔碰到合心意的便买下来。

有从卫、吕两家打劫来的灵石,他们花起来半点都不觉得心疼。

“容大夫。”一位熟悉的家丁忽然拦住了容娴的去路。

容娴问道:“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吕家的人吧,拦住我有何要事忽?”

家丁点头哈腰道:“家主得知容大夫从阴山平安归来,特意吩咐小的迎接你上门,为您设宴洗尘。”

容娴心神一动,笑着应道:“如此便多谢家主了,带路吧。”

“是。”

第301章 知足

见到这些人的作态,容钰嗤笑一声,骂道:“一群废物。”

连他无心崖的魔崽子都不如,没有丁点儿的血性,也不知怎么给修炼到如今这种修为的。

一位修士给气得脸红,刚准备上前理论,便被身边的人给拽住了。

那家伙可是个魔头,就这么扑上去无疑是找死,他们需要从长计议。

容娴没理会他们的小心思,在家丁战战兢兢的带领下,绕过一个个不怀好意的修士,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吕家。

吕老祖带着吕家的人在门口迎接,这仪式看上去还是最高规格的。

“皇太女能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吕老祖笑容可掬道。

容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耿直的问:“昨日不是还唤我容大夫吗?怎么今日就变了?”

吕老祖笑容僵硬了一瞬,这位皇太女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当面就让人下不来台。

好在吕老祖人老成精,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昨日在下还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容娴不置可否,她率先走向府邸,神情闲适自在,步伐优雅从容,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吕老祖身后的小辈一个个脸上满是气愤,特别是吕少龙,看着容娴的眼神都能冒火。

容娴的神识却在这座宅子绕了一圈,好像并没什么不对,但心中那股危险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吕前辈,你这府里似乎还有客人。”容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厅上,意有所指的说道。

容娴是张口胡说八道呢,她压根没有感应到任何人。

吕老祖心里咯噔一跳,以为容娴真发现了什么,只能想办法先打消了容娴的怀疑。

他面上却神色不变,态度恭谨的回道:“不过是一些散修罢了,他们听说殿下来了这里,这才上门想要求见殿下一面。”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大概就是吕老祖这种人了。

容娴脚步一顿,侧头斜睨了吕老祖一眼。

这一眼饱含深意,让吕老祖心底一寒,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一时间,他隐隐有些后悔之前决定的事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吕老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殿下,您请。”

容娴看到吕老祖上前一步,恰好挡住了其他去路,指引的方向也只有大厅时,脸上的笑意绚烂如夏花:“劳烦吕前辈费心了,在下是个知恩图报的,有机会定会还了前辈这一番情谊。”

吕老祖低下头来,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容娴话里的深意。

事情已经做了,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有容娴死了,这一切才会被彻底掩盖。

随着容娴一步步靠近大厅,‘嗡’一声轻响,吕家的守护大阵打开,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窥视。

在这一瞬间,周围浮现出九柄长剑,长剑组成了一个杀阵,将容娴和容钰困在了里面。

长剑由九位修为皆是人仙五重的修士掌控,目的只为将容娴二人斩杀于阵中。

“老师小心。”容钰提高声音道。

容娴笑笑说:“钰儿也小心。”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一群男男女女,淡淡的问道:“你们来自何门何派?”

九位修士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们双手掐诀速度飞快,手法繁杂让人眼花缭乱。

剑鸣声响起,剑气纵横间,容娴再抬头看去,却已经身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迎面是奔腾而来的兽群,每一只都张开血盆大口,凶神恶煞的朝着她咬来。

这是由剑组成的世界,里面的每一个生命、每一块儿石头都是剑气剑意乃至剑招的化身。

容娴是剑修,对这些感应最为敏感。

眼看着将要丧命,她神色平淡,宽袖下的手直接捏碎了一粒丹药,扬手将粉末洒向了四周。

紧接着,她身形快速一闪,脚尖一点飞到了凶兽的头顶。

随着药香的蔓延,本该无限制涌来的凶兽却后继乏力。

容娴站在凶兽头顶,双手拢在袖中,微微阖目,肆虐的剑气带着冰冷的杀机割断了一只只凶兽的身体。

死去的凶兽没有半滴血流出,反而化为一缕缕细微的剑意消散于半空中。

容娴睁开眼睛,挑眉道:“果然如此,这杀阵以剑气运行,剑意化为凶兽为真正的杀招,有意思。”

估摸着丹药起了作用,容娴眨眨眼,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换,她依旧在吕家,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九柄剑围着她,而是躺在地上的一位位修士。

容钰眼里带着嗜血的杀气,随着剑阵的破碎才恍惚回过神来。

他大步走到容娴身边,急忙问道:“老师,有没有伤着?”

容娴瞥了眼他衣摆处被剑意划破的口中,笑哼道:“钰儿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容钰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感应到四周一片死寂,他低头看了眼昏睡不醒的众人,夸赞脱口而出:“老师下药的能力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容娴弯弯眉眼,笑容愉悦道:“因为有太多的人帮我试验。”

容钰到了嘴边的奉承拐了个弯儿又咽了下去,他讪讪道:“老师,现在这些人该怎么办?”

容娴将背着的药箱收起,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慎重道:“我欲救世人,而世人不自救,所以我决定以后医人先医心。”

容钰:“……老师我没听懂。”

容娴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少救人,多做事。”

容钰琢磨了片刻,这少救人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多做事是作甚?

但接着,容钰便知道了。

只听容娴吩咐道:“你不是一直念叨自己实力低微吗?这吕家所有人都交给你了,只要人活着,其他随你。”

只有将那些人打疼了,打怕了,震慑到了,他们做事前才会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的,便想好自己是否能承担得起代价。

容娴神色悲悯而圣洁,语气轻柔温和道:“总得先治治这众生的贪欲,让他们懂得知足常乐。学一学那些凡人,吃饱了睡好了喝足了就够了。”

这话容钰听明白了,他神色一喜,应道:“诺。”

容钰双手张开,一道道黑雾从他身上化为一条条丝线,牵引着吕家所有的人。

不过片刻,黑雾便将众人的修为全都吸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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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贼子

容钰以自身魔气为饵,引动众修士的七情,将他们的修为吸收后,一个个人仙强者顿时被削了修为,成为了凡人。

‘轰’一声大响在容钰意识中响起,容钰意识审视自身,神色一喜。

他这次又晋升了一级,达到了人仙三重巅峰,身体朝着仙体转化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容娴瞥了眼满脸喜色的容钰,慢条斯理道:“钰儿应该知道登上人榜的条件吧。”

容钰点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知道。”

好端端的,师尊提起人榜作甚?

容娴见他一头雾水,依旧榆木疙瘩的不悟,煞有介事道:“人榜有三百之数,每一位年纪都比你小,几乎修为都比你高,而钰儿刚刚到达人仙三重巅峰修为,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何可高兴之处。”

容钰脸上的笑意一僵,整个人都呆滞了。

说起来他今年多少岁来着,好像有一百多了吧。

跟人榜上的年轻人一比,他确确实实已经‘年纪大了’。

容钰:“……”

他抽搐着嘴角,将脸上的笑意全都收敛,神色认真的好似赌咒发誓一样说道:“师尊放心,我虽然不能登上人榜,但地榜和天榜定会有我一席之地。”

容娴极不走心道:“我总是相信钰儿的。”

她这副信任的姿态容钰完全没有觉得高兴,他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容钰深吸一口气,瘪瘪嘴有些委屈道:“师尊,您不相信我吗?”

容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脸纯良的说:“我刚才不是说相信钰儿吗?钰儿忽然又转头来质问我,这般无理取闹又喜怒无常,会让我很难做的。”

容钰:“……对不起师尊,我错了,我马上改。”

容娴扬眉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随即,她拂袖一挥,地上失去主人控制的九柄长剑落在了容钰的怀中。

“师尊不要吗?”容钰抱着剑疑惑的问。

师尊乃是剑修,见到这么多剑难道不该见猎心喜吗?

容钰笑容收敛,十分耿直道:“有主之物,如何能不讲道义的随意夺取。”

容钰被噎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那我拿去送人了?”

容娴目光幽幽的看着他,慢吞吞道:“慨他人之康,钰儿,我没这么教过你。”

容钰额角青筋蹦跶了下,面无表情道:“还请师尊指教。”

容娴垂眸看向地上的凡人,清了清嗓子道:“得到主人家的同意方可。”

容钰眼光一闪:“这事儿简单。”

他上前两步,走到了昏迷不醒的修士面前,一掌将人给打醒。

男修肩膀一疼醒了过来,却惊骇的发现他身上的修为全都消失不见,自身已经变成了凡人,顿时如遭雷劈。

容钰神色阴冷道:“这九把剑现在是我的了,你没意见吧?”

男修脸色惨白,高声骂道:“贼子!”

容钰‘啪’一巴掌打去,男修立时吐血倒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容钰又走到第二人身前,用同样的手段将人弄醒,眸底泛着邪异的魔气:“这九把剑现在是我的了,你没意见吧?”

那人冷声呵道:“不可能,即便你将我等都贬为凡人,这剑依旧是我们的。”

容钰将人给打飞了出去,回手一掌又将第三位女修打醒。

女修眉眼间都是娇憨可人,感应到自身修为尽数化为虚无,回头再看看生死不知的同道,顿时花容失色。

“这九把剑现在是我的了,你没意见吧?”容钰冷漠的询问道。

女修结结巴巴道:“这、这剑是我……”

容钰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指着前两位生死不知的修士,一脸冷酷道:“事不过三,你是我询问的第三人,若依旧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杀了你们。”

女修脸一白,恐惧的说:“这些剑送与前辈了。”

容钰用剑敲了敲地面,神色阴沉道:“这九把剑你都能做主?”

女修忙道:“可以。”

容钰翻手间将人打晕,抱着剑朝着容娴得意道:“师尊,现在这剑都是我的了。”

容娴神色微妙的看了眼那几个惨兮兮的修士,心中暗道:钰儿的手段真是越来越没章法了。

但面上她对此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意见。

嘛,大概是她自己立身不正,以及她心中明白容钰有今日也多亏了她的教导吧。

#容氏血脉的一脉相承性#

然后,容娴用一种夸张的赞叹说道:“做的不错。”

容钰假装没看到师尊的表情,将这句话当成真.夸奖他。

“师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容钰咬牙切齿道:“他们敢胆大包天的刺杀师尊,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容娴善解人意的询问道:“钰儿想要如何做?”

容钰毫不客气的回道:“全都杀了。”

容娴抬头看着偌大的吕家,语气变得更加深远:“所以,你拿了人家的东西,还准备弄死人家吗?”

容钰忐忑不安的问道:“……师尊觉得应该如何做?”

容娴垂眸,慢吞吞道:“他们存在的价值便是助你更上一层楼,以及震慑宵小。”

这重点在后面这一条,容钰想了想,回道:“我听师尊的。”

容娴一派光风霁月道:“我之前便说过,定会还了吕前辈的一番恩德。如今前辈家里来了这么多宵小,钰儿你去瞧瞧吕家的钱财是否有损,若有贼子,也顺便助吕前辈除了吧。”

这意思容钰听明白了,这吕家的东西丢失多少是他说了算的,除了吕家的人外,其他人全都当成贼人处死。

容钰眼睛一亮,笑道:“诺。”

虽然他不太喜欢杀人前还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这有些虚伪,但有些事情还就得这么干。

王朝造反还打着‘清君侧’、‘勤王’、‘顺应天命’的称号呢,他师尊想弄死个把人,找个借口应该也正常……吧。

容钰身形一闪,化为一道黑雾瞬间消失在原地。

容娴双手拢进袖中,神色温柔如水,轻风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温暖和煦的眸子。

这朗月入怀的谪仙姿态,完全看不出她刚才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十数位人仙强者丧命,让整整一个修仙世家变成凡人。

第303章 儒生

黑雾将吕家笼罩了一刻钟后才散去,当黑雾消失后,容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出现在容娴面前。

他挥手一掌狠狠朝着地上那九人拍去,只一下便让九人全部丧命。

容钰身上有股淡淡的血气,尾音略微扬起,带着一丝邪气说道:“师尊,我已经处理好了。”

容娴应了一声后,目光看向吕家外。

她等了等,又等了等,最后才失望道:“看来卫家是不会出现了。”

若卫家的人出现,她便能找借口将这家也给铲除了,谁知道他们倒是机灵,压根就不来掺和。

说好的与吕家#风雨同舟#呢?

不等开船你们就放弃了这条破船,真是令人扫兴。

容娴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嘛,这个尽兴败兴也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他们离开吕家后,容钰问道:“老师,我们住哪里?”

容娴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神资高彻,从容随性道:“以天为被地为床,星辰随身夜相伴。”

容钰:“……所有客栈都满了吧。”

被自家侄子这么毫不客气的戳穿,容娴却没有生气。

她反而欣慰道:“钰儿如今都已经能听出我话里隐晦的含义了,不错,有长进。”

容钰:呵呵。

忽地,容钰怀中的青鸟使令牌震动了下。

容钰伸手从令牌上一划,一道讯息立刻出现在脑中。

“老师,苏大人传来消息,说让您一路向南,争取与接应您的太尉大人相逢。”容钰重复着新消息道。

容娴眨眨眼,好奇的问:“苏玄不是在山海分堂吗?山海道场的人有没有去找他麻烦?”

容钰见自家师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有些头疼的说:“您是否忘记了,山海道场的人会找苏大人的麻烦也是因为您?”

容娴一点都不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出力了,她反驳道:“山海道场的人现在都在找我麻烦,如何会有时间去找苏卿。”

对于师尊的不讲理,容钰没有半点办法。

他面无表情的问道:“那我们现在继续走还是找地方住下?”

容娴掌心光芒一闪,方方正正的盒子便出现在手中。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容娴在阴山摘下的那朵娇艳的红花。

容娴伸手拽下一片花瓣后,将盒子重新收了起来。

她掌心一簇火苗升起,将那花瓣徐徐燃烧了起来。

淡淡青烟伴随着香气传开,容娴暗中捏碎了一粒阴煞草炼制的丹药。

两道香气混合在一起,竟让人昏昏欲睡。

容钰一咬舌头,这才勉强清醒过来,他上下眼皮子打架,声音有气无力道:“老师,那是什么?”

容娴头也不抬道:“是眠花。”

容钰:我问的是毒啊。

容娴随手给小侄儿扔了一粒解毒丹,有些不满道:“这点儿药性都抵抗不了,真没用。”

容钰膝盖一疼,默默将解毒丹吞下去。

丹药入口,意识瞬间清醒。

容钰兴奋道:“师尊,这药能让镇上所有人都中招吗?”

容娴轻描淡写道:“不行。”

她的实力太弱,只能用毒药来凑数了。

毕竟她刚来到中千界,能撂倒人仙的药材还没时间收集,只能先找了几味将就着用。

容娴为这混合毒药取名‘春眠’,人仙六重以下的修士可能都逃不过,但人仙六重以上的修士就差强人意了。

唉,还是实力太差的缘故。

若她实力够强,还用什么毒啊,直接上去以绝对实力碾压才是正经。

将春眠之毒放出去后,容娴便带着容钰朝着最大的那间客栈而去。

容钰疑惑道:“我们不趁此机会离开吗?”

容娴耐心解释道:“有人仙八重甚至九重的强者将整个栖凤镇都监视了起来,若那人不放行,我们走不掉的。”

容钰听到这话本来还有些着急,但看着自家师尊淡定的模样,也冷静了下来:“老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容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趁此机会去寻找意识清醒的修士,一个个打过去了。”

容钰委婉的提醒道:“老师,我们实力不够。”

他们一个人仙初期,一个人仙三重,跑出去跟人仙六重以上修士干架,这不是送菜吗?

容娴随手指着地上昏睡不醒的修士,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道:“他们的修为都是你的,积少成多,你总会达到人仙九重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容钰无语:“别人的力量我还需要炼化,不过老师,他们维持这种昏睡不醒的状态能有多久?”

容娴微微一笑,十分自信道:“在有强者解毒的前提下,至少三天。”

容钰盘算了下时间,发现就算自己将整个小镇的人修为都吸收了也没时间炼化,更是连人仙六重修为都达不到。

唉,看来是帮不上师尊的忙了。

“您可是太女雅?”忽然一道带着善意的询问传来。

容娴抬头看去,看到一位头戴玉冠,身着青袍的儒生缓步走来。

儒生身上带着浩然正气,目光流转间一句句圣言在里面闪现。

四周流窜的毒气与秽物自动为儒生让路,他走过的道路隐隐含着天地正气,拒绝一切污秽邪物。

容娴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坦然应道:“是我,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儒生微微欠身,朝着容娴郑重的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殿下,在下与二位同窗游学此地,不料被牵扯进这片漩涡之中,他们二人中了殿下的药昏睡不醒,在下只能前来寻求殿下的帮助了。”

容娴沉吟片刻,好奇的问道:“你为何能保持清醒?”

儒生也坦荡磊落的回道:“吾养浩然正气,百毒不侵,万邪避易。”

容娴诡异的沉默了会,还是问道:“先生的二位同窗也是养浩然正气的?”

儒生:“……是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他们这些学子读圣贤书,胸中蕴养浩然正气再正经不过,但从这位殿下口中说出,怎么有种养了儿子的感觉?!

容娴踟蹰了下,还是耿直的询问道:“既然你们都在养浩然正气,为何你好好的,他们却中招了?”

儒生:这就有些尴尬了,难道要他说那二位同窗学识不如他吗?

背后论人长短,非君子所为。

第304章 莲花

儒生尴尬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有心想说些什么吧,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容娴一看他这番姿态,意味深长的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哦。”

儒生轻咳一声,硬是厚着脸皮深深的一礼,道:“还请殿下慈悲。”

容娴沉吟了起来,不过是放过几个无甚意义的人罢了,她并不吝啬几粒丹药。

但这儒生真能平安将解药带回去?

一直没出手的那些家伙可不会只是看着啊。

但她看着儒生眉宇间正气凛然的模样,再看看这人的面相,不是个短命的,想来应该没问题。

容娴右手在空中一抓,淡淡的毒气被揉捏成三粒丹药。

她左手指尖在丹药上一点,一抹生机涌入丹药中。

手中凭空冒出一个瓷瓶,她将三粒丹药放进瓷瓶中,将瓷瓶递给儒生。

“拿去救人吧,多余的那颗丹药送与你防身。”容娴神色温暖柔和,语气也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儒生神色郑重的接过瓷瓶,没有丁点儿怀疑这药是假的。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以己度人#。

儒生光明磊落,便觉得其他人也光明磊落。

好在容娴没有坑他的意思,不然这不是一坑一个准吗?

儒生握着瓷瓶,左右端详了下容娴,最后才认真说道:“殿下与我想象中的不同。”

儒生读圣贤书,以治国平天下为理念,他们关注最多的便是各大仙朝。

而这些仙朝中,风波骤起的便是南容王朝。

南容的剑帝陛下从下界找来了一位继承人的消息已经传遍北疆部洲,在儒生的这个圈子里一直猜测着这位被从下界带上来的殿下是何心性,适不适合肩负一国重担。

之后有零零散散的消息传来,最多的便是这位殿下一直在看病救人,她是一位大夫!

初初听到消息的众人目瞪口呆,有些心怀天下的儒生忍不住甩袖离去,斥责剑帝一声胡闹。

江山社稷哪能这般儿戏,随意交付一人手中,这是对天下黎民百姓的不负责。

有些脾气刚硬的儒生直接呼朋引伴前往南容乾京,想要面见剑帝,希望剑帝收回成命,剥夺殿下的皇太女身份。

哪怕在太医院给这位殿下留个院正的位置都比当皇太女强啊。

但后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众人目不暇接。

这位殿下先是与山海道场的人结怨,紧接着北赵的人又发下悬赏杀人,皇城司更是直接出动。

平静已久的北疆部洲顿时风起云涌,栖凤镇外的阴山一改往日死寂,热闹非凡。

合计有五十六位人仙强者进入阴山,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只活下来了一个。

死去的人中还有数位人榜强者,这下可闹大了,整个部洲都为之哗然,而这位殿下凭此登上人榜排名。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儒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闹腾的人。

这才从下界来了几日的功夫便将部洲搅的不得安宁。

他本以为这位殿下是个不安分的,脾气也喜怒无常,谁知道这次一见却发现人家温柔有礼,气息纯净。

他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犯了‘听风就是雨’的错,没有见到真人只凭借着听说便否定一个人,这让他在面对这位殿下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理亏。

容娴扫了他一眼,便大概猜出他在想什么。

容娴轻笑一声,没有多问什么,反而温声说道:“你尽快回去救人吧,路上小心有人心怀不轨,抢夺解药。”

儒生心中挂念同窗,连忙点头,转身便准备走。

但他此时又放心不下了容娴了:“殿下,您现在准备如何?即便这里大部分人都中毒了,但没有中毒的那些人还是会来找您的麻烦。”

他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殿下若不嫌弃,等在下救助了同窗后,愿意帮助殿下避过这一劫。”

容娴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眉宇间一片恬淡,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好似大家闺秀:“先生不必牵扯其中,我很快会离开此地。”

停顿了下,她手中绿光闪过,一朵散发着柔和生机的莲花出现在手中。

容娴捧花而立,点点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她的身上,圣洁而温柔。

“我离开以后,劳烦先生将这朵莲花归于天地,到时春眠之毒自解。”容娴神色诚恳的说道。

儒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殿下确定要交给我?”

容娴一本正经道:“先生能为了同窗不顾危险,奔波至此,如此品行实在令人敬佩,这解药交给先生我很放心。”

儒生被她这般信任,只觉得心里一暖,神色肃然的接过莲花承诺道:“殿下放心,我定会看护好这莲花,以解众人之毒。”

容娴幽幽喟叹道:“世上若多几个如先生这般品德高尚的好人,何愁世道不清净啊。”

说罢,她转身离去。

儒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道:“殿下,在下颜睿,多谢殿下今日赠药之举,他日必将厚报。”

容娴脚步微顿,随即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颜睿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失望,他抱着莲花喃喃自语道:“太女雅跟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她赠我莲花为解药,一是想要阻止我为了帮她而与众人为敌,二是救助昏睡不醒的众人,拓宽了人脉。”

他轻轻抚摸着莲花,满是感慨道:“殿下下药乃为自保,如今还留下了解药,不曾有任何坏心思,光明磊落、仁善温柔,不愧是大夫。”

话音刚落,颜睿神色一滞,眼里隐隐有些纠结。

这殿下当个大夫确实能成为好大夫,但她偏偏是仙朝未来的君王……

颜睿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将满腹心事压在心底,朝着落脚之处而去。

他的同伴还在等着解药呢。

颜睿走远了以后,容钰才出声问道:“老师就这么将解药给他吗?”

容娴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我本想随意找个人送解药的,既然颜睿恰逢其会,便送与他了。”

“您要放了这些人吗?”容钰有些不情愿道。

容娴神色内敛,语气寡淡到容钰觉得乏味道:“不然呢?让我将他们全都杀了吗?”

容钰皱眉道:“杀了也并无不可。”

第305章 熟人

容娴垂下眼帘,伸手抚了抚衣袖,语气寡淡如白开水:“钰儿,你要记住,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在小千界时,当她还是魔主,放纵属下争名夺利,手染鲜血,最后这些罪过却由她给背了。

她自爆以后除了阿妹和钰儿外,无一人想着为她讨回个公道。

当她化身为容大夫后,登高一呼,天下从者云集。

容娴现身说法,以自己的实际经历告诫容钰,要会做表面功夫,面对敌人别傻乎乎的上去单打独斗,能群殴的就拉人群殴。

容钰琢磨了片刻,深以为然。

“我都记住了。”容钰认真的回道。

容娴:“嗯。”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说:“我将解药交给颜睿也确实是信任他。”

容钰:!!

容娴假模假样地叹道:“他的能力不错,能最大限度的将敌人吸引过去,能给予我们帮助的人,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容钰发誓,他师尊口中那给予他们帮助的人的那份帮助,绝对是被动的!!

随即他舒了口气,原来师尊是利用颜睿来着,吓了他一跳,他还以为师尊动了凡心呢。

然后他便对上了容娴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容钰以为她看透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些心虚的挪开脸,眼神游移不定。

这副模样让容娴笑骂一声:“蠢。”

容钰嘿嘿一笑,假装啥都没听懂。

他们二人还未找到落脚之处,又被人给堵住了。

容钰只感应到快速而来的气息,还未看到人便冷声警告道:“解药给颜睿那个儒生了,找他去要。”

来人无语了片刻,身形快速闪动间依旧来到了容娴面前。

看到这来人,容钰讶然道:“原来是熟人啊,你不是走了吗?”

戚兴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我本来是走了。”

容娴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下戚兴,饶有趣味道:“看你这模样,是被人给拦住了啊。”

不等戚兴开口,她自说自话道:“不止被拦住了,还打了一架。”

她神情愉悦的下着定义:“你输了。”

戚兴脸一黑:“容雅,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容娴疑惑的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戚兴:“……不。没错。”

容娴蹙了蹙眉,随即后知后觉的了悟道:“原来你是想自欺欺人,若你早告诉我,我会假装不知道的。”

戚兴被噎的一口气不上不下,他咬牙切齿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容娴用一种稀疏平常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连蒙带猜啊。”

戚兴: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戚兴缓过气来后,阴沉着脸道:“你总是惹我生气!”

容娴温温柔柔的一笑:“需要我和你说对不起吗?”

戚兴迟疑了下,接话道:“这倒不必了。”

以容娴的身份和心智,他总担心这句对不起后面会有天大的坑让他跳。

戚兴不是上勾,容娴也就没了逗他的意思。

容娴笑脸一收,特别冷酷无情道:“哦。”

戚兴:“……”

先不提他们之间的纠葛,栖凤镇上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吕家众人的修为全部消失,而来到吕家准备埋伏皇太女的修士也全都死于非命。

暗中打探消息的卫老祖冷汗顿时落了下来,心中暗暗庆幸不已。

还好他谨慎惯了,若真跟着吕家一起,卫家现在怕是也不存在了。

“老祖宗,现在该怎么办?家里很多人都中毒了。”卫冰神色焦急道。

她表情十分精彩,后怕混杂着慌乱以及庆幸,想到族人又满是担心。

卫老祖到是没有怪罪卫冰,他在卫冰这个年纪的时候更加张扬。

幸运的是他没有踢到铁板上,而这小辈踢到了铁板上。

虽然卫冰气运不太好,但跟吕家那已经成了凡人的吕少龙相比,卫老祖已经心满意足了。

嘛,追求就是这么低。

至于族人中毒一事,卫老祖也自有主张。

虽然族内大多数人都中了毒,只有少部分人躲了过去,但卫老祖从未想过单枪匹马跑去找容娴要解药。

正所谓出头的橼子先烂,吕家就是前车之鉴。

栖凤镇中毒昏睡不醒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人忍不住先出头的。

卫老祖朝着卫冰说道:“不必着急,这毒看上去是厉害,但只是让人昏睡不醒罢了,我们先等等。”

卫冰不解:“要等什么?”

难道还有比族人中毒还重要的事情?

卫老祖没有出声,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应着栖凤镇的动静,卫冰见此也安静了下来。

而颜睿带着解药与同窗会合时,如容娴所料,真被人给拦了。

但颜睿他不是个普通儒生,他是以儒入道,胸中自有浩然正气的儒生,普通人仙修士还真奈何不得他。

圣人言:对鬼神敬而远之。

修士脱离凡人的范畴,修炼天地元力,称为仙,也可称为神,毕竟人可没有他们的神通。

而浩然正气可是专门克制这些的。

颜睿这一路可谓是一波三折,幸好福大命大并无大碍,连解药都没丢一颗。

趁着他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容娴施施然的带着容钰与戚兴朝着镇外而去。

“我们就这么直接过去?”戚兴纠结的问。

容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说:“难不成你想跟大家打声招呼再过去?”

戚兴一脑门儿的黑线:“不,我的意思是唯一通往镇外的那条路上有强者驻守,我们就这么过去无意识羊入虎口。”

容娴神色微妙的看了戚兴一眼,肯定的点点头说:“将自己比作羊,阁下很有自知之明的。”

戚兴脸色刷一下就黑了下来:“你就不能顾全大局一下?”

这厮总是分不清轻重缓急,老是在要命的时候将自己怼的个半死。

容钰瞥了戚兴一眼,没有告诉戚兴他们三人这一路能顺顺利利的接近镇外是他师尊的安排。

罢了,就让这个蠢货继续自以为是吧。

容娴不疾不徐的的脚步顿住,戚兴嚷嚷道:“怎么不走了,你别告诉我你累了?”

容娴慢吞吞道:“唔,如果你不是有眼无珠的话,应该能看到坐在前面树桩上的先生正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

戚兴立马抬头看去,脸色立时变了。

“容雅,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戚兴低吼道。

容娴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戚兴怎么又生气了。

第306章 万毒

容娴对于戚兴莫名而来的怒气有些茫然,她皱皱眉道:“你又在气什么?”

一个‘又’字,让戚兴差点气歪了嘴。

他额角青筋蹦跶了下,黑着脸道:“你何时能正经一次?每次在危险的时候总不着调,不是次次我们都能保住小命的。”

容娴感叹道:“阁下倒打一耙的本事实在让人佩服,正巧你说的那些是我想要对你说的。”

戚兴一听她不紧不慢的反驳,一股无名的火嗖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厮气人的本领总是让人拍马难及。

不等戚兴说话,容娴话锋一转,道:“戚先生,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争论一下谁更着调吗?”

戚兴被噎了一下,好歹让发蒙的脑袋清醒了,他忌惮的看着远处那位强者,快速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容娴神色微妙的扫了眼戚兴,十分好心的没告诉他,那人的目标只是她与钰儿,戚兴完全可以离开。

她假模假样的叹道:“折回去是不可能了,那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难道你要上去打吗?这根本就是送死。”戚兴不敢置信的说。

容娴叹息道:“我何时说过要跟那人交手的?戚先生自说自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戚兴那还没消下去的火气嗖的又窜了上来,还未等他张口骂人,便看见容娴缓步上前,一步步与那位人仙强者接近了。

戚兴顿时傻眼,殿下你甩袖而去的方向走错了啊!

就算气恼他的‘直言不讳’,想要甩袖而去,那你也朝着镇子里走啊,怎么朝着那人仙强者方向而去,别是给气懵了吧?!

戚兴张了张口,想要将容娴给喊回来,却忌惮着那位强者不敢出声。

戚兴:“……”

容钰冷冷瞥了眼戚兴,也跟着自家师尊而去,不怕死的精神顿时便将戚兴给感动了。

戚兴忍不住在心底骂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的就不能省点心吗?

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两个身影,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戚兴在原地踟蹰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熬过良心的谴责,跟着跑了过去。

而此时,容娴已经来到了这位强者的面前。

男人一头乌发披腰,素色的头冠将头发束缚,丝丝缕缕落在身前。一身白色锦袍披身,眸色深邃漆黑,让人一不留神便沉溺进那无边的黑暗中。

见到容娴走了过来,他也没有说话,目光饶有趣味的盯着容娴,想听听这位太女殿下说些什么。

求饶?还是骂娘?

容娴不知这人的想法,她的脚步停住,半垂着眼帘,恬静的眉目间平添了几分忧郁:“你是接了悬赏来杀我的吗?”

秋丹青沉声道:“不错。”

容娴半耷拉着眼皮,秋丹青也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只听她听不出喜悲道:“报酬是什么?”

秋丹青笑了笑,声音平静无波道:“你不会是想用同样的或者更多的东西来换我转变立场吧?”

容娴眨眨眼,纯澈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的暖色:“那先生答应吗?”

秋丹青摇摇头,身上的杀气缓缓透出,以行动表示自己绝不会出尔反尔。

敢接北赵悬赏来刺杀南容的皇太女,种种后果在做出决定前便已经想清楚了,再加上强者心境,他不但不会倒戈,反而会将事情做得更绝。

比如将容娴一行全都杀死,不留一个活口,即便众人都知道人是他杀的,但谁都没有证据。

他回头再悄悄领了报酬,由北赵出马应付南容,皆大欢喜。

一想到这里,秋丹青的气机紧紧锁住容娴,庞大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容娴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露出受伤的神情:“好人总是难长命的。”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谁。

她不着痕迹退了一步,随着她的行动,周遭瞬间笼罩在一层阴霜煞气之内。

煞气之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被笼罩在内的花草树木顿时焉儿了下来,叶子也迅速发黄发黑。

秋丹青本来还不将这毒放在心上,但随着自身五脏六腑的腐蚀,他瞬间不淡定了。

秋丹青连忙拿出一颗万毒珠,周围的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一样,迅速的钻入万毒珠内,秋丹青体内的剧毒也被万毒珠吞噬。

容钰看到这一幕神色凝重道:“老师,好像下毒并没有用。”

容娴神色轻松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白忙活?”紧跟过来的戚兴翻了个白眼道。

容娴随手往外陶着毒药,每一种都让这方天地变色,但这些毒药还没产生效果便直接被万毒珠给吸收了。

做了无用功的容娴没有半点气馁,反而掏的更尽兴了。

她不慌不忙道:“我将每种毒药都试试,万一有一种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呢。”

秋丹青看着这漫天的毒,手里的万毒珠根本不敢放下,唯恐自己不知不觉的中招。

他心底有些烦躁,不就是杀个人仙初期的人吗?怎么就这般难缠,这层出不断的手段实在让人讨厌。

他试探的想要出手,却惊骇的发现灵气刚刚动用,无处不在的剧毒便顺着灵气侵入他的气海丹田,吓的他赶紧收了手,连进一步的神魂都不敢探出了。

而对面,戚兴毫不客气的给容娴泼冷水道:“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你就白日做梦呢吧。”

容娴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双手一拍,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用这毒呢。”

她拿出一颗散发着七彩云起的丹药,淡淡的丹香刚刚冒出,戚兴便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好似喝醉了一样,眼神都是迷蒙的。

容钰用手肘撞了下戚兴,诧异道:“你中邪了?”

刚回过神来的戚兴一个激灵,再去看那颗丹药时,后背隐隐发凉。

让人不知不觉便中招,这还真是可怕。

他喃喃道:“我刚才还真是中邪了。”

容娴将手里的丹药捏碎,一缕缕诡异的力量充斥着这方天地,七情六欲演绎出一幅幅红尘喧嚣的画卷。

这一次,万毒珠没有起到作用。

容娴半垂下眼帘,笑道:“这可不是毒。”

然后,‘噗通’一声响。

容娴侧头看去,只见容钰和戚兴二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意识沉浸在七情六欲。

嘛,容娴她这次是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了。

第307章 念火

容娴没有选择救人,她的目光落在了这位人仙强者身上。

容钰和戚兴已经中招,但这人还在坚持。

容娴估摸了下,这人的修为已经到达了人仙八重巅峰。

她故作惋惜道:“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啊。”

然后,她心神一动,秋丹青心底一股火气忽然冒出,无边的杂念将他的心神朝着更深处拉去。

秋丹青脸色一变,失声道:“念火!”

修士当有三火,心火、念火、神火。

三火汇聚,同阶之中无敌,越级战斗更是不在话下。

当然,最主要的是克敌制胜,除了传说中的天河弱水、玄冥重水、功德净水三水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克制三火,而能点燃三火之人,从古至今寥寥无几。

再说说所谓念火,乃是以七情六欲为薪柴,以众生念头为火种燃烧起来的。

凡被引动念火,若不能以强大的神魂撑过去,只能被念火烧光神魂,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而秋丹青现在就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面对念火,他除了用自身强大的修为硬抗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没想到只是接了一个小任务便碰到了点燃念火的人,更要命的是他没有三水。

随着杂念的侵蚀,秋丹青神色隐隐恍惚了起来。

容娴神色一动,周身玄黄功德汇聚为一滴功德净水。

她随手一甩,净水砸在了容钰脸上。

容钰哆嗦了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姨母。”容钰慌乱的唤道。

容娴咋然听到这声称呼眸色一凝,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钰儿,睡醒了?”容娴似笑非笑的问道。

她没有问容钰被念火引动七情六欲后看到了什么,对她来说这都不重要。

只要容钰保住性命,为她们容家延续香火这就够了。

容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他神色隐隐有些落寞孤寂,随即以强大的心智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故作无事道:“给师尊添麻烦了。”

容娴抬了抬下颌,云淡风轻道:“你给我添的麻烦够多了,不差这一桩。”

容钰神情自若,已经习惯被他师尊无时无刻的怼了。

见他这么无趣,容娴撇撇嘴,轻哼一声,说:“去将那人手里的珠子给我拿来。”

容钰听到这话,朝着秋丹青定睛一看,这人手里还握着那颗吸收了无数剧毒的珠子呢。

面对人仙八重强者和诡异的万毒珠,容钰没有任何犹豫就走了过去,丁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不会遇到生命危险,他相信师尊不会害他。

果如容钰所料,直到他从秋丹青手里拿过万毒珠也没有任何事情。

他收起万毒珠,刚准备离开时,眼里红光一闪,掌心已经按在了秋丹青的肩膀上。

魔气引动,隐隐的危机感催促着秋丹青醒来,但他的神魂被念火缠绕,完全没有能力应付外界。

随着容钰的动作,一股股浓郁的生机和强大的力量涌进容钰的体内。

容娴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他们来到中千界后,一直都处于实力被压制的状态。

容钰渴望力量的心态她很清楚,只要她看顾着别让容钰因为追求力量而移了心性,制造业障,其他一切都好说。

‘咔擦’一声轻响,容钰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他瞬间跨越了人仙三重巅峰,朝着人仙四重迈进。

吸收完秋丹青的力量后,容钰的修为直接稳定到了人仙四重中阶。

见秋丹青修为尽失,再也造不成危险后,容娴果断的收回了念火。

念火回收后,容娴身形晃了晃,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她以人仙五重初期修为硬生生挡住了人仙八重的强者,看似轻松不已,实则已经被重创了。

这念火可不是简简单单便能用出来的。

容娴镇压狴犴魔狱千年,这千年每每想要报仇,便强行压制了下来,以这些念头为引子,经历种种危险才点燃了念火。

让念火压制秋丹青,不仅考验她灵魂的强大,也考验着她仙元力的浑厚。

在与秋丹青的交锋中,容娴可谓是动了全部力量。

而秋丹青又不是木头人任你打不反抗,他的拼命让容娴更是耗费了无数心神。

起码半个月内,容娴是半点都不能动用仙元力,而一个月内,神魂的力量也不能动用。

也就是说,在容娴伤势恢复前,至少半个月内她跟凡人一样,没有任何力量的。

想到这里,容娴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幽幽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罢了,好歹解决了秋丹青,也算有些威慑力了。

再加上念火之前燃烧着秋丹青的灵魂化为养料,收回来后更为强大,只要她炼化这股力量,修为便会更进一步。

容娴撑了撑脑袋,唔,也算是有舍有得吧。

“师尊,给。”容钰神清气爽的来到容娴身边,将万毒珠递给了容娴。

实力的增加让他对在中千界立足更有信心,吸收了秋丹青的修为也让他狠狠出了口恶气,心情轻松了下来。

容娴没有露出任何端倪,而是微微叹了口气:“这会儿高兴了?”

容钰有些不解,随即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他眼里满是笑意,原来之前他从幻境中被唤醒时师尊已经看出他心情低落了,这才用这种办法让他高兴些。

他强压着嘴角硬是上扬的弧度,假惺惺的腹诽着他师尊安慰人的方式一直都这么笨拙。

但也因为笨拙,却难能可贵,让人一直暖到了心窝里。

师尊她啊,若想哄人高兴简直能让人心里软成一滩水。

容娴随意打量了下万毒珠便收了起来,她细细感应了下前方,发现秋丹青还有气息,便放心了下来。

她并不在意这人是生是死,在意的只是钰儿有没有分寸。

修为没了便没了,人活着就行。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她朝着容钰道:“带着戚兴,我们该离开了。”

容钰嫌弃的瞥了眼地上在做白日梦的戚兴,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朝着栖凤镇外走去。

这一路再也无人拦截,大家都知道有人仙八重巅峰的强者挡道,都觉得没必要派人再拦截,这也就造成了秋丹青跪了之后,这一路难得的顺畅了。

第308章 蒙蔽

先不提容娴他们,南容乾京,重重云雾之后的皇宫,议政殿。

文武百官各安两边,双方神念交流不停,一道道神念在大殿中交缠如落网。

而许多人都悄悄的瞄着站在最前方的左相,或者说是御史大夫郁肃和太尉白师。

这二人在众朝臣火辣辣的眼神下,老神在在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忽地,众人神念嗖的收了回去,齐齐朝着空荡荡的龙椅躬身一礼,高呼:“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宽大威武的龙椅上一道金色光柱闪过,帝王一身黑金镶龙袍,头戴十二琉天子冕冠出现在龙椅之上。

在他身后,大总管华琨悄然从暗中走出,站在了帝王身侧。

他一身九品官服,却因天子近臣与让人捉摸不透的修为,无人敢对其不敬。

“免。”帝王的声音依旧清泠淡漠,好似冰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唯有眉眼间的寒漠依旧如初,皱眉抬眸间仿佛一柄刚硬不折的神兵利器,森然逼人。

帝王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太尉。”

白师跨出一步,恭敬应道:“臣在。”

“点将出兵,迎回皇太女。”帝王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传开,好似冰雪轻轻落在皮肤上,冷的让人警醒。

白师高声应道:“诺。”

帝王的目光落在了御史大夫身上,白师会意,悄然退回队列。

今日朝会陛下忽然出现,又吩咐了他办事,显然在意的也只有这件事。

此时看向郁肃显然只是询问,若没有别的事情了,帝王便立刻离开。

也不知是疗伤去了还是磨剑去了……咳。

意识到自己思维有些跑偏,白太尉立刻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郁肃眼角一抽,跨出一步,高声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帝王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道:“允。”

郁肃立刻将最近北州众人潜入南容疆域围杀皇太女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便道:“是否派边境驻军前往震慑?”

白太尉一听,立刻站出来反驳道:“边境驻军轻易不能调动,北赵正在虎视眈眈,若边境空虚,难保他们不会趁虚而入。”

随着二人政见不合的开端,身后的大臣俱都争吵了起来,顿时安静肃穆的议政殿一片乱糟糟的。

帝王没有心情听众人争吵,他不咸不淡道:“朕记得山海道场外的青海郡有五千驻军,传令童安将军负责此事,青海郡守辅佐。”

众臣一听,忙停止了争吵,习以为常的应道:“诺。”

之后的一些政事随着郁肃奏上来后,帝王尽皆迅速的处理干净。

眼见帝王面无表情,周身压力蔓延,郁肃默默退了回去,将余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扔给下面的人处理,再也不敢拿到帝王面前浪费时间了。

他们这位陛下对于朝政大事没有丁点儿耐心,但磨剑戳人却上心的厉害,哪怕枯坐百年,只为磨出一剑,那也比坐在龙椅上处理国家大事的好。

在帝王心中,除了剑外,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面对这么不负责任的陛下,容国上下也是操碎了心。

别的国家帝王都乾坤独断,收拢权利,唯恐被人架空。

他们这位帝王却是个吉祥物,朝政权利完全下放,高高在上如世外剑仙。

嘛,忘记了帝王本就是剑仙了。

龙椅之上一道金光笼罩,众臣躬身道:“恭送陛下。”

金光散去,帝王已经不见人影。

众臣面面相觑半晌,又若无其事的开始与御史大夫共商朝政。

而太尉在帝王离开以后,也迅速点其三千禁军,亲自前往青海郡与皇太女会合。

帝王的神念回到君临宫后,盘膝而坐在蒲团上,轻轻合上双目。

与此同时,栖凤镇外,正朝着青海郡而去的容娴脚步微顿。

“老师?”容钰对容娴的行为情绪十分敏感,见到容娴忽然停住,连忙问道。

容娴稍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用甜的掉牙的声音说道:“陛下找我。”

在一旁的戚兴脸一黑,作甚笑得这么好看。

若不是知道这厮是皇太女,剑帝明面上的女儿,他还以为这厮是准备去侍寝的妃子呢。

她微微阖目,意识中出现一条气运金龙。

金龙化为帝王修长威严的身影,他眼里倒影着容娴的身影,语调依旧带着利器的锋锐:“雅儿。”

容娴微微一笑,唤道:“陛下来了。”

帝王沉默了片刻,说:“朕坚持不了多久,你需尽快赶回容国。”

容娴叹息了下,眉角眼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我会尽力的,陛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帝王嘴角轻轻上扬,那是一个并不熟练的还显得僵硬的笑,却恍如冰雪融化般难能可贵,让人感动。

“做你自己就好。”帝王说道。

停顿了下,他眸中飞射出一道亮光窜入容娴眉心。

“这是……”容娴怔了怔,道:“天子剑。”

容娴一直以为天子剑只是一把天子拿着的剑,今日才知道天子剑还是强大的剑诀。

习成天子剑,平定四方,镇压天下,运筹帷幄安万民,决胜千里掌乾坤。

“此乃无形剑。”帝王神色认真道。

无形剑,无影招,能不能悟全凭自身。

容娴琢磨了片刻,觉得以自己绝世天资,悟剑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眉眼一弯,应道:“我会好好学的。”

帝王欣慰的点点头,身影渐渐消失:“朕在乾京等你。”

对于容娴,帝王是将她当成衣钵传人培养的。

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容娴能平安回到乾京,他却无比相信。

帝王意识离开以后,容娴睁开了眼睛。

她眼里闪过一道金光,淡淡的剑气弥漫开来,却在别人发现的瞬间又消散无影。

容娴微微挑眉,她对天子剑还蛮有兴趣的,无形剑无影招,特别配她。

“陛下已经离开了,我们继续走吧。”容娴招呼着容钰和戚兴道。

而此时的栖凤镇内,颜睿的二位同窗醒过来后,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先救人。

颜睿站在广阔的天地下,将手里的莲花捧起,严肃认真道:“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莲花上绽放出一道道光芒,光芒辐射整片天地,一缕缕生机驱散着周围的毒气。

暗中有人蠢蠢欲动,似乎准备出手抢夺。

颜睿冷声道:“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轰然一声,天地浩然正气似乎受到召唤,纷纷涌向颜睿。

天地正气之下,隐在暗处的修士立时感受不到半点天地元力,连体内的元力都运转不自如,跟个普通人一样。

这种情况下,若是仙朝大军来袭,那杀他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众修士纷纷骇然,他们早就听说过儒家的浩然正气,没想到这次交锋竟然完败,这浩然正气简直是克敌制胜。

怪不得那些宗门家族和散修都不愿意接近仙朝,去了简直是羊入虎口。

天底下怎么会有儒家这种作弊的学说呢。

随着莲花的消失,中毒沉眠的修士一个个清醒了过来。

不提这些修士崩溃的心情,此时吕家内。

依旧是浑身笼罩在星光内的值日星掌心玄奥的气息流转,口中轻道:“回溯。”

然后,吕家的时间开始倒退,一直倒退到吕家被黑雾笼罩,容娴漫不经心的斜睨过来时戛然而止。

值日星心下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到容娴十分亲切的打招呼道:“值日星,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值日星:!!

他的目光在黑雾上绕了一圈后,暗骂了一声这他娘的是孽缘后,不等容娴说话,便拂袖让回溯散去。

值日星深吸了口气,拿起笔在小本本上又记道:“今日太女雅于栖凤镇吕家以神秘手段打败吕家,有人仙五重修士九人,人仙四重修士一人,人仙三重修士一人,人仙一重修士三人,人仙以下修士十三人。除吕家修士外,其余人等尽皆被废。”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神秘手段’四个字,这可真他娘的太眼熟了啊。

他化为星光朝着前方而去,不过眨眼间便到了镇子口。

值日星看着昏睡不醒成为凡人的秋丹青,沉默了片刻,道:“回溯。”

秋丹青的时间也开始迅速倒退,但刚刚倒退到容娴把玩着万毒珠的时候,卡住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啊。

值日星没忍住,骂了一声:“容雅,你这个祸害。”

容娴眨眨眼,好声好气的说:“看你这模样,好似我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不等值日星肯定,容娴便稍稍露出个愉悦的笑容,耿直的说:“若真如此,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毕竟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实在令我困扰。能让你不痛快,我便痛快了。”

值日星被噎的脸色铁青:“……”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新脱俗的混账!

他气愤的提笔写到:“太女雅当日于栖凤镇外对敌人仙八重巅峰强者秋丹青,秋丹青被废,疑似下毒。”

看到这‘疑似’二字,值日星便气都不打一处来。

他上位这么多年,何曾用过如此不确定的词。

也唯有太女雅一人了。

值日星想了想,决定向阁内神情换人调查,他实在不想跟着容雅这家伙了。

他掌心在小本子上一挥,一行行字化为点点璀璨星光消失。

与此同时,星辰阁内部。

一张悬挂在半空中的空白白布上光芒闪过,关于容娴的信息迅速出现。

正拿笔记录的星官扫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他眼角一抽,迅速将上面的内容记录下来。

看着白布上的信息消失,他拿着记录朝着管事走去。

一层层通报之后,这卷记录来到了阁主面前。

阁主看上去就好似一位风度翩翩的书生,他拿着记录看了一刻钟后,闭着眼睛推演了半个时辰。

然后,他张口骂道:“剑帝,是不是你瞒天过海,替你家太女遮掩天机来着?”

乾京深处,正闭目磨炼剑意的剑帝睁开了眼睛。

他冷冷回了一句:“胡说八道。”便重新沉浸在剑道之中。

阁主:“……”

阁主皱眉,心中满是疑惑。

既然不是剑帝,那太女雅身上的因果怎么就算不到?

阁主无法,只能跟上次一样含糊不清的处理了。

不知道自己将星辰阁为难了两次的容娴看着前方的官道长舒了口气,似模似样道:“终于可以走大路了,这一路艰难险阻,尽是荒郊野外,实在累人。”

戚兴看了看四周,心情依旧没法儿轻松下来:“还是小心为上,你现在的命可太值钱了。”

容娴垂下眼帘,慢条斯理道:“枉费阁下一身修为,却偏偏钻到钱眼儿里去,满身铜臭。”

戚兴傻眼,他不就随便说了一句话吗?怎么平白无故又被容娴给怼了。

一个‘又’字足以看出戚兴这一路的心酸历程了。

容娴挡的也轻松,他们两人都想要到达更高的层次,互相过招也有试探彼此的意味,等试探的差不多了,便用绝招交手,相互印证彼此的道途。

沈熙躲开容娴的杀招后,他的杀招悄然而至,朝着容娴的丹田打去,容娴身形一动,刚准备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一股陌生的毒素迅速在破坏着她的经脉,涌入她的丹田。

她瞳孔猛地一缩,她被人算计了!

她出关后只喝了一杯茶,这毒是下在那杯茶中!

茶是她亲手泡的,水是她亲自接的,但茶叶是别人摘的。

而能碰到她东西的人,无疑是身边最信任的人。

一个名字在她脑中浮现,容娴来不及多想,沈熙手中灵力凝结的剑便刺穿了她的丹田,在她的身体内炸开,毁了她的根基,碎了她的心脏。

容娴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瞳孔的色彩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沈熙手一松,那把剑化为灵气消散在半空中。

他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息心尊主根本没躲过去。

息心尊主和他都被人算计了!

沈熙有些恼火,可偏偏如今息心尊主已经救不回来了。

“尊主!”凝月尊者猛地尖叫出声:“沈熙,你竟然敢杀了我们尊主,所有人听令,杀了昊天仙宗的人,为尊主报仇。”

第309章 黎县

望着这宽敞的官道,容娴沉思良久,徐徐一笑:该找盟友了啊。

她朝着容钰吩咐道:“你身上的令牌可以让苏玄感应到大概位置,告诉苏玄,就说我要附近能排的上号的势力资料。”

戚兴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容雅,你想做甚?别是想一网打尽吧?前方那黎县可是你容国的。”

容娴在眼皮子殿下翻了个白眼,道:“何出此言?”

戚兴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一路走过来,可没见哪儿完好无损。”

从山海道场到阴山再到栖凤镇,何时安生了?

这厮若再去黎县,可别把黎县也给祸害了。

想到这里,戚兴忽然有些囧,他可不是容朝的子民,怎么变着法儿的担心容国百姓了。

戚兴摩擦了下巴,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同情心发作吧。

容国有这么个继承人,以后水深火热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想想便忍不住怜悯容国人。

容娴抬眼看了眼脑洞大开的戚兴一眼,慢悠悠的说:“如果你还没睡醒,我帮你清醒清醒。”

戚兴憋屈,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厮下毒的功夫太过神秘莫测,若真不小心中招了,他还有何颜面混迹江湖。

见戚兴安分了下来,容钰从怀中拿出青鸟使令牌,眉心一团光芒包裹着信息传入令牌中。

同一时间,探看司山海分堂内,正执笔处理公务的苏玄感应到怀中震了一下。

他立刻放下笔,从怀里拿出青鸟使令牌。

指尖从令牌上的鸟身划过,一道消息传入意识中。

读完消息,苏玄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他掌心从令牌上擦过,令牌上顿时展放出一道青色的光芒的光芒。

光芒显现出一片地域,正是容娴所在之处。

苏玄细细打量了下,疑惑道:“殿下要黎县的详细信息作甚?”

虽然他心中疑惑,但殿下有命,他只管遵命便是。

苏玄双手掐诀,一道法诀飞到半空中,虚空中顿时开启一道大门。

他眼中神光一闪,门内立时飞出一团黄色光团落入令牌内。

大门重新闭合消失,苏玄将令牌收进怀中后,琢磨了会儿,还是起身朝着偏殿走去。

这事儿他需要跟丞相商量商量,总觉得殿下要这些东西不会安分下来。

且不说叶丞相和苏玄怎么操碎了心,这方收到消息的容钰却没有半点负担。

他转头将所有消息传给容娴后,跃跃欲试道:“老师,我们先去哪家?”

黎县有三大世家,一个宗派,这可真是繁华了。

容娴沉吟片刻,说:“去白家。”

“等等。”戚兴忙道:“白家可没惹你们,你们别是去找麻烦吧?”

容娴略一挑眉,语气微妙的说:“看来阁下对我有所误解啊。”

顿了顿,她语气诚恳道:“我想我可以解释。”

戚兴气不顺了,他阴阳怪气道:“你先解释解释,总唤我阁下是什么毛病,你是没将我当自己人吧?”

容娴挑了挑眉,带着容钰朝着白家的方向而去。

戚兴顿时就更气了:“容雅,你居然默认了。”

“没错。”容娴一点要安慰他的意思都没有,非常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戚兴听罢,黑着脸直接就扑了上来。

容钰随手将令牌塞进怀里,也扑了上去,二人顿时打成一团。

容娴站在一旁闲闲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容钰被戚兴给压制的更厉害了。

“这可就不太好玩儿了。”容娴喃喃道。

她扫了眼前方的石碑,嘴角一翘,体内龙气一动,似乎口含天宪般念道:“孟子曰:‘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

话音落下,十里之内的石碑似乎感受到此方天地有人施法,齐齐一震,浩然正气化为一道道锁链朝着戚兴而去,想要将作乱者禁锢起来。

戚兴连忙收敛了体内的元力,抬头便被容钰一拳砸中了眼窝。

他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容雅那厮偏心眼儿的没谱了。

打了戚兴一拳后,容钰眼看着锁链也准备将他绑起来,连忙收敛了所有力量,无害的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

容钰:老师最近的攻击怎么总是不分敌我?!

见二人都朝着她看过来,容娴假装若无其事的说:“我们继续上路吧。”

戚兴黑着一只眼,不长记性的嘟囔道:“赶路就说赶路,说什么上路啊,多晦气。”

容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意,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戚兴嘴角一抽,他最烦儒家这些东西了。

幸好这是容娴随口说的这句话,若在战场上,换一位大儒来上这么一句,恐怕地仙以下所有修士都会失去战力。

三人走在热闹繁华的黎县中,这里比栖凤镇热闹多了。

越是靠近县衙,戚兴和容钰越不自在。

他们看向县衙的方向,只觉得一股庞大的气运笼罩,赤红一片,威压逼人。

戚兴无奈道:“我就知道这人道气运的强大对我等修士很是压迫。”

容娴疑惑道:“并没有啊。”

她怀疑的眼神将戚兴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说:“你别是不安好心才被压制住了吧?”

戚兴气得直接跳了起来:“我哪儿不安好心了,我来你容国啥都不图好么。”

他冷哼一声,说:“你不被压制那是因为你本身身怀龙气,乃容国皇太女,等你去了北赵或东晋便知道被人道大势压制的感觉了。”

容娴眨眨眼,摸了摸手腕上沉睡的小蛇,好奇的问:“妖兽也会被压制吗?”

听她问出这么一个没水准的问题,戚兴呵呵了两声,说:“连我等修士都要被压制,妖兽等异类连接近都不可能。”

容娴听罢,皱眉深思了起来。

难不成小金沉睡与这人道大势有关?

可他们刚至中千界时也没有接近人道势力。

“唔,我真笨。”容娴右手锤在左手掌心,后知后觉的了悟道。

她自个儿身上就带着人道气运,平时她都是有意识隐藏着,像刚才她稍稍激活龙气,便能调动大势压制戚兴便能看出,这气运的用处还大着呢。

小金若因她身上的人道气运沉睡,那也非常有可能了。

第310章 合作

容娴转头便将小蛇给抛之脑后了,她此时想的是自己又有底牌了。

若有人胆大包天的敢刺杀她,她只要将龙气放出来,与容国龙气结下因果,便能引起反噬,让他们轻则削去修为,重则落下天谴。

容娴在心中忍不住叹道:修士能建立仙朝,这可真是强强联合了啊。

“老师,白家就在清水巷。”容钰片刻功夫便打听到了消息。

容娴眉眼一弯,笑吟吟道:“走,我们登门拜访。”

戚兴吭哧着一说话,他维持着一脸高冷的模样,等着白家人将容娴给赶出来。

三人绕过热闹的集市,来到了清净雅致的清水巷。

看着这连成一片的清水巷,容娴假惺惺叹道:“大家族气象啊,真是让人震撼。”

戚兴哼哼道:“得了吧,说的你好像第一次见一样。”

容娴一脸认真道:“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戚兴脸一僵,他这会儿好像记起来了,面前这位太女虽说身份尊贵,但却实实在在是从下界上来的土包子。

他是不是无意间戳中了人家得痛脚?

戚兴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干咳一声,装模作样的安慰道:“你是容朝继承人,这种小地方以后你可能还嫌寒酸。”

容娴并没有接收到戚兴的好心,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了。

她淡淡道:“阁下这么说来,是见过比这更气派的地方了?”

戚兴点点头,稍稍露出个虚荣的表情道:“那当然,我连你们乾京都见过。”

容娴云淡风轻的挥挥衣袖,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反击道:“但乾京是我的,这处天下也是我的,你见识的再多都不是你的,有用吗?”

戚兴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盯着容娴,努力平复下心情。

不气不气,他早知道这厮嘴欠了,没什么好气的。

可他娘的还是气的要命啊。

容钰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见戚兴瞪了过来,他也半点不退缩,反而笑的更欢了。

戚兴:这个小混蛋。

三人来到白家正门前,容娴朝着容钰抬了抬下颌。

容钰会意,走上台阶,给看守的门卫亮出青鸟使令牌,一脸高傲道:“我们前来拜访贵家主。”

门卫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一看那令牌,脸色微变。

他恭敬道:“烦请大人稍等,在下马上前去通报。”

“嗯。”容钰懒散的应道。

门卫立刻走进府内,快速去传消息。

在他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戚兴的目光落在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上。

他念头稍稍一动,便感应到石狮子上有强大的压力直接袭来。

戚兴眨眨眼,那股压力便消失了。

他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白家门口这两个石狮子都能抵得上人仙五重的攻击了,厉害啊。”

容娴双手抄进袖中,不咸不淡道:“夸完圣言碑夸石狮子,你还能再没用点儿吗?”

戚兴:!!

“你应该说的是,这样的石狮子你一个能打十个。”容娴谆谆教诲道。

戚兴嘴角一动,刚准备说什么时,便听容娴继续道:“你不会准备学我说话吧?”

戚兴:“……”紧紧抿住嘴唇,再也不出声了。

他就知道容雅这厮是个混账!

忽然,戚兴神色微动,他抬头朝着白家看去,只见一位身姿消瘦的中年男子一身儒袍带着管家下人快步走来。

白家主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口拿着令牌的容钰,以他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这令牌的真假。

他躬身一礼,不卑不亢道:“原来是青鸟使驾到,快快请进。”

容钰翻手将令牌收起来,步伐轻快的来到容娴身边道:“老师,我们进去吧。”

白家主的目光这才看向容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不动声色间却透着一股恭敬。

容娴微微一样,一如阳光灿烂,不带半点隐瞒:“白家主,久闻大名了。”

白家主立刻道:“不敢,您请。”

容娴也不客气,顺着白家主的指引便朝着大堂走去。

四人刚刚坐定,还未等下人上茶招呼,容娴便一个直球打了过来:“我准备前往青海郡,需要白家主派三位高手护持,不知白家主意下如何?”

戚兴被她的耿直一冲击,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了。

白家主神色一滞,他刚准备委婉的拒绝,便听这姑娘笑吟吟道:“我猜白家主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对吗?”

白家主被他这么一笑,只觉得看见了大片大片黑色百合盛开,脊背有些发凉。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容娴行了一礼,道:“白唯参见皇太女。”

容娴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乖巧的像个孩子一样。

她慢吞吞道:“白家主准备派哪些高手护送我?”

白家主直起身子,神色为难道:“殿下可否容在下考虑些时日?”

白家主担忧的有两点,一是太女雅的生死实在很难判定,北赵的人源源不断前来,再加上暗中的悬赏,谁知道这位殿下何时便没了性命。

白家若接了护送殿下的任务,殿下一旦有个万一,容帝陛下怪罪下来,他们白家可承担不起。

二是他们白家保护殿下的强者若死在刺客手中,对白家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能立足一县几百年,谁还没几个对头啊。

他们白家的对头到时候攻打来,他们便没有丁点儿胜利了。

戚兴坐没坐相的靠在椅子上,幸灾乐祸的看着容娴。

啧,没想到容国治下的子民完全不给这位殿下面子啊。

容娴好似没有发现他的嘲笑,反而一脸温和道:“既然白家主需要考虑,那我便不打扰了。”

白家主愕然,没想到皇太女这么容易便放弃劝说了,他还以为要扯皮半晌呢。

但紧接着,他便听皇太女语气轻柔如风道:“钰儿,我们走吧,去罗家。”

白家主瞳孔猛地一缩,提高声音道:“殿下稍等。”

容娴歪歪脑袋,疑惑的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有种春天桃花枝头开的暖意。

但白家主却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罗家,那是他们白家的死对头,不死不休的那种。

皇太女在白家遭到拒绝后再去罗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唯神色阴晴不定:“殿下准备去罗家求助吗?”

容娴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说:“不是求助,是合作。为了让罗家放心派人跟我走,我会命令探看司出手,相助罗家灭了你们白家。”

白唯额上的冷汗刷的一下便落了下来,他后背都被浸湿了,语气艰涩道:“若白家、白家愿意派人护送殿下呢?”

容娴嘴角一弯,笑容和煦道:“那么,为了让你们白家放心,我会选择帮你们弄死罗家。”

第311章 杀机

白唯不敢置信的看着容娴,没想到这位皇太女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更是不讲规矩。

你不帮我我就弄死你,完全没有江湖道义。

戚兴被吓了一跳,但也知道此时不是他该开口的时候,只是心中却有些不安。

怎么说呢,他一直都认为容娴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她看上去温柔无害,行为举止也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更能屈尊降贵为人看病,再是和善不过了。

之前在阴山放任容钰杀了那些修士,也是被逼无奈,且她自己也没亲自动手。

因而,容娴这会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戚兴有些接受不了。

但他想了想,却觉得容娴其实是在吓唬人的。

毕竟这厮除了嘴贱外,装模作样的功夫也不差。

戚兴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便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容钰瞥了眼戚兴,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嗤笑一声,世人多是自欺欺人之辈,哪怕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是一样,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白唯沉默了许久,容娴却没有半点着急的姿态。

见下人端来茶盏,她顺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脸色难看的白唯。

她笑颜如花道:“白家主可能不知道,我来白家只是因为白家离我最近。”

白唯脸色顿时白了下去,太女雅只是随意挑选合作对象,不是他白家也会是别人家吗?

若真如此,他白家没有半点可以摆谱的地方不说,还得求着太女别去对头家。

至于杀了太女以绝后患,这念头想都别想。

若他真敢都这样的心思,龙气感知之下,不等他出手便会直接被探看司清理掉。

白唯再也不敢耽搁,神情苦涩道:“殿下要回帝京,在下人微言轻,唯一能做的便是派遣族内三位强者护送殿下,还望殿下恩准。”

容娴轻轻放下茶杯,假模假样道:“白家主忠心为国我都知道,天下若能多几个如白家主这样的人,何愁天下不安。”

白唯悲苦的神情一滞,一股无力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他无奈道:“不知殿下之前答应助我白家拿了罗家之事……”

容娴云淡风轻道:“等我与太尉会合,我会告知太尉调兵的。”

白唯眼睛蓦然瞪大,惊诧不已的看向容娴。

也就是说要攻打罗家还得殿下的安全了?

殿下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他很想吼一声:贼老天!

并不是……

太女殿下只说会帮助白家除掉罗家,又没应承是何时,他完全没有办法。

白唯憋屈不已,刚想说什么,便听容娴慢条斯理道:“白家主看起来似乎心不甘情不愿的,既然如此,我便找别家合作便是。”

“不敢不敢。”白唯的脸色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强忍着郁闷说道:“能为殿下效劳,是白家的荣幸,请殿下千万要给白家这个机会。”

容娴嘴角一翘,笑容美好而柔软,但在白唯看来,那就跟个大魔头没区别了。

等容娴走出白家后,身后跟了三个一脸晦气的老头。

黄袍老头板着脸,是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已经达到了地仙五重巅峰。

绿袍老头神色严肃,修为到了地仙四重中阶。

最后的灰袍老头表情僵硬,修为高高突破地仙四重境界。

三人乃是白家辈分最高、修为最强的三人了。

若此次三人折损在外面,白家恐怕会直接从世家的行列中除名。

而三人不再的这段时间,白唯还得强撑着不让罗家发现,可以说白唯成为家主以来,这是最糟心的一次了。

他大概也猜出为何皇太女会忽然将答应的事情延后,一切都是他的不干脆造成的。

白唯心中叹息,说不后悔是假的。

清水巷,容钰问道:“老师,我们接下来还去罗家吗?或者去黄家与赤霄派?”

黄袍老头顿时警惕了起来,殿下不是已经有了白家的支持吗?还找别家作甚?

似乎感受到白家三人的心情,容娴理了理衣袖,温声细语道:“我相信白家的三位前辈能护得住我,不必再找帮手了。”

容钰点点头:“是。”

容娴做了决定之后,白家三人才放松了下来。

而此时山海道场内,云海峰。

峰顶之上,还是那座散发着玄奥气息的木屋内,庞大的压力忽然散开,整个山峰都震颤了下。

其他几峰的峰主神念探查后,迅速又收了回去。

大长老一脉现在损失惨重,他们还是别去招惹了,省的大长老拿他们撒火。

木屋内,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炼器的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自身气势,将快要崩溃的灵器重新稳定了下来。

“你的心乱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在大长老身后说道。

大长老神色没有半点平和,反而带着点点暴戾道:“我几个徒弟都夭折在外,如何能平心静气。”

“你想如何?”影子问道。

大长老阴沉着脸说:“我会出动徐起,击杀容雅。”

从他的徒弟因容雅而死,而他听到容雅这个名字起,便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黄姝等人也尽皆夭折,他才恍悟过来。

容雅很可能是他们这一脉的命敌。

命中注定的敌人!

这样的人一旦跟他们作对,损失的永远都是他们。

只要跟容雅在一起,哪怕喝凉水都能走火入魔,除非他们一脉死干净了。

为了摆脱这种命运,大长老唯一能做的便是不顾规则让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化身出手。

化身徐起的修为与他相当,都已经是天仙四重巅峰的修为。

以天仙修为杀死一个小小的人仙,再简单不过。

影子并没有惊讶,他与大长老相交多年,对其最是了解不过。

“他若动了手,便有九成的把握陨落。”影子陈述道。

大长老眉宇间满是阴鸷道:“即便赔上化身陨落的危险,容雅也必须死。”

影子见他已经打定了注意,也没有再劝说。

同时,一座灵气深厚的大山之中。

盘膝而坐的徐起睁开了眼睛,或者称呼他为大长老也可。

徐起手中置于胸前,眸中光芒一闪,一道细细的因果线便出现在眼前。

他身形一闪,顺着这条因果线而去。

第312章 朝君

黎县内,容娴忽然感应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她蹙了下眉,似乎对这种感觉感到不解和茫然。

“老师?”容钰担忧的唤道。

容娴抬起头来,神色茫然道:“嗯?”

这下连戚兴都看出不对了,他带着别扭的关心问道:“容大夫,你怎么了?”

容娴没有回话,她心中那股悸动之感越来越强烈。

她心神一动,周身几道因果线浮现了出来。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一条散发着不详与阴霾的因果线,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山海道场。”

“山海道场的人来了?”戚兴吓了一跳。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容娴,她猛地抬起头来,神色顿时凝重了下来。

拨开云雾,追溯本源,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便是危机了。

山海道场有强者出手!

容娴第一时间便得出这个结论。

她迅速朝着容钰交代道:“钰儿,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与戚兴在青海郡等候。”

容钰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师尊能这般吩咐定然有师尊的道理。

再者,若真遇到了让师尊如临大敌的危机,他留下来也没用。

离开才是上策,只要他活着,师尊若真有个万一,他定会为师尊报仇的,到时他要山海道场鸡犬不留。

容钰从来都不是笨蛋,再加上容娴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他更加敏锐,也更聪慧。

从容娴显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上大概已经了解是怎么回事了,他红着眼睛,狠狠的点点头,便见到师尊飘然远去。

白家三人准备跟上去,却被容钰给拦住了。

灰袍老头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皇太女,小公子拦着我们作甚?”

容钰阴沉着脸道:“师尊有命,你们留着保护我便可。”

容娴离开以后,容钰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

翩翩公子的气质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周身萦绕着一层阴冷诡谲的气息,双目闪动间,魔气盎然。

戚兴隐隐也察觉出不对,他忙问道:“容钰,发生了什么?”

容钰眼中隐隐有邪魅的红光闪烁,他声音不复以往清朗,反而带着几分低沉幽深:“我想你很快便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尽快前往青海郡。”

戚兴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敢多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钰此时的状态不对,他还是别凑上去了。

白家三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跟着容钰走了。

不提皇太女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朝着殿下的方向追去,每当他们有想追过去的念头时,便有种危及自身性命的预感。

几人没有停留,快速赶往青海郡。

而此时的容娴已经出了黎县,飞快朝着另一个方向赶去。

快速而来的徐起见到因果线的变化,眸色一闪:“被发现了。”

看来那位皇太女还有些本事,既然如此,更不能让其成长起来了。

徐起的速度比之前更是快了一倍,他必须趁着剑帝或其他天仙强者没有发现之时杀了皇太女,否则只能被其他天仙阻挠,功亏一篑。

天仙强者念头一动,一瞬万里。

若非徐起顾忌着隐藏自身气息放缓了速度,这会儿已经到了容娴面前了。

可即便如此,二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接近。

容娴脚步一停,她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她眸中金光闪过,隐隐有龙气从体内透出。

“陛下……”容娴刚刚联系上剑帝,龙气却隐隐有了溃散的征兆。

身后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天而来,如万里山河压下,让人喘不过气来。

容娴回头看去,只见天际间千万里白云汇聚,瞬间弥漫三千里,凝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掌,势如吞海,威压日月。

“放肆!”容国之内,一声带着森森寒意的声音响彻天地。

随着这一声传来,整个北疆部洲都仿佛化为剑冢,草木砂石、山峦湖泊都染上了强烈的剑气,剑锋指向长空。

所有配剑之人的剑都嗡鸣震颤,像是回应一样。

下一刻便窜上了虚空,形成了一柄好似混沌初开支撑着天地不欲重合的剑,剑身散发着苍茫古意和森然锋锐。

巨剑一出,天地一片漆黑,随后便是茫茫无际的剑光耀世,仿佛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光芒一般。

天地间,所有修为高深的剑修,体内的本命飞剑抛开主人神念飞出体外。

像是臣服君王一般臣服着虚空中的那柄古剑。

“万剑朝君,是剑帝。”有人惊呼道。

无极剑宗,止戈峰内。

站在青松边上的白发青年猛地抬头望向容国,眸中似有万千剑意旋转。

此人便是无极剑宗宗主,云九。

而星辰阁、太玄宗和各大王朝、风波楼、四大世家、三大道场、五教派中的强者神念都注目了过来。

一道道神念立时便发现了徐起的出手,对于这等不顾规则出手的人,众人都十分忌讳。

若日后他们后辈在外行走得罪了人,也有强者这般不守规矩的出手,大家还玩儿什么。

但他们此时却鞭长莫及,要救容娴只能靠剑帝。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试探,想知道剑帝如今的伤势到了哪一步。

这位擅自出手的强者肯定得死,就是晚一些也无妨,更能方便他们探知剑帝的底。

而在剑帝神念显现的瞬间,那遮天蔽日的大掌直接朝着容娴压了下来。

那一掌便能将黎县从容国疆域中抹去的威势只针对容娴一人。

仅仅是威压泄露,便让容娴脸色惨白,体内五脏六腑直接被重创。

在这般天威之下,她躲不开也躲不掉。

‘轰!’巨掌压下,方圆三千里形成一个巨坑,深达百丈。

在这瞬间,虚空中的古剑翁鸣一声,好似响彻在众人心头。

古剑携带者亿万里生灵之力,绽放出如太阳般刺目的光芒,降临天地。

好似代天巡狩,古剑之下,皆为子民。

剑芒与那遮天蔽日的云气碰撞在一起。

轰……

整个北疆部洲都颤了两颤。

虚空之上还未收敛的巨掌开始猛地炸裂,日月惨淡,星辰无光。

第313章 交代

云气好似遇到烈阳一般,迅速的消融。

当所有云气全都消融以后,巨剑轻轻一震,恍惚间好似天地也跟着震了一下。

虚空崩裂,万物成灰,刚刚被逼显露身形的徐起身形缓缓崩溃。

一寸寸好似被画笔抹消一般,不复存在。

徐起眼里满是惊骇,他眼珠子动了动,无意间好似见到那三千里深坑中似有灵光闪烁。

——容雅未死。

意识到这点,徐起眼珠子凸起,用尽最后的力气,破碎的神魂在身体崩碎的刹那冲到了深坑之中。

百丈深坑之下,容娴盘膝而坐,她的头顶是散发着徐徐生机的木灵珠。

就在这时,一道强悍的力量带着毁灭绝望的气势猛地窜进她的眉心。

容娴神色微动,却没有反应。

而徐起来到容娴识海中后,阴森森道:“容雅,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看来他这一脉人动手杀容雅,一不小心便会功亏一篑。

果然是命敌。

徐起肉身已经陨落,神魂也支撑不来多久。

但凭着最后一点力量,毁了容娴的神魂却还是可以办到的。

他魂体猛地燃烧起来,在容娴的识海内掀起千丈巨浪,形成前所未有的暴风。

一声轻叹传来,容娴的身影出现在识海内。

看着徐起的行为,她怔了怔,讶然道:“前辈如何来我识海寻死?”

徐起脸皮抽搐了下,狰狞着脸道:“小畜生,死来。”

容娴半垂下眼帘,轻轻柔柔道:“我一不喜不诚之人,二不喜出言不逊之人。”

她缓缓抬起手来,一颗散发着淡淡水气的灵珠忽然绽放万丈光芒。

那一道道光芒仿佛极地冰雪,带着刺骨的寒瞬间还燃烧着火焰的徐起连同他魂体上的火焰也一同冻结,连思维都停留在这一刻。

容娴轻轻飘到徐起身边,施施然道:“在外界我奈何不得你,来到我识海内若还任你兴风作浪,我也就愧对你这般重视之情了。”

她伸出手指点在徐起眉心,玄奥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开。

一幕幕记忆在容娴眼里翻看着,片刻后,容娴神色复杂的收回了手。

“山海道场,大长老伍承言。”容娴一字一句念叨。

她手一松,水灵珠悬浮在半空。

‘咔擦’一声响,徐起身上裂开一条缝隙。

这一声响像是起了一个头,之后咔擦声不绝于耳。

不过眨眼的功夫,徐起的魂体已经碎成碎片。被水灵珠一冲击,意识全部抹除,只剩下了纯净的灵魂力量。

看着这些能量,容娴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她神魂与外界身体一致,尽皆盘膝而坐。

纯净的灵魂能量拓宽着识海的疆域,稳固着容娴的神魂。

随着时间的消逝,容娴的境界迅速攀升。

人仙五重中阶、高中、巅峰,人仙六重初阶、中阶、高阶……

力量吸收后,直接让容娴的神魂力量境界提升到了人仙巅峰。

她神色微微一动,魂体上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随着光芒遍布,容娴的境界立刻突破了人仙大关,提升到了地仙初期,之前在栖凤镇因压制秋丹青而受的伤也不药而愈。

一位天仙强者的纯净魂力,生生将容娴的神魂境界给推到了地仙之上。

外界,随着徐起的气息消失在天地间,巨剑也缓缓消去了身影。

无数道剑影从天而降,飞回到主人手中。

修士们握着手里的剑,眼里满是仰慕和敬佩。

剑帝啊,那可是众修士心中的传说。

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平静,不等众人神念散去,便感受到异动。

他们朝着异动方向而去,便见一道剑影托着容娴的身影飞出了深坑,落到了黎县边缘处。

众人:!!

搞了半天,皇太女竟然还活着?!

这货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这怎么可能,在那种境地之下还能完好无损,难不成剑帝还能分出精力保护她不成?

可除了剑帝插手外,他们也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容娴活下来。

众人神念隔空交流之后,一个个识趣的散去。

容娴站在河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终于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

她撩了把水,叹息道:“能活着真好。”

“你怕了吗?”一道金光闪过,剑帝的气运化身出现在容娴身边。

帝王依旧一身黑金龙袍,头戴十二琉天子冕冠,浑身剑意森森。

容娴挑眉一笑,罕见的锋芒外露道:“当然怕了,今时今日的这种感觉,我永不敢忘。”

她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问:“陛下可否告知我,山海道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帝王不太熟练的笑了笑,说:“看来你是准备有仇报仇了。”

容娴不语,她认真的看着帝王,等待着帝王的答案。

帝王想了想,说:“当你实力足够之时,大长老一脉任你处置。”

容娴蹙了蹙眉:“不够。”

她差点丧命,都是因为大长老擅自出手。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怨,双方之间唯有一方死绝,这个死结才能解开。

只要她容娴活着,便与大长老一脉不死不休。

所以处置大长老一脉本就应该,是天经地义,算不得交代。

而这次不仅仅是私人恩怨,还有大长老不守规矩之事。

她当然是管不着了,但剑帝这种制定规矩的强者可以管啊。

“我要山海道场的交代。”容娴斩钉截铁道:“他们山海道场管不住伍承言,让伍承言擅自出手,一句不知情便罢了吗?妄想!”

容娴这次是真的恼了,毕竟她差点死掉。

她的靠山是剑帝,现在她告诉剑帝自己的想法,她想知道剑帝是否会为她出头。

帝王周身的寒气一消,学着容娴的姿态挑眉道:“此事,我给你个交代。”

容娴退后一步,双手抄进袖中,温柔如水道:“我等着陛下。”

帝王身影顿时化为龙气消散。

容国乾京,云雾背后的威严宫殿内。

帝王换上了苍白冰冷的白袍,手执三尺青锋化为一道星辰悬浮在山海道场之上。

刚刚离开的神念立刻又返了回来,他们算是看明白了,今儿是消停不下来了。

云端,云座之上的道主看着那道星辰不禁头疼:“容帝,你想如何?”

第314章 出剑

星辰散发着冰冷的光辉照映着大地,听到道主的询问,星辰光芒一闪,陡然化为一道君临天下的身影。

他眸若寒星,声音好似极地永不融化的积雪:“你和山海道场接我三剑,三剑之后,此事便了。”

“好。”道主无奈应道。

容帝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他不应也不行。

再者,若是全盛时期的容帝他可能还会退避,但如今的容帝早因重创在苟延残喘。

就让他试试容帝如今的分量吧。

道主周身紫气环绕,隐隐与身后的道场相合。

山海道场此时已经被道主紫气包围,但云海峰之上,在徐起刚刚魂灭死去之时,大长老伍承言手里的灵器轰然爆炸,他本身更是被这股冲击炸伤。

不仅如此,伍承言损失了徐起这一具化身后也伤了魂魄。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化身的行动居然牵扯到他了,果然修为到了容帝那等境界,所谓的遮掩都是笑话吗?

天道注重因果,因为因果的存在,天道在查户口方面可是能手。

而修为高深到一定程度,比如星辰阁强者,比如太玄宗强者,比如容帝等等,他们只要简单推演下天机,一切都明了了。

并非谁都像容娴一样,身上有神器遮掩。

伍承言没有到达那个地步,他将天下强者都想的太简单了。

他暴露出来后,不止道场受到牵连,他若躲不过去这一遭,死了也是大快人心。

伍承言惨白着脸,神色阴鸷的看向虚空之处。

“容帝……”他轻声喃喃。

我们走着瞧,若我能活过这一劫,等你陨落了以后,不管是容雅还是容国,都要血债血偿。

容娴亭亭玉立的站在河边,仰头看着山海道场的争斗。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眸光闪烁间,一丝丝因果线浮现了出来。

她喃喃道:“你长得丑,只希望别想得美。”

她念头一动,因果线消失。

虚空之上,帝王神色认真地伸手,缓缓拔出手里的剑。

随着剑一寸寸的出鞘,道主神色已经凝重了起来。

容帝自从万年前被重创后便甚少拔剑,即便出手也如今日这般,只用自身剑道修为而已。

但现在,容帝为了他的继承人,为了道场内那个不顾规矩出手的孽障拔剑了。

就算容帝早已被重创,修为发挥不出多少,但容帝是单纯的剑修。

即便本身没有修为,一剑挥出也能引动天地元气。

帝王的剑已经全部拔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花里花哨,而是平平淡淡,好似没有任何影响力。

道主的心却一寸寸沉了下去,这证明容帝已经不拘泥于剑本身了。

养伤万年,实力不退反进,果真不容小觑。

帝王垂眸看向如临大敌的道主,那双仿佛凛冬疏星的眸子灼华生辉。

他抬起手不急不缓地朝着道主刺去,这一招就好似小童刚刚学剑,简单朴实又容易。

看不明白的人在暗暗疑惑帝王怎么用这么基础的招式,但能看明白的都在心中暗暗惊诧了起来。

因为那一招,刺出的是帝王的道。

君临天下,威震寰宇。

帝王剑锋所指之处,皆为叛逆,天地共弃之。

道主眼睛蓦然瞪大,只觉得那一剑仿佛化为巨大的星辰横冲直撞而来,强大的禁锢力量让他周身的法力都隐隐停滞,连庇护宗门的紫气都开始溃散。

人道之力,法网加身。

不再法网之内,不服王道教化,是为原罪。

而仙朝之外的修士,跳出王道法网,不受朝廷管辖,便为有罪。

东蜀诸葛世家的家主羽扇纶巾,望着帝王的招式轻轻吐出了口气,道:“秩序之力。”

西岐玉家家主白袍出尘,不染俗尘:“天子剑。”

北海,在海眼深处的秦家家主坐在水椅之上,神色凝重道:“伤至如此,居然还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力量,那他全盛之时究竟有多强。”

南苗蓝家,编着可爱小辫子的姑娘摸摸脚下的大蜘蛛,嘟着嘴巴说:“这一战过后,容国恐怕该换主人了。”

直面这股力量的山海道主眼皮子跳了跳,轻呵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轰~’

两股强悍的力量碰撞之下,虚空隐隐有撕裂的风暴闪现。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道袍的男人和白发玄衣的青年突兀悬浮在半空之中。

赫然便是太玄宗宗主玄虚子和无极剑宗宗主云九。

二人互相颔首,同时出手。

一道太极八卦如同天网稳定了半边天地,一道惊艳飞剑好似定海神助定住了另外半边天地。

天地稳定,帝王与道主更加不留情了。

散发着寒冷气息的星辰光芒透过道主,隐隐波及到了道场。

只仅仅是余波,便摧毁了道场十座拥有守护大阵的山峰。

好在宗门前辈救人迅速,才没有殃及池鱼。

余波消散,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道:“第一剑。”

道主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容帝仅仅一剑便让他难以抵挡,这人也太妖孽了吧。

接着他便见帝王握剑不轻不重地横扫了一下,比那扫地之人还要敷衍。

但这好似儿戏一般的举止,竟然山海道主如临大敌。

这一剑之下,仿佛煌煌天威不可逼视,势出无回。

一座隐匿在半空中的楼阁若隐若现,楼阁之上,身穿锦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讶然道:“一剑分阴阳。”

维持着天地稳定的云九见猎心喜:“剑出分阴阳,阴阳合一安天下,果不愧为剑帝之名啊。”

山海道主神色一滞,扬声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剑分的阴阳隐隐间竟然开始合二为一,原本危机四伏的世界缓缓平和了下来。

帝王却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丁点儿动作。

在山海道主警惕的神色之下,互相牵制又互相吸引的阴阳二气化为两头阴阳双龙,仰天长啸一声,猛地冲向了山海道主。

山海道主因这股冲击后退了半步,紧紧是半步那也是输了。

二龙越过他一路横冲直撞撞在了云海峰之上,景色秀丽的山峰顿时成为废墟。

二龙去势不减,又接连摧毁了山海道场十数座山峰这才后继无力的消散。

帝王不紧不慢道:“第二剑。”

第315章 知心

山海道主瞳孔猛地一缩,第二剑他已经输了,那么比前两剑还强大的第三剑,他完全没有信心能接下。

“容帝,你这第三剑出手,寿命定会再次缩减。”山海道主提醒道。

容帝实在太强了,第三剑一出,他挡不住肯定要丢脸的。

若容帝为了多活两日而放水,那最好不过了。

帝王撩了撩眼皮,淡淡道:“多谢关心,第三剑。”

帝王就着之前横扫的姿态,转身划了个圈,长剑在虚空中拐了个弯儿好似划出一道神秘符篆一般。

凌空而坐的玄虚子眸色一凝:“生死两端,鬼神惊泣。”

阴风刮起,天地间好似有鬼神哀恸哭泣。

堂皇正神镇压山河日月、星辰妖魔,阴冥鬼差福泽阳世,庇佑世人。

不属于法网之内的定为叛逆,鬼神同出,镇压诛杀。

山海道主只觉得这一剑带来的无形伟力凝固了整个天地,让他半点动弹不得,好似有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喘不过气来。

牵动道场的庇护紫气悄然消散,剑势笼罩之下,凡不敬鬼神、不尊天地者,诛!

只此最后一剑,让山海道场的弟子死了大半,而云海峰除了影子外,更是绝了户。

看到这一剑,所有人心底尽皆一寒。

他们修士与天争命,每时每刻都在造天的反,何曾敬畏过天地、敬畏过鬼神。

这一剑带给他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那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剑法。

帝王缓缓的收剑,声音依旧寒冷:“第三剑。”

长剑入鞘,他淡淡道:“三剑已过,这交代我要了。”

他身形化为虚无,消散在了虚空之上。

而这场战斗除了四大事件、两大宗门在关注外,其他势力也十分重视。

东晋回音道场,阵阵仙乐飘飘下,身披无缝天衣的回音道主面无表情道:“山海道主这么多年了,没半点长进。”

在她身后,身影朦胧好似裹在紫云中的紫云道主淡淡的说:“仙朝力量太过强大,对我等修道之人并无好处。”

回音道主赞同:“天底下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剑帝了。”

“剑帝如今选择的这位继承人很好,是炼丹的好苗子。”万药派太上长老的神念忽然传了过来。

青鸾派太上长老也不甘寂寞,神念传了过来:“这位皇太女可如我青鸾派。”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说服容雅入你们宗门了。”回音道主说道。

他很清楚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无疑是想等剑帝陨落之后,打着收徒的主意将容国掌控。

而这一战之后,剑帝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容雅上位的时间必然会提前很多,众多势力的强者纷纷垂眸看向容娴。

然后,一个个古井不波的心都泛起了波澜。

“我没看错吧,二十四的人仙修士?”

“身上功德隐隐若现,看来是位做了很多好事的大夫了。”

“周身气息温暖平和,眉宇恬淡毫无戾气,未曾有血气煞气透出,容雅竟然未曾杀过一人。”

虚空中神念的交织容娴不知道,她此时有些尴尬的看向身后来人。

只见一身洒脱的步今朝拍拍衣袖,好似不染半点红尘爱恨的走了过来。

容娴:“……”糟了,她之前将这人给忘在了栖凤镇了。

但容娴显然不是个会认错的,不等步今朝兴师问罪,她便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道:“步先生也赶来了,可惜你晚了一步,贼人已被陛下斩杀。”

她一派光风霁月,半点不亏心道:“先生下次可手脚快一些,不然错过一些大场面那也太遗憾了。”

步今朝: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他还在栖凤镇酒馆跟别的人仙强者打探情报呢,转头便听说太女雅先是废了吕家,杀了前来刺杀她的修士,接着又废了人仙九重强者秋丹青。

步今朝当时就懵了,殿下不是在镇子里藏着吗?怎么高调到所有人都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

说好的等他的情报呢?

怎么殿下扔下他后,转身就走了。

等步今朝随大流跟着众人追着太女雅的踪迹来到黎县外时,居然发生了天仙强者不顾规矩出手追杀皇太女,容帝震怒,亲自出手击杀那人的事情。

天仙强者在容帝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容帝可是连面都没露啊。

等容帝威势散去后,步今朝敏锐的察觉到身边数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对于悬赏一事绝口不提。

他们尽皆畏惧容帝,容帝出手后的那种震天撼地之感,实在让人无力到绝望。

也是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太女雅不是谁都有资格杀的。

想要动手,就得有做好赔上一切的准备。

步今朝使计甩开人群凭借剑符上的气息寻找到容娴时,容帝与山海道场又打了起来。

那等层次不是他现在可以接触的,但优哉游哉站在这里的殿下就不同了。

步今朝见殿下眉宇舒朗,笑容温暖,只觉得那种无以言说又熟悉无比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殿下下次放弃任务时,能否给在下说一声?”步今朝无奈的说道。

容娴一脸高深莫测道:“步先生揣摩上意的功夫还差了些啊。”

步今朝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他深吸一口气,很是能屈能伸道:“在下以后定然更加努力。”

容娴笑了笑不置可否,看向乾京的方向,若有所思。

也不知陛下的身体如何了,还能支撑到何时?

一旦陛下陨落,容国失去强者庇护,定然风雨飘摇。

想到这里,容娴眉角眼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步先生,你说陛下如何如何了?”

步今朝没有吭声,他又不傻,仙朝皇家的事情他若敢随意插嘴,那就是找死了。

好在容娴也只是随口一说,并非要从他嘴里听出什么来。

容娴垂下眼帘,故作伤感道:“唉,身份高了都没有一位知心人了。”

步今朝:相信我殿下,您没有知心人跟身份没关系,是你嘴太欠。

步今朝一想到这位主的不安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如今在这位殿下手底下讨生活,必须得忍着。

步今朝忍不住仰天长叹:真是苍天无眼,怎么没给这祸害来两个同血脉继承人的兄妹添添堵呢。

第316章 泥人

剑帝一出手,在整个部洲引起的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北赵皇宫,温太傅第一时间入宫,请应平帝撤销悬赏。

见皇帝似乎不愿,温太傅扬声说道:“皇上,容帝早已深受重创,臣本以为他已经没有出手的能力了,谁知今日却为了继承人悍然出手,连山海道主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见皇帝在认真听着,温太傅继续道:“这次容帝出手后,身体的负担定然加重,大限将至矣。可谁都不知道他会在陨落前做什么,若他拼着最后的力量为新帝铺路,我北赵很可能会被盯上。”

应平帝悚然一惊,坐直了身体。

温太傅眼里闪过睿智的光芒,说道:“臣猜测,此时之前所有蠢蠢欲动之人都会暂时的安分下去,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只等容帝陨落,一切都会浮出水面。”

那些暗中推了一把并想要浑水摸鱼的势力此时也会安分下去,因为谁都承担不起剑帝最后的疯狂。

应平帝恍然道:“太傅说的有理,是朕着急了。”

他站起身叹息道:“随着容帝死期将至,这一统容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朕也有些浮躁了。”

他完全可以等容帝陨落,新帝继位在动手,毕竟那位新帝可没有容帝的威势与强大啊。

“主弱臣强,国将不国。”应平帝说道。

他大笑道:“容帝英明了一世,最后有眼无珠选了一位从未杀过人的大夫当继承人,这可真是个笑话了。”

随即,他笑容一收,沉声道:“传朕旨意,让皇城司撤销针对太女雅的悬赏。”

温太傅躬身应道:“诺。”

东晋,身穿紫金龙袍,头戴皇冠的女帝司马姮君望着南容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痛惜。

“皇上?”女总管贾诗琪担忧的唤道。

皇上恋慕容帝的事情并非隐秘,容帝那等人物,哪个女子不仰慕呢。

可容帝眼里除了容国便只剩下剑,连后代子女都是在造化池孕育的。

他就像高高在上的仙,从不会在意世人的想法,红尘滚滚,他不染尘埃,爱恨情仇无一能将他拉下神坛。

可惜了。

女帝怔怔道:“他快死了。”

贾诗琪沉默不言,可她心里知道,容帝确实快死了,天下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摆着明白装糊涂。

山海道场大长老出手的事情无人察觉吗?

不,山海道主至少察觉了。

可他却默许了。

所有强者都默许了!

他们在逼容帝动手,或者说他们在逼容帝去死。

因为容帝妖孽一般的天资和悟性,因为容帝那不属于这世间的剑道。

不属于这世间的,便会遭到众人排斥,他们会团结一致的将其抹除。

女帝的失神只是一瞬,她为帝多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皇上,长公主求见。”大殿外,侍女恭谨的禀报道。

女帝最后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向桌案之后坐直,又成了那手握乾坤高高在上的君王。

“传。”她沉声说道。

西江,江国神宁帝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在他对面的乃是前任君主。

“父亲,容帝陨落后,我们出手否?”神宁帝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

江浩眸色深深道:“若东晋动了,我们也动。我朝与东晋接壤,若不顾一切攻打南容,东晋趁虚而入,便得不偿失了。”

神宁帝深思了片刻,道:“父亲说的有礼。”

黎县,容娴并不知很多人不等剑帝陨落便已经算计到她身上了。

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无用,毕竟她如今的实力实在太菜,完全与那些强者不能匹敌。

山海道场一个长老便将她逼至绝境,让容娴心里着实很不痛快。

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容娴一脸深沉道:“得想办法挡雨了。”

连她都不知道容帝能支撑到何时,在这期间,她必须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唔,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倒是不错。

步今朝听到容娴的话,嘴角抽了抽。

以殿下的为人,这句话一定是表面意思的……吧。

步今朝有些不确定了。

“走吧,去青海郡,陛下出手后,这一路应该会顺利许多。”容娴挑眉说道。

他们二人结伴朝着青海郡而去,容娴分出一丝意识应付外界,神魂尽皆沉入识海之内。

站在识海中,她指尖一抹灵光消散。

“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吗?”容娴喃喃道。

翻阅了徐起的记忆后,她除了了解许多隐秘之外,还得到了一些功法秘术。

让容娴觉得最有用的便是第二元神的化身之术了。

那是大长老伍承言偶然得到的一部秘术,以灵物塑造化身,分出第二元神入主,一心二体。

至于灵物……

容娴伸出手掌,木灵珠散发着徐徐生机乖巧的悬浮在掌心之上。

她叹息道:“还是太穷了,连个能用的灵物都找不到,只能用木灵珠了。”

容娴心神一动,从芥子空间内拿出一团呈现着一种异样金黄的黄土。

黄土悬浮在容娴面前,隐隐竟有种想要逃跑的趋势。

容娴意味深长道:“虽无意识,却有本能,魔狱之内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吧?”

“……”黄土僵着不敢动弹。

容娴沉默了片刻,说:“不全要,给我一点儿就行。”

黄土‘嘭’的一下从自身分裂出一小部分土壤落在了容娴眼皮子底下,妥协的速度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容娴假惺惺道:“这可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黄土:!!

黄土‘嗖’的一下回到了芥子空间之中,自由来去都没得到容娴同意。

容娴挑眉道:“有趣。”

她蹲在身来,挽起袖子,随手将自身的玄黄功德化为功德净水开始——和泥。

你没看错,是在和泥。

功德净水与黄土混合揉捏后,容娴兴致勃勃的将这团泥土捏成各种形成,无趣乏味到极致,偏偏她本人不觉得。

玩儿了许久之后,容娴才想到要紧事。

她正捏泥土的手顿了顿,眉宇间带着一丝懊恼道:“糟糕,好像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

容娴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想到曾经息心尊主的大概形象。

她郑重的拿起泥土,神色认真的开始捏泥人。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便出现在掌心。

第317章 化身

泥人只有三寸大小,身姿匀称,眉目间带着一股凌厉逼人的气势。

容娴甩了甩手,沾染泥土的手顿时变得干净了。

她盘膝而坐,眉心飞出一道灵光钻入泥人的眉心。

这时,还悬浮在半空中的木灵珠也化为一道光芒钻入泥人眉心。

泥人顿时发出刺眼的光亮,让容娴整个意识空间都隐隐有些不稳,容娴却毫不意外。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天,许是三天,意识空间中的光亮开始被泥人收敛。

从慢到快,似乎一个不经意间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了泥人身上。

忽地,所有光亮都消失了。

适应了那种强光之后,突然失去了那股光芒,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了。

容娴面色不变,她神色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面前的女子也好奇的看着她。

容娴突然伸手捏了捏面前之人的脸颊,她眉头一皱,瘪瘪嘴道:“疼。”

一心二体,面前这具身体依旧是她在操控,这具身体所能感知到的东西她也能感知到。

看着这具身体精致的面容,容娴神色晦暗了下。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以后,你便唤做傅羽凰。”容娴慢条斯理说道。

容娴的意识开始适应着傅羽凰的身体,她活动了下后,以傅羽凰的视角看向自己。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很有欺骗性,温软无害,气息干净恬淡,说是个出家人都不为过。

她意味不明道:“希望不会有人不长眼的前来渡我吧。”

容娴装模作样的朝着化身一礼,道:“在下容娴,不知阁下是谁,为何擅闯在下识海之内。”

傅羽凰眉头微动,木灵珠内的灵气迅速填满整个躯体。

容娴的境界在吸收了徐起的灵魂力量后,已经达到了地仙境界。

差的不过是灵气积累罢了,而灵珠内是最不缺灵气的。

如今傅羽凰这具化身出世之时与本体修为一致,吸收灵气后,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达到了地仙初期境界。

傅羽凰微微扬眉,自有一股自在不羁,让人好似看到了那山间清风,空中飞鸟。

她心神一动,芥子空间内一件白色衣袍出现。

傅羽凰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在原地之时,已经将衣袍穿好。

她假惺惺道:“在下傅羽凰,意外闯入贵地,还请主人家不要见怪。”

她将白袍穿的松松垮垮,及腰长发被一根素色绸缎随意的束缚在身后,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绝逸洒脱。

容娴神色温柔道:“当然不会,阁下能出现在这里也是缘分。”

傅羽凰伸手一招,一个酒葫芦从芥子空间中飞出,被她挂在腰间。

她手掌翻转间,一只紫玉笛子飞入袖中。

她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带着一种慵睡才醒的懒洋洋的神情,故作认真的说:“嗯,是缘分。”

随即,二人相视一眼。

容娴喃喃道:“该做些什么来能吸引别人的视线才是。”

傅羽凰眼里剑芒一闪,掷地有声道:“天子剑。”

剑帝传承,天子剑。

唯有天子剑能吸引众人的视线,让本体的危机减弱几分。

傅羽凰微微蹙眉:“我若用了天子剑,你便不能用了,我们的身份必须区分开,不能让人猜到。”

容娴拨了拨手腕上的金色丝线,微微一笑,恍如春风化雨:“剑道虽是护道之基,但我于皇宫之中,自有人保护。而隐藏了剑道修为,关键时刻也能作为底牌。”

“你说了算。”傅羽凰眉宇间透着一种满不在乎的随性之情。

容娴一人分饰二角,过了把精分的瘾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容娴本体气息纯净无害,温暖和煦,擅长医术,外在修为人仙初期。

傅羽凰化身潇洒自在,随意不羁,修为地仙初期。

容娴嘴角微翘,她可不能像伍承言一样,一出手便天下皆知是他了。

当然她也没有同别人一样腹诽伍承言无聊的给自己整了一个化身,毕竟她立身不正,也给自己整了一个。

但她有木灵珠遮掩天机,那些强者也推算不出来。

忽然,容娴神色一动,傅羽凰从她眉心钻出,整个人快速隐匿了起来。

容娴神魂归体,便见容钰抿着唇,隐隐有些委屈道:“老师,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还走神了?”

容娴眨眨眼,从那一丝意识中将这四天内的消息接受后,笑吟吟道:“我只是想到钰儿刚才的话。”

她轻叹道:“若下次还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依旧会让你离开,除非你的修为高过了我。”

容钰眼眶一红,语气坚定道:“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容娴挂着纯良无害的笑容,语气十分鼓舞道:“嗯,我相信钰儿。”

容钰:“……”总觉得又被敷衍了。

他一定会努力修炼,让师尊刮目相看的。

可怜容钰还不知道,他师尊的一具化身修为都到了地仙级别,他自己还在人仙级别挣扎呢。

所以也无怪容娴敷衍他,是吧。

这四天来,因众人畏惧剑帝威势,不敢再来找茬,容娴便与步今朝一路顺顺利利的来到了青海郡,与容钰、戚兴和白家三人会合了。

站在青海郡外,容娴打量着这气运澎湃的郡县,感慨道:“从气运上看,郡守治理有功啊。”

戚兴板着脸站在步今朝身边,说:“可惜我们进去便会被压制了修为,步今朝,你也有这种感觉吧?”

步今朝朝着他露出一个笑,说:“我为殿下办事,有殿下气运庇佑,修为并没有被青海郡压制。”

戚兴表情一僵,他看了看容钰,再看看白家三老,仔细想想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是外人啊。

戚兴顿时被在座的都是容国人,唯他一个外人的恐惧给支配了。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微妙感,让戚兴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不好的是容娴朝着他幽幽说道:“步先生千里相送,在下感激不尽。若先生不愿意进去,我愿意送些盘缠给先生。”

戚兴顿时就火冒三丈了:“谁说我不想进去的,我对青海郡早有耳闻了,这次机会难得,当然要进去好好逛逛。”

容娴意味不明道:“哦?”

单就这么一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带着格外不同的韵味。

足够戚兴脑补出容娴不相信他的话,这是在讥讽他呢,戚兴更是火大了。

第318章 战帖

戚兴的火气只能憋着了,因为城门口内,郡守冯泰与郡尉童安、郡丞张毅领着县令、县尉等官员齐齐来到了城门前。

城门前人来人往,冯泰却一眼便认准了容娴。

他大步上前,躬身一礼,恭谨的请安道:“臣青海郡守冯泰率领治下官员给殿下请安。”

在他身后,其他官员同时躬身道:“臣等参见太女殿下。”

容娴弯弯嘴角,十分平易近人道:“免礼。”

童安爽朗一笑道:“殿下风尘仆仆赶来青海郡,想来也有些乏累了,臣已经安排好住所,请殿下前去休息,晚上臣等为殿下接风洗尘。”

容娴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意,温温柔柔道:“好。”

童安神色恍惚了一下,他身材高大,眉宇间带着一股阳刚之气,行为举止间爽快大方,是一个很容易得到别人好感的将军。

他驻守青海郡有五十年了,这些年里见过无数权贵,傲慢矜持、故作谦和、强势狂妄等等,但似容娴这种一眼便能看到底的温暖柔和,实在是平生罕见。

童安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只是没见过位高权重的人拥有这种气质风格。

就在童安出神之际,容娴忽然问道:“探看司的人告诉你们我的行踪了?”

童安一滞,冯泰忙说道:“并非探看司,事实上在三天前臣已经派人守在这里了。”

几天之前,冯泰与童安接到陛下的圣喻,让他们配合着保护殿下安全。

所以他们早早便将手下的探子洒了出去,当殿下第一时间踏入青海郡时,他们便接到了消息。

在三天前,人榜再次更新。

皇太女的排名是人榜第二百一十九,修为人仙初期,最为显著的战绩便是废了人仙八重修为的秋丹青。

虽然人仙初期修为格外的刺眼,但众人大概也渐渐了解到皇太女并非是靠修为强大取胜,而是她神鬼莫测的医术。

没有绝对把握能杀死太女雅便轻易不要动手,否则还未接近目标自己便莫名其妙被废,那可太惨了。

不过这次榜单更新后,太女雅最新的擅长手段除了医术外又加了一条:修士三火。

见到这四个字,众修士一片哗然。

修士三火要凝结出来那可不容易,稍不留神便会身陨道消。

容娴凝结出心火倒是罢了,毕竟需要炼丹,但念火和神火可不容易啊。

但太女雅偏偏给凝结出来了,这话还是从已经被废的秋丹青口中说出来的。

而要破去三火,非得三水不可。

而三水至今少有现世,若容娴的修为再强大一些,不是无敌了吗?

一时间容娴的风头又盛了起来。

从冯泰等官员口中听完这些消息后,容娴立刻兴致勃勃了起来。

她眼神亮晶晶的,连背景墙都散发着盎然生机。

因为容娴在这一瞬间便已经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命中宿敌#。

能克制她的三水啊,貌似她的化身便带着她给予的功德净水。

至于天河弱水和玄冥重水,试着找陛下问问消息,然后找齐了给化身送去。

想想看,一个得到剑帝剑道传承且身怀三水的散修,一个是剑帝指定且凝聚了三火的容国君主,这可是天然敌对的立场啊。

容娴神色愉悦到极点,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啧。”

她没忍住在心中假惺惺的感叹道:同室操戈,真是冤孽啊。

嘛,容娴她就是这么恶趣味。

即便没有观众,也不妨碍她精分的瘾。

一行人朝着郡守府内走去,此时的青海郡已经戒严,郡守府更是外松内紧。

一国太女居于此地,他们不敢不谨慎。

他们走进城门后,傅羽凰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她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懒洋洋的靠在树上,半眯着眼睛睡眼惺忪。

她指尖微微一动,一点水光在上面闪烁,赫然便是鼎鼎大名的功德净水。

如今的功德难修,容娴身上的功德也是她镇压狴犴魔狱千年才得来的。

但这也足够她凝聚一道净水泉眼,用功德浇灌,源源不绝的生出净水了。

傅羽凰随意的甩了甩手,功德净水已经消失。

“本体可以说是已经安全无虞了,如今这具化身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傅羽凰回忆了下徐起脑中的记忆,过滤重重没用的东西,忽地抓住了一条。

伍承言在找到化身秘术之时,曾与一人同往。

那人与他半路结识,却热情好客,心情洒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君子。

但这么一个人却被伍承言设计杀了,且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临风散人。

临风散人修为已至天仙三重巅峰,擅酒,擅音律,交友遍天下,可惜被伍承言这个小人给坑了。

傅羽凰摸摸袖中的紫玉笛子,一脸的随性率意,无拘无束:“这可真是缘分了,找机会去临风散人丧命之地上炷香。唔,以后临风散人便是我的记名师兄了。”

她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转身朝着山海道场的方向而去。

“是时候替我那可怜的师兄要个交代了。”傅羽凰意味深长的说道。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品质不错的长剑,随手将剑扔向虚空,身形一闪便落在了剑上,长剑载着她化为一道流光快速朝着山海道场而去。

大风吹得她的长发和白袍猎猎作响,她眉眼间却满是轻松惬意,让人一见便心情舒畅。

以傅羽凰地仙境界的速度,半天不到,她已经来到了山海道场下。

山海道场比以往更加沉寂,被剑帝削去的山峰也在众长老的伟力之下重塑,但剑帝的出手对道场的人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家根本惹不起仙朝帝王。

道场内的弟子散去了一直以来的高傲,也算得上因祸得福了。

傅羽凰身形一跃至半空,执剑快速在空中划过,一招招剑势化为一个字——战!

仅仅一个字,一眼看去却让人心神动荡,心肠澎湃,恨不得拿起武器与人拼搏到死。

傅羽凰拂袖一挥,‘战’字如同一个巨大的烙印镶嵌进山门峰头。

她扬声唤道:“傅羽凰送上战帖,于一刻钟后与山海道场大长老伍承言决战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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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交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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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羽凰的声音远远的传入山海道场之内,道场子弟顿时面面相觑。

这个傅羽凰是谁?他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跑来与大长老决战生死,莫名其妙。

傅羽凰的挑战瞬间惊动了还在关注山海道场的强者,待他们见到来人只是一位地仙修士时,便不关心了。

“阁下是何人?”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

傅羽凰侧头看去,只见一身荡着水纹长袖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神色不喜的问道。

林茂当然不喜了,道场刚刚经过大变,大长老一脉尽数化为灰灰,这么个关键时刻这位名叫傅羽凰的人却跑来挑战,且指名道姓要求的是大长老。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林茂神色深沉了下来:“为何前来挑战?”

傅羽凰秉持着#事无不可对人言#,光明磊落道:“我是傅羽凰,当然你一定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踏进江湖。”

她灿灿然一笑,地仙初期的气势猛地爆发,没有丝毫掩饰。

她执剑指向山海道场,一言一行皆潇洒自然,看不出半点仇恨:“贵派大长老十年前杀了我师兄临风散人,我来寻仇。”

临风散人?

听到这个名字,许多人都是一愣。

临风散人多年不曾出现,他们还以为那人闭关了,没想到是陨落了。

林茂神色凛然道:“姑娘可有证据?”

傅羽凰带着一丝风流恣意,理直气壮道:“又不是衙门办案,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你……”

不等林茂怒吼出声,傅羽凰爽快的说:“我虽没有证据,但我可以用剑道发誓,若临风散人不是贵派大长老所杀,便让我剑道毁去。”

许久之后,傅羽凰一剑斩出,击退了林茂,洒然笑道:“我剑道犹在,看来天道认可了我的话。”

她嘴角含着不羁的笑意,漫不经心道:“山海道场现在是否该给我个交代?或者——”

她带着一丝张扬无忌道:“我联络师兄故友,一起前来讨要个交代。”

“看姑娘面相,十年前不过十来岁,如何会知晓这般清楚?”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傅羽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坐在云端,神色似是疑惑、似是惊叹。

而本不关心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争的强者,听到老者这话,一个个惊诧的将神念投向了傅羽凰。

“二十几岁的地仙强者,比太女雅的天资还要出众。”

“她是一位纯正的剑修,这等修为定然悟性非凡。”

“难道真是到了大争之世吗?一个个天骄都冒了出来。”

“推算不到她身上的天机,难道是有人故意遮掩?”

虚空之上的神念交流傅羽凰并不清楚,对于老者的询问,她十分光棍道:“十年前我确实只有十来岁,贵派大长老杀了临风散人之事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但通过蛛丝马迹我却怀疑上他了。”

傅羽凰将剑插在地上,双手置于剑柄之上,懒洋洋的说:“但我的怀疑却是对了,不是吗?”

老者沉默了片刻,从傅羽凰刚才发誓以后他便清楚,傅羽凰说的都是真的。

但——“小友来晚了,大长老已于四日前陨落。”

傅羽凰干脆利落道:“这好办,让你道场年轻一辈强者与我一战,你们赢了此事便罢了,若你们输了,给我一个交代。”

老者眼皮子跳了跳,又是一个要交代的,依旧是大长老惹出来的麻烦,那家伙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见老者迟迟不言,傅羽凰脸一沉,周身的恣意风流、怡然自得全部消失,转而是属于剑修的冷冽强硬:“我已经给足了你们道场面子,打赢了我此事便可直接罢了。前辈推三阻四,难不成我师兄一条命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

明明是她单方面认的师兄,连面都没见过,也亏得她能说的那么愤慨。

这时,老者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立刻回应道:“此事我道场应下了,只一战?”

“只一战!”傅羽凰铿锵有力道。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落在了缓步走出的青年身上。

青年深衣披发,姿容极佳,不紧不慢间,骄傲自信的气质溢散而开。

他冲着傅羽凰执了一个剑礼,目色诚恳道:“在下古悠然,前来讨教。”

傅羽凰上下打量了下青年,扬眉一笑,自有一份洒脱:“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地仙二重中阶,悠然公子。”

古悠然微微一笑,默认了。

虽然他不是道场年轻一辈的最强者,但比傅羽凰修为强上两个境界已经够了。

若直接派出大师兄,恐怕就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傅羽凰回了一礼后,二人直接打了起来,没有半句废话。

古悠然为了身后的宗门而战,而傅羽凰是为了打出名声,吸引众人注意力,顺道为临风散人报仇。

青海郡,郡守府。

正靠在软塌上看着医书的容娴神情一顿:“打起来了啊。”

出道第一战,该全身心的应对。

她扬手一挥,房门立时紧闭。

她随手将医书放在一边,躺在软塌上,阖上双眼似乎睡熟了。

容娴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化身那边,本体便有些顾不上了。

嘛,一心二用不太熟练呢。

山海道场外,古悠然的招式就如同他的名字,悠然如风,翩翩如玉。

他双手猛地朝下一压,汹涌的海浪迎头而来,似乎连隐隐闪现的高山都击沉了。

但这么危机四伏的招式此时竟给人一种美轮美奂的意境,好似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

可若忽视了其中的危机,便离死期不远。

傅羽凰清亮的眼里剑气一闪,手中的长剑剑鸣清脆。

剑锋对上海浪,似乎显得太过渺小。

可剑气纵横间,似月光朦胧,带着点点凄冷。

剑芒从空中划过,美得如同一轮虹桥,却又带着煌煌天威,充斥着无尽大势,笼罩一切。

那毁灭气息的海浪席卷而来,傅羽凰手中剑招一转,如同一张张网将海浪网住。

她眉眼含着笑,执剑似要刺穿海浪而来,竟全然不顾其中的危险。

古悠然神色微变,他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法网将傅羽凰牢牢护住,他竟然不能突破分毫。

等他回过神来,傅羽凰的剑已经刺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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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交战(二)

古悠然不慌不忙,掌心一握,呵道:“九天神雷。”

天空顿时阴云密布,黑云越来越厚,越来越沉,里面隐隐有雷电闪烁。

不过瞬息之间,一道道粗壮的紫色神雷目标准确的朝着傅羽凰劈去。

傅羽凰没有退后,她手上动作一转,长剑直接朝着虚空刺去,硬撼神雷。

大风吹起她的长发,远远看去,竟隐隐与紫雷纠缠在一起。

她一剑刺出,光芒大放,似乎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将紫雷化去。

光芒驱散黑云雷电后洒向大地,被这光芒照射到的古悠然只觉得体内元力滞涩,运转不灵。

“天子剑。”远处观战的老者深吸一口气道。

虚空之上,一直在交谈的神念也死寂了一瞬。

“人道法网,那绝对是天子剑。”

“这叫傅羽凰的,难不成是剑帝的徒弟?”

“很有可能,怪不得只有二十几岁便有如此修为,原来是剑帝的剑道继承人。”

“趁她现在还未成长起来动手,中千界不需要第二位剑帝。”

最后这人说完,空气一阵静默。

无人出声附和,也无人反驳,这人便清楚了众人的态度,他们这是默认暗中铲除傅羽凰了。

几句话的功夫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后,他们垂目注视着地上的打斗。

面对如此危机,只见古悠然从袖中拿出一道符篆,猛地朝着傅羽凰掷去。

一股寒意从傅羽凰身侧袭来,她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致命危险,肩膀却是一疼,下意识松手,剑便朝着地上落去。

趁此机会,古悠然一拳朝着傅羽凰砸去。

那一拳能崩碎大山,若砸在了人的身上,不死也半残。

傅羽凰神色不变,她也没有去捡剑,反而闭上了双眼。

嗡嗡嗡~

周遭一阵阵剑鸣好似响彻在众人灵魂深处。

‘铛!’道场内一声钟响,驱散了剑鸣,唤醒了众人的神志。

傅羽凰双手拢在袖中,眉目间凌厉逼人。

掉落在地上的剑一声长鸣,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

周围的草木砂石也染上剑气翻滚了起来,一个个迅速飞向半空,与长剑聚合在一起,形成一把高如山岳的巨剑。

傅羽凰睫毛颤了颤,忽地睁开了双目。

同时,那把巨剑狠狠朝着古悠然劈下,以压倒性的胜利将古悠然打的没有半点反击的力气。

傅羽凰心神一动,虚空上的巨剑散去,长剑又温顺的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执剑一步步走到倒仰在地上的古悠然身边,挑眉抬眸道:“我胜了不是吗?”

老者身形一动,也来到古悠然身边,防止傅羽凰突然出手,害了弟子的性命。

“你胜了。”老者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傅羽凰嘴角一弯,笑容灿烂极了:“既然我胜了,山海道场给我的交代呢?”

她倒是毫不客气,也别担心人家直接将她弄死在这里。

老者深深地看了眼傅羽凰,手心光芒一闪,一道乌龟壳悬浮在掌心上方。

他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能抵挡天仙五重强者一招的玄龟甲便送与你。”

傅羽凰眼睛一亮,她从这里离开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危机呢,这玄龟甲来得正是时候。

“问吧。”傅羽凰半点不掩饰自己想要这件法宝的心思,坦诚极了。

面对这么直接的人,老者似乎很有经验,也直接问道:“你刚才使的剑法唤什么?”

傅羽凰带着剑修特有的直来直往,干脆道:“天子剑。”

“那不是剑帝的招式吗?你怎么会?”老者目光灼灼的盯着傅羽凰问道。

傅羽凰突然出其不意的伸手从老者的手里抢走玄龟甲,笑哼一声道:“说好一个问题的,多余的我不会答你。”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玄龟甲,嘴角含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说:“能从天仙强者手里抢东西,够我骄傲一年了。”

老者神色不变,好似半点不在意自己被个小辈抢了。

他说:“那本就是赔给你的东西。”

傅羽凰手一翻,玄龟甲便消失不见。

她眉宇间透着一种满不在乎的随性之情,语调慵懒道:“老前辈,看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我家师兄的事情便罢了。”

她说罢,身形一闪,人已经踏在剑上,御剑飞于虚空。

“今日事今日毕,来日我再向山海道场讨教,哈哈。”她一派恣意洒脱,眨眼便飞向了远方。

一时间,有些人竟然羡慕起傅羽凰这说打就打、说走就走的逍遥自在了。

离开山海道场的范围之后,傅羽凰才放松了下来。

体内木灵珠自动为她疗伤,她懒散的靠在树上,拿起酒葫芦灌了口酒,猛地翻身上树,找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就躺了上去,呼吸间便沉沉睡着了。

全然不在意外界是否危险,举手投足间光明磊落,随性逍遥。

青海郡,郡守府。

容娴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眼里属于傅羽凰的闲适自在一闪而逝,眉宇间浅浅的温柔一直弥漫到了眼底。

她将医书握在手里,轻步走到窗前。

纯澈的眸子看向外面的守卫,闪过一道趣味盎然的情绪。

她微微叹了口气,假模假样道:“怕是人榜又要更新了,总是给星辰阁添麻烦,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以后会乖乖的一样。

意料之中的,率先找上门的是容帝陛下。

识海之内,气运金龙化身的帝王垂眸看着容娴,声音如常年不化的积雪,清凌凌道:“是你?”

他的剑法只传给了容娴,突然冒出来一个会天子剑的地仙强者,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容娴了。

容娴眉目恬淡,笑容温柔道:“是傅羽凰。”

帝王想了想,容娴说的应该是:我就是傅羽凰。

但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偶尔一句话便能牵动天机,所以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帝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自己指定地继承人真是练剑的好苗子啊。

若他能早早将人找到,便带在身边当成衣钵传人好好教导了。

可如今,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了。

帝王深知自己一旦陨落,面前这位小姑娘会面临着什么,但他也无法再庇护她更长的时间了。

帝王叹息道:“快点成长起来吧。”

气运金龙悄然消散,容娴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陛下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第321章 假设

一个时辰以后,人榜更新。

此次引起的轰动比之前更大,盖因疑似剑帝传承者出世。

众所周知,剑帝时日无多,膝下无子,更无徒弟。

连皇太女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拥有他一丝血脉,这才被指定为容国继承人。

众人本以为剑帝陨落后,他的剑道也会随之消失。

不曾想,他不声不响便将自己的传承给传了下去,且这个传承者的天资实在骇人。

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傅羽凰,年二十又四,地仙初期修为。

于今日山海道场外独战原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地仙二重强者古悠然。

擅长:剑法。

疑似剑帝传承者,以天子剑胜出。

傅羽凰取代了古悠然的排名,古悠然以下修士自动后退一个排名。

所有人看到这则讯息,不禁哗然。

傅羽凰可是一位纯正的剑修啊,成名战竟然是踩着山海道场上的。

更可怕的是此人才二十四岁啊。

他们二十几岁的时候在做些什么?浪荡江湖追鸡撵狗!

傅羽凰呢,已经爬到了他们头上,成为地仙强者。

这等天资潜力实在太过可怕。

若再给她个二十年,她是不是直接就飞升了?

这个假设实在令人心颤。

但傅羽凰很有可能会将它变成事实。

要知道人榜第一的顾夜阑当年突破地仙也已经四十一了啊。

众多势力私下达成默契,定要扼制傅羽凰的成长。

他们唯恐剑帝陨落之后,傅羽凰会成为容国新的守护者。

对于傅羽凰的突然冒出,所有势力都是一个字:查!

他们要知道傅羽凰生平一切。

众多强者看向乾京的方向都羡慕嫉妒不已,这等天骄为何不是他们势力的,难不成容国真的气数未尽吗?

探看司山海分堂,叶文纯失手打翻了砚台。

他死死盯着苏玄,不敢置信的问:“果真是传承陛下的剑道?”

苏玄声音干涩道:“不会错的,傅羽凰使的是天子剑,剑道之基便是人道,确实是陛下之道。”

叶文纯深吸一口气,问:“此事陛下可知?”

苏玄神色有些不安道:“乾京并未传出任何风声。”

“陛下这是默认了吗?”叶文纯走到大门口,双手负后,神色有些失神。

苏玄跟着他来到外面,沉默许久之后,问:“陛下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是为了给容国培养出一位新的守护者吗?”

“很有可能,毕竟殿下尚且年幼,难以应对四方之敌。”叶文纯轻轻说道。

随即,他眼睛蓦然瞪大:“那位傅姑娘的年纪似乎与殿下相当,竟是一位比殿下还出众的天骄啊。”

苏玄有些担忧道:“陛下并未有谕旨传出,我担忧傅姑娘会与殿下起冲突。”

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陛下与山海道主交锋之后出现,且并未表现出与容国友善之意,实在令人心忧。

叶文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坐不住了。

“苏指挥使,本相即刻启程回京,你坐镇与此,守护殿下安危。”叶文纯一脸严肃道。

苏玄慎重应道:“诺。”

叶文纯忧心如今的局势,也顾不上许多,袖袍一卷,将自身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身形一闪,一道青云已经托着他迅速远去。

乾京内,郁肃等众多官员被拦在宫门之外。

华琨苦笑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无诏不得入内。”

邱中尉着急道:“我们是有急事。”

郁肃眼珠子一转,朝着华琨道:“华总管,你能否告知我等,那位傅姑娘是否是皇上的弟子?”

“皇上此举有何用意,我们容国已立太女,太女身具皇上血脉,而傅羽凰身具皇上剑道传承,若有心人支持其夺取皇位,我容国内斗不远矣。”宗正沉声说道。

廷尉丞面无表情道:“我家大人也很关心傅羽凰其人,想知道皇上是否有新的想法。”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默默的看向他,一个个眼皮跳了跳。

廷尉掌控容国刑狱,但诡异的是容国上下的文武大臣很少有见过廷尉本人的,或者说除了皇上之外,无人见过那位廷尉真实面目,很是神秘。

因而,每次廷尉属官出现,都能吸引一波人的注意力。

这么多人都在打听着皇上的心思,华琨叹了口气,说:“诸位大人还是回去吧,此事陛下并未表露出任何意思。”

众朝臣面面相觑,华总管既然这么说了,说明皇上还真沉默了下去,这事儿有些不对啊。

哪怕说一声傅羽凰是他的徒弟也可以啊,但一言不发实在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众臣散去以后,华琨回到了君临宫。

帝王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透出一股虚弱无力之感。

可他的脊背挺直如青松,就像一柄刚硬不折的神兵,透着森森冷意。

“都走了?”帝王问道。

华琨跪坐在门口,轻声回道:“回陛下,都走了。”

帝王周身一道光芒说过,人已经消失了。

等他再次出现时,却坐在了议政殿的龙椅之上。

帝王透过气运金龙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双宛如凛冬疏星的寒眸漾起淡淡的剑气,将冕冠上的十二串旒珠激的碰撞轻响,那剑气丝丝缕缕都透着傲慢高洁。

他轻轻开口,声音并不大,却好似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整个皇宫传开,像那亘古不化的积雪,冷得令人心中警醒:“太尉。”

领着三千禁军正飞快前往青海郡迎接皇太女的白太尉听到陛下召唤,眼里灵光一闪。

乾京皇宫上方,气运云海之内,属于太尉的气运凝结成白师的气运化身。

白师来到议政殿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帝王微微颔首,刚想说什么,他身体轻轻晃了晃。

皇宫上空的气运云海内,盘卧着的气运金龙哀鸣一声,恹恹地不动了。

“陛下。”白太尉惊叫道,不由脸色雪白,心生升腾起一种不祥之感。

帝王垂眸,寒星般的冷眸里罕见的染上了点点笑意,他的声音依旧如那积雪般冰凉:“太尉,朕能支撑到如今已是不易。”

第322章 联姻

帝王身体遭遇重创,灵魂也即将消弭,一直撑着一口气也是放心不下这以诚待他的容国百姓。

如今继任者已经找到,那人的心性手段他都看得分明,容国交给她,他也能放心下来。

这口气一松,头顶的天柱便摇摇欲坠,几近崩殂。

天柱乃是天道降下守卫人道之主气运的屏障,也庇护着容朝的气运不会流逝。

修士惧怕因果牵连,唯恐业力导致自身身陨道消,因而从不牵扯王朝更迭,人道盛衰,他们选择的路大都是大道唯孤。

而帝王执掌杀伐,牵连的因果更是骇人。

人道气运乃是人道力量的显现,气运凝结金龙之身,龙气本质乃是生杀予夺的威严,因而气运庇护人主不为因果业力纠缠,天柱又避免气运流逝。

人主死前,任何业力因果都奈何不得。

而今,人主将死,天柱将崩,气运金龙盘卧在天柱内哀鸣不止。

帝王寒星般的眸子从天柱上移开,落在了气运云海之内。

因有继任者存在,新的天柱已在缓慢衍生,等新帝登基,天柱确立,保住容国气运不失,北赵短时间内也奈何不得容国。

未来,便交由新帝掌控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强忍悲痛的白太尉身上,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帝王周身那冷淡疏离的凛冽也淡了下去,他说:“朕从记事起便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剑修,将自己的毕生都奉献给剑道。谁知造化弄人,这皇位竟然传到了朕的头上。”

想到这万年的帝王生涯,他叹了口气,那是与剑道不同的道,执掌乾坤的帝王之道。

可他只是一名剑客!

如今将要解脱,帝王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似雪山峰头被阳光晒化后流入草原的涓涓春水,生机勃勃,调皮而温柔。

“陛下……”白太尉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帝王叹息,似有些不放心道:“我怕驾崩后,新帝镇不住群臣。”

白太尉立刻应道:“陛下,臣家中三子,均可与新帝联姻。”

为了容国,他全心付出,哪怕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后宫之中,做一名小小的侍君,也要助新帝稳定人心。

白太尉也有资格这么做,他掌管天下兵马大权,三个儿子都身居要职。

大儿子白慕辰掌管驻边二十万风云骥,二儿子白慕惊掌管驻边二十万飞羽军,三儿子白慕离虽说没在军队,但入了探看司。

他们一家子算是位高权重了,若其中一子能与新帝联姻,将士们的心也能安定,容国也不会因主弱臣强而乱证。

帝王沉吟片刻,应道:“朕会降旨,让慕离那孩子与雅儿成婚,皇夫之位,留与慕离。”

白慕离虽没有掌控太强的力量,但他本人的天资却绝对傲然众人。

他是人榜第九十四名,修为达到了地仙五重初阶。

“诺。”白太尉恭敬应道。

帝王似乎放心了,他收回了所有属于‘凡人’的神色,又成了那高高在上、冷冽孤绝的帝王。

那位置上,孤零零的只有天子一人。

白太尉神色哀痛,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刚刚退出议政殿,他身影化为气运消散。

快速赶往青海郡的太尉突然停住,一双总是散发着戾气的眸子带着深深地哀恸。

陛下,撑不住了。

他高声吼道:“加速前进,后天之前,必须到达青海郡。”

“诺。”身后三千禁军齐声应道。

白太尉在疯狂的赶路,叶文纯也疯狂的赶路,而青海郡的容娴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

她在郡守府磨蹭了一上午,或者说她上午抽调了水灵珠内的灵气,勉为其难的将自己的实力给提升到了地仙初期境界,然后依旧用水灵珠遮掩到人仙初期。

#万能的水灵珠#

只要想到每次人榜更新,她的排名推进后修为永远都是人仙初期,容娴就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去找那神秘阁主要解释的。

想到这里,容娴眉角眼梢的忧郁浑然天成,她假惺惺的哀叹道:“星辰阁总是麻烦缠身,真是辛苦了啊。”

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从不给人惹麻烦一样→_→。

下午她便带着容钰背着药箱准备出门去义诊。

得知消息的冯泰、童安与张毅什么都顾不上了,全都将手边的事情放下,快速的赶来阻止。

如今乃多事之秋,外面鱼龙混杂,谁知道殿下这么一出去会出什么事,他们必须将殿下保护好了,白龙鱼服最是要不得的。

等他们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却见殿下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大门口。

冯泰立马高声吼道:“殿下请留步。”

容娴脚步一顿,坚定不移的跨了出去。

容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三步做两步的蹦到了府外。

冯泰:“……”

容娴走出大门口,回头看向冯泰,展颜一笑,温柔如水:“不知冯大人匆匆而来,所谓何事?”

冯泰几步上前,看着殿下腰间的药箱,唇角哆嗦的询问道:“殿下准备出府?”

容娴俏皮的眨了下左眼,温声细语道:“我已经出府了。”

张毅看着站在郡守府外的殿下,脸色一僵,问:“殿下是要出去为人看病吗?”

容娴点点头,那双澄澈如天空的眼中有着深沉的怜惜,每一个与她注视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好似冬日旭阳般的温暖:“没错。”

童安艰难道:“可是殿下,您身份尊贵,如何能在外抛头露面。若遇到了危机,臣等解救不急,那可就危险了。”

容钰也有些赞同,他师尊比谁都重要,安危更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失。

他有心想劝说,却又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没人能做得了师尊的主。

张毅叹道:“还请殿下以自身为重,不要轻易涉险。”

容娴一脸悲悯道:“我不能因你等的揣测而留在这方寸之地,放任百姓沉沦苦海。”

她义正言辞的说:“我为医者,当有恻隐之心,不论贫穷富贵,不论亲疏远近,救众生之苦,泽被万物生灵。”

冯泰无奈道:“殿下说的臣都懂,臣为殿下安排两个引路人如何?青海郡内共计十五县,殿下可能不知道方向。”

容娴立刻就答应了,这个郡守会办事啊。

第323章 胡闹

冯泰的妥协无疑是让容娴开心的。

“冯大人考虑周全,治理一地位高权重又胆大心细,实在是此方百姓之福啊。”容娴的话听上去很情真意切。

冯泰苦笑了下,一脸顺从,转头便将自己府内二位地仙供奉给派到了容娴身边。

容钰一路嘿嘿直笑,他看着悄无声息跟在身后的二位地仙强者,满脸欢喜的问:“老师,被自己臣下摆了一道是何敢想?”

容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那眼里的威慑力很是可观,但容钰完全不怕。

他此时就像是看到自家大人倒霉的熊孩子,那种幸灾乐祸的得意简直毫不掩饰。

容娴: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乖巧听话的人一旦熊起来,她还有些招架不住。

但容娴毕竟是容娴,她很有礼貌的礼尚往来了一番:“我听说冯泰大人私下给你准备找一位先生,教教你的圣贤之道?”

容钰脸上的笑意一僵。

容娴施施然继续道:“呀,我倒是忘了,冯大人家中的掌上明珠对你很有好感,冯大人的意思是先成家后立业,等你成亲了以后再去考科举,这几年就先读读圣贤书。”

容钰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同意了。”容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容钰就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跳了起来:“不,你没有!”

容娴双手拢进袖中,慢悠悠道:“不,我有。”

容钰死死盯着他师尊,试图在她脸上看出破绽,但很可惜,小孩子是永远斗不过大人的。

他只能沮丧的垂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师尊的笑话了。

毕竟#大人熊起来就是灾难#。

跟在二人身后的地仙们忍不住侧目。

“棋老,你看出什么来了没?”书老脸皮抽搐着问。

棋老:“……他们师徒都没长大。”

要是长大了,怎么会像小孩儿一样在大街上你来我往的吵起来。

书老表情都木了,他说:“咱们殿下还是当老师的呢。”

棋老嘴角抽搐着说:“小容公子这个当学生的都跟吵起来了,当老师的也跟着吵,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书老:干甚说的那么不确定。

不过这师徒俩也是让人大开眼界,中千界因为仙朝的存在,很多人都走仙官的路子,一心读那圣贤书,浩然正气长存。

对于他们来说,天地君亲师就是根本,而这部分人大多数是读书人。

读书人掌控着话语权,这方天地的风气以他们为准,尊师重道便是千古不变的规则。

当老师的方正持重、德才兼备,当学生的尊师重道、敏而好学。

但这二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当老师没有当老师的威严,当学生没有当学生的尊崇,你来我往像是小儿斗嘴般胡闹,若让那些大儒看见了还得了。

“殿下能干出以千金贵体在外为人看病,再做出什么跌人眼球的事情我也不意外了。”棋老老神在在的说。

书老朝着前方望去,只见他们那位殿下已经摆摊为人算命、啊不是,为人看病了。

忽然,他目光一凝:“有人找麻烦。”

棋老忙伸手拉住他,说:“那人不过是人仙六重而已,不要紧,先看看再说。”

若殿下能受到挫折转身回府,那再好不过了。

容娴为一位病人针灸完后,一道阴影遮住了面前的阳光。

她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蓝白相间长裙的女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容娴偏偏头,面向她眨了眨眼,问:“姑娘有何不适?”

女子沉着脸道:“我并未有不适。”

容娴煞有介事道:“我是大夫,前来找我的只有看病的,姑娘你这么斩钉截铁的否认,难道是——”

“对,我没病。”女子认真道。

容娴紧跟着她的话道:“——讳疾忌医。”

女子:“……”

这就有些尴尬了,好吗?

“我是北赵燕芳菲。”燕芳菲介绍道。

容娴摆好执笔,慢悠悠的回道:“我是不会跟你回赵国的,我目前只在容国诊病。”

燕芳菲表情都裂了:“我都说了不是看病的,我是燕芳菲,我找你挑战。”

容娴怔了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燕芳菲好像是人榜第二百一九名。

她疑惑道:“燕姑娘若要挑战,不是应该找第二百一十八名的崔芸吗?”

燕芳菲被噎了回去,难道她要说柿子挑软的捏?

就是因为看到太女雅修为最低,只是凭借着下三滥的手段才能高出她排名那么多,所以才想挑战她顶替她的排名吗?

燕芳菲恼羞成怒道:“你到底比不比?”

容娴露出一个无比纯良的表情,很干脆的说:“比。”

不等燕芳菲拔剑,容娴便屈指一弹,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银针嗖的一下刺进了燕芳菲的身体。

燕芳菲一僵:“你居然偷袭,卑鄙。”

容娴她很厚颜无耻道:“能偷袭到你也是我实力啊。”

然后,燕芳菲‘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容娴垂眸看了她一眼,北赵的人吗?

她掌心一吸,银针便脱离燕芳菲的身体回到了她手上。

容娴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认真耐心的擦拭着银针,漫不经心的朝着容钰说道:“钰儿,将人带回去送给冯大人。”

容钰挤眉弄眼道:“老师是准备给冯大人送一个小妾吗?”

容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纯真的微笑,毫不留情的说道:“我不得不承认,冯大人说让你多读读圣贤书还是有道理的,瞧瞧你如今的思想都龌龊成什么样了。”

容钰干巴巴反驳道:“明明是老师你刚才说的。”

容娴一本正经说道:“我让你将人送给你冯大人,是想让冯大人审审燕芳菲来找我麻烦是否有人指使,钰儿,你其身不正,怎能以己度人?”

容钰:“……我错了老师,我马上改。”

不等容娴回应,他立马扛起燕芳菲便朝着郡守府而去。

那扛麻袋的姿态让地仙二老看的眼皮子跳了跳。

书老艰难道:“小容公子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真能跟郡守千金走在一起吗?”

棋老:这事儿他也不敢保证了。

第324章 跪求

容娴在郡守府的范围内义诊了一天后,第二天来到了最近的彬县。

彬县看上去与黎县差别并不大,人人安居乐业,偶尔有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也不算太过分。

容娴眉眼弯弯的看着这太平盛世,对容帝陛下固执守护容朝的心意总算了解了一些。

难怪容帝的剑道都是以人道为基础的,人道不灭,剑道永存。

陛下说自己是一位剑修其实也没有错,因为容国所有人都甘愿成为陛下手里的剑,跟着他征战沙场、扫平寰宇,跟着他灭杀仇寇、一步步走向太平盛世。

但如今,他们只能悲伤的看着陛下一步步走向衰亡而无能为力。

“容大夫,我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刚刚扎完针觉得自己通体舒泰的老妇人看了眼身后的众多老人,目光诚恳道。

老人们也都目露希冀的看向容娴,似乎容娴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一般。

容娴神色带着大夫特有的悲悯与包容,温声道:“老人家请说,若有能帮助到您的地方,在下定竭尽全力。”

老妇人激动的站起身道:“好,好,好。”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等容娴去扶,便强忍着悲痛道:“容大夫这一日的义诊我等尽皆看在眼里,您医术高明,妙手仁心,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中的人便不求您浪费时间,只愿您能前往帝京,救救陛下。”

容娴伸出去准备扶她起来的手顿在了半空,目光怔怔然的看向面前这一群老人。

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哀伤道:“我们年年都求大夫上京,年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我们的寿命没有陛下的长,但我们祖祖辈辈都只有一个愿意,便是有生之年见到陛下康复,哪怕容国国土不会扩大,只要陛下安好。”

在他身后,满脸褶皱的老人红着眼眶道:“我们都知道,若陛下的伤势好不了,总有一日会……”

他哽咽了下,说:“我不愿见到陛下比我这老头子先、先……”

他说不下去了,率先求情的老妇人哀道:“陛下庇佑容国万年,让我等世代安乐,我等懂得道理不多,但都知道陛下是个好皇帝。容大夫,您医术这么好,一定能救陛下的,对吗?”

容娴沉默了片刻,问:“你们每每遇到医术好的大夫,都会求他们前往乾京为陛下看诊吗?”

“是,我们只希望能有奇迹出现,陛下会出现在我等面前,告诉我们他已经无碍了。”老妇人坦诚说道。

正在为病人熬药的容钰煽火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茫然的看着这些普通人,第一次对容帝产生了钦佩之感。

他不知道容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这般受百姓爱戴。

但看着这群百姓唯一的心愿只是让容帝平安活下来,不知为何竟有些心酸。

因为横档在这个愿望之前的,是天命。

他来到容娴身侧,声音干涩的问:“其他县里的人也是这般吗?”

老大爷没有隐瞒道:“并非所有县里的人都是这般,但我们临近的县里的人们若碰到好的大夫都会推荐给郡守,求郡守护送大夫前往乾京。”

容钰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些苍白发丝、满脸褶皱的老人,再看看周围若有似无目露希冀的年轻一辈人,只觉得喉咙像是哽了什么一样难受。

容娴脸微微侧向他们,目光缥缈,似看着他们,又似落向那苍茫的天际,神情平和而悠远。

她明明是坐在眼前,感觉却是那般的遥远。仿佛她已融入这个天地间,又仿佛是她包容着这个天地,就像无边无垠的水,清澈的倒映着天地万物,却又深广得吞纳天地万物。

“我已经为陛下看过了。”

容娴的声音平和的没有起伏,没有这些人的悲痛,也没有那些看过病的大夫的失落,但就那么清清淡淡的,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木灵珠虽然有着磅礴的生机,可这世上并非没有与木灵珠属性相当的东西。

以容帝的权势地位,如何能得不到呢。

可他依旧一日日衰败下去,每活一天,便少一天。

那时容娴便知道,她救不了容帝。

众多百姓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们脸上满是失落却并未责怪容娴。

他们踉跄站起身,神色黯然着相互搀扶朝着远处走去。目光茫然没有焦距的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一位新的大夫。

北赵之地,正在缓步慢行的傅羽凰握着酒葫芦的手一紧,她仰头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人算不过天,天命之下,人命皆为蝼蚁啊。”

她拿着酒葫芦,翻身踏上飞剑,快速朝着紫云道场而去。

“在下傅羽凰,愿与人榜第一百二十六名乐哲一战,还请应战。”傅羽凰扬声喊道。

紫云道场内,身着紫衣锦袍的青年缓步走出,每走一步气势便壮大一分。

乐哲,人榜第一百二十六名,地仙大圆满境界。

傅羽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醇香的美酒洗刷着意识中的所有烦忧,对她却没有半点作用。

圣人曾说:“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

她这忘忧一直不起作用,是因为她没有欢乐吗?

“战。”傅羽凰眉宇间尽是一片战意。

剑气纵横间,她全力以赴,似乎将心底的抑郁全都宣泄出去。

彬县,容钰注视着这些人离去,声音沙哑道:“老师……”能不能救救容帝。

容娴垂眸,声音轻轻柔柔道:“去熬药吧,病人还等着呢。”

容钰猛地提高声音道:“老师!”

他知道因为一个外人对着师尊吼是不对的,可他这会儿有些控制不住。

对那未曾谋面的容帝,他这个魔头居然也开始心生不忍了。

因为什么容钰不明白,可他却知道,他不想那位惊才绝艳的人就此陨落。

容娴并未责怪于他,她轻轻地研着磨,一笔一笔认认真真的修改着药方,头也不抬道:“去吧,后面的病人也要来看病了。”

容钰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扇子扔在了地上,飞身离开了。

第325章 重水

容钰离开以后,容娴抬起头来,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澄澈的眸子却带着淡淡的悲。

她叹息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的声音仿若佛寺悠悠传出的梵唱,那么的轻,那么的淡,空中似荡起缥缈的回音,仿佛佛对红尘万物悲怜的叹息。

正如无我圣僧一样,哪怕背弃了他的佛,也救不回心爱的姑娘。

而她呢,她当初救不了阿妹,如今也救不了容帝。

容娴她不是神,那么多强者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做到。

容钰他踏入这世间后,总会慢慢习惯这生死别离的。

容娴低下头来,继续写着药方。

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替容帝守护好这赤诚百姓。

不远处,书老和棋老叹了口气,神色隐隐都带着遗憾。

“民心可用啊。”书老喃喃道。

棋老苦笑道:“可惜天妒。”

容帝太过优秀,他的天资悟性高到可怕,连上天都嫉妒了,所以才让他早早丧命,不愿让他走上那长生超脱之路。

突然,一位穿着富贵慈眉善目的老者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容娴的对面,连书老和棋老都没有发现。

当容娴搁下笔时才发现了这人的存在,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却迅速的消失了。

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竟然还是个强者。

“老先生是看病吗?”容娴温声问道。

老头子自觉将手搭在桌上的脉枕上,苍老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道:“我一百年前受了重伤,本以为已经痊愈了,谁曾想暗疾犹在,劳烦容大夫帮我瞧瞧。”

容娴指尖微动,手腕上的金丝线当即飞出,缠在了老头子的手腕上。

老头子一怔,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悬丝诊脉,难道这是大夫的怪癖吗?

他却不知,这只是容娴简单的一种防备而已。

别人将自己的命脉送到容娴手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容娴把脉之时,自己的命脉便也被送到了别人手中。

容娴当然不会放心了,她不会去赌人性的良善,还是自己做好警惕才放心。

容娴眉眼恬淡的坐着,指尖轻轻按在丝线之上,一股微弱的元力顺着丝线钻入老者的体内。

老头子感应到后,忙放开了自己的守护元力,唯恐这位实力弱小的大夫被自己的元力给反震晕了。

容娴朝着老者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这才阖目细细探查。

半柱香之后,容娴手腕微动,金丝线松开老者的手腕,回到了容娴手中。

老者的身体确实如他所说,内有暗疾。

这暗疾并非是伤痕,而是一股散发着阴寒沉重之感。

这股力量将老者的身体肺腑冻结后,缓缓地压垮。

若非老者修为高深,一直在拼劲全力抵抗,怕早已经丧命。

但这也是极限了,老者已经撑不住了,这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来到了她面前求医。

容娴仔细感受着那股阴寒强大的力量,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同时具备重和寒两种特性,是玄冥重水不会错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容娴抬起头时,眸色已经变回了澄澈温柔。

“老先生此伤能治。”容娴温和的说道。

老头子猛地站起身,激动万分。

能治,能治啊。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只能慢慢等死了,谁知峰回路转,濒死之际来了一线生机。

老头子努力的平复了下心情,这才歉意的对着容娴道:“还请容大夫勿怪,是我失态了。”

容娴摇摇头,一脸理解道:“先生在没有痊愈前,切记大喜大悲。等你好了,怎么都可以。”

老头子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底那一抹阴霾彻底散去。

容娴拿过桌上的包裹,包裹里面是一根根银针。

她正准备为老者施针,眼角的余光却见到炉上的药已经熬好了。

她放下银针,刚刚转身要去将药倒进碗里,一道人影飞快地窜了进来,熟练无比的提起沙锅将药汁倒进一旁的碗里。

他手一拂,滚烫的药汁变得温凉了下来。

他端起药碗走到不远处靠坐在墙角处的病人身前,将药碗递给他。

容娴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了许多,钰儿他还是想通了。

容娴放下心来,神色认真了起来。

她拿起银针走到老者身前,双手飞快的将针扎在老者身上,将那股阴寒强大的力量锁定住。

她心神一动,水灵珠在识海内放出强烈的光芒。

老者体内的力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晃晃悠悠的似乎有破体而出的征兆。

剧烈的痛楚让老者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放在木桌上的手也紧紧的攥起,上面青筋直冒。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强忍着不动。

痛便代表着有效果,有效便好,他最怕的是没有任何动静。

见老者被这股疼痛分神,容娴垂下眼帘,指尖凝聚出一滴清透无暇的水珠。

这滴水珠之内藏着浓重的元力,让人垂涎。

随着这滴水珠的出现,老者体内那股潜藏的力量动荡的更厉害了。

容娴眸光一闪,猛地伸手在老者背上一拍,一根银针直接钻入了他的体内,顺着经脉血液流窜到了患处。

借着这根银针的牵引,容娴指尖在老者后背一划,银针随着她的动作调转了下方向,散发出一道幽幽水气,将伤处划分为二。

容娴嘴角微扬,眼里一道水色光芒闪烁,她伸手凌空一拽,银针带着一半阴寒之力飞出体外。

容娴刚刚伸手捏住银针,身体不由自主朝下栽去。

不过是半滴水,竟然这般重,差点将她的手心洞穿。

“老师!”时刻关注着容娴的容钰第一时间扑了过来。

但老头子反应更快,他发现容大夫竟然站立不稳朝着地上倒去,连忙甩出一道元力将人托起。

容娴用尽全身的元力拖住银针,长袖下的手飞快的结出一道道封印,将那股力量锁定在银针之上,然后不着痕迹的将银针收入芥子空间中,这才抬起头道:“老先生莫急,我只是体内元力耗尽,累了而已。”

但老头子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却不这么想,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松快和温暖,他便知道这位容大夫是真的有办法治他的暗疾。

此时的老头子是最怕容娴出事的,他忙道:“容大夫可以休息休息,我都等了一百年了,不着急这些许时日。”

第326章 戒严

容娴摇摇头,刚准备说话,面色却忽地一变。

那银针上的封印竟然裂开,芥子空间不过瞬息便被冻结,随着时间的流逝,芥子空间竟然被缓缓地压垮。

玄冥重水果然不能收进空间之中吗?

容娴意识一动,将那根银针重新握在了手里。

她身影再次晃了晃,已经站在她身边的容钰连忙伸手将她扶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老师,老师你还好吗?”

他清楚师尊的能力,只是单纯治病万万不可能如此,定然是发生了意外情况了。

该死,他之前就不应该将师尊一个人扔在这里,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师尊被人暗算了吗?

容钰扶着容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直接便与老者拉开了距离。

此时他看谁都像是那个暗算了他师尊的人。

容娴此时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她勉强朝着老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虚弱道:“老先生明日此时再过来,今日我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这一句话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将头靠在容钰肩膀上,容钰二话不说,抱着人便快速朝着郡守府飞去。

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老者也一头雾水,眼里带着深深地担忧和疑惑。

这容大夫怎么忽然间像是血气亏损,元气大伤的感觉?

难不成救治我体内的暗疾累及了她吗?

先不提老头子,一直在暗处的书老和棋老二人被容娴突然出事给吓的半死。

殿下身份尊贵,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被人给伤到了,这究竟是何人,用了哪种手段,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神色凝重间,书老也朝着郡守府赶去,而棋老浑身警惕的来到了老者面前。

棋老能感应到,这老者的境界比他高出太多了。

“还请前辈与我走一趟。”棋老盯着老者,周身元力澎湃勃发,似乎老者有任何异动便直接出手。

老者摇摇头说:“容大夫说明日会再来为我看诊,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棋老深深看了眼老者,朝着郡守府发了消息后,也没有勉强老者。

主要是他打不过人家,只能找个了蒲团坐在了老者身前守着了。

郡守府此时人仰马翻,容钰还没带着容娴回去,率先收到消息的冯泰等人已经将周围所有名医给聚集了起来。

“我就说不能让殿下出去,你瞧瞧,这才第二天,居然竟闹了个生死不明。”童安焦躁的吼道。

那是他们容朝的继承人,是他们未来的新皇,若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了,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冯泰忧心的捏了捏眉心,眉心此时已经通红一片,他在府门口走来走去,转悠的人脑仁儿疼。

张毅将自己一头整齐的头发都给挠乱了,他阴沉着脸朝着下属问道:“郡守府戒严了吗?”

牛主簿严肃着脸应道:“大人请放心,府里已经戒严了。”

张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保险。

他走到冯泰、童安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后,二人直接将他们的官印递给了张毅。

张毅郑重的接过官印,与自己的官印并排放在一起。

他后退一步,躬身一礼,神色肃然道:“为保太女无忧,臣请求太庙庇佑。”

官印在关键时期能够勾连太庙气运,得气运庇佑。

张毅话音落下,三块官印之上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光芒合二为一,将整个郡守府包围了起来。

万邪辟易,妖魔不侵。

刚刚飞奔回来的容钰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寸步难行,连体内的元力都冻结了。

他刚想抱着容娴后退时,那股力量却好似触及到了什么,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容钰怔了怔,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抱着容娴还没进门,冯泰已经快步而来。

“快,将殿下送回房间,本官立刻让医师前来诊治。”冯泰语速急切的说。

容钰点点头,快速跑到容娴的房间,将人放在了床上。

他退到一边没有挡着医师的路,但目光却警惕的盯着每一个人。

容钰脸色有些苍白,这一路回来师尊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连句安慰都没有。

师尊肯定伤势很重,不然也不会这般沉寂。

他倔强的站在床边守着,谁都不能让他退去。

王医师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掌心一团元力将容娴笼罩住,他细细查探着病情,却发现容娴只是元力耗尽,有些脱力了。

王医师走到一边,将位置让开。

李医师不声不响坐了下来,以同样的方法查探病情后,也默默走到一旁让开位置。

直到最后一位医师诊完后,他们齐齐走出房间,来到了偏房。

他们说什么容钰不管,他只守在容娴身边,等待着结果,不管那个结果是好是坏。

床上,容娴意识到自己安全了之后,朝着容钰传音道:“钰儿不必担忧,我无事,你替我先守着。”

容钰眼里重新焕发出光芒,重重的点头道:“好,师尊放心。”

容娴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将全部的意识抽离。

她相信容钰一定会保护好她,一旦有危险来临,只要容钰还活着,便永远不可能伤到她。

容娴心神一动,将那根银针重新收到了芥子空间之中。

与此同时,水灵珠脱离识海,钻入了芥子空间之内。

水灵珠刚刚来到芥子空间,却好似见到了补品一样,猛地朝着银针扑去。

不过转瞬的功夫,芥子空间内的阴寒之气便消失了。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容娴低头看去,却见那根让她没有任何办法的银针像是被水灵珠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而银针上的半滴重水已经消失不见。

容娴伸出手,水灵珠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转动着水灵珠仔细看看了,低低一笑道:“倒是有些用处。”

她能感应到,那半滴玄冥重水就在水灵珠内,她若想要调用,通过水灵珠便可调用。

容娴翻手收起了水灵珠,神魂在意识海中消散。

她睁开眼睛之时,偏房那群大夫还在争吵。

容娴侧头看去,便见容钰背对着她坐在床榻之上,身体崩的紧紧地守护着。

容娴扬眉笑道:“钰儿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第327章 依依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容娴低头看去,却见那根让她没有任何办法的银针像是被水灵珠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而银针上的半滴重水已经消失不见。

容娴伸出手,水灵珠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转动着水灵珠仔细看看了,低低一笑道:“倒是有些用处。”

她能感应到,那半滴玄冥重水就在水灵珠内,她若想要调用,通过水灵珠便可调用。

容娴翻手收起了水灵珠,神魂在意识海中消散。

她睁开眼睛之时,偏房那群大夫还在争吵。

容娴侧头看去,便见容钰背对着她坐在床榻之上,身体崩的紧紧地守护着。

容娴扬眉笑道:“钰儿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容钰听到容娴的声音,身体陡然放松了下来。

他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后怕道:“师尊,您吓坏我了。”

容娴从床上坐起身,歪歪头笑道:“别怕,你总要习惯的。”

容钰脸一黑,难道不应该是‘别怕,以后不会了吗?’总要习惯是几个意思?!

“让冯大人将医师都散了吧,别闹的青海郡沸沸扬扬。”容娴慢条斯理的说道。

容钰点点头,站起身朝着偏房走去。

不过片刻,嘈杂的偏房便一片安静。

“老师,冯大人、童大人和张大人求见。”容钰站在门口说道。

容娴身子后仰,靠在了枕头上。

她温声道:“允。”

得到允许,容钰带着冯泰、童安和张毅三位大人走了进来。

“臣等请殿下安。”三人恭谨的行礼道。

容娴浅浅一笑道:“免礼。”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告罪道:“臣等失察,害得殿下受惊,有罪。”

“此事怪不得你们,只是阴差阳错罢了,起来吧。”容娴嘴唇上翘,看着他们时带着宽容的微笑,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冯泰三人立即站直了身体,既然殿下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怪罪他们,他们也不会傻兮兮的自己凑上去非要殿下治罪。

容娴好像想到了什么,朝着冯泰询问道:“燕芳菲审的如何?”

冯泰忙道:“回殿下,臣已经审清楚了,燕芳菲是自己前来找殿下挑战的,并无人指使。”

“那就好。”容娴稍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我就知道我没有那么多敌人。”

这句话让冯泰不知怎么接,若算上陛下的敌人,殿下的敌人已经数不清了。

“燕芳菲呢?”容娴随口问道。

冯泰:“她还在关押在大牢中。”

“既然是个误会,便放了吧。那么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你也忍心将她关在牢狱之中,真是让人心痛啊。”容娴慢吞吞的开口,用着近乎咏叹的语气说道。

冯泰紧绷着脸:“……臣这就让人放了她。”

处理完挂在心头的事,容娴摆摆手道:“下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诺。”冯泰等人立刻退了出去。

容钰想了想,也走出了门,守在了门口。

房间内,容娴眼里忽然划过一道剑气:“该分出胜负了。”

北赵紫云道场,傅羽凰与乐哲打了个爽。

她抬手将剑掷了出去,乐哲双手推在身前,强大的元力阻挡着长剑的锋芒。

他高声呵了一声,右手紫云裹住手掌,反手一掌将长剑拍了回去。

傅羽凰下腰朝后一倒,右脚抬起将剑踢在剑上,长剑又倒飞向乐哲。

长剑带着无边的威势将乐哲的气劲刺穿,傅羽凰顺手将酒葫芦抛向半空,身影一闪,人已经来到乐哲身边。

她掌心轻飘飘在乐哲胸膛一拍,乐哲脸一白,倒退了几步。

傅羽凰脚尖一点,飞身上半空,一脚踹向乐哲。

乐哲双手掌心猛地朝下按去,仙元力由体内涌出,将傅羽凰的攻击隔绝在外。

傅羽凰扬声一笑,心神一动,长剑翁然一声长鸣,飞速来到傅羽凰手边。

傅羽凰一把握住长剑,身体一转,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剑已经架在了乐哲的脖子上。

这时,酒葫芦也落了下来。

傅羽凰抬手接住,仰头便喝了两口,高声道:“痛快,乐小子,你陪我打了一场,我下次请你喝酒。”

她大笑间,人已经站在剑上飞向了虚空深处。

大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衣袍,她并没有用元力隔绝,反而任由那股凛然冷风拍在身上。

凌乱的发乱舞着,她高声叹道:“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她又大喝了几口酒,试图将点点遗憾挥去,可到了嘴边的酒却比以往更加苦涩。

因为她想请喝酒的人,却永远都不可能请到,如何不让她遗憾。

望着那洒脱不羁的身影远去,乐哲闷声咳了几下,嘴角渗出一丝殷红血迹,看上去就跟咬舌自尽似的。

他眼底深处带着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抚着胸膛一时有些茫然。

“傅羽凰……吗?”他喃喃道。

仗剑高歌,快意恩仇,来去潇洒如风,恣意狂妄随性,这等活法真是引人艳羡。

“你动心了?”身披霞衣的女子缓步走到他身旁,怔怔的看着远方问道。

乐哲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仰头看着蓝天白云,蓦然一笑道:“我想活成她那副模样。”

“你知道的,我们都做不到,道主也不允许我等那般洒脱随意。”女子轻声说道。

她心底何尝不羡慕呢,可‘身不由己’这句话并不是说说的。

当天下午,人榜更新。

傅羽凰从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一跃成为第一百二十六名,以地仙初期修为击败了地仙二重大圆满的乐哲,强势的令人心惊,引得一个个强者都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她。

此时的乾京,太尉府上,刚刚从探看司回来的白慕离被迎面而来的女子扑了个满怀。

“离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忐忑不安的声音让白慕离心里一软。

白慕离长得十分英俊,眉目深邃,轮廓分明,薄薄的嘴唇给人一种冷漠的薄情之感,却又性感的撩人。

“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见女子哭得像花猫一样,他伸出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动作轻柔小心,这般独特的温柔让女子脸一红,将脑袋直接埋进了他怀里。

第328章 地图

依依喃喃道:“离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白慕离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依依眼神闪烁了下,委委屈屈的没有说话。

白慕离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微微勾唇一笑,刹那间冬雪消融,春风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我会让爹同意我们的婚事,别怕。”

已经接近青海郡的白太尉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跟人私定终身,他想了想,还是将陛下的意思传给了儿子,希望给他个心理准备。

太尉府,刚刚走进书房的白慕离接到了太尉传讯,他脸色一变,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娶一个陌生的女人。”

正在赶路的白太尉猛地停住,他随手划下一道隔音结界,冷声说道:“什么叫‘陌生的女人’,那是未来的新帝。”

“即便是新帝,我也不要。爹,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白慕离毫不妥协。

白太尉周身戾气闪烁,以他为中心的土地都被他周身的戾气削去了一层:“离儿,与新帝联姻,助新帝平定天下,这是我白家的责任,你该懂事一点了。”

他语气森然,透出一股血煞之气,莫名的危险让人胆寒:“我想你也不想见到喜欢的姑娘被充为军妓,也不想我给你灌下忘忧。”

白慕离不可置信道:“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您竟然这样对待你的儿子。”

白太尉猛一拂袖,一掌打在了不远处土丘上,将那片土丘夷为平地后,这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他目光沉痛的望着远方,语气难掩苍凉:“你看到了这大好河山吗?你见到容朝子民了吗?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赐的。你唯一能做的,便是用你的全部去回报。”

说罢,他狠狠捏着传音玉佩,空气中还留下他那句好似修罗地狱一般血腥狠戾的声音:“别再让我听到你对殿下不敬。”

讯息断了之后,白慕离坐在椅子上狠狠攥紧了拳头,想让我与陌生人成婚,还是去做可笑的皇夫,绝不可能。

就算他不能拒绝,但那所谓的新帝定然可以。

白慕离眼神一闪,立刻起身朝着另一处而去。

他离开后,暗处隐隐闪过一道白影,依依娇娇弱弱的站在那里,如弱柳扶风。

她随手将身上的敛息灵器摘下,微微皱眉。

新帝?联姻?

容帝准备让太女雅与白家联姻吗?

依依侧头,双手飞快的掐诀打进腰间的玉佩上,不过片刻,玉佩闪了闪,一道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的容娴休息了一会儿后,朝着容钰道:“请戚兴、步今朝和白家三老进来。”

容钰点点头,转身便带着戚兴等人来了。

白家三老比戚兴等人更看重容娴的安危,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太女平安的。

若皇太女有个万一,不用别人动手,那些白家的对头就会一拥而上,以办事不利的罪名吞并他们白家。

见到容娴面色红润的靠坐在床上,他们心里一喜。

黄衣老头上前一步,高兴道:“殿下无事便好,真是上天庇佑。”

容娴微微一笑:“上天可操不了那么多心。”

黄衣老头顿时就被噎了回去。

戚兴嘴角略抽,看到容娴说话依旧这么欠揍,他便知道这厮已经没事了。

没见头顶太庙的气运都散了吗?雨过天晴啊。

“步先生、戚先生。”容娴弯弯唇角唤道。

步今朝倒是没什么,戚兴一听到这个称呼顿时脊背发凉,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容娴只有有事坑他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他!

“殿下请吩咐。”步今朝理都不理他,恭敬一礼道。

步今朝对自身位置看的很清楚,既然已经答应为殿下效力,便做好自己的本分。

戚兴见他应声,顿时也没了脾气,只能跟着附和道:“请殿下吩咐。”

容娴垂下眼帘轻声说:“白家忠心为国,护送我前来青海郡,如今也该我兑现承诺了。”

白家三人一时激动一时尴尬的,激动的是殿下答应帮他们铲除罗家了,尴尬的是所谓的护送殿下前来青海郡之事,压根就不存在。

在遇到不可力敌的危险时,他们是跟着容钰先跑到青海郡的,而殿下她是后来赶来的。

他们三人其实什么都没做,想到这里,三位老头有些讪讪然。

容娴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温声安慰道:“虽然你们的实力不怎么样,但心意到了就成。”

三人:“……”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去找童大人要五百兵马,戚先生与步先生一起前往压阵。”容娴慢吞吞道。

“诺。”步今朝干脆利落的应道。

戚兴想了想,也同意一起行动了。

几人离开房间之后,容钰忽然问道:“他们并未帮到师尊。”

容娴意味深长道:“他们是没有帮到我,但他们是第一个出手帮我的,就算这帮助是我威胁来的,但别人不知道。别人只知道白家忠心帮我,我便厚礼以报。”

容钰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概就跟#千金买马骨#一样吧。

容娴休息了一夜之后,天亮便在冯泰等人哭丧着脸的表情下来到了彬县。

依旧是之前看诊的地方,老者闭目而坐,沉静的等待着什么。

当背着药箱的容娴刚刚出现在他感知中时,他猛地站起身,神情激动道:“容大夫,你没事吧?”

见老者在不远处等着,容娴步伐微微加快,来到老者身前不远处才慢了下来,她眼里含着清淡笑意道:“我无事,让老先生费心了。”

老头子欣慰于容娴细节处的体贴,他像个顽童一样笑道:“这算费什么心啊,是容大夫为我费心了才是。”

棋老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慢悠悠走来的容钰,收起蒲团重新藏在了暗处,与保护容娴安危的书老大眼瞪小眼。

容娴将药箱放在桌上,一边从里面取出银针布裹,一边温声说道:“老先生,一会儿我便将您剩下的隐患全部祛除,不过您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能是她太过温柔无害,竟然没有引起老者丁点儿戒心:“问吧,老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娴弯弯唇角,笑得纯良又灿烂:“昨天为您看诊,我发现您体内暗疾是由一种十分古怪的力量造成的。老先生,我是个大夫,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感兴趣,您可否告诉我,您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者倒是没怀疑什么,他自己都没认出来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怀疑容娴心怀叵测了。

老者回想了下,说:“我之前便说过,我是在一百年前受伤的。当时我与一位仇敌大打出手,在双方两败俱伤之后,我们被一股水流冲到了一个通道中,那时候我们才发现双方打着打着竟然打到了一个浮岛之上。”

他与对头一时找不到路,便顺着通道朝里走去。

越是接近浮岛中心,便越是严寒。

等到他们身上都结了冰,仙元力运转滞涩时,他们便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了。

他想要找路退出去,但他那对头却坚信里面有宝物,不怕死的继续朝里面走去。

他们分开之后,他找了半个月的路,刚刚找到路之后,便伤势复发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后便在一片湖泊之内,而他那对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百年间他偶尔也想过去那座浮岛上看看,但每每想起那里,他便浑身发冷,暗疾发作。

当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不薄了,他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便一直游历各大王朝和势力,希望有人能解决他的暗疾。

可惜他名声不显,修为也不算强,请不到真正的强者为他找暗疾的根源,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容娴从药箱拿出笔墨纸砚,朝着老者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微笑,用一副天真烂漫的语气:“您能画出地图吗?就是您口中的那座浮岛的地图。”

不等老者拒绝,她眉宇间一派风光霁月道:“我都忘了问老先生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我们都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号呢。”

她自来熟的引导着老者说话,顺便从善如流的让老者默认了同意给她画一副地图。

老者呵呵笑了两声,拿过纸笔在上面边画边说:“你叫我吴老吧,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多活了几年罢了。”

吴老被他一转移话题,便将刚才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二人闲聊间,吴老便将地图画好了。

容娴拿起纸看了看,不解的问:“这是何处,我怎么从未见过?”

吴老搁下笔说:“那是北赵以北之处。”

容娴了悟的点点头,将地图看了两遍之后,笑眯眯的说:“吴老以前没画过画吧,我完全看不出您画的是什么。”

吴老被噎了一下,说:“你这个小家伙,我老头子走遍北疆部洲,哪里有条河,哪里有座山都清清楚楚,给你画的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孩子气的说:“你认不出来也正常,谁让你没有走过那些路呢。”

他指着地图上的某条线说:“这便是极北之地贯穿浮岛的那条长河了,在它旁边的这个圆圈便是我当初苏醒的那个湖泊。”

他指着纸上面的一条条线条叙说着,容娴一脸认真的记着,气氛一时和谐的厉害。

远远看去就像夫子在教导学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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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大限

吴老说的口干舌燥时,这才反应过来,说:“我说小丫头,你不是要为我治病吗?别为了你的爱好而忘了我老人家啊。”

容娴随手将地方放在一边,那漫不经心的姿态让吴老心底刚刚升起的点点疑虑重新消散。

不过是个好奇心强的小丫头罢了,是他想多了。

而飞在北赵上空的傅羽凰眸光一闪,脑中那一副地图与地面的地势不断重合,她长剑调转了个头,直接朝着极北而去。

容娴拿起银针扎在吴老后背,以同样的方式,用银针将剩下的半滴重水带出了他体内。

听完吴老讲述的故事,她大概能猜到吴老体内的这滴重水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他昏迷过去以后,这滴重水顺着那条通道流进了河里,机缘巧合之下钻入他体内,被带了出来。

容娴不由得赞叹:这可真是福大命大啊,这么着折腾都活得好好的。

“雅儿。”冷气逼人的声音忽然在心底响起。

容娴拿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神色不变的继续为吴老针灸,治愈他被重水腐蚀依旧的创伤。

她的意识却分出一部分沉入识海处,周身萦绕着淡淡剑气的帝王正站在那里,旒珠挡住了他俊美的容颜,他的神色满是手握权柄的暗沉,一言一行具是王威赫赫。

这是帝王,不是剑帝。

容娴抬眸,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剑意,她身上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虚假温柔,眉宇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

她唤道:“陛下。”

帝王神色内敛,那双眼睛却仍像是两颗寒星诩诩生辉:“我大限将至。”

说着自己即将陨落的消息,帝王的语气也跟以往并无不同,依旧是冷得令人警醒。

容娴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从帝王第一次找到她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的让她竟隐隐有些手足无措。

她安静的看着帝王,眼底隐隐有些惋惜和遗憾,那是对这般风华人物陨落的可惜。

“新帝继位,需安定人心,我为你选了一门亲事。”帝王以陈述的语气淡淡道。

他的语速并不快,似乎随时等着面前的人反驳。

但容娴却没有半点不悦和抗拒,她不会去喜欢上谁,那么跟谁成婚都可以,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

“朕允你退亲的权柄。”帝王金口玉言,他对面前这位濒死之际才得来的继承人格外优待。

容娴顿了顿,深深弯下腰,语气郑重道:“诺。”

帝王微微阖目,意识抽离,一道散发着无比危险的小剑猛地从帝王意识中飞出窜进了容娴脑中。

容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切已然结束。

“这是我毕生剑道,现今传给你,作为你接手王朝的回报。”帝王语气温柔了几分,对于自己将一个小姑娘拉来扛起偌大的王朝,心中总是有几分歉意的。

容娴闭上眼睛,强大的神魂在意识中一扫而过,确定那把小剑便是剑道传承后便睁开了眼睛。

“多谢。”容娴目光诚恳道。

帝王眼底荡漾着淡淡的波澜,冷漠中无情丛生,无情中却暗含一抹柔和,隐隐也带着两分遗憾。

见不到你绽放光彩的夺目,看不到你君临天下的威严。在你孤苦无依时无法给予安慰,在你面临危机时无法给你帮助。

抱歉,让你扛起这样的责任。

“那道传承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关于当年朕遭遇之事,等你修为足够了便可以查看。”他的身影渐渐透明,然后彻底消失在容娴意识中。

在帝王的身影慢慢消退以后,容王朝,乾京。

高坐九重宫阙的帝王缓缓睁开了眼睛,同一时间,皇宫上空气运云海内盘卧的千丈气运金龙也睁开了那双龙目。

容王朝所有的气运金龙顿时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哀鸣嘶吼,像是在垂死挣扎,庇护着气运金龙的天柱上裂痕越来越多。

所有强者都心有所感,一个个将目光投向了容朝。

容帝,将崩。

赵王朝,应平帝猛地从帝座上站起身,皇宫上空的气运金龙眸光一闪,之前还稍显木讷的龙目顿时充满了上位者威仪与强势。

金龙在云层中翻滚着,好似在愉悦。

随后那金龙朝着东方‘昂’的一声长啸,声音如洪钟一般震耳欲聋:“容帝,你大限已至。”

容王朝内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百姓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他们面带恼怒的朝着帝都的方向望去,希望陛下能将那胡乱造谣的人赶出去。

他们的陛下春秋鼎盛,还要带领他们走向更富强的路,如何能大限将至呢。

可他们的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陛下与赵王朝大战这么多年,深受重创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陛下这么多年一直苦苦煎熬着。

尽管他们一直都告诉自己陛下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可心里却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如今,应平帝说陛下要驾崩了,难得是真的吗?

刚刚赶到青海郡的白师和三千禁军全都跪在了地上,他们死死望着帝京的方向,眼里满是悲痛。

帝都的气运金龙回头看向对面的气运金龙,声音是属于剑帝的冷冽威严:“即便朕大限已至,容朝也容不得你胡来。”

“臣等愿死战殉葬。”众臣凝聚的气运化身跪在了帝王身边,声音斩钉截铁。

他们看向赵王朝的方向神色满是狠辣戾气,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择人而噬。

“臣愿死战殉葬。”白师声音平淡的说道。

可众人依旧能感受到那椎骨而上的冷意,那可怕的血煞之气仿佛萦绕着万千将士的鲜血仇恨,让人望而生畏。

皇宫内,护军都尉岳同山率领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声高喊:“臣等愿死战殉葬。”

皇城外,不管修士还是百姓,全都走出屋内自发跪在了道路中央,哪怕怀里还抱着小儿,依旧高声嘶吼道:“我等愿死战殉葬。”

一座座城,一个个子民……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瞬间震天动地,如一头绝世凶兽一般,散发着血腥与狠戾,疯狂而决绝的要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天柱缓缓崩殂,但这股冲天的凶猛气势竟然护住新生的天柱缓缓生成。

应平帝恨恨地看了眼容帝,不甘的退了下去,他又不能将容国的人全都杀了。

第330章 帝崩

应平帝要的是整个容国,而不是一个空壳。

容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蛊惑了所有百姓。

如今正值容帝大限,他若真敢兵伐容朝,恐怕那些百姓真能做到死战不退,为他们的陛下殉葬。

正所谓哀兵必胜,他大赵是要晋升皇朝的,不能在这时做无谓的牺牲。

罢了,就让他们容朝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等这股劲头过了,新帝登基了,他再一起算总账。

帝都内,文武重臣已经全都跪在了地上。

他们仰头看向龙椅之上剑意森森的帝王,尽皆面露哀容,眼里满是不舍。

能跪在这里的,都是与帝王君臣相得数千年以上的。

他们呕心沥血,经营大业,将自己的生命和抱负都倾注在帝王身上,再也不可分割。

可现在,承载了他们全部的帝王就要陨落了,这让他们如何都难以接受。

帝王似乎累极了,那凛冬疏星般的眸子也黯淡无光。

他轻轻开口,冰寒的声音一如曾经:“朕崩后,由皇太女雅继位。”

“诺。”众人深深叩了个响头。

“太尉第三子封镇武侯,择日与皇太女完婚。”帝王一字一顿道,“朕之旨意,以皇太女之意为准。”

“臣等领谕。”众臣匍匐在地,悲痛欲绝。

帝王却没有看他们,他紧握着剑站起身,目光似乎透过重重阻碍看向他治理的国家,看向那一个个诚心待他的百姓。

“到头来,朕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诚以待朕的子民。”帝王寒星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一张张温暖朴实的笑脸。

他试探着回应他的子民,不太熟练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因为很少笑而显得僵硬的笑容,那弧度是从容娴身上学来的,显得温暖而舒心,值得容国所有百姓珍藏。

‘轰’一声大响,天柱崩碎!

帝王终究还是闭上了那双总是散发着孤傲高洁的眸子,他站在龙椅前,即便是死亡,也不能令他折腰。

到最后,那高高在上又冰冷孤独的九重阶上,帝王唯一握在手里的是他从不离身的剑。

从受重伤开始,支撑他到如今的是容国百姓。

直到死亡,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容国百姓。

他的剑道是人道之基,他说他是剑修,那么整个容国便是他的剑。

气运金龙凄惨的哀嚎着,像是不舍,又像是悲痛。

帝王这些年所造的业力已经身犯杀劫,而今身陨,便以身应劫。

在那无尽业力的吞噬之下,竟连唯一一点真灵都即将保不住了。

真灵若消散,便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无,可以说是形神俱灭了。

这一刻,气运云海内,哀嚎不止的千丈金龙缓缓抬起龙首,那极为深沉的龙吟之中,透着满满的痛楚。

金龙哀鸣一声,摆尾横扫那漆黑阴冷的杀孽业力。

龙尾在接近那些业力时,绽放出灼灼金光。

金龙身上的气运迅速流逝,与业力相互抵消,终究在千难万难中保住帝王一点真灵不灭。

金龙一口将真灵吞下,灵动的眼里透出淡淡的悲伤,霸道的身体忽聚忽散。

它一头扎进气运云海内,翻滚咆哮之后,那消失的气运又被补上。

金龙浑身每一个鳞片都透着无边的霸气和凛冽,与那一声声悲鸣十分不相匹配,可整个容王朝的人都感受到那股撕心裂肺的悲伤。

咚……

咚……

咚……

太庙丧钟的声音传遍北疆部洲的每一寸土地。

圣人陨落,丧钟十鸣。

亚圣陨落,丧钟九鸣。

帝王陨落,丧钟七鸣。

丧钟响起,沉闷的声音以王朝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开。

所有知道的不该知道都意识到,那位风华绝代、惊才艳艳的剑中帝君,就此长眠。

整个容国,万里缟素。

寒风凛冽,大雪飘飘扬扬洒下,似乎上天也在哀默。

东晋,女帝失手摔了心爱的棋盘,罢朝三日。

北赵,正在赶路的傅羽凰落在了地上。

她遥遥望着乾京的方向,喃喃道:“我最想请喝酒的那个人,真的永远都请不到了。”

她拔出长剑,就地将天子剑舞了一遍又一遍。

一招一式,凌厉强大,绝美凄厉。

剑落,一地冷霜。

她拿起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忘忧忘忧,真是笑话啊。”

她甩袖而去,气劲打在长剑上,长剑顿时飞向了半空。

傅羽凰翻身站在长剑之上,如同闪电一般的朝着极北之地而去。

彬县,无数百姓痛哭哀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大夫,你在难过吗?”吴老的声音让容娴回过神来。

意识深处的神魂消失后,所有意识重归于体。

容娴双手飞快地拔出银针,嘴角微弯道:“老先生为何这样问?”

吴老感受到体内折腾了他百年的暗伤像是被一只大手快速的抚平,干涸的经脉肺腑好似流进了生机勃勃的春水,焕然新生。

吴老十分高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顽疾尽去,一身轻松。

他像个顽童一样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你的表情特别悲伤,你一定很难过。”

他指着周围哭嚎的百姓说:“他们都在哭,你没有哭,但你同样也在难过。”

“这么明显吗?”容娴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一股酸楚与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双清澈的仿佛一汪醴泉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水雾,浅浅的,好似水乡细雨下的雾纱。

“老师?”在一旁拿着扇子为病人熬药的容钰担心的看向容娴。

容娴垂下眼帘,身上黯然的气息却十分明显。

容娴动作缓慢的将银针放回药箱中,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语气也带着淡淡的哀默:“那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没了,任凭我医术高超,都救不了他。”

她眉目如画,凤眸清澈如波,眼里仿佛将世界最干净最美好的风景承载进去,但那美好的风景此时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平添了几分氤氲的哀伤:“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叹息道:“人道沧桑,想要留的留不住,想要走的不敢走。”

无我便是那想走不敢走的,他怕死了也见不到婧堂姐,只能抱着记忆一日日沉沦。

容钰听着她的话,心中满满都是可惜,他与那位在小千界传说了万年的剑帝、中千界惊才绝艳、威势涛涛的帝王还未曾谋面,不曾见过那人的绝代风华,转眼却已成永别。

一切竟然这般突然。

第331章 遇袭

“老师,您节哀。”容钰干巴巴的安慰道。

吴老满脸感慨的说:“这世间本就如此,只要不曾超脱,任你惊才艳艳、红颜绝世,到头来都逃不开一个死。”

容娴像是被他安慰到了,眨了眨眼后,眼里雾蒙蒙的烟雨便退了下去。

她弯眸一笑,仿佛站在黄昏落日下的望江亭里,与秋水长天共一色,美好的像一幅画卷。

“多谢老先生开解。”容娴极不走心道:“您这么说了以后,我忽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吴老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没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容娴刚想说什么,苏玄与一位浑身戾气的中年男人带着数十名护卫突兀出现,他们看到容娴第一时间便跪了下去。

白师满脸悲痛道:“臣,太尉白师参见殿下。陛下驾崩,请殿下立刻回朝主持大局。”

容娴按着药箱的手一滞,她朝着吴老弯了弯唇角,笑容却勉强到极致:“老先生,我好像还是做不到放下。”

即便已经知道那人崩卒,可亲耳听到时,依旧难掩心中酸楚。

容帝对她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她称呼其一声师尊都不为过。

“放不下便放不下吧。”吴老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道,“所谓放下说起来都很简单,但做起来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容大夫,我相信你肯定会做好的。”

被人这般信任着,作为心性柔软的容大夫,自然而然的开心了起来。

她唇角翘起,清澈的凤眸里像是沉浸了无数星辰,干净纯澈的气息散发出来,让人十分舒服:“我不会让老先生失望的。”

她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嘴边的笑意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哀伤:“回朝。”

“诺。”苏玄等人应声。

白师仰头看向虚空,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清脆的哨声瞬间传开。

下一刻,点点清越的铃铛声渐渐接近,“吟~”鸟鸣声传入了耳中。

吴老等人抬头望去,惊讶的发现虚空之上飞来的竟然是青鸾撵车。

“殿下,请。”白师和苏玄恭敬的让开路,朝着容娴欠身道。

容娴将药箱放在容钰怀里,抬步便朝前方走去。

忽的,她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哭声一片的百姓,眼里泛起点点波澜。

“殿下。”叶文纯催促道。

容娴叹了口气,身形一晃,车帘轻轻飘动了下,她人已经坐进了车内。

“走。”苏玄一把拎起容钰,高声喊道。

容钰:其实我可以与老师一起坐撵车的。

青鸾翅膀扇动,迅速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一个个禁卫军也紧随在撵车四周,浑身紧绷,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陛下驾崩,容朝现在只剩下皇太女。这个时候,皇太女不能出任何事。

“苏指挥使。”撵车内,容娴忽然叫道。

苏玄拎着容钰站在云端上,立刻靠近撵车:“臣在。”

“派人盯紧了吴老,若他有走向北赵的迹象,或者联系别人前往北赵,立刻杀无赦。”容娴淡漠的吩咐道。

那命令里的杀意森然,丝毫看不出刚才他们还相谈甚欢。

此时的她眸光不再清澈,而是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目空一切。

浮岛之地已经过去了一百年,但既然没有听说过中千界有谁得到过重水,那么玄冥重水便还在那里。

排除误打误撞闯进浮岛的人,现在唯一知道地方的便是吴老了。

若吴老无意间知道了浮岛上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人跟她抢。

她一向喜欢将事情最坏的结果考虑进去,一旦吴老越线,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苏玄脊背一寒,立刻应道:“诺。”

在一旁悄悄听着的白太尉:“……”

一腔悲痛都绷不住了,他听到了什么?

皇太女居然对着刚才还依依不舍的老头下诛杀令,他们不是相谈甚欢吗?气氛不是很和谐吗?

这忽然#翻脸不认人#的姿态简直震惊。

容钰双手抱拳习以为常,他家师尊若真如刚才表现出来的那般慈悲伤情,那才异常。

“将吴老一百年前的消息查一遍,查清楚他是否与仇敌消失了一段时间,而他重伤回来之后那位仇敌是否又未曾出现过。”容娴不紧不慢的说道。

说实话,她这是信不过吴老。

不管吴老说的多么真诚,不管她的化身是否已经赶往极北之地,她该查清楚的消息还是要查清楚,核实了所有消息她能才放心前往浮岛。

苏玄记下她说的每一个字,认真应道:“诺。”

“太尉。”容娴又唤道。

白师立刻神色肃然,躬身道:“臣在。”

容娴端坐在撵车内,闭着眼睛下令道:“传孤谕旨,国丧期间,谁若在这个关头犯上作乱,就地斩杀。”

这是容娴第一次以‘孤’自称,也是她首次以容朝皇太女的身份自居。

“臣领谕旨。”白太尉郑重道。

撵车一路飞快的朝着前方飞去,悲痛黯然的气氛笼罩着他们一行。

除了青鸾偶尔鸣叫两声外,便只有撵车两边挂着的铃铛声。

忽然,容娴心中一悸。

这是心血来潮之下的预警!

还在北赵赶路的傅羽凰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体内的木灵珠扔进芥子空间中,而这边容娴第一时间从芥子空间中将木灵珠握在手里。

芥子空间与灵魂绑定,灵魂在哪里,芥子空间便在哪里。

傅羽凰虽是化身,但灵魂却是同一人,因而她也能随意使用芥子空间。

在容娴刚刚将木灵珠握在手里时,头顶的云气电闪雷鸣。

白师脸色狂变,高声吼道:“护驾,快护……”

话音未落,从遥远的空间袭来一只大掌。

一掌汇集漫天雷霆云气,形成一道百丈神掌。

但这百丈神掌却偏偏凝聚缩小成五丈大小,面积小了,威力更大了。

五丈大掌从天而降,轰在撵车之上。

肆虐的掌风将白师等人刮到了地上,人仙修为的禁卫死了近一半。

青鸾长啼,拉着破破烂烂的撵车停在空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容钰一身狼狈的站起身,他顾不得自己被掌风打出的伤势,红着眼眶疯狂的到处寻找着容娴。

“老师,老师你在哪儿,你应我一声……”容钰胸口一疼,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332章 混账

容钰踉跄着四处跑着,寻找着,师尊还在等着他,师尊一定在等着他。

“殿下,殿下……”白师和苏玄腿脚有些哆嗦。

苏玄紧握住刀,狠狠朝着空中一斩,一道青鸟符文出现在半空中。

当即四散而开且幸存的禁卫见到信号,快速朝着这边赶来。

“快,找殿下,寻找殿下。”白师红着眼眶吼道。

“容帝欠我一掌,这一掌便还给新帝,若是不满,你等可以来我青鸾派要交代。”虚空中云气凝聚成一道老妪身影,她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当年容帝一剑斩去大半个青鸾派,她们卑躬屈膝献上门派饲养已久的青鸾并蛰伏许久,终于耗死了容帝。

哈,修为高身份尊贵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她活得时间长。

忽然,老妪轻咦一声:“居然还活着。”

老妪刚想准备出手,却发现周围几道神念紧紧锁定着自己,隐隐含着警告。

她第一次动手可以说是报仇,那一掌过后一切恩怨便了了,若她再次朝着容娴动手,定然会被众人联手击杀。

老妪不太甘愿的收手,神识扫过树丛中的人冷哼一声:“便宜你了,不过浑身筋脉尽断,成为废人罢了。”

老妪的身影渐渐散去,周围的神念也一个个散去。

下方,白师和苏玄铁青着脸眼睁睁的看着罪魁祸首轻松离去,心底都漫上了一股酸涩。

陛下刚刚驾崩,那些被陛下压的不敢喘气的阿猫阿狗都冒出头来找麻烦。

白师狰狞着脸咆哮道:“陛下陨落前他们不敢出手,陛下陨落后他们却趁着我朝气运低迷之时对皇太女出手,真当我容朝无人吗?”

容钰死死将老妪的身影记在心中,只觉得一种仇恨充满了胸口,哪怕倾五湖之水也难以洗涤。

他紧紧攥着拳头,滴滴血迹落在地上,将土地浸湿。

老虔婆,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要将你青鸾派上下千刀万剐,一个不留。

“太尉大人,指挥使大人,我等找到殿下了。”禁军激动的声音传来。

容钰、白太尉和苏玄快速朝着声音处奔去。

他们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似乎气息全无的容娴。

“老师。”容钰只觉得一晕眩,嘶声喊着。

白师忙将人稳住,强压着胸口的悲愤道:“小容公子,殿下还活着,还活着。”

容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爬上前紧紧攥住容娴的衣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

“老师,老师我们回小千界吧,小千界没人能伤了你,没人敢害你如此,我们不要当皇帝了,我们不要容国了。”容钰哽咽道。

他被容娴凄惨的姿态吓坏了,眼泪点点滴滴的砸下来,最后也什么都顾不上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们不当皇帝了,姨母,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姨母……”

姨母来到中千界后,遭受了多少次的危机,有多人强者都想要她的命,他不能失去姨母,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姨母,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姨母……”

苏玄手一翻,藏起来的大刀刀背猛地拍在容钰的背上,将人给拍晕了过去。

他朝着两位禁卫道:“照顾好小容公子。”

“诺。”

苏玄此时也顾不上容钰口中的‘姨母’是怎么回事,他冷着张脸从怀里拿出还魂丹塞进容娴的嘴里,见容娴面色稍稍好一些,这才松了口气。

“白大人,我们必须尽快找医师为殿下看诊。”苏玄咬牙说道。

白师浑身的血腥戾气没有分毫掩饰:“殿下如何?”

苏玄看了看四周,传音道:“殿下浑身筋脉被打碎,身体根基已毁,就算救回来了,也只是普通凡人了。”

‘轰!’

一道血气冲天。

白师一字一顿像是从喉咙眼儿里挤出来一样道:“你带殿下迅速前往覆雨关。”

苏玄猛地抬起头,见白师一身决绝,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了。

他猛地跪在了地上,说:“臣与殿下在覆雨关恭候太尉。”

说罢,他头也不抬,将容娴抱起,令几个禁卫将撵车稍稍修整了下,让禁卫带着容钰,他带着容娴坐上青鸾辇车快速朝着覆雨关而去。

见他们离开,白师目光森然的看向身边残存的禁卫道:“你们立刻传信,命青海郡童安、黄岩郡赵德、三水郡福有才、乱石郡石庆率领本部兵马即刻包围青鸾派,命覆雨关白慕辰将军率领一万风云骥快速赶来与本官会合。”

“诺。”领命的禁卫迅速朝着他们的目标而去。

容国上空,阴霾久久不散,既然人人都想要咬容国一口,他便要让那人崩了牙。

白师此时全身都笼罩在血腥戾气之中,唯有杀戮才能平复他的嗜血和怨憎:“敢对我容国太女出手,必须用血来偿还代价。”

“走。”白师声音冷厉道。

“诺。”

北赵荒地,傅羽凰气愤的用剑狠狠劈了三座山,这才消了些火气。

她气急败坏来回走动,口不择言的骂道:“混账,简直混账。好一个青鸾派,好一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敢对我出手。”

她紧紧握住剑柄,周身的怒火好似火山爆发:“真当我好欺负不成,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盘膝坐在地上,一丝意识朝着本体探去。

本体被那一掌重创,在紧要关头她抽离了全部意识入了化身,也幸好有木灵珠的存在才保住了命,可即便如此,没有三五天也是醒不过来的。

更甚者,即便醒过来,本体也废了。

傅羽凰怒火瞬间又冒了出来,她提剑又砍翻了三座山,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盘膝坐在废墟之上,心神一动,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块儿散发着玄黄气息的泥土。

她全身心的沉入到本体之内,想要在被重创的身体内短暂的苏醒过来,简直难如登天。

但傅羽凰不得不这么做了,本体浑身经脉本震碎,她必须趁着木灵珠修复的时候用这黄土与木生机重新塑造经脉,否则等本体伤势好转,筋脉却没有办法愈合,她那一身修为便废了。

傅羽凰的意识入了本体之后,好似陷入泥潭中,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回应。

她努力向前跑着,想要寻到那一丝光亮,直到筋疲力竭。

第333章 风起

傅羽凰努力修复本体之时,外界风起云涌。

刚刚打下罗家正在收尾的五百主手里符训一闪,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

他脸色一凝,周身属于军人的肃然和血腥传来。

五百主大步走到空阔的地方,以自身元气凝结一面大鼓。

‘咚、咚、咚……’

不管军士们此时在做什么,凡是听到鼓声全都奔跑而来。

因容帝驾崩,许多正在哭嚎的将士立刻一抹眼泪,二话不说便朝着不约而同而来。

四面八方的军士一涌而来,一股哀伤悲痛的气息在容国上空笼罩。

白家,被白唯奉为上宾的步今朝和戚兴正站在院子里,神色严肃的看着白家的仆人抱着白布布置院子。

帝崩卒而万里缟素啊。

忽然,他们听到了鼓声,二人都有些讶异。

这鼓声跟别的鼓声不同,沉闷而深远,带着一股铁血和命令的意味。

他们不了解,但白家主却知道。

正在准备祭天素宴的白家主手一抖,说:“只有朝廷将士全体一心,所有军官在同一时间敲响的鼓,才会传出来。”

“这是聚将鼓。”白家主脸色惨白道。

上次听到聚将鼓的声音是何时?

白家有所记载,那是陛下遇刺,先太子等几位皇子为救陛下,敲响聚将鼓,那一战先太子、二皇子身陨,陛下重创回朝。

隔了上千年,聚将鼓竟然又一次敲响了。

白家主失态的站起身,也不管摆放着珍美佳肴的供桌被他无意间掀翻,他朝着府内吼道:“查,马上去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家主。”白家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不止是白家,容朝国内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这时,一个小兵飞快跑到步今朝和戚兴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鼓声聚将,百主请二位大人归队。”

小兵说罢,便立刻站起身朝着远方跑去。

他来去匆匆,连一向不太着调的戚兴都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之前容帝驾崩都没有这么严肃焦急。

二人对视一眼,忙朝外走去。

此时五百主已经等候在侧,这五百军士都是童安派来相助白家的,此时他们一个不少全都聚集在这里。

五百主见步今朝与戚兴已经到了,红着眼眶一脸愤怒道:“刚才童军侯传来太尉大人的消息,陛下驾崩,皇太女匆匆归朝之时,被青鸾派反贼袭击,生死不明。”

五百军事脸色大变,陛下驾崩,皇太女就是他们的新皇。

竟然有人伏击新皇,青鸾派是想让新皇跟五千年前的陛下一样,被重创后只能一步步走向衰亡吗?

所有人的血都上涌,他们一个个通红着眼睛,就像饿极了的凶兽,要将伤害他们君主的人撕成碎片。

五百主紧握着长矛指向天空,声嘶力竭的吼道:“害我容国太女,我等该如何做?”

“死战、死战、死战!”

“没错,死战,以我等残躯,为皇太女复仇。”五百主声音沙哑的喊道。

“复仇,复仇!”

仅仅是五百人,却有着上千人的威势。

一股强大的杀意阴气护持在军队之上,军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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