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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拾遗》


第一章 初识

我想在我忘记之前,将我的经历记述下来,因为过不了多久,或许,我就要疯了。

我叫宋浩,1986年人,生在一个叫宋湾的小山村里,老家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山地却被地质断层分割成很多山块。地势陡峭长满树木的称为山;地势上升缓和,称为山岭或者山冲,而地势平坦,适宜建筑房屋的,多称为湾。而当地又因为喜欢以家族式聚集居住在一起,都冠以姓氏的名称。宋湾,顾名思义,就是姓宋的村落。

我的出生时,天没有异象,八字也很普通。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只是机缘巧合,后来竟让我成为了一名道士。

记得第一次见道士作法,是在我8岁的时候,应该是1994年。那时我的小叔刚刚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便让家里出钱,在镇上开了一家录像厅,晚上放些盗版的香港电影。因为当时流行放鬼片,就有人同小叔争论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鬼。作为那时候的高中生,自然是无神论者,所以根本不相信有鬼一说。而刚好恰逢农历三月三,我们那一直流传三月三是鬼玩灯的节日,据说晚上只要穿着破旧的衣服,头顶着草鞋和蜡烛,去到山上就能遇到鬼。(因为我们那以前都是土葬,而且都是选葬在风水地里,所以坟也大多埋在山里)。

小叔便和别人打赌,三月三那晚,他去山上走一遭,如果平安无事,别人就得帮他卖一百张录像厅的票,反之,如果遇见了,那人就能免费看一百天电影。

三月三的下午,小叔便协同镇上的几个年轻人来到了宋湾,之所以选在宋湾这边的山,是因为小叔熟悉,晚上不至于在山里迷路。我之所以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们带了好多零食和小玩意。开始奶奶还不知道这个事,以为只是带朋友回家玩,等到下午也不见他们回去,还都带着手电,便催促说今天三月三,晚上鬼都要出来了,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这时才有人将打赌的事情说了出来,奶奶对他们一顿臭骂,几人无趣,便沿着去往镇上的路离开了。

因为小叔录像厅是连夜开的,经常睡在镇上,奶奶估摸着他们都回镇上去了,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想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有人来敲门,奶奶开门后,才发现是跟小叔一起的几个年轻人。年轻人告诉奶奶,其实他们下午并没有回到镇上去,而是天黑的时候又折回来了。

晚上七点多,天黑透之后,小叔便换上破旧的衣服,头顶着破草鞋和蜡烛,对赌的人怕小叔作弊,还特意帮他用柳叶擦了眼睛,这样就能看见鬼了。为了防止蜡烛会灭,他们还特地用开口的玻璃杯,做了个灯罩。就这样,小叔揣着手电,上了东边的山。

他们几个人站着山下,看着那烛光随着小叔在山间穿行,因为树木遮着,时隐时暗,可是半个小时后,就彻底看不到烛光了,开始以为是蜡烛灭了,或者被树木挡住了,可是等了许久,还是看不见亮光,也没看见小叔打手电,这时候他们才有点着急,毕竟犯不着为了一个年轻气盛的赌,害了性命。

于是他们几个人便朝着山上喊小叔的名字,也没听见应答,手电往山上打信号,也没看见答复,这时众人慌了,怕是真的出事了,他们几个又是镇上的人,对这边山也不熟,便想到来找奶奶,找几个熟悉山的人,一起去找小叔。

奶奶一听,气的要死,边骂边喊起了我大伯和我父亲,让去湾里喊几个年轻人,一起去山上找小叔。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小叔才被人发现在山的一个阴暗山谷里,衣服已经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趴在水沟边喝水,肚子都喝得鼓鼓的,还趴在那里不停地喝。喊他也不答应,拉也拉不动,一股蛮力。

几个人合力,才把小叔架回来。

奶奶看着小叔,目光呆滞,眼睛睁大,满是血丝,嘴角全是黑色淤泥,还不停地吧唧着嘴,多半是中邪了。便让我大伯带着两个人去道士湾请陈道士,也就是后来我的师父。

道士湾在离我们宋湾十里左右的山腰上,背靠着悬崖,因为那里以前一直有道士,所以被喊作道士湾。

8点多,陈道士就来了,我们那边的道士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天天穿着道士服,他们平时只是绑腿,穿着其实跟常人差不多,平时也种庄稼,也结婚。只是在有斋事的时候,才换上道士的那一套。

陈道士就是个瘦瘦精精的老头,那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穿着个黑色老式的衣服。他来到宋湾后,便请他到屋里坐,倒了杯热茶,奶奶就将事情跟他说了下,陈道士便点点头,意思是清楚了。之后让人把小叔带到门前的稻场上(稻场,山里的住家,一般门前会做一块平地,类似于没有围墙的院子,因为秋季用做打晒稻谷的地方,所以叫做稻场)。

在稻场的中央,放一个竹编的席子,摊在地上,陈道士让几个人把小叔押到席子上站着,又嘱咐厨房煮几个鸡蛋。

之后便从我家旁边的鸡笼里,挑了只大公鸡,用刀放血,用碗接着。鸡开始还折腾几下,等满了大半碗血之后,便不再动弹,陈道士便把鸡放在一旁,取来煮熟的鸡蛋,剥开放进了鸡血里。

然后他拿着碗,走到小叔前,口里念着几句咒,便在小叔眉心处,沾着鸡血点了个痣,小叔开始还挣扎,点完痣后便如木鸡一样站着,陈道士叫旁边的人都有松开手,然后沿着席子,用鸡血画了大半个圈,圈不合上,开口对着东边山的方向。随后让我父亲掰开小叔的嘴,把那血鸡蛋塞进了小叔的嘴里。

那被鸡血泡过的鸡蛋红彤彤的,看着有点恶心,小叔却好像僵尸一样,很是喜欢吃,嘴巴快快地咀嚼着鸡蛋,不一会,突然好像醒过来了一样,跪在地上,朝着鸡血圆开口的方向,使命地呕吐。

不仅把鸡蛋又都吐出来,还有那掺着淤泥的水,发出阵阵恶臭。

吐了许久,好像要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小叔这才彻底清醒了,疑惑地看着大家,陈道士却没放过他,让几个年轻人,再次按住他,又往小叔嘴里灌井水,再吐出来。

如此往复几次,小叔已经被折腾地不行了,陈道士看再吐的全是井水,也差不多了,便让人搬来几张椅子,合在一起,让小叔躺在上面晒太阳。

陈道士忙完,家里便招呼他一起吃早饭,吃饭的时候,陈道士解释,小叔是遇到鬼了,那鬼本性不坏,只是想戏弄下小叔,要是遇见恶鬼,估计那个小水沟就能把小叔淹死。

陈道士走的时候,让家里把那只公鸡炖了,给小叔补补。因为都是熟人,所以一分钱没收,便走了,只是叫小叔和镇上的年轻人,别再做傻事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后来家里问小叔,记不记得山上的事,小叔说什么都记不得,只是感觉好渴。

那一次让我见识到了道士神奇的地方,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则促就了我成为一个道士。

1999年的时候,那时候我十三岁,上初三,农村上学,学校少,周边十多里的地方的学生,都在一个中学。从我们宋湾往学校的方向,翻过两个山岭,有个叫赵湾的村子,赵湾已经没落了,整个村子也就几户人家,还住的分散,那里住着我的一个同学,赵晓雪。

赵晓雪他父亲赵杰是个茶叶贩子,靠贩卖茶叶为生,那时候能够脱离土地的,都算是有点本事的人,他父亲赚钱厉害,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赵晓雪和赵晓雨,可惜没有儿子。农村都是重男轻女,虽然有钱,但没有儿子便会在家族里抬不起头,所以他父亲索性在我们上学的路边,盖了一栋房子,离家族稍微远一点,省的听人闲话。

赵杰很疼爱孩子,对孩子舍得花钱,把两个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小学时我便和赵晓雪在一个班,赵晓雪本来就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无比。又打扮的漂亮,从小便是我们周边孩子的女神。以前我的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娶赵晓雪为妻。

可惜赵晓雪刚上初中时,生了一场病,嗓子烧坏了,从此成了哑巴。

至此,我的梦想便破灭了,因为不想娶个哑巴做媳妇。

那时不懂事,因为在一个班,上放学又同路,我便经常捉弄赵晓雪,如今想起来,还是有点心痛她。

赵晓雪虽然是哑巴,还能听见,脑子还是很聪明,经常考班上第一。而我调皮捣蛋,成绩一塌糊涂,那时候我背的是大哥留下来的书包,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的那种带子的军绿色包(就是电视上雷锋背的那种包)。我们农村称这种叫放牛绳,意思我们都是小牛,天天要去学校放牛。那时的我,三天两头跟人打架,打完就得去找我的放牛绳。

记得快要中考的时候,一天中午,路过学校的池塘时,看到一个考卷飘在池塘上,有同学捞过来,看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还有28分的红笔,一帮人便起哄羞辱我,赵晓雪刚好经过,看见也噗嗤一笑,我心中暗气:你学习再好也是个哑巴,凭什么笑我。

下午放学后,我便去找那个捞我试卷的人,碰到路上,放牛绳一扔,就跟他扭打起来。但是他们湾那边同龄的人多,我们湾就我一个,几个人打我一个,我根本打不过,还把我扔到梯田里,才一起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哭哭啼啼地从田里爬起来,满身泥土,回到路上找我的放牛绳。书包也被那群孩子藏在了草堆里,好半天才找到,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挎上书包,准备回家,却在旁边看到了一个绿色的东西,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十块钱,用皮筋和一张纸扎在一起。应该是谁丢在路上,被风吹进了这草堆里。

我急忙捡起来,那时候十块钱可是不菲的零花钱,我把钱塞进口袋里,抹抹眼泪,把那张纸摊开,却是一个纸剪的小人,关键纸还是那种烧给死人的黄庙纸。我本闲晦气,想扔掉的,但正好看见赵氏姐妹放学走了过来。

那时候妹妹赵晓雨比姐姐小三岁,还在上小学,每天赵晓雪放学后都会去不远的小学,带着妹妹一起回家。我因为各种学校里的恩怨仇恨,经常跟人打架晚回,所以经常能碰到她们。我心里刚好想到中午她那噗嗤一笑。刚才又被一顿打,现在刚好找个出气的地方。

我拦在路上,伸手去摸晓雪的小脸蛋,说道:“哎呦,晓雪回家呢。”晓雪白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挡开,我嘲笑道:“有本事你骂我呀。”晓雪生气地盯着我,一把将我推开,牵着妹妹走了过去,我顺势把那黄庙纸塞进了晓雪的口袋里。笑着看着她们姐妹俩离去。

过了不久,便要中考了,而赵晓雪却突然生了病。

第二章 撞煞

赵晓雪生病后,赵杰带她去县里的医院,也没查是什么病来。

这时我心中有点害怕,难道跟那黄庙纸有关,好在没人看到我把那东西塞到赵晓雪的口袋里。

中考结束没几天,姥姥家的表哥便来我们家玩,表哥比我大三岁,我们的血脉里,应该都没有读书的基因,他比我更牛逼,学习太差,断断续续留了好几级,如今跟我同届中考,家里让他玩段时间,等到天气不太热了,就去省城打工。

如果说小叔是我们村的潮男(那时小叔已经去南方打工了),他就是他们那个村的急先锋。那时他理了个光头,天不怕地不怕,我把事情也大体跟表哥说了下,表哥说我迷信,不信赵晓雪的病和那黄庙纸有关系。

我想让他跟我一起去道士湾,问问陈道士,不想却传来了赵晓雪病逝的消息。

因为住的不远,家里人也带着我跟表哥去了赵晓雪家,算是吊唁。

赵家的门口坐满了人,谈论着赵家的事,赵杰悲伤地招呼着来的人。母亲带着我和表哥,走进赵家里屋,里面挤满了赵家的亲戚,赵婶和赵晓雨坐在床边哭着,赵晓雪的尸体就躺在床上,已经穿上了红色的寿衣(因为逝者是孩子,我们当地习俗是穿红色寿衣),脸用黄色的烧纸盖着,露出白皙的颈子,母亲走过去,掀开烧纸,看了一眼,也哭了,我透过缝隙,没敢细看,只是觉得脸色白的吓人。眼睛闭着,眼窝有点凹陷下去,我好害怕她会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

表哥闲里面太闷,便喊我出去。

表哥找到招待客人的果盘,上面满是糖果,表哥招呼我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我边吃糖果,边听傍边的老人闲聊八卦。

老人说赵氏姐妹出生后不久,因为一直不是男孩,赵婶便去张湾那边请张瞎子算命,张瞎子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算命先生,张瞎子说赵家命里没有男孩,就是两个女孩,怕是有一个也活不到成年。赵婶问有没有破解的办法,张瞎子只会算命,不会破解。后来赵婶又去问她娘家那边的一个仙姑(就是农村能够请魂上身的),教给了她一个法子:孩子生病的时候,给孩子烧符喂香油。而这个法子,最终导致赵晓雪那次生病时变成了哑巴。

虽变成哑巴,赵婶也还是高兴,起码没死。不想命中注定的劫,还是没逃过。

我听着,心里释然了不少,这是人家的命,应该与那黄庙纸人无关了。

下午的时候,陈道士被请来了。

他穿着青黑色的道士袍,头戴庄子巾,带着各种道具,绑着腿,套着白袜,穿着黑色布鞋。他一来,人们便忙活起来,用桌子和椅子,支起一个祭台来。

桌子放在下面,上面摆着一张椅子,坐北朝南,椅子上放着三清牌位,桌子上四个方向也都向外摆着各路神仙的牌位,每个牌位前摆着一根蜡烛。

然后又有人砍来一根几米长的毛竹,上面挂着一个白色的幡子,意为引魂幡,竖在门口。

屋里正厅,也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点着2支蜡烛,桌上摆着7碗菜,都是鸡鸭鱼和几个素菜,北方为上,中间单独一碗,后面3个一排,排成2排。桌子旁边放着个铁瓷盆,里面用来烧纸。

陈道士忙完这一切,便在厨房边支起一个小桌子,在上面开始写谱,一本逝者的谱,对照着家谱写逝去的亲人。一本活人的谱,写的是五服之类的亲人。

等着天黑,就开始做斋事。

下午三点多,母亲留下来帮忙,叫我跟表哥赶快回去,因为死者是孩子,而且我跟赵晓雪属相,相同相冲,晚上更是不要过来。

我跟表哥便听话地回去了。

等到天黑吃完饭,表哥便耐不住了,说想去看看,去凑凑热闹。真是别人家的悲伤,与己无关。

我心里害怕,不想去,表哥便激将我,问我是不是男子汉,我被一激,便同意跟他一起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刚翻过岭,就看见那白色的引魂幡,随着风飘荡,耳边不时传来道士唱道(唱经文)的声音,还有亲戚的哭丧声。

表哥很是兴奋,便要我快走。

结果快到赵家时,却什么也没听见了。

我问表哥:“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表哥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我快走。

来到赵家门口,却发现现场灯火通明,却一个人也没有。我转身想问表哥,却发现表哥笑嘻嘻地,而且不像正常人那样笑,而是一种扭曲的笑容。表哥笑着跑进大厅,冲进了屋里,我只好也跟着追了进去,却发现里屋一片昏暗,没有灯,窗户外的灯光好像也穿透不进来,后面的门也突然关上了,只留下点点缝隙,我想喊表哥,又不敢大声,向前摸索着,突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我心中一凉,凑近眼前,才发现是个小熊玩具。

我心中暗笑自己真是自己吓自己,可是我害怕黑暗,也不知道表哥跑到哪去了,我便想转身出去,可是转过身来,却发现门缝那点光好像离我很远,我明明没走几步呀,我开始往亮光方向摸,可是没走两步,便撞到了一个东西,我一摸,应该是张床,我想绕过去,便摸向一边,可是床好像无边无际,根本没有边,这时我真的害怕了,便跳上床,朝门缝亮光跑去,不想床是软的,一受力,我一不注意便跌到在床上。我伸手摸着,好像身边有个人,我问道:“是表哥吗?”可是那人好像很瘦,还有淡淡的香气,我沿着再往上摸,是烧纸。

我心中害怕极了,如果没猜错,那烧纸下面,就该是那赵晓雪的脸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张没有血色白皙的脸,眼窝深陷。

我急忙朝着往门缝的光亮爬去,终于来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正厅里坐满了人,只是都是面无血色,听见我开门,都向我望过来。

我被盯着发憷,而且眼前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难道他们都是赵晓雪的亲戚。可是有的穿的却不是现代的服装。他们盯着我,都慢慢露出诡异地笑容。

我又感到身后黑暗的屋里,有只手沿着我的胳膊慢慢游走,我不敢回头,那只手慢慢游走到我的肩膀处,接着来到我的脖子,我感觉到冰冷,那双手看来想摸我的脸,我急忙推开,穿过正厅,闯了出去。

大厅门口依旧摆着那桌子和椅子,上面的蜡烛点着,只是牌位上,写的不是三清和各路仙人,而是各种赵氏的姓名,我看正中的那个牌位,竟然写着赵晓雪。

关键这个字体我还认识,就是赵晓雪的字。

牌位前蜡烛都烧的正旺,只是火焰诡异摆动。

我怕是中邪了。抬头望去,引魂幡依旧飘摇,可是我感觉不到半丝的风,而天上,白色的月亮,竟变成了血红色。

我感到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许久,我终于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裤裆里也感觉湿湿的,怕是吓尿了。

我睁开眼,看见母亲正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陈道士在用三炷香不停地靠近我的人中穴,我感觉到有点热,烟有点呛,陈道士就拿开,几秒钟又伸过来。陈道士见我醒了,就跟母亲说小孩子刚才是撞煞了。

母亲便让我坐在旁边,她跟厨房那边说一下,就带我回家。陈道士则坐下来,站在那摆着牌位的桌子前,捧着下午写的谱,继续唱着逝者的名字。

我感觉有点冷,表哥坐在我旁边,我急忙问他刚才我是怎么了。

表哥说:“刚才我们翻过山岭后,你就一直盯着引魂幡,也不说话,到了赵家的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你不对劲了,因为你盯着引魂幡,眼睛半天不眨一下,我拍了你一下,你就倒地抽搐了。那个老道士就过来,在你手上比划着字,同时用香薰你,然后就看见你尿裤子了。”

表哥笑着问我:“什么时候得羊癫疯了?”我瞪他一眼,说道:“你才有羊癫疯呢。”

这时母亲走了过来,说:“刚才厨房里的人说,马上就要过奈何桥了,过了奈何桥你在这里喝点汤,然后等陈道士吃饭,吃完饭再看看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回去。万一我们现在回去,有什么脏东西跟着你的话,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就难办了。”

我又转头继续看陈道士,他不再唱了,而是用白布和椅子,搭了一个通向正厅的桥。这就是所谓的奈何桥吧。

陈道士叫来赵杰,从赵晓雪的房间里端出一个牌位,两人走到正厅,赵杰先捧着牌位,对着北面磕三个头,陈道士唱:“感谢列祖列宗的照顾。”然后走到正厅的前面,对着外面天地,赵杰再捧着牌位磕三个头,陈道士唱:“感谢天地的照顾。”,然后转身对着厨房的方向磕三个头,陈道士唱:“感谢亲朋和世间的照顾。”然后让赵杰起身,两人一起捧着牌位,分别在白布做的奈何桥的两边,陈道士用拂尘前后各扫了三次牌位,唱:“洗净世间姻缘困苦,忘却世间忧伤。”然后两个沿着白布走起来。

陈道士边走,边唱着悼词,周围站满了人,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看着赵杰的表情,突然感觉很是悲伤。人们常说,人生三大痛:年少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其实哪个至亲的离世,都会肝肠寸断,但是在外人看来,却不过是热闹一场。

突然,我感觉到冷,只是现在无风,而且马上就要到仲夏了。

陈道士就在旁边,我心里不是太害怕,身边还坐着表哥和村里的人。我还以为是错觉,只是那股寒意,在不停地侵蚀着我,突然,我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甚至难以呼吸。

人们还看着过奈何桥,我想回头,却动弹不得。

周边全是人,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异常,这才是最恐怖的。

陈道士已经将牌位引导到白布的尽头,唱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过了奈何桥,投胎转世另一生。”这时我才感到那股力量,慢慢消失了,在消失之前,又摸了我脸一把。

唱完这些,陈道士便授意把奈何桥撤了,下面再唱一场度人经就结束了。

陈道士坐下来喝杯茶,赵杰问要不要再多唱点,钱无所谓。陈道士说道:“过了八十岁,就是喜丧,一般唱3天3夜,过了四十岁,就是黑丧,可以唱一天一夜。余下的,就是白丧,尽量少唱,何况她还是个孩子,就尽量节俭吧,就让她在世间快快地来,也快快地走。早点投胎做人吧。”

我急忙问道:“她是不是过了奈何桥,就投胎转世去了?”

陈道士看看我,说道:“哪那么快,她还要头七回魂,看世间最后一眼,然后再去阎王那报道,定善恶,再定什么时候投胎。”然后招呼我过去,看了看我脖子,说上面怎么有几个红手指印。

之后叫我去那火盆前,烧点纸,记住要弯腰或者跪着烧,别蹲下来烧。

赵杰知道我刚才撞煞了,便拿了纸让我进去烧。

我走到火盆前,赵晓雨正跪在那烧纸,正哭的梨花带雨,她问我:“他们说,我是女的,烧纸我姐那边收不到,是不是真的?”我不置可否,索性也跪下来,把她的烧纸拿过来,说:“那我就代你多烧点,她就能收的到了。别哭了,你去吃饭吧。”这时赵杰也走了过来,搂着赵晓雨,让她吃饭去。

烧完纸,陈道士也刚好吃完饭,就叫我过去,把鞋子脱了,让我用烧纸裹着脚,然后用燃着香不停扫着我的脚底板。我感到又热又痒,一会烧纸就着火了,他让我扔到地上,然后他从厨房那拿来酒杯,待快烧完时,含一口酒,喷了上去。

然后他从灰堆里,找出未烧尽的碎片,放在手心中看了看。然后说好了,没事了,回去吧。

之后又把杯子还到厨房,准备开始唱下一场了。

母亲便带着我和表哥,往家走去。

路上母亲跟我说,陈道士还酒杯的时候,小声跟她说,叫我赵晓雪头七的时候,一定要呆在家里。母亲生气地说道:“早叫你不要过来,非偷着跑过来,撞煞了多麻烦。”

其实我心里真正害怕的是,赵晓雪的死,是不是真的跟那黄庙纸纸人有关,是不是真的是我害了她,而陈道士,究竟从纸灰里看出来什么。

第三章 头七

之后几日天天跟着表哥疯玩,要不是母亲提醒,我都忘了已经到了赵晓雪头七回魂的日子了,白天相安无事,到了傍晚的时候,母亲就叫我吃饭,早点上床睡觉,我心中害怕,忍住玩心,不到8点就上床睡觉了,那时我大哥已经去镇上的高中住校了,表哥便睡大哥的床,跟我在一个屋里,我当时心想只要熬过这一夜就好了。

只是到了后半夜,我被表哥的呼噜声吵醒了,我想再睡,却发现可能是因为睡得早的缘故,根本再也没有睡意,这时,我听到窗户有声音,好像有人扔沙子,洒在了窗口上。

我们家后面就是山,这大半夜的根本不可能有人,那时候也很少有小偷。我屏住呼吸,仔细听,好像有人一会扔一把沙子到窗户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我心中害怕极了,我一紧张,肚子就开始难受,我心想,只要忍忍,马上就该天亮了。本来我睡在席子上,只有薄被子盖着肚子,如今我急忙把整个被子裹在身上,躲进被窝里,正巧,大厅里的时钟敲起了声音,三下,这就意味着现在是半夜3点钟,已经是夏天了,再过2个多小时,等到5点就该天亮了。

不一会,沙子的声音终于消失了,这时,我却听到有指甲刮着玻璃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发麻,难受极了,过了一会,又消失了。我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然后从被子里露出一条缝,忍不住看看窗户。

窗户外什么都没有,月光把外面照的发白,能够清楚地看到旁边的松树,只是再深处,就是树木的阴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又突然看到一股沙子,从树木深处,被扔到了窗户上,我吓了一跳,然后看见树林的阴影处,突然有两点绿光,有点像猫眼睛发出的一样,然后瞬间又消失了。

这一惊吓,让我紧张到极致,感觉自己肾上腺激素猛增,肚子一堆痉挛。我要上厕所,不然快要拉倒床上了。

我急忙扒开被子,爬起来,打开灯,跑到对面的床边,拼命地喊表哥。

表哥好像死过去一样,怎么喊都不醒,我试试,还有呼吸,我忍不住扇了他几个耳光,他却好像没感觉一样,还是不醒,肚子又是一阵绞痛,我真的忍不住了,我穿上拖鞋,拿着手电,跑到隔壁去敲门,想我父母醒来陪我去外面的厕所,可是我怎么拍门,就是没有答应,好像里面根本没人一样。

我停止拍门,整个世界瞬间好像都安静下来,只听见大厅里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可是肚子实在忍不了了。

我心里盘算一下,要么在屋里拉得了,但是第二天稳定会被骂,而且表哥大嘴巴,会传的满世界都知道。可是如果现在出去,说不定命都没了。我突然看到旁边有干枯的艾草,那是我们当地习俗,用黄豆发酵,艾草盖着,可以做成黄豆酱。我听大人说过,艾草可以驱邪。我便急忙把艾草扎成束,用火机点着,打开门,往稻场旁边的厕所跑去。

我慌不择路,把左脚拖鞋都跑掉了,也不管,冲进厕所,关上门。

脱下裤子,顿时舒坦了很多。

厕所很小,却很有安全感,虽然恶臭无比,艾草做的小火把,也快要烧完了,我扔到厕所的地上,这时我听到稻场上又传来了声音,就像有人用树枝拖着地面沙子的声音。声音到了厕所边缘,便消失了。

进了厕所之后,我便把手电关了,手电的光会暴露我的位置,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这时外面没有声音,我又忍不住透过厕所的门缝去看。

我好害怕会像鬼片那样,透过门缝会看到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去看。

还好门缝边没有眼睛,外面被月光照的大亮,我看到不远处的稻场边,站着一个红衣服的人,那红衣服正是那天赵晓雪穿的寿衣,脸部却模糊不清,但正对着厕所这个方向。

再次感到肾上腺激素猛增,肚子咕咕作响,忍不住放了好几个响屁。

那红衣服的人,好像听到了声音,开始往厕所这边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脚不落地的移动,因为她只有脚尖一点点碰在地上,根本支撑不了人的重量。

在离厕所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借着月光,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脸。

的确是赵晓雪的脸,只是面如白纸,口若血红,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此时更是睁大着,关键整个眼珠都是红色的,根本没有什么眼白瞳仁之类的。

她好像发现我在看她,竟然慢慢露出笑容来,扭曲诡异。

我吓得裤子都没拉上来,急忙站起来后退,只是蹲久了,脚发麻,然后加上惊吓,感觉整个脑袋充血,看来这下完蛋了,感觉有点天旋地转,又昏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床上,头上系着红丝带(我们老家用丝纺的寸宽的红色带子,用于小孩子辟邪),旁边坐着我母亲,看我醒来,急忙对外面喊说宋浩醒了。

这时我看见陈道士端着碗进来了,里面是红色黏糊糊的东西,递给我母亲,叫喂我吃了。我吃了,里面加了糖,还有桃木的清香。

陈道士说这是桃胶,就是桃树上流出的油,可以驱邪静心。

等我吃完这些,陈道士便让家里去找酒糟(酿酒剩下的糟粕),然后让家里用大木桶烧一桶水,再把酒糟放进去,给我洗澡。烧水还得用桃木柴烧。

安排完一切,便说宋浩因为过度惊吓,魂丢了,他要帮我招魂,让所有人不能进屋。

所有人走后,他又拿来一个碗,里面装着清水,另一只手,拿着三支筷子。

他搬来一个椅子,放在我床头,用手指撮住三支筷子,口里喊着赵晓雪三个字,那三支便直立立的竖在碗中央。然后他笑着问我:“你到底怎么得罪晓雪的?”

我便把黄庙纸纸人及以前所有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他笑笑,说道:“你在路上捡的钱和纸人,应该给人挡灾的,有些人趋吉避凶,就想出这样缺德的办法,把灾祸移到黄庙纸人上,然后用钱来勾引人捡,如果那日你没有塞进晓雪的口袋,估计就是你遭殃,晓雪或许就是天命,以前张瞎子给她姐妹俩算命,命中该有一劫。所有人都想着办法避祸,其实天命如何能改呢,能改就不叫命了。那个用纸人避灾的,怕躲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给晓雪作斋那天,你是撞了白煞,估计是赵家祖宗看你经常欺负赵晓雪,所以才惩罚下你,你那天赵家大厅里看到的诡异的人,应该就是赵晓雪的祖上亲人。而昨晚,估计也只是晓雪来吓吓你而已。晓雪这孩子,我以前知道,她生性善良,遇此祸害,虽与你有关,却知道木已成舟,所以她无心害你,只是想吓吓你。那天晚上,我看了你脚底未烧尽的烧纸,形似一个戏字。又听说晓雪变哑之后,经常被孩子们调戏,便估计晓雪回魂的时候,可能回来戏弄下你,算作报复。她要是真想害你,估计你昨晚出大门的时候,跑的可能不是厕所,而是池塘之类的,直接让你淹死了。”

我急忙说:“她没害我,那是因为我昨晚跑出去的时候,手里拿着艾草,能驱邪的。”

陈道士笑道:“你那艾草,是在黄豆发酵的时候盖在上面了,黄豆发霉,本就是污秽之气,那艾草早就没什么用了。”说完,他就找来红纸,上面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和道歉词,之后让我盖上手印,接着卷起来,念着咒语,点着放在筷子上,红纸烧的很快,灰烬慢慢落进下面的碗里,待灰烬落完,三支筷子便分散倒了下来。

陈道士解释道:“这等于是给她的道歉信,你们尘世的恩怨算一笔勾销了。你昨晚有魂被吓跑了,今晚会让你妈在门口帮你喊魂,你则好好洗个澡,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彻底没事了。”

我问道:“那晓雪不接受我道歉,再回来报复我怎么办?”

陈道士说道:“这筷子倒了,证明晓雪已经接受了,而且倒的这么快,证明她昨晚只是来吓吓你。如今她该忘掉尘世,去阎王那报道,等着投胎再次做人了。”

我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之后陈道士又问了我中考怎么样,叫我以后不要调皮,再去打架和嘲笑别人,以后好好做人。

我突然感觉他好亲切,又这么有本事,让我有了也做道士的想法。

下午陈道士看了下柴和酒糟,说都可以,便让家人烧水给我洗澡,之后招呼我母亲晚上帮我喊魂的事宜,家里给了他二十块钱,算作辛苦费,他也收下了,之后便来看看我,准备离去。

看他进来,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跪了下来,让他收我为徒,我也要去做道士。

陈道士笑笑,说道:“做道士很苦的,而且你家里面也不会同意你做道士。”我母亲在一边,说小孩子说胡话呢。

我一直强调我是真心的想做道士,我问陈道士,是不是我没有天分?

陈道士笑道:“做道士又不是练武术,哪还讲就天分,八字合就行。”之后母亲真怕我跟他跑了,便急忙引陈道士出门,一边让我表哥看好我。

过了两天,我就活蹦乱跳了,而表哥也回姥姥家了,我便天天缠着母亲,要去做道士。

家里有我弟兄两个,哥哥学习比较优秀,在镇上上高中,是家里的骄傲,可是做母亲的总是最疼小儿子,她便一直不答应,我便去磨父亲,之后父亲不耐烦了,说看完中考成绩再说。

等到1个月之后,中考成绩出来了,我不出意外的考了不到二百分,这样基本没高中能上了,那么接下来就两条路:在家务农或者出去打工。可是我年纪还小,母亲根本不愿意我出去打工,我便继续磨她,说我要去当道士。

父亲后来对母亲说,不行你带他去算个命,看看能不能当道士,能当就当个一年半载,玩烦了,心累了自然就回来了。

于是母亲就带着我去张湾找张瞎子,算算我是否能当道士。

第四章 拜师

张瞎子是我们这边有名的算命先生,跟陈道士其实蛮有渊源的,他自小就是瞎子,后来师承陈道士的师叔(那个师叔以前是闹革命的,打仗的时候瞎了眼睛),他们应该算的上是同门师兄弟。张湾的张氏,算是旺族,瞎子在的那个张湾,离我们宋湾有十多里地,称为老张湾,后来有部分人搬出去了,在不远处形成了一个村落,被称作新张湾。

张瞎子天晴的时候,会跟着湾里的人一起去镇上,在镇中心圆盘交汇路口给人算命,天阴的时候,才呆在村子里。张瞎子没有后人,跟着他弟弟一家住在一起,弟弟几年前刚满六十的时候去世了,如今两个侄子把张瞎子安顿在厨房边的小屋里。

我和母亲下雨天早上到的,那时候张瞎子刚在厨房吃完饭,坐在屋檐下,他大侄儿正跟他聊天,见我们来,便招呼着母亲为表嫂里面坐。母亲让我喊张瞎子表爷爷,喊他侄子表叔。我们那的农村就是如此,因为都是世代居住在那里,所以婚嫁之类的,都是邻村的或者不远的地方,久而久之,基本所有村子都有亲戚,即使没有亲戚,也能按照家族的辈分,攀上亲戚。

我们也坐在屋檐下,表婶端了茶给我们,我母亲说明了来意,说这小鬼老想当道士。

表叔打趣说当道士以后难娶媳妇。表婶白了他一眼,让张瞎子给我算算。

母亲便将我的生辰说与张瞎子,张瞎子算了一会,说这孩子命硬啊,大器晚成。早年命途多舛,三十岁之后方可成家立业。

母亲问道:“早年命不好?”张瞎子没接话,而是让我过去,摸摸我的面相。

我便感觉那双如枯树皮的手在我脸上摸来摸去,之后张瞎子说道:“这孩子早年丧妻,命里克妻的很,而且三十岁之前漂泊无定,三十之后才苦尽甘来。”

母亲脸色不是很好看,而我更关心能不能做道士,便问:“可以做道士吗?”

张瞎子笑道:“别说,你要是做道士,倒是蛮适合的,八字很合,只是看你命格,道士做不长,自己会放弃做道士。”

母亲和我听到这句,倒是都很高兴,我高兴的是前一句,挺适合做道士。母亲高兴的是后一句,做道士做不长久。

表婶在旁边说道:“我家老爷爷现在岁数大了,你们听听也就听听了,别太当真,用现在的话,就是太迷信了。”母亲知道她是因为张瞎子说我克妻说的圆场话,也笑道:“没事,如果是真的,命里的东西也改变不了。”之后母亲又跟表婶拉拉家常,快到中午的时候留我们吃饭,母亲说家里还有事忙,便带着我回去了。

回去之后,母亲把张瞎子的话跟父亲说了一遍,父母也就同意我去做道士,而母亲却一直对我将来的克妻耿耿于怀,无法释然。父亲劝慰说子孙自有子孙的福,没必要想那么远。之后又提到赵婶就是因为为了给赵晓雪破命格,喂香油搞坏嗓子的这个例子。母亲便没再多说。

而父亲提到赵晓雪名字时,其实我心里一阵难受。其实我想当道士,有害怕赵晓雪再回来找我复仇的心思,同时又痛恨那做黄庙纸人的人。当了道士,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也该懂这了,不会再误伤到别人。

只是,赵晓雪的事,怕已经成了我一生的心结。

后来过了几天,父亲便去道士湾,找了陈道士,选了个吉日,请陈道士过来,进行拜师。

拜师那天,陈道士穿着道袍,提着帖子来了(红色的一尺宽,两尺长的半寸厚的木板,上面写字某年某月某日收某某为徒,然后装裱起来,我们那里称为帖子,一般需要师傅送给徒弟,或者干爹送给干儿子,如同凭证,一般会被挂在家里的大厅的墙上)。

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师姐。

以前,我一直以为陈道士是老光棍,娶不到媳妇,后来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陈道士早就娶了妻子,还有一个女儿。他媳妇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女儿还好保了下来,陈道士便认为道士湾风水不好,而且他一个大男人,没办法照顾女儿,可又有点舍不得送走,毕竟女儿还太小。最终还是在女儿要上小学的时候,把女儿送到几十里外的姥姥家,托给女儿的大舅家照顾。

师姐比我大两岁,如今在县一中上高二,据说学习相当厉害。那天陈道士走在前面,提着帖子,师姐穿着校服,跟在后面,提着一篮子鸡蛋。家里人看到,都称赞师姐又白又漂亮,我第一眼也是被迷住了,因为我感觉师姐的眼睛如一池秋水,清澈透明。

师姐总是害羞地低着头,跟着陈道士,偶尔答答话。

中午的时候,便进行拜师礼,陈道士坐在大厅前面,我敬茶对着他三叩首,陈道士接过茶喝一口,再另取两杯茶,走到大厅外面,我跟陈道士一起对外面天地三叩首,之后把茶洒在地上。然后大伯在外面点起鞭炮,在鞭炮声中,陈道士把帖子打开,我和他的名字填上去,之后再裱起来,挂在墙上。

至此,我便拜师成功,以后得喊陈道士为师傅,以后得听他的话。

而我,终于成为了一名道士。

晚上,师姐便被人送回了姥姥家,而我,则跟着师傅,来到了道士湾。

道士湾说在山腰,其实也在快要到山顶了,在来的路和山的背面,路沿着山绕半圈,两边种着高大的柏松。我本以为会跟故事上说的那样,是座很大的古道观之类的,结果在山路的尽头,我才发现现实与书的差距。房子是建在山顶断崖下,只有几间瓦屋,而且看着跟普通民居没两样,瓦屋前面是个很大的稻场,稻场边缘种这几株桂花树,挂花树外就是很陡的山坡,长满了灌木。其间有条小路,通向坡下的几块菜地,再远处便是一条小河。

稻场上摆着几个木架子,上面放着几个晒框(晒筐,椭圆形竹编的一丈见方的竹筐,与竹筐不同的是,边缘很低,只有一掌高,我们当年用来晒摊开的陈年谷子的,或者玉米之类的农作物),晒筐里有谷物也有树枝树叶中药等等奇怪的东西。

师傅已经收拾好了一个房间,让我把东西放进去,之后带我每个房间走一趟。

瓦屋最中间的是大厅,两边是个走廊,沿着走廊边上分布着几个房间,大厅跟普通家里大小差不多,只是大厅中间供奉的是尊盘坐着的道士的像,师傅说那是祖师爷,像是木头雕刻的,外面涂了铜粉,祖师爷像后面就是两幅画像,悬在那里,像前面摆着三个香炉。整个都摆在一个2米宽2米长,一米高的石砌的台子上。

大厅的右手边,有个房间,师傅说是师姐出生的房间,如今是师姐的闺房,只是因为师姐很少回来住,里面只有个木床和几个年代久远的木质家具和一个梳妆台。再往右就是个书房,沿着墙面放着三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我一看,都是年代久远的道家书籍,还有笔录什么的。再过去就是仓库,里面放着各种道具,有除妖的桃木剑之类,也有干农活的锄头和锯子之类。

大厅的左手边是师傅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小书桌及一个木制的衣柜。师傅的道袍之类的,都挂在墙上。

左手第二间,便是给我准备的房间,里面只有个床,师傅说以后要什么家具,他上山砍树自己做。

左手第三间是个宽大的练功房,师傅说以前他刚来做道士的时候,每晚都得去那里读书或者扎马步练功。

然后走廊转了个90度的弯,那边没有房间,而是厨房,厨房的火灶旁边挖了个半径一米半圆形的坑,深半尺的样子,那是我们当地冬天因为冷,烧柴烤火取暖的地方。

每个房间除了大厅,都有一扇靠着断崖的窗户,厨房的那个窗户则对着相反的方向,那是为了有风好散烟,厨房对着来时路的方向有个门,刚好跟大厅那个大门成90度角,师傅说以前是为了做饭的时候,刚好能看到大门那边有没有人来。

开始的日子很是简单,天天跟着师傅晒中药或者谷物,有时也得去下地干活。

直到夏末的一天,8点多的时候,那时我正跟着师傅在练功房学唱道,突然有人敲门,喊陈道士。师傅便开门,原来是十几里外的王湾的两个人,是王军和王兵两兄弟。

两人看师傅开门,就急忙拉着师傅要去王湾,说出事了,有人中邪了。

第五章 听戏的蛇妖

师傅说再急也得带上东西,便取了手电和一些物件,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便叫我跟着过去。

路上,王氏兄弟向师傅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去年的时候,两兄弟就计划分家了,在我们那,一般兄弟都结婚成家之后,过几年就要分家分开住,于是兄弟俩便选在老屋的旁边山上,挖出一块空地来,用作弟弟王兵的宅基地。

今年把房子造好,前几天王兵这一小户就搬进去住了。我们那偶尔会有外县来的草台班子过来唱戏剧,兄弟俩也就图个热闹,请了一个班子来新家搭台唱戏。

下午都唱的好好的,到了傍晚的时候,开始唱《白蛇传》,不想还没唱多久,那个演白娘子的女角,就感觉不太舒服,当时还以为是中午吃坏了肚子,毕竟他们这些到处跑场的人,肠胃都不太好。开始也就没当回事。喝了点水,休息了一会继续唱。

可是等到唱到法海出场的时候,那个女角就彻底不对劲了,开始讲胡话,而且动作也扭曲,换句话说,有些动作根本不是活人能做出来的。那演法海的男角,也立在台上不能动弹。村里本来看戏的人,都慌了,本来还有人想上去扶,结果还没上台,就被那女角一脚踢下来,关键她手里还有剑。这时大家猜可能碰到脏东西了,才想起赶快请道士。

王湾坐落在一个山脚下,房子沿山而建,旁边有一条小溪,绕着王湾,流向不远处的通向县城的马路。新房子就建在靠近马路的那个方向,门前新平整了一个大稻场,戏台子就搭在那里。

快到王湾时,我们便在风声中,若隐若现地听到哭腔的唱戏声,在夜中不寒而栗。来到稻场,戏台前已经烧了一堆纸,村里的老先生王青正在那里烧纸,同时祷告请亡灵离开。旁边围着一圈人,而戏台上,一个身着白色戏服的女角,正哭唱着,她头戴白色的头冠,面色灰白,眼睛紧闭着,却好像能看见眼前的人,正四周张望,嘴唇发紫,微微颤抖,边哭边唱。

女角同时用剑指着旁边瘫坐在地上的法海,法海此时好像声音被封住,嘴大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手脚不住地颤抖,想爬也爬不动。

众人都认识师傅,看他来了,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师傅走到台前,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拿出一张树叶,涂了涂眼睛,跟旁边的王青说道:“老先生,不用烧纸了,这妖邪不是人。”

我估计那应该是柳叶,也想拿出来一片自己涂涂看,估计也能看见了,师傅却根本没注意我,只是把盒子又合上,放进口袋里。

王青听了,急忙问:“陈道士,那是什么妖邪呀?”

师傅说道:“我看见一条白蛇缠在这个女角身上。”然后师傅回头对后面的人喊:“凡是属鼠,鸡,兔,蛇的,都别在这看热闹了,小心也中邪了。”

周边人一听,立马散开了一小半。

师傅接着对剩下的人说道:“你们也别光在这凑热闹了,都回自己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硫磺之类可以驱蛇的东西。”

旁边王湾一个瘦小的人,真名我早已记不得了,只是因为他胆子大,外号王大胆,他站出来对师傅说:“陈道士,你那柳叶也给我擦擦,我能看见白蛇就把它捉了。”边说边撸袖口往前走,师傅拦住说:“我看你不仅叫王大胆,还叫王大傻,这蛇有碗口粗,而且估计都快要修炼成精了,哪那么容易对付,就算抓住你也除不掉呀,先保住这两个人的命再说。”王大胆郁闷地又站了回去。

师傅接着问道:“老先生,我记得好像以前你们这边闹过一次白蛇,你还记得吗?”

王青想了想,急忙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哪一年我记不清了,以前的确有过。”王青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事蛮丢人的,那时候大炼钢材,我们都去山上砍树,不知道我堂哥怎么的,就惹着了一条白蛇。我记得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准备迎亲点炮仗,我记得明明是把炮仗缠在竹竿上,等到女方来的时候,点的时候却发现一条大白蛇缠在大竹竿上。大家还说白蛇来到家里,是吉兆呢。当时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新娘子发现晚上是抱着白蛇睡了一晚,我堂哥反而滚到地上躺了一宿。我堂哥气的要死,然后让村里的人,找了几天,终于找到那条白蛇把它打死了。一年后,我嫂子生了个带尾巴的孩子,那时候村里都说是白蛇的种,后来堂哥就直接带着嫂子搬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跟我们联系过。”

听完,旁边一个着戏服的老头,操着外地口音说着:“怪不得刚才她哭命苦呢。”

师傅问道:“谁?这个女角?”其实这种戏剧戏腔,我们农村很少有人能听的懂,都是凑个热闹而已。

班主点头,说道:“她一开始哭唱说白娘子太可怜,一会又唱自己怎么被人祸害。”

师傅冷笑道:“这个淫蛇还真是死不悔改。”这时候终于有人从家里找到了一点硫磺,递给师傅,师傅打开一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怕是根本对付不了这个蛇妖。

这时候戏台上的女角,好像嗅到了硫磺味,竟然停下哭,转而鬼魅地笑了起来。边唱边骂,就跟泼妇骂街一样,什么难听的都说。

师傅说了句不好了,便急忙用手沾着硫磺粉,在旁边的烧纸上画起符来,一边问旁边村里的人,知不知道谁家有老鹰的羽毛啊之类的,凡是蛇的天敌的东西。

农村家里又没有收藏的爱好,老鹰之类的又不好抓,那时候哪有这些东西呢。

王大胆突然想到:“我家里大厅里有个进门贴,上面就是老鹰,展翅高飞。”(所谓进门帖就是挂在大厅正中央的裱好的画,一般都是1米多宽,一米多高,两边配着对联贴,一般是大鹏展翅呀,一帆风顺之类吉祥的画)。

师傅转头说:“快让人抬过来,我可以作法引画里面的老鹰出来。”

王大胆听了,就招呼了几个年轻人去他家抬。师傅已经画好了符,就等着。

这时候班主发话了:“道士,怕是来不及了。”

师傅转头一看,那女角真的举起了剑,准备刺向那演法海的人。

师傅本来靠着戏台子近,三步并作两步,如跳高运动员一样,飞身跳上一米高的戏台,背靠着戏台,滑向法海,接着双手支撑戏台,左脚蹬台借力,右脚脚尖准准地踢向女角手腕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女角手腕受此重击,剑瞬间脱离,沿着法海的耳边划了过去,脸颊被划出一条大口子,顿时血流了出来。

师傅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把剑踢向了戏台后面。

女角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没缓过神来,站在那里。我问师傅:“蛇妖走了吗?”师傅看了我一眼,说:“没有,正朝着我吐信子呢。”

师傅将刚才放进袖口的烧纸符,递给旁边的法海,说道:“等下我想办法控住这女角,你就把这符贴到那女的头上。”那法海哪还有胆量做这个,一边捂着脸,一边摇头,自顾自跑下台去。

师傅看了,便授意我上去。我便顺着旁边的木头,后面人托了一把,我才爬上去,走到师傅身边。

师傅小声问我:“准备好了吗?”还没等我答话,师傅便冲了过去,抓住那女角的胳膊,谁知道那女角力气不大,却会借力,师傅不仅没有控制住她,反而被顺势甩到了台下。

这下我可倒霉了,戏台上就剩下我跟那女角,她闭着眼睛,却好像能看见我,冲着我边笑边走过来,我手里拿着烧纸符,却抖如筛糠。

这时候我眼角看着那王大胆他们把那进门帖抬来了,我心里不禁庆幸我有救了。

师傅跑到进门帖旁边,对我喊坚持一分钟,然后用手指夹住几张烧纸,点燃之后在进门帖画上画起符来。

那蛇妖估计也预示到了不妙,看来准备拿我出气,便用双手一把掐住我的一双胳膊,我手里虽有符咒,但那时我毕竟还是半大的孩子,手根本使不上力气。

胳膊被掐的生疼,手指不由得松开,符飘落了下去,这时女角一只手继续掐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掐住了我的脖子,慢慢把脸靠近我,闭着眼睛,面露邪笑,嘴唇已经黑紫,还不住地颤抖,喉咙里慢慢发出一个“死”字。

第六章 引雷阵

我想向师傅求救,却被掐着喉咙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人也准备上台来帮我,但我却感觉,我的脖子快要被掐断了。

耳边隐隐听到师傅说亲她。

我心里想,师傅是不是疯了,亲她?但来不及细想,这是女角脸刚好靠的我很近,我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一博,终于亲到了那黑紫的嘴唇。

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有肉肉的感觉,虽然有点冰凉。

我感到那女角的力气变小了,这时我听见一声鹰啸,余光看见一只金色的老鹰向我这边扑来,穿过我们,那女角瞬间好像被抽走了力气,倒了下去,刚好把我压在身下。

这时众人已经上到台子上,扶起了女角和我,我擦擦嘴唇,害羞地站到一边。

王大胆站在我旁边,已经乐不可支了,笑道:“看不出来小道士还是个色道士。”我没有说话,师傅瞪了他一眼,对众人道:“现在只是吓跑了蛇妖,估计它还要回来作怪,你们明天都去买点硫磺,撒在住宅旁边。”

王青问道:“陈道士,那你得想办法除了它呀。”

师傅说道:“这我知道,我得回去想想办法。今晚大家都累了,都回去吧,我先画点符,你们今晚就先贴在门头上。”

之后师傅便画符分给大家,等到半夜的时候,才跟师傅一起回道士湾。

路上我问师傅,你为什么叫我亲她呀。师傅解释道:“你是童男子,火气旺,本身又是属虎的,亲她是给她点阳气,这样蛇妖的控制才能小一点。”我又问怎么才能除掉蛇妖。师傅告诉我,他也不知道,得回去查查书。

我原以为师傅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回到道士湾,师傅嘱咐我早点睡,之后便去了书房。

等到早上我醒的时候,发现师傅也在书房睡着了。我推门的声音,惊醒了他,师傅看我进来,笑道:“我终于找到方法了。”

师傅告诉我,书房里全部都是道家的书籍,合称《道藏》,书籍的内容,包罗万象:有道教的教义,有神符的画法,有各种咒语和祷告文书,也有炼丹的配方,还有修身之道。

我问师傅,读完这些要多久。

师傅笑道:“怕是一辈子都读不完。道家根本教义是相生相克,道法自然。这些都是历代修道人,在修道时的总结,这一本书,或许就是书作者的一生。”

我苦笑道:“那我们修道之人,怕是永远都没办法证道了。”

师傅笑道:“大道至简。你看历史上不也出来过吕洞宾,葛洪那些仙人嘛。”我说道:“那些也是多少年才能出一位的仙人呢,我们普通人怕真是没前途。”

师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们普通人是没办法成仙,但你真正修道之后,就会明白顺其自然的道理,那时候你会觉得修仙不再是目的了。”

师傅随即将手边的书,收好放进书架。

我问道:“那师傅,你昨晚找到什么办法对付那蛇妖了?”

师傅说道:“引雷阵。”

“引雷阵?”

“是的,动物也修道行,我画符的时候,问过班主蛇妖唱的具体内容,那大蛇生前本是在山上修行几十年,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渡劫成仙,不想被那王湾的人打扰了修行,所以才来报复,又动了凡心,后来被打死的,心生怨恨。如今只有引这天上的电闪雷鸣,劈死这个妖畜。”

之后师傅让我去街上寿衣店去买点黄庙纸,他去通知王湾的人,选一个雷雨的日子,作法除妖。

街上的寿衣店,是我一个本家的爷爷开的,这个爷爷家族中排行第八,我们家族的人都喊他八爷,又因为他喜欢打牌,周边的人都喊他“大王”,意思是扑克里的“大王”,他一辈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胆子还大,膝下无子,前些年,老伴死了,便独自一人继续经营这寿衣店。

我刚一进店,就看见一堆人在屋里打牌,牌桌支在里屋,旁边都是纸扎的童男童女之类的死人用的东西,他们都是熟视无睹,乐在其中。

八爷面朝着外面的门,我看见他,喊了声八爷,他看见是我进来,取笑道:“哎呦,我家小孙子来啦。听说你昨晚跟人亲嘴啦,年纪这么小,我那时候连女的手都没拉过几个呢,你算是我们家族里的骄傲啦。”旁边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打趣道:“大王现在是找到接班人啦。”八爷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我问道:“小浩呀,你来干嘛来了?”

“我师傅叫我来买黄庙纸。”

“黄庙纸一沓一块钱,自己拿,钱你自己放到柜台抽屉里。”

背对着我的一个人,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是生面孔,那人操着外地口音问道:“你们那个蛇妖还没抓到呀?”

我摇摇头,然后提着黄庙纸,把钱放进抽屉里,便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八爷接着打趣道:“回头你看见哪家姑娘啦,直接说她中邪了,上去就是亲。”

回到道士湾,师傅早已经从王湾回来了,砍了根毛竹,在劈竹子,把竹子做成一根根小拇指粗的尖尖的竹签。我问师傅:“这是做什么呀?做筷子也不用削这么尖呀。”

师傅解释道:“这是道具。”

“道具一般不都是用桃木之类的吗,干嘛用竹子呀?”

“我们道家源于自然,讲究相生相克,这一呢,是蛇本事就是怕竹子的动物,二呢,是竹子本来就比较邪性,刚好能引雷。”

“竹子有什么邪性?”

“你看这竹子,长出来就直吧,而且一直冲天,则为阳,而竹子里面却是空的,是虚的,是为阴。所以一阴一阳,才既有刚性,又有弹性。所以人们才会选择它做扁担呀。你看别的树木,要么硬易折,要么软无力。”

然后师傅接过黄庙纸,用朱笔在上面画符,再让我去熬些浆糊,之后把画过符的黄庙纸,都卷粘在竹签来,留出一角,做成小旗子的样子。

师傅说这就是引雷旗。到时候布成八卦阵,就可以引天上的雷了。

准备妥当之后,就等着雷雨天的到来。好在现在还是夏末,第三天,王湾就有人来找师傅,说听过天气预报,下午可能就有雷阵雨,于是师傅和我带着法器道具,又去了王湾。

这两天中,我问过师傅那盒子里的树叶,师傅便拿给我看,我打开盒子,看里面还有点湿漉漉的,鼻子靠近一嗅,有股骚味,师傅解释道:“这个是用过牛眼泪泡过的柳叶。一般的柳叶,擦过眼睛后,其实不一定能看到鬼魂,但是这种就不一样,擦完眼睛后能保证一个小时内,都能清楚地看到鬼魂,至于制作方法,以后我会告诉你。”

到王湾时正值中午,王军兄弟包管了午饭,下午一点多,天上的乌云便密布起来,师傅便在河边不远的梯田里,找了一块空地,按照八卦的方位,把那引雷旗插进地里。同时又在不远处,按照北斗七星,又插了一些棋子。

因为之前师傅也招呼过,这个蛇妖喜欢看戏,王氏兄弟中午又把戏班请过来,下午再唱一出,引白蛇出来。

戏班的班主找到师傅,问道:“陈道士,下午是不是再唱一出《白蛇传》呀?我那个女角现在可不大愿意,这次都没跟来。”

师傅摇摇头,说道:“现在演《白蛇传》,那个蛇妖不一定会出来,得演别的,还得跟蛇有关的,最好是能让它生气的,让它抓狂的那种。”

班主想了想,问道:“那演《斩蛇妖》怎么样?”

“《斩蛇妖》?”

“戏文就是汉高祖斩白蛇的故事。”

“那好,那你赶紧布置吧。”

“可是,陈道士,我这戏班里的人,都不大敢演,怕再中邪,能不能让你的小徒弟来演汉高祖刘邦呀?”

师傅看看我,转头对班主生气说道:“我这徒弟现在还这么小,而且也不会唱戏呀。”

班主解释道:“这个我知道,但上次他那种情况都敢亲嘴,这次稳定也敢演,至于唱戏吗,他只要演就行,戏文我会用旁白的形式唱出来。”我心里听着,不住地打鼓,这我可不想演。

第七章 天生相克

旁白的王大胆听了,说道:“哎呀,你这个老班主,小道士才多大,万一有个闪失,都不好向他父母交代呢,不行的话,我来演,我不怕。”

我一听,还好有大胆哥呀。

师傅看看王大胆,又看看我,说道:“宋浩,还是你来演吧。大胆太冒失,我怕那蛇妖反而不敢过来。”

我还想说,师傅摆摆手,说:“就这样决定了。”然后走到我身边,从脖子上取出一个挂件,让我挂上,我一看,是个黑色的扳指一样的东西,只是比扳指略小。师傅小声对我说:“这个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它会保你平安的。”之后叫王大胆找些稻草,把稻草轻盖在那些引雷旗上,遮挡起来,到时候就要把白蛇引入那稻草下的引雷阵里。

班主带着我,去换了戏服,那时我还不高,戏服在我身上明显大了一号,袖子都太长,手都露不出来。走路也一拐一拐,颇为滑稽。

班主开始给我讲戏:一天下午,刘邦喝醉了酒,路过一座山的时候,看到一条白蛇躺在路中间,刘邦大怒,骂了之后,直接将白蛇斩成两段。至于后来刘邦梦见白蛇母的戏份,就没必要演了。

师傅走过来,说已经让人扎好了纸质的白蛇,白蛇肚子里都贴上了引雷符,之后师傅又在那刘邦的剑上,用朱笔画上云雷纹。画完递给我,然后又从盒子里掏出一片柳叶,别在我的衣领处,师傅说:“感觉周围不对劲了,就用柳叶擦眼睛,看见那蛇妖了,你就跑,记住边骂边跑,要让它追你,把它引到引雷阵中,那时候我就作法,我喊跑的时候,你一定要跑到七星阵里。记住了吗?”

我心里害怕,身体不住地发抖,师傅扶扶我的肩,说道:“没事的,独自面对恐惧,是小孩子长大必然要经历的事,不要害怕。”

之后师傅看看天色,此时已经乌云压顶,加上本身我们在山窝子里,整个天色都暗下来,仿佛要到了夜晚。师傅便去不远处暗处,设立了一个祭台,点上两只蜡烛,一把香。

班主领我到台上,示意周边的人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然后戏班的人,便开始敲锣打鼓,随着班主一声长长的吆喝声,好戏开场了。

开场便是刘邦喝酒,我坐在小桌边,右手假装举酒杯喝酒,左手却握紧了剑,眼角不停地瞟着周围的情况,台下的人都害怕地躲在王兵家的新屋里去了,只有王大胆一个人坐在台下的凳子上看戏,一边叫好,一边也不时看看周围。

此时天上传来了阵阵的雷声,我心中暗盼着那白蛇别来看这场戏,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这一段唱完了,下一段就要唱遇白蛇了,戏班的人把桌子撤了,然后让我假装喝醉,在台上转圈,我晃晃悠悠,不时看着周围,心里也是打鼓。

这时突然看见一条大白蛇窜上戏台来,我吓了一跳,瘫坐在地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不过是纸糊的白蛇,用一根绳子穿过戏台,刚才被戏台后面的人一扯,就像是条白蛇窜上来。

旁边的人喊喊我,继续演。

我爬起来,班主用半普通话唱道:“原来是条白长虫,这该死的东西,竟然吓了汉高祖一跳,汉高祖忍不住骂了起来。”他这用半普通话唱就是为了让我听清,然后示意让我骂。

我假装靠近仔细观察,眼角余光却瞟着周围,口里骂道:“你这小畜生,什么人都敢惹,看你白白净净,胖胖乎乎,我还以为是条死蚕,今天我要把你屎都打出来。”

我一边用脚踢着纸糊的白蛇,一边做拔剑挥舞的样子。

师傅说过,这时候一定要引蛇妖出来,所以一定要尽可能骂的难听。

我一边骂,一边用脚踢着这假白蛇。眼光却看着四周。

突然,我感觉白蛇又被后面拉动了,吓了我一下,这次不像刚才那么失态了,我走到戏台边,用剑把那绳子砍断,防止后面的人再拉动,再吓着我。

我转过身,看见班主不时暗示我看着前面,我一看,那纸糊的白蛇,正吐着那断线一样的信子,看着我。

我先是愣了一下,被吓得有点懵,突然那纸糊的白蛇直接要我游来,嘴巴刚好到我小弟弟的高度,真是淫蛇,看样子它是准备咬我的小弟弟,我急忙转身,一个冲刺直接蹦到地上,双脚着地,顿时发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向着引雷阵方向跑去,边跑边回头,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伸出袖口,去摸那领口的柳叶。

那纸糊的白蛇跟在后面游走,我手不断在领口摸索,却找不到叶子了。怕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叶子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跑到河对岸,再往上走几个梯田,就是引雷阵了。

突然天空一道光,接着一声炸响,打雷了。

我回头看那纸糊的白蛇,就快追到河边,听到这雷声,好像一下子没了精神,顿时不动了。

我也没用柳叶擦,不知道那个蛇妖会不会因为这个雷声吓跑了。

我站在河边不远处,对着那纸糊的白蛇骂:“你个畜生,一个雷就吓跑了,还敢出来害人。没用的玩意,有本事追我呀,追过来我一剑剁了你。”

这时戏台下的王大胆,在地上捡到了我那柳叶,擦了下眼睛,对我说:“快跑,那蛇妖要游过去了。”

我看到河边除了我几个湿的脚印外,旁边一条水印正从河里蔓延到岸上来,我拔腿就跑,边回头骂。结果不想一个踉跄,摔倒了。

我不停地对着后面挥舞着剑,这时候王大胆也跑过河来,对我喊:“继续跑呀。”

我急忙爬起来,不想刚跑两步,就感觉有东西在畔我的脚,我再一次摔倒,顺势我就往梯田里滚。那时候稻田里的早稻刚收,地里还满是稻茬,我看见旁边的稻茬被压弯了,应该就是蛇妖近了,我急的大哭叫师傅救我。这时候大胆哥已经跑了过来,对着我旁边的稻茬就是一腿踢过去,一把拉起我,继续跑。

我边哭边跑,大胆哥边回头看对我说还在追,然后叫我把剑给他,让我跑去引雷阵,他提着剑停下来,准备砍蛇,一边骂:“我看你个畜生敢吓小孩子。”

我跑到引雷阵停下来,大胆哥对着我喊:“绕着那跑,那蛇刚才吓得从旁边坎子上去了,还是冲着你去的。”

我心里想:那个欺软怕硬的蛇妖,有本事追我大胆哥呀。

我边哭边绕着转圈圈,对着大胆哥喊:“那东西在哪呢?”

大胆哥叫我继续跑,一边向我跑来,这时候天空雷声阵阵,同时传来我师傅的声音:“跳七星阵。”可是我已经转的分不清方向的,哪还知道七星阵在哪,这时候如果雷劈下来,怕是我也要跟着焦了。

师傅看我没反应,有点晕头转向,对着我喊:“往我这边跑。”

我听着声音就往那边跑去,跑了几步,大胆哥喊道:“陈道士,那蛇妖出了引雷阵了。我去给它抓回来。”

师傅急忙喊道:“你别去追。”

大胆哥根本不听,直接一个冲刺过去,追到田里一个水洼旁边,扑倒地上,好像在跟什么搏斗,口里喊着:“是蛇你都得服我。”

我跑到师傅旁边,叶子擦了眼睛,一股骚味,辣眼睛,一会睁开眼,却看见大胆哥跟那白蛇纠缠在一起,手里掐着蛇头,蛇的身子顺着大胆哥的手臂缠绕到脖子上,正用力挤压着脖子。

大胆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气的脖子和脸挣得老红,一边骂,一边用另一只手抓住蛇的尾巴,把蛇的身子从脖子上绕开。

不一会,那蛇估计力气也用尽了,也怂了,被大胆哥扯开,然后提着蛇头对着地上左右猛摔,之后大胆哥问师傅准备好没有,师傅点点头,大胆哥直接站到七星阵了,把白蛇扔进了引雷阵。

那白蛇刚才被摔懵了,这刚落到引雷阵,瞬间醒了,准备向旁边游,稻草是软的,游的没那么快,这时候师傅在祭台便用手指夹着符一指引雷阵,天空中一道闪电,刚好劈到白蛇身上,上面的稻草瞬间燃烧起来。

屋里的人也都看见,都跑到稻场上来,都夸师傅和大胆哥厉害。

大胆哥拍拍手上的泥土,笑道:“我跟你说,我抓蛇这么多年,只要是蛇都得服我。”师傅也笑着说真不愧叫大胆。

之后师傅说现在蛇妖除了,以后没事了,然后王家兄弟做了早晚饭,叫我们吃完了再走。

饭桌上,大胆哥又在吹嘘他抓蛇的经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记得他当时的样子。只是不想,那次竟是见他生前最后一面,几年后,我跟师傅被拜托去城里引魂回家,那个死者,便是大胆哥。而这,都已是后话。

回去的路上,师傅告诉我,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我们所谓除妖,也都不过是利用自然中的相克的东西,或许大胆哥,就是蛇的克星。

我后来把那个小扳指,还给了师傅,师傅说这是祖师爷的东西,戴着它,祖师爷会保护你。我问祖师爷厉害吗。

师傅说:“厉害,祖师爷可是开过天眼的人。”

“什么是开天眼?”

“传说人都有第三只眼睛,叫做天眼,天眼不用擦柳树叶,就能看见鬼神。人很小的时候,灵魂很纯净,那时候天眼还开着点,所以经常说小孩子容易见到鬼,人慢慢长大了,天眼就会被尘世的污浊蒙蔽,天眼就会彻底关起来。”

“那师祖怎么开的天眼?”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们书房的那一堆书里,有许多以前道士的手札记录,唯独师祖的找不到了,而且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太师傅跟我说过,开天眼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开天眼也是违背天道的规律,也属于逆天而行,会有代价的。”

而几年后如今的我,也算的上是天谴之人了。

师傅总是教导我:何为道,道就是自然,顺天而行。

我本以为这件蛇妖的事已经过去了,结果却不想因为这件事,引出了另一件怪事。

第八章 棺椁

隔了几天,大早上的有人敲门,一看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张瞎子他们湾的。

师傅引他们进门,他们顾不上喝茶,便将事情说与师傅听。

张湾有个赌徒叫张建,他经常喜欢去我们家族八爷那寿衣店打牌,前几天认识了两个外地人,那两个外地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也好赌,平时就是帮隔壁县的爆竹厂送烟花的,经常送货给八爷后就留在那里打牌到下午,他们认识了张建,又听说了蛇妖这事。

外地人说一般成精的动物那都有宝物,所以合计张建,想一起进山看看能不能找找以前那个白蛇的洞,说不定里面也有好东西。张建一拍即合,后来又跟王湾的人打听,得知以前王湾大炼钢时代是伐树的地点,那是靠近槐树湾的一块林场。

槐树湾以前叫什么估计没人知道了,只是知道百年以前那里住着人,不幸被进山的麻匪全杀了,后来那里又长了很多槐树,所以现在被喊作槐树湾。

张建他们推测,以前麻匪蜗居在那里,很可能就藏的有东西,之后才引得白蛇去那里落窝。于是三人昨天早上便一起进山,想碰碰运气,按理说那槐树湾也不算是深山老林,走路快的三个多小时就能出山,而且地方也不大,最多傍晚就能回家了。

师傅问:“有没有可能已经回来了,只是没回家,说不定又去哪赌去了呢。”

张湾的人说不可能,昨晚他们已经找过了,也问过靠近山那边的村子李湾,说只看见进去了,没看见有人出来。晚上又没人敢进山,所以推测可能出事了,那个地方本来邪性,所以希望师傅跟着一起去找找。

师傅听完,就准备道具,带上黄庙纸和朱笔之类,放在一个小麻袋里。之后师傅来到祖师爷的像前,让我跟他一起拜拜祖师爷。

做完一切之后,师傅走到祖师爷像后面,把像往前推了推,下面竟然露出一个暗格来,里面躺着一把剑。

只是这剑黑不溜秋的,还带点绿色,剑柄用黑布缠着,一扎多长,剑刃看着很钝,剑面上画着雷云纹,加上剑柄,差不多一米长。师傅解释说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青铜剑,带着有用。

师傅本不想带我去,但我觉得现在是白天,应该没什么可怕的,便求着师傅带我也去。

师傅想想,也就应许了。

张湾来了四个人,师傅让其中一个回去打听外地人的生辰八字,剩下三个人,一个年纪大的我按照习俗喊表叔,另两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我都喊表哥。于是我们一起五个人,带着烧纸和道具,便向槐树湾走去。

路上我让师傅把剑给我背着,我试试也不是太重,我问师傅:“师傅,这把剑是不是很厉害?”

师傅笑道:“厉害,祖师爷留下的东西怎么不厉害呢。”

“那我们上次去王湾怎么不背着?”

“这个剑厉害是厉害,但一般不能轻易离开我们道士湾。而且邪的东西,一般见到这剑都不敢靠近,上次如果我们带过去,蛇妖根本不会出现。”

这时旁边的王湾叫张磊的大表哥说话了,问道:“小道士,听说你是个色道士。”

“听谁说的?”

“现在好多人都这样讲,说你喜欢亲女的嘴。”

边上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我狡辩道:“胡说八道。我就亲过一次,还是我师傅叫我亲的。”

张磊接着说道:“这东西以后亲着就会上瘾。”旁边的表叔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你真是胡说八道,什么都讲。”

表叔问师傅:“以后你真准备一直留他在身边呀?”

师傅笑道:“他就是小孩子,现在感觉好玩,以后厌烦了就会回家了。做道士太累,天天又跟这些神鬼打交道,媳妇都难娶。”

我急忙说道:“做道士有意思。”

张磊接话道:“是有意思,能亲嘴嘛。”

表叔又是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笑人家,看看你兄弟两个,你爸走的早,你兄弟两个也不争气,一个好赌,一个也差不多是二流子。”

然后表叔又转向师傅,问道:“陈道士,张建这次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师傅接话道:“不好讲呀。那槐树湾以前被杀了那么多人,后来又长了这么多槐树,槐字本来就是鬼树的意思,那地方邪得很啊。”

走了一个多小时,就是李湾,那里是靠槐树湾最近的村子,我们问了说还没看见有人出山,便在哪里喝了点水,借了几把砍柴的刀,之后上山的路全是人迹稀少的小路了。

小路是沿着旁边的河上山的,路上全是茅草,所幸看到路上草木有被人砍的痕迹,证明昨天他们应该也是沿着这条路走的。

沿着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一稍平坦宽敞处,表叔说快要到了,于是我们不再沿着河水,而是转弯进了一个山谷。

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见山湾的平缓处建着十几个房子。都是茅屋,墙壁是跟我们道士湾一样用土筑出来的,土黄色,看起来很是老旧,房子之间长着许多棵大大小小的槐树。

槐树本来长得就奇形怪状,扭扭曲曲的,有的树枝都已经扎进了房子的土墙了,土墙上也多是布满裂痕,但树下的地上却没有长草,房子前的稻场上也是寸草不生,很是奇怪,茅草到了房子周围,也好像自觉地不再往里面生长。这些房子后面却是长满茅草的壁崖。

好在现在是中午,阳光直射,才不显得那么恐怖。

我们几个人来到稻场上,表叔说他们先去周边找找,师傅急忙招呼他们不要乱碰乱进,我留下来跟他烧纸。

师傅在稻场中间画了个大圆圈,让我拿了一捆烧纸,散堆起来,之后师傅用火柴引燃了,围着烧纸堆念念有词,还没转一圈,烧纸竟然熄灭了。

要知道烧纸都是晒得很干的,很难熄灭的,师傅把火柴扔给我,叫我再点着,我一擦火柴,好像就有人吹灭。

师傅说这是怨气太重了,但是尘归尘,土归土,死去了就该安心做鬼去投胎。

然后师傅取过我背着的青铜剑,插进了地上,授意我再点。这时烧纸哄的一声全着了。

这时候张磊突然喊,发现房子后面的壁崖下有个洞。

师傅叫我看着烧纸,别被风吹走,烧到旁边的茅草了。他便跑向那房子后面的壁崖。

烧纸越烧越旺,我被烤的厉害,便往旁边站了站,却看见那烧纸旁边的灰烬,形成很小的漩涡风,这个祭祖烧纸的时候遇到过,我奶奶说那是死人在捡钱,高兴呢。

这时候我看见一块没有烧尽的纸也飞了起来,飞出了圈外,往远处的茅草飘去,我急忙追过去,趁还没到茅草那用树枝挡下来,用脚踩熄灭了。

不一会,烧纸就快要烧完了,这时候突然传来张磊的声音:“小道士,你师傅叫你把剑拿来。”

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把剑一拔出来,烧纸就会熄灭,但师傅这样教,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我拔出青铜剑,烧纸没有熄灭,我便拿着剑去了壁崖。

张磊迎面走了出来,说师傅交代拿点烧纸去洞口烧,他刚要接过剑,犹豫了下说:“还是你把剑送进去,我去拿烧纸,我这手怎么刚才被茅草花了点口子,我去找点刺儿菜(止血用的草药)把伤口敷下。”

于是我便拿着剑进了洞里。

洞口有一米多高,椭圆形的,有点像我们老家的红薯窑子,周边都是黄泥,里面空气很污浊,通道不是直直的,而是带着一定的弧度,我走了几米,看见里面几个手电的亮光,其中一个照向我,传来了师傅的声音:“你怎么进来了,张磊呢?”

“他说手被划伤了,去找刺耳草止血去了。”

我走过去,下面好像一个台阶,一踉跄,差点摔倒,师傅急忙走过来,接过剑,把手电和手里的点着的香递给我,让我照着他,里面很暗,地面也是湿湿的。旁边躺着两个人,表叔和那个小表哥正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用香在那两个人的鼻子下熏,这两个人我扫一眼,长满胡子,不认识,应该是那两个外地人,我用手电照着师傅走了几步,前面竟然有一口石棺椁,师傅走到棺椁前,棺椁前面地上已经立着一把香,师傅用剑沿着棺椁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走了回来,接过香,这时我才注意到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师傅蹲下去,一只手里拿着香,在那个人鼻子下面熏,可这个人也不是张建,我看过的,没有这么多胡子呀。

张建人呢?

我忍不住用手电往里面照照,这应该是个墓室,估计有七米宽,七米长,三米多高,墓室的正中间放着那口石棺椁,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我们道家的符,被放在四个石墩上,棺椁被打开了,里面有口红木棺材,保存的很好,上面的漆都没有脱落,我们现在是在棺椁的一边,另一边地上放着石棺盖,上面也贴满了符。

师傅让我照着他,不要乱看,我急忙把手电对准他和地上的人,看那地上的人面无血色,但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胡子,而是密密麻麻跟苔藓一样的东西,香熏着,好像可以蒸发掉它一样。我急忙走到师傅身边,问道:“师傅,这是什么。这三个人没死吧?”

师傅说:“没死,鼻子上这个东西叫棺材癣,这是古时候为了防止盗墓,放在棺材里的。他们估计准备打开棺材,才吸到了。”

旁边的表叔问道:“陈道士,这里面太渗人了,我们先把他们三个搞出去吧。”

师傅说:“现在不行,现在如果出去,棺材癣怕太阳光,会直接躲进到他们肺里,倒时候就难搞出来了,我们现在必须在这里把它们全熏出来。”

我问道:“师傅,它们还有生命呀。会晓得躲?”

“这东西聪明,但是也跟飞蛾扑火一样,他们也喜欢香。所以香一熏,它们就出来,哪怕被烫没了。”师傅答道。

表叔笑道:“那也跟我这侄子一样,喜欢赌,明明知道输多赢少,还是天天赌,所以现在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熏了一会,看那鼻子下的东西都没了,我也终于认出了是张建,师傅问了表叔和小表哥,也都好了,师傅便要大家扶三个人出去吧。但是昏睡的人很沉,一个人根本扶不起来,师傅就说两个人一起抬出去吧。表叔说小道士力气小,老道士年纪也大了,就他们叔侄两个慢慢把三个人都抬出去,顺便看看张磊有没有把外面烧纸烧好。

刚说完,张磊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了,对着里面说着:“哎呀,陈道士,我手好痒呀。”

师傅急忙问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不是叫所有人都不要乱摸吗?你摸什么了?”

张磊说道:“其实,我喊你们之前,我就进来了一次了,那时候我不是贪心嘛,也想先进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嘛,那时候就摸过棺材了,我又没打开棺材,应该没有什么棺材癣吧?”

师傅问道:“那时候你手被茅草划开了吗?”

“划开了。”

正说着,旁边的棺材,却发出了指甲刮木头的声音。

第九章 夜猫子的笑声

师傅明显也有点慌了,急忙让他们叔侄俩抬人出去,这时候,那棺椁前面的那把香,突然向四周散开,把下面垫的塑料纸都点着了,又慢慢被湿气熄灭了。

师傅叫我快走,同时取出盒子,放到眼睛上擦了一下,起身跳到棺椁上,压在红棺材上,我喊道:“师傅,那里面不是有棺材癣嘛。”

师傅对着我喊:“你快跑出去。”

这时候棺材越来越响,里面的东西好像迫不及待得冲出来。我吓得撒腿就跑了出去。

我看洞口根本没有烧纸,便又跑去稻场拿烧纸过来烧,张磊已经跑到了外面,还在意着自己的手,我还没回到洞口,表叔跟小表哥就抬着张建出来了,看见洞口没有烧纸,而张磊还在旁边看着手掌,气的大骂,一边又把张建放在门口,继续进里面抬人。

这时候张磊才反应过来,也跑进洞里帮忙。

不一会,张磊和小表哥抬了人出来,我已经把烧纸点着了,他们抬人跨过火堆,然后把张建也抬起来,跨过一次火堆。

这时候,表叔在前面,师傅在后面,抬着最后一个人出来了,刚跨过火堆,师傅就倒在了地上。表叔急忙把师傅扶起来,却看见师傅后背上衣服被手抓印撕烂了。

师傅招呼大小表哥,现在赶快回去喊人,扛些水泥来,必须趁天黑之前,把这个洞用水泥封起来,不然晚上后患无穷,再喊那些属虎,龙和牛这三种年轻力壮的人,尽量多喊些来,跟他们讲晚上可能要在山上过夜,都带手电,还要再买烧纸和纸扎的童男童女过来。

然后又让大表哥张磊喊完人,下午不要过来了,去砍桃树,把那桃树的油浆抹在手掌伤口上,以后那只手不能做重活了。

那两兄弟听完后,表叔就叫他们搞快点去办,他们俩急冲冲地跑走了。

师傅忍着痛,爬起来,看那三个仍是昏迷的人,对表叔说:“我来的时候,就估计他们魂要丢,晚上我们还得帮他们喊魂,这里这么邪,晚上真不好过呀。”

表叔扶着师傅,叹口气说道:“陈道士,真不好意思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你来受这个罪。”

师傅笑笑:“我们老家伙,不就是为了下一辈人铺路的吗。”然后师傅对我说:“等下他们送水泥的人回去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回去,别回道士湾,回你自己家里住一夜。”我摇头不愿意,我讲:“我现在也是道士了,我不怕。”师傅笑笑:“天天哭鼻子的道士。”

这时师傅看了看洞口的烧纸的灰烬,里面还有些未烧完的碎纸,师傅用木棍挑挑,说道:“里面的这位很生气呀。”

师傅又让我去稻场看那前面的烧纸,我跑去稻场,看那烧纸都烧的干净,只有被我踩灭的那一块还在,便捡起来,跑回去,递给师傅,然后跟他说了。

师傅笑笑:“还好,这里住的人倒是都领情,这一块虽然是没因为你没烧完,估计也不会怎么太生气。”

表叔说他去山上找些刺耳草来,帮师傅背后抹抹,然后就起身去了山上。

师傅坐在地上,看着太阳,对我说:“如果哪天师傅不在了,你就别当道士了。”

我有点伤心,说道:“师傅没那么容易死,师傅什么不会呢。”

师傅笑道:“师傅也是人呀,也会生老病死,我这会吸了这么多棺材癣,估计以后日子难过,不晓得能熬几年。”

我问师傅:“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师傅说:“可能有,还得查书看看。刚才我看过那棺材上的符,应该是我们这一派的人画的。”

“你是说有可能是师祖他们搞的。”

“有可能。”

“那我们回去找那些手札,他们稳定也遇到过棺材癣,一定也有解决办法的。”

“是可以这么说,但是,你也要想,师祖他们都没有摆平的东西,今晚我们估计也很难对付。”

“师傅一定能有办法的,对了,师傅,师祖他们为什么会在道士湾建房子呀,那里感觉不好。”

“你也感觉到了?那里其实是不好,两边都是山,背还靠着山,你觉得像什么?”

“像墓。”

“是呀,像给死人住的墓。我也不知道你祖师爷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住着,而且还留下如果青铜剑不在,那里晚上就不能住人的话。”

师傅接着说:“要是能找到你祖师爷他的手札记就好了,估计所有的事都明白了。”

我忍不住又问道:“师傅,你看过祖师爷吗?”

师傅说道:“我来道士湾的时候,那时候你祖师爷还活着,那时候他年纪很老很老了,见过几面。”

“你不是说他有天眼吗,天眼是长什么样?是不是跟二郎神一样?”

师傅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天眼只是个说法,眼睛看起来跟普通人差别不大,那时候我反正也没敢仔细看,也记不得。”

师傅接着说:“反正后来听你太师傅他们说,祖师爷除妖的时候,是不用抹柳叶什么的。”

正说着,表叔也采了草药回来,帮师傅背上抹。

这时候,洞里又传来了声音。

如同磨牙的声音。

表叔惊恐地问师傅:“陈道士,这大白天的,那东西总不至于能出来吧。”

师傅没有接话,而是紧盯着洞口,里面传出如同夜猫子般的笑声。

师傅急忙取出盒子,拿出三片树叶,递给我们,让我们抹到眼睛上,然后对我说:“宋浩,你现在赶紧跑回去,这东西稳定在想办法出来。”

表叔听了,对师傅说:“不行我们现在先跑吧,这三个人我们先不管了。”

师傅摇摇头,说道:“不能丢下不管,我们走了,他们三个必死无疑。我们先把这三个人背到稻场上去。”然后看我不动,说:“你快跑啊。”

我摇摇头,说:“我是道士,我不怕。”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害怕极了,也想马上跑,但是那时候年纪小,人很单纯,我们农村讲究师父就是教本事的父亲,我要是真跑走了,他们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会后悔。而且张道士算命也没说我短命呀,估计死不了。

这时突然外面也传来了夜猫子的笑声,我们急忙回头,看见房子旁边的槐树上落着一头猫头鹰,正看着我们笑。

师傅无奈地摇摇头,说赶快动手,师傅站起来,背上的伤却让他痛得直不起腰,表叔看了,说:“陈道士,还是我跟小道士抬吧,你在这先看着。”

然后表叔拽着张建的双肩,让我抬着脚,那时我力气还小,根本提不动,于是表叔让我跟他一起,拽着张建的衣服往稻场那边拖。

拖到稻场,我感觉到阳光不那么强烈了,这还是中午呀,表叔说:“不好了,起雾了。”

我看眼前有点蒙,我还以为是因为拖在地上起的灰呢,这时候越来越多的猫头鹰飞过来,落在旁边的槐树上,表叔说快点,然后我便跟他急忙回去拖第二个人。

等我们拖了两个人到稻场上,准备去拖第三个人的时候,两边的槐树上已经落满了猫头鹰,沿着树干站成一排,身体不动,头却随着我们方向移动,一直盯着我们。

我们来到洞前,这时候雾也越来越浓了,师傅已经准备拖着最后一个人走了,只是疼痛让他一步一停,表叔看了,急忙接手,我瞄了一眼洞里,看那黑暗处好像一个黑影正盯着我们,洞里还不时传来猫头鹰的笑声,师傅看见我看着洞,用手遮一下我的眼睛,说不要看那边的洞,里面的东西会觉得你在挑衅它。于是我跟表叔都转个身,这样用拉的,拖着最后一个人。

这时,我看见树上的猫头鹰,都偏着头,笑着看我们。

第十章 请神

走在最后的师傅突然喊道:“等等,但不要回头。”我跟表叔停下,师傅走到我身边,又把那小扳指挂在我的脖子上,对着我跟表叔说:“等下在槐树下的时候,不管有什么动静,你们一不要跑,若跑阳气容易散。二不要松手,不能把人丢在这里。”

然后示意我们继续往前走。

我想难道这猫头鹰会飞下来啄我们?

我盯着槐树上的猫头鹰往前走,刚到树下,我感觉有人在后面用鞭子抽我,师傅在后面,也不可能有人抽我呀。刚想,就见前面的槐树的小树枝慢慢垂下来,越变越长,如同鞭子一样,向我抽来,一下甩在我的肩膀上,痛的我眼泪快要出来了,感情这槐树也有了生命?

正想着,又一鞭子向我胸口抽来,只是这一下打在那小扳指上,我没感觉痛,反而是那槐树枝好像被烫了一下,呲了一声,歪歪扭扭地又收了回去。

这时越来越多的槐树枝抽向我的后背,我的余光看到表叔也被抽打着,痛的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树上的猫头鹰则发出成片的笑声。

背上的鞭痛让我难受的要死,我强忍住没哭,鼻子却不争气地也吸溜起来,这时我感觉到师傅把剑靠到我的后背上,那槐树枝便不再抽打我的背,而只是攻击我的双肩。

终于我们走过了房子,来到稻场上。

师傅让我们把那三个人放在一起,这时我才记起其中一个人就是在八爷家打牌问我蛇妖事的那个,看来真是早有预谋。

师傅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掌,把血抹在剑面上,之后在稻场上用剑画了一个大圈。

这时候雾已经很浓很浓了,能见度估计也就几米,师傅让我跟表叔在圆的八个方向上都放上烧纸,点着起来,他在圆中间画了一个蛇形曲线,于是整个圆就如同一个八卦,那三个昏迷的人在一起,形成一个点,是为阴,我们三个坐在一个,形成一个点,是为阳。

表叔问师傅:“陈道士,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师傅说:“在周边烧纸烧光之前,圆里的人是安全的。”

表叔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们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师傅看着周边的大雾,又抬头看看天,说:“估计现在他们就是来了,也进不来。”

“那是为什么?”

“这雾以前叫鬼障眼,里面的人是出不去这雾,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这个地方。”

我看那来时的方向,到处都是茅草,根本分不清路了。

表叔问:“那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等死吧。”

师傅想了一会,说:“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请神。”

请神不是真的请神仙,而是用点着的香,在身体上画符。古书上说过人身上有三把火,分别在头上和双肩。那都是身体内阳气在燃烧,所谓的请神就是通过点香画符,把人的潜能逼出来,让阳火烧的更旺些。让人的注意力,反应力,力量和胆气全部突破一个新的台阶,那时候道术也更厉害。

但人体阳火也如烧柴,一次烧的过旺也可能致使阳气锐减,以后就会衰老的很快。

师傅脱掉道袍,脱光上衣,让我在他的脊背上画请神的符篆,我说我不会那什么请神符,师傅说就是我们每次祭祀时候画的。那个符最常用,我早就会,于是把香点着,在师傅背上准备画。

师傅说需要画七次,前六次是不接触皮肤的,不过离皮肤的距离要一次比一次近,等于是个预热的过程。第七次就要烧在皮肤上了。

于是我便开始画,第七次终于要接触皮肤了,表叔把刚才烧纸时用的木棍递给师傅,叫他咬着,别痛的时候咬到了舌头。

师傅这时候后背除了那爪伤,还有槐树枝鞭笞的红印子,我把香按上去,师傅就开始痛得倒吸气,牙齿咬得木棍吱吱响。

我有点不忍,师傅却含含糊糊地说快点。

这时,我一边画着符,却瞄见烧纸就快要烧光了,而圆的外面,早就有十几条槐树枝,如同蛇一样,歪歪扭扭地等候在那里。

师傅背上痛的全是汗,却一直催促我快点,我想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快快的画完,这时候表叔突然尖叫一声,只见有两根槐树枝已经穿过圆,如蛇一样卷住他的双腿,把他直接拖走,瞬间进了几米外的迷雾中,师傅吐掉木棍,问画完了没有。我说画完了,师傅便急忙站起来,握着剑,转头对我说:“护好扳指,这树枝过来你就用香烫。你表叔估计是要被拖进洞里,我得赶快去追。”说完转头也跑进迷雾中,那些树枝看到他,好像很害怕,都缩进雾里。

听着表叔的喊叫声和师傅的脚步声,慢慢都消失了。

现在阳光根本没办法穿透这浓雾,迷雾中,猫头鹰都飞到稻场上,在我几丈的距离外,看着我,慢慢向我靠近,我用香指着前面。

很快,越来越多的猫头鹰落在我前面,在我一丈多远的地方,站在那里,围成个半圆,盯着我。我被盯得发毛,好在有祖师爷的扳指,让我心里有些安慰。

周边一片安静,我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周边的烧纸也都慢慢熄灭了。

突然,我闻道一股槐花香,同时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师傅说过,这种时候千万别回头,不然肩上的阳火会灭掉。

我肾上腺激素猛增,甚至感觉到怒火中烧,直接把点着的香按向被吹气耳朵的那边,我听到女人的一声叫声,我顺势往前滚去,猫头鹰被我这个动作吓了一跳,都扑通地飞了起来。

我看刚才位置那边,站着一个穿着古代黄色衣服的骷髅,头上还带着凤冠,一双眼眶空荡荡地,好像正盯着我。

她突然发出猫头鹰的笑声,我感觉脚下有蛇缠上来,一看是槐树枝,刚才隐藏在浓雾中,就是等待机会,一下把我拽倒在地,我整个人都磕到在地上,香也摔了出去。

槐树枝把我往向房子那边拖去,我想拽着什么东西抵挡一下,可是稻场上什么都没有,只能由着槐树枝,到了房子旁边,槐树枝收上去,把我头朝下吊在树上,而我一被倒立,脖子上的扳指也就掉到了地上,更多的槐树枝开始缠住我的身体和胳膊,使我动弹不得。

我急忙喊师傅,可是刚喊一声,槐树枝就缠住我的脖子,让我发不出声音,我越挣扎,槐树枝缠的越紧。

这时候那个黄衣女鬼慢慢靠近我,嘴里一直发出笑声。

我看那本是骷髅,慢慢长出了肉和皮肤。

她走到我面前,已经具备人形,皮肤如同白纸,嘴唇鲜红,只是眼睛仍旧是两个黑洞。她低头朝着滚到旁边地上扳指的方向看了眼,应该是还有点惧怕那东西,随即转头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发出笑声。她举起长着很长指甲的手指,抱住我的头,我感觉到那指甲都要掐进我脑后的头皮里了。

她把脸慢慢靠近我,鼻子对着我朝着上面的鼻孔,好像在吸食美味的东西。

我感到脑袋充血,人渐渐开始迷糊,很想睡过去,不禁闭上双眼。

突然,我感到后脑皮一阵抓痛,我立马睁开了双眼,看那女鬼离开我一尺多远,这时眼睛已经有纯黑的瞳仁,只是没有眼白,手指就在我脸前面,指甲上面全是血,应该是把我头皮都抓破了,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看下面,只见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带血的青铜剑。

是师傅刺的。

女鬼尖叫一声,瞬间化作黑气,散在了雾里,无数的猫头鹰咕咕叫着冲向我和师傅,好在只是遮挡住我们视线,没有什么伤害。

这时我感觉槐树枝没了力气,松开了我,我一下掉在地上,脑袋摔的发晕。师傅急忙扶起我,捡起扳指,戴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搀到稻场上。

身上的痛加上刚才的惊吓,我不禁又哭了起来。

师傅安慰我说都过去了,没事了。转而走向洞那边。

这时候师傅光着背,上面的请神符如同血印一样,提着青铜剑,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霸气十足。

第十一章 招魂

不一会师傅就搀着表叔,也来到了稻场,这时候雾已经开始散了。

我问师傅:“师傅,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到自己快要睡着了。”

师傅说:“那是女鬼在吸你的阳气。”

我又问师傅:“那女鬼是不是没了?”

师傅说:“那女鬼还没有魂飞魄散,估计又是躲进洞里了。”

表叔问道:“那陈道士,你要不要进洞彻底把那女鬼铲除了。”

师傅摇摇头,说:“那洞本是女鬼的老窝,进去也不知道她会附在什么物件上,而且那里是真正的不见太阳,女鬼虽然被青铜剑所伤,但是你看她都敢在大白天动,道行很深呀。被逼急了,你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呢。”

表叔问:“那她以后再出来这么办?”

师傅说:“她现在被剑所伤,应该也会对外面世界有所顾忌,估计起码几十年不会再出来,晚上我们把洞口用水泥封住,再在上面画上镇魂符。只要没人去挖开,她就出不来。”

不一会,雾便散完了,阳光洒了进来,那些猫头鹰也不知去向了,槐树依旧是槐树,没有那些垂下来的树枝了。

这时我们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少许,就看见小表哥他背着东西,领着人来了。

表叔看见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才来呀?”

小表哥辩解道:“其实我们也来了一会了,但我明明记得以前的路,就是死活找不到,刚才才发现。”

众人看着师傅光着脊背,我跟表叔又是灰头土脸的,那三个人还是睡在稻场的地上,周边全是烧纸和血,急忙问怎么回事。表叔一边粗略地解释下,一边让人上山帮师傅找刺耳草疗伤。

来的人带着馒头,咸菜和水,交给我们三个吃,吃完,表叔让师傅在稻场上躺着休息会,他去洞边上指挥人用水泥封洞口。

下午四点多,洞口封好了,师傅起身,我跟着他一起来到洞口前面,他检查了一遍,说封的很严实。然后叫那些帮忙送东西的人回去,让我跟着他们回去我没有同意,师傅想主要危险已经过去了,便也没有勉强。

那帮人送走了之后,留下了十多个属相合的人,加上我和师傅及表叔小表哥一共十六个人,师傅先在水泥上用剑画了一个大大的镇魂符,又让人把一对童男童女纸人摆在洞口,用烧纸做成两把剑的形状,上面画着云雷纹,之后把剑绑在纸人后面,地上铺满烧纸,一起烧了。

师傅解释说,就让这两个小童看着女鬼。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山里开始起风了。师傅让众人先吃点馒头做晚饭,晚上要准备招魂了。

如果顺利,我们应该晚上七八点就能离开这里,如果不顺利,估计得一夜。

师傅说:“希望这个村子里的鬼魂不要捣乱。”

表叔吃完,就带着人上山拾柴去了,现在已经快要入秋了,山上晚上会变的很冷。

师傅让人把那三个人头朝北方摆着,然后在三个人的脚旁摆着三盏长明灯,小表哥已经要到了那两个外地人的生辰八字。

师傅说生辰八字就好比是人在阴间的身份证,要招魂必须用这个,不然招过来的不一定是本人,师傅把三人的八字写在三张红纸上,然后卷起来,分别烧进脚边的长明灯中。之后让人用白纸糊成一个圆筒,罩在长明灯上,防止被山风吹灭。

这时候表叔他们也回来了,在稻场的一边生了一个火堆,师傅让所有人去旁边烤烤,现在就等着天色完全变黑就开始招魂。

表叔上山的时候,已经把今天的事跟新来的人说了。

大伙觉得好奇,怎么这些女鬼都喜欢小道士呀。

师傅看看我,笑道:“不是喜欢小道士,而是因为他年纪小,阳气好。”

表叔笑道:“看来鬼也挑肥拣瘦呀,喜欢好的。”

师傅说到:“其实说到底,鬼也不过是人死后的鬼魂,跟人的脾性差不多,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所以你看看,越是那些看着没什么精神,容易遇鬼。”

我急忙辩解道:“我可都是很有精神。”

师傅笑道:“你现在还是小孩子,你看人不也是以大欺小,等你成年了,鬼就不敢接近你了。”

众人又要师傅说说遇到的鬼故事,师傅摆手说:“晚上不要谈鬼,人本来天生心里上就有点畏惧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说不定你本来很胆大,听了鬼故事之后,自然心里胆怯三分,那时候想不害怕都难。而且人是越想越害怕。”

我说到:“大胆哥稳定不怕。”

众人大多是周边村子的,基本都见过王大胆,也听过他的事,小表哥笑道:“王大胆估计哪怕是鬼都敢娶回家。”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天色越来越暗,火越烧越旺,旁边茅草里,不知道什么昆虫,渐渐都发出了叫声。我坐在师傅旁边,和众人一起围着火堆。大家一起闲话着周边村子里的事。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是美好,一群朴实的农民,不为了什么报酬,只是因为一颗善良的心,哪怕黑夜,也愿意在这山林中,默默地守候。

到天彻底黑下来,师傅站起来,但背伤又让他佝偻着背,对着大家说:“我们现在准备开始了。我们人分三部分,一部分去这槐树湾每家每户门口烧纸,记住,只能弯腰烧,不能站着,也不能跪着,烧纸差不多了就点一把香放在门口。记住,每个房子的门口都要烧,不管大门小门,但是也不要进屋,屋里面有什么动静也不要管,你们也不要讲话,什么话都不要讲。这个事全部由李金负责。另一部分人,等下我做几个孔明灯,你们用线扯着,就从这到河边上,来来回回喊这三个人的名字,这个老张负责。留下两个人,在这帮我忙。”

李金是我们来的路上那个李湾的人,做事很稳重,所以师傅让他负责,而老张就是指我这个表叔。

之后大家闹哄哄地分了队伍,我和小表哥留下来陪师傅。

师傅用麻秸(就是扎纸人用的,很轻很干燥。)做成框,上面糊上白纸,下面摆着蜡纸,制成孔明灯,又在白纸上用朱笔画上引魂符。

孔明灯先是放在让人拿着,一会再松手,就如同热气球一样升起来,下面用棉线扯着,放飞几个灯后,表叔他们便牵着线走了。走时,师傅招呼他们:河里如果有什么动静,千万别过去看,路上走,慢点,快了怕灯被蜡烛烧了或者灭了掉下来,如果喊的时候,有声音答应,就当作不知道,继续喊。

李金的一组人已经开始在每家每户前烧纸了,师傅招呼过不能说话,他们都照办了。那时候人很单纯,没有想着出风头什么的,师傅在当地还是很有威望,所以人都信他,一切也相安无事。

师傅从道具麻袋中掏出一个铜铃,让我等下摇,师傅说铜铃清脆,自古就是招魂用的,好多寺庙边上都挂有铃铛,就是想引亡灵过来,超度他们。

师傅已经把那破烂的道袍又穿上了,手里拿着一把香,点燃了,口里念念有词,开始招魂了,我跟在师傅后面,走一步,摇一下铃铛。围着三个地上躺着的人绕圈圈。

小表哥则站在一边,手里端着一碗水,师傅交代如果有人醒了就喂水。我跟师傅就如同唱戏一样,迈着大步,走一步停一下,师傅念一句,我摇下铃铛,每个圈到小表哥身边的时候,师傅就用手指往碗中的水里沾一下。

转了几圈,小表哥突然惊恐地说道:“陈道士,我刚才感觉到有人用石头扔我后背。”那时候小表哥站在稻场边,外面就是茅草,不可能有人在那边。

师傅说:“不用怕,那是有东西捣乱,它再扔你,你就骂,但是别回头。”

不一会,小表哥就开始骂了一句。

我们继续绕圈,小表哥突然身体一动,地上滚出来个握拳那么大的石头,小表哥带着哭腔地说:“你看他用这么大石头仍我。”

师傅盯着那边的黑暗,把手里的香对着小表哥后边方向,吹了一下,烟往那边飘去,师傅说道:“不要不识相,再惹保证让你没好果子吃。”

然后我们继续绕圈,刚走两圈,小表哥突然冲进来,说四哥张建醒了。然后就在那里帮他喂水,师傅说:“喂几口就行了,给他挪到火堆边上。让他烤烤火。”

小表哥挪过去,很是高兴张建醒了,毕竟是亲戚,但是他想看着张建,怕他迷迷糊糊别滚进火堆里,但是自己又得站我们旁边拿碗端水。

于是他站起来,对着房子那边无声烧纸的人喊道:“喂,回来两个人。”

师傅说:“不用叫人回来,张建魂刚回来,不会乱动的,而且我们站这么近,没事的。”

小表哥点点头,然后准备走回来,这时候,房子那边传来了回答:“哦,我马上来。”

关键这一声音不阴不阳,末尾还带着点笑,印象中我们这里面没有这种声音。

小表哥一听,不对劲,下意识地喊道:“不是喊你。”

师傅小声说道:“不好了,惹到不好的东西了。”

第十二章 息事宁鬼

那边烧纸的人,一听到这个声音,都撒腿跑了回来,到了稻场上,师傅问都回来了吗,李金让大家报数,七个人,李金惊恐地对师傅说道:“陈道士,怎么还多了一个。”

现在夜色正浓,旁边只有一个大火堆,很难看清到底多了谁,几个人站在稻场边不知所措,师傅说:“都别怕,你们都去火堆那边,搞一小堆火,每个人都跳过去。”

李金让大家照办,跳过火堆后,围坐在火堆旁,发现只有六个人了。李金看看众人,笑道:“估计是哪个王八羔子故意吓吓我们的。”

然后对着其他人说:“不要吓人,人吓人,吓死人的。”

剩下的人都极力否认不是自己装鬼答应的,更没有多报数。

这时,那边的房间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好像那些屋里有人。

火堆边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回来了呀。

师傅说:“别怕,大家都是年轻人,火力旺,没事的。”然后问李金,每个房子门前都烧纸了吗。

李金说都烧了,就是有的香还没点完。师傅看向那些房子,我也顺势看去,门前都或还烧着,或者冒着点火光,里面都是黑洞洞的。

我问师傅:“要不要用柳叶擦下眼睛?”

师傅摇头,说:“估计你擦了眼睛会被吓死,你不知道那黑暗里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边呢。”

继而师傅让大家别盯着那些房子看,假装没遇到这事,然后让他们把剩余的烧纸,全部沿着稻场那边,房屋前面,一字排开,全部点着。然后把所有剩余的香,也都竖在烧纸边点着。

师傅拿着手里的香,对那边三拜九叩,说道:“多有打搅,请行个方便。毕竟尘归尘,土归土,以后不再相扰。”

可是我站在后面,还是忍不住告诉师傅:“剩下的两盏长明灯熄灭了。”

这时候,表叔也带着人急冲冲地跑回来,说:“我们前面喊还好,后面喊一声,突然好多人答应,还说我在这呢。可是那里都是茅草,而且那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活人说话,倒像是动物模仿人的。我们都害怕,忍不住都跑回来了。一跑,那些孔明灯都被风吹灭了。”

师傅看他们手里拿着挂的破破烂烂的孔明灯,叹口气道:“这帮东西真不识抬举。”

师傅让表叔重新把孔明灯糊上,又画上符,就在稻场上放,继而让剩下的人,都站在烧纸旁,对着房子骂,大意是:给你们纸钱,你们不领情,还不愿意放人。

师傅说:“估计这半天,这剩下的两人还没还魂,可能就是被周边的孤魂野鬼留下的,不放他们走。”师傅让我充当他的角色,点上长明灯,继续喊魂,表叔跟在后面摇铃铛,他要进屋里会会那些鬼魂。

师傅跨过烧纸,提着剑,拿着手电,直接走到房子门前,踏着烧纸,一脚踢开门,把剑放在门边敲了几下,问道:“哪个敢造次?”继而走向第二个房子。

这时候我反而感觉师傅如同天神下凡,这些野鬼根本不敢放肆。

这边烧纸旁站的众人,看见师傅威风凛凛,穿过每个房子,却一点事也没有,更是骂的起劲。

少许,这两个外地人终于醒了。众人帮他们喂了水,抬到火堆前。

这时候师傅也回来了,说:“那些冤魂,暂时被我镇住了,现在我们准备下山。”

于是我们收拾东西,看烧纸也烧的差不多,不会造成火灾烧山。

因为山路狭窄,师傅让我们走成一排,都拿着手电。那三个虚弱的人,让大家轮流背着。

走之前师傅交代:等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回头,肩上的火不能灭,路过前面的河的时候,不管河里有什么声音,都不要下水。路上,轮流换人背的时候,前面的人只能递给后面人背,交换过程中也不能回头。

于是表叔在前面引路,第二,第三,第四三个人先背,等换的时候,就交给第五,第六,第七个人背。我跟师傅不用背,我走在倒数第二个,师傅在最后面。

于是大家沿着小路,开始往回走,我总感觉师傅后面也有脚步声,但是师傅说过不准回头,刚走几步,就感觉有东西向我们这个队伍仍石头,师傅说不要管,快走,好在这些冤鬼好像真的很怕师傅,一直没有石头扔向我这边。反而前面不时有人被石头砸到,发出哎呦一声。

突然,后面传来了跟我们喊魂一样的声音,喊着张建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听的我起鸡皮疙瘩。师傅咳嗽了几声,后面便没有声音了。

终于来到河边,整个队伍都放松了许多。

人们开始闲聊起来,都说师傅厉害。这时,河水中发出扑通一声,好像是有大鱼露出水面一样,前面有人说我们捞几条鱼明天吃,好好补补。师傅对前面喊,怕不是你给别的东西补补了。

有人用手电照向水面,什么也没有。

前面有人问:“陈道士,这水里面是什么东西呀?”

师傅答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是水猴子,也可能是别的,反正稳定是脏东西。”

快过河的时候,其中一个外地人突然说:“怎么老有人在我耳边吹气呀。好痒呀。”

说着,竟忘了师傅的嘱咐,回过头来,问:“老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竟然给他吓得一颤,从背他的人身上掉下来。

师傅急忙用手电照向他的眼睛,喊道:“都别往后面看。”

前面两个人扶起颤颤巍巍的他,继续往前走。

快要过河时,师傅要队伍停下来,然后他带着我跑到最前面,站在河边,然后从最前面的表叔开始,用青铜剑,靠一下前胸和后背,然后过河。终于一个一个过河去。

如此,也对我做了一遍,让我也过河去。

过了河,再走半小时,就是李湾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在那里,还有等着的张湾的亲戚,他们已经在李湾临时搭灶,一起做了几桌子菜,见我们回来,忙倒水并让我们吃点饭。

这时师傅急忙找表叔,让他赶快准备一个洗澡木桶,用桃木烧水,他要洗澡。

表叔说干嘛这么急着洗澡呀,不是背上还有伤嘛,见水不是要痛死了。

师傅刚准备继续说,突然感觉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表叔一看,急忙安排人,找桃木柴和烧水。

这时那三个人也基本清醒了,有好事的问那个外地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吓成那个样子,外地人说他看见陈道士后面扒着一个人。

路上师傅一直用剑挡在我的两边,帮我挡茅草开路,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所有人都被石头扔了,而我没有吧。表叔让那个外地人不要胡说,陈道士这么厉害,哪有什么鬼扒着他的背上呀。

一个小时候,水烧好了,几个人把师傅扒个精光,然后抬起来放进木桶水里,我看着师傅背后的双肩上,的确有两个手掌印子。师傅一入水,背上的伤应该是剧痛,把他痛醒了。

表叔跟师傅小声说:“刚才那个外地人,看到你背后扒着一个人。”

师傅笑笑,说:“我感觉到了,毕竟年纪大了,昨天白天阳火烧的太旺,加上后来强忍着去震慑那些冤鬼。那时候我就感觉到身体阳气很虚,所以才叫大家赶快走。路上虽然我知道他扒在后面,但只能当作不知道,也不好用剑去刺他,万一真惹毛了,我们就难回来了。”

表叔问:“那现在那东西走了吗?”

师傅笑笑:“过河的时候,那东西就没敢跟过来了。”

表叔帮师傅擦拭着背,师傅痛的死牙咧嘴,我扒在筒前面,眼泪汪汪。

师傅看着我,笑道:“没事了,你以后还想当道士吗?当道士可辛苦,天天跟这些脏东西打交道。”

我摇摇头,说:“我不怕,我命中稳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道士。”

师傅笑笑,没再说话,只是摸摸我的头。

第十三章 缘起

晚上众人就安排我们在李湾睡下了,第二天早上,我就被师傅的咳嗽声吵醒了。

李湾的人请了医生,医生诊断只是说伤风感冒,加上背部伤口感染。李湾的人让师傅不行先在李湾住几晚,大家轮流照顾他,但师傅还是执意要回道士湾。

下午的时候,众人把师傅抬回了道士湾,张湾的人,送来了好多鸡和肉。下午父亲和母亲也听说了事,也过来看师傅,帮忙做饭。

随后几天,我便往家里和道士湾两地跑,那时候我还不怎么会做饭,只会下挂面,所以每天都要回家吃一顿,然后把饭菜都带到道士湾,给师傅吃,晚上再去道士湾山坡下的菜地,择些菜,把中午的剩菜一起热了吃。

这次师傅伤的很重,头几天连床都不能下,现在也只是走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稻场上晒太阳。

我问师傅,我们能治好那个棺材癣吗。

师傅说可能性不大,而且他年纪也大了,阳气也消耗了很多。

这时候师傅总是在稻场上看书,然后教我些符的画法,还有怎么晒谷物和做法器。

师傅说:何为道,道就是天地的法则,顺应天道。而现实中总有些脏东西存在,所以就需要我们去除掉。道家讲究的是五行相生相克,天地间的所有东西,都能归为五行,他们之间相互牵连,又相互克制。所以,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世界最厉害的东西。

我们道士,也不过是利用这相生相克的道理,来祛邪扶正。

而且,由于我们经常接触这些脏东西,自然也会受它们影响,所以,一定要保持最初的那份心,不要迷失自己。

我问师傅,有道士迷失了吗?

师傅笑笑,说:“怎么没有呢,道士中也有许多禁术,那些也都是违背天道,会被天谴的。”

我问:“那师祖的天眼,算不算禁术?”

师傅说道:“也算吧,因为我感觉师祖最后有点疯癫了。你太师傅也说你师祖最后很古怪。”

就要入秋时,师姐放暑假回来了,便来道士湾给我们做饭。

那时候师姐高二升高三,学习很紧张,暑假大部分时间都要补课,所以只有一周的时间,过来照顾师傅。师姐名叫陈思,是师傅叫我喊她师姐,其实她一点不懂道术,感觉道术只是迷信。她很小就离开道士湾,偶尔才会回来,但师傅从来不让她在这边过夜,但这次是例外,师姐自己带了被子来,非说要住一个星期,师傅表面说不愿意,其实心里很舍不得。

农村的女孩子,大多都很朴实,那时候师姐天天就穿着那几件校服,但是打理的干干净净,每次靠近她,都能闻到香皂的香气。

师姐真的很漂亮,她扎着个马尾辫,柳叶眉,眼若秋水,暗生秋波,或者梨涡浅笑是最好形容她的词。那时她教我择菜,教我做饭,教我洗衣服,晒被子。

晚上的时候,我们便把小桌子搬到稻场上,外面是微风习习,师傅有时候会喝点小酒,师姐则跟我们说县城里的事。

师傅总是边听边笑,说世界变的太快了。他十年前去过一次县城,那时候县城也不过几条街道。

师姐笑道:“世界发展越来越快,你也不能老窝在这里当道士,等以后我工作了,就接你进城里去。”

师傅摆摆手,说道:“我年纪大了,哪都不好跑了,而且也习惯做道士了,外面稳定不习惯。”

师姐指指我,问师傅:“你真准备留着他跟着你一起做道士呀?”

师傅说:“他现在就是玩心,过个几年,估计他自己就不愿意做了。”

师姐皱皱眉,说道:“那是你还没感受到世界变化的有多块,他要真是做个几年道士,怕是根本不适应外面的节奏了。我们县再过几年都能跑火车了。”

对于我们乡下人来说,火车根本没见过,那都是电视上的东西,师姐这么一说,师傅愣了,问道:“哪那么快,我们县都是山,火车挖洞也要好多年才能进来呢,还不知道花多少钱。”

师姐说新闻上已经这样说了。

那时我们那边也就几家有电视,看电视多是一村的人围在一起看,我们家曾经很早也有,那是因为我那走在整个村子最前面的小叔要求买的,后来小叔打工去了,电视也就躺在他的房间里,后来坏了,也没人会修。

道士湾就更不用说了,电都拉过来没多少年,师姐让师傅按个电视和电话,师傅不愿意,说我个道士,怎么能天天看那些玩意,玩物丧志。

师姐对我说:“以后不要当什么道士了,不然真跟不上时代。”

我摇头,说道士好玩。

后来师傅问师姐准备考什么大学,师姐说当生物学家,师傅不懂,问那是干什么的。

师姐解释说研究动物的,研究药品的。

其实师傅对这些行业根本不懂,反正说师姐喜欢就好。

师姐问师傅:“那你希望我当什么?”

师傅说:“我当然希望你当大夫啦,这个永远有饭吃。”

师姐说她怕血,不敢当大夫。

而这时,我心里却涌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赵晓雪。

我记得以前小学时候,老师问大家以后的梦想是什么,有当科学家的,有当老师的,赵晓雪说她想当医生,治病救人。

而我那时却没敢说我的梦想,因为那时我的梦想是做什么都不重要,一定要把赵晓雪娶回家。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这个丢弃了的念想,竟然实现了,只是那时候,我却已经把这个梦想,当成了噩梦。

十多天后,师傅终于能正常活动了,只是早晚的时候变得不能受风,一受风就咳嗽不止。

村里的医生告诉师傅,现在喝的这种止咳药不太管用,最好能买些止咳浆,那时候我们镇上只有一个医院,药品很少,如果买这种药,必须去县里。

后来有一天,赵杰,也就是赵晓雪的父亲来看望师傅,聊天中提到这药需要县城买,赵杰说:“过几天要去县里结贩卖茶叶的账,可以帮我们带买。”

师傅说:“怎么好麻烦你呢。你家里那么忙。”

自从赵晓雪死后,赵婶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时而像正常人一样,时而又自顾自说话。赵杰不仅忙着自己的生意,现在还得照顾赵晓雨。

赵杰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现在的确比以前忙多了,操心的事也多,当天去县城还得当天回来照顾晓雨。”然后想了一下,对师傅说:“要不这样,小道士跟我一起去,帮我拿点东西,跑跑腿,我估计下午三四点就能回来了。”

师傅听了,看看我。那时我都没去过县城,自然满是欢喜,期待地看着师傅。

师傅笑笑,说道:“那也好,不过这孩子没去过外面,你帮忙多看着点,别给弄丢了。”

赵杰笑道:“这小孩子精明,哪那么容易丢,即使丢了,说不定比我早找到家呢。”

说着都笑了起来。

过了两天,正值七月半,也就是所谓的鬼节,大早上赵杰就来道士湾接我,跟师傅说:“平时都忙的要死,就今天因为是鬼节,农村人不喜欢到处跑,还就闲一点,我们刚好进城去。”

师傅问:“那城里人呢?”

赵杰笑道:“城里人现在迷信的少,不讲究这些,我们早点去,早点回,如果回来晚了,这小道士我就给送他家去了。他家离我家近,送这边的话,我害怕我媳妇在家里面闹腾。”

师傅点点头,给了我一点钱,叫我早去早回,如果傍晚才回来的话,就直接回自己家去,晚上别到处乱跑。那是我第一次进县城,高兴的要命,只点头答应。

于是跟着赵叔去了镇上,再在镇上做班车去了县里。

赵叔对我很好,到了县城办完事,看还早,就带我到处逛逛,买些吃的,又给晓雨买了些礼物。

回到镇上时,已经傍晚了,赵叔买了好多东西,拎不下,便让我帮忙送到他家去。吃了人家的手短,我便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他家。

到他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赵婶已经做好了饭菜,看我们回来就要我们吃饭。

我想着今天鬼节,还是早点回去好,赵叔:“说我们家距这么近,吃完饭就送你回去。今天你跟着我跑一天,你家里说不定不知道你回去,估计都吃过了,而且今天我还买了一大瓶可乐,我跟你赵婶都不喝,晓雨一个人喝不了,别糟蹋了。”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还有可乐,很是嘴馋,便留下来吃饭。赵婶便找来杯子,给我倒了一大杯可乐。

吃着吃着,我就感觉很困,赵婶对赵叔说:“你看你一天跑的,把孩子都累坏了。”

于是赵婶又帮我倒了一大杯可乐,让我喝了,说道:“实在困的话,晚上就在我们家睡。”我点点头,实在困的不行,便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十四章 冥婚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渴醒了。

我感觉自己睡在床上,身上盖着棉丝被,很是舒服,用右手摸墙上的开关了,按下去,结果没有电,那时候农村停电也是常事。可是我口渴难耐,想爬起来找看看有没有蜡烛,只是左手一动,感觉小手指上系着一根绳子。我用右手摸摸,发现小手指因为被绳子系的太紧太久,都充血,现在都没有知觉了。我想把绳子解开,可是系的死结,解不开,估计只能用剪子剪开了。

可是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什么呢?

我顺着绳子往那边摸,却发现一根手指,很是冰冷,我心里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不由得继续往那边摸,是一件衣服,有一个人躺在我身边,可是感觉不到体温。

我吓得从床上退到了地上,这时候我看见窗户好像也被什么纸从外面蒙着,透过的微光显示窗户上好像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脚边有毛绒绒的东西,弯腰拾起来,一摸,是个小熊玩偶。

我意识到了,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就是赵晓雪的房间。

那床上躺着的,究竟是人是鬼?

我记忆中窗口下面有张书桌,以前是赵晓雪的写字桌,那里应该有剪刀。我便向窗户边摸去,终于撞上了书桌,在桌子上摸索着,发现了一根蜡烛,还有火柴,便急忙点着了蜡烛。

这时候我才发现,手里的蜡烛是白色的,上面还用剪纸贴了个红色的喜字,不远处还有一根同样的蜡烛,坐落在烛台上。

这时,我用余光感觉到,床上的那个人,好像已经坐起来了。

手上的黑线,被拉的笔直,仿佛另一端正使着力气,想把我拉回去。

我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只见床上坐着一个人,身穿红色的嫁衣,披着红盖头,正朝着我这个方向。

我慌了,急忙把烛火点向自己的小手指,现在也顾不得痛了,我只想赶快把这绳子去掉。

闻到一股焦味,线终于被我烧断了,而小手指也感觉到火辣辣的痛,床上那穿着嫁衣的人,随着绳子一断,就倒了下去。

我拿着蜡烛,小心地靠近床,发现那不过是纸糊的人,用麻秸做的骨架,被穿上了嫁衣而已,我撩开上面的红盖头,证明了我的猜测,这纸人也是做的极为简陋,鼻子眼睛画的好像小孩子作品一样。而那冰冷的手指,不过是浆糊未干的错觉。

我想不过就是自己吓自己呢,刚才我走向这边时,应该是绳子把纸人拉的坐起来,所以才吓着我。

这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赵叔他们安排在今天买药,可能都是早有预谋,之所以留我吃饭,然后在我杯子和碗上下了安眠药,就是为了让我和赵晓雪冥婚。

如今我都是道士了,怎么可能还怕这些,如果现在我有柳叶,准能把什么鬼怪都打跑。

我在屋里大喊:“姓赵的,你这缺德的东西,竟然骗我冥婚,可惜爷不怕,你家那个哑巴女儿,就是做了鬼也不得安生,注定是个嫁不出去的鬼。现在快放我出去,不然我把你家都给烧了。”

我一边喊着,一边在屋里乱踢,我不信他们就睡得这么死,给我惹急了,我真把房子给烧了。

可是喊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静下来,他们是不是听到了,此时就在外面偷偷观察我?

我又仔细听,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还是没听见?他们也知道我年轻气盛,说不定就能真的敢烧房子,没理由不管不顾呀。

正在我仔细聆听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不想听到的声音。

一声“啊”。

这要是一般的人声音,也就罢了,可是这声音我记得。

以前我调戏赵晓雪,让她骂我,那时候她已经哑了,发不出别的声音,只有这种“啊”声。现在我一听,整个人感觉炸毛了。

今天是鬼节,他们选在今天办冥婚,就是知道赵晓雪可能会回来。

烛火无风,却摇曳起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连虫子的叫声也没有,突然,又从床边传来了一声“啊”。

我吓得两腿发软,毕竟心虚,对赵晓雪心里有愧。

算了,师傅说过赵晓雪生性善良,不会害人,还是赶快求饶吧。

我扑通一声,对着床上的纸人,跪了下去,说道:“赵姐姐,小雪姐姐,你大人有大量,我是胡说八道,你饶了我吧。”

没有任何声音,我继续磕头:“平时里我老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了。”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就是想欺负也欺负不了,现在改她欺负我了。我又急忙磕头说:“小雪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已经欺负我好几次了,上次我屎都被吓出来了,我们算是扯平了,你饶了我吧,不行我明天就去你坟头烧纸磕头。”

现在我也验证不了她到底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原谅我。我又想到刚才我还嚣张地骂她爸爸,继续认怂,只求快放我出去吧。

我便对着窗子喊:“赵叔,赵婶,我知道错了,快放我出去。”没有任何反应,我继续喊:“赵晓雨,快放我出去。”我声音颤抖着,想这小姑娘终会可怜我放我出去吧。

喊了好多声,终于又听到了声音,是哭声。

我正惊骇呢,这下真是没完没了了,却发现是赵晓雨的声音,她哭着敲旁边的门,让赵叔他们放我出去。

接着听到了赵叔和赵婶吵闹的声音,一会传来了脚步声,旁边大厅漏出了光亮,赵叔终于打开了门。

我想夺门而出,却被赵叔一把拉住,说:“现在半夜两点多,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我才不想留在这里,拼命的挣扎,赵叔死死堵住大厅的门,不让我出去,说:“现在半夜,你又被吓着了,留在这里等到早上,我送你。”

我冲了几次门,没冲过去,便坐在大厅的一个椅子上,看着他。

赵婶哄着晓雨继续睡觉去了,赵叔站了一会,也搬了把椅子,靠在门边,坐着流泪。

我越想越生气,你女儿都死了,还想拉我去做鬼女婿。

我看看小手指,虽然恢复了血色,但上面还有一道凹痕。

终于等到五点多,公鸡开始打鸣了,赵叔才打开大厅的门,说送我回家,我理都没了理,直接跑去了道士湾。

大早上我敲门,师傅开门,我直接冲了进去,推开祖师像,拿起青铜剑,就准备出门。

师傅急忙拦住我,问道:“怎么你遇到脏东西了,等等我穿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我气愤地说:“那姓赵的骗我冥婚,赵晓雪大半夜又来吓我,我现在去他们家,把赵晓雪的牌位劈了,让她连鬼都做不了。”

师傅一把抓住我,问道:“什么事,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跟我仔细说清楚,别没事害人家鬼都做不了。”我不听,要挣扎出去,师傅直接生气了,一把将我扯到地上,把门关上。

我爬起来,想推开他开门出去,师傅对着我脸就是一大巴掌。

这么多天,他从来没训过我,更没打过我。

我愣在原地,他一把夺过青铜剑,对我吼道:“给我跪下。”

我生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他把我推面向祖师爷的像,一脚踢在我的腿弯处,我一受力,跪向祖师爷。

师傅把剑收在暗格里,咳嗽了起来,一会,忍着咳嗽对我说道:“我看你现在是满身的戾气,你要是不除去这戾气,以后就不要学道了。以后学了也会害人害己。”

师傅搬了个板凳,坐在我面前,说道:“以前你太师伯也是如此,他仗着自己有天分,什么都学,感觉什么都在行,非要闯出个名堂,结果被你师祖赶出了这里。”

师傅接着说道:“学道第一篇,就得学《道德经》,那里不仅囊括了天道,更囊括了做人的道理。你们都只知道背,唱。天天就想着降妖除魔,想着羽化登仙。最后呢,最后不过也是走火入魔,迷失自己。”

我狡辩道:“赵杰就是处心积虑地害我,赵晓雪也是没事就来吓我。”

师傅怒色道:“你也不想想,当时是谁把那害人的黄苗纸人放进了晓雪的口袋。现在你是受伤了,还是死了。你不是好好地跪在这里,人家呢,可是命都没了。”

“那是她命不好,怪不了我。”

“她命不好你就好了?你要是不是贪那十块钱,什么事都没有,你要知道当时你要是不塞给她,死的很可能就是你,她是在替你挡命。”

我无言以对,气鼓鼓地跪在那里。

如今想起啦,那时的师傅,已经就看出来我那藏在身下的戾气,更是差点让我走上邪路。

到中午的时候,师傅喊我吃饭,交代我当作这事没有发生过,不然因为这个冥婚,我们家族很可能去找赵家的麻烦。

我问那我这个冥婚怎么办?我不会也快要死了吧。

师傅想想,说:“下午帮你做场法事,断了这个缘分。”

后来,我在衣兜里发现了一缕头发,我想扔了,但师傅说那应该就是赵晓雪的,估计是赵晓雪死的时候,赵婶剪下来,留作念想的,这次刚好用作了冥婚。

下午,师傅便利用头发,帮我开坛做了场法事,只是从那之后,师傅因为我的戾气,开始对我有些担心,不太愿意让我继续做道士。

而我也很好奇,我的太师伯,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师傅说学道,也能够走火入魔。

第十五章 朝花

这件事之后师傅好像不太愿意教我,而是经常劝我回家,不要再做道士了。

半个月后,母亲便让我回家住,那时候我们县是山区贫困县,县里提出一个口号:要想富,少生孩子多修路。山区贫困最大的原因就是交通不发达,而且以后要建火车站,各个乡镇最好把路先修好,不然即使火车来了,也拉动不了乡镇的经济。

那时我们镇上通往县城的只有一条盘山公路,去一趟要花费两个多小时,而且一旦下雨,山路崩塌,路就断了,所以县里拨款,让镇上再修一条公路。那时候不像现在,到处都有施工队,我们那边修路,主要还是靠人工挖掘,所以镇政府鼓励每家至少出两个劳力,去帮忙修路,按工分发钱。

我们家男丁只有父亲和大伯在家,小叔在南方打工,堂哥和我自己的哥也都在上学,所以父亲和大伯,便被安排去修路。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在家,奶奶便让母亲喊我回去住。我白天在道士湾学道,晚上便回到宋湾住。

一天,师傅的老家来人了,说是闹鬼,师傅便带着我过去。

师傅不是天生的道士,他的老家在镇的另一边,小时候因为家里没什么人,所以被家族里的人送到我们这边来修道,换句话说是混口饭吃,别被饿死。

我跟师傅穿过镇上,靠镇不远的山上,有个道观,这时候师傅才告诉我,其实我们和这道观是出自一脉的,这个道观以前就是从道士湾搬来的,我问是不是太师伯他们,师傅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陈湾也是半山腰的村子,师傅小时候闹饥荒,至亲基本都饿死了,但是村里很多人还是知道师傅这个人,所以这次闹鬼,便来找师父。

闹鬼的是住在旁边的陈胜一家,他的女儿叫陈婷,今年二十岁,初中毕业就开始在外面打工,往年都是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结果今年还没到元旦,就回来了。

关键这个女孩性格很温顺的,只是这次回来不知道遇到什么邪,经常发脾气。陈胜还有个小儿子,只有六七岁,刚上小学,这几天老是说看见姐姐房间里有人,可是家里找遍每个角落,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有时候半夜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陈婷哭,家里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说话。

老人总是说小孩子容易看到脏东西,估计这次陈婷回来,可能就是遇到脏东西了,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在农村,闹鬼是件丑事,故而陈胜没有就近去找那道观,而是选择找到师傅,毕竟是本家人,可靠。

我们中午到的,在陈胜家吃了饭,师傅在宅前宅后,看了一圈,说看不出来大问题。现在只能用烧纸引一下。

于是师傅便叫陈胜把陈婷叫到大厅来,陈婷从里屋里出来,看到我跟师傅,就跟见到鬼一样,吓得又躲了回去。

那时陈家婶子在厨房洗碗,陈胜一个人去屋里拉不出来,就叫喊我:“小道士,过来帮帮忙。”

我便跑进去,那只是一个女孩家的闺房,墙壁上贴着男明星的海报,陈婷躲在角落里,陈胜站在旁边使劲地拽,她就是不出去。

陈胜看到我,赶紧喊:“小道士,搭把手,你钻到她后面,推她,我在前面拉。”

于是我跑到角落,准备推她,不想陈婷一把挣脱掉陈胜的手,对着我就是两巴掌,之后缩在角落,哭了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打的有点懵,陈胜看女儿没在挣扎,所幸直接把她抱起来,抱到了大厅,我捂着脸,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师傅正在烧纸,看到问怎么回事。

陈胜说:“我女儿发疯,打了小道士两巴掌。”

师傅没有接话,而是示意陈胜把陈婷放到烧纸前的椅子上,然后叫陈胜找来铜钱,在陈婷的脑门上印了一下,之后把铜钱裹在烧纸里,扔进火里一起烧。

快要烧完时,师傅含了一口酒,喷在烧纸上,那裹着钱的烧纸,便慢慢熄灭了,师傅用火钳把烧纸夹出来,打开烧纸,把铜钱还给了陈胜。只见摊开的烧纸中间,除了铜钱印,还有一个小孩子的手抓印,看起来不过婴儿的大小,师傅看了看,问道:“你们这附近,最近有婴儿夭折吗?”

陈胜摇摇头,陈婷坐在椅子上,一听更是呜咽起来。

看来的确有古怪,师傅问陈胜:“你最近给你女儿看过病吗?”

陈胜说:“她也就是天天晚上哭,也没喊痛和不舒服,我只怀疑遇到脏东西了,没想过她会有什么病呀。”

正说着,我却看到陈婷嘴角竟然渗出血来,我拉拉师傅的衣角,示意他看。陈胜也注意到我,转头看她女儿,问道:“你嘴这么了?”

陈婷不说话,跳下椅子,跑进了厨房,陈胜跟着追了出去。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师傅:“她是不是中邪了?”

师傅摇摇头,说:“这房子里的确有小鬼在作怪,估计也跟这姑娘有关,但这小鬼也不像是来害人的。你看给钱他就抓,要是恶鬼,怕不是你烧钱的时候恨不得把烧纸吹飞,把房子给烧掉。”

我问道:“那怎么办?”

师傅叹口气,坐下来,说道:“要真是恶鬼,等到晚上,我直接用柳叶擦了眼睛,灭了他,只是这小鬼,不知道什么渊源,也不好直接害他超不了度呀。”

我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我心想要是我,管你什么渊源,直接灭了你,死了不安生,害我挨了两个大嘴巴,估计这陈婷也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怎么会惹上这脏东西。师傅看看我腮帮子上的红手印,要是过去早就嘘寒问暖了,现在只是看看,没有再说话。

我自顾找了凳子,也在旁边坐下。

过了一会,陈胜从厨房出来了,对师傅说:“不好意思呀,叔,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传出去呀,毕竟很丢人的事。”

师傅看看我,点点头。

陈胜便讲述起来:原来是陈婷在外面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才跑回老家来的。陈婷想打掉孩子,又有点舍不得。

陈胜问陈婷男方是谁,不行家里去城里找那个人,哪怕彩礼不要了,也好嫁给他。

毕竟在农村,如果大了肚子,很难嫁人。可是陈婷一直哭,就是不愿意说男方是谁,这孩子稳定是不能要了。

师傅点点头,说道:“可能是半夜陈婷想到过这事,知道男方可能也不会承认,这孩子估计保不住,所以引来这个投胎的童婴的不满。”

师傅问陈胜怎么打算。

陈胜说:“首先,带着她去找个诊所,把孩子偷偷打了吧。这孩子稳定不能留,留下来不好解释,她也难再嫁。”

师傅点点头,说:“你们家的事,我不好参与,我也知道孩子生下来,很麻烦,我只是想你最近能不能劝劝陈婷,看看男方是谁,说不定男方会娶陈婷呢,如果这条路能走的通,孩子也能生下来保住。”

陈胜想想,说:“叔,我看也先这么办,毕竟打胎这对女孩身体也不好,我经常听说打完胎以后有的人就再也怀不上了。可是,这小鬼怎么办?他估计再听到打胎了,稳定还是要闹呀,我们大人还好,我儿子天天被吓呀。”

师傅说:“你儿子你先让你媳妇带到姥姥家住一段时间,白天我让我徒弟过来陪陪陈婷,一是帮她散心,二来有事的话,他也能懂一点,不行也能跑来告诉我。”

我可不愿意,刚才就挨了两大巴掌,现在让我留下来,不是找揍嘛。

师傅说:“我是师傅,你得听我的,明天去我那找点书,在这边看,修修心,别老是想着降妖除魔的。”

那时我想,师傅多半是有点嫌弃我了,所以才支开我,让我死了当道士的心。

可是不想,第二天我拿书的时候,顺便找到了太师伯的手札笔记,而那里,打开了我心中邪恶的大门,从此,我发现道术的另一个世界。

第十六章 解文

第二天我从道士湾离开的时候,我拿了一本《云笈符篆》,里面是各种符篆的画法,我偶然间看到了一个书匣,上面布满灰尘,外面竖着贴着一张白纸条,上面写着“刘庆录”三个字,里面放着手写的折纸书,满满一匣子,后来读过里面的内容,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叫刘庆的道士写的,他就是我的太师伯。

我偷偷从里面拿出一沓,夹在《云笈符篆》里,走到外面的稻场,跟师傅说我去陈湾了。师傅正在稻场上晒太阳,棺材癣迫使他不得不每天这样做,他让我等一下,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本书给我,说道:“没事多看看这个,多想想,多领悟。”

我接过来,发现是一本《道德经》,这本书是修道的入门之作,以前我就看过好多遍,师傅解释说,道家的精髓,全在这五千个字里,你会慢慢领悟的。

到了陈湾,陈胜看到我很是开心,让我进屋里去陪陪陈婷,我开始不太愿意,陈胜随手递给我一包糖,说是陈婷打工回来买给他们吃的,让我尝尝。

我接过糖,只好进屋去看看陈婷。

陈婷的房间不大,中间一张床,窗口一张书桌,上面放着镜子和一些女儿家的东西,头花之类的。

陈婷倚靠在床上,穿着件暖黄色的卫衣,下面穿着黑色的绒裤,耳朵上挂着东西,她看我进来,没有昨天那恐惧的样子,先是礼貌性地笑了下,接着继续看着墙上的海报发呆。

我觉得没什么事,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云笈符篆》。

一会,陈婷突然开口问道:“小道士,你在看什么?”

我摆摆书,说:“《云笈符篆》,道士画符的书。”

“那个有好看吗?有趣吗?”

“没什么意思,但是有用。”

“没什么意思你还看得津津有味。”她然后坐起来,走到我身边,盯着我书看了一会,问道:“你们学道就是天天看这些东西?”

我摇摇头,看着她,却发现此时她离我很近,我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这时我才发现,其实陈婷也是蛮清秀的。她眉毛弯弯,鼻梁挺拔,轻咬着嘴唇,一双丹凤眼正盯着我。我突然感觉到不好意思。

她看我有点脸红,笑问道:“小道士,你听歌吗?”说着就把耳朵上的东西掏出来,塞进我的耳朵里,顿时我就听到了一个男子的歌声。

她告诉我这个叫耳塞。

陈婷问我:“小道士,好听吗?”

“我不懂,只不过比师傅唱道好听一些。”

陈婷咯咯地笑了起来,坐在我的对面,拿过我另一本书,也就是《道德经》,随手翻看了起来。

“这本就是《道德经》呀,好薄的一本书,我还以为很厚呢。”陈婷惊讶地说道。

“师傅说这本书就五千多字,却暗含世间的一切道理。”

“你都看过了?都懂吗?”

“我早就看过去,也差不多都懂。”

“小道士,你真厉害。”

“这个不厉害,我们道士湾的那本《道藏》才厉害呢,满满一屋子的书。”

陈婷听完,疑惑地看着我,我洋洋得意地解释道:“这本《道德经》,就是让人好好做人,没别的作用,那《道藏》,里面全是各种修道的办法,能降妖除魔,能羽化登仙,甚至能长生不老。”

陈婷听了,笑道:“那还能长生不老呀,我觉得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很满足了。”

边说,她边翻着《道德经》,看了一会,突然停下来问我:“小道士,这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什么意思?”边说着,边指给我看。

那时候师傅教我《道德经》,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师傅说《道德经》没人能完全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他解释这句是:天地不仁慈,万事万物都会跟随天道,自生自灭。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解释,我更认为是:天地不仁,所有的众生都是跟动物一样渺小。

“这句的意思是:老天不是善良的,地上的众生在上天看来不过如同小狗一样渺小。想要它活就活,想让她死就死。”我解释给她。

她听了,又流出泪来,呜呜地趴在自己腿上哭。

我很是尴尬,她老哭,我也没折呀。

陈胜跑进来,看了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喊我们吃饭。

吃过饭,陈婷突然提出来要出去上山走走,陈胜自然很是高兴,可是我有点担心,如果那魔婴跟过去,那怎么办?例如突然迷惑陈婷,跳下悬崖,或者迷惑我,把陈婷推下悬崖。

可我又不好拒绝,便说:“那我们就附近山走走吧,别去太高太远。”

陈湾附近有座山,不高,上面没有长树,长得全是茅草,每到秋天,就会有人上去放牛,牛会把顶上平坦的那块吃光,那山就跟秃子一样,所以人们都叫那山为秃顶山。

我们下午便去了秃顶山,秃顶山虽然不高,却刚好能看到不远处的镇上,整个镇子都尽收眼底。我突然感觉我们镇子很漂亮,以前我总觉得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奇峰怪景,也没有什么旅游区之类的。

但是当我们坐在秃顶山的时候,发现周边都是青山,青山脚下有两条河,在镇子的中心汇成了一条,镇山的房子,就是沿着河分布的。而那条主河旁边的一条主路,就是通向县城的道路,一直通向看不清的远方,而那两条支路,沿着河流往上,如同叶子的脉络一样,分叉成了许许多多的小路,我认出其中一条,就是通向我们宋湾的,而另一边的河流旁的有条支路,弯弯曲曲通到了这里。

我跟陈婷,坐在秃顶山的土包上,下面满是茅草,坡不是很陡,因为害怕牛过去吃草,会滚下坡去,所以放牛人自然形成了一个界限,不让牛再往下走,故而那边的茅草生长的很旺盛,如今满是茅草絮,风一吹,到处飘。

陈婷看着远方,我看她怀里拿着一个收音机一样的东西,她告诉我,那叫随身听,放上磁带就能发出歌声。陈婷递了一个耳塞给我,示意我戴上,一起听到那耳塞中发出的歌声。

陈婷说:“这里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能看到整个镇子,还能看到山延绵到远方,到云的那边,你会感觉到,这个世界好大。”

我问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大,很漂亮?”

陈婷笑笑,说:“外面的世界是很大,却没有这里漂亮。”

我认为她唬我,说道:“别看我读书少,你别这样骗我,我以前小学时候可学过,说什么桂林山水甲天下,什么济南的趵突泉,都是很漂亮的。”

陈婷咯咯地笑,说道:“可是你去了外面,才会发现其实家里才是最美的。而且,这里是我遇到他的地方。”

我一听,心中猜到了,估计那男方很可能就是我们当地人,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呢?

陈婷问我:“小道士,你说人死后有没有灵魂?”

我笑道:“当然有,不然师傅也不会让我来陪你,就是怕那小脏东西害你。”

陈婷摇摇头,说:“那东西不脏,本来会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说着眼泪啪哒啪哒又落了下来。

“你要是舍不得,就生下来就是了。要是不想生,就直接打了吧,早死早托生。”

我刚说完,却看见陈婷扭头看我,但是却是满嘴的血沫。

难道我说这句话,终究还是惹怒了这小脏东西?

第十七章 恐惧

陈婷看到我惊恐的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抹了一下嘴,发现了血沫,急忙掏出纸巾擦拭,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我缓过神来,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感觉有脏东西在身上?”

陈婷摇摇头,说不碍事的。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已经开始西下了,山上的风也越来越大,我便让她跟我一同回去。

路上,她差点摔了一跤,我急忙扶住,少女的体香,不禁让我心神荡漾。

刚回到陈湾,就看见陈胜在忙活,烧纸被风吹的到处都是,陈胜说,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屋里竟然也起风,把烧纸都吹出来了。

我一听,估计又是那小东西作祟,便学着《云笈符篆》上面的,画了几道镇宅符,我交代陈胜:“把这些符贴在门口,那脏东西就进不来了。即使在屋里,它也不敢乱动。”之后我便带着那一沓折书,回了宋湾。

回到家里,看哥哥也回来了,正在吃饭,我想今天也不是休息时间,而且现在哥哥也要上高三了,很少回家,怎么现在倒回来了。

哥哥吃饭的时候跟母亲说他们中学那边死人了,被车撞死的,就在校门口,所以先在家里住几夜。

我也没仔细听,因为现在我更想看看那一沓纸里的内容。便快快吃完饭,上床看了起来。

书是一个叫刘庆的道士写的,前面是很正统的记述了他遇到怪事的经历,后面有一则故事,却吸引了我。

刘庆有一次被人请过去,是个有钱的地主,地主老爷得了怪病,浑身长鱼鳞,刘庆便将他破解,是因为经常吃鱼籽,而且是只吃鱼籽,鱼都扔喂猫,于是得罪河里的鱼妖,报应他长了鱼鳞。

治好地主后,因为杀业太重,又长鱼鳞,损了阳气,地主阳寿会变短,所以地主想让刘庆给他增寿,而且出了很大一笔钱。

刘庆意思说增寿也行,但是必须借寿,意思就是用别人的寿命来抵。

过了几天,地主就给了刘庆几个长工的八字,说可以借这些人的寿命。

之后几页,怎么借寿的,都被人撕毁了,但是从后面的记述来看,刘庆的确得了一大笔钱。

小时候我总以为道士就是正义的化身,道术不同于民间邪术,全部是救人之法。想不到也有如此恶毒的禁术。

第二天,我又去了道士湾,找师傅要柳叶,把昨天的事跟师傅说了一遍,我想今天把那个魔婴给除了。

师傅没借,说那小鬼不过是怨恨没办法投胎,捣捣乱,而且万一以后陈婷能生了,你把小鬼除了,生下来也是一个死婴。

我生气他有时候真是老古板,怪不得守在这里,道观也不像道观,也做不大。

之后我又溜到书房,取了一本《玄部九术》,那是一本驱鬼的书,然后继续取那书匣中的折书。

中午到了陈胜家,我看房门上根本没有贴我给他的符,我生气地问道:“是不是看我年纪小,所以不信我?”

陈胜解释道:“小道士,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昨晚都贴了,只是我家女儿不愿意,又给全撕了。”

我气鼓鼓地冲进去找陈婷,只见她坐在桌子旁,在一双小小的布鞋上绣着花。

我生气地问道:“你为什么把我给的符都撕了?”

陈婷停下绣花,转头看看我,笑着说道:“其实我不想伤害它,它还那么小。”

我问道:“你打算把它生下来了?”

陈婷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生下来。”

然后她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书,问:“今天又是什么书?”

“驱鬼的。”

陈婷看着我,迅即笑了下,把书拿过去,放在桌子上,说:“不用驱鬼,陪我再上山坐坐吧。”

下午,我们又坐在了那秃顶的山上,陈婷问我:“小道士,你还是年轻气盛,老想着驱鬼,其实你想,鬼都是人变的,有些鬼,其实都是我们的亲人。”

我心里想,你大概是被鬼迷惑了。

陈婷看着我笑笑,说道:“年轻真好,你靠着我坐点。”之后她把我往身边拉拉,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头发被风吹着,抚着我的脖子和脸颊,痒痒的。

多年之后,师姐告诉我,说女人最大的武器,不是美貌,而是温柔。或者那时候我那年轻气盛的心,真的被那一刻的温柔融化了。

时间过的很快,太阳慢慢西沉,我想要下山,陈婷说再等等。

那时晚霞染遍了整个镇子,风轻轻抚着,带着不远处的茅草絮,落在我们的肩上。

我真的很疑问,陈婷其实好温柔,为什么有人会抛弃她?

她轻轻哼着歌,慢慢对我说道:“可能,这是我看到的最后一次日落了。真的好美,我真的不愿离去。”

我惊讶地问道:“你不会准备自杀吧?我师傅说,自杀是要进地狱的,千刀万剐。”

陈婷靠在我的肩上,摇摇头,笑道:“不是自杀,其实我是得了一种病,急性白血病,医生说渐渐地,我会失去视力,再渐渐地死去。”

我急忙说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一定会治好的,而且。。。”

“而且什么?”

其实我本想说昨晚看的那个借阳寿的,只是这是我的秘密,根本不敢说出来,更害怕师傅会知道。

“没什么,师傅说,好人都会长命百岁的。”

陈婷呵呵地笑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打了你两耳光。而且未婚就怀孕,本来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地女子该干的事。”

我摇摇头,说道:“你稳定有你的苦衷。”

陈婷笑笑,没再说话。等到太阳渐渐隐去,我们才下山。

而这次,那个魔婴也没再捣乱。

或许陈婷是跟它说了什么吧。

次日,我继续偷折书,然后来到陈湾,却发现,陈婷真的瞎了。

她听到我的脚步声,问道:“是不是小道士?”我点点头,却意识到她根本看不见,便答了句是,却不由得带了点哭腔。

陈婷手里拿着未绣好的小鞋子,说可惜没在看得见的时候绣好。

之后我便再领她上了秃顶山,她看不见景色,只是觉得太阳的方向很亮,我便把景色形容给她听。那时陈婷告诉我,她把事情都告诉了她父亲,只是还是没有提孩子的父亲是谁。

此后几日,白天都跑去陈湾陪陈婷。每次看到陈婷,都有些许期待,期待她突然跟我说能看见,病情好了,只是奇迹,一直没有发生。

我晚上偷看刘庆道士的手札记录,这时我已经明白,原来正如阴阳太极一样,不仅有降魔除妖的道术,也有借尸还魂这类的道术。

道分阴阳,阳则顺应天时,降魔卫道,祈福避灾。阴则追求私欲,嫁灾移祸,逆天改命。

那本手札里阴暗的道术都被撕掉,我很想找到办法,帮陈婷续命。

过了几天,中午我去陈湾的时候,发现陈家门紧锁着,我突然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陈婷,我问了周边人,都说陈婷没有离开,我便想到了那秃顶山。

山上的风很大,已经快要到冬天了,陈婷孤零零地坐在土堆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围裙,陈婷听到我的脚步,笑问道:“是小道士吗?”

好像她真的能看到我一样,我答应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白色大围裙和头上都落满了白色的茅草絮,如同白色的绒毛,我帮她拍掉。

陈婷说道:“明天爸爸就带我去外面,把孩子打掉,好好治病。所以大清早的,我就让我爸带到这里,我想吹吹这里的风,闻闻这里的气味。”

我强忍着泪水,问道:“那你怎么穿个围裙?”

“我现在看不见,容易跌倒,到时候衣服脏了,又得爸妈洗。”

我没有说话,就是这样陪着她坐着。

山风依旧刮着,只是明天,这里不再会有那个坐着的人,那个喜欢这里风景的姑娘。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了陈湾。

那时候,陈胜已经准备好一切,要带陈婷走了。看到我过来,对陈婷说道:“小道士来了,跟他道个别吧。”

陈婷从围裙前面的兜里,掏出那个随声听,递给我,说:“送给你吧。”

我接过,终是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陈婷也流着泪,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他们终究还是离开了,一个月后,听说陈婷在外面病逝了,就在外面医院火化,葬进了公墓里。

后来,我一个人来到了秃顶山上,大哭一场。

那个随身听,如今仍放在我房子的抽屉里,她哼的那首歌,叫《那些花儿》,是朴树的首张专辑,1999年发行的,《我去2000年》,只是如今磁带已经丢失了磁性,声音有些变形。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离死别,也第一次感到彻彻底底的恐惧。

不是恐惧鬼神,而是对生老病死的恐惧,是对命运的恐惧。

那时我突然想到了《道德经》上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想到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师傅,每一个亲人都会死去,都会离开我,直至有一天,我也会死去。

可是,我舍弃不了,忘不掉对他们的感情,我害怕失去他们,更害怕自己死去。

而唯一能制止这一切发生的,便是学习道术,逆天改命,甚至,追求长生。

第十八章 惹祸

那件事之后不久,哥哥的高中便因为不上晚自习,所以天天回家住。

而我并没有立即回到道士湾住,主要是因为那样我就没办法晚上偷看刘庆道士的手札笔录了,所以我依旧白天跟着师傅,晚上回家去。

那匣子里的折书,我渐渐也就看完了。里面主要介绍的是刘庆道士在道士湾学道的经历,里面凡是涉及到借寿,还魂之类邪恶道术的地方,都被人为地撕去。刘庆道士也因为被祖师发现一直偷研究这方面的道术,被赶出了道士湾。

这些天,我也从《道藏》中新学到了不少的驱鬼之类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试试,听到哥哥说高中门口车祸之后,不久闹鬼,我便想利用此机会试试手,不由得趁着睡觉夜谈的时候打听起来。

原来那个出车祸的人,是当地的一个妇女,天天都在校门口卖早点,她有一个儿子,还是哥哥的同班同学。

车祸发生不久,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有人发现校门口旁的角落那里有人影,穿着红色的衣服,站在阴影处。当时死者被撞死的时候,刚好也穿着红色的棉外套,当地人认为穿红色的衣服(非寿衣),死了之后容易变成厉鬼。所以这件事很快在学生之中流传开来。学校不相信这事,晚上派人在门口站岗,还专门在那里装了电灯。

可是每次人站在那厉鬼出现的地方,抽烟点不着火,还感觉很冷,不住地打寒颤,电灯的灯泡也经常莫名烧掉。

学生间的流言便越来越严重,还有人称晚上上厕所的时候,感觉屁股被人摸。

最后学校决定,不上晚自习了,学生下午下课了,就回家自习。

哥哥说,其实学校私底下,晚上的时候也曾去那地方烧纸,但是每次都点不着火。主要现在还在上课不方便,估计等到放寒假,学校就会请不远的道观的道士过来看看,那个道观也就是我师傅提到的,太师伯的那个道观。

我想刚好趁现在练练手,于是暗地里开始准备桃木剑,黄纸之类的。我曾设法偷师傅几片柳叶,但是都没有得逞,便想着自己做。

于是我找到柳树,那时候叶子都已经枯黄了,我选了几张还算柔软的,在村子里找了头耕牛,抹上它的眼泪,为此我的小腿还被牛踢到。

我选好了一个日子,黄道吉日,利于驱邪。

下午的时候我跟母亲说,我晚上到道士湾去住,母亲也没有阻拦,只是叫我路上别贪玩。我却偷偷地取出木剑,带上画好的符篆,揣上沾有牛眼泪的柳叶,走小路去了哥哥的高中。

镇上的高中建在镇旁一个山脚下,镇上两条支河的其中一条,从旁边流过,隔着河不远的山旁,就是道观。农村学校多是以前家族祠堂改建的,一则地方比较宽大,二则学生阳气重,可以遮盖阴气,三则是取做升棺发财,因为以前祠堂偶尔也会用作放棺材。

高中依山而建,后面也是人工挖出的陡坡,坡下以前的祠堂,改做教师的办公室,一层瓦房,青砖砌成的,办公室前面有两个椭圆形的花坛,里面种着柏松,再往外就是往下的台阶,台阶旁是两栋教学楼,四层高,这是后来建的,再往外就是操场,外面围着围墙。

校门口开在西面,门口有一条跨过河的石桥。

我到校门口时,估计是晚上八点的样子,那时候学校这边没有住户,学生的宿舍楼也并不是紧挨着学校,而是靠近镇上,所以周边都没了人气,只有那小河的流水声。

校大门锁着,我观察了四周,确定一段时间这里也没有行人,便翻墙进去了。

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冬天了,晚上地上的湿气都会冻成冰,所以操场下的土很是硬,我落地的时候感觉脚都震麻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学校里没人,灯都没有,我掏出手电,找到他们所说的大概位置,蹲下来,点上三柱香,然后准备烧纸引鬼出来。

可是的确如传言说的,我擦了几次火柴,都是刚擦着就熄灭的,我用手窝护着,还是如此。

难不成那脏东西现在就已经在了?

那正好,该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我取出柳叶,擦在自己的眼睛上。

只感觉眼睛火辣辣地痛,柳叶的碎末都附在了眼球上,我不住地流泪,同时用手擦。

“要不我帮你吹吹。”

不知谁说了一句话,我忍不住点头,突然心里一惊,现在哪有什么人呀,急忙从后背上拔出桃木剑,退后几步,依在围墙上,半眯着眼睛,问道:“谁在那里?”

然后没有声音,只有旁边小河的流水声,我感觉又害怕又刺激。

难道是我的幻觉,我假装继续揉着眼睛,用余光看,果然不一会,感觉墙角的地方,有个红色的身影。我急忙睁开眼,一剑刺了过去。

可是那影子瞬间消失了。

没理由呀?我感觉到,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个柳叶,并不是按照师傅的方法做的,所以不怎么灵。我再次眯着眼睛,果然又看到红色的身影,就在我不远处,我眯着眼睛就刺过去。

那厉鬼意识到我能看到她,而且是有备而来,便往操场深处飘去,我怎么可能放过她。

便提着桃木剑追去,路上我感觉这个柳叶不太行呀,又把剩下的柳叶全部擦到眼睛上,我想这么多,足够我看清了吧,终于看到那厉鬼在台阶上,继续往上飘。

我边追,边感觉眼睛火辣辣地痛。

今天就是小道我第一次灭鬼的日子。

我兴奋地往台阶上跑,想这厉鬼也不过如此,看来我果然有学道的天分,说不定我就可能是下一个张天师。

可是上了台阶,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高中以前我是跟着哥哥来过的,我印象中上面就是花坛,再上面就是办公室,我记得办公室前面的柱子上,贴着红色对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而如今,那柱子上却贴着白色的纸,我用手电一照,上面写着:上天无路,地狱有门。

关键我还看到到,柱子后面的那扇大门,变成了一扇古代的大门,上面满是门钉,里面有东西,如今好像被惊醒过来,因为我看见,大门里好像燃起了蜡烛,烛光从门缝中泄露出来。

看着烛光,我顿时心虚起来,汗毛也竖了起来。

但今天是个驱邪的好日子,在未来天师面前,没有什么邪恶力量能够阻挡。我掏出两个符篆,镇魂符,口念咒语,直接往大门扔去。

因为以前我看见师傅也这样做过,如果有妖邪,符篆可能自己会被吸引,贴上去。

只见那符篆往大门飞去,不过一丈多,竟然自燃了。

这我第一次看到,要说我技艺不精,那符篆掉到地上我也就不害怕,如今却不想半路烧起来,难道是因为我法力太强。突然,大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有人从里面拉开。同时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到底什么东西,敢惊扰此地。”

大门缓缓打开,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举剑做挡式,大门里走出一对纸糊的童男童女,手里提着白灯笼,上面写着“张”字。

感情这是这张家祠堂的两个门童呀。

我可是未来要成为天师的男人,怎么可能把你们放在眼里。我又掏出两张驱邪符,准备扔过去,可是刚掏出来,就感觉一股无形地力量,促使我把符又放了回去,我又想用剑,可是手也感觉根本提不动,剑掉到了地上。

那童女突然喝道:“跪下。”

我就感觉两腿发软,瞬间跪在了地上,抬头看着他们,看来我惹到厉害的东西了。童女不住地打量着我,又看看地上的符,说道:“看来你们道士湾的道士,真是贼心不死,还是盯着这个地方。”

我被说的莫名其妙,不住地否认道:“你说什么,我只是因为抓那厉鬼,才到了这里,打扰了你们。”那童男提着灯笼,手一扬,我就感觉他隔空扇了我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

“还再狡辩。”男童厉声道。

这下惨了,真不知道这个学校里,竟然还隐藏着这种东西,我虽修行尚浅,但至少遇到妖邪还能跑,遇到这东西,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那时我更没想到,我的一生所追求的秘密,就是从这时的好奇,开始的。

第十九章 占眼

正在我束手无策之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小道士说的是真的,他追我到了这里。”原来刚才那厉鬼躲进了花坛中,如今走了出来,反而为我辩解。

男童看了那厉鬼一眼,问道:“你是哪家女子,为何要引他来这?”

厉鬼突然跪在男童前,哭着说道:“我就是这张家祠堂的后人,想见列祖列宗,求一件事。”

女童说道:“这里是祖上清修之地,你个女流不该来这里。且如今死了,还是早点投胎转世吧。祖上曾经说过:后人自有后人的福,你也不必打搅了。”

说完,这对童男女就提着灯笼,走进了大门,回头又对我说道:“你们道士,以后别再想着染指这块地方。”说完,大门就关上了。

我终于能动了,爬起来,也顾不得女鬼了,急忙往外面跑去,我见那女鬼跟着后面追来。

我撒丫子跑,翻过围墙,如今那符和剑都丢下了,根本没办法对付女鬼,只能求助于旁边的道观了。

我穿过小河,跑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道观,边喊救命,边使劲的拍门,眼角看见那女鬼已经追到不远处,应是畏惧这道观,远远地看着我。

不一会,有人开门,我便钻了进去。

开门的是个青年,看样子有二十五六岁,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很是惊讶,一会认出我来,说道:“你不是宋湾的人吗?”

这时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士,看了看我,问道:“你是不是在道士湾修道的那个小道士?”

我急忙点头。

“你怎么喊救命呀?”

“有脏东西追我。”

老道士示意,那青年警觉地打开门,伸头出去看看,然后转过头摇摇,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那老道士问我:“你不在道士湾修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突然好像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问道:“不是你师傅出了什么事?”

我急忙摇头说:“不是,就我一个人。”

老道士好像放下心,笑道:“那你大晚上的,没事去惹鬼干嘛。”说着便让青年引我进屋里坐,同时让别的道士都睡觉去。

青年倒了杯茶,我说谢谢表哥。

老道士笑道:“你不该喊表哥,应该喊大师兄,要喊我师伯。”

我尴尬地笑笑,说道:“我师傅提起过您。”

老道士哈哈大笑,说道:“他提起我,准没什么好话。”其实我在撒谎,师傅以前只是对这个道观一语带过,根本没说什么,对于两家的隔阂,我也不好向师傅问,但是猜想,这个道观很可能就是以前太师伯被赶出道士湾之后,开办的。

师伯便让我把今晚的事跟他说说,我看他毕竟同门,而且和蔼可亲,便如实地告诉了他,我出于好奇,便问那学校里面童男童女是怎么回事。

师伯说道:“那童男童女就是负责守护这块土地的人。”

我问道:“我知道张家是旺族,只是想不到这块地都建了学校了,竟然还有东西守着。”师伯笑道:“张家是旺族,是跟这块地有关,可是这些东西守在这里,可不仅仅为了张家。”我急忙问道:“那是为什么?”

师伯正色说道:“你有没有听过皇天后土这个词?”

“这我当然知道呀,每次唱道之前都要祭拜他们。”

师伯说道:“这块地,就跟其中的后土有关。”皇天后土,指的就是天地,皇天就是指天,后土就是地。在道家文化里,黄天和后土都是神祗。后土是个女神,掌阴阳,育万物。

我还想知道更多,可是师伯摆摆手,说剩下的东西都属于禁止的东西,他连他自己的徒弟都不会说。

这时候我想到,他一定是从太师伯那里得知的,而且太师伯研究禁术,当时之所以把新道观选择在这里,会不会其中也有玄机呢?

后来我又问了这两座道观的关系,为什么现在不怎么往来,师伯笑着说:“估计你师傅也不会告诉你,我就说给你听听吧。”

祖师膝下有三个徒弟,一个是太师伯,一个就是我太师傅,另一个太师叔,就是张瞎子的师傅,后来还了俗。太师傅老实,而且心地善良,一心只是降妖除魔,不太在乎钱财名声之类,认为道士就该修身养性,隐士于山。而太师伯则天资聪颖,道术高强,却认为道士其实就是种职业,更该融入社会中。

换句话说,太师傅就是理想派,而太师伯就是实际派。

太师伯不仅降妖除魔,也为有钱人用过禁术,所以才被祖师爷不能容忍,被赶出了道士湾,来到了这里。后来太师伯因为禁术,遭了天谴,却被祖师派来的太师傅所救。

两家道观此后,虽很少往来,但终是一家。每隔十年的祭典,两家其实还会在一起举行。

当晚,师伯安排我在厢房睡下,第二天一大早,我感觉眼睛肿的,还以为是没睡好,早上在道观吃了早饭,就回宋湾去了。

只是路上,我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好像背上有什么东西。

回到宋湾,母亲问我:“怎么大清早的,不在道士湾,怎么跑回来了?”

我揉着眼睛,说:“好久没回道士湾了,不习惯,昨晚都没睡好,想回来补补觉。”

母亲笑道:“你个小孩子,怎么老想着睡觉呀。”

说着急忙盯着我的眼睛,问道:“哎呀,你眼睛是长东西了还是害红眼病呀?这么红。”

我笑道:“估计就是没睡好,睡一会就好了。”

母亲笑笑,让我在家里睡觉,她下地干活去了。

中午的时候,母亲喊我出来吃饭,我感觉眼睛涨的不行,母亲看到我,急忙说道:“你这眼睛不是没睡好呀,怎么肿的这么厉害,是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我走到桌边,说不知道,便端起碗,吃起饭来。

母亲一边吃饭,一边担忧地看着我,说道:“下午我还是带你去新张湾吧,找张家老奶奶看看眼睛,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了。”

这张家奶奶在我们那也有些名气,主要就是替人看眼睛,叫做占眼。如果眼睛里面长东西,农村有时会认为是家里风水被挡,或者遇到什么东西了,张奶奶只要看看,就能知道是不是你家门口哪个东西放的位置不对,或者得罪了哪个冤魂,她会教你怎么做,不久眼疾就会好。

下午母亲就带着我去了新张湾,路上母亲告诉我,高中门口撞死的那个女的,就是张奶奶的儿媳妇,老人也蛮可怜的,儿子没死几年,儿媳妇也死了,现在只留下个孙子,也就是哥哥的同班同学,还得照顾。

我们来到新张湾,张奶奶家住在几间瓦屋里,张奶奶正在门口纳鞋底,她虽然将近七十岁了,倒也还精神的很,她看我们过来,急忙放下鞋底,让我们坐,又倒水给我们。

我母亲说明了来意,张奶奶摇摇头,说:“我现在老了,也不想帮人看眼睛了。这占眼也是露天机的事,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儿子没了,前些日子儿媳也走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报应呀。”

母亲一边安慰她,这只是各人的命不同。

张奶奶还是摇头,说:“我现在就一个孙子了,我可不想他再有什么意外。”

母亲央求道:“您就是帮他看看,不让你教怎么做,就看看是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张奶奶听了,也不好拒绝,让我坐过去,她用手撑着我的两个眼皮,我感觉眼睛迎风就要落泪。

张奶奶看完对母亲说:“我看不到有什么脏东西,可能就是小孩子害红眼病,你让医生看看就行了。”

母亲这才放心下来,又闲话了许久,天色渐晚时,我们便要离去,张奶奶留我们吃饭,母亲看她一个老人家,房子前的柴都没人劈,母亲心软,让我帮忙劈柴,她帮着张奶奶做顿饭。

饭做好了,张奶奶让我们先吃,母亲说不急,等您孙子回来,就帮忙把剩下的柴全劈好。

一会,他孙子张明回来了,看见我们只是打了个招呼,张奶奶便招呼一起吃饭。

其实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只有咸菜,放了点腊肉进去,放在小炉子上熬着,张奶奶煮了几个咸鸡蛋,说这还是她儿媳妇在的时候腌的,切开了让我们下饭。

母亲则一边把里面的几块腊肉夹给张明,一边说宋杰(也就是我哥哥)是你们班同学,以后多跟他在一块玩,有时间去我们家玩。

张明只是点头,低着头扒拉着饭,吃鸡蛋的时候,鼻子不停地吸溜,我觉得应该是他想到自己母亲,伤心了。

母亲走的时候,把身上的一百多块钱都给了张奶奶,说看到我家小孩子眼睛有事,来的时候也急,这点钱你就收下吧,快过年了,给小孩子买点吃的穿的。

然后母亲带着我,离开了新张湾,去村里的卫生院,让医生帮我看了眼睛,赊了几瓶眼药水。

这时天已经黑了,来的时候没有带手电,母亲走在前面,拉着我,让我当心前面的路。

回到家里,哥哥说傍晚的时候师傅来过,说今天没看我去道士湾,有点担心,听说我去看眼睛去了,也就回去了。母亲以为我是早上偷跑回来补觉的,也就没有在意。

晚上我留在宋湾,医生说我是细菌感染,应该是抹了牛眼泪的缘故,滴了眼药水,眼睛果然舒服多了。

半夜,我突然醒来,感觉胸口发闷,想动可是动不了,我想睁开眼,可是感觉眼皮好累,难道是我遇到了鬼压床,换句话说,很可能,那个女鬼跟过来了。

可是我动弹不得,又感觉昏昏沉沉,不住地又睡了过去。

早上,我感觉眼睛好了很多,但害怕那女鬼还跟着我,吃过饭便跑去了道士湾。

到了道士湾,师傅在稻场上晒太阳,看我回来,只是问我吃过早饭没,可是我感觉自己可能被那女鬼盯上了,忍不住问师傅:“师傅,你看我身上有脏东西没?”

这时师傅才仔细打量我起来,问道:“昨天听说你去看眼睛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看也瞒不住,便把在高中的事告诉了师傅,只是把我去道观的那一段省略了。

师傅听完,很是生气,说道:“那学校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旁边那么近的地方有个道观,却没有道士去除鬼?”

而后让我跟他进屋,他点了一把香,在我身上扫了一遍,说道:“现在那女鬼没跟过来,不过听你说的,她估计是盯上你了。晚上我们去下学校,把事情了结了。”

我忍不住问师傅:“那学校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道士都不敢碰,那个童男童女为什么还知道我是道士湾的道士?”

师傅想了下,说道:“那地方就是张家以前的祠堂, 破四旧时,把那里的灵牌全都埋了,改成了学校。”

我急忙问道:“那跟我们道士湾的道士有什么关系?”

师傅说道:“那些事你别问了,只是那个地方你惹不起。”我心里猜测,那童男童女猜到我是道士湾的道士,应该是看到我用的符,可是到底是哪个道士惹得他们呢?

童男童女说以前就有道士盯上那块地,而大师伯提到那个地方与“后土”有关,难道说太师伯?可是说是道士湾的道士,那证明时间应该在太师伯被赶出道士湾之前。

可是太师伯的手札上,根本没有提到这个地方,这样就有点矛盾了。

而童男童女只是警告我,而没有深究,证明他们对之前那个道士的道术有点忌惮。

具有强大道术的道士,这样想起来,以前冒犯过那里的道士,不是太师伯,师傅和太师傅又不可能,难道是祖师爷?

可是他为什么会盯上那个地方呢?

第二十章 遗愿

傍晚的时候,师傅收拾些道具,带上青铜剑,和我走小路去了学校。

等到晚上八点多的样子,周边再也没了人,我跟师傅便翻过围墙,进了操场。自从上次吸了棺材癣,师傅明显虚弱了好多,动作也变得迟缓了,还经常咳嗽。

我有点后悔,不该拖累师傅。

师傅把青铜剑用黄布包裹着,放在地上,然后用柳叶擦了眼睛,也同意我擦了眼睛。

我看操场四周,根本没有那厉鬼的影子,师傅说得引她出来。

于是蹲下来,点了烧纸,果不其然,不一会,便看见操场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我想拿出青铜剑冲过去,师傅急忙拦着,说道:“这青铜剑是以防万一,不是对付她的。”说着,师傅用朱笔在手掌上画了一个引魂符,对着女鬼方向,嘴里念着咒语。

那女鬼看见想逃走,却被这符吸引,好像磁铁一样,慢慢被吸了过来。

女鬼看到师傅,面露惊色,急忙跪下来,哭求道:“陈道士,我也不想惹到了这小道士,求求你放了我。”

师傅厉声问道:“你都已是鬼魂,为什么不去阴府报道,反而留在这学校吓人?”

女鬼哭道:“我就是来这里,找找列祖列宗,想求一个公道。”

师傅说道:“这里不是普通的地,你天天守在这里,不出多少日子,真的要变成厉鬼了。至于公道,你去了阎王殿,阎王爷自会帮你断案。”

女鬼留下血泪,说道:“我求的不是阴间的公道,而是阳间的公道。”

正说着,一阵凉风吹过,师傅忍不住咳嗽起来,用手捂住胸口。

那女鬼看符没有对准她,急忙飘走,师傅边咳嗽边说:“不能让她逃走。”我便照葫芦画瓢,也在手掌上画了一张引魂符,那女鬼飘到远处,念着咒语,那女鬼又被我吸了回来。

我立马取出青铜剑,准备斩了这女鬼。

师傅则越咳嗽越厉害,忍不住蹲在地上,风也渐渐大了。

我得快刀斩烂麻,除了这女鬼,跟师傅赶快离开这里。

女鬼飘到我身边,跪在我面前,面露惊恐地看着我,急忙哭道:“小道士,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惹你了。”

我冷笑道:“你惹别人也不行,死了就是死了,还不去投胎,非要做个厉鬼。”

女鬼嘤嘤地哭道:“我也想去投胎,可是我舍弃不掉我的孩子呀。”

我把剑举在空中,对准她,准备劈下去,她急忙哭诉道:“我死了倒是干净了,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都没人照顾他,没人嘘寒问暖。”我突然想到了张明,但是人鬼殊途,说道:“你儿子我看到过,他不是好好的,没灾没病的。”

女鬼说道:“我知道他没灾没病,可是如今我死了,他就只能跟着他奶奶两个人生活,连生活来源都没了。本以为我被车撞,打官司赢点钱,起码能让他上个大学,如今官司都没人帮忙过问,所以我才来这老祠堂,想问问列祖列宗,张明算不算他的后人,家族里该不该有人来管这事。我一个女人家,就是托梦,谁又会理会我呢。”

我仔细看她,只见她脸上满是皱纹,应该是卖早点起早贪黑,被风吹得。穿着是死时的那件红色棉衣,上面都已经炸线了,少许棉絮漏在外面,估计也是穿了很多年。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搓着双手给我作揖,求着我。

我举着剑,愣在那里,看到那双手,我想到了昨晚母亲牵着我的手,我突然好像闻到了咸鸡蛋的味道,好像听到了张明吸溜鼻子的声音。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终究还是放下剑来,说道:“你还是走吧,赶快去投胎,我去帮你问。”

我握紧拳头,提着剑,直直冲向台阶,师傅后面喊着我,但我根本没听清,大概是要劝阻我。

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管你到底是什么祖先,管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占着这宝地,却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不让进。

我跑上台阶,站在花坛边,对着大门里面喊道:“全他妈的给老子出来!”

那古代的大门,又被惊扰,燃起灯火,大门徐徐拉开,童男童女从里面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看到又是我,厉声道:“你个泼皮道士,还是不死心。”

我冷笑道:“快把你们张氏的混蛋们,都给老子喊出来!”

那童男子一听,伸手隔空就扇了我几个大嘴巴,厉声道:“放肆!”

我忍着疼痛,怒火中烧,举起剑,准备冲过去,却感觉自己手臂好像不听使唤,举起的青铜剑,竟然对准了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妖邪,青铜剑都不怕?

妈的,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我不想死呀!

突然我感觉有人按住了我的手臂,把剑接过去,是师傅。

师傅站在我旁边,恭敬地对着那童男童女,做了个揖,说道:“我小徒弟不知天高地厚,打扰了各位的清修,我给各位赔个不适。”

那童女厉声道:“你们道士三番五次前来挑衅,就想这么算了。”

师傅笑笑,说道:“是我们的错,以后不会打扰了,请行个方便。”只见那童男又是一挥衣袖,我听到师傅脸上吧嗒一声,也是挨了一个嘴巴。

师傅脸上仍是笑嘻嘻地,然后把青铜剑用力插进地里,只见那童男提着的灯笼,瞬间烧了起来。

童男童女也是一惊,面面相觑。

师傅又是抱拳了一下,拔起剑,拉着我离开。

那童男童女估计也是忌惮,没敢阻拦,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台阶下,女鬼正看着我们,师傅走到她身边,说道:“你还是投胎去吧,你儿子的事,我会去办。”女鬼还想说什么,师傅摆摆手,说道:“我陈某人还是言而有信的,你放心地去投胎吧。”

回去的路上,我问师傅:“师傅,我觉得你能打得过那童男女,为什么还对他们那么客气?”师傅笑笑,说:“你还是年轻气盛,就知道打打杀杀,不会委曲求全,而且你不知道,那门后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恐怖呢。”

我对这块地,充满了好奇,问道:“为什么你说那女鬼在这块地上呆久了,真的会变成厉鬼。那门后面,是不是真正的怪物呢?这地方真这么神奇?”师傅说道:“你就是好奇心太重,求胜心太强,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间的奥秘,世人又怎么都可能全部清楚呢。”

我接着问道:“以前是不是祖师,也曾来过这里?”

师傅停了一下,疑问道:“你怎么这样问?你从哪得知祖师来过这里?”

我说道:“我猜的。因为他们说道士湾的道士嘛,我想法力强大到能让他们记住的,估计也就祖师了。”

师傅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反正这块地,你要敬而远之。”

我感觉师傅有事情瞒着我,他刚才的表情和话,表示其实他知道些事情,只是现在不愿意告诉我,反正来日方长,终有一天,我会全部打听到的。

其实上次我发脾气要斩了赵晓雪的牌位之后,师傅就有点忌惮我,后来很少对我笑,一直劝我还俗,而现在好像又恢复对我的喜爱,后来师傅告诉我,因为他在我戾气的背后,发现了其中隐藏的侠气,如同我的祖师一样。

自此,师傅正式专心传授我道术,而我,也慢慢得知了道士湾的来历,也知道祖师,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士。

第二十一章 楼观派

两千五百年前,道家师祖老子出函谷关,被函谷关令,一个叫尹喜的人,留下来,作了一本五千字的《道德经》,因尹喜结草为楼,以观星望气,固名为楼观,而流传下去的教派,被称为楼观派。

楼观派善于自身修行和符篆,又善于观天象,占吉凶,教派兴起很快,在唐代,成为了李氏唐朝的皇室宗教,而此后逐渐走向衰败。

元朝时,蒙古问鼎中原,此时已没落的楼观派,大部分都并入了全真教中,另一部分,选择南迁,其中一小支,便留在了我们这里。

民国时,我的祖师,成为了此地楼观派最后的传人。

据说我的祖师,年轻时可以算的上是泼皮无赖,干尽坏事,机缘巧合,成了楼观的传人。祖师天资聪颖,虽然半路修道,却进步神速,不仅修为高深,而且符篆,炼丹,风水,占卜,奇门遁甲无不精通。

祖师最开始是在别的地方修道,那时他就收了大徒弟,就是我太师伯,后来因为追赶麻匪,进了山,在道士湾修建了道观。之后在当地又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太师傅,另一个算的上是我太师叔,只是后来又还了俗。

太师伯最像祖师,却迷恋上了禁术,被赶了出去。

太师傅则一身正气,奈何天资平平。

太师叔则因为年轻气盛,跟随祖师不过几年,就出山闹革命去了,走的时候,祖师将奇门之术,悉数传授给他,希望他能以此报国。十几年后,太师叔因为战场上炸瞎了眼睛,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还了俗,而后将奇门之术传给了张瞎子。

祖师爷很另类,不在乎形式,讲究以《道德经》修心,所以道士湾的房子,一点都不像道观。太师伯虽然另立门户,但心中仍尊祖师为师傅,而且在他遭受天谴时,是祖师派了太师傅去救他。所以,后来两个道观平时虽来往甚少,但是每隔十年,会一起为祖师举行冥寿诞。以前都是在道士湾举行,后来因为镇上的道观人比较多,而且道士湾太过于偏僻,师傅便同意在镇上的道观举行。

师傅站在大厅里,指着后面的两幅画像,介绍其中一幅是元始天尊老子像,另一幅就是楼观派的尹喜祖师,其实之前我也好奇过,为什么师傅做斋事供三清,大厅里却挂着这两幅,原来是因为我们楼观派流传过程中,也吸收了不少别的派别的文化,但比起这个,我对道术的兴趣更大。

师傅总是一边教授我道术,一边强调我修心,其实他也是害怕我有一天会堕落。

但是我心里已经猜出,祖师不仅道术高强,也精通禁术。而且太师伯遭受天谴时,竟然能被祖师爷算中,还能化解。那么天资足够聪颖,禁术也一样能修。

谁会认为自己不聪明呢?

不知不觉,便要过年了。

母亲接我回去,让师傅一起跟我们去宋湾过年,师傅说他要去女儿的姥姥家,女儿虽然常年不怎么照顾,年还是要陪她过的。

拜完年,初六我就回了道士湾住,那时候师姐也来了道士湾,说住几天就去县城上学,再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

初八的时候,师傅要去镇上举行十年一度的祭典,本想带着我去,让师姐回家的,师姐不愿意,还要住几天,师傅也舍不得,便让我留下来陪师姐,他带着祭典用的青铜剑和扳指去了,照常理下午举行完祭典,之后就能回来的,可是等到傍晚,还没见到人。

我记得师傅说过,如果青铜剑不在道士湾,道士湾就不能住人,便让师姐跟我去宋湾住一晚。师姐不信邪,说:“这世上哪那么多神神鬼鬼的,我小时候就是在道士湾长大的,按你们说的小孩子最容易看到鬼,我却一次没看到过。”

我心里虽有点担心,但是想道士湾毕竟是祖师的道场,哪有什么妖邪敢靠近。

师姐又劝慰我,说师傅估计路上耽搁了,如果晚上回来,看不到我们,那他才担心呢。

我觉得有理,便同意留下来。

那时候没有电视,也没有什么玩的,我便跟师姐在书房里看那些道士的书籍,翻来翻去都是那些,有的我翻几页就没兴趣看了,因为道家里的神仙太多了,名字都起得老长。只是其中一本,吸引了我的兴趣。

《太平经》。

之所以引起我兴趣,是师姐告诉了我这书的来历。

传说在汉末,那个动荡的年代,有个人叫张角,一次他上山采药,遇到南华老仙,传授了三本《太平要术》,仙人告诉他要匡扶正义,切不可为非作歹。修此经书后,张角能呼风唤雨,成了起义军的领袖。

我急忙问后来呢?

师姐说,后来张角却自甘堕落,病死军中。那《太平要术》也丢失了,现在的《太平经》其实是后人收录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失传了。

正说着,突然大厅那里传来了敲门声,师姐兴奋地说道:“我爸回来了。”便准备去开门。

我急忙拉住她,用手做一个嘘的动作。

那时师傅身体很不好,一般着风就会咳嗽,道士湾靠近山顶,冬季晚上风本来就大,如果师傅回来,走路的时候必然会咳嗽,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如今这敲门的,怕不是师傅。

师姐看着我,小声地问道:“会不会是别人,周边的人,或者我爸派来通知我们事的人呢?”

我不敢肯定,但一般别人敲门,都会喊喊,看在不在家。

我小声地对师姐说:“如果真是有人找,敲几下门就该喊喊了。”

刚说完,门口传来了声音。

“马道士,在不在家?马道士。”

可是那个声音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男不女,不阴不阳,还带着颤音。

师姐也感觉到难受,双手抱着双臂,看着我直摇头。

我又做了个嘘的动作,两人同时探着身子,慢慢往门口移。

喊过那一声之后,门口便没了敲门声,可能是走了。我和师姐都松了口气,回到书房,刚好目光碰到,不由得相视一笑。

师姐拿起一本书,笑道:“可能是幻觉,或者是风声。”我不置可否,只是附和着笑笑。

突然,书房后面靠着断崖的窗户那里,又传来了一声:“原来你们在这呀。”

可是我们转头看着窗户,那里黑漆漆地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

屋后的断崖下全是沙子,因为常年没有清理,都变成了沙球,人踩上去必然会发出声音,而我们什么声音都没听到,现在却有人在那里说话,想必不是活人,而且我跟师傅都不姓马,祖师才姓马,那么这后面的鬼魂很可能死了不少年。

师姐盯着后窗,人都被吓得有点呆,眼睛瞪地大大的。我急忙拉住师姐,跑向大厅,躲到祖师木像边。

那鬼魂喊着马道士,却只是敲门,可能只是试探,好在大厅后面没有窗户。这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同时试探性地喊:“小道士,开开门呀。”

我跟师姐都吓得爬上石台,蹲在师祖像后面,扒着师祖像的肩膀,盯着大门。

突然,门外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好像问第一个:“你确定里面只有小道士?”

开始那个鬼魂喊着:“小道士,开开门呀,我都看见你了。”

我和师姐吓得一用力,不住地把木像往前推,眼看都要掉到地上了,我急忙用手从下面抓,木像这才停下来。

这时又传来了第三个声音:“不行我们就撞开门,进去吧。”

我一听,这样下去,那些东西迟早要进来,该如何是好。

师姐这次吓得忍不住抱住了我,我转头看她,只见她望着我,小声问道:“你确定他们不是你们周边的人?他们不会真的进来吧?”

第二十二章 地图

虽然很害怕,但被师姐抱住,却又说不出地开心,估计在她心里,此时我便是最大的依靠了,我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喜欢的人受到伤害呢。

再说,我是个道士,还能被这些东西堵在家里欺负,这还是我祖师的道场。

我挣开师姐的手,安慰她说:“没事,我可是道士。”

我跳下台子,心里有了主意。

那些东西刚才还喊着祖师爷的名字,就证明他们很畏惧祖师爷的魂魄仍留在这里,之前我在王湾,看过师傅用符篆把画像上鹰的影像引出,我为什么不能把祖师爷的样子也引出来呢。

那符篆和咒语,我早在《芸笈符篆》上看过,上面称这种符叫假魂符,意为可以引出魂魄的样子,只是假的。

这时大门上响起了撞门的声音,几个东西喊道:“小道士,开开门,我们拜拜你祖师爷。”边说边发出怪异地笑声。

我急忙找到朱笔,画了张引魂符,然后让师姐下来,帮我烧纸,我估计自己道行不够,不能像师傅那样直接用烧纸画符,必须还得借助引魂符的力量。我便在祖师爷面前磕几个头,师姐把烧纸点着,我对门外的东西喊道:“几位莫急,我祖师爷刚好想见见几位故友,一起叙叙旧旧。”

外面一听,一下子停止了撞门,带着纳闷地语气疑问道:“那老道士还在?”

我没有答话,而是点燃了引魂符,在师祖木像前隔空画假魂符来,口里小声念着咒语,念完对着大门一指。

只见一道金光,祖师的假魂坐在木像那,然后站起,往门口走去。

外面的东西应该是从门缝看到了,而且我手上烧的是引魂符,他们估计真的以为是祖师的魂魄,急忙叫喊着:“马道士,我们只是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后会有期。”

说完门外没了声音。

师祖的金影,穿过大门,飘了出去。

我从门缝,偷偷看到外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祖师的金影站在稻场上,一会便化作金光消失了。

师姐从后面拉拉我,问道:“走了吗?”

我回过头点点,之后跪倒祖师木像前道谢,师姐也跟着跪了下来。

我对师姐说:“现在你相信世界上有那东西了吧。”

师姐笑笑,说:“我以前看过书,书中记载北京的紫禁城晚上,经常能听到宫女窃窃私语,专家解释为:那是古代宫女说的话,空气中的带电粒子,如同磁带一样,把宫女的话录下来,过了很多年,那些带电粒子又会如同随身听一样,把那些话放出来。所以刚才,也可能是那样。”

我看她狡辩,笑道:“那为什么他们喊小道士?”

师姐辩解道:“以前这里不也有小道士吗,我爸爸以前不也是小道士。”

我争辩道:“那我刚才那引的假魂呢,你不也是看见了。”

师姐笑着站起来,看着我说道:“那是你这小道士用的幻术,烧纸呀,烧符呀,火烧烟熏的,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我争辩不下去,师姐扶起我,说道:“我在我姥姥家听人说,你这个小道士还是色道士,就喜欢装神弄鬼骗女孩。”

我一听,这流言怎么越传越变形呀,只是因为师傅让我亲了那个女角一下,如今我彻底成了色道士了,我看着师姐问道:“那你跟我在一起,害不害怕?”

师姐笑道:“我可是你姐姐,我怎么要怕你呢。”说着揽着我的肩膀,带着我又去了书房。

师姐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还是害怕那些东西,我们一起找来木板,把书房后面的窗户遮住,眼不见心不烦。

之后我们在书房地面铺上木板,师姐说她不敢一个人睡。我心中暗喜,难道她准备跟我一起睡觉?

结果铺好木板后,师姐让我抱来被子,她自己也抱了一床,一人一个被窝,打地铺。

躺在木板上,我问师姐:“你说那《太平要术》是仙人给谁的?”

师姐答道:“张角,张角后来创立了太平道。”

“那他也是个道士?”

“他是个妖道。反正《三国演义》里把他说的很厉害,仙人告诫他: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反正后来他死在军中,最后便是三国鼎立的局面。”

之后师姐便说到诸葛亮,说诸葛亮也能引东风,奇门遁甲。

我一边听着,一边摸摸自己的手指,因为刚才我拉祖师木像的时候,感觉到手指被木像下的缝夹了一下,师傅曾经说过,木像是祖师爷自己选用百年老木,自己雕刻的,下面没理由有缝呀。

难道藏着东西?

那么有没有可能,那失踪了的祖师手札笔录,就被祖师藏在这木像下面。而因为这木像是祖师的化身,没人敢把它翻开查看,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

现在师姐在这,而我刚才又是借祖师的假魂才得以脱险,所以只能找个时间,再偷看木像下面。

师姐看我没有再回话,以为我睡了,便不再说,不久,听到淡淡的鼻息声,师姐应该是睡着了。

因为吓怕,灯一直开着,我扭过头,看见师姐闭着眼睛,睡得正甜,鬓角几缕发头搭在白皙的脸上。

我闭上眼睛,嗅着淡淡的少女香气,而那颗青春的种子,在我心底,慢慢开始发芽了。

第二天早上,师傅还没回来,师姐去坡下菜园里择菜,我留在房子里生火。

这时候我已经忍不住好奇心了,确定师姐去了坡下,便从厨房溜出来,到了大厅,拜了拜祖师爷像,便把木像歪到一边,查看下面来。

果不其然,下面有条缝,里面还塞着纸,纸是黄色的,跟木像一个颜色,若果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我小心翼翼地把纸抠出来。

心想:这若是祖师爷的手札笔录,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呀。

应该是一张纸折成了纸条,塞进木像的,抠出来后,我急忙把纸放进口袋,又把木像放好,跑回了厨房。

在厨房,我忍不住把那纸摊开,是一张古代山川地图。

地图的最右边,写着三个正楷小字:隐玄地。

我仔细观察地图,看上面山川和河流的位置,突然意识到,画的就是我们这个地方。图的正中间,画着一个小圆圈,上面有朱笔打了个叉,如果我猜测没错,这个圆圈就是我们这个位置,道士湾。

地图上还画着几个圆圈,我一一看过去,靠着最近的圆圈,按推算,很可能就是槐树湾那里,而哥哥高中那里,也画着一个圆圈。

还有两个圆圈,一个位置应该在深山里,另一个则在镇上后面大山外的地方,那在隔壁的青潭镇。

这几个地方,究竟有什么联系?隐玄地,又是什么?师祖为什么把这张地图,放在木像里呢?

正想着,我听见脚步声,急忙把地图塞进口袋。

师姐提着篮子,里面装着菜回来了。

师姐一遍疑问师傅怎么还没回来,一边教我怎么炒菜,说以后男孩子不会烧饭可不行。

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师姐:“师姐,你有没有听过什么隐玄地?”

师姐摇摇头,问道:“那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只是问问,你读过的书多,还以为你知道呢。”

师姐夹着菜给我,笑道:“你们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我哪知道多少,你看书房那么多书,全是关于你们道家的,那里面稳定有。”

我想吃过饭,便让师姐跟我一起找找,师姐问我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称。

我心里盘算,不管我说什么,师姐以后稳定会跟师傅提起这个词,那时候很可能引起师傅的猜疑。我有点后悔问她这个,突然我想到,有理由了。

我便粗略地告诉她,我年前去高中惹那女鬼,躲进镇上道观的事。

我撒谎道:“我是吓得没地方跑,才躲进道观的,听到大师伯他们聊天的时候提到了这个词。”

我连忙接着说:“你可千万别跟我师傅提,他不想我跟那边的道士有什么来往,那晚我也是没办法,才跑去的。我都没敢跟师傅提。”

师姐虽不懂神神鬼鬼的事,也无心细问,但知道师傅不太喜欢镇上的那帮道士,有隔阂,劝我以后少跟他们来往,别惹的师傅生气。我听了直点头,保证以后再也不去了。

第二十三章 骨灰

吃完饭,师姐便同我一起去书房,看看能不能在书里找到这个词。

师姐告诉我,这种词应该是各种山川河志里面才会出现的,所以我们只找这类的书。

快要中午的时候,师姐终于找到了。

在《淮南子》下面的一个《地形》卷里有提到,译文大致为:天上有四象,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下属二十八星宿,每象各含七个星宿。根据阴阳相对,地面上有土地对应着每个星宿,是为隐玄地。且非风水相术所能寻,隐秘玄机,故名隐玄。文中提到,东方为青龙,主权贵,已知泰山处有隐玄,故而历代帝王,皆去那里祭拜。最后写到,隐玄地乃是地之脉络穴位,关联后土之神,非世人所能觊觎。

我问师姐,这《淮南子》是哪个道士写的?

师姐说道:“这淮南子不是哪个道士写的,是古代王爷写的,叫淮南王,他一辈子都在追求成仙。据说他手下方士几千人,各种办法求仙问道。”

“那他后来成仙了吗?”

“历史上,他后来因为密谋谋反,被赐死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有野史说他最后成仙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他。”

我想了下,还是忍不住继续问:“师姐,书上不都说皇帝是去泰山封禅吗,不是拜天吗?”师姐笑道:“祭天就是封,祭地就是禅。”

正说着,听到了师傅的喊声,我们闻声跑了出去,只见师傅穿着道袍,没有拿剑。师傅看到我们,问道:“昨晚你们是去宋湾睡的吧?”师姐摇摇头,师傅脸色一变,看着我,问道:“你们昨晚这里过夜?不是说过这里晚上不能住人吗?”师姐接话道:“是我不愿意去的,强留下来的。”之后师姐把昨晚的事跟师傅说了一遍。

师傅笑笑,倒杯茶喝,看着我说道:“看来小道士是长大一点了,不光只会哭鼻子了。”

我害羞地笑笑,问:“师傅,我们那把青铜剑呢?”

师傅喝口茶,说道:“还在镇上道观里,昨晚出了点事,我还以为你们去宋湾了呢,就没回来,今天现在才赶回来看看你们,顺便取点东西,我还得去。”

之后让师姐回姥姥家住,叫我今晚也回宋湾去。

师姐不大愿意,师傅说:“你们昨晚只是侥幸。”然后坚持让师姐走,师姐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我也不愿意回宋湾,要跟师傅去镇上,师傅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师傅先去送师姐,让我回宋湾多穿几件衣服,晚上可能还要在镇上过夜。

我回到家,父母都在门口晒太阳,现在年刚过不久,农村没那么忙,我跟母亲说晚上我要去镇上过夜,帮我拿两件厚衣服。

父亲一听,让我别去,说镇后面的山上出事了。

年前父亲他们曾经被发动去挖路,挖的就是镇后面的那座大山的另一边,山的后面,其实已经属于青潭镇的地界了,但因为是要修到我们镇上的路,终究还是由我们镇派人去挖,父亲他们在年前挖了两个月,现在过完年,轮到另个行政村的人去挖了。

父亲说路已经挖到山脚下比较深了,按照计划,再挖几个月,那边就能派机械进去打隧道了,不想昨天,竟然出事了。

早上在山里挖到了一堆骨灰盒,之后就开始狂风大作,挖好的山壁都塌方了,还砸伤了好几个人。镇上的道士都被请去,据说刚在山上摆桌子准备作法,桌子都被掀翻了,估计是遇到厉害的东西了。

越听我反而越好奇,闹性子说我一定要去。

父亲则不许,说我不懂事。

母亲在旁边劝父亲:“陈道士也去呢,孩子跟过去,他稳定会护着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时父亲才不再说我。

我回到屋子里,看没人,又掏出了那张地图,地图上那个圆圈就在那附近,难道那也是个隐玄地?

《淮南子》上把隐玄地说的如此神秘厉害,为什么祖师爷却想着染指这些地方?

我们镇叫青山镇,隔壁的镇子,叫青潭镇。

主要都是因为隔在两镇之间的这座大山而得名,青山镇这边山势陡峭,而青潭镇则山势较缓。两镇虽只是一山之隔,却因为山间只有盘山小路,来往并不方便。其实解放以前,青潭镇还没有如同青山镇一样,就建在山脚下,而是有一段距离,只是因为后来建水库,移到了山脚。

据说以前青潭写作清潭,是因为镇子围着一潭池水而建的,后来建水库,一部分人被安置到县城,另一部分不愿意走的,便搬到了山脚下,形成了如今的青潭镇。

青潭镇交通比我们镇方便,可以从水库上走水路去县城,轮渡也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还有一条通往隔壁县的马路。而我们镇,只有一条通往县城的马路,出了我们镇,还得沿着大水库,弯弯曲曲地绕一大圈。所以县里决定,打通这座山的阻碍,修一条路,一则县城也有陆路通往青潭镇,二来我们镇也能选择走水路,或者走另一条路去隔壁县。

修路计划先从青潭镇地势缓和处往我们镇挖,挖近些距离之后,就开隧道。

下午两点左右,师傅来宋湾接我,肩上背着几把弓,跟我父母打了招呼,就带我去了镇上。

路上,师傅跟我说了昨晚镇那边发生的事。

昨天下午,祭典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跑来了几个人,说早上山里挖出东西了,还刮着妖风,伤了几个人。于是众道士便等到祭典一结束,便跟着那些人上了山。

天快黑的时候,来到了工地旁,那时候风已经停了,师傅他们打着手电,看那挖出来的东西,全是小盒子,上面刻着花朵,一帮人正围着看。那时塌方的土都已经被运走了,突然有人发现挖过的山壁上,竟然渗出血来。

道士们看太过邪性,便准备开坛作法,结果桌子刚搬上来,蜡烛还没点,桌子就被掀翻了,大师伯还被桌子砸伤了脚。

道士们抹了柳树叶,却根本没发现有鬼影,太过邪性了。

师傅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带什么道具法器,连祖传的青铜剑,都还放在祭坛上。于是师傅他们商议了一下,先让所有人都撤出那地方,白天的时候贴满镇魂符,再作法看看是哪路妖魔鬼怪。

我问师傅,那为什么要背弓箭?

师傅说他昨晚看那桌子被掀翻的时候,飘上天的烧纸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所以,师傅怀疑那妖邪可能会飞天。

也是因为这样,师傅才跟大师伯商议,等到白天先贴镇魂符,如果那些东西能飞天,估计地上的镇魂符根本镇不住。

我急忙问道,那怎么办?

师傅摇摇肩上的弓箭,说:“把镇魂符用弓箭射过去,那些东西就会掉到地上来。”

来到镇上道观,里面站满了人。师傅说因为这一带都是祖师庇佑多年,所以每次祭典,每个家族都派人来。他早上已经找过张湾的家族代表,谈了张明的事,师傅没有提到张明的母亲,而是假借托梦,说张氏家族应该多操心点张明的事。师傅在我们当地有些威望,而且祭典上各个家族代表都在,都讲究面子,张氏的人也不好拒绝,表示一定会关心,毕竟张明也是张家的人。

在这道观里,我看到几个生面孔,几个陌生的道士。

先不说我年前躲进这道观过,就是我没学道之前,这里的人我大多见过,虽不认识,多少面熟,毕竟青山镇地虽大,但人少。

这几个道士穿的道袍,也跟我们有点不同,他们没有绑腿,只是穿着白袜,戴着纯阳巾。

我好奇问了大师兄,大师兄告诉我,那几个是城里的道士,因为道士都有自己的派别,也有自己的谱系。我们历史上属于楼观派,可是如今此地已经人少式微,所以城里的道士,想让我们并入他们的谱系。而且现在宗派观念没有那么强了,大师伯也计划跟他们并进去,想趁着祭典,刚好跟师傅讨论这个事。

我嘀咕着,师傅才不会答应呢。

大师兄听到,笑道:“你师傅昨天就答应了。”

我正纳闷呢,这时候有人喊:“山上的人回来了。”

只见大师伯领着几个徒弟,跛着脚进了道观来,一边摇头,一边让师傅进里屋说话,同时请那几个城里的道士也进去。

第二十四章 樱花

我也跟着进去,站在门边听他们说。

大师伯对师傅说:“中午我们烧纸了,看那灰烬也看不出什么,而且那渗血的山壁,死活贴不上镇魂符。”

师傅问道:“那些盒子怎么说?”

大师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那盒子有人认出来了,说那上面的花,是日本的樱花。青潭镇的老人说,以前抗战的时候,有日寇扫荡,在山上被伏击,死了几个人。但是那个老人家也是听说,毕竟年代久远。可是我就搞不明白,那些日寇,死了也就是鬼而已,怎么既看不见,也测不出呢。”

这时候旁边其中一个城里的道士说道:“我估计那些鬼子,可能也觉得埋在这里不好,估计用了什么邪术。”

旁边有人说道:“我也看电视上面讲过,什么东瀛邪术。”

师傅说:“最好把以前的事摸清楚点,不然真不好对付。”

大师伯说道:“我已经让我一个徒弟,打电话去县里,帮忙查查县志,看看以前怎么回事。”

师傅转头问大师兄:“箭做的怎么样了?”

大师兄接话道:“桃树枝找到一些,不过都是用来烧柴了,没办法做箭。”

师傅说道:“没必要整个都做成箭,把桃树枝削尖,你去砍些小竹子,做成箭身,把桃木箭头插进竹孔里,尖对着外面,也就成了箭。”大师兄答应着,便出去办了,师傅叫我也跟着去帮忙。

不久,我们正在削桃树枝,一个师兄跑进来了,大师兄对我说:“估计查到了,我们进去听听。”我们便跟了进去。

那个师兄向师傅们汇报县志里查到的历史:

1942年,有一股日寇,从我们这边过,准备参与长沙会战,那时候青潭镇的人,大部分都带着粮食躲进了山里。其中一支日寇小队,被派上山搜粮食,不想被山上的人伏击,死了几个,山林情况复杂,日寇不敢冒进。

后来日寇干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日寇把阵亡士兵的骨灰,埋在山里。同时把留在的青潭镇所有人,男女老少,全部抓到山脚,从脖子上放血,然后把血都撒在埋骨灰的地上。

之后把放完血的尸体,集中到一起,拉走丢进了清潭里。

山上的人看此场景,有哭声,日寇便往那处放枪。

自此,留在青潭镇的189人,无一幸免,而山上也被乱枪射死了数十人。县志上称此事为“青潭惨案”。

而这骨灰上的花,估计早已渗满了血迹,变成了血色樱花。

那师兄汇报完,道观屋里的人都陷入沉默,不想此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日寇仍旧阴魂不散,继续为祸人间。

旁边坐着的一个年长的城里道士,打破了沉默,说道:“想必那日寇将活人放血,撒在埋骨之地,定是妖术,如此,我们既看不见,又测不到,不知两位道长可有什么法子应对呢?”

大师伯想了下,看着师傅说道:“我觉得最好引以前被杀之人的魂魄,估计都是怨气深重,让他们对付这些鬼子,又能报仇雪恨。”

师傅摇摇头,说道:“不好,一则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惨死的人虽有怨气,但估计大部分都已经投胎转世了,二则他们本是被日寇所害,估计依旧心里惧怕这些日寇,想必那日寇埋骨的时候,定也想过会被报复,才做邪术,三则我们这些后人,本就不该再麻烦那些惨死的人,让他们死了多年也不得安宁。”

大师伯问道:“师弟的意思是,这些日寇鬼魂必定要由我们除去,才能慰藉那些惨死的人?”

师傅点点头,大师伯叹息道:“我也虽这样想,但如今擦了柳叶也看不到,问卜也寻不到,真是不知如何下手呀。而且也不知道当时用的是何种邪术,也不知如何才能相克。”

师傅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本是我们的地方,我不信没法破了这邪术。”转而问那几个城里的道士:“不知各位道友,有何高见呀?”

那年长的外地道士想了想,说道:“我们门派,更多的是讲究奇门遁甲和修身之术,这降鬼之术还是贵派更为擅长,所以这次想让我们两派合并,主要也是想着互相交流,取长补短。”

旁边的道士急忙补充道:“但是如果有需要,有用的着的地方,我等也必定竭尽全力。而且下午的时候,我们已经跟我们的观主,汇报了此事,他已经派人连夜开车赶过来,我们降鬼不大在行,但我们道观有之前合并过去别的道派,他们中也有擅长的。”

大师伯听了,急忙说:“如此甚好,那麻烦贵观了。”

年长道士急忙说道:“这是应该的,本都是修道之人,而且以后我们终究会成为一个谱系的嘛。”

我看这年长的道士虽这样说,但终究流露出了一点不高兴,估计派人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大师伯看了看众人,总结道:“如今也只能先按着师弟的意思,我们先用引魂灯,引那些鬼魂出来,再用桃木箭头,辅佐符篆,射魂试试。如若不行,想必那增援过来的道友们,估计半夜也会到,到时我们人多势众,都是修道之人,不信灭不掉这些鬼子。”

之后大师伯就叫人继续准备事宜,等到傍晚上山。

选在晚上,主要是因为那些日寇,终究是鬼魂,害怕阳光的照射,早上怎么引,也不出。

我在道观的人群之中,也看到这赵杰,只是他看见我的眼光总躲躲闪闪,估计他心里也感觉对不起我。其实我已经在过年的时候,听母亲提到过,说赵杰现在已经改在镇上上班了,主要是因为如果继续做茶叶贩子,要东奔西走,而赵婶又有点神经,他不想小女儿再出点什么事。而那时候年轻人很多都选择去外地打工了,镇上缺乏人才,所以上过高中的赵杰,便很顺利地进了镇政府里谋了个差事。而且这些年他贩茶叶也赚了不少钱。

我帮大师兄一边继续做事,一边忍不住打探那城里道士的事。

大师兄说这次城里来了四个道士,那个年长的姓张,稍年轻的姓刘,还有两个小道士跟着,姓什么就不清楚了。他们是从省城里的宗清观里来的,那个观挺大的,在当地很有名气,但是主要修的内家功夫和奇门遁甲。现在城里的道士,不像我们农村,其实城里迷信的人还很多,也舍得花钱,所以他们选择让我们这一点仅存的楼观派并进去,主要看中的是我们的符篆和降鬼之术。符篆是楼观派的看家本领,而降鬼之术主要传自于祖师爷。

我很好奇祖师爷的事,忍不住问道:“那祖师爷从哪学的降鬼之术?”

大师兄看着我,问道:“你师傅没跟你说过祖师爷的事?”

我摇摇头,说道:“虽然说了一些,但师傅主要强调祖师爷要求我们后人,要常看《道德经》,修道主要是修心,虽然教我符篆和降鬼之术,但对祖师爷具体的事,说的很少,只是说祖师爷开过天眼。”

大师兄笑笑,小声地对我说:“祖师爷不仅修我们楼观派的道,别的派系的也学,据说祖师爷还曾养过鬼。”

我一听愣了,在我映像中祖师爷虽然可能修习禁术,但是像养鬼这样的事,我想都没敢想。

我紧接着问道:“你是从哪听说的?”

大师兄神秘地说道:“我是以前在太师傅快要仙逝时,跟师傅提到过,我偷听到的。”

我还想继续问,大师伯他们从屋里出外,说大家都动作快点,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准备上山。

第二十五章 草爬子

路上我从别的师兄那里打听到:太师伯大约是在十八年前去世的,而大师兄自小就在道观修道,如此说来,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不过几岁,估计因为小,反而偷听没引起人注意,我得多跟大师兄套套近乎,因为我不仅关心祖师的事,更关心隐玄地的事。

《易经》中记载: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而其中的四象,就包含天空中的四象,即星宿上的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种各包含七颗星宿。

如果依照《淮南子》上所说的,隐玄地对应着天上的四象,那么我们地处南方,对应的就是朱雀,下面七个星宿则是: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

而祖师留下的那张地图上,只有几个圆圈:道士湾一个,槐树湾一个,高中学校一个,深山中一个,还有一个在青潭镇。这样才有五个,还有两个是未知的地方。

而祖师找这些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祖师就如一个迷一样,缠绕在我的脑海里。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山顶,而今晚发生的事,必将让我难忘。

到山顶时,夕阳刚落,只剩下漫天余晖。

山顶视野开阔,我回头看青山镇,还能分辨整个镇子,而青潭镇因被山遮挡,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镇子。这边的山势平缓,从山顶到山脚,远比我想象的距离远很多,估计有十里之遥,左手边的远方的山脚下,则有一个湖,应该就是水库,右手边山脚下,则是青潭镇,如今镇上已经亮起了灯火。

镇上的街道的一边,通向远方,应该就是连着隔壁县的那条马路,而靠着山这个方向,则是那正在挖着的,通向我们的马路。

这时那几个城里的道士,也跟着上了山顶,其中小道士一直抱怨山路难走,不时地打理着腿上的白袜,只见那袜子已经被路上的灌木挂的破破烂烂,那一起的张道士看着我们的绑腿,笑道:“还是你们聪明呀,我刚来你们这的时候,还纳闷你们怎么还用绑腿,而不光穿白袜呢,现在可算明白了,要在山里走,这绑腿还是厉害。”

师傅之前告诉我,以前行军打仗,经常选择绑腿,那是因为腿走时间长了,容易发酸发涨,用绑腿就感觉好很多,而且我们多在山间农村活动,路上多荆棘,有时还能遇到山蚂蟥,而绑腿就能很好的避免这一点,所以自祖师爷来到这里,我们这的道士便不再光穿白袜,而是选择绑腿。

张道士在这山顶,好像也被这山色所迷,不住地看着四周,一边对旁边的道士说道:“这里山色真好呀,景色宜人,隐秘玄机。”

那稍年轻的刘道士紧接着说道:“是呀,等师侄他们几个到了,我们给观主回个电话,在这周边好好欣赏几天。”随即看着我问道:“小道士,听说你们道士湾的就建在山上高处,景色优美,过两天带我们过去看看可好?”

我答道:“师傅答应我就带你们去。”那道士笑笑,而旁边的师兄们催促着我走,师傅他们在前面已经拉开我们一段距离了。

我边走边想,那个老道士是随口说的“隐秘玄机”四个字,还是他也知道“隐玄地”,大师兄说过他们道观是主修内功心法和奇门遁甲,奇门遁甲中很大一个分支就是风水之术,那他们想必读过许多山川河志,虽然说“隐玄地”非能用风水之术探测,但很大概率上他们可能在书上读到过。

那么他们来到这里,有没有还有一种可能,是寻找“隐玄地”的呢?

但是我又一想,也不太可能呀,毕竟用风水之术无法寻找,他们怎么会知道此地有“隐玄地”呢,看来是我多想了。

此时下山路稍微好走点,也快点,只是脚下多是山皮苔藓,如果走急了容易打滑,前面有个师兄,就不小心滑倒了,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那个师兄开始也笑,但是拍拍手上的泥时,感觉不对劲,让旁边的人用手电一照,吓得说手上怎么这么多的血呀。

旁边的人一看,他身上好像也有血迹,但是那个师兄感觉,自己没有那里痛,只是滑了一跤,也没有被树枝之类的挂伤呀。

这时有人提醒看地上。

我拿手电照向地面,只见山路苔藓上,好像什么都在动。

我蹲下去一看,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草爬子(这个是我们的方言,我后来查过,学名应该叫马陆),这种昆虫长得像蜈蚣,也喜潮湿环境,多在夜间成群活动。我们当地其实很常见,一般看见多是躲开,因为长得恶心,而且脚踩上去,会有啪的一声,听的头皮发麻。

此时见我的脚下,也全是这玩意,只是踩的时候,并无响声,但是看小腿绑带上,也有红色的血迹。

这时后面的外地小道士,吓得只叫,他用手电照在脚边,不仅脚下全是,白袜下面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张道士也惊诧不已,但还算镇定,说道:“我还以为是走山路不习惯,脚出了汗,不想全是这东西的尸液呀。”

关键现在我们一停下来,那些草爬子就开始往脚背上爬,所有人都开始狂跳,想甩掉脚上的东西。

我们上山的,不仅有道士,还有看热闹的人,有的人不敢往下走,都站在山顶上看热闹,这时看我们山中间的人,都在山路上不走,反而打着手电在那里跳,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有人在山顶喊着打趣道:“你们这些城里的道士倒是蛮时髦的嘛,才来就会带着我们乡下的道士们跳迪斯科啦。”边说还往我们这边用手电打灯光,搞得跟街上的舞厅一样。

师傅他们在前面也发现了脚下的异常,连忙跟大师伯停下来,取出朱笔,在黄纸上画符,然后由前面往后面传,同时捎上话:把符燃着用脚踩上。

我接过符,取出一张,把剩下地往后传,话也传过去,之后便用火柴将符燃着,然后扔到地上,只见那些草爬子被火烫死了一些,发出难闻的焦味,余下的都爬向两边,不敢接近了,我把双脚踩到符上,那脚背上的草爬子纷纷逃开。于是众人继续往下走,后面的城里道士则一直赞叹楼观派的符篆果真名不虚传。

不久,我们就来到了工地旁,在山顶上看这里,只是感觉是土黄色挖的路,看着跟蚯蚓一样,弯弯曲曲到了山上,靠近了才发现这里其实好宽,足有十多米,路成一个小小的坡度,延续到镇上街道。

两边的侧壁上贴满了镇魂符,正前方的山壁上光秃秃的,有七八米高的样子,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昨晚渗血的山壁,如今已经是暗红色。

山壁下和马路边烧了几堆火,一是照明,二是为了取暖,山壁下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小桌子,上面就堆放着昨天挖出来的那些骨灰盒,前面竟然都摆上了供果。

我感觉气血往上涌,这帮日寇杀了我们的同胞,现在却还给他们摆供果。旁边青潭镇的人解释道:“不敢不摆呀,昨天晚上就开始闹腾了。”

原来昨天青潭镇晚上,半夜的时候就感觉街道上有人说话,那时挖出骨灰盒的事,整个街上早就传开了,所以半夜根本不可能有人,不时地撞门,用石头砸窗户,吓得屋里的人大气不敢出。好在当地都有贴门神挂铜镜的习惯,一般妖邪不敢进屋。

今天早上,街上就开始议论此事,怨我们镇的人不该挖这路,让他们遭殃。后来有人害怕送来供果,只求自保。

我感觉我们两个镇虽只是一山之隔,想不到性格和习俗都有如此差异,我们那因为有道士湾的存在,家家户户基本只贴对联,从来不挂什么铜镜和门神,有什么事,直接去找道士。或许我们那边相对于这边比较迷信,更封建,主要依靠家族力量,所以对于祖上的仇事,是相当记恨的。

这日寇的骨灰盒在我们那边,即使害怕,但我相信我们王湾的大胆哥,一样会在那些骨灰盒上撒尿。

大师伯他们看着表面客气,估计心里跟我想的差不多,大师伯给大师兄一个眼神,说:“我们要用桌子作法了。”

大师兄心领神会,直接一下把桌子上的供果全部扫到地上,把骨灰盒也都扔到地上,说道:“不好意思,桌子我们借用啦。”

旁边青潭镇的人,想说终究还是忍住了,而这时,突然狂风大作,估计那些东西,要出来作乱了。

第二十六章 血煞

一起风,众人惊了,师傅更是不好,因为他现在不能受风,一受风就咳嗽不止,大师伯被风吹地眯着眼睛,让我扶师傅找地方避避风,师傅一边咳嗽,一边把青铜剑递给大师伯,我扶着师傅走到旁边的山壁前盘坐下来,我找来多的衣服披在师傅肩上,师傅则取出戴着的小扳指,让我戴上。

这时我看见两边山壁上的镇魂符,都被吹落下来,空气中满是沙土。

那城里的张道士喊道:“也该我们露一手了,布阵。”

说完我看见那四个道士手里拿着几面各种颜色的小旗子,插在地上,成八卦形,那四个道士背靠着背,分别朝向四方,手指结印,口念咒语。

不一会,风就停下来了。

大家也都是惊叹不仅,看来奇门遁甲果然有效。那张道士,感觉很是长脸,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抱拳的大师伯笑道:“献丑了。”

大师伯随即命人烧纸点蜡烛,开坛,一面又要人准备放孔明灯引魂。

师傅咳嗽稍止,说无大碍,便让我去帮忙。我便跟着大师兄点孔明灯。

大师伯的道观里,弟子加上大师兄一共也就十个人,除了两个守着道观,余下都来这里,再加上我和城里的两个小道士,又有我们镇上的几个年轻人也加入,一共放飞了二十多盏孔明灯,用来引魂,下面都用棉线扯着。

大师伯起坛之后,便让我们放灯的都用柳叶擦了眼睛,其实都无所谓,反正这些日寇鬼魂我们用柳叶也看不见,但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做了。

大师伯跛着脚,用镇魂符烧了个八卦阵,让我们放灯的人全部先四周游荡,引魂过来,如果看到什么,或者有什么异常,就往那八卦阵里走。

我们牵着孔明灯慢慢散步,不一会,师傅便喊:“那些东西来了。”我们到处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师傅指了指大师兄的那盏孔明灯,众人看,好好的,不是在空中飘着的嘛?

但是我却发现了,此前我们在槐树湾曾经用过引魂的孔明灯,我记得,因为孔明灯自身如同热气球一样,会自动往上飞,所以我们才用棉线拉着,那时线都是绷直了的。而此时大师兄的线,却有点弯曲,好像没有往上的拉力,那么,灯上面就很可能有东西,压着孔明灯。

大师伯也理解到了,急忙用绑着镇魂符的箭,拉满弓,射了过去。

大师兄一头雾水,只见大师伯的箭飞向孔明灯,却擦着孔明灯上面而过,镇魂符瞬间烧着了。

大师伯急忙喊大师兄跑,大师伯又是一箭射过去,还是擦上面而过,镇魂符又是着了。

师傅也急忙站起来,跑向大师伯。

大师兄跑进八卦里了,仍是懵着的,看着孔明灯刚才跑的时候,一直把棉线放长,好在没有灭掉,如今仍旧在空中,线也拉直了,忍不住问大师伯:“师傅,那东西被你射死了。”

大师伯头上流汗,直摇头,只见我们这些人拉着的线,也都慢慢松软了下来,灯甚至开始往下落。

师傅一边拉弓,一边对所有人喊:“不要放线,全部跑进八卦里。”

我一听,急忙往那边八卦跑,不时回头看着那孔明灯,上面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拉扯的力很大,灯移动很快,按理说灯里的蜡烛会灭掉,可是现在不仅没灭,还感觉那灯慢慢落下来,倒是向着拉线的我飞来。

师傅一箭射过去,直接把孔明灯里的蜡烛射灭了,孔明灯瞬间掉到了地上,我有了之前的教训,不敢轻易停下脚步,继续跑向那八卦。

师傅跟大师伯两个人,这时候全部都转向射孔明灯里的蜡烛,只是慌张加上技术早已生疏,许多箭都是擦着飞过。我边跑边想,开始大师伯好像瞄准的是灯上,而现在师傅他们全部瞄准里面的蜡烛来射呢,为什么故意要把灯灭掉。

正想着,只见旁边有个师兄的灯追着他,撞向他的衣服,瞬间点燃了,现在天气很冷,衣服又多,多是棉衣,背瞬间就烧着了,师傅转头对大师伯说:“师兄,你快去帮忙,我继续射。”大师伯急忙放下弓箭,一跛一跛地和旁边两个城里的道士去帮忙被烧的人。

不一会,又一个人被孔明灯烧着了,边跑边脱衣服。我们跑进八卦圈里的人想去帮忙,大师伯急忙喊:“所有人全部进八卦阵里去,都别出来。”

所有人全慌了,都跑进那圈里。

好在大师伯当时烧的八卦圈很大,不然我们这几十个人站在里面,估计要挤死了,现在都已经占满了人。

这时最后一盏孔明灯也被射灭了,那是一个城里的小道士牵着的,刚才走的比较远,大师伯和城里的两个道士准备在前面接应着,到时一起往圈里跑。

突然,那个小道士脚底一绊,摔在地上,而后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向相反的方向拖。

三个道士要追,师傅已经提着青铜剑跑过去了,用力将青铜剑往小道士后面扔,直接插进土里,这时候那股力量才好像消失了。

师傅拔出剑,和大师伯他们一起将那小道士扶起,往八卦圈里跑。我们站在圈里,都为刚才师傅的动作叫好。

走到圈边,我看师傅那青铜剑上全是鲜血,师傅对大师伯说:“这个估计是血煞的一种。”

这个词我根本没听过,大师伯叹口气:“果然是邪术。”

旁边的城里刘道士急忙说道:“对付血煞,该如何是好?”

大师伯说道:“对付血煞,最好就用血煞,只要煞气比他重,就能除掉。”

师傅点点头,说道:“估计那个给日本人作法的,早就想到会有后人来对付,所以选择血煞,要除掉恶人,必须是更凶恶的人。可是如今去哪找更凶恶的人呢?”

城里的年长的张道士,说道;“你提到血煞,我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搜神记》,其中有则故事:干将为楚王铸雌雄两剑,他料想要被楚王杀死,所以只献上雄剑,而藏雌剑传于自己的儿子赤,赤后来以自身鲜血性命祭雌剑,请侠客献与楚王,魂魄杀死了楚王。这可以算的上最有名的血煞了。我想如果我们能找到煞气重的古剑,说不定就能斩掉这些鬼魂。”

大师伯和师傅想了想,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这里刚好有一把。”

大师伯介绍,祖师那个还俗的小徒弟,之前闹过革命,缴获过一把日本军刀,战场上用这把军刀斩杀过不少日寇,如今看来,此刀正是最佳的选择。

我那太师叔,还俗之后,身边主要是他徒弟张瞎子,如今那把军刀也还是供在老张湾,大师伯急忙让人去取。

正说着,为想到法子而高兴呢,师傅却让大家禁声。

我们都竖起耳朵听,好像有雨声,仿佛是下雨打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雨呀。

突然有人尖叫一声,说看山壁上。

只见那山壁之上,密密麻麻地有东西蠕动着,如同潮水一样向这边袭来。

草爬子!

我急忙问师傅:“我们不是还有符吗?”

师傅说道:“我怕我们符根本撑不了多久,这些东西一下全来了,怕也是有预谋的。”

师傅转头对大师伯说道:“我们挡一挡,写好的符主要留给去拿剑的人吧,我们一边继续画,一边想想办法挡住。”

大师伯点点头,说道:“你陪着你徒弟去拿吧,我想办法挡,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回青潭镇。”

师傅摇头说道:“拿剑我徒弟去,但护送的人不能是我,因为我走了,我怕你照应不来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师傅说着,看着青潭镇的方向,那边地上的散落的烧纸上,慢慢渗出了血脚印。

第二十七章 点燃自己

众人商议着派谁护送我去,开始很多人自愿,但师傅说,这山上可能比下面还危险,这时又都露出怯色,没人再自愿。

突然一个声音:“我去,我跟小道士去。”

这个声音我熟悉,是赵杰。

他走到师傅面前,看着师傅和我,说道:“陈道士,我带小道士去吧,我山下还停着辆摩托车,可以带着小道士,比走路要快。”

师傅抬头看看山顶,那顶上已经没有亮光,估计草爬子也已经上了山顶,把那些看热闹的都吓走了,师傅说道:“上面估计也不会有人来接应你们了,你们要凡事小心,务必保护自己周全。”师傅弯下腰,把扳指递给我戴上,说道:“戴好祖师爷的扳指,它会保护你。”

说完摸摸我的头,然后把画好的符篆全部递给赵杰,随后又点燃一把香,递给赵杰,说:“一张张用火机点太慢,用香容易点着。”

赵杰接了过去,对我说赶紧走吧。

我看了看山,有些胆怯,此时的山显得如此高大,而且我心中也有顾虑,赵杰是不是真心带我走,如果半路他抛下我,自己跑了,我该怎么办?

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赵杰走在前面,点燃两张符篆,我在后面用手电筒照着路,我和他踩过符篆,便急忙往山上跑去。

到了草爬子群面前,发现草爬子此刻不像下午那样躲避,而是继续往我们脚上爬,赵杰用香点着符篆,扔到地上,那些草爬子先是躲开,还没等灰烬完全熄灭,后面的草爬子就推着前面被烫死的尸体前进,用死去的同伴的尸液把符篆湮灭。

我们就是趁着其间的一点时间,迅速往前移动。

赵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喊我的名字,好像喊魂一样,他解释是怕我没跟过来,其实我心里忌惮,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自那次冥婚之后,我心里就很讨厌他,也忌惮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这些民间邪术的。

刚到大半山腰的样子,那草爬子好像无穷无尽,一点也没减少,赵杰说道:“等下我们得跑快点,符篆要不够了。”

我突然有个主意,说道:“你把符篆贴到自己身上,自己不就是个符了。”

赵杰听了,也不知可否,如今符要没了,只能试一试,递给我一张,继续烧剩下的,一会,他突然停下来,说道:“没有了,贴自己身上试试吧,我们该跑了。”

师傅没这样教我,我想也不会管用。

正想着,赵杰就开始跑起来,我也跟在后面跑,前面的草爬子多被他吸引,我跑过时反而很少。他边跑边说:“小道士,没用的。我感觉脚上都是草爬子。”

正说着,他一头栽到地上,我用手电一照,果然他脚上已经爬满了草爬子,跟两个大鼓包一样,恶心的要死。

此时香也被他摔的老远,他急忙爬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一边准备去捡香,我看情况不好,越来越多的草爬子爬上他的身,我急忙喊道:“别管香了,快跑。”

他一听,想继续往前跑,可是腿上的草爬子已经很多,他根本迈不动腿,刚跑两步又摔倒了。

他对着我喊道:“小道士,救救我,我不想死。”边说边把身上的草爬子往地上扔,我忙着去捡香,一边喊道:“快打滚。”

他滚了两下,可是终究是太多,有的已经爬到了脖子上。

而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身上也有草爬子,但它们好像对我有点忌讳,只是在脚上和绑腿上爬,不敢继续往上,可能就是祖师爷扳指的作用。

草爬子这东西没有剧毒,但爬过的地方会痒,赵杰想把衣服脱了,可是那不过是扬汤止沸,他挣扎着往前爬,我一边帮他拍打,一边将剩下的两张符点燃,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没什么作用。却也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变重,估计上面也是扒满了草爬子,赵杰绝望地喊道:“小道士,你别管我了,你还小,快跑。”

我用手电照着,他身上都爬满了,下身如同蚕蛹一样,密密麻麻,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这样下去,时间长了,我们俩可能都走不了。

我现在只能跑了,赵杰估计天命如此。

可是我刚迈出几步,听到赵杰的呻吟声,人之将死,其声听着相当凄惨,我还是不忍心,停下脚步。

我手电照过去,看那草爬子已经到脸上了。

草爬子我们那很常见,据说我们那以前有人上山砍柴,白天太阳下的草爬子,有时候会卷成团,跟纽扣一样,那个人以为是纽扣,就装进口袋带回家,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草爬子就爬出来,爬进了那人的耳朵里,虽然那人后来把草爬子用香油灌出来了,但草爬子已经让他变成了聋子。

而今赵杰脸上有草爬子,不久就会爬进他的七窍,不死也是残疾。

我想到了他家里还有一个神经的妻子,还有一个只上小学的女儿,他死了,她们又该怎么办?

而且我心中终究是对赵晓雪有愧。

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里死去,还是被这些恶心的小东西折磨而死。

还有那邪恶的日寇鬼魂,这么多年,阴魂不散。

一股怒气油然而起。

老子可是道士,何为道士?

人行大道,方为道士。

何为大道?大道乃是天道人道地道。

何为人道?便是仁与义。

我如若舍弃仁与义,又如何能成为一名道士?

这里是老子出生长大的土地,老子才是这里的主人,管你什么日寇鬼魂,管你什么邪术。

我走过去,取下戴着的扳指,放赵杰身上一放,扳指的周边,草爬子瞬间都跑开了。

如此,自头朝下,我将赵杰身上的草爬子,大部分都赶走了,赵杰脸上和身上都被感染的通红,我喊道:“赵叔,快走。”

同时将那扳指套在他脖子上,他勉强爬起来,也顾不得什么,求生的欲望让他向山顶冲去。

而此时的我,腿上早如蜂窝一样,扒满了草爬子,根本迈不动腿。

妈的,老子就是死,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我用树枝划破手指,用血在自己身上画符,冬天衣服多,等下我就把自己当作符,烧了。

然后我就去做鬼,去下面灭那些日寇鬼魂。

我气急败坏,一边模仿驱虫的符篆,一边准备点燃火柴。

这时赵杰刚跑了十几步,看到后面没有手电的亮光,发现我应该没有跟过去,便又急忙折返,顺着手电的亮光来寻我。

而此时,我刚好画完符篆的最后一笔,看他回来,急忙爬起来。

我刚站起来,却感觉惊诧不已,我不是身上爬满了草爬子,怎么这么容易就站起来了,只见他穿过我,走向了我的身后,我一转身,只见另一个我,还躺在地上,身上爬满了草爬子。

我听见赵杰喊我,但是我感觉自己好轻,而且开始往天上飘。

我究竟是怎么了?已经死了?

我越飘越高,我看见赵杰使劲地拍到着我身上的草爬子,但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升的老高,我看见山下,师傅他们的火光在慢慢往青潭镇的方向移动,我看见青山镇那里灯火通明,好像在集会,我看见远处的青潭水库波光粼粼,好像水库底端还透着光亮。

我们这里有个传说,在老青潭镇的水下,住着龙王,大概那里就是龙宫吧。

想不到最后我终究还是没能点燃自己,枉死在这里,真是不甘心,或者,这就是命吧。

可是,我不好不甘心!

第二十八章 丹药

记得张瞎子给我算命,三十岁之后还能成家立业呢,想不到如今就结束了。

突然,我感觉一股吸力,让我极具往下,摔倒了地上。我忍不住大声咳嗽,旁边的赵杰则带着哭腔说道:“太好了,小道士你没死呀。”

我再次感觉到自己肉体的存在,浑身上下到处痒痒。赵杰依照我刚才的方法,用小扳指赶走了虫子,他要把扳指还给我,我摇摇头,他索性继续戴在自己的身上,一把将我背起,拿起手电,往山顶上跑。

我们的身上早已都是那草爬子的尸液,湿漉漉的,我感觉还有好多草爬子在我衣服里爬,但是我都没有力气去管它们,我感觉身体很重,浑身上下,不仅痒,还烫的厉害。

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山顶,这里草爬子明显变少,赵杰大口地喘着气,估计也没什么力气了,瘫坐在地上,对我说:“我们还得下山。”然后让我侧着身子,跟他一起往下滑。

好在冬季衣服穿的多,坡上满是灌木荆棘,把衣服挂的破烂。

大约过了1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山脚,此时我们身上满是泥土,脸上也是布满灰尘,此时山脚下围着好多我们当地的人,正在山下集合,看我们狼狈地回来,急忙问什么情况。

赵杰来不及解释,只是让他们现在不要上山,然后扶着我,跑去道观旁,骑上他停在那里的摩托车,加大油门,往老张湾赶。

这时我一被风吹,人清醒了许多,开始抓衣服里剩余的草爬子。

不一会,便到了老张湾,还好他们还没睡,房间还有灯光,我们直接骑车到稻场上,赵杰使劲地喊表叔的名字,表叔和表婶听到,急忙开门出来,看我们狼狈的样子,要引我们进屋。赵杰急忙摆手谢绝,喊道:“表哥,嫂子,我们时间不多,你快将你家那把军刀借给我们。”

那表叔一听,就进屋了,赵杰问道:“要不要跟瞎子表叔说下?”

表婶说道:“不用,我家老爷子通情达理,没事的。刚才家族里的人来通知,说那边山上遇到大麻烦了,让每家每户,能走开的男劳力去帮忙,我们本来都睡下了,又起来了。估计你们是遇到大麻烦了。”

边说着,边看向后排的我,急忙说道:“哎呀,小道士怎么都搞成这个样子了。”边说边用手帕擦我的脸,上面全是脏东西。

“小道士,不行你晚上在我们家住一夜吧,他们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就不要参与了。”我摇摇头,赵杰笑道:“小道士现在长大了,刚才要不是他,我都没命过来了。”

表婶惊讶着,这时张家表叔把刀拿过来,我接过去,只见是把日本的武士刀,放在刀鞘里,只是鞘口已经生锈。我感觉身上的草爬子好像很惧怕,急忙往外跑,掉到了地上,表婶看到,一边用脚踩,一边说怎么这么多草爬子。

赵杰把摩托车转了个弯,就带着我往回赶,表叔在后面喊,他一会也过去帮忙。

路上,赵杰突然对我说:“对不起。”

那时车骑得很快,我有点听不太清。

我们来到山下,上山的那条路上早已经站满了人,我看到父亲也在其中,他见我们这么狼狈,急忙问怎么回事。

赵杰长话短说,边走边将晚上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众人听完,都很生气,昨天听到是日寇鬼魂作祟,没想到我们道士去了都不买账,再等几个家族的男劳力过来,大伙一起上山,人多什么鬼都不怕。

父亲想让我回家,但被我拒绝了,赵杰顺便又把我夸奖了一番,众人也都劝慰小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其实我们那边家族制蛮好玩的,都讲究家族面子,有大事,得每个姓氏家族都得通知到,通知到了你得等,不等就是看不起那个家族,遇事的时候呢,也不能不出头,那也是丢家族面子的事。

我跟赵杰需要马上上山,大伙说刚才又来了四个城里的道士,问了下情况,就打着手电上山去了。

赵杰说,我们得快点追上去,那四个估计是派来增援的道士,有他们在,我们就容易过了山,虽然现在有军刀,但终究心里没底呀。而且也不知道陈道士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路上赵杰还是忍不住跟我道歉,说的是冥婚的事。

我那赵家表婶,做梦经常梦到了赵晓雪,梦见晓雪哭,就问,可是赵晓雪是哑巴,不能说话,于是表婶就回娘家问那仙姑,仙姑说是晓雪在阴间,没有嫁人,又是哑巴,没人娶。仙姑便出了个主意,冥婚。那仙姑问赵家附近有没有合适的,表婶想到了我,年纪差不多,后来打听到我的八字,就让那仙姑配,仙姑说是绝配。

于是表婶和表叔合计,设计让我跟晓雪冥婚了。

说也奇怪,自此之后,表婶再也没梦到晓雪,估计应该是能投胎转世了。

我听着,摸了摸自己的小拇指,那条线的凹痕还没有消,但是师傅已经为我去除了冥婚。想必晓雪真的已经投胎转世了。

赵杰一直自责,说不该相信那仙姑的话,以前就是因为听了她的话,害晓雪哑巴了,如今又害了你,说到底还是自己鬼迷心窍,都是自己的错。

不久便来到山顶,只见有四个白袜道袍的人,正站在山顶,估计是听到我们的动静,便用手电照过来,看我也是个道士,其中一个男子笑道:“小道友,是不是就是这山底下出事了?”

我还没回答,那人接着感叹道:“煞气好重地军刀呀。”

他惊叹军刀,我倒是疑问,你到底是真能看到煞气,还是只是随口说说。

他问能不能接过去看看,我想他们应该是城里来帮忙的道士,而且这军刀其实我刚才试着拔过,可能里面生锈的缘故,拔不出来。

便把军刀递给了他,他接过去,一边仔细看着,一边地将军刀抽了出来,好像一点都不费力。

在手电的光下,那军刀除了刀柄处生锈,余下刀面如镜,透着寒光。

那道士问旁边的人,说道:“师妹,你可识得此刀属于何种?”

一个女子声音答道:“此刀乃是村正刀,二战时期,大多日本人携带的都是太刀版的军刀,这个刀的主人竟然用村正妖刀,可能也懂阴阳之术。”

众人都咦了一下,看来都是疑问。

而这时山脚下的青潭镇,那里早是火光通明,而入街的不远处,已是一片火海。

那几个道士一看,将军刀递还给我,对我说道:“小道友,看来山下形势很不妙,我们要快点赶过去了。”

众人准备走,赵杰急忙说道:“等下,这山上到处都是草爬子,我们就这样下去?”

那几个道士听了,疑惑地问道:“草爬子?”

赵杰说道:“就是一种虫,会爬人身上,这山里特别多。”

我估计城里的道士没见过什么叫草爬子,就把手电照到地上,不一会便看到一只,喊他们看。

那个女道友说看着好恶心,旁边一个人一脚踩上,地上留有一点血迹。

女道友看了,说道:“我刚才看你们身上留有血迹,还以为是你们受伤了。没想到是这东西留下的。”

我急忙往身上照照,身上多是尘土,血迹相当少,估计当时我们从山上滑下去的时候,泥土全部沾到身上,后来骑车风一吹,多是脱落了,少许血迹,不仔细观察,晚上都发现不了。

女道友在身上取出点东西,分给大家。我接过去,发现是一颗淡黄色的药丸,如黄豆般大小,女道友解释道:“这个东西吃下去,身上能散发清香,可以驱虫。”然后让我们服下,药丸本身散发着淡淡的香草味,过了一会,我们便一起往山下快步走去。

只是看那青潭镇的火光,只怕师傅他们凶多吉少。

第二十九章 散魂

本来我心存疑虑,这一颗小小的东西,能有多大作用。

而且我也根本没有闻到身上散发什么味道,但是那个女道友说可以了,便一起往山下走去。

只是来到草爬子聚集的地方,只见那草爬子们好像能感知到我们,纷纷四散逃开,躲避着我们,好像我们是它的天敌一般。

我问道:“我们之前用符篆,这些玩意就跟飞蛾扑火一样,死了也向前冲。现在怎么反而不冲了?”

那女道友笑道:“估计那阴阳道下咒的时候,让这些东西闻着人的气味,好像食物的勾引,所以死了都想过来爬过来。如今这丹药,不仅能遮挡我们身上人的气味,还能散发另一种味道,在他们嗅起来估计躲避都来不及呢。”

其中另一个男道士问道:“师妹,这阴阳道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这么邪性?”

女道友答道:“阴阳道的理论也是阴阳五行,讲究相生相克,其根源其实也是我们道家,在日本,历史上有许多阴阳师,其实他们的法术也如同道术一样,心怀仁义的人用了,就可以祈福驱魔,心怀鬼胎的人用了,就作恶多端。阴阳道不像我们道教,喜欢以《道德经》作为立身根本,讲究顺应天道,修身养性。阴阳道有些邪恶的人,就会专门研究邪术,当年侵华战争的时候,军国主义的人,也害怕中华道术,所以随军的时候,秘密安排了许多阴阳师。小道士拿的妖刀,可能就是哪个阴阳师的武器,这埋骨的地方,也是被阴阳师施予诅咒。”

我急忙争辩道:“这军刀现在可不是妖刀,如今可是我太师叔的,他用这把刀斩杀了不少日寇,可惜后来瞎了眼睛。”

女道友说道:“这种刀在日本都被称为妖刀,据说这种刀有妖性,跟主人有些寄生的关系,越强大的人使用越厉害,但是同时这把刀也在暗暗偷噬主人的力量。又有点克主的意味。”

又一个男道士问道:“不知道这把军刀跟苏玄克师叔的那把七星龙渊剑相比如何?”跟刚才那两个男道士的声音不同,这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女道友不禁呵呵笑出声来,说道:“七星龙渊乃神器,哪是这把能比拟的,估计整个阴阳道,只有安倍静明的折扇能够与之相抗。”

这时前面领头的道士却突然示意大家停下,刚才中年道士问道:“是不是感受到什么了?”

最前面那个男道士说道:“有东西过来了。小道士,军刀借我一用。”

我们几个都蹲下来,把军刀慢慢传向第一个道士,手电都照着前方,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大家都屏住呼吸,我听到旁边的灌木丛中,发出声音,好像是有人走来,只见前面有人用手电往那个方向一照,只见一个黑影立在那里。

可是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人呀,而是无数个草爬子聚集在一起,变成人的形状,无限蠕动着,看得人恶心不止。

只见那第一个道士好像根本不害怕,抽出军刀,一刀将那人形劈成两半,草爬子们瞬间分崩离析,四散跑开。军刀上的尸液都汇聚在一起,流了下去,刀面又变得寒光四射。

那道士将刀放回鞘中,对我说他先拿着,示意我们快点走。

我们都加快步伐,众人问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这小东西也能成精?

女道友解释道:“这个是阴阳道中式神的一种,就是用物化作人形,现在天色越晚,那咒术越强,所以这些式神才都出来了。”

怪不得天刚黑的时候,符篆还有效,晚上我们取剑的时候,符篆开始对草爬子的威慑就不大了。

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刚才见青潭镇街前大火,也不知道师傅他们现在如何了。

过了一会,我们便快要到了挖好的马路,在离那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前面带头的道士停下来问我:“小道士,那些日寇鬼子是不在前面发现的?”

我说就是这里。

此时马路上已经没有草爬子,地面上散落着符篆,烧纸和几堆火,看来师傅他们也是撤的很匆忙。

女道士问道:“师兄,你能感受到吗?”

那领头的道士说道:“我感觉都好几个灵力,分散在下面,但飘忽不定,不能确定位置。”

那女道士又掏出东西,分给大家,解释道:“这个是散魂丹,能隐藏我们身上的魂魄,日寇鬼魂就看不到我们,也感受不到我们,但是吃了之后,人的思考都会变很慢,变得很迟钝,而且药效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等下我们吃了之后,只在脑子里留一个想法,那就是往那街边火光方向走,别的都不要想,不然你会忘记你正在做什么事。”

说着就把丹药递给我们,然后问大家准备好了吗。

我们都答应可以了,便一起吞下了这个药丸。

这药丸外面虽然裹着一层香料,但仍遮掩不住里面发出的臭味,我吞下去之后,不久就感觉精神有点恍惚,但是我能看见青潭镇发出的光亮,便如同僵尸一样,往那边直直地走。

山路大家走成一排,速度都差不多,可是上了马路之后,路面宽敞,大家走着走着就分散开来。

开始我还走的很快,但毕竟还没成年,刚才去拿剑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走着走着,就落在了最后面。

我昏昏沉沉,有点心急,有点害怕。

一边避开地上的烧纸和火堆,一边心急往前面赶。

我想跑,就是又有点迈不动腿,身体不大听使唤。身子不由地往前倾,如同喝醉酒一样,走了一会,终究还是摔倒了。

我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泥土,突然,我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我眼神迷离,周边都是烧纸和火堆,抬头望天,只是繁星点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这里,也不愿想,只是原地转着圈。

我更不知道,此时,我已经身在危险之中,只要药效消失,那些日本鬼子都会发现我,而那时,我将必死无疑。

我迷茫着,也不知道转圈圈转了多久。

突然,感觉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我,将我指引,拉着往亮光的地方走,手心处,传来暖意。走着走着,我的意识慢慢恢复了,火光下,看见前面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拉着我,戴着逍遥巾,披着长长的头发,乌黑明亮。

这应该是那个女道友,她牵着我,急急地往前走,我看不远处,就是一道火墙,前面有四个人正在往火墙走,火墙另一边师傅他们正站在那里,几个小道士正急忙用铁锹在火墙中铲开一条路。

突然前面的女道士回头了,头发飘逸,火光的映射下,只见她碧玉年华,面部精美细致,流光溢彩,深邃地眼眸看向我,对我说道:“快跑,来不及了。”

我刚刚沉迷进那转身的惊艳之中,这句话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们的后面还有日寇鬼魂呢。

她拉着我跑了起来,我也迈开了步子,只是刚跑两步,感觉后面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脚腕,瞬间摔倒在地,手臂上的力量,也把前面的女道友拉倒,她立马爬起来,扶起我,这次我终于能跑起来,可是她反而好像被一股力量束缚住,摔倒了,我顿了一下,她对我喊道:“小道士快跑。”

刚说完,那股力量便把她向反向拖,我回头看火墙的那边,师傅和一个年轻道士已经提剑往这边跑,我转身扑过去,一把拉住那女道友的手,用力扯着,可是依旧有力量,将我们慢慢往山那边拖。

师傅在我身后喊:“念清心咒。”

我急忙开始念起来,不一会,感觉后面金光大作,好像阳光一样刺眼。

拖扯的力量也消失了。

师傅跟那个年轻道士跑过来,扶起我们,往火墙那边走去。

第三十章 气场

我们穿过火墙,师傅取出一支绑有镇魂符的箭,拉弓射了过去,只见那箭插在远处,上面的镇魂符没有燃烧,想必那些日寇的鬼魂已经退回到山壁那边了。

那女道友急忙对师傅作揖拜谢,师傅马上让我回拜她,说道:“如果不是你救我徒弟,估计他都没命过来了。”

那城里的张道士哈哈笑道:“大家都是道友,不必客气了,我来介绍一下。”

这次城里一共来了四个道士,那领头拿着军刀的年轻道士,是宗清观里弟子,叫洪玄茗,旁边那个年轻的,叫张玄松,也是观里的,而这女道友名叫葛玄机,是旁边的琉璃观的,那是个女道观,如今也是一个谱系的。

大师伯问他怎么反而先介绍年轻的道士,那个一起的中年道士怎么后介绍。

张道士笑着说:“这位是秦静明,本来是我观的司机,以前是俗家人,时间长了,耳熏目染,现在也开始修道,只是辈分晚,他们三个年轻的是玄字辈,到他时已经是静字辈了。”

我急忙问师傅:“我是什么辈分的?”

师傅说道:“我们山里的道士少,很多都是混口饭吃,自师祖开始,就没有定什么辈份,都依旧用着俗家的名字。”

大师伯接话道:“以后进谱系之后,我们这里也得算上辈分了。”

那城里的老道笑道:“其实我们早就帮你们想好了,我和观主师兄,都是虚字辈,所以你二位老道长,也是虚字辈,这些小道士们以后都是玄字辈吧。”

葛玄机对师傅说道:“早就耳闻楼观派的符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后来大师兄告诉我,我扑到在地上后,师傅让我念清心咒,然后将一张符篆扔贴到我背上,只见我后面金光大作,赫然坐着一个金色道人。

那城里的张道士插话对师傅说道:“我这玄机贤侄,年纪虽不大,不仅善于炼制丹药,同时也是饱读各类道书,对各派的道术都有了解,可以算是道家的活字典了。”

师傅看这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得那老道如此夸奖,很是惊讶,说道:“我这也不过是祖传之术,防防身而已。不知今晚之事,可有应对之法?”

随后那张道士便把整个事的来龙去脉都都讲述了一遍,原来我和赵杰取剑的时候,他们在原地守了一段时间,终究是无计可施,便退到青潭镇上,后来又赶紧打电话通知我们镇上的人,叫他们拦住我跟赵杰,不要上山。可那时我们已经走了,还好得知城里的增援道士也已经到了。

葛玄机听完,想了想,说道:“如今最好的计策,便是让玄松师兄布困灵阵,辅以天雷,最后由玄茗师兄以军刀斩魂。”

我们听的有点迷糊,但大师伯还是对葛玄机说道:“我们这里的人都听小仙姑你的,就由你来安排吧。”

葛玄机娇羞地笑着说:“师叔还是喊我师侄吧,莫叫什么仙姑的。”这句却引来城里的道士们大笑。我们更是不解,张道士向我们解释,在琉璃观中,有个疯婆子,就被人喊做仙姑。

之后葛玄机便开始安排:先用白纸朱笔画一张日本的军旗,然后找来石头,在一面贴上黄纸,上面分别写上: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便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用作困灵阵。而后又做了四面小旗子,上面各写着:风,雨,雷,电,最后取一个木板,将嫩豆腐切成薄片,铺在木板上,然后在上面淋上鸡血。

准备完毕,葛玄机便说:“现在我去把那些鬼魂引来,玄茗,玄松两位师兄开始布阵,字面向内,将军旗挂在正中间,我会在中途使用散魂丹,之后那些日寇鬼魂一定会被军旗引进阵中,困在阵里面后,便使用天雷,将这木板豆腐放在生门,如果有鬼魂从生门逃出,必然会从豆腐上显现,玄茗师兄便用军刀斩魂。”说完便要往里走,那老道急忙拦住,对着众人说道:“我这师侄虽然聪明伶俐,却没修过内功心法,也无法驱邪,还是女儿身,这种危险的事,我觉得还是换个人好些。”

师傅便说:“那我去吧。”

老道也拦住,说道:“道长,你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如若妖风再起,你也很难确保周全呀。”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我心里想,反正我上面还有这么多师兄,怎么也轮不到我。

正是想什么,来什么,老道周边看了一圈,选择合适的人,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师傅看见,急忙说:“我这小徒弟修为尚浅,不太适合吧。”

葛玄机看到我,突然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小道士蛮合适的,其一看着小,那些鬼魂觉得他没什么威胁,其二他也懂得些符篆和除鬼之术,多少能应付一点。”师傅想想,还是不放心,葛玄机便对师傅说:“我这有几句秘传咒语,想跟这小师弟说说,保证能平安无事。”说着,便将我拉到一边。

看到远离了人群,葛玄机便附耳对我问道:“你今晚可有什么离奇的遭遇,比如灵魂出窍什么的?”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我的确飞上了天,还以为自己死了。

我点点头,说:“我刚才去取剑,在山上被草爬子困住,我感觉自己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快要死了。”

葛玄机急忙用双手捧住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看,说道:“怪不得刚才吃完散魂丹,你那么容易神志不清呢。”

她看了一会,接着问道:“今天有没有人给你贴什么特别的符篆?比如不是你们楼观派的符篆。”

我摇摇头,问道:“你不是说告诉我几个咒语的嘛,怎么老是问我。”

葛玄机笑道:“我得问清楚呀,如果你魂不稳,等下吃丹药的时候,出了事怎么办呀。”

我急忙问道:“那我现在还能吃嘛?”

她点点头,将一枚丹药递给我,嘱咐道:“我教你一道护神咒,在吃完丹药后不停的默念,可以稳固你的魂魄,不至于失神。还有我要告诉你,刚才你师傅在你后背贴那张仙气符,不仅仅是因为你师傅道术高超,更是因为,你的身体里,蕴含着大量的能量,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将拥有强大的气场。”

我疑问:“气场是什么?”

“你看见玄松师兄能感受到灵力了吧,那就是气场。你能感受到灵力,灵魂也能感受到你,但是修《道德经》就能隐藏自己的气场,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葛玄机授予我一句咒语,招呼我说:“此乃我派秘术,从不传于外人,今天破例教授于你,你不可说与任何人听,可知道?”

我点点头,一边称谢,一边心中暗想:这葛玄机对我真好。葛玄机笑着让我以后喊她玄机师姐,之后便带我来到众人前,对师傅他们说道:“这次小道士出去,估计还有别的情况是我们所料不及的,不知二位师叔,可有什么符篆,在小道士引来日本鬼魂之后,保他不失。”

师傅和大师伯对看了一眼,想了下,师傅便画了几张符篆给我,说道:“这就是刚才我所用的仙气符,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此符有损阳气。”我点头,但看玄机师姐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

于是我们众人,便带着各种东西,往那山壁方向走,玄茗师兄走在最前面,感受灵气。

马路上没有异常,连草爬子都没看到,师傅跟我说在我们取剑走后,他们便利用符篆和奇门之术,把那些草爬子驱赶走了。所以刚才我们下山来的时候,马路上没有看见。

快要到山壁一里路的时候,玄茗师兄示意众人停下,小声地说道:“那些鬼魂就在不远的前面,大家就在这里布阵吧。”

众人忙着摆石头,挂军旗,师傅将赵杰还给他的那个小扳指,又给我戴上,我藏在衣服里。玄机师姐招呼我,等下跑回来的时候,这个阵的生门会对着山壁方向,让我跑到生门前,服下丹药,之后绕开石头阵,日本鬼魂会被军旗吸引到阵里。

我点头明白。

我还想让玄机师姐再给我一枚驱虫的丹药,但玄机师姐说那个丹药她留在车里了,身上只带了几颗,想着现在还未过惊蛰,山上该没有什么虫子。

带的那几颗,刚才就已经分食完了。

之后我便往硬着头皮往山壁方向走去,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第三十一章 符篆

我回头望去,看见师傅他们正看着我,点点头,示意我继续向前。

这里有这么多道士,还有那军刀,我身上又有祖师的扳指和师傅的符篆,起码不会丧命,我便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快到山壁时,我看见那边地上还剩下一堆火,光线很暗,到处都是逃离时撒下的烧纸和碎纸灰,风轻轻吹过,在地上翻滚。

两边的山上,鬼影重重,也根本看不清。

我想着玄机师姐的话,静下心来,看能不能跟玄茗师兄一样,感受到灵力。

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往记忆中山壁的方向继续走,刚走两步,我感觉眼前好像光线闪了一下,我睁开双眼,眼前什么都没有,可是身体却感觉到一丝寒意,那东西来了。

我拔腿就往回跑,果不其然,没跑两步,我就感觉衣领被人拉住,我使劲挥臂挣脱开,继续往回跑,但我感觉那寒意还是紧紧跟随,我再次听到两边山壁上发出沙沙的下雨声,只见无数的草爬子从两边的山壁上游走下来,挡在我回去的路上。

不一会,面前的路上便爬满了草爬子,密密麻麻。而不远处,草爬子都爬着堆积在一起,顷刻间变成了两个人形,做挡式拦在我的前面,这就是玄机师姐所说的式神。

如今只有硬闯了,我硬着头皮,向那两个草爬子变成的式神冲去,瞬间将两个式神冲毁,草爬子飞散,我拍打着落在头上脸上的草爬子,一边想着也不过如此嘛,一边却感觉自己身体变重,低头一看,只见身上全是草爬子,只有戴着小扳指那里没有,护着我脖子往上。

而脖子以下三寸多的地方,身上的草爬子如同女式连体泳衣一样,扒在我身上,密密麻麻。

我心急如焚,管不了许多了。

急忙心中念着清心咒,衣服里贴着的仙气符,发出淡淡的金光,草爬子受不了,全部掉落。

我心想可能那些日本鬼魂,也会被这金光震慑住,不会追我了吧。

正想着,感觉外面衣服的衣领又被人拽住,这次直接把我扯了起来,双脚离地,脖子被衣领勒住,喘不过气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布阵的地方离我不过几百米,我听见有人喊:“快看,小道士飞起来了。”

“小道士原来会轻功呀。”

我想向下面求救,但被勒住脖子,发不出声音。左手拉着自己的衣领,勉强让自己还能呼吸,右手手心握着丹药,我不敢松开,只是不停地挥舞。

“快看,小道士在向我们挥手示意呢,看他得意地。”

师傅觉察到异常,准备向前,城里老道一把拦着,好像在对师傅说什么。

我悬在一米多高,外面衣服的拉链挂着我的脖子,我突然想到,用手拉开拉链,整个人便掉了下去,外套也算脱了,还在空中飘着。

我跌落在地上,也顾不得疼痛,继续往那边跑。

我算是真心遭罪了,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解脱,等下如果再抓我的衣领,我该没几件衣服能脱了。

我直接把手心丹药服下,开始默念玄机师姐的护神咒,一边往众人那里跑。

我想这下日寇鬼魂终究抓不到我了吧。

可是眼看要跑到石头阵那里了,脚下传来一股拉扯的力,只见草爬子形成了一只手,正死死抓住我的裤腿。

这次该脱裤子了?

可是冬天裤子多,我害怕会掉,所以裤绳都系的很紧,忙中出错,直接给解成了死疙瘩。

这下可玩完了。

我望着那边喊师傅。

师傅想冲过来,但是城里老道还是拦着师傅,对师傅说:“道长,忍住呀,成败垂成呀。”一旁的玄机师姐也急忙对师傅和大师伯说:“先忍着,都到这节骨眼上了,那鬼魂是因为小道士踩在虫子身上,形成脚印才发现他的,二位道长可有什么符篆,例如隐身符什么的,据说隐身符可以让人过草木而不惊,让小道士脱身。”

师傅焦急地说道:“我们哪有那东西呀。”玄机师姐看着师傅焦急的样子,对玄茗师兄说:“师兄,靠你了。”

玄松师兄点点头,取来师傅的弓箭,点燃箭头,一箭射在我脚下那个草爬子形成的手背上,那个手瞬间瓦解,草爬子四散逃开,我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继续往前跑。

那些草爬子好像真的对军旗有所敬畏,在离着十米远,不再往前,刚好在石头阵的生门前面一点。

我踩着草爬子,到了生门,然后拐弯回到了众人这里。那草爬子上的脚印,刚好通往生门,估计那些鬼魂真的以为我进了那里。

此时无风,但我感觉到寒意越来越浓,只见那阵中的军旗,本来随手挂的有点歪,现在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扶正了。

等了一会,玄机师姐对着玄松师兄说道:“看看山壁那边还有吗?”

玄松师兄拉满了弓,将几根绑着镇魂符的箭射向山壁那边。镇魂符没有着火之类的变化,。

玄机师姐对着玄茗师兄说道:“该军刀上场了。”

玄松和玄茗师兄,将那铺着豆腐的木板,放到了生门处,玄茗抽出军刀,立在生门前。

玄松和城里的两个师叔,便成三角坐在石头阵外,开始吟诵《三官感应秒经》,石头阵外面四个方向上的小旗子,开始摆动起来。

不一会,石头阵中便卷起了一小股龙卷风,呼呼的刮着,石头阵好像一堵无形的墙,风却吹不到外面,接着阵中升起了云雾,白色的一团,几米高,阵中渐渐开始被云雾笼罩,看不清,突然,阵中开始电闪雷鸣,云雾中好像有人形影子,在四散逃开,却穿不透石头阵,生门处,豆腐上突然出现了一只血脚印,玄茗师兄用刀劈斩,只见刀面上全是污血,再出现血脚印,玄茗师兄又是一刀。

此时阵中已是雷电大作,人形的影子挣扎着,发出惨叫。

而我,也感觉身上发烫,皮肤好似万虫撕咬,又痒又痛,旁边的赵杰也痛得在地上打滚起来。

师傅见状,扒开我的衣服,见上面全是红色虫足印。玄机师姐看到,对师傅说道:“这应该是那些虫子被下过咒语。”说着,玄机师姐便在身上翻找,全是小小的瓶瓶,上面贴着小标签,她找了一会,眉头紧皱,说道:“我这边没有解咒的丹药。”

这时候大师伯急忙画符,然后取来碗,装满清水,将符篆点着,化在水中,递给我让我喝,师傅急忙拦着,大师伯叹着气说道:“难不成我还会害孩子嘛。”

我饮下两口,感觉全是土灰味道,剩下的大师伯又都给赵杰喝。

不一会,我感觉到周身好像一股冰凉的气,自肚子散至全身,身上也不再痒了,那些虫足印也慢慢消退了。

这时师傅让我在地上盘坐一会,把衣服给我披上,我坐在地上,众人接着看那玄茗师兄劈鬼,而我却观察到,玄机师姐正看着那化符的碗发呆,好似在想着什么。

其实我也注意到,刚才大师伯所用的符篆,根本不是我们楼观的符篆。

我们楼观的符篆,画的时候多是笔线顺滑,多画少字。而刚才那符篆,则更多采用的是复字,即是许多小字连在一起,形成符篆,而这种画法,我之前在一本书上曾经看过,那就是《太平经》。

大师伯为什么会太平道的符篆?

而刚才我虽疼痛难忍,但还是瞥见,玄机师姐那些小瓶子中,有一瓶上面写着“驱虫”两个字。

口袋里根本就有驱虫的丹药,却不给我,而是撒谎没带,中间一直提示师傅他们用符篆。

她熟读各门派典籍,想必对我们楼观的符篆也很是了解,至于她说的那些符篆,楼观派里到底有没有?

而从刚才她看大师伯符篆的眼神,以及现在盯着这个碗来看。

是不是可以推测,她不给我丹药,又让我去引鬼魂,所有这一切,只是想让我处于危险的境地,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师傅或者大师伯,画出不一样的符篆。

便是这太平道的符篆。

而她来的目的,估计不仅仅是为了帮我们驱鬼,很可能是为了这而来。

师姐说过,太平道兴起于汉朝末年,其首领张角,开始就是善于用符篆为人治病,而后张角死于军中,太平道随之消亡。后世虽有《太平经》,但多是后人杜撰,也没什么人再用其中的符篆,很大原因就是这后人杜撰书中的符篆根本不灵。

那大师伯究竟在哪里学会了这符篆,而且还是灵的符篆?而且好像师傅也知道这事,只是对这类符篆有些忌讳。

而玄机师姐,又是怎么得知,我们楼观派有人会这种符篆呢?

第三十二章 偷听

我正思考着,突然玄机师姐转过头来,发现我正盯着她看,不由得嫣然一笑,说道:“我刚才发现袋中还有一瓶驱虫丹,还以为是遗落在车里,险些害了小道士。”边说着,便往我这边靠过来,蹲在地上,用手摸摸我的额头,说道:“现在你身上的咒术应该是解除了,把衣服穿起来吧。”说着,便帮我穿衣服。

此时我早已经筋疲力歇,顺从着她,心里想: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说道:“小道士慧根不浅,以后做道士一定能脱凡入圣。不如我占你个便宜,认你做弟弟吧。”

谁知道她又是什么主意,估计之前说我气场强大,说不定也是诓我。

她帮我穿完衣服,又将自己的道袍脱下,披在我的身上,此时已是后半夜,天气很凉,我急忙拒绝,她笑道:“你刚才受此磨难,都是我害的,现在阳气虚弱的很,还是披着吧。”说着,帮我把道袍前的绳子系好,抱抱我,问道:“弟弟暖和吗?”

我被她这一番的举动搞的神魂颠倒,估计她刚才真是忘记了。

心里已原谅了她大半。

此时见她穿着白色夹袄,一颦一笑,美艳动人。

我果然是个色道士,这点举动就彻底把我收买了。

这时玄茗师兄看生门处许久没有脚印,而石头阵中早已经没了惨叫声,估计那些鬼魂都已经被消除了,便示意玄松师兄他们可以结束了,之后众人在石头阵中摆满柴火,一把烧了。

这里的妖邪,算是彻底清除了。

这时马路上早已经没了草爬子的身影,我们看见远处的山上,都是火把,我们迎了过去,发现全是我们镇上的人。

几个家族代表走在前面,说道:“我们聚集了所有男劳力,准备下山帮你们,可是刚准备下山,就说前面全是草爬子,而且看见人就往人这边爬,关键那东西太多了,用火烧都不怕,只往我们这边冲,所以我们又只能退回青山镇。刚才有人说草爬子消失了,还看见你们在下面,所以我们又赶过来了。”

大师伯说:“一切都结束了,这里平安了,也谢谢各位乡亲了,天已经很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家族代表尴尬地笑道:“你看我们来这么多人,但是一点忙没帮到。”

大师伯笑道:“你们来了那就是心意到了嘛。”

于是大家合作一起,回了青山镇。

到青山镇的山脚,已经凌晨4点了,师傅本想带我回道士湾,父亲也想带我回家,大师伯连忙阻止道:“小道士现在很虚弱,今晚在这睡一觉,然后再回去吧。”

师傅想想,也就同意了,劝我父亲赶紧回家休息,他会照看我的。

观里的房间根本不够住,除了玄机师姐因为是女儿身,单独一个房间之外,余下全部得挤一挤。我跟师傅便住进了大师伯的房间。

大师伯觉得我身子弱,便让我睡到了床上,而他跟师傅打地铺,睡在地上。

本以为我今晚已经疲惫不堪,早点就能入睡,可是玄机师姐的样子,老是扰的我心神不灵,闭上眼睛,总是能看见她穿着白色夹袄的样子,对着我笑。

许久,我突然听到师傅对师伯小声地说话:“师兄,估计这城里的道士,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呀。”

师伯小声笑道:“我刚纳闷你今天怎么这么爽快答应我留下来呢,估摸着是有话对我说。”

师傅没有接话,而是接着说道:“你看没看见那玄机姑娘,她今晚一直催着我们画符篆,而且所要画的符,我们楼观没有或者早已失传。虽然那老道士介绍她说她熟读各种道家典籍,但我想她毕竟年纪轻轻,可能对我们楼观派的符篆不是全都了解。但是后来,你画那太平道的符之后,她明显露出一丝喜色。”

大师伯说道:“可能她也只是好奇呢。”

师傅说道:“估计不是,而且她对我徒弟有点过于温柔了。”

大师伯笑道:“小道士本来就活波可爱嘛,这小孩子家的事,你又不懂。”

师傅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这城里的道士的,之前有没有在他们面前用过太平道的符篆。”

大师伯答道:“去年夏天,我们去省城,在路边看一乞丐,得了一种怪病,身上长疮,太阳下那疮越晒越腐烂的厉害,后来我一问,原来是去墓地偷吃过许多祭品,得罪了鬼魂。我看他可怜难受,偷食祭品也不过生活所迫,便画了一张符,给他喝。后来他去那宗清观吃免费的白粥,期间跟观里的人提及此事,于是观里便认为我是高人,让人带着乞丐在路上等,终是再次遇到了我,这时宗清观也才知道我们这山窝窝里还有我们这么个道派,所以商议并成一派。按理说那道观里的人,也没见到我画的符篆呀,因为符篆当时我就烧了放进了水里。所以我觉得你是太多虑了。”

师傅说道:“可能他们问过那符篆这么画,我们楼观和太平道的符篆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呀。”

大师伯不耐烦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为了那本《太平要术》来的?太平要术》早就消失多年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有,再说了,那本《太平要术》也只有第三卷而已,上面全是记录符篆的,而且凡是沾点禁术的符篆,全被祖师爷烧了,就是他们拿去,也只剩治病救人的方子,有益无害呀。”

师傅叹口气,大师伯接着说道:“再说了,你看看我们门派现在,我这边几个徒弟,没一个专心修道的,这大徒弟整个就是钱串子,余下几个也或多或少受他的影响。你那边只有一个小道士,看你的意思,也不准备让他一辈子做道士吧,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们一死,这个《太平要术》想送人都没人要。时代变啦,现在道士不在是以前修道呀,降魔呀什么的,现在很多都是入世,更多是帮人祈福呀,消灾呀,治病更多是靠医生才行,我们这些符篆是山里没钱人家的土法子。你没去外面的世界看过,外面多么丰富多彩,哪还能让人静下心来呢,修道首先在于修心,现在哪还有多少道士,还像我们祖师师傅那样,追求道术呀,追求尘世的秘密呀。”

师傅还在狡辩,说道:“你看今天他们来的几个人,都不简单,师兄,我觉得你会不会把外面的人想的太简单了,觉得他们太世俗化了。”

大师伯说道:“你不知道那宗清观有多大,几百口人呢,旁边的琉璃观,也有一百多人,里面有几个道法高强的不足为奇。”

师傅还是有点多疑,问道:“师兄,他们会不会为了隐玄地来的,刚才他们还跟我说明天去道士湾看看呢。”

大师伯急躁地说道:“这你就扯的更远了,首先,他们从哪里得知隐玄地的,现在我们知道的隐玄地有两处,一处是学校,就是以前的张家祠堂,另一处是道士湾,你看古往今来,那么多书籍,有几本提到过隐玄地,我都怀疑是否真有,是不是祖师他们胡诌出来的,首先这个高中,我觉得就是个风水宝地,也就是他们古时候张家地选的好,后来做两个童男童女守护而已,再说道士湾,你看风水都不好,而且我们也都在那里住过那么多年,出过几次怪事呢。祖师他们说,隐玄地能量无穷,乃后土之地,但住在那里,我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呀。”

师傅估计还想提到那晚我跟师姐遇到的事,但是估计说不过大师伯,便又咽了回去。一会,便传来了大师伯呼噜的声音。

我却更睡不着了,心中全是谜团。

这隐玄地是不是真是祖师他们胡诌的?

大师伯说我们所得的只有《太平要术》第三卷,上面全是符篆,那么祖师他们不可能从这上面知道隐玄地的事,从我得到的地图来看,祖师好像对这个隐玄地不是一般的在意,祖师修为高深,应该不会为了不存在的东西耗费精力。那他们从哪得知的?

而祖师他们又是从哪里找到那本《太平要术》第三卷呢,前两卷会不会也得到了?又在哪呢?

第三十三章 算命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城里的道士和师傅商议去道士湾看看,大师伯也说城里的道士没见过大山,带他们看看也好。

于是吃过午饭,我们便坐着城里开来的依维柯一起去道士湾了。

那时候山路还没有修好,车到半路,我们便下车改步行,司机留在车上,余下的道士们跟我和师傅一起上山,大师伯作陪。

众人来到道士湾,围坐在大厅里,师傅让我给每位沏杯茶,玄机师姐也来帮我忙。城里张道士捧着茶杯,眼睛环视着整个大厅,看着木像问道:“你这前面供的可不是三清的像,敢问是哪位仙人?”

师傅笑道:“说出来怕你们笑话,这是我们的祖师爷的像。”

年轻点的刘道士疑问道:“供祖师爷的像也正常,何来的笑话?”

大师伯接话道:“这像还是祖师爷自己雕刻的,其实开始本来准备供道德天尊老子的木像,但是祖师爷毕竟不是专业的雕工,所以刻了许久不像,倒是跟他本人的容貌有点相似,所幸直接改雕刻成自己,还说求人不如求己。”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张道士接着说道:“看来你们祖师爷也是个洒脱的人呀。”

大师伯说道:“祖师爷虽说传承于楼观派,但各派都有涉及,而他本人又崇拜南华真人,所以对很多事没什么禁忌。”

玄机师姐问道:“你这后面悬挂的画像,一幅是道德天尊老子,另一幅就是文始真人尹喜吧?”

大师伯笑道:“正是,尹喜祖师乃是我派传教之人。”

玄机师姐接着说道:“尹喜真人善于观测星象,占吉凶,想必贵派在这上面的造诣也是非凡。”

大师伯叹口气道:“说来惭愧,祖师爷虽说是楼观派,但楼观传于我们早已没落,祖师对星象之事,却很少涉及,祖师更善于符篆,驱鬼和奇门算术。”

玄机师姐接着问道:“那两位可精通奇门算术?”

师傅和大师伯都摇摇头,师傅说道:“我们这里楼观派后继乏人,我和师兄两人又慧根浅薄,只学会符篆和驱鬼,也都是皮毛。这军刀的主人张瞎子,倒是继承了祖师的算术,不过已是俗人,不出数年,估计也要失传了。”

接着众人便又说起了合并之事,都在叹息现在年轻道士很少专心于道术,有慧根的更少。

玄机师姐要我带她去看看我们的藏书,我看向师傅,师傅点头,算是应许了。

我们来到书房,师姐看着满屋子书,我骄傲地说:“玄机师姐没见过这么多书吧?”

玄机师姐噗嗤一笑,说道:“光我们琉璃观的书籍,怕就有这里的十倍了。更别说宗清观了。”

玄机师姐,随手翻阅着,好像对这里的书兴趣不是很大,便开始教我怎么快速地看书,师姐说看书不能一本一本看,只需要看目录,记住了,以后遇到事查便可。

边说边教我看,昨晚听过师傅和大师伯的谈话,心中已经猜到,师傅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估计我们这里的藏书也就是寻常道家的书籍,那我天天耗在这里看,也不过是修行道家寻常的办法。

可是这玄机师姐看起来,也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应该没有师傅说的那么世故,不会是有什么目的才来这里的吧?

我心里想不如耍个小聪明,试探一下她,便问道:“玄机师姐,你可看到昨晚我大师伯给我喝得那是什么符?”

师姐看着我,愣了下,问道:“不是你们楼观派的符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将我,便说道:“其实我是去年才学道的,楼观派那么多符,我哪都知道,目前师傅只是教我驱鬼的符篆,而且你们一直说楼观的符篆厉害,你又是博览群书,所以想问问你,楼观的符真的有这么多种类,这么厉害?”

玄机师姐放下书,笑道:“天下道门的符篆很多,你们楼观派也算其中一种,每个派别的符篆只要精通,都是极为厉害的。你们楼观派又流传了上千年,所以根基厚实,很有名气。只是。。。”

我急忙问:“只是什么?”

玄机师姐说道:“好弟弟,我跟你说,你可不能传出去,你大师伯所用的,根本不是你们楼观派的符篆,而是太平道的。”

看来她真把我当小孩子了,我继续假装问道:“太平道又是什么?”

玄机师姐走向书架,在其中找到《太平经》,对我说道:“这就是《太平经》,太平道是汉末的一个教派,其中最厉害的是阴阳五行之术和符篆。可是后来消亡了,真正的《太平要术》早已失传。”然后她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帮你们驱鬼,还有目的就是寻找《太平要术》,因为我们听说你们这里道观的人,在城里救过一个乞丐,后来我们找到那个乞丐,他记得符篆大概的样子,我们便猜测,这很可能是失传了的《太平要术》。”

我绝没想到她会对我说这么多,难道在她心里,真的已经把我当做弟弟了?

然后她羞愧地说道:“好弟弟,其实姐姐昨晚是故意没给你驱虫丹的,就是想逼你师傅他们使用《太平要术》里的符篆,虽然你们楼观派历史上也有隐身之类的符篆,但是那早已经失传,如果你师傅他们真会,证明你们楼观派传承的很好,如果他们不会,要知道《太平要术》中就记录了许多这类的符篆,他们为了你一定会画的。”说着玄机师姐拉着我的手,说道:“好弟弟,我跟你说的所有话,都不许跟任何你提起。我做这些事,也是师门所托,迫不得已。”

我心里想:难道你不怕我不守信用,告诉师傅?

玄机师姐接着对我说道:“等下你跟你师傅说,你去还军刀,然后你带上我,就说我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周边的景色。我要去张瞎子那边算一卦。”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那边道观里面难道就没有算命之人,非要来我们这边算?

玄机师姐看我有点呆呆的,接着说道:“你说带我去看风景的时候,玄茗师兄他们也一定会跟着去,到时候出了道士湾,你就假装缠着我,一定要我陪着你,他们一定要去别的地方,因为他们另有目的。”

越说越糊涂,我摸摸后脑勺,想不明白,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还要我来演戏?

玄机师姐捧着我的双手,说道:“好弟弟,虽然你不明白,但你跟你师傅都是因为在山里,心地善良,外面的许多事不懂,你一定要听我的,我绝不会害你和你师傅。”

看着玄机师姐的眼神,我虽不知真假,但我还是选择相信她,便走到大厅,按照玄机师姐的意思,跟师傅说。师傅应许,果不其然,城里的张道士便提议,让玄茗师兄他们几个,也跟着我,周边看看风景去。

我们出了道士湾,玄茗师兄他们便说自己随便走走,我便缠着玄机师姐,师姐也表现的很无奈的样子,跟着我去了老张湾。

路上,我问玄机师姐,他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玄机师姐不想回答,看来她一边选择相信我,一边又避讳,女人心真是搞不懂。

来到张湾,张瞎子正在晒太阳,我把军刀还给表婶,表婶给我们倒茶,她还以为玄机师姐就是我师姐呢,以为是我师傅的女儿。

玄机师姐恭敬地把张瞎子请到旁边的小屋,让我们回避下,她要给张瞎子说生辰八字,算命。

过了半个小时,玄机师姐红着眼睛,走了出来,礼貌性地跟表婶打了招呼,便让我跟她回去。

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一路无话。我还心中惊叹玄机师姐记性真好,路走一遍就全部记得了。

在山林的路中,玄机师姐突然回头,早已是梨花带雨,一把抱住我,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有点懵,张瞎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这么伤心。

我急忙安慰她:“张瞎子算命也不是很准的,以前还说我是克妻命呢,我都没怕。”

玄机师姐只是不住地摇头哭着,泪水都浸在我的脖子上,头发也捞得我脸颊发痒。我劝慰了几句,看一点也没有效果,便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算作安慰。

许久,玄机师姐终于平息下来,不再抱着我,而是捧着我的脸,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脸颊上还有泪痕,几缕散发贴在上面。她盯着我,对我说道:“好弟弟,你一定努力修行道术,以后一定能救姐姐。”

我刚想说我才刚刚修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

话还没出口,师姐便严肃地盯着我,说道:“你要认真修炼,因为不久,就会有人以性命为代价,为你逆天改命。而你,终究将成为天上最亮的双子星之一。”

第三十四章 目的

我很是纳闷,我们不过才认识一天多,现在竟然跟我说这些没头没脑的事,也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又是谁会为我牺牲自己,逆天改命呢?

还有什么双子星?

又怎么会选择我呢?

我忍不住问玄机师姐,到底怎么回事。

师姐已经控制住了情绪,擦了擦眼泪,整理头发,看我一脸懵还一面不停地问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我原以为你们楼观派会占星之术,也好跟你解释,可是你什么都不懂。我就大概的说下,自古就有‘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口丁’的说法,意思是说地上每个人,天上就有一颗星对应,或明或暗。星星的明亮程度,对应着人的运势。”

“然后呢?”

“你的星星会慢慢移位,也会越来越亮。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然后呢?”师姐一下捂住我的嘴,说道:“没那么多然后了,你只需要知道,有人会为你付出性命,你要努力学习道术,成为一个强大的道士。”

说着师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开,是一张大地图,还是我们这里的,是那种地质绘制地图,右下角还写着:省地质所绘制,1968年。

地质队,1968年?我好像记得青潭镇的水库大概也是在六十年代修建的,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关联在里面?

师姐让我标记出“槐树湾”的位置。

我心中暗想:难道他们所说的另一个目的,真的是隐玄地?

我假装问道:“玄机师姐,你们要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玄机师姐一边掏出笔,一边对我说道:“我们这一行人,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隐玄地。”

她毫无隐瞒地告诉我,看来真是相信我。

接着她便跟我解释道:“你没听过隐玄地吧?道家讲太极生两仪,就是指天和地,两仪生四象,指的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每个都含有七个星宿,地面也有相应的地点对应。这些地方,隐秘玄机,所以叫隐玄地。在那些地方上修炼或者埋骨,都是极佳的。”

我问道:“师姐,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玄机师姐小声地说道:“《太平要术》一共三卷,其中两卷都在我们手里,另一卷很可能在你大师伯那里。这隐玄地便是《太平要术》上面说的,据说这隐玄地便是后土的脉络穴位,含有巨大能量,可以用秘术将能量收集,炼成丹药。只是这隐玄地自古便存在,多是被仙家,灵兽,恶鬼之类的霸占,所以要得到这个地方,都不能用寻常的手段。”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槐树湾就是一处隐玄地?”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一带有一处秘穴,当年那《太平要术》便是从那穴位中得到的。只是带出书的人,早已经作古,具体位置无人知晓。这个地图,就是后来有人趁机来寻,画的。”

我看那地图画的全是山,对我们镇这边倒是都没有画到,而且制作地图的人,也没想到道士湾也是一块隐玄地。

我继续问玄机师姐:“那玄机师姐,据说《太平要术》上全是妖术,可是看你们观的人,好像并不是太厉害呀。”

玄机师姐说道:“其实,我说的我们,并不是指宗清观或者琉璃观,而是其中有些道士是我们的人,这次来的,全是我们的人,那两卷《太平要术》,我手里只有几页,上面是炼丹之法,还是抄录的。还有几个人,也都跟我一样,只有其中的几页,真正全本,在一个神秘的大人物手中。那个大人物只让我们修习书上的几页之法,也只告诉我们隐玄地的来历,余下目的什么的,一概不说,我们只是私下沟通过。”

“那你们几个把几页书全合在一起,不就都知道了。”

玄机师姐苦笑道:“我们这些都是皮毛,真正的东西怎么会给我们,那个人只将秘术传给了苏玄克师弟。其中的故事不是几句能说完的,现在天色晚了,赶快帮我画上槐树湾的位置,我好给他们交代。”

我便用笔在地图上画圈,将槐树湾圈起来。

路上,玄机师姐牵着我,问东问西,我脑海里却全是问题,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快到道士湾时,师姐对我说:“等我们合并之后,宗清观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这些人再来这里,你们也可能到我们城里去,到时候有机会,我会把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我还会教授你炼丹之法。现在你在这里,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不知道,对你师傅,你最好不要透露,不然如果他妨碍到城里的事,那帮人心狠手辣,后果不堪设想。”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也是怀疑:玄机师姐对我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刚遇到我一天,就这么相信我?还说什么为我逆天改命?

想想谁会这么傻,为一个不认识的人牺牲自己,这么伟大?

之后我便同师姐回到道士湾的大厅,玄茗师兄他们也回来了,师姐看到,对他们点点头,城里的老道士张道士看到都回来了,对师傅说道:“哎呦,天色也晚了,今天打扰道长的清修啦,我们合并之事,也谈的差不多了,选个吉日,我们就办了吧。”

然后他站起来,对着众人说道:“玄机也回来了,景色也看了,都知足吧。”

玄机师姐笑道:“这里山清水秀,真想再留几日。”

玄茗师兄也接着说道:“是啊,这里真是风光无限呀,玄机师妹既舍不得风景,怕也是舍不得人了吧。”

玄机师姐害羞地低下头,我更是脸红。

师傅干咳两下,我便急忙站到他身边。

张道士笑道:“以后我们是一个谱系,大家就是一家嘛,交流的机会多呢。”然后便抱拳,带着城里的道士,离开的道士湾。大师伯也跟着一起坐车去了镇上。

我问师傅:“他们明天就走了?”

师傅点点头,笑道:“你舍不得啦?才一天就把你迷的晕头转向。果然是小色道士。”

这次师傅倒是没生气,难道有什么好事,急忙问师傅怎么这么开心。

师傅说道:“他们送了为师一本书。”说着,拿给我看,是一本《符篆拾遗》。

我问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不就是一本书嘛?”

师傅笑道:“你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

我摇摇头。

师傅笑道:“是我们楼观派的岐晖道士。”

我不解,师傅解释道:“岐晖道士是隋末唐初的人,就是他让我们楼观派成为了唐初的皇家宗教。”

一本书就会高兴成这样,有时候感觉师傅比我都单纯。

然后我跟师傅说我今晚回宋湾去住。师傅说也好,一来我身子弱,回家让我母亲做点好的吃补补,二来他晚上能好好看看这本书。

我出了道士湾,回到宋湾,吃完了饭,我便对母亲说我要回道士湾住去,母亲让我带些肉给师傅吃,我说今晚估计师傅吃过了,明早我再回来拿。

说完我就跑走了。

其实,我并不是再回道士湾,而是我知道,城里的道士明天会走,而玄机师姐如此急切地让我标记槐树湾的位置,那么很有可能,今天晚上,他们就去槐树湾。

而我,准备偷偷摸摸过去,那里不仅能听到更多的秘密,还能知道玄机师姐到底对我是否真心。

山里的人,虽然单纯,但绝不是傻。

第三十五章 杀戮

我从小路,绕开李湾,去了山上,然后在那通往槐树湾岔路旁的小河边,隐藏起来,我关掉手电,藏在河对岸的草里,这样他们进山谷,去槐树湾,我必然能够看到。好在现在还没有过惊蛰,草里没有虫子和蛇。

等到晚上9点多的样子,我看到几个手电光往这边走过来,到了岔路停下,我听见是那个张湾张建的声音,估计这群道士也是雇了张建做向导,走小路来的。

张建说道:“道长们,从这条路进去,就是槐树湾了,你们可要小心呀。”

城里的张老道士一边称谢,一边掏出一沓子钱给他,张建笑着接过,说道长们太客气了。

老道士笑道:“辛苦费,应该的。”然后嘱咐张建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此事。张建一边答应,一边小跑着离开了,估计还是对这里有阴影。

老道士看张建手电的光走了很远,问道:“他的生辰八字都问道了吧?”

玄茗师兄的声音:“这小子根本没什么防备,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老道士笑道:“这小子还在做发财梦呢。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然后让众人把东西卸了下来,透过手电的光,我看见有烧纸,符篆,旗子之类的道具。

玄茗师兄笑道:“还是玄机师妹最聪明,不费吹灰之力,迷得那小道士神魂颠倒,乖乖把具体位置给圈出来了。不然让那个家伙引路,你看那怂样,送到这里就害怕的不行,估计刀架到他脖子上,他都不敢再带我们进去了。”

玄机师姐笑道:“师兄就会取笑人家。”

老道士笑道:“玄机长的这么漂亮可人,没几个小道士不被她迷住的。”说着,老道士摊开了地图,用手电照着看,不一会骂道:“妈的,我就怀疑以前潜伏到地质队里的人有异心,这个地点离外面这么近,怎么可能没发现。”

玄机师姐急忙说道:“不如我们等以后苏玄克师弟来了再说吧,这次我们只是打探一下。”

玄茗师兄调笑道:“哎呀,你心里只有你的苏玄克,觉得我们这些师兄都没什么本事。今天就是让你见识见识,师兄们也是可以依靠的。”

玄机师姐娇羞地说道:“谁的心里只有苏玄克啦?”

老道士说道:“玄克现在有事做,我们先去试试,如果能成功,也是大功一件,玄机,你在这边等着,需要你的时候,我们会喊你过去。”

玄机师姐嗯了一下。

这时我心里明白了:这玄机师姐跟我说这么多,也不过是取得我的信任,还什么让我救她,一派胡言,真是最毒妇人心。

然后几个人便整理好东西,就进了山谷中,玄机师姐一个人站在路边。

我看那几个人走远了,便想绕过玄机师姐,从草丛中跟过去,便在河边爬,准备到下游水浅的地方过河,这时候,旁边的河里,突然发出噗通一声,好像有鱼一样。

我怕师姐发现我,便急忙趴着不动,师姐用手电往水里照照,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我等了一下,便接着爬。离玄机师姐十米的下游,那里河水浅,我准备从那里趟过河,跑到对面草丛,从那里绕开玄机师姐,进山谷。

我一边盯着玄机师姐的方向,一边伸腿往河里。

突然,下面传来了一股力气,立马将我拉进了河里。

完了,忘了以前这河里有东西,师傅说可能是水猴子还是什么的。

我急忙掏出手电,只见水中一只黑漆漆地爪子,正抓着我的脚,将我往深水的地方拉拽,我整个人跌到水里,衣服里藏着的符篆估计也全部打湿了,我挣扎着,努力往那边岸上爬,可是那只爪子,力气很大,死死抓住我的脚。

不一会,我便被拖行了几米,水已经淹没到我的头了。

这时,我看见手电的亮光照向了我,我急忙伸头出水面呼吸,救字还没说出口,又被拉进了水里。

我看见亮光急忙跑向我,一只手伸进水里,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拉出水面,我看到玄机师姐正挣红的脸,使劲地拉着我,我也急忙伸手拉住她,但是两个人的力气,还是比不过水里的东西,我们一起被往深水里拖,玄机师姐一只手紧紧抓住我,另一只手想抓点东西,手电滚在地上,照进水里,我看见一个黑色如同树皮一样的干瘪猴子,被灯光一照眼睛,明显愣了下,力气小了很多,我一脚踢开。和玄机师姐连滚带爬终于上了岸边。

那东西的爪子跟在后面,到了很浅的地方停住了,之后慢慢潜回到深水里。

我跟玄机师姐躺在岸边的草上,使劲地喘着气。

玄机师姐问道:“你怎么这么胆大,一个人跟来了。”

我不想跟她说话,扭过头去。

她没说话,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一会将我头掰向她,用手捏住我的双腮,嘴巴顺势张开,她用另一只手塞了一枚丹药进我嘴里,我刚想吐掉。只见她手里还有一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吞掉对我说道:“这是护身丹,现在身上全湿透了,吃这个丹药可以防止你生病。”我看她也吃了,应该是真的,便吞了下去。

不一会,便感觉胸口产生了一道暖流,瞬间传遍全身,本来要被冻得发抖的身子,瞬间暖和起来。

我生气地看着她,心里想:她应该不会害我,不然刚才也不会救我,难道刚才那些话,也只是在那帮城里道士面前的掩饰。

玄机师姐好像猜到了我的心事,说道:“刚才我们的话你应该听到了,我不想再解释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好像又有点伤心,小声地说道:“即使不相信,也没什么。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接着她抬头望天,指着天空对我说道:“看,那颗星就是你的星星。”

我抬头望天,现在没有月亮,星星倒是明亮许多,我不知那一颗,她又指了指,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发现那里根本没星星,看了许久,才发现星光好似眼睛眨了一下。

估计又是骗我,还说我以后会是双子星什么的。这颗星星这么暗,常人都基本看不到,半天才亮一下。

玄机师姐看我不相信,笑道:“好弟弟,你要相信,不久的将来,这颗星会慢慢移动,也会越来越亮,终有一天,它会在某个瞬间,照亮整个天地。”

我说道:“你别欺负我读书少,我初中学过的,这天上除了北斗七星亮一点,余下很少有星星特别亮,亮的也只是流星。而且我们老师说,这星星发亮不过是恒星在燃烧,如果哪一天我那颗星星真的很亮了,那是因为恒星爆炸燃烧殆尽,证明它的寿命也快要到了。”

玄机师姐没再说话,而是轻轻地抱住了我,说道:“小道士的星星不会爆炸,会一直在天上发光发亮的。”

虽然我很喜欢被她抱,可是觉得她只是在利用我。

这时我发现,里面的山谷发出亮光,有人在往这边跑来。

玄机师姐急忙让我藏进草里,她拿起手电,走到岔路口,跑来的是个小道士,玄机师姐问怎么了。

小道士说:“里面鬼魂出现了,让我来这里保护师叔。”

这时我看见山谷中火光大作,好像在烧着什么,不时传来惨叫声。

玄机师姐问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小道士看着火光,答道:“这个村子里全是冤魂,玄茗师兄准备把这些鬼魂全部清理掉,害怕有鬼魂跑出谷,伤害到师叔,所以叫我过来守着。”

我看着玄机师姐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却是痛心不已,这些野魂枉死在这里,却不想还是被道术全部消灭了。

一会,火光变小了,小道士就又跑了进去。

我从草里出来,恨恨地对着玄机师姐说道:“你们真是可恶,何必赶尽杀绝呢。”

玄机师姐表情很凝重,对我说道:“你不过是山里愚民,许多恶毒的事都没见过呢。你可知外面的世界凶恶百倍呢。在很多人眼里,这些鬼魂不过是草芥,是荆棘,是那挡在路上的蚊虫而已。”

我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这时我又想起了《道德经》中的那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人在有些人眼里,也不过只是蝼蚁而已。

第三十六章 恶报

渐渐地,我感觉远处的火光,开始有点模糊不清,玄机师姐用手电照着地上,亮光中,细小的雾气正在慢慢腾起,起雾了。

我急忙对玄机师姐说:“快叫他们回来,这雾气是那古墓中鬼魂做的法术。我师傅都不是那鬼魂的对手。快点让他们回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玄机师姐用手电照着我,冷冰冰地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想看他们自讨苦吃。”

这时我才真正地感觉到玄机师姐的冷酷,她也不过十七八岁,不知道究竟为何,却造就了这种性格。

我想冲进去通知,毕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丧命。

玄机师姐一把拉住我,我想对里面的人喊,嘴巴刚张开,就被玄机师姐一把捂住,在耳边对我说道:“你阻止不了这些人的。”

玄机师姐转而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将头靠在我的头边,脸颊贴着我,轻声地说道:“弟弟啊,希望你一直能保持现在的这颗心,不要像我一样。”

“终有一天,你会看清这个世界,你会发现人其实就是一种动物,也被自己各种欲望驱使着,我只希望,即使那时你拥有强大的道术,内心依旧是这里的初心少年。”

这时我感觉到,有一滴热泪,流到了我的脸颊上。

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她那时的心情,只是那时,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我透过玄机师姐的指缝,看见眼前全是迷雾,而远处的山谷里,里面传来了阵阵惨叫声。

周边也响起来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无数的猫头鹰从周边赶来,飞进了迷雾中。

玄机师姐,就这样轻轻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三个小猪的故事,猪妈妈生了三只可爱的小猪,三只小猪彼此友爱,一家人一直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有一天,猪妈妈向三只小猪说:‘你们都长大了,应该自己出去盖一间属於自己的房子了。’然后三只小猪向猪妈妈告别后,就真的出去盖了一间属於自己的房子。

老大盖的是草屋,老二盖的是木屋,老三最聪明了,因为它用砖块盖了一间最坚固的砖头房子,也是三间房子中最安全的了。

一天,狼来了,老大的草屋,狼一撞就倒了,老二的木屋,也只能抵挡一会,两只小猪都逃了出来,要进老三的砖房躲避。”

正说着,这时,突然听到了脚步的声音,师姐急忙松开我,让我躲进旁边的草堆里。

首先出来的是那张老道,看到玄机师姐,浑身湿透,问怎么回事。师姐说水里有东西,刚才差点出事。

老道好像很急,也无心细问,让玄机师姐赶快收拾东西走,正准备着,一个小道士跑了出来,脸上全是烧纸的灰,直接冲向河边,估计是想清洗,玄机师姐急忙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刚靠近水面,水中突然窜出一个水猴子,一口咬在那小道士的脸上,师姐用手电一照,那东西晃了眼睛,老道士用力去拉,把小道士脸上的肉直接撕拉下来,水猴子一下又潜入了水里。

玄机师姐急忙找东西帮小道士包扎,老道说来不及了,快走。

这时那姓刘的道士和一个小道士扶着玄茗师兄出来了,只见玄茗师兄脸上全是血,两个眼眶空荡荡的,眼珠子怕是被那鬼魂挖去了。

玄松师兄也从雾中跑出来,对着老道说:“师叔,快跑。这遁甲之术虽然破了迷雾阵,但困不住那鬼魂。”

老道士便扶着小道士走,让玄机师姐也快走。

玄机师姐一边答应着,一边递给刘道士布,让他帮玄茗师兄蒙住眼眶止血。便同他们一排走,走到我身边,突然偷偷摸摸地扔给我一个小瓶子,玄松师兄断后,也跟着一起走了。

我捡起瓶子,上面写着:散魂丹。

这时我感觉雾中有阴影,我急忙掏出一颗,吞下去,默念玄机师姐教我的护神秘咒。

我看见迷雾中那人影正看着这边,观察了许久,最后消失在迷雾中,雾气也慢慢散去。

确认都安全了,我便走出草丛,看向槐树湾,那里我是根本不敢进去了,墓穴本被师傅用水泥封死,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又打开的,才惹得这身祸害。

我避着河边走,害怕有水猴子,但是走着走着,我感觉身后有东西,我停下脚步,感受后面,却不明显。

或者只是漏下的冤魂吧。

我没有回道士湾,而是回到了宋湾,跟母亲说我跑去别人家看电视去了。母亲道我是贪玩,说我还是长不大。

我躺在床上,把玩着那瓶丹药,心里想:玄机师姐应该真的不会害我,否则不会三番两次地救我,而且还特意留给我这散魂丹。

而玄机师姐讲到一半的故事,我早就听过,老三打开门,让老大老二进去,狼没有办法撞倒砖房,后来选择从屋顶的烟囱进去,反而掉进了小猪们烧好的热水锅里。

可是她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么老套的故事呢?

等等,难道老三根本没有开门,眼睁睁地看着老大老二被吃掉?

这也太过残酷了。

刚才看那玄茗师兄,估计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掏出祖师留下的那张地图,这隐玄地中的鬼魂竟然这么厉害,还好我们上次是白天去的,不然也可能不死也残。

我看着地图,心中想:以师傅他们的描述,祖师爷是极度聪明的人,他会不会在地图上留下什么东西呢,难道仅仅是张地图?

我把地图拿到灯光下,仔细观看,突然发现,右下角的纸,摸起来有点硬,我对着亮光,发现那是用蜡烛融化写的字,在亮光下,稍显透明,显出字形来,两行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不过是《周易》上面的《象传》上面的两句话,用来解释乾卦和坤卦的。

这跟隐玄地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想破脑袋,还是想不到其中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道士湾,师傅也起来了,叫我跟他去镇的街上,准备拉个电话,昨天在镇上,发现电话是真方便,大师伯他们也准备拉一个,让我们也一起拉一个。

到了镇上,大师伯他们不到中午就把电话装好了,靠镇上近就是方便,师傅问那些城里的道士都走了吗。

大师伯说昨天吃完晚饭就走了,早上听说在山路上抛了锚,到后半夜才搞好,回城里去了。大师伯大清早打电话去宗清观,说平安到达了。

我心里想:平安才怪呢。那玄茗师兄,下半辈子怎么过呀。

下午电信的人跟我们一起来到道士湾,说要拉条单独的线过来,估计过几天才能装好,师傅担心钱,电信的人说镇上的道观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给。师傅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经过这次的事,师傅改变了不少,我感觉他已经意识到师姐所说的,世界变化太快了,而且看到了城里的道士,正如大师伯所说的,道士越来越成为一种职业了。

而山上的日寇鬼魂,也让师傅意识到楼观派的不足,他虽表面不说,但心里估计已经开始担心我的未来了。

我们这的楼观派,不过是强弩之末了,而他,真的已经老了,自从上次吸入棺材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在师傅死后,不能留着小道士一个人在这道士湾了,或者让他还俗,或者让他去镇上的道观,虽然不太愿意。

师傅意识到时代在变,而他,也要改变,现在,是该思考死亡这件事了。

第三十七章 清明

民国时期,县城不远有个地方,叫清水乡。

乡里有个流氓,人称马三好,何为三好呢?一好吹牛,二好敲诈勒索,三好面子。

因为家里的关系,做了清水乡管所的一个警察,却坏事做尽,还让人喊他好大哥。

后来遇到鬼魂报复,就不敢再做警察,跑去道观做了道士。这马三好虽然人品恶劣,但是在修道上面却很有天分,又欺上瞒下,最终成了道观的观主。

那时天下大乱,这马三好正好如鱼得水,强逼了一个民女为妻。

这女子本就同马三好一起长大,长的貌美如花,虽开始不喜欢马三好,但终究还是认了命,总是劝马三好改邪归正。

马三好是真心喜欢这女子,至少在娶妻之后,没有再为非作歹。

后来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也算美满。

不想天有不测风雨,军阀混战时期,一队兵丁,打着除害的名义,不仅洗劫了道观,还强奸了马三好的妻子,而后将妻子和孩子杀死。

这时的马三好,正在远处为一户地主消灾祈福,做法事。

回到道观,却发现自己的妻儿曝尸在道观中。

这时他想起来年轻时,曾经逼迫一个小道士交出古卷,那小道士被逼无奈,不愿将古卷交给这邪恶道士,便以死发下咒语:马三好不得善果。

或许就是小道士的死咒灵验,才让自己的妻儿惨死。

但马三好本不是友善之辈,他要复仇,他要逆天改命。

他追踪那帮兵丁,发现那帮兵不过是支逃兵,人早就分散到各地了。他一面找寻兵丁报仇,一面从兵丁口中得知那件事的参与者,如此追查了十余年,杀戮了十余年。

最后一名参与者,此时已经成为一帮麻匪的头目,手下有几十号人,更有几十把枪。那伙人流窜进了山里,在山中发现一村落,便血洗了这个村落,便是如今的槐树湾,后来发现在山后还有古墓,在古墓中,得到了天书三卷,也就是三本《太平要术》,还有一把剑,便是那青铜剑。

而这时,麻匪的头目也得知一直有个道士追查他们的行踪。他手下也有修过道的人,其实早已经眼馋这三本天书,便出主意,说天书上有变活僵之法,让人刀枪不入,不死不灭。于是首领便让手下办,后来那手下选择一处风水地,便是如今的道士湾。

那手下骗首领,将他活埋在地下,自己则占有了天书三卷,成为新的首领,准备离开时,刚好遇到追寻过来的马三好。

那时马三好早已深不可测,新的首领便退回槐树湾,准备利用墓中的鬼魂对付马三好,自己趁机逃走。而后在古墓中,被马三好斩去一只胳膊,终究还是逃走了,天书却只是带走了三本中的两本,其中一本留在了古墓里,而青铜剑也被落下。

马三好跟鬼魂斗了一夜,终是把鬼魂再次关进棺椁中,贴上镇魂符封印起来。

马三好接着利用受伤的麻匪,找到了那个原首领的埋身之所,可没想到,这首领竟真的变成了活僵尸,出棺的同时,便将受伤带路的麻匪吸光了精血。

马三好本来同槐树湾的鬼魂斗法中,已经受伤,这时已不是这活僵尸的对手,但马三好可以说身经百战,利用天雷,终是除掉了这个活僵尸,只是在雷劈的一瞬间,鬼魂逃脱,进了地里。

马三好寻他不得,便在地深一尺处钉上定魂钉,将这块地整个封印起来。

之后建上道观,将青铜剑供在观中,让那些效忠麻匪的鬼魂不得进来。

而马三好大仇已报,却也看破人生,便留在这道观里建立起了道派。

清明节的时候,师傅带着我去了山里的一座山,那是周边最高的山,在山顶上,埋着马三好,也就是我的祖师爷。

师傅一边烧纸,一边跟我说了上面的这个故事。

我站在坟前,环顾四周,周边全是比这低的山峰,只在云海中露出一个尖尖,如同破土的春笋一样。

山风吹来,夹杂着蒙蒙细雨。

师傅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师傅将烧纸递给我,让我接着烧,对我说道:“其实那日张湾的人误入槐树湾,我就感觉不好,所以带着青铜剑,期间的事有外人在,我也不好说。本想那鬼魂已经被封住,结果还是出事了。”

我一边烧纸,一边问道:“师傅,那时候祖师爷为什么不一把火把那坟烧了?”

师傅咳嗽着对我说:“那地方,不是一把火就能解决的。你看那东西,白天就敢出来。不是一般的高强呀。”

我急忙问道:“师傅,那我们道士湾下面的鬼魂,会不会也挣脱出来呀。”

师傅摇摇头,说道:“不会,祖师爷把定魂钉埋在地下,活人不会去动,鬼魂动不了。”

我疑问看着师傅,师傅解释道:“祖师爷在钉子上也下了咒术,鬼魂根本不敢靠近钉子。祖师爷定下青铜剑不在观里,不准住人,就是害怕没有青铜剑的震慑,鬼魂迷惑人,让人帮他们挖钉子。而且防止鬼魂进入道观,在四周和门上都设置了禁制,那晚如果你们开门了,很可能那些鬼魂就会迷惑你们。”

我突然想象到我和师姐汗流浃背,一起挖钉子的样子,然后鬼魂走过来,递杯茶说辛苦啦。我忍不住想笑。

师傅接着说道:“以前我瞒着你,假装不知道,是害怕你好奇心太强,自己跑去挖钉子。”

我问道:“那现在不害怕了吗?”

师傅笑笑,说道:“也害怕,但是你也知道,师傅身体越来越弱,这些事还是早告诉你好些。”

我心里暗想:师傅瞒我的可不只是这一件事,还有隐玄地的事呢。不如趁这个机会,一起引出来问了。

我问道:“师傅,为什么那个首领会成为活僵尸,还那么厉害?”

师傅想了下,说道:“因为我们道士湾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一块隐玄地。”

我假装惊讶,问道:“什么叫隐玄地?”

之后师傅解释的跟玄机师姐解释的差不多,没什么新意,而我更好奇,祖师爷不会也是从那一本《太平要术》上得知的吧,那天书总不会每卷都写着隐玄地吧。

我问师傅:“那祖师爷是从哪上面得知隐玄地的存在的?”

师傅说道:“你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故事里面,祖师爷曾经逼迫一个小道士,被他下了死咒。”

我点点头,问道:“难道是那古卷上的?”

师傅笑笑,说道:“悟性不差。”

我问师傅:“那是什么古卷,现在又在哪呢?”

师傅说道:“古卷在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等我快要死的时候,我会把祖师爷的手札笔记传给你。”

看来师傅以前的确瞒过我不少东西,还撒谎说手札失踪了,原来是他藏起来了。

师傅看着坟说道:“那手札里有许多禁术,祖师爷晚年也一直活在痛苦和愧恨中。表面上虽如庄子一样洒脱,可是心里,怕早已有了一座坟,葬着自己。所以祖师一直强调我们修行,以《道德经》修心,以《文始真经》养性。”

这时烧纸快要烧完了,师傅摸了一下我的头说:“为师之所以一直撒谎瞒着你,是害怕你堕入魔道,更害怕你被禁术所吸引,以后不管你继续修道,还是还俗回家,一定要做个好人。我和你太师傅都是愚钝之人,没有将祖师爷的道术继承下来,我没办法让你成为道术高强的人,为师所能给与的,便是一颗向善的心。”

古诗有云:清明时节雨纷纷。

古往今来,好像大多数的清明节,都会下着雨。

有时,你觉得世界在变,有时,你却发现,有些事,一直没变。

第三十八章 电话

师傅文化程度不高,以前教我符篆,也是想到哪里,教到那里,遇到什么事,顺便教我点什么符。

可是如今有了岐晖道士的《符篆拾遗》,就明显不一样了,这本书里系统地介绍符篆,从符篆的起源开始讲起。

上古时期,人们感觉到大自然的神秘,认为天地都有神明,故而劳作之后,剩余的时间便选择与天地交流,自然而然,产生了“巫”这个职务。

“巫”字上下两横代表天地,中间的是两个人,中间的一竖便表示通天达地,上通天意,下达地旨。巫通灵天地,除了祈祷,更需要与天神交流,而这时符篆,便派上了用场。据说符篆上神秘的符号,便是天书,最早写在树叶或者树皮之类上,巫将自己的意愿,通过书写符篆,上传给神明。

后来巫发现,这些符篆不仅对神明有用,对着我们自身灵魂,也有着某种牵连,通过不同的画法,符篆起着不同的作用。而后我们的道家,便沿用了这一符篆,用作修炼驱邪之法。

至于符篆与灵魂,究竟有着怎样的牵连,晖岐也无法知晓,只是引用了《道德经》中的“玄之又玄”。后来他举了个例子,比如我们人的名字,看着只是两三个字,但是有人按顺序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你第一反应,必是别人在叫我,而不是叫别人,而这名字这简简单单的两三个字,却将你束缚。

符篆上简简单单几个符号,便可以将灵魂束缚住。

符篆的画法与作用,都是前人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期间有些失传了,也产生了一些新的符篆和画法。

画符,主要讲求两点:第一则是心诚,对于那些请神符篆来说,这点至为重要,故而心诚则灵。第二便是需要运气,讲究修行,道行越深的人,符篆便越厉害。

而符篆的使用,更是五花八门,有贴做镇魂驱邪的,有化符治病的,有祈福消灾的,有时候为了加强符篆的作用,需要念咒语(多是以急急如律令来结尾)。

师傅解说到这里,跟我特别强调了一下:有些符篆,也是用作邪术的,比如借尸还魂,移灾嫁祸。但这些害人的符篆,终究也会反噬自己,故而远之。

师傅接着说道:“你以后也会从祖师手札里学到许多禁术,这只是为了让你免受这些符篆祸害,你千万动什么歪脑筋。”

我问道:“那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看祖师的手札?”

师傅严肃地说道:“该传给你时,自然会给你。你还是先修心,你看如今你的好奇心还是这么强,终有一天会被它所累。”

我吐吐舌头,尴尬一笑。

之后师傅便开始沿着书里,从最基本的开始给我讲解那些符篆。

我上学不行,但是对于我感兴趣的,却学的很快。而且师傅教我的时候,不是像学校那样一篇课文一篇的学,因为道家多是古籍,里面全是繁体字,所以师傅一边教我识字,一边给我讲解字的意思。而且他识字的方法和对字义的理解,要比学校里全面,因为有些字的意思,是封建迷信,老师不好讲解的,而我师傅却没有这些避讳。

我突然想到那天晚上,我被草爬子围困时,那时我在身上画符,很可能因为自己着急画错,才导致的灵魂出窍,而后赵杰拍打草爬子时,那些尸液将符篆弄花,才让我的灵魂又回到驱壳里。

慢慢的,我感觉到符篆的神秘,这些符篆,是多少代人的心血积累,却还是无法窥视符篆的玄机。

师傅一边教我符篆,一边教我道术,时间过得很快。

半个月后,镇上的电信,终究是帮我们把电话装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我跟师傅都对这个新奇的玩意很好奇,天天盼着有人打电话过来,好用用,可是一直没有,过了几天,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却是镇上宣传存话费的。

等我们的好奇心降下去了之后,一天夜里,电话却想起来了。

我急忙跑起来接,问是谁。

可是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一会便变成了嘟嘟嘟的忙音,师傅也起来了,问是谁打来的。我摇摇头,不知道。那时电话多半也没有来电显示,所以也没办法反拨回去。

后来我回宋湾的时候,听别人说镇上有电话的,这些天晚上也遇到这种情况,有人传言是鬼打来的。

我心里暗笑:这鬼打电话给我们道士,不是自己送上门来吗?

我回到道士湾后,当天夜里,电话又响了,我这正要睡着呢,一股火油然而起,我接到电话,生气地吼道:“喂,这里是道士湾,你若是人,就赶快说,你若是鬼,就别惹我,小心我灭了你。”

那边很安静了一会,终究还是发声了:“你是道士吗?”

是个女子的声音,我点点头,同时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别人又看不见,说道:“我是道士。”

那头女子突然带着哭腔说道:“道士先生,快来救救我。”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有点恼火,问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那女子哭诉道:“我应该还能算人吧,但是这里有好多鬼魂,我姐姐拉着我,我出不去了,我好害怕。”

我感觉是这个女子遇到鬼了,急忙问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救你。”

“我应该在青潭水库里。”

这一听,我一下炸毛了,还说自己不是鬼,怎么就在青潭水库里了。

活人会大半夜跑到青潭水库里,潜水吗?

“你到底是什么妖邪,是觉得我年纪小,读书少,好骗是吧。我又不是傻子。”

“小道士,别生气,你听我慢慢说。我是人,只是前些天跟我姐姐吵架,开车翻进了水库里。”

我头有点大,说道:“人掉进水里,别说几天,几分钟就会淹死,你是不是以为我《西游记》看多了,认为你掉到水库里,那里刚好有个龙宫,龙王给你一颗定颜珠,我好去水库背你,然后上岸了定颜珠给我。你看就是那样,孙悟空都不下去背,还是怂恿猪八戒下水的呢。”

“小道士,你别急,听我说完,我感觉到我应该还是活着的,因为我感觉我跟我姐姐她们不一样。”

她正在说,师傅走了出来,问是谁。

我把电话放在胸前,对师傅说道:“是个疯子,她说她在水库里面,要我们去救呢。”

师傅一听,急忙走过来,接过电话,我听到那个女声说道:“不好了,她们发现我打电话了。”然后又是忙音。

我看着师傅,师傅解释道:“挂掉了。”

之后师傅问我那女子说了什么,我如实回答,怀疑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恶作剧之类的。我顺便跟师傅说道:“镇上好多人晚上接到电话,那边就是不出声,这次听到我是道士,估计就来吓吓我。没准是城里哪个女的无聊,解闷呢。”

师傅问道:“那女子说她跟她姐姐有点不一样?”

我点点头,笑道:“师傅,你不是真相信那女人的话吧,我这小孩都骗不了,你这大人反而上当了。”

师傅没有接话,而是很严肃地在那里想,突然对我说道:“我们明天去一趟青潭镇,看看那女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师傅,我们要潜水去呀?我们可都是旱鸭子,又不会游泳。”

师傅笑道:“你平时还自诩自己聪明,我们去那边去问问是不是真有这场事故,我怀疑,那个女的说的可能是真的。”

说完师傅让我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早一点,去青潭镇。

我心中暗笑:我知道为什么师傅这么容易被骗了,因为他根本没看过《西游记》。这种事都能相信?哪有人在水库里面,还说自己没死的,只是没意识到自己死了罢了。

第三十九章 玉镯

第二天一大早,师傅便带着我去了青潭镇。

我们到了青潭镇街上,因为上次驱鬼的事,街上的人大多都认识我们,引师傅进屋去,师傅谢绝了,便同镇上的人打听起来。

镇上的人说:四天前,的确有一辆车撞过护栏,冲进了水库里,当时有人看到,便去救,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也是重伤,送到了县城中心医院里去抢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救过来。后来有家属过来处理后事,说这两个人是姐妹,死掉的那个是姐姐,抢救着的是妹妹。

我一听,难道真是被师傅猜对了,那个女子没人撒谎,可是她怎么在水库里呢?

师傅便接着带我坐轮渡去了县城。

这是我第一次坐船,水库景色优美,水深不见底。只是轮渡的声音比较大,我又有点晕船。

到了县城,师傅便一路打听,去了中心医院。

好在我们都是穿着平常人的衣服,没有穿什么道服之类的,所以也没人在意,打听到被救女子的病房号,我们便上了楼梯。

师傅问道:“你脑子转的快,看我们以什么理由来看她呢?”

我想了下,说道:“你就说我们是水库养鱼的,那车进了我们鱼池,把鱼都吓傻了。过来要赔偿的。”

师傅瞪了我一样,说道:“没个正经样。”

我和师傅来到病房前,犹豫了一下,师傅还是敲门,过了几分钟,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开了门,奇怪地看着我们,问道:“你们是?”

师傅干笑一下,说:“我们是水库养鱼的。”

“养鱼的找我什么事?我家又不做鱼的生意。”

师傅顿了下,还是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是水库那边的道士,接到您女儿的电话。”

那中年男人看着我们,又回头看看,说道:“你们神经病吧,我女儿都昏迷几天了,还给你们打什么电话。”

说着便要关门,师傅急忙挡住,说道:“我们真是道士,真的接到你女儿的电话了,你说你女儿昏迷了,我怀疑你女儿是灵魂出窍,魂魄被困在水库里了。”

中年男人越听越生气,说道:“开始说是养鱼的,现在又是道士,我看你们八成是得知我们家的事,认为我们会病急乱投医,装道士来骗我们钱。”

说着便把师傅往外推,门关上。

师傅还是不放弃,准备敲门,我心想:别人家的事,我们干嘛着急,他又不信你。

正想着,门又被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脸颊上两道深深的泪痕,看来这些日子没少哭。

妇女引我们进去,这是个单独病房,中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头上都裹着纱布,鼻子上还插着氧气。

中年妇女搬了两张椅子给我们坐,恭敬地坐在我们对边,对着我们说:“两位道长,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师傅点点头,此时坐在病床边的那个中年男子想说话,但中年妇女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中年妇女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小道士,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不是骗我们的?”

我点点头,中年妇女轻轻擦了下眼眶,问道:“我那女儿怎么说?”刚说完,眼眶里的泪水便不住地滚落,中年男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师傅想了下,组织了下语言,说道:“这些天我们那边一直半夜接到电话,都是没有声音,后来可能是因为我小徒弟先问,你女儿觉得我小徒弟可信,才跟我们说的,说她现在被困在水库里,她姐姐和好多人不让她走,她感觉和她姐姐她们不一样,很害怕。今天我们去水库那边,打听到了你们家的事,所以赶到县城,看你女儿现在昏迷不醒,所以我猜测,很可能原因是你女儿的魂魄被困在水库里了。”

中年妇女听完,哽咽着说道:“我这大女儿和小女儿,是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所以最近她们经常吵架,她们吵得我们老两口心烦,而且年轻人的事,也不好多说,所以便劝两个孩子去山上看看风景,散散心,没必要非盯着一个男人。不想她们路上估计又是吵架了,甚至怀疑还动手了,才撞上护栏,翻进了水库。”

中年男子气愤道:“早告诉你不要让她们一起出去了,那男人也不是东西,这两个孩子出事之后,看都不来看一眼。”

师傅不好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中年妇女接着说道:“她们俩小时候关系很亲,谁知道遇到这个男的发什么疯呢,现在大女儿已经死了,不知道这小女儿,道长可有什么救的办法呢?”

师傅想了想,说道:“能不能给我一件你小女儿贴身带的玉之类的东西,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中年妇女听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手镯来,说道:“这是我小女儿一直带着的,还好这次出事没有丢掉。”说着便要把手镯递给师傅,师傅刚伸手,中年男子急忙拿过去,说道:“你怎么什么事都信,还是教师呢,我估计这两个道士就是骗钱来的,如果我女儿没醒,他们稳定跑了,如果我女儿醒了,他们准会跑回来,再敲我们一笔。”

师傅尴尬地说道:“这个你真误会我们了,我们真是道士,真的想救你女儿,不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而且我们不会找你们要一分钱的。”

中年妇女一把将玉手镯从男人那里夺过来,对着他说道:“这个手镯也就1千多块的东西,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女儿的命重要呀。”

男人听了,很无奈,摆摆手,说:“说了我爱人也不会听,你们拿走吧。上当就上当吧。”

师傅接过玉手镯,尴尬地说道:“这玉手镯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只是估计怕也破烂不堪了。”

中年男子生气地挠着头,估计他心里认定我们是骗子了。

中年妇女还是很尊敬,毕恭毕敬地说道:“道长要是能救回我女儿,别说手镯,就是几万块钱我们也会给呀。”

师傅摆摆手,之后便带着我离开了,下午我们回到了青潭镇,师傅便张罗着买些祭品,而我则跑回道士湾,取道袍和法器来。

回到青潭镇时,天已经黑了,路过山时,我总感觉都背后有人,我曾经试着感应气场,但老是悟不透,一直感觉有人跟在我后面,有点疑神疑鬼的。

到了水库边,师傅在当地雇了一叶小船,我们当地叫小划船,就是类似于乌篷船,但是没有顶盖,而且比较小。

小船的主人,是一个姓周的大哥,三十来岁,师傅叫我喊他周大哥,师傅则喊他小周,他晚上负责帮我们划船,我们要去水库中心。

师傅买了许多猪肉,烧纸,又用麻秸木头和白纸制作的十几朵白莲花(底部是木板,上面架着麻秸,麻秸中间用竹签插着蜡烛,周边是白纸做的花叶,上面画着引魂符)。

师傅问过周大哥的生辰,推算八字应该可以,晚上能碰水。然后让我们在岸边,把买来的部分烧纸都烧掉,把猪肉祭祀起来,师傅让我和他穿上道服,之后我们三人对着水库三叩首,敬一杯酒,然后把酒洒进了烧纸里。

等烧纸烧的差不多了,师傅便让我们把祭品猪肉都搬到船中间的凹仓里,把纸白莲放在船头,前面摆着马灯,照亮着。

之后周大哥便开始划桨,小船开始向着水库中央慢慢移去。

第四十章 水鬼

青潭水库其实很大,这边青潭镇只是上游,离这里十里地的地方,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那边才是真正的水库。

我们现在所要去的水库中央,只是这隘口内的中央,据说那里曾经就是清潭池,周边就是以前的清潭镇。水库上面,刮着徐徐的风,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师傅咳嗽也稍微好了些,他只是看着远方,想着心事。

我环顾四周,一边是我们的青山,一边是灯火辉煌的青潭镇,另一边的远方,也是山,白天还能看清,晚上只感觉是黑影。

此时天上月亮被云彩遮住,我看向玄机师姐所说的,那个属于我的那颗星,还在那里。过了许久,才亮一下。

周大哥在后面划着桨,传来轻轻的水声,船头上的马灯,随着小船向前的移动,一升一降,我看向水面,整个天空都被映在水里,却又被波浪摇曳着。

水底透着淡淡的荧光,怪不得之前一直有传说,说这清潭池下有龙宫,这淡淡的荧光,真的和灯火有些相似,好像水底住满了人家。

“小道士,别老盯着水底看。”周大哥的一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我问道:“为什么?”

周大哥笑道:“这水底的光,我们叫荧火,看久了,人都认为下面有东西,有宝物或者有人家,会被下面的光吸引,不自觉地跳进水里。”

我笑道:“我定力很好的,引不了我。”

周大哥不屑地说道:“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就在水面上,说错了话,对自己嘴巴打了两下,然后说了几声“呸呸呸”。

我和师傅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周大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一会,便到了中央,师傅让周大哥到这里就可以了,周大哥把桨反划了两下,小船慢慢停了下来。

师傅站起来,让我爬到前面,把马灯旁边的白莲花灯递给他,师傅接过,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其中的蜡烛点上,在轻轻地放在水面上,白莲花灯便在那水中央摇曳着,我问师傅这是什么,师傅说着是引魂的莲花灯,鬼魂都会被莲花吸引过来。

等到最后一朵莲花,这一朵明显比较大,木板也厚,师傅接过去,用棉线拴住底下的木板,然后掏出中年妇女给的那个玉手镯,套过蜡烛,放在木板的正中间。

然后师傅让我扯着棉线,等下叫我拉的时候,一定要拉住,别把棉线松了。我点头,之后师傅把莲花也放到水面上,掏出写着那女子八字的红纸,点燃,快要烧完时,把纸灰都放在了木板上。然后示意我把棉线放长些,这样,慢慢的,莲花灯都瓢向周边。

我们坐在小船的船沿上,周边是十几朵白色的莲花灯,感觉好有意境。天上星空闪耀,倒影在水面荡漾,我想说话,师傅用手指比作嘘。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静静地坐在小船上,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静止了。

突然,我听到周边好像有鱼翻出水面的声音,我向四周望去,只见白莲周围不时产生水花,那些东西果真被吸引过来了。

师傅却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我听到一点清脆的声音,好像什么裂开了。

师傅示意我收棉线。

这时,我却感觉到整个船,开始摇晃起来,现在无风无浪,我看下船下的沿边,只见无多水形成手一样,推搡着小船,想把小船推翻。

突然,有一朵莲花的灯灭了,师傅急忙看向周大哥,大声道喊道:“快划,我们要逃离这里,祭祀他们根本不管用,那些东西想让我们淹死在这里。”

周大哥听到师傅喊快划,便急忙站起来划桨,我也开始扯拽棉线,想快点收莲花,师傅一边将舱内的肉提起扔进水里,一边招呼我小心,别把莲花中间的灯搞熄灭了。

师傅每扔一块肉,水里就会惊现许多水泡,好像有无数的鱼翻滚着去抢食肉。

船向前岸的方向划行着,我不敢收线太快,害怕把蜡烛弄灭,许久才将那朵莲花拉扯到船边,这时肉也扔的差不多了。我急忙站起来,伸手准备把莲花捧进船舱里,手指刚接触到莲花,突然感觉到船身受到一股力,将船倾斜,我倾着身子,把持不住,一下掉落进水里。

落水的瞬间,我慌神了,想呼救,刚张开嘴巴,瞬间被水灌满。

以前听人说过,人落水都是溺亡,就是水灌进肺里,窒息而死。我急忙紧闭嘴巴,我现在必须冷静,不然必死无疑。

我看见后面的周大哥,伸手来救,我扑通着身子,伸手去拉他的手,刚扑出水面,还没接触到,却感觉腿和脚下有好多手拉扯着我的衣服,想将我拖进水底。

我看见师傅已经取出他身上戴着的那个小扳指,用上面的线缠在黄纸上,向我扔来。

可是我感觉下面的拉力很大,怎么挣扎,都脱离不了,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拉扯我。

周大哥也把整个身子探进水里,用手摸索我。

他估计也是被刚才的情况吓到了,所以不敢跳水救我。

我慢慢下沉,紧闭呼吸,此时肾上腺激素猛增,却让我感到分外冷静,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师姐告诉我,当人遇到威胁生命时,肾上腺素会猛增,有的人反而更冷静,五官感应反而更强。

只是此时的我,却半点法子也没有,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我看到师傅扔的黄纸,遇到水后,瞬间吸水,带着扳指慢慢下沉。

现在这扳指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手脚并用,整齐划一,如同企鹅一样,对着扳指准备最后一搏。

终于我向上冲了一段,抓住扳指,如同救命稻草一样攥在手里。

这时我感觉身下的拉力消变小了,而且有一股力量,好像托着我的屁股,将我往上托。

终于我快到水面时,拉住了周大哥的手,他一把将我拉扯到水面上,我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手脚并用,在周大哥的帮助下,爬进了船舱。

这时我看见师傅坐在船头,将泡在水里的手,收了回来,我看上面一道血痕,整个手上全是牙痕。师傅看我上了船,捧着自己受伤的手,问道:“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看着旁边船头带血的竹签,心里猜到了大概:应该是没有猪肉的勾引,师傅便用竹签划破自己的手,将手放进水里,吸引水里的东西,给我这边减轻压力。

我干呕了几下,这时才发现刚才那个莲花,因为我落水的缘故,反而被波浪带到了不远处。

我听见莲花那里发出清脆的龟裂的声音,师傅让周大哥把船慢慢靠近大莲花,一边点燃符篆,说:“这水下的东西不好对付,只能试着赶一赶。”

船一边摇晃着,师傅将点燃的符篆扔进水里,摇晃稍微好一点,可是符篆遇水便熄灭,那些东西又再一次摇晃船。而且周大哥感觉划桨相当费力。

终于,小船再一次靠近了大莲花,这次我有了之前的教训,整个人趴在船舱,只是伸手去够莲花,我终于碰到莲花,手指扒拉两下,将莲花捧到手心,准备拿回船舱,可是刚离开水面,我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巨大的力,又想将我拉进水里。

我急忙喊师傅,师傅看见,点燃一张符篆,扔了过来,那双手瞬间化作水,消失了,我急忙将莲花捧进船舱。

只见那莲花中心的玉镯子,上面已经布满龟裂的痕迹,如同玻璃破碎一样。

第四十一章 待续

师傅看这船舱中的莲花灯,说道:“把莲花护好,那个女孩的魂已经附在玉镯子上了,中间的蜡烛不灭,她的魂就还在。我们得快点赶回岸边,不然蜡烛烧完,又是白忙活一场。”

周大哥使劲的划桨,可是感觉下面用东西挡住,根本划不动,师傅将符篆点燃,扔到旁边,随着符篆的熄灭,刚划两下,又不行了。

这时师傅的符篆已经快没有了。

师傅生气地说道:“这些鬼,死了也不安生,祭祀了烧纸和肉,还想连我们也害死。”

可是现在我们在船上,身边也没什么东西了,师傅就是再有本身也施展不了。

我突然想到玄机师姐留给我的那瓶散魂丹,这些鬼魂能发现我们,无外乎是我们的阳气和灯光。如果我们隐藏起来,它们不就认为这只是条船而已了。

眼看着蜡烛越烧越短,我问师傅:“到岸边了,我们该对这莲花灯怎么做?”

师傅说道:“到了岸边,就需要把那女孩的魂魄放出来,让她去找自己的肉身,只需要把莲花放中间,围着莲花唱《度人经》,如果蜡烛能突然熄灭,证明魂魄已经走了。”

我听完,说道:“师傅,我有办法了。”

之后我拿出玄机师姐的那瓶散魂丹,分两颗给师傅和周大哥,自己吃了一颗。

我解释道:“这是玄机师姐给的散魂丹,等下可能人会变得糊涂,周大哥你只要往着岸边一心划桨就行。”

师傅疑惑地看着我,我继续解释道:“这水里的东西感觉不到我们魂魄,他们就没有再追着的必要了。”

师傅心领神会地笑笑,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我看着师傅的手伤,笑道:“陈大道士只需要静心休养,余下就看未来大道士的表演。”

师傅笑着,将丹药放进嘴里,周大哥也照做。

我让师傅把船头的马灯熄灭,然后我对着双桨烧着符篆,周大哥便奋力地划。

我默念着护神咒,保持清醒。

只见小船开始还走走停停,一会应该是丹药起作用了,船没再感觉到摇晃,划起来也顺畅了。

等到符篆烧完时,我转过身,在船舱坐下,看着师傅坐在船头,看着我,满脸的笑容。

或许他是感到欣慰,或许是感到自豪,因为他知道,小道士开始长大了。

划着划着,船变慢了,我回头看周大哥眼神涣散,机械地划着桨。

应该是丹药的作用,我连忙站起来,帮忙一起划。

终于到了岸边,我看那莲花中的蜡烛已经很短了,便捧起莲花灯,上了岸上,急忙取出岸边的烧纸,围着大莲花,一边唱着《度人经》,一边将烧纸抛向空中。

转了几圈,我发现蜡烛还剩一点,突然熄灭了,应该是那女子的魂魄走了。

我累的坐在地上,看见师傅和周大哥还在船上,师傅坐在船头,周大哥依旧机械地划着桨。只是水已经很浅,怎么划,船毕竟是没办法上岸的。

我躺在岸边,看着天上的星光。

我意识到:这里会不会是隐玄地,就是祖师标记的那个。

以前我以为在山上,可是看那日本鬼魂的厉害程度,和槐树湾那女鬼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我现在有些怀疑:刚才那些水鬼已经这么嚣张,在这水库之下,是不是也住着一个强大的魔王。只是今晚,他没有被激怒,或者根本不屑于我们。

等了许久,师傅他们终于恢复了神智,上了岸来,师傅看见满地的烧纸和熄灭的莲花灯,问道:“那魂魄走了?”

我起身坐着,笑着点点头。

师傅笑笑,拍拍我的肩膀。

后来我们回到了道士湾。

第二天,师傅把那满是裂痕的玉手镯用手绢包好,让我去县城还给它的主人。我一个人去了县城,到了中心医院,在病房的门口,听到里面人声嘈杂。

我敲了敲门,有人打开门,我看里面坐满了人,那病床上的女子已经清醒,正靠在床头喝粥。中年妇女坐在床边,看到是我,急忙站起来,将我引进房间里。

中年妇女一边跟旁边人称赞,一边搬椅子让我坐在床边,那个中年男子也笑着递给我橘子,一边感谢我。

我有点受宠若惊,说道:“其实你们不用太感谢我,应该谢谢她自己,如果不是她打电话给我们求救,我们也没办法知道。”

那喝粥的女子听了,惊讶地说道:“我没打过电话给谁呀。”

我正在纳闷呢,难道她不记得了?

女子接着说道:“我只是做了个梦,梦见有个村子,村子里有好多人,他们很热情,看见我跟姐姐,一直给我们各种好吃的,我都舍不得离开,姐姐却一直催促我快走,说我跟她们不一样。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喊我,姐姐就带着我去看莲花灯,并且一直催促着让我赶快随着莲花离开,我想让姐姐一起走,姐姐说她已经不是阳间的人了,离不开那里了。”

听完后,我明白了大概,或许是她姐姐打的那个电话,因为我说是道士,是鬼就灭了她,所以她谎称自己是妹妹,想让我们去解救还没有死去的妹妹。

那女子急忙问起我电话的事,我如实说完,女子哭了起来,说道:“其实在水库边,我们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我因为刚拿了驾照,便想试试手,姐姐也同意我来开,可是中间聊天的时候,又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劝我离开,我一怒之下,甩了姐姐一巴掌,不想方向盘失控,撞上护栏,翻进了水库里。”中年妇女一边安慰着,轻轻拍着她的背。

周边的人也是劝慰,说逝者已矣。

中年男子将我带到病房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钱给我,算是感谢,我急忙拒绝,说师傅说过不准我拿钱。

推辞几次,中年男人看我执意不收,便又将钱收进钱包里,然后慢慢点上一根烟,靠着护栏跟我说道:“后来警察去了现场,调查发现,撞击的时候,一根护栏插进了大女儿那边副驾驶的车门,刺穿了大女儿的肚子,小女儿当时应该是受到撞击有点昏迷。是大女儿忍着疼痛,将小女儿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送出了车外,这才让下水救的人,将小女儿救上来。这些事你不要继续跟我小女儿说,我怕会让她内疚终身。”

之后男人要带我去吃饭,我拒绝了,我说想看看那位逝去姐姐的坟。

男人将我带到一个公墓里,我看到墓碑上写着:徐亚茹,三个字,就是这个姐姐的名字。我对着墓碑磕了几个头,便要离开了。

但却偶然间瞟见,不远处角落里,也竖着一座碑,上面写着:陈婷。

这便是陈家湾那个送我随声听的姐姐,如今一个孤零零地睡在这里,在她死后,我便猜测,陈家之所以将她埋葬在外地,而不是带回去安葬,多是因为她未婚先孕。

如今墓碑上满是灰尘,估计清明节的时候,也没有人祭拜过。中年男子问我认识这个人,我说是我的一个亲戚。城里不是祭拜的时间,不让烧纸,我便去买了几束鲜花,放在墓碑前,算是念想。

下午我回到了道士湾,天刚刚黑,我便坐在电话前等,我还想接到那姐姐的电话。

我没敢跟中年男子解释为什么他大女儿说离不开,而是谎称只是阴阳相隔,无需担心。

回到道士湾,我跟师傅说那女子已经醒了,然后将女子的梦跟师傅大致说了下,只是谎称说那女子因为贪念水下,姐姐打电话求救,将妹妹魂送回阳间后就去投胎。

我不敢跟师傅说,其实我猜测那水库下就是一处隐玄地,更不敢说那女子的姐姐已经离不开那里了。师傅终究是老了,经不起太多折腾。

我坐在电话旁,师傅把饭菜也端过来,我们就在大厅吃饭。

师傅笑着问:“你是不是想让那姐姐感谢你这个小道士,你之前还恐吓她要灭了她呢。”

我摇摇头,说:“我只是想告诉她,她妹妹已经醒了,她可以安心了。”

师傅满意地笑笑。

其实,在我心里,我更想告诉她:那是块神秘的土地,你困在那里,要耐心地等待,不要被影响变坏,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位道士,他会怀着强大的道术,去那荧光的水底,解救你。

第四十二章 主角

和省城里的道观合计之后,决定选取农历四月十八为合并的日子,头一天晚上,省城道观的那一辆依维柯就开来了,第二天清早,我们带上谱系书册去了省城里。

路上,负责接我们的张道士跟我们介绍起了宗清观的来历。

据说唐朝时,太宗总是夜晚梦鬼,不胜其扰,久居成病。后有道士李清峰献计,让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守卫宫廷,二人征战多年,杀气很重,自此果然没再做噩梦,可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都是唐代大将,不可能天天守着宫廷,有点大材小用。于是李清峰便两位将军作画,画成之后悬在宫内,亦如真人守护,百鬼勿扰。

太宗病好之后,问李清峰所需何赏。

李清峰只求建一道观,为社稷祈福,太宗允诺。

这一道观,便是如今的宗清观。

李清峰建观的初衷,便是修道祈福,故而宗清观起初便是十方丛林。十方丛林的意思就是观中允许道友挂单,即只要是合法道士,都能来此居住修道,甚至可以参与观中各项事务。如此包容并蓄地态度,使得宗清观能够一直流传至今,香火依旧。

如今观中习俗虽是全真一派(如今道士主要分成两大派别:全真派和正一派,全真派讲究戒律,道士不蓄妻、不茹荤,必须出家住丛林道观,弟子成为道士需要传戒。而正一派就比较宽松,可以结婚,吃荤,既能在家修道,也可以选择去道观,而且传授弟子时,只需要授箓,但是这只是大致分的,特别是像我们农村和边远地区,讲究就更少了,道家讲究结缘,有心便可),但对别的派系也兼容的,所以合并之后,大家仍在各地子孙庙(子孙庙便是我们这样的,师傅传于徒弟)修道,仍旧按照以前的习俗来,只是有大祭祀的时候,各派才聚一聚。

但是如果派小道士来宗清观学习,那小道士也就得将就宗清观的习俗,毕竟也不可能为了小道士单独开小灶之类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到了宗清观。

宗清观是建在市中心的一座山上,如今山下已经成了公园,但是半山腰及以上都属于宗教领地,游客不准踏入的。

宗清观建在半山腰向阳处,进观之前有百米石阶,两边种着高大的松树,石阶上满是松针,我们到时,看见石阶顶端观门处站满了人,上去后,张道士急忙引见。

正中间穿着黄袍道服的是宗清观监院,名为宋虚云,旁边的几位都是虚字辈的道长,张道士虽一一介绍,但名字我根本记不住。师傅和师伯带着我们给诸位道长行礼,宋虚云等也急忙回礼,接着便引我们入观。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才是道家该有的气派,首先是画着阴阳太极的宽大的练功场,两边是休息的厢房,中间再往上几十台阶,上面是个大院子,中间一荷花池,两边则是念经房,最上面就是三清殿,门口放着一口焚香鼎。两边则是会议堂,旁边有小路通往殿旁厢房。

中间焚香鼎旁为首站着一个道人,仙风道骨,身着黄色法衣,头戴五岳冠,宋虚云急忙引见,这位是本观的观主,也就是主持:霍虚怀。

我们急忙作揖行礼,虚怀主持笑着回礼,说一路辛苦了。

主持身边站着一个少年,看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但是长得真是俊俏,剑眉星目,站姿挺拔,风流倜傥。

有道是,温润如玉,君子无双。

古代的宋玉潘安,估计就是如此吧,配上道服庄子巾,更是逍遥脱俗。

这时见旁边大堂内,走出几个道姑,其中就有玄机师姐,主持介绍,为首的道姑便是琉璃观的主持,柳虚奕。我等又是行礼,道姑们回礼。

接着便举行入籍大典,将我们楼观派道士的生辰都抄录进宗清观的谱系册中,以后我派若是受戒授箓之类,都可以来宗清观举办。

祭典结束后,所有虚子辈的道长都被请到三清殿旁边的大堂内,商议以后的事。

因为现在修道的人少了,而且当道士辛苦,需要练功,所以能坚持下来的就更少,如今各派最大的问题,就是传承问题。

所以主持霍虚怀道长建议,派优秀的玄字辈弟子,去各派学习,各派也怀着包容并蓄地态度,倾囊相授,让下一代强大起来,不要因为门户的偏见,让道术后继无人。

众人听了,也都是点头称是,所有人都看的清楚,时代变了,很多人都认为道术是迷信,而且道教讲究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哲学上不如佛家普度众生,那么容易被人接受,换句话就是说。佛教讲究:你来,我便度你,你不来,我也想办法度你。而道家则是:你来,修道吧,你不来,不来就拉倒,我还忙着修仙呢。

盛世之时,难见道士呀。

会议之后决定,大家互相选派优秀道士,分时段去各个派别处学习道术。

我们楼观,留下大师兄和一个师哥在宗清观修道,而派往我们那修道的,便是玄机师姐和苏玄克师兄。

苏玄克师兄,便是刚刚站在主持旁的那个俊俏男子。主持霍虚怀介绍说,苏玄克应该是玄字辈中天资最好的一个,不论悟性还是道术,都进阶很快。

待主持介绍完,苏玄克师兄便对着师傅和大师伯弯腰作揖行礼,同时对我们这一辈的几个小道士也是一一打招呼,边抱拳行礼,我们只是来的时候,大师伯将我们向宗清观的人介绍了下,此刻苏玄克师兄,一遍就记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字,不得不说,记性真好。

他年龄也比我不过大半岁,但是看他的样貌和学识,这在电视剧里妥妥滴主角呀。

跟他一比,我真是自卑极了,又有点嫉妒。

玄机师姐就不用多说了,我们楼观的所有人早就见过。

傍晚的时候,苏玄克师兄和玄机师姐,便同我们一起回到了青山镇,因为道士湾地方小,所以他们就被安排住在镇上的道观里。

但我心里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学习道术,更可能是为了隐玄地而来。

而我也正想趁次机会,向玄机师姐打听更多关于他们的秘密。

第二天,玄机师姐和苏玄克师兄便来到道士湾,同师傅学习道术,两人都是天资聪颖之人,而且说话做事又得体,师傅很是喜爱。教授过程中,却发现师傅以前教我的有很多错误,因为民间道士,文化程度很低,很多都是有样学样,师傅则很是大度,说互相学习,互相改正。

过了两天,玄机师姐趁间隙突然问我,周边除了槐树湾那块地比较奇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类似的地方。

我询问了下,原来她们两人已经在这几天里偷摸着又去了一次槐树湾,只是苏玄克师兄看了之后,说山谷内灵气很重,且听上次来的人诉说其中的经过,知那鬼魂高深莫测,也不知道那鬼魂的具体来历,所以也不敢冒然动手。

我心中暗喜,苏玄克师兄也不过是花架子而已,没那么厉害嘛。

其实隐玄地我已经知道了好几处,但是心中这个秘密又不愿意告诉别人,转念一想,此刻玄机师姐一定认为我是自己人,所以事情都没瞒我,我也不好负她,我想了下,估计学校那一块地,他们住在镇上,迟早会知道,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便将学校的事大致说给玄机师姐听。但是我求玄机师姐,如果他们准备动手,记得带上我。

玄机师姐笑笑,说:“这种地方,太过危险,你还是专心修行吧。”

但是我不甘心,说可能我的符篆也能帮你们呢。

玄机师姐想了下,说道:“带你见识见识也好,但是凡事你必须听我的。”

我急忙点头答应。

过了几天,玄机师姐练功的时候小声告诉我,今晚准备动手。

傍晚的时候,我便找了个理由说回宋湾去住,师傅也允许了。

而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第四十三章 来历

康熙年间,青山镇有个穷书生,名叫张远之。

古时交通不便,多以书信来往,故而张远之便是替人写信和作画为生。

而当时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本地商人乔氏之女,虽出身富裕,却不识字,一日便来找张远之帮忙,为外出经商的父亲,写一封信。

乔氏一边诉说,张远之便稍作润笔,写进信中。原来乔氏之母,最近病重,奈何当地没有良医,而自己又是女儿家,无法带母亲出山寻医,所以希望父亲早日归来,携母就医。

乔氏本是小家碧玉,张远之一见倾心,写完信,便言自己可以带乔母出山看病。

乔氏一听,甚是欣喜,她也曾求过家族中的人,但都是找各种理由搪塞拒绝,不想如今一个陌生人,反倒是主动帮忙。

次日,二人便携带乔母出外就医,半个月后,乔母病愈,三人方才返回。

这时乔氏的父亲早已经回到了青山镇,不见家中女眷,听人说是跟写信的穷秀才跑了,而且早已传的风言风语。

乔氏父亲见三人归来,怒不可止,责骂乔氏母女不守妇道,更是让张远之连乔家的大门都没进。

张远之未得感谢,反而被羞辱一通,心中虽有不快,但都不算什么。

此刻他心中只有乔氏,而这半月的相处,乔氏早已芳心暗许,私下授意张远之托媒提亲。

张远之花了点银子,请了媒婆,却被乔氏父亲一口拒绝,门不当户不对,并辱骂他穷酸秀才。

张远之问道:如何才能娶乔氏过门?

乔氏父亲冷笑:中了举人,八抬大轿。

张远之一口答应,乔氏父亲有点反悔,急忙加上限制期限为一年。

那秋闱(乡试,三年一次,在农历八月,故称秋闱)便在次年八月,乔氏父亲的意思很明白,张远之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了。

自此,张远之便停了写信作画的行当,专心读圣贤书,次年六月时,张远之便赴省城参加乡试,乔氏前来送别,将零星细软,皆交给张远之,作为路上的盘缠。

张远之许诺:待秋菊初开之时,便是我娶你之日。

不想好事多磨,乡试时,正巧张远之生病,作答文章并不理想,张远之以为必定名落孙山,感觉无望,作遗书一封,准备投崖以死谢乔氏之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投崖时被一名道士所救。

道士听张远之将故事诉说完,为其卜上一卦,言其可中第。

果不其然,十日后,果真中了举人。

回乡之后,果真八抬大轿将乔氏娶回了家。

故事本是到这里很圆满的结束了,可是不想数年后,当地怪事连连。

先是几个月不下雨,整个青山镇颗粒无收,接着乔氏家族出现了一种怪病,浑身无力,气若游丝,不出几日便死去。

张远之的妻子,也患上了这种病,撒手离去,留下一对儿子。

张远之曾经得过道士相救,对黄老之术也有研究,心想如此怪异之事,怕是有东西作祟。故而他派人请了救他的道士前来帮忙。

道士言:如此怪异,怕是有旱魃出世。

何为旱魃,传言就是僵尸,出现时赤地千里。

而又是乔氏出现怪异,怕是这旱魃也与乔氏有关,而张远之也一直都知道,乔氏本就有竖葬的传统。

于是道士带众人来到乔氏祖坟地,发现山脚一偏僻处的祖坟,好像有盗洞,如今全是泥土,怕是有盗墓贼来过。

道士急忙让人将盗洞扩挖,没一会,就发现一具尸体,原来是盗墓贼挖洞的时候,不想塌方,将自己埋死在盗洞里。

众人将尸首拖出来,只见那盗墓贼好似刚死不久,并未腐烂,只是面色黝黑,好像中毒一样。

道士言:此乃尸变前兆,必须以火化之。

道士接着建议,此地不是寻常的地方,以后不要再葬于此。

但此后,乔氏的悲剧仍在继续,直至整个家族消亡。

道士不解,乃在此地闭关苦思数日,认为是此地风水已坏,便沐浴更衣,上祈天帝,拔罪经忏数日。

就是这样,也没能改变,别的家族开始出现病亡。

道士一声叹息,决定以死殉道,解决这场灾祸,同时让张远之将此地建为宗祠,世代供奉,不要再让外人误入此地。

后来张远之便在此建立了宗祠,还特别为道士画了一幅升仙图,算是慰藉,好在此图在动乱时得以保存,如今仍悬放在学校的仓库里。

这个故事,我以前听过前半部分,都是家人说与我,教育我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娶到老婆,才能出人头地。而后半段,是玄机师姐刚才说的。

她本就长的貌美,来镇上几日,那些学校里的青春期的男生,早就嗅到香味,玄机师姐出去买个菜,都能遇到一堆人搭讪。

所以几天时候,玄机师姐便从各个家族男生的闲言碎语的信息中,整理出了宗祠的来历。

听完玄机师姐说讲的故事,我心中不禁敬佩那位道士,舍己为人。

我有点后悔,不该跟玄机师姐他们说学校的事,如果再出现乔氏家族的悲剧,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

今天是周六,晚上学校没人,我们翻过围墙,玄机师姐却带着我们向旁边的教学楼走去,我急忙问道:“我们的目标不是那台阶上的宗祠吗?”

玄机师姐解释道:“我们需要先看一下张远之为道士画的升仙图,看他装束,这样我们才知道是哪个派别,对于他设置的道术,才好破解。”

学校仓库在教学楼的地下室,如今都锁上门了,也不知道怎么进去。

只见苏玄克走到锁边,对着锁轻声念了一道咒语,然后手指结印,一拉,锁竟然开了。我站在旁边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玄机师姐看我的模样,噗嗤一笑,拉拉我,示意我一起进去,边走边跟我解释。

苏玄克所用的是《鲁班书》上的秘咒,鲁班是古代巧匠祖师,他留下来的书,便被称为《鲁班书》,里面含有道术,机关,咒语和各种解法。据说学了鲁班书要“缺一门”,鳏、寡、孤、独、残任选一样,所以《鲁班书》也被称为《缺一门》。

我盯着前面走着的苏玄克,看他风华正茂,没有缺呀。

玄机师姐好像看透了我的心,说道:“玄克师弟也只是懂一点,这《鲁班书》自含天谴,我们有位师兄是专门学这个的,如今双腿早已残废。所以你即使是好奇,也千万不要过多研究。”

我点点头,看来她真的把我当弟弟了,没事还说教一番。

进了仓库,玄机师姐打开灯,现在没人,也不碍事。

只见仓库里堆满了废旧的桌椅板凳等物件,那幅升仙图,就挂在最里边的墙上,我们跨过障碍,攀爬过去,仔细观看。

图的最右边写着行楷:升仙图。

旁边是一个道士,穿着道袍,头戴庄子巾,骑在仙鹤上,飞在空中,寓意升天,潇洒飘逸。旁边的地面上,是一座古祠堂,门前站满了人,好似不舍,挥手告别,地上散落着些花花草草,可能是水墨画的关系,花草画的都很抽象,特别是草,都连在一起。

苏玄克看了一会,问道:“师姐,你感没感觉,这幅图怪怪的?”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特别是这道士,根本看不出派别,古人作画,讲究神似意境,整体和谐,但这个道士,感觉画风有点偏。”

苏玄克问道:“难道不是一个人画的?”

玄机师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观察,一会,突然问道:“你说,这升仙图里,这个人虽然穿着道士服,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是道士?”

不是道士,那是谁?难不成,他就是张远之?

第四十四章 进祠

难道说这升仙图上的道士,其实就是张远之?

我记得师傅曾经说过,这里面住着的,应该称之为怪物,我想,师傅多半也是从祖师的手札笔记上得知的,难不成,这个怪物就是张远之?

我急忙问玄机师姐:“师姐,你有没有打听到后来这个张远之的结局是什么?”

玄机师姐疑惑地看着我,想了下,说道:“据说这个张远之被当时那个道士舍生取义的精神感动到,也开始遍读道家书籍,想解开这地之谜,虽未出家成为道士,但也算是修道之人了。年老病逝之后,葬在了这里张湾的山上。”

听完,我点点头,心里暗想:难道张远之从哪本书上也得知了隐玄地?

正想着,玄机师姐说道:“从这画里,我们也看不出什么太多信息,不管这地方设置了什么法术,我们都要进去一探究竟。而且,玄克师弟,你昨天看这块地的灵气,起码没有槐树湾那么恐怖。我想内部也多是以机巧设置,只要心思细腻,必能解答。”

苏玄克听了点点头,于是我们三人再次回到操场上。

对于苏玄克,我第一印象感觉他就是我心中那完美的道士,而且听别人的讲述,真是妥妥滴男一号,可是如今看来,他不仅不爱说话,而且没我想象的那么聪明,简直就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他背着黑布裹着的剑,低头快步走着,我跟玄机师姐反而悠哉地走在后面。

此时即将入夏,夜幕下,群星闪耀。

我抬头看了眼代表我的那颗星,依旧萎靡在那里,偶尔亮一下。

我真的很怀疑玄机师姐诓我,还说我会以后能成为天上最闪耀的星星之一,看着现在那颗,这也太弱了。

我们三人来到台阶下,看上面依旧是教师的办公室,并没有变成古代大门,我很是纳闷:难道跟做生意一样,那大门今天不开张?

我问玄机师姐:“这怎么跟我以前看到的不一样呀?”

玄机师姐笑道:“拿一张符篆来,不管什么符篆。”我随便从身上取出一张镇魂符,刚要递出给玄机师姐,却被苏玄克接了过去,他双指夹着符篆,用力向上一扔,直见符篆飞向台阶之上,再快到到台阶顶端的时候,突然自燃了。

那台阶顶端,好像有个无形的界限。

这时,上面的教学楼再次变成了古代的大门,门内,燃起了烛灯。

苏玄克走在前面,玄机师姐拉着我,跟了上去。

玄机师姐解释道:“这上面的大门,应该就是道术中的空间之术,即是用道术创造一个空间,刚才符篆燃烧的地方,就是空间的界限。”

多年后,我曾经问过相信科学的师姐,她跟我解释,道术的空间,可能就是类似于物理上所说的四维空间。

只是当时在我看来,说不出地惊奇。

我们到了台阶的顶端,这时大门已经打开,那对纸糊的童男女又提着灯笼,站在门口,扫视我们三人,最后定格在我身上,我极不好意思地伸手摆摆,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童男女看我这个样子,厉声道:“你个泼皮道士,如今又请了两个帮手。”

然后对着玄机师姐他们问道:“你是这泼皮道士请来的救兵吗?”

玄机师姐他们并没说话,我暗地里嘀咕道:“你这对童男女,也看西游记?还什么请来的救兵。”

刚嘀咕完,只听童男女厉声道:“跪下。”

我就感觉自己腿突然发软,如上次一样,噗通就跪下了,我看旁边的玄机师姐和苏玄克,也都跪在了地上。

这也太出乎我意料了,不是说好我们来取隐玄地的吗?怎么反倒是给人下跪来了?这也太丢人了。

童男子隔空挥袖,赏了我几个大嘴巴。

我真是叫苦不迭,原以为苏玄克他们很厉害,没想到也都是瘸子里挑将军,比我也好不到那里去,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此时,却见苏玄克站了起来。

童男子再次厉声跪下,苏玄克不为所动,童男子连喊数声,现在却对苏玄克一点作用都没有,可是对我有用呀,真是苦了我,膝盖都要跪碎了。

童男子大怒,再次挥袖,只是刚起手挥下,不想落在半空,定格在那里,好像动弹不得。

童男女都有点惊诧,苏玄克轻声说道:“刚才你们使用过气场了,现在该让你们看看我的气场。”

说着,我感觉一阵风刮过,如同气流冲击。

我看那对童男女,惊恐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盯着我们的方向,我转头,只见苏玄克背后,一个白衣道人,持剑站在那里。

这又是什么?请神?

这时我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急忙站了起来,期待苏玄克下一步的举动。

玄机师姐也站了起来,说道:“玄克,让他们带我们进去。”

刚说完,只见那对纸糊的童男女竟然自燃了,化成灰烬,两只灯笼也掉落在地上。

苏玄克说道:“看来施术者不愿意他们成为我们的仆人。”

玄机师姐问道:“刚才他们挥袖时的袖口,你可看到?”

苏玄克点点头,说道:“阴虚派。”说着就往前走去,准备进宗祠。

而此时的我,又是满脑袋浆糊,急忙靠进玄机师姐。

玄机师姐看着我心急的样子,知晓我满是疑问,解释道:“阴虚派,擅长傀儡之术。就是用纸扎的小人,作为仆人使用。有名的道术有五仙散财,就是用五个纸片人,赋予道术,通过门缝,潜入富人府邸,将不义之财散给穷人。刚才玄克先是示弱,而那童男子挥袖时,露出了袖口的道术标记,那是阴虚派的法术。想必当年那个道士,便是阴虚派的。”

我接着问道:“那刚才玄克师兄,后面站着一个白衣道人是怎么回事?”

玄机师姐解释道:“童男女厉声就能让我们道行浅的人下跪,那是因为他们被赋予了气场,甚至可以隔空扇巴掌。而玄克身后的道人,便是他的气场所化,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此时苏玄克已经进了古门内,玄机师姐示意我们赶快跟上。

进了门,里面漆黑一片,刚才的烛光,应该就是这童男女提的灯笼光。

我们打开手电筒,照向四周,只见四周墙壁上,画满了祥云图案。

玄机师姐照了下地面,地上也画满了祥云。

我们往里面走,不过二十步,便到了尽头,尽头墙壁上,没再有祥云。

玄机师姐照照墙壁,又向周围看了看,说道:“看这面墙的大小,估计以前升仙图就是挂在这里的。”

苏玄克没有说话,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墙壁发呆。

我看了四周,感觉除了祥云,空无一物,哪有什么老怪物,这地方难道就这么点大?

玄机师姐接着说道:“门口对联:上天无路,地狱有门。这里好像指的就是天,那么在这下面,就该还有一层空间。”

我问道:“难道是地狱?”

玄机师姐摇摇头,说道:“我也猜不到,不过总要下去看看,这对联上说有门,也不知道这门在何处。”

苏玄克突然说道:“在阴虚派里,童男女不仅意味着守门,还有一个作用是引路,这就是他们提着灯笼的原因。”

“那么,找到门的关键,有可能就是这灯笼。”玄机师姐接话说道。

说着,苏玄克便走了出去,把灯笼提了进来。

苏玄克示意大家关了手电,将灯笼点着。

只见在灯笼的光线下,那些祥云竟然动了起来,好像现实中的云彩,到处飘荡。

在那墙壁下,聚在一起的祥云,全部散开,露出一条通道来。

这,便是门。

难道在这下,就是地狱?

第四十五章 僵尸

我看到门,便准备下去,苏玄克一把拉住我,说道:“等等。”

然后他看了一眼玄机师姐,说道:“这对联写着:上天无路,地狱有门。如果我们现在下去了,便是到了地狱,等会想回到这所谓的天上来,根本没有路。”

玄机师姐领悟,从身上挎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墨斗来,只见里面的不是黑墨,而是红色的。玄机师姐递给我,说道:“这墨仓里放的是鸡血。你拉着墨线,去外面找个石头,把线拴在上面,然后把石头放到这空间界限之外,如果我们到了下层,即使被困,也能顺着墨线出到外面,不至于困死在里面。”

我有点不解,玄机师姐解释道:“自古以来,凡是丈量器具,如规,尺,墨斗之类,皆是代表测量公正,也都有辟邪功效。古代就有传说,用尺子量鬼,越量鬼会越矮。

墨斗代表空间测量,加上鸡血,能够规避空间之术,如果这道术空间开始塌陷,那墨线周边的空间还会多存在一些时间,我们就可以顺着墨线,回来外面,现在懂了吗?”

我点点头,玄机师姐便把墨线线锥递给我,她转动线轮,墨线开始放长,我便牵着墨线走出门外。

我找了石头,把墨线缠绕在上面,然后走到台阶处,把石头放在了符篆纸灰下面的台阶上,之后便回到了宗祠内。

这时苏玄克好像正和师姐说着什么,见我进来,玄机师姐问道:“你们这里可有关于张远之别的传说?比如作画什么的?”

我摇摇头,说道:“以前家里就说过张远之努力读书,终娶意中人的故事,都是教育我们小孩子的,别的倒是没听过。”

我突然想到,她这样问,是不是因为周边画上红色祥云的缘故,这些画也是奇怪,为什么烛灯下竟然能动呢?

我还没开口问,苏玄克便示意大家下去。

他走在前面,提着灯笼,我在中间,打着手电,玄机师姐走在最后,边走边转动线轮,放线。

门内通道呈一定的弧度往下,两边都画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玄机师姐解释道:“古人认为彩虹是通往天上的仙桥,我想这里多半也是依此而建的,两边的颜料,寓意着我们走在彩虹之上。”

往下走了十几步,便看见前方有亮光,苏玄克停住脚步,轻声说道:“前面煞气很重,提高警觉,我先进去看下。”

我和玄机师姐都停在半路,只见苏玄克提着灯笼,迈着奇怪地步伐,往前走,好像唱戏的一样。

我转头看向玄机师姐,玄机师姐叹口气,说道:“你的好奇心是真的很重,什么都想问。玄克走的是禹步,为夏禹所创,步伐按北斗七星排列,可以聚气凝神。”

有时候我感觉玄机师姐真的好了解我,仿佛能看透我的心。

这时前面传来苏玄克的声音,可以进去了。

我便打着手电,走了下去。

只见出了这通道,前面豁然开朗,下面是个很大的密室,墙壁上挂着许多幅画,上面都画着人物,每幅画前都摆着一盏长明灯,燃着烛火。

我回头看我们进来的通道,那是墙上的一面大黑洞,如今开始塌陷,好在有墨线,塌陷到直径一米左右圆的时候,基本不动了,玄机师姐将墨斗放在旁边,对我说道:“等下我们就要从这洞里爬出去。”

我点点头,转头看密室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一男一女,男子清朝朝服打扮,女子也是清朝女子装束。

玄机师姐看着那两幅图,说道:“这应该就是张远之和他的妻子乔氏了。”

苏玄克警觉地观察四周,说道:“我感觉这里煞气很重,却又感觉不到灵气,真不知道为什么?”

玄机师姐也仔细观察,突然走向那燃着的长明灯前面,看着灯,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长明灯。”

只见那些盏灯里面放的不是煤油之类的,而是一种白色的油脂,如同猪油凝固的样子,苏玄克用手沾了下,放在鼻子边一闻,说道:“这是尸油。”

苏玄克环顾四周,自问道:“难道这就是煞气的来源?”

玄机师姐紧接着问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

她这样一说,我也感觉到寒意,仿佛那画上的人,全部都活过来,好像都在盯着我们。

苏玄克急忙把灯笼撕碎,取出里面的蜡烛,看着白蜡,说道:“这里面的蜡烛,也是尸油做成的。”

我有点被吓到,苏玄克对我们喊道:“快靠近通道。煞气越来越重了。不行你们就从那出口先上去。”

我和玄机师姐都回到通道前,苏玄克则走近长明灯,仔细观察,说道:“这个灯好像连在下面。”说着便用力拔,可是根本拔不动。

玄机师姐急忙说道:“玄克,看画的后面。”

苏玄克一把将旁边的画扯下,只见后面是个凹洞石窟,凹洞石窟里站着一具尸体,清代装束,尸体未腐烂,脸上满是油脂,如同蜡像被烤溶一样。凹洞石窟的下面,有一个碗口小洞,尸体上的油脂,顺着身体,如同钟乳石一样,汇聚流进了洞里。

苏玄克又将别的画扯掉,发现每个画像后面,都有一具尸体,都满是油脂。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听见玄机师姐和苏玄克,异口同声地说道:“八凶仙阵。”

我正疑问呢,只见我旁边的那尊尸体,竟然睁开了眼,向我冲来,好在玄机师姐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扯到一边。

我暗自庆幸,却发现那尸体的目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墨斗,趴在那里,露出锯齿,好像墨斗里有美味,将墨斗咬碎塞进嘴里。

而墨线,也被尸体牵扯断掉,从上面掉落下来,那黑洞的通道,也慢慢塌陷关闭了。

这下,我们要被困死在这未知的道术空间里了。

我和玄机师姐都走到苏玄克旁边,指望他能保护我们,我问师姐:“这是诈尸吗?都死几百年了呀。还有什么是八凶仙阵呀?”

玄机师姐看着前面,说道:“传说上古时期,蚩尤与黄帝大战,黄帝手下有一天女,名为魃,利用奇门八仙阵,打败了蚩尤,后修为耗尽,且被蚩尤手下巫师诅咒,化为旱魃。出现时,便赤地千里。她虽是黄帝功臣,却受此诅咒,不被世人待见。后来有人修行禁术,取人魂,将尸体制成八仙阵,其中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之中只有一门可出。故命此阵为八凶仙阵。”

苏玄克接着说道:“看来张远之为了保护这块地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估计他那葬在山上的坟,也只是衣冠冢而已。”

我急忙问道:“那现在上面的通道没了,是不是只能走生门那一个通道了?”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却也不知道那生门究竟通到哪里,会不会再是个陷阱。”

我后悔不已呀,早知道干嘛来趟这浑水,再说人家张远之也是为了守护这块地,怕再引起灾祸,不惜死后依旧守在这里,我们又是没事找事,干嘛来冒犯人家。

苏玄克将背上裹着黑布的剑,放在前面,开始解开上面的黑布,对着玄机师姐说道:“等下我应战的时候,师姐你想办法解开生门。”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你要小心,这么多不好对付。”

我一听,急忙问道:“这么多?现在有一个尸变了,难道余下的七个也都要尸变?”

玄机师姐说道:“八凶仙阵,用八个尸体,去除魂,只留魄,一动则全动。等下就是八个僵尸。”

以前我在小叔的录像厅,看过僵尸的电影,也曾经问过师傅,师傅说人有三魂七魄,魂为主导,代表意识思想,而魄则代表行动,僵尸便是有魄无魂之物,没有思想,嗜血如命。

师傅还举例清代《子不语》,上面就曾记载:一书生好友因祸去世,他前去收尸探望,夜晚的时候,死者魂魄来找书生,拜托身后之事,书生一一答应,死者满意离去,不想其中有一魄留下,附在尸体上,诈为僵尸,竟然追咬书生。好在书生命大,躲到树上,才保平安。

可如今是密室,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等下八个僵尸,靠苏玄克一人抵抗,万一有僵尸冲来,咬了我,那我岂不是也跟电影里一样,也变成僵尸啦?

正想着,只见那剩余的七具尸体,也都开始动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生门

玄机师姐把我拉到以前通道边的墙角,苏玄克站在我们前面,守在那里。

那个已经动了的僵尸,还在地上舔洒在地上的鸡血。

玄机师姐说道:“这张远之也是个狠角,为了不让人染指这个地方,竟然让家人都成为僵尸。他读过道书,也知道进此道术空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沾血的墨线留门,可是血气必然会惊动僵尸,所以进来之后,不留门是死,用墨线留门也是死,就别指望能出去。”

听她一说,我反倒想起来,祖师爷曾经来过这里,他却活着回去了,不知道用了什么道术,还是根本没有进这一层?

可是依照祖师爷的脾性,自视甚高,没理由不进来呀。

这时,那八具尸体都动了起来。

我问师姐:“符篆能镇住他们吗?”

玄机师姐说可以试一试,我将各种符篆转交给苏玄克,苏玄克运气将符篆投掷向旁边的那个僵尸,贴在僵尸的额头上,果真不动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额头上慢慢流出尸油,符篆随着尸油掉落到地上。

我又想到了散魂丹,说道:“玄机师姐,我们快点使用散魂丹。”

玄机师姐摇摇头,说道:“僵尸追人,靠的是嗅觉,感应我们的气息,若想不被他们发现,只能采用屏息之法,可是用了屏息之法,就不能活动,这样我们一样会被困死在这里。”

此时苏玄克已经将宝剑提在手上,背对着我们说:“等下,你们就采用屏息之术,僵尸由我来解决。”说着,感觉他身后出现气流冲击,一个白衣道人,再次持剑站在身后。

玄机师姐取出丹药。交与我,说:“这便是屏息丹,服下后不能动,且要心平气和,心无杂念,如龟息一般。”

我点头服下,和玄机师姐盘坐在墙角。

眼前的僵尸,其实不像电影中那样,两个獠牙,穿着官服。所谓的僵尸,其实指的是尸体不腐,继续增长,组织会变得密集,身体变得僵硬,以至于刀枪不入。

牙齿也会如同钟乳石一样,慢慢变尖,形成锯齿,咬人一口,入骨三分。

僵尸现在还算是行动缓慢,但随着煞气的苏醒,会越来越强,此时已经嗅到我们活人的气味,开始向我们这个方向靠拢。

苏玄克看着眼前的僵尸,却面无惧色,抽出宝剑。

七星龙渊,传说锻造于春秋时期,乃是神剑。火光下,皓白如月。

苏玄克开始转动手腕,剑花四溢,接着便冲向那些僵尸。

七星龙渊,不愧为神剑,简直削铁如泥,苏玄克简直如同切豆腐一样,几个招式,便将八个僵尸都砍成人棍,手足洒落一地。

我惊喜地站起来,看来这些僵尸也就空架子,连还手都没做到,就全部消除了。

身旁的玄机师姐立马站起来,将我拉坐下,小声对我说道:“八凶仙阵,可不是这么简单能破解的。”

刚说完,只见那地上的断手断脚,又都活动起来,回到了本是人棍的僵尸身上。

我的妈呀,这玩意又重生了。

一分钟不到,僵尸们又恢复了原样,反而好像关节被打通,动作不像之前那么僵硬,再次向苏玄克袭去。

玄机师姐急忙喊道:“玄克,不要砍下他们手足,你越砍下,他们好像活动的越自由。”

苏玄克嗯了一声,将刀背向外,但这样只是格挡,根本没办法铲除僵尸。

苏玄克身后的白衣道人,也不停地挥剑,只是格挡,让苏玄克不会背后受伤。

如此下去,不久苏玄克便会力竭,而我们将死在这里。

得赶快想办法找到生门,离开这里。

玄机师姐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见她站起身来,去将落在地上的画展开,仔细观察。

我纳闷,难道画上有什么问题?

玄机师姐连看几幅,突然转头对着苏玄克喊道:“点睛笔,果真是点睛笔画的。”

她目露喜色,一边看画,一边转头看向苏玄克,这时,有个僵尸应该是感到她的气息,向她扑去,满嘴锯齿,准备咬向玄机师姐白皙的脖子。

时不我待,我立马起身,将口袋中的符篆全部抛向那具僵尸,僵尸定了一下,我飞身踹了过去,只是不想,僵尸竟然顺势抓住了我的脚脖子,对着上面就是一口。

妈呀,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疼痛袭来,但更多的是担心,我会不会也变成僵尸呀?

苏玄克看到,急忙拉起我,玄机师姐扶着我,我们再次退到墙角,此时我脚脖子更是血流如注,玄机师姐蹲下,将我腿上的绑腿解开,当作绷带为我包扎。

苏玄克一边舞剑格挡,一边问道:“你确定是点睛笔?”

玄机师姐好像想到什么,停止为我包扎,让我自己包,一面在布袋里寻找着什么,一面说道:“刚才下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这些画,记住了全部特征,我之前说好像有人盯着我们,是真的,我刚才再次看了这些画,发现其中的人物表情都有变化,证明画中的确有魂。这些僵尸的鬼魂,全部都在这些画里。这些的确是用点睛笔作的画。”

说着,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玉玺,递给苏玄克。

苏玄克接过去,说道:“玄浩师弟,给我十分钟时间。”说着用力,竟然将我抛到另一面。

而此时我的脚腕还在流血,僵尸很快就被我吸引,转向冲向我这边。

我竟然成了鱼饵。

刚才我还想着救你们,不想你们这么快就把我卖了,或者在他们心里,就根本没把我当作伙伴。

眼看僵尸就要靠过来,我真是无计可施,难道只能等死?

我的肾上腺再次激增,冷静,冷静,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仔细思索,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些凹洞石窟里,每个后面都有一个通道,就是八门中的一门,我现在只有赌自己的运气,随便闯一个,赌我进的门,就是生门。

我现在心里唯一能慰藉的,便是张瞎子给我算的命:我能活到至少三十岁。

希望他算的准,希望我进的是生门,能活下去。

我看所有僵尸都被我吸引,玄机师姐和苏玄克,正在忙着给画上戳章,哪管我的死活。

还是祖师爷说的对,求人不如求己。

我选定一个门,冲了进去,后面传来玄机师姐喊不要的声音。

我朝着洞窟里面跑,僵尸追了一小段,便都回去了。

我回头看了看,却感觉有点凄凉,想不到我舍身救玄机师姐,他们却依旧如此待我,我现在即使回去,他们也不一定会带我出去,估计路上遇到危险的话,还会卖掉我。

那我所性一条路走到头,如果这是生门,那我能活下去了。

好在手电我一直没有落下,便打着灯光,继续往前走。走了百十来步,见前面路面竟然有小花,红色的,继续往前,越来越多,看来我运气来了,真是到了生门。

便开始往前跑,我想早点离开这里。

可是跑着跑着,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花我好像看到过,究竟在哪里呢?

我们地处南方,山上到处都是花草,可是这红色的小花,我却叫不上名字,但感觉有印象。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花刚才在学校仓库里看到过,就画在升仙图上。

画中宗祠外面,地面上满是送行的人,举着手,好像对仙人不舍。而那地面上,就画着这种小花。

这时我发现,我早已处在花海之中,手电灯光所及之处,遍开红花。

只是,我感觉,好像这些红花,也散发着荧光。

我关掉手电,只见地上,满是荧光,一直延伸到远方,而这个洞,也好像无边无际。

初看很美,可是渐渐地,我感觉到不对劲,地面上那光越来越亮。

不对,那不仅仅是花朵显示的荧光,很多光应该来自地下。

如同火一样,好像从地底烧了上来。

不会吧,我运气这么差吧,难道这里就是死门?

而那地下将要烧上来的,就是那地狱之火?

第四十七 点睛笔

眼看着地下的地狱之火就要烧上来,我心急如焚,如今在这无尽的洞穴里,早已分不清方向,哪还能找到出口呢。

传说地狱中的火,被称为拔罪之火,据说可以焚身,将身上的罪恶拔出,才能再次转世。

我突然想到,在师傅教我斋醮仪式的时候,讲到其中有一项叫做:破地狱。

书上曾经说:地狱是阴府沉沦滞留之处,所以据道家所言,生前有作孽者,死后必沦入地狱。而破地狱就是用来「斋醮建功」,就是道士利用鱼贯蹑步及穿走花纹步法通往地狱来引导及拔导亡者,即以神光法力来破彼岸之幽暗,使亡者猛然醒悟,放下执迷,从而超拔仙界,不再受地狱之苦。

师傅说这鱼贯蹑步,就是为了防止被地狱之火焚身。

如今到了这个田地,只能试一试了。

我脚腕处本来就被僵尸咬伤,刚才可能是肾上腺激素猛增,让我忽略了疼痛,如今心静下来,反而感觉痛的钻心。

我看火光靠近,脚下如同烙铁一样,烧痛,我急忙使用鱼贯蹑步,一边寻找出口。

如此走了一会,但是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出口,恐怕这里就是地狱,我再也回不到阳间了。

脚腕上的伤,越来越痛,也可能是尸毒发作。

真是应了门外那幅对联:上天无路,地狱有门。

如今进了这里,怕是再难出去了。

我心态开始奔溃,更害怕自己死了,怕是灵魂也会被困在这里。

如今想来,不过都是好奇心所害,想当什么道士,却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我听父母的话,再去上个技校,或者打打工,过个几年,就能娶个老婆,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何苦现在这幅场景呢。

而且张远之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外人觊觎这片土地,才设置的八凶仙阵,我真是自己跑来找死,怪不得别人。

我一边后悔,一边伤心,不知不觉,连续迈错步子,只见地狱之火,烧上我的脚踝。

可是,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地狱之火可是被称为拔罪之后,据说如同万针齐扎,我竟然一点不感觉痛,甚至感觉很舒服,而且我感觉脚腕处,被僵尸咬过的伤口,竟然也慢慢不痛了。

我好奇地蹲下来,解开包扎的绑腿绷带,发现本是入骨的牙痕,竟然完全愈合了。

而且这个地狱之火,烧的我很是舒服,好像冬季的被窝,温暖。

我忍不住整个人躺平,让自己处在这地火之中。

难道我现在已经死了?为什么如此享受这里的火?

我给了自己一巴掌,还是脸疼,证明我的肉身还在,我还没有死。

难道我也是天选之人?那我就是地狱之子。

可是想想,我父母普普通通,生我时也没有什么异象,从小长大,也没有什么怪事,只是普通的再不过的农村孩子。

哪会是什么天选之人呢?

可是如今,我真的感觉很舒服惬意。

可能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狱之火。

正想着,只见火光照耀下,半空中出现了一只纸鹤。

我突然想到了那幅画,仙人就是乘着仙鹤上天的,难道这里是生门,需要坐着纸鹤出去?

我急忙站起来,却发现那纸鹤不过飞在比头顶上高一点,而且只有巴掌大,我刚才躺在地上,还以为在半空中,很大呢。

看样子,我是没办法乘着它出去了。

只见纸鹤虽很小,但好像长着一副人的眼睛,眼珠看了下我,便挥着翅膀飞走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出路,不如跟着这纸鹤,说不定就是来引路的。

我跟着纸鹤跑了一阵子,就看见来时的路,我钻进洞口,如今只好再回那密室之中,不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回到地面上。

纸鹤飞在前面,还没到洞口,就听见玄机师姐的声音:“纸鹤出来了。”

接着便看见两人出现在洞口,往里面张望,突然发现我,玄机师姐很是高兴,而苏玄克依旧面无表情。

玄机师姐将我牵出洞口,进入密室,一把抱住我,我刚才就看她面有泪痕,如今更是喜极而泣。

看来玄机师姐还是担心我,而那个苏玄克,真是白瞎了长得那么好看,不仅没有良心,而且经常面无表情,即使偶尔笑笑,也都是机械性地假笑。

如今见我回来,一句话也没说,要知道当时是他把我当作诱饵,现在一句道歉也没有。只是打坐在地上,看着四周发呆。

我看着周边已经没了僵尸,地上有几处全是白色的尸油,急忙问玄机师姐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玄机师姐松开我,示意我也盘坐下来,同我讲诉刚才的经过。

原来玄机师姐发现,这所有的画,都是点睛笔画的。

何为点睛笔呢?

据说南北朝时期,有一位画家,名叫:张僧繇,据说他所画之物,均是活灵活现,很是逼真,后来有次为寺庙作画,画的是龙,只是画完之后,并未画上眼睛,众人不解,张解释为,如若画了眼睛,怕龙就要飞走了。众人自然不信,张便用笔,为龙眼上两点,只见那墙上壁画中的龙,真的飞了出来,腾云驾雾而走。

这也是成语画龙点睛的来历。后人传说,那张僧繇所用之笔,也非凡品,乃是神笔,后世称为点睛笔。

据说此笔作画,便活灵活现,如若施以法术,更能将真人之魂,引入画中。

如今看来,那上层的祥云图,可能就是此笔所做。

为了守护这块土地,张远之不惜以家族魂魄为代价,将亲人之魂,画进画像里。玄机师姐发现后,悟到:八凶仙阵,其条件便是无魂之魄,这样尸体才能全意为阵法服务。

如果把画中的魂释放出来,那么阵法也就破了,僵尸也不过是百年老尸而已。

刚才玄机师姐取出的玉玺,名为鬼玺,可以引渡鬼魂,在画上戳章,再在尸体上戳,施以咒语,便可以把画中魂引导到尸体上。

最后那些百年老尸,又怎么是七星龙渊的对手,阵法破了之后,剑一劈,都会魂飞魄散,尸体化作一摊尸油。

想不到张家为了守护这片地,却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真是罪过。

而后玄机师姐曾想着来寻我,可是进洞一会,就看见地上小红花,不敢冒然再进,便利用画卷折成纸鹤,将画中的眼睛贴在纸鹤的眼睛处,再施以咒法,这样纸鹤便可以用来寻人识路了。

刚好八只纸鹤,每个凹洞石窟通道放一只,相信不久,就能找到生门了。

正说着,看见一只纸鹤飞了进来,苏玄克立马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纸鹤,对着玄机师姐说道:“找到路了。那边应该就是生门。”

玄机师姐也很是高兴,我们便一同进了那个生门。

只是走几步,我感觉我们好像还是在往下面走,急忙停住脚步,说道:“这生门不是该往上走吗?我们不是好出去了吗,我们怎么好像还在往下。”

苏玄克说道:“这的确是生门,可是,生门并不代表,就是出口。”

我一听,愣了,什么意思?还没有结束?

玄机师姐走在后面,解释道:“刚才我们试着寻找,可是玄克一直感觉不到灵气。”

我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块地最终的守护者,不是张远之?”

师姐说道:“我猜测,不是他。”

“那是谁?”

我仔细想想,难不成是那个道士?

玄机师姐接着说道:“应该就是那个道士。”

可是我好想他们收手,已经害的张远之一家魂飞魄散了,何必再去祸害那个道士呢?

“那这最下面一层,到底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苏玄克,接话道:“地狱。”

刚才那些僵尸的地方,还算不上是地狱,那接下来,下面的那层,又将是怎样?

第四十八章 入画

最下面还有一层,才是地狱。

可是,等等。

我突然想到,那幅升仙图上,宗祠前面的人,站着的脚下,全是那红色小花。

我问玄机师姐:“你进洞,也看到了那红色小花。”

玄机师姐嗯了一下,说道:“我那时才想起,这种花的名字。”

“叫什么?”

“彼岸花。传说开在地狱中的花朵。”

我心想:难道那些花画在脚下,就意味着下面还有一层地狱吗?

我问道:“你们就依此,推测到下面还有一层?”

玄机师姐答道:“部分原因,你现在还以为那个道士是善良的人?”

我没明白,玄机师姐接着说道:“你师傅跟你说过彼岸花吗?”

我答说没有,师傅曾来没跟我提过,地狱中有彼岸花的事。

玄机师姐说道:“我们道家讲究大道至简,对于这些花花草草很少记述,当然如果能够入药炼丹的例外。但是佛家就很喜欢从这些花草中领悟,所以,在佛经中有记载。所以我们修道的人,从来没有在意过彼岸花,更不会认识彼岸花。你想想,为什么那升仙图上,却会画着道家不认识的彼岸花呢?”

我觉得她说话前后矛盾,既然道家都不认识,玄机师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玄机师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升仙图上,画上彼岸花,其实在暗示一件事。”

我急忙问道:“暗示什么?”

“暗示祠堂所建之地,不是人间,而是地狱。那道士升仙,乘着白鹤离去,却把宗祠外的所有人,都留在了地狱里。或者换句话说,暗示的内容是:以众人留在地狱的代价,换取道士的升仙。那画上所有人不舍,伸手挽留,不是因为道士离去,而是因为道士将他们留在了地狱,他们只想道士能带他们离开地狱。”

这我真没想到:本是一幅美好的升仙图,却因为其中画中彼岸花,生生变成来了邪恶景象。

我不大相信,流传下来的传说中,道士是那么勇敢,舍生取义,玄机师姐不过是她的假设而已。

我争辩道:“你不是说道家不认识彼岸花的吗?你怎么认识,说不定那只是普普通通的花而已。”

玄机师姐答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点睛笔的故事吗?其实很久以前,我们便知道点睛笔的传说,而且有证据证明点睛笔的确存在,我们还曾试图寻找点睛笔,所以我便查询过很多资料,画师张僧繇以前是专为寺庙作画的,我也曾翻看过数本佛教书籍,但印象不深,而且国画比较抽象,第一次我没认出那画中就是彼岸花,直到进洞,看到地上彼岸花的实物,才想起来。”

玄机师姐看我没说话,估计我是没办法接受,而是继续解释道:“你也看到了上面那个八凶仙阵的残忍,是以一家人魂魄为代价设置的,我想张远之再怎么想守护这里,应该不会用如此恶毒之法。而且我看那挂在尸体前的八幅画,跟外面那幅升仙图,应该不是一个所画的。”

我问道:“那张远之明明比道士后死,他有足够的时间,为什么不带着家人逃走,反而留在这里?”

玄机师姐说道:“那我也不清楚,我想最下面一层,可能会有答案。”

正往下走着,前面的苏玄克突然停下来,看到地上,竟然有纸灰的痕迹。

他用手捏了下,说道:“可能是符篆的灰烬。”

我突然想到:是不是祖师爷,他不仅进来了,还去了最下面一层?

我们继续往下走,不一会,便看到了前面尽头,里面传来淡淡的烛光,苏玄克停下,说道:“这下面煞气不是一般的重,但是我还是没感觉到灵气,难道这道士已经变成怪物了?”

我有点害怕,害怕那个勇敢的道士,真的因为隐玄地的影响,变成了怪物。

玄机师姐说道:“上一层通道已经关闭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下一层。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那符篆,就是楼观派的符篆,而玄浩他的祖师爷,很可能以前来过这里。”

我惊呆了,她是怎么猜到的?

难道她真的能读我内心?

玄机师姐看我愣在原地,解释道:“还记得我们看升仙图的时候,我说那个道士的画风与整幅图不一致吗?当时我并没有说全,画那道士的画风,其实我有映像,跟你们道士湾大厅里悬着的两幅画很像,但是那时只是猜测,直到刚才看到地上烧的符篆的灰烬,所以我猜测,很可能你的祖师爷来过这里。”

我就更费解了,那幅画上的道士,怎么可能是祖师爷画的?祖师爷可是民国时期的人,而这幅画应该画在清朝呀。

玄机师姐催促我们赶快进最后一层,她说道:“你的祖师爷能够进来,而且还能出去,想必也是用了什么法术,我们或许能找到同样的办法,从这里出去。”

我问道:“我们会不会白跑一趟,祖师爷都来过这里的。”

玄机师姐笑道:“不会,首先你祖师爷应该不是为了隐玄地而来的,其次,如果隐玄地的灵力被带走,这个道术空间早就塌陷不存在了。”

我没说话,其实我想祖师爷来这里,根本就是为了隐玄地而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带走灵力,还是他根本不会收集灵力?

我们三人进洞,我心理做好的准备,即使前面尸体堆积如山,哪怕是无数鬼魂,我都能承受。

不想进了最后一层,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恶鬼之类的。

里面很空,只是在密室中间悬挂着几幅画,墙壁上壁画都画着夜色景物,连个鬼影都没有。

最里面的墙上,又画中一幅升仙图,很是醒目,只是跟外面的稍微不一样,好像临摹的,因为古人又没有复印技术。前面也放着一盏长明灯。

玄机师姐看向苏玄克,他摇摇头,说道:“感受不到灵力。但是煞气很重。”

玄机师姐说:“这就奇怪了,这道术空间存在,应该有灵力的支持呀。”

便说,看了几眼密室中间悬挂着的图,便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幅升仙图,仔细端详起来。

我也靠过去,可是看不出所以然,我本来就没什么艺术细胞,在我看来,临摹跟原画,只是感觉不同,真要说具体在哪,我却说不上来了。

看了一会,我看苏玄克正盯着四周的墙壁,壁画上画的是夜景,全是树木,有的树枝上挂着灯笼,地面上放着的也有,就是通过这灯笼上的灯光明暗,才显示出树木的影子,否则,不就变成胡乱涂鸦了。

我看一个角落里,写着:百鬼夜行图。

可是这画里面除了灯笼,就是树木,哪有什么鬼魂?

难道都藏在这树木里?

我一想,头皮发麻,有点犯憷,便离开远点,转而去看悬在密室中间的那些幅画。

画中不仅画着景色,还有人物,每幅画的右上方还题着字,都不相同。

我连看几幅,惊讶地发现,这些画是连续的,换句话说,这些画好像是连环画,在讲述一件故事。

我看了前几幅,突然意识到:这画中描述的,是不是就是张远之的故事?

这时依旧在观察后面升仙图的玄机师姐突然说道:“这盏长明灯中,燃烧的,不是尸油。这画的秘密,会不会跟尸油有关?”

苏玄克急忙走过去,两人围在那里,苏玄克从口袋里拿出上面带下来的,灯笼里尸油做的蜡烛,准备点上。我看也没我站的空间,便准备开始看这些画,估计看完这些,我就该知晓张远之的故事了。

我从第一幅开始,画的是一副案几,案几后坐着一个书生,案几前面坐着一个少女,这应该就是乔氏去找张远之写信的场景。

我见画的右上角写着:一见钟情。

我忍不住小声念了出来。

可是突然感觉精神恍惚,眼睛不由得闭上,猛反应过来,睁开眼,却发现,我坐在案几旁边。

同时却发现周边都是画中景物,那么说来,我现在竟然进入了画中?

第四十九章 题词

我坐在案几旁,右手边应该就是张远之,左手边应该就是乔氏,因为是水墨画的缘故,人物都很抽象,乔氏正在跟张远之诉说其母的病情。

我自然无心听,突然,我听到玄机师姐说话的声音,我一扭头,看见背后有一大窗口,好似电影的银幕,我的肉体正站在银幕中间,闭着眼睛,面对着画,而玄机师姐和苏玄克正站在外面的升仙图下,真实世界反倒好似一场电影。我用力挥手呼喊,画中一直回荡着我的声音,却好像根本传不出画之外,玄机师姐她们连这边看都没看。

这下惨了,应该是我的魂被引进了这画里。

而我的肉体依旧站在画的前面。我突然理解了有句话的含义: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想不到我就掉进了这画的深渊。

我该如何出去呢,而且我的魂进了这里,但是魄还留在身体里,玄机师姐说过,有魄无魂,便是僵尸。而我刚才被僵尸咬过,现在魂又进来了,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将变成僵尸,苏玄克又不会讲情面,一定会用七星龙渊斩了我,我岂不就冤死了。

也不知道我的身体会不会变成僵尸,现在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站在画内,除了一面有如同电影银幕一样的真正现实外,四周景物之外,余下全是白色,我不知道那究竟是画的界限白墙,还是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但是我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都得过去看一看。

我走进白色,发现那里真是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那么如果我继续走下去,也不会有出口了。

这下完蛋了,真是没想到又困死在这里。

现在只盼着玄机师姐她们能发现我,然后救我出去,而不是把我当作僵尸消灭掉。

我又用力喊几声,算是挣扎一下,但是依旧没有效果,那我索性坐下来听张远之和乔氏说些什么吧。

听了半天,无非就是说乔母的病情,然后张远之一边听,一边记述。

这时我发现,张远之那案几木腿上,好像有标记,我凑过去仔细一看,竟然是我们楼观派的假魂符,被画在木腿上。

而在不远处,放着的空信封上面,竟然也画着楼观派的秘封符,这是为了保护信中内容的一道符,需密咒解开。

难道这幅画,是祖师爷画的?

假魂符,那就意味这画中的人物虽能活动,但都是假的魂魄。

而配合咒语,便可以将魂魄引出画,例如我师傅曾经引出画中老鹰的假魂。

那么出这幅画的秘诀,是不是就是那句咒语?

我念出那句咒语,感觉自己瞬间被力量吸进了那类似电影银幕里。

果然有效,此刻我的魂又回到了身体里,睁开眼,只见那画中的人物,已经因为咒语,化作金光消失了。

玄机师姐他们觉察到了后面的金光异样,转过头来,问我怎么回事。

同时看见其中一幅画,已经变成了白卷纸,画中的景色人物都消失了。

我笑着说道:“这挂着的画好像都是我祖师画的。”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进来时,我看画风就知道了,但画上事物都很简单,都是听过的张远之的故事,只是不知道你祖师爷为什么作这些画。”

我说道:“这画中好像是在讲述张远之的故事。”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这我也看出来了,可是我还是猜不出他画这些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揭示真相?”

苏玄克看了看那幅升仙图,对着玄机师姐问道:“这幅升仙图,是不是也是楼观祖师临摹的?”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此画看似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在哪,而且也不知道为何要临摹这幅画。”

苏玄克说道:“不如,我们先看看那些悬着的画,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玄机师姐点点头,两人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来看第二幅画。

画中画的是一座古宅,门匾上写着“乔府”,门口站着一个员外模样的老头,门外面站着那张远之,而乔氏和她的母亲,都站在乔府的门内。

画上题词:乔门受辱。

这次我可不敢读了,却不想玄机师姐竟然读了出来,然后静止不动了。

只见画中乔氏旁多了一个女子,正是玄机师姐打扮,看似很是着急意外,正周边寻看,那么玄机师姐魂也被引入了这幅画中,如此可以推断,读这画上的题词,便是引魂的关键。

苏玄克看出了不对劲,看着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看他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惊诧或者担心。

我甚至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

我也将画上题词,读出声来。

接着又是精神恍惚,睁眼之后,我又进到了这画里。

反正我现在也知道破解之法,也不害怕。玄机师姐看我也进来了,急忙问怎么回事。

我没说话,而是周边查找,而那画中的几个人,好像对我们熟视无睹,继续说着话,乔父正在酸张远之,张远之则一脸无助地听着。走出门外,我观察到,乔府大门两边的对联下,其中一边也画中假魂符,便将其指给玄机师姐看。

这时苏玄克也读了题词,进到画里来。

我对两人说道:“这个是假魂符,是我们楼观派的符篆,其作用就是可以产生人的假魂。”

玄机师姐领悟道:“那就是说,你祖师利用点睛笔,做了这些画,然后用假魂符,如同引魂入画一般。”

我点点头。

玄机师姐接着问道:“你刚才必定是进了第一幅画,而且知道出画的方法,所以第一幅画后来才消失了,是吗?”

我得意地点点头,说道:“只要用假魂符的咒语,便能出去。”

说完,我便轻念咒语,很是小声,三人的魂再次回到了外面,画上的景物又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白纸。

玄机师姐笑着搂搂我,说道:“小道士长大了,也变聪明了。而且你的祖师真的聪明,这些画从外面看,很是简单,但是引人入画之后,画便是开始播放,其中可以隐藏着无数信息。”

旁边的苏玄克依旧面无表情,而竟然主动读起了第三幅上面的题词,然后一动不动。

我看到,说道:“玄克师兄是上瘾了吗?说也不说下,就又进去了,我现在不跟进去,看他怎么出来。”

玄机师姐却笑着说道:“你也太小瞧玄克师弟了,怕是你刚才虽然小声念出咒语,但已经被他记住了。”

我都纳闷了,都说现在修道的人才少,可是感觉你们宗清观的全是奇才,玄机师姐好像能读懂我的内心,而苏玄克好像顺风耳,而且记忆力惊人。

对比之下,我们这些楼观派的,感觉喽啰都算不上。

估计在电视剧里,也活不过一集。

第三幅画的是一个人,应该就是张远之,站在一个悬崖上,而苏玄克的水墨画像,正站在旁边,上面题词是:赴省赶考。

玄机师姐念完词,就不动了。

我一看,也只好念词跟了进去。

我们三个都站在悬崖上,张远之在悬崖外沿,不停地诉苦,生病之后,估计名落孙山,对不起乔氏。

这些故事,玄机师姐早就打听到了,不知道还进来干什么。

旁边的苏玄克,突然说话了:“玄机师姐,你是否记得这座山?这悬崖?”

我看山很高,满山都是枫树,悬崖边还有一块碑,上面写着字,我瞅着,应该是一篇祭文,突然我看到了一个名字:岐晖。

岐晖道士,师傅说过那可是唐初楼观派的大师,这里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玄机师姐答道:“我看出这个地方了,就是清虚洞上的悬崖。”

苏玄克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们知道这点睛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我一头雾水,突然看见那张远之说到伤心处,竟然冲出,坠入了悬崖。

苏玄克轻念咒语,我们又从画中回到了密室里。

我又糊涂了,玄机师姐看着我愣着的样子,牵着我的手,说道:“走,弟弟,我们进下一张图,我再慢慢给你解释什么是清虚洞。”

第四幅图画的是一个道士在山下救张远之,身上挂着玺印,配着宝剑,很是仙风道骨,两边立着几个人,却不像是活人。

画上题词是:劫后余生。

第五十章 真相

我们三人进入画中,也站在山下,只见那道士站在前面,询问着张远之的事,不时劝他。旁边立着几个人,一边忙着为张远之接骨,一边忙着制草药外敷,我突然想到,他们好像是童男女,也就是纸糊的人。

玄机师姐在一旁解释道:“这个道士装扮就是阴虚派,他腰间的玺印,便是驱动纸人的法器,只要在纸人身上盖印戳章,施以法术,就能驱使纸人为之服务。”

这时我发现那些纸人的袖口,果然都有章印。

我问师姐:“你们刚才说的清虚洞是什么?”

玄机师姐抬头,其实那画只画了一点悬崖,往上都是白色空间,玄机师姐好像看着上面说道:“在省城边的阳明山上,曾经发现悬崖杂草之下,竟然隐藏着一个洞,后来有人上去,发现有小石碑,刻着:清虚洞,三个字。加上山顶有写给岐晖道士的祭文石碑,所以就推测应该是某个道士的闭关之地。后来我们宗清观的人过去,那确是宗清观第一代观主主持李清峰的道场,里面发现了许多书籍和笔记,其中就记述的有点睛笔。”

我突然想到他们第一次来道士湾送给师傅的书,问道:“那岐晖道士的《符篆拾遗》,是不是就在那里找到的?”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里面有很多秘密,我们只是发现了其中的一部分,现在那洞已经规划给了宗清观,等到将来你去省城修行,一定有机会带你进去看看,现在我们先在这里听听画中人怎么说的。”

张远之还在诉说着他的事,一边痛苦地表示,如果名落孙山,有负乔氏的期望,真的活不下去。

道士一边听,一边劝说。突然,张远之不顾身体的疼痛,跪在道士面前,求他帮帮忙,一定要想办法中第。

道士急忙拒绝。

张远之恳求道:“如若落榜,我便生无可恋,道长刚才又何必救我呢。”

道士说道:“行侠仗义,本是贫道分内之事,怎可因你想死,就甩手不管呢。”

张远之接着哭诉道:“道长发力高强,在下只请道长帮忙,施法换了答题试卷,我本有得功名实力,奈何天不作美。”

道长不答应,张远之接着说道:“道长能驱动纸人,想必换试卷也易如反掌,我绝非贪心之人,只为求取功名,取乔氏过门而已,道长如若不信,在下可发毒誓。”

说着便抱住道士的腿,哭了起来。

道士摇摇头,说道:“那我只是帮你一回,绝无下次,得到功名之后,定要守一方百姓,切不可胡作非为。”

张远之听了,只点头。

画到这里就结束了,又重复开始的画面。

苏玄克念了咒文,我们又再次回到外面。

玄机师姐感叹道:“想这道士也是心善之人,只是奈何,这世间有些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凡是开了头,后面就难收了。”

这时我们来到第五幅画面前,上面是张远之穿着新郎装,与道士在院子里秉烛夜谈。

画上题词:投桃报李。

我们三个入画站在旁边,只见石桌前,坐着道士和穿着新郎服的张远之,两人一边饮酒,张远之一边说着感谢的话。

客套话一会说完,只见张远之从身边取出一个木匣子,长方形的,打开,里面竟是一支笔,当然水墨画看不清具体颜色,只听张远之说道:“道长舟车劳顿,来到这里,真是感谢,张某能有今日,全是托道长之福,这小小礼品,不成敬意,请道长笑纳。”

道长从木匣中拿出笔,仔细端详,问道:“这青绿色玉笔,倒是真的精致。”

张远之笑道:“这笔绝非凡品,实不相瞒,此笔乃是点睛笔。”

接着,张远之便将张僧繇画龙点睛的事,说与道士听,道士一边听,一边问道:“张先生不知从何处得到此笔呀?”

张远之笑道:“这个道长就莫问,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

玄机师姐分析道:“估计那日张远之跳下悬崖,定是看到了清虚洞,而后择日进去过。”

这时道士笑着,拒绝道:“此笔乃是神笔,贫道自然不敢收。那日帮你偷梁换柱,改换试卷,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更别送什么礼物了。”说着又把笔放进木匣中。

张远之说道:“其实道长,张某此次送礼,乃是另有所求。”

道士听了,用很是尴尬地语气问道:“又有什么所求?若是祈福除灾,在下可以略尽绵力,别的事,怕是贫道不好做,也不愿做。”

张远之喝了口酒,说道:“我知道道长如今挂单在宗清观,想必也是羡慕李清峰道长的才学,我藏有几本李清峰的古籍,不知对于此,道长可有兴趣。”

李清峰乃是宗清观第一主持,而且曾经在太宗身边,算的上是国师一般的人物,那日我们去宗清观,主持早就讲述过李清峰的事迹。

用主持的话就是:夺天地之造化,解世间之玄妙,可以算的上是神人。

道士一听,好像真的心动了,问道:“不知所求何事?”

张远之说了乔氏竖葬的传统,觉得那地绝不简单,所以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能让自己和后人独占那片土地。

道士有点为难,张远之解释道:“道长可用搬运之术,将乔氏祖上的尸体,都移除那个地方,我再找个理由,侵占那块土地。”

这幅画到这里就结束了,从后面看,他们可能达成了交易。

我们再次进到第六幅图里。

第六幅画的是夜晚,两人站在山脚下,提着灯笼,面对面站着。

画上题词:巧夺天机。

我们三人站在旁边,夜晚黑漆漆的,只见张远之和道士,各打着一个灯笼,在争吵。

道士生气地说着:“我们现在必须结束这一切,这是在害命,你夫人都因为这件事死了,我们收手吧。”

张远之说道:“我们就快要成功了,道长的空间之术,已经快达成了。既然我夫人都已经死了,我们就更应该继续下去,只要以后在天上的画里,画上我和夫人,让我们的魂在那里享受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道士说道:“你真是疯了,你没看见,乔氏都快要被克死灭门了。”

张远之说道:“乔氏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这么多年,占着这么好的地方,连个人才都没出,简直就是浪费。而且道长,我对你也不薄,那些古籍你不也是很喜欢?”

道长好似欲言又止,无奈地甩甩手。

张远之接着说道:“道长,这里到底是什么土地,竟然暗含这么大的力量,我和夫人在此常住,是不是能成仙?”

道长没有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这时,画又结束了。

我们再次进入下一幅,这是倒数第二幅了。

画的是张远之正在作画,而道士就站在他前面。

画上题词:鹊巢鸠占。

张远之战战兢兢地作画,画的内容,好像就是升仙图,如今刚画一部分,道士在前面催促着:“快点画。”

张远之问道:“道长,我画完,是不是就能解救我的妻子孩儿们?”

道士笑道:“放心,我说过的,我会让你们张家繁荣昌盛的,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呀。首先谢谢你送我这么多古籍,修习了李清峰那么多道法,还懂了空间之术,其次,感谢提醒我修仙。我们阴虚派,这么多年,居无定所,做了这么多好事,就想积德行善,早日成仙。而你一提醒,我突然发现,别的派别选择高山之上,不过也是为了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早日成仙罢了。如今这么一块土地摆在我面前,我竟然熟视无睹。”

想不到道士这么容易就变了,玄机师姐说道:“真是近墨者黑,这道士跟张远之在一起时间长了,道心早就变了,心中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真是应了鸠占鹊巢这个词,想这张远之,为了子孙繁荣,为了自己和妻子,不想苦心经营,却后来被道士强占了,关键道士还是跟着张远之学的,鸠占鹊巢。

如此一个土地,本是乔氏的,却被张远之觊觎,而后被道士偷窃,都是鸠占鹊巢。

我们出了画,这时只剩下最后一幅了。

玄机师姐突然笑着对我说道:“知道你祖师爷为什么画这些画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领悟。

玄机师姐笑道:“原因就在这最后一幅画里。”

第五十一章 藏解

最后一幅,画中两个道士站在密室里,其中一个应该是那个变坏的阴虚派道士,另一个穿着白色道袍,头戴庄子冠,就是我的祖师。

题词为:以直报怨。

我们进到画中,只见那阴虚派道士明显不是祖师的对手,已经被逼到壁画墙边,站在那里喘气,地上散落着几个符篆,却是我没见过的,而且符篆旁边,满是纸灰。

祖师提着那把青铜剑,说道:“你鸠占鹊巢,强占了这块地方,我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阴虚派道士厉声说道:“你这个怪物,我跟你拼了。”

说着身后产生强大的气场,化为一古兽,冲着祖师张开血盆大口。

祖师爷一点也不惊慌,只是掏出符篆,用剑将手指割破,然后将符篆往空中一撒,符篆化作人形,全部变成了祖师爷的样子。

祖师爷说道:“你们阴虚派使用纸片造人,我们楼观派也行。”说着那几个符篆造的人,便向阴虚派道士冲去,几招便将古兽制服,将道士擒获。

祖师爷走近道士,看了眼道士腰间的玺印,说道:“这可是你们阴虚派的关键,血脉之印。”

然后画结束了。

我们三个再次回到现实,而我根本没有想清楚,玄机师姐说祖师作画的原因,便藏在这里,可是我根本没听祖师爷说呀。

此时这八幅画,全部变成了白卷。

玄机师姐走到那墙上的升仙图旁,仔细观察。

我不解,问玄机师姐:“师姐,你不是说祖师作画的原因就藏在这最后一幅的画中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玄机师姐扭头,看着我说道:“弟弟呀,你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笨。”

我尴尬地笑下。

玄机师姐边看画,边解释道:“你看最后一幅画,你祖师爷在干什么?”

“打败阴虚派道术呀。”

“怎么打败的?”

“好像用符篆。”

师姐看了我一眼,说道:“还不明白吗?”

我突然领悟了,祖师爷那些洒落在地上的符篆,可能是他故意画的,就是用来对付阴虚派的道术的,而后使用分身的符篆,就是对付那道士的气场的,换句话说,祖师爷就是在最后一幅画中,告诉了我们打败那道士的办法。

我急忙说道:“祖师爷是教我们怎么打败那道士。”

玄机师姐点点头,说道:“这只是第一层含义,那第二层呢?”

我又费解了,还有第二层?

玄机师姐看我没说话,提示道:“你忘了那题词是什么?你忘了你祖师爷说过什么?”

我想了想,没明白。

玄机师姐接着说道:“以直报怨,出自儒家,古时,人们用直的树枝来衡量长度,直其实就是只有一个刻度的‘尺’。现在人解释为以正直来抱怨。可是,我觉得你祖师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换句话说,你怎么对别人的,我就怎么对待你。”

我终于明白了,那么那个道士,很可能就被祖师爷封印在画里。

而这里最可能的,便是那张升仙图。

而点睛笔,貌似在尸油灯光照耀下,才会起作用。

而现在那幅升仙图上,道人虽画在上面,很是怪异,但却一动不动。但是我感觉那些黑色衣服,却好像被风吹了一样,好像波浪。

玄机师姐看了半天,说道:“这图里的黑色颜料,好像都是活得,但是这画中的道士,却感觉不像是活得。难道你祖师爷把那个道士除了,可这又不符合他的话。我真悟不出来。而且这画上也没有文字,我们的魂也进不去画中。”

苏玄克一直盯着看,没有说话。

玄机师姐则开始渡步,边走边思考。

这些画中,会不会有什么机巧?

以祖师爷的性格,绝对不会为了最后的破解之法,就画了这八幅画,他只需要写出来就好了呀。

等等,他画这些的目的,好像还有一个,就是读的人,魂会被吸入画中,只有懂楼观派咒语的人,才能破解出来,换句话说,祖师爷画这些画的目的,是为了给教楼观派人的。

把信息都藏在画里,只有楼观派的门人才能找出来。

这时候玄机师姐突然说话:“这里有八幅画,楼上也有八幅画,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楼上的八幅画,才是在这一层的,而这几幅画,是不是只是用在上面遮挡僵尸的呢?”

即使是这样又如何呢?现在上一层的画,都已经被毁了。

而且我觉得,祖师爷画了下面这个八幅画,不仅仅为了告诉楼观派传人这么简单。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祖师爷这八幅画的一方面介绍了这里的来历,其中又暗含了破解之法。

但是这些画的核心内容,好像讲的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故事:张远之占乔氏,道士占张远之,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祖师爷占张远之了。

可是,祖师爷明明回到了道士湾,没有留在这里呀。

玄机师姐说,下面的画,可能是挂在上面的,上面的反而应该是挂在下面的。

难道暗示着位置?

画的位置?

我记得,最后一幅画的密室里,那个阴虚派的道士,站在墙边,后面那是壁画,而祖师离他不远,并没有画上那些悬着的画。

我突然想到了,我记得最后一幅画中,后面壁画中也有灯笼,而且很多都是放在地上,如今看来,那灯笼放置的位置,和现在两边壁画上的不一致,那么是不是说明,当时阴虚派站着的后面,是第三幅壁画,而那第三幅,就是在这升仙图后面。

我急忙将想到的说与玄机师姐,玄机师姐停下脚步,接着说道:“我明白了,为什么在下面也画八幅话,而且调换位置,那是在暗示,地下最后一层,也有画被调换位置,是为了遮挡后面的壁画。”

这个升仙图,应该就是为了遮挡壁画的。

那升仙图壁画后面,会不会就画着那道士呢?

我们三个一起将升仙图移开,但是后面的壁画,如同两边的一样,除了树木和灯笼,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

玄机师姐看着壁画,又看了看升仙图。

小声嘀咕:“位置换了?位置错了?鸠占鹊巢?”

突然,她让我们把升仙图移到入口的那面墙上。

画刚好放上,两边与两边的壁画,刚好接在一起。

玄机师姐退后,再次看了看升仙图和两边的壁画,说道:“我明白了,这道士的确被封印在这图里。”

看这升仙图上的道士,根本不动,而且整个画中,我也没看到什么符篆之类的,楼观派的标志。

玄机师姐指着升仙图右边的壁画,在那与升仙图接触的角落旁,写着的文字:百鬼夜行图。说道:“这便是壁画的开始。”

然后环视一周,指到左边,说道:“这是原壁画的结尾。”

我有点不懂,玄机师姐走向升仙图,说道:“这个空间设置,应该是按照天人地三才来设计的,即为第一层为天界,第二层为人间,第三层则为地狱。这百鬼夜行,提着灯笼,便讲述的是阴间的事。可是你们看,如今这整个壁画上,没有一个鬼,为什么?”

难道鬼都走了?

玄机师姐说道:“因为这所有的鬼,全被逼近了这升仙图里。”

听到玄机师姐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为什么悬着的第一幅画上,会画着秘封的符篆,那是一种暗示,暗示信封可以用来保密,那么画的表面,是不是也有它的一个信封,隐藏着真正的画呢?

那么,这幅升仙图,是不是就被加持了秘封符呢?

我走到升仙图旁边,触摸着升仙图与壁画的连接处,默念解秘封符咒,指甲一刮,感觉画上有一层薄薄的纸,我用力一扯,整张纸好像贴在整个升仙图的表面。

我们三人用力扯下,露出里面的画来。

只见画的两边,如同壁画上一样,画着树木,刚好接在壁画上。

这样,四个墙面上的画,就完美构建在了一起。

而新的升仙图中,夜色祠堂外,站着那阴虚派道士,手持剑,正在格挡着,围着他的,是几个童男女一样的守卫,形成一个圈,守护着这个道士。而在那个圈之外,则是数不清的恶鬼,其间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提着灯笼。

这,便是那百鬼夜行图中,消失了的所有的恶鬼,全部被逼进了这画里。

这,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五十二章 出画

当升仙图外面的纸被撕下来,我发现原来在纸的背面,画着秘封符,祖师做事果然心思细腻。

原本的升仙图,更应该形容为地狱之图。

图的两边画着树木和地面道路,刚好与两边的壁画吻合,此图等于是壁画的延展,画中间依旧是祠堂,祠堂外面是道士,和他的童男童女们正努力阻挡着恶鬼的攻击。看恶鬼手中的灯笼,其间的蜡烛是画着焰火,证明是夜晚,这样就与壁画形成了完整的构图。

升仙图最右边,现在却写着:无间地狱。四个字。

我刚想读,第一个刚发出声,玄机师姐一把捂住我的嘴,说道:“你还想进这画里,再说你进了这画里,可不一定能出来。”说着指了下画卷的页角。

画卷的四个角上,都画着镇魂符。

玄机师姐说道:“这幅画使用的是镇魂符,而非假魂符,证明画中的人物,全部都是魂。如若我们念了题词,进了这画中,就是没有这么多恶鬼和那个道士,就是想再出来都难,这假魂符的咒语必定是不管用了。”

真是庆幸,我没念完那题词。

玄机师姐指着题词,说道:“这四个字,其实是佛教的术语,在佛教传说中,传说此地狱是八大地狱中最苦的,坠入其中,都是极其凶恶的人,无间二字,顾名思义,没有空间和时间,坠入其中之后,每时每刻,永生永世,都受到煎熬。看这百鬼围攻这个道士,估计自你祖师把他封印到画里开始,就没有停止战斗过,可谓无间。而且通过这四个字,再加上前面儒家的以直报怨,想必你的祖师,可是精通道佛儒三教的。奇怪的是。。。”

我笑道:“玄机师姐,你一边夸我祖师爷懂道佛儒三教,而你都能解读,不等于是在自夸吗?”

玄机师姐可能没意识到,轻拍了我一下肩膀,笑着说道:“姐姐说正事呢,不要开玩笑。”

“那你说奇怪的是什么?”

这时旁边的苏玄克插话说道:“奇怪的是,你们楼观派历史上,可是有名的排佛的教派,而你祖师爷竟然还引用佛教的术语。”

玄机师姐摇摇头,说道:“你的祖师爷太神秘了,猜不透。”

我解释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据说我祖师爷修道,都没什么顾忌,看看佛经有什么奇怪的。”

玄机师姐没有接话,而是看着画中道士,问道:“玄克,你有没有感觉,这道士脚下有阴影。”

都说鬼魂无影,所以画中有灯笼照明,但是恶鬼和道士应该都没有阴影才对,我盯着看,道士脚下果然有一点阴影,却不是人的影子,而是淡淡的一小块。是不是祖师爷画画的时候,墨用多了,衍印的?

苏玄克也盯着,说道:“道士后面放着东西,换句话说,道士在一边战斗,一边守护着后面的东西。”

啊?会是什么宝贝?

玄机师姐和苏玄克同时悟出,面露喜色,异口同声地说道:“李清峰道长的书籍。”

我问道:“为什么不是点睛笔?”

玄机师姐转头看我一眼,有点失望地说道:“弟弟呀,如果是点睛笔,你祖师爷又用什么画的画呢?点睛笔估计都被你祖师爷带走了。”

听他们一说,我更是急不可耐,搓着手说道:“那师兄师姐,我们动手吧。”

玄机师姐白了我一样,说道:“看你猴急的样子,你再不改改,迟早会被你的好奇心害死。”

她真是越来越像我师傅,但是换句话说,也证明她真心把我当弟弟,总是教育我。

玄机师姐看着我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进入画中找道士呢,还能把这他从画里放出来呢?”

我一想:这画中这么多恶鬼,而且进入画中,我们连出来的方法都不知道。我便说道:“我们把道士放出来,再消灭他。”

玄机师姐严肃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把他放出来,说不定出来的,可不止一个道士,这些恶鬼也都会跟着出来。”

这样说来,那怎么办?

我眼巴巴地看着玄机师姐,她严厉地说道:“以后想事情,你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眼前的事,或者好奇心,忽略了危险,做事更应该走一步,想三步。”

我点点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玄机师姐给我们分析:“如果我们把道士放出来,那些恶鬼都会跟着出来,可是如果我们进入画中,一是不知道进去之后怎么再出来,二是出来的时候恶鬼终究还是也跟着出来的。”

我心想,你这说不是白说吗,我还以为有什么高深的计划呢。

玄机师姐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对付的,不仅是道士,还有那画中的恶鬼们,所以,两条路相对好一些的,便是将道士和恶鬼放出,但是在放出之前,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说到底,不还是把道士放出来吗,跟我说的计划也没两样嘛。

我心里虽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但还是被玄机师姐看穿,她说道:“跟你说的看似一样,虽说都是把道士放出来,但是你如果不在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放出来的结果,却是完全不同的。你一定要学会三思。”

我虽不满,但依旧点点头。

玄机师姐叹了口气,问苏玄克道:“玄克,你能记得以直报怨那幅画中,楼观派祖师所画的符篆吗?”

苏玄克点点头。

我就纳闷了,我才是楼观派弟子,为什么不问我,当然,我一遍是根本记不住。

再这样下去,不出几个月,苏玄克应该比我都懂楼观派的符篆了,天赋差异真是吓人呀。

玄机师姐说道:“最后一幅以直报怨的画上,地上散落的符篆中,只有一种,在地上画了八张,楼观祖师,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

这我真没仔细看,只是看到地上散落着很多符篆,没注意有一种竟然画着八张。

等等,八张,是不是刚好跟那八幅画对应?

此时玄机师姐已经走到那变成白卷的八张图面前,说道:“这里是空间之术构建的,而那阴虚派道士就是始作俑者,那么他就能在此空间内来去自如,想必楼观派祖师爷,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限制空间之术,防止阴虚派道士逃窜。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后一幅图中,阴虚派道士没有逃窜,只能束手就擒的原因。而又画上八张符篆,留下八幅画,很可能是暗示,用这八张图画上符篆,就能限制空间之术的使用。这也可能是楼观祖师,将画悬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听她说的,真不知道真假,不知道该说是祖师爷聪明,还是玄机师姐会解释。

玄机师姐让苏玄克在白卷上画上符篆,然后说:“最后一张图上,从站的位置来看,没有看到八幅画,那么可能八幅画都挂在角落里。”

玄机师姐看我们挂好了画,说道:“玄克师弟,把剩下的几种符篆,都画出来,虽然我们还在还不清楚每种符篆的具体作用,但实战的时候,一试便知。”

苏玄克便从师姐的布袋中取出朱笔和黄纸,开始画符篆。

我很不乐意,都是喊玄克玄克的,我就这么没用?

我也抽出几张,自己开始模仿苏玄克的画。

玄机师姐则看着画,一边渡步,一边自言自语:“怎样才能把道士放出来呢?把镇魂符涂改了?”

一会,我们便把符篆都准备好,玄机师姐说道:“那我们开始放出来了。”

我和苏玄克都点头,三人站在一起。

这时师姐拿着朱笔,走到画边,开始涂改镇魂符。

而我则满心期待,大战即将开始,关键还有李青峰道长的书籍宝贝。

可是把镇魂符都涂成满了,那道长依旧在画里。

玄机师姐尴尬地回头对我们笑笑,说方法不对。

那怎样才能将画中的人物释放到现实呢?

苏玄克疑问道:“难道必须用点睛笔涂改才行?”

可是,我们哪有那笔呢?

安静了一会,我看那无间地狱画和壁画的交界处,树木是画的相接在一起,下面放置灯笼的路面也是相接,那么,能不能把无间地狱图里的人物,全部引到壁画中,那样就没了镇魂符,不就全部放出来了。

换句话说,恶鬼们一定是被驱赶着,沿着这条路进去的,所以灯笼掉落一地,我们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能把恶鬼们放出来。

那么所需要的,便是引魂符。

我画了一张引魂符,贴在壁画与无间地狱图之间,然后念出咒语。

无间地狱图那边,本就挤满了恶鬼,咒语一念完,就有恶鬼被挤出图,进入了壁画中。

这时所有的恶鬼都反应过来,开始奔向壁画,真正的百鬼夜行。

那道士也出了画,形成一股黑烟,从壁画上释放,然后在出现在我们面前,却盯着我说道:“道士,我们又见面了。”

他为什么要说个“又”字?而且他能化作黑烟,换句话说,玄机师姐分析错了,挂了那八张画的符篆,根本没办法限制空间之术的使用。

这下麻烦大了。

第五十三章 分身

贴上引魂符,再加上咒语,无间地狱图和壁画之间的道路再次被打通,无数的鬼魂从无间地狱图里涌出来。

那道士,看到了通道,从图中穿行到壁画里。

没有镇魔符的抑制,道士便从壁画中,化作一团黑烟,溜了出来,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对着我说道:“道士,我们又见面了。”

我愣在原地,我根本没见过他,而且他被封印,年代久远,那时我都没出世。

难道说我是我祖师的转世?

可是祖师天赋异禀,怎么可能是我这种货色。

那道士一直盯着我,化作黑烟,围着我绕了几圈,然后再次化作人形,猛吸一口气,说道:“这个气味我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就是那个道士,虽然变了模样。”

有没有搞错呀,通过气味就记得我,你是闻香识道士吗?

看他现在法力强大,我本身修为弱小,他不会真把我当做是祖师爷了吧,那么等下来他必定报复,我岂不是死得很冤。

我急忙尴尬地笑道:“道长认错人了,我才十五岁多,道长这么久远的人,怎么可能认识我呢?””

那道士睁着纯黑的眼眶,盯着我说道:“你这装扮,虽然跟上次来时,没有穿着一模一样,但我记得,特别是绑腿的习惯。而且,你身上的气味,跟上次一模一样,满身臭气。”

我闻闻自己的衣服,又闻闻自己的腋下,没人说过我有体臭,也没人跟我说过我有狐臭呀。

而且,我一直有天天洗澡的习惯,怎么会臭呢?难道是刚才出的汗,或者是碰到僵尸惹的?

道士看着我的举动,哈哈大笑起来:“的确,你不应该是他,他不会有你这么幼稚的举动,但是你们身上的臭味,一模一样,满是戾气的味道,闻着让人作呕。还是旁边的这姑娘和小哥身上的好闻。”

说着,又化作黑烟,绕着我们三个人打转。

之前玄机师姐还分析的好听呢,说什么八张符篆画能限制空间之术的使用,可是看如今,这道士如同烟雾一样,只能看见,却摸不着,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而此刻,壁画上的那些恶鬼,拉长着鬼魂,想从壁画上挣脱出来,壁画如同保鲜膜,突出着恶鬼的样子,估计过不了多久,那些恶鬼就能出来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余光看到玄机师姐和玄克师兄对视一下,他们之间还点了下头,意味着准备动手了。

玄机师姐将朱笔递给我,说道:“快去壁画上画镇魂符,不能让恶鬼们都出来了。”

我接过朱笔,便往壁画上跑去。

这时苏玄克,抽出七星龙渊,斩向刚化作人形的道士。

可是剑还没接触到,道士又化作黑烟散开,传出他的声音:“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打败我。我先拿这楼观派的小道士,开个斋。”

听完,我就看那黑烟冲着我袭来。

妈呀,怎么什么鬼怪第一个都是冲着我来,我就看着这么好欺负吗?

那时第一个镇魂符刚画一半,我急忙收笔,将刚才画的符篆掏了出来。

我模仿着苏玄克,画了好几种祖师那幅画里的符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呀,更别提咒语了。

我看最上面的,就是祖师化几个分身的符篆,便顾不得痛,咬破手指,将血擦到符篆上,往空中一抛,然后自己就抱头蹲下,自求多福了。

那空中的符篆,竟然真的全部化作人形,变成了我的样子。

可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那些我,都是怂货,变出来之后,都跟我一样,害怕地蹲在地上,抱着头。

袭来的黑烟,眼前全是楼观派小道士,反而一时分不清,犹豫了下,终是化作人形,大笑起来:“看不出,你们楼观后辈真是人才辈出呀,全是怂货。”

我心想:老道士,你不怂,不怂你去找苏玄克他们麻烦呀,干嘛来追我。

这时老道士又化作黑烟,只见一把剑穿过来,是苏玄克。

可是他力道很大,没有收手,直接将最前面的那个我,刺中了,化作符篆,飘落到地上。

我气的大骂:“苏玄克,那要是真的我,不就被你刺死了。”我本以为自己一个人说,谁知道剩下的那些符篆形成的分身,也全都一起说了这句话。

而且我感觉到,我的意识能够传到我的分身上,分身眼睛之类得到的感官反应,也全都能传给作为主体的我。

好奇妙呀,现在岂不是有很多眼睛和耳朵供我使用,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道士又在不远处,再次化作人形,看着我和我的分身说道:“邪术,你们楼观派全是怪物。”

我得意起来,笑道:“来呀,就是邪术怎么滴,还来欺负我呀。”边说边往他吐舌头,做鬼脸。

此时可不是我一个人,而是要加上将近十个分身,一起嘲笑他。

老道士笑笑,说道:“那你该看看我们阴虚派的手段。”

说着两个袖口敞开,无数的纸片从袖口中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全部化作人形。

这就是阴虚派的傀儡之术,地上的全部是童男女的样子。

入口一对童男女,我就对付不了,如今这么多。我吓得跑向玄机师姐和苏玄克,可是我的分身也都跑了过去,都准备躲在那里。

玄机师姐和苏玄克周边围着一群我。

我越担心,越想靠近玄机师姐,就越往她身边挤,分身也都是这样想的,这样就把玄机师姐他们挤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玄机师姐看着我的分身,气的大骂:“弟弟你真是猪队友。”边说边挣扎。

那道士看到,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楼观的道术,真是个笑话。”

说完,就看那童男女们都从背后抽出剑来,准备向我们这边攻来。

玄机师姐又着急,又生气,也不知道哪个是我的本体,随便盯着一个,厉声说道:“快点走开,不然我们都得死,现在我们只能依靠玄克师弟了。”

我本来很害怕,可是听她这样一说,变得又害怕,又生气,主要气的是,为什么玄机师姐一直认为苏玄克才是救星,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我长大了救你吗。

我想,如果有一个分身胆大一点,冲过去,多少也会让我有点面子吧。

刚想,真的就看见我的一个分身,冲了出去,直直冲向那些童男女。

玄机师姐分不清,以为是我本体,急忙喊我。

可是,我通过那分身,看着周边那些童男女,耳边又听到师姐的声音,证明她还是很在乎我的。

我可不是弱者,我是要成为强大道士的男人,未来天上的双子星之一。

我勇往直前,此时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这个分身里,充满了斗志,眼看童男女就要接近了,此时正是我展示楼观派符篆精妙之时,我伸手去摸衣服里的符篆,准备大展身手。

咦,我的口袋里怎么没有符篆?

哦,我意识到这个只是分身,符篆都在我本体的衣服里呀。

只见那些童男女,走到我这个分身面前,抽剑一挥,分身就变成符篆,飘落到地上。

这也太弱了吧,斩我分身的那个纸童男子,脚步都没有停,很轻松的一下,我的分身就这样破了。

真是丢人。

玄机师姐看到是符篆,不是我本体,终是松了一口气。她对着周边的我喊道:“弟弟们,快去画镇魂符,壁画上的恶鬼们就要出来了。”

我一看,还真是,得马上画。

于是分身们一哄而散,抢着朱笔在壁画上画起镇魂符来,一个画完立马传给下个,动作迅速。

这时童男女们已经来到苏玄克和玄机师姐旁边,苏玄克对玄机师姐说道:“想办法抑制空间之术,余下的我来对付。”

说着也是将手指划破,擦在符篆上,一抛,十几个苏玄克落在地上。

玄机师姐往后退了退,观察四周,十几个苏玄克分身同迎来的童男女们交战起来。

这时站在远处的道士,看着这边,说道:“不想跟你们玩了,该展现下技术了。”说完,气场全开,背后站着一个巨大的神兽。

苏玄克站在对面,也是气流冲击,气场开启,那白衣道人守在后面。

苏玄克挥了挥手中的剑,形成剑花,说道:“是神兽犼吗?那正好,我这把正是斩兽之剑。”

第五十四章 破气

苏玄克将身上剩下的各种符篆,全部抛向空中,他则持着七星龙渊,冲向那道士,道士化作人形,也抽剑相拨。

而他们上面,则是巨大的白衣道士和神兽犼在厮打。

白衣道士,乃是苏玄克的气场所化,身高三丈,身着白色道袍,背后画着双鱼八卦,手持神剑,长一丈多。

那道士后面的,乃是神兽犼,清代《续子不语》中曾经记载,犼乃是旱魃的终极形态,可口吐烟火。高三丈有余,形似狗而身有麟,长着利爪。

而苏玄克和那道士也就在这白衣道士和犼的身下打斗着。

而刚才抛在空中的符篆,都被他的分身接到,贴到那些童男女身上,有些童男女瞬间着火,化作灰烬。有些则变得静止不动,任人宰割。

场面又是壮观,又很混乱。

不一会,那些童男女们都被苏玄克的分身消灭了,分身们则跑向本体,准备帮忙。

只听那神兽犼一声巨吼,然后张开血盆大嘴,从嘴中喷出烟火来。

气场的白衣道人迅速撑开衣袖,挡在苏玄克前面,防止他被烟火所伤。

而那些分身就没那么幸运了,都变作符篆,燃烧成了灰烬。

而站在远处的我和我的分身们,也跟着遭殃,好在我慢慢懂得控制分身行动,让他们围城一个圈,将我这个本体和玄机师姐围在中间保护。

等烟火过去,我的分身也都消失了,我和玄机师姐也被熏得黝黑,跟非洲人一样。

好在我们都没有受伤。

这时神兽趁着白衣道人保护的间隙破绽,一抓撕开了白衣道人的道袍,白衣道人身体产生伤口,慢慢化作白光,消失了。

苏玄克急忙退了回来,对着玄机师姐说道:“我还是道行不够深,气场被他破了。”

我急忙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玄机师姐看着周边,说道:“我们还是太心急了,这么早就准备取这块地方,即使现在能够抵挡住道士的进攻,但如果限制不了这空间之术,我们依旧没有办法真正的打败他。你祖师爷一定还在画中留有线索,是我们所不注意的。”

我说道:“先别想着打败他了,先想着自保吧。”我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道士又化作黑气,冲向我们。

苏玄克立马运气,将七星龙渊插在我们面前,黑气到了那里,好像遇到屏障,突破不进来。

但是黑气后面的神兽犼,则一抓一抓地拍打在屏障上,犼每次用力,屏障都变小几分,那半球形的屏障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苏玄克紧握七星龙渊的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他一边运气,一边说道:“玄浩,快拿符篆。”

我也不知道他要的是那种,反正分身的符篆已经没有了,我把剩余的几种符篆交给他,他一只手继续按着剑,另一只手接过去。

他手上只留下一张符篆,余下全部抛出,其实刚才他的分身和童男女搏斗的时候,我已经看出了每种符篆的作用,如今留在手上的,乃是定身符。

苏玄克拔出七星龙渊,向着道士刺去,一手拿着定身符,准备贴到道士身上,道士早已看出了他的计谋,一只手举剑挡住七星龙渊,另一只手抓住苏玄克准备贴符的手腕,而此时的苏玄克早已没了白衣道士的保护,门户大开。

只见犼挥舞着利爪,抓穿苏玄克胸前的衣服,在胸膛上留下血爪痕。

道士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苏玄克必是要残败了。

但是道士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苏玄克抛出的符篆,好像估计丢向前面,其中竟然还有一张分身符,飘到道士后面,化作苏玄克,拾取旁边的定身符,贴在道士的后背上。

瞬间,道士动弹不得,笑容依旧留在脸上。

他的肉身被定住,但是他的气场化作的犼依旧自由的,愤怒地用利爪撕烂了苏玄克的分身,化作碎纸,飘落到地上。

看来苏玄克是以自己门户大开为诱饵,让道士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本体上。或者说,是以自身巨大伤害为代价,换取分身使用定身符定住道士。

而且看苏玄克胸口前的伤,刚开始流出的是鲜血,这一会功夫,伤口便已经结成黑色的痂,而周边,全是如同蜘蛛网一样,黑色的血管。

这犼的利爪好像含有毒素,如今苏玄克已经重伤,脸色发白。

玄机师姐急忙扶柱受伤快要倒地的苏玄克,往他嘴里塞了几颗丹药,同时从布袋中掏出纱布,为苏玄克包扎。

这布袋看着不大,可是玄机师姐已经从里面掏出过很多东西,估计也是一件宝贝。

如今道士虽然定住,但气场犼守护在周围,让我们靠近不得。我每次一靠近,犼就冲着我龇牙咧嘴。

这时我看见道士的腰后,挂着那木匣子,而且木匣并没有锁,只是外面画着秘封符。

换句话说,这木匣子一定被祖师动过手脚了。

苏玄克看我站在那里,喊道:“玄浩,你快点画分身符,估计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这道士此刻稳定在想办法去除掉定身符呢。”

刚说完,只见那犼大吼一声,竟然扑向两边的壁画,想用利爪抓破壁画上的镇魂符。

真是越来越糟,如果不乘着现在消灭这道士,一会百鬼们再被放出来,真是求生无路了。

我画出一张分身符,然后擦血一抛,我的一个分身出来了,我对着玄机师姐喊:“多拿些朱笔。”我只是试着喊喊,谁知道玄机师姐竟然从布袋中掏出了十几把朱笔,扔给我。

我和我的分身急忙画。

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我用符篆化出了八个分身,让他们继续为我画符篆,我则慢慢靠近道士。

师傅说道术就是天生相克的,或许,我能找到他的破绽。

那道士以为我是觊觎他腰间的木匣,冲着我说道:“小道士,帮我揭开定身符,我不仅把这木匣子给你,还让你出去,不然百鬼们出来,你们必死无疑。”

我才没这么傻呢。

我看上的可不是他腰间那木匣子,而且那木匣子有祖师画的符篆,证明可能已经打开过,那么里面估计早就没什么好东西了。

我看上的,可是他腰间的另一件宝物,玺印。

祖师爷曾经在画中说过,阴虚派道士,最关键的可是这玺印。

这时道士也发现了我的真正目的,冷笑道:“就凭你,也想得到玺印。”说完,那犼就向我一声巨吼。

苏玄克急忙喊道:“师姐,快给我八脉丹。那道士估计说话,是为了争取时间,估计这定身符坚持不了多久了。”同时眼神盯着道士的衣袖。

这时我才发现,那道士袖口已经有纸片,露在外面大半,估计完全掉落出来,就能化作纸人,为他揭掉定身符了。

玄机师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确定吃八脉丹?你现在可是身受重伤呀。”

苏玄克点点头,说道:“那纸人一出来,我们就再无机会了。”

玄机师姐叹了口气,从身上取出一枚丹药,递给苏玄克。

可是苏玄克却没立刻接,而好像愣在那里。

玄机师姐有些纳闷,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突然,他反应过来,兴奋地对玄机师姐说道:“我明白为什么这八幅画的符篆没有限制住空间之术了。”

他接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其中有幅画题词是:劫后余生。劫后余生在道家的观念里,每过很多年,就会有个劫,然后毁灭一切,再重新开始。这个题词,可能不仅仅指的是张远之坠崖被救,还可能暗含将来再次来到这里的人,一样对面对空间之术。那幅画中站着几个纸人,有男有女,分散四周,为张远之接骨或者制草药外敷,那幅画中,也刚好是八个人。”

玄机师姐领悟到,说道:“八卦阵?”

苏玄克摇头说道:“不是,那八个童男女,其中七个为童男,一个是童女。”

“八仙阵?”

第五十五章 木匣

苏玄克接着说道:“不知道你是否注意,表面上那八个纸人,有的为张远之接骨治疗,或者制作草药,他们虽然看着都在干不同的工作,但站位却形成了两个同心圈,而那道士,正是圈的中心。而且其中内圈的四个纸人,是面对着道士,而外面的四个,则是背对着道士。”

玄机师姐面露喜色,接着说道:“相传八仙过海时,各显神通,却同时形成巨浪,扰了东海龙王的清净,于是东海龙王便来找八仙的麻烦,不想反被打败,而后求救于剩余三海的龙王,于是八仙需要一面抵挡内部东海龙王的攻击,一边还要阻挡来自外部其他三海龙王的增援,于是摆出八仙阵,四位仙人朝内,四位仙人朝外,同时阻断了两边的攻击。”

苏玄克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个暗示,所以那挂着的八幅画,应该四幅朝着密室,另四幅则需要对着墙面。这样就能阻断空间之术了。”

可是玄机师姐却慢慢收敛起了笑容,疑惑地问道:“这是阻断了内部空间和外部的联系,可是,这好像不仅是为了防止道士逃出内部空间,更好像防止外部什么东西进来?”

时间有限,容不得耽搁,苏玄克急忙将手中的丹药服下,只见他身上的经脉,好似发出淡淡的白光。

只是不想,苏玄克胸前的那些毒素,也顺着脉络,遍布全身。

玄机师姐看到,用担忧地语气说道:“八脉丹可以让你奇经八脉的气血运行加快,却不想让这胸口的瘴毒扩散至全身,你必须尽快解决战斗,不然到一定时间,瘴毒侵占你五脏六腑,神仙都难救。”

苏玄克点点头,然后取过我的分身画的那些分身符篆,沾血撒向空中。

快要落地的符篆,化成苏玄克的分身,将那些还在空中的符篆,又向前扔,如此类推。苏玄克虽然离那道士很远,但分身却很快拓展到道士的周围,将道士围了起来。

我也不敢怠慢,如今苏玄克他们分析其中四幅画需要反挂,我立马让我的那些分身,跑向各个角落,准备将画反向挂。

此时密室四个角,每个角落的两面壁画上,各挂着一幅符篆,我却不知道要将哪四张反挂,我扭头问玄机师姐,玄机师姐答说不管,只需要保证每面墙上都有一幅画朝内,一幅朝外即可。

于是我的分身照办。

那么如今,该限制住那道士的空间之术了。

这时苏玄克的分身,纷纷冲向中间,攻击气场神兽犼,此时的苏玄克,好像完全蜕变了,力量与速度都完美提升,犼的周边一片剑花,犼用利爪左右格挡,但有点顾不暇接,看样子不久就要败下阵来。

如今局面一片大好,过不了多久,苏玄克就能打败这道士了,可是旁边的玄机师姐却咬紧嘴唇,好像很担心。

我看着她说道:“玄机师姐,一会我们就能打败这道士了。”

玄机师姐扭头看着我,露带苦笑地说道:“现在情况真不乐观,玄克师弟虽然吃了八脉丹,功力大涨,但这丹药的副作用极大,好似竭泽而渔,不久就会伤及五脏六腑,而且看刚才被神兽所伤,染上的瘴毒,如今也随着经脉遍布全身。我真怕玄克师弟会出事。”

搞半天她是担心苏玄克的身体,想我有难之时,她虽也担心,但远不及苏玄克。

玄机师姐接着说道:“而且我看这八仙阵,你祖师暗示悬挂,我看他好似不仅防着道士外逃,更防止外面的东西要进来。”

我想玄机师姐应该是为了苏玄克的身体,担心过了头,有点糊涂了,这答案都想不出来。

其实我猜到祖师防的是什么,应该就是这壁画上的百鬼夜行。

镇魂符虽然有效,但一旦被犼破坏,百鬼一样能出来,所以祖师用此阵法,直接隔断两者联系。

其实刚才在百鬼快要挣脱的时候,我已经想到应对办法了。

散魂丹,对上面的僵尸无效,可是对着鬼魂有限,服进去之后,那些恶鬼应该就发现不了我们了。

我将所想,大致说与玄机师姐,她点点头,说道:“应该吧。”

这时,那被定住的道士,早已疲惫,守护在外面的神兽犼,明显动作也变慢许多,此时身上也满是剑痕,只是气场还没有破,而那些苏玄克的分身,应该是药效越来越强,也越攻越猛。

这时,拿着七星龙渊的苏玄克本体,突然跃起,原来犼在防守过程中,终于露出了破绽,苏玄克抓住机会,用剑插在犼的额头上。

只见剑入骨半尺,犼的额头则冒出光芒,无数条细纹从额头蔓延至神兽的整个身体,然后那剑伤缺口也越来越大。

终于,神兽化作一阵光芒,消失了。

那道士的气场终于被破了。

现在道士失去了保护,苏玄克捡起地上散落的定身符,全部贴在道士身上。

道士如今已彻底被我们控制住了。

苏玄克摘掉道士腰间挂着的木匣和玺印。

道士哀求道:“小哥,放了我,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而且这木盒上有符篆封印,必须要那楼观的小道士用他们的咒语才能解除,我看那小道士,跟以前来到这里的道士一样,满是戾气,不是好人,小心被他夺了这木匣中的书籍。”

苏玄克看了眼我,说道:“其实这咒语,刚才我已经听到了,已经学会了。”

说着便将手放在木匣子上,准备打开。

道士接着恳求道:“你放了我,不然即使你得到这些宝物,依旧离开不了这道术空间的。估计你也知道,出去的那通道早已经关闭,只有空间制造者的我才能打开。”

苏玄克冷冷地说道:“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当日楼观的祖师曾经来过这里,而且不仅将你封印,还从这里走了出去,想必他一定是读了你那关于空间道术的书籍,我们只要依此而行,不就也能出去?”

道士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认栽了。

可是我确感觉不对劲,急忙说道:“玄克师兄,我祖师爷会不会已经把道术的书籍拿走了?”

苏玄克停了一下,估计刚才也是被艰难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毕竟他也不过是十六岁的样子,少年得志。

可是没想到,那道士却无奈地说道:“那楼观祖师,才是真正的怪物,除了点睛笔,余下什么都没拿走。”

这我很奇怪,祖师爷可是痴迷于道术的人,怎么会没拿走呢?

我疑问道:“难道他一夜之间,就看遍了所有的书籍?”

道士苦笑道:“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只看完了一本书,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那他为什么不把余下没看的带走?”

道士看着我,用着记羡慕又嫉妒的语气说道:“因为他不屑于剩下的道书。”

我惊呆了,李清峰可是唐代国师一般的人物,祖师爷竟然对他的大部分道术,有点不屑一顾。

祖师爷也未免太心高气傲了吧。

道士接着说道:“他真的是怪物,我曾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的人,使用的很多禁术,他打败我,甚至连气场都没开启。”

对于强者,我们年少时一般都是羡慕,但心里却也不服,想将来我们也能像强者一样强大。

或许,这就是我和苏玄克此时的心情。

苏玄克没有说话,然后将手放在木匣上,开始念咒语,解开秘封符。

玄机师姐却好似大悟一般,急忙阻止,说道:“不要开,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苏玄克和我一听,都有点迷糊,不知道玄机师姐指的是什么。

而此时,那木匣子上的秘封符慢慢变淡,消失了。

木匣,终究是被打开了。

第五十六章 计谋

玄机师姐一边提醒我们小心,一边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道士,前面好像很害怕我们打开这木匣,而后却又故意说漏嘴,其实都是在暗示我们打开木匣,那么,木匣中可能藏着对他有利的东西,这也是楼观派祖师封印的原因。”

她这么一说,也有可能。

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打开看看了。

只见木匣里,放的满是书籍。

这时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三人围在那里,玄机师姐一边将书籍取出,一边高兴地道:“这里全是古籍中记载的道书,李清峰果然是不世之才。”

可是快到匣子下面时,发现一张手绢,包着个东西。

玄机师姐取出,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则很兴奋,估计又是什么宝贝。

玄机师姐将手绢打开,手绢上画中一只杜鹃,但里面赫然放着一枚玺印。

怎么是个玺印,玄机师姐将玺印倒放过来,看那下面的图文。

苏玄克一看,立马回头望着被定道士的方向,说道:“上当了。”

我一扭头,那边哪有什么道士,只见一个纸人飘落在地上,上面贴满了定身符。

苏玄克旁边摸了下,说道:“不好了。刚才这个道士只是一个傀儡,而真正的道士,伪装成了之前傀儡带着的玺印。这木匣中,才是真正的玺印。”

话音刚落,只见一团黑烟,从我们三人中间穿过,木匣中的玺印随之消失了。

而不远处,站着那个道士,手里拿着刚从木匣中取走的玺印,笑道:“都是小孩子,都好骗。哈哈。”

玄机师姐面露恐惧,说道:“他既能伪装成玺印,又能化作黑烟,证明这挂的八幅符篆画,根本没有起到限制空间之术的作用。他刚才对我们所说的话,都是掩饰,甚至装弱,只为让我们自以为胜利了,帮他打开这木匣。”

道士笑着说道:“现在明白啦,哈哈。自从被那楼观派的怪物打败,摘取我的玺印,放进木匣封印。说真的,我当时很费解,他为什么不除掉我,自己将这地方据为己有。开始我认为只是为了让我陷入无间地狱,以此来惩罚我?可是看到你们之后,我才明白,他是为了再次进来的人。这块地方充满了神秘,而他好像早已看破世间,仿佛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现在我才明白,他也只是假清高,他是为了他的弟子们着想,想让有朝一日,弟子可以霸占这个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我竟然相通了。

祖师爷为什么不夺取这个地方。

因为太师伯,祖师爷或许想到了那个曾经给他死咒的小道士,所以不想让太师伯因为觊觎隐玄地,而惨死在这里。

所以此处的所有设计,全为了太师伯考虑的。

祖师爷进入这里时,应该是太师伯被逐出道士湾之后,换句话说,太师伯被逐出道士湾,会不会不是因为修行禁术,而是因为觊觎隐玄地的关系?

只有楼观派的人,才能入画出画,才能解密。

而祖师爷设置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太师伯看清楚,这阴虚派的道士,曾经也是何等正派之人,如今堕入魔道,已算是怪物了。

或许,这才是祖师爷的良苦用心。

那么,祖师爷一定设置了破解之法,以及逃生之术。

刚才玄机师姐和苏玄克,都猜错了限制空间之术的方法,以祖师爷的性格,破解之法,一定在刚才的画里,而且必然是楼观派的人才能理解的。

师傅说过,楼观派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相生相克,大道至简。

那么破解的办法,或许很简单,而我们只是把它想得过于复杂。

那究竟是什么办法呢?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了。

那道士看着我们,特别是看着发呆的我,好似很关心地问道:“楼观派的小道士,是不是有点害怕啦?是不是想找你的祖师爷呀?还是想抱着头躲起来呀?”

说完哈哈大笑。

这时苏玄克身上已经布满了黑色瘴毒,嘴唇发黑。

玄机师姐急忙让他盘坐在地上,将几颗丹药塞进他的嘴里,对我说道:“现在只能靠我们俩了,玄克已经重伤,不能再做打斗,不然必死无疑。”

道士看到苏玄克的样子,调笑道:“小哥,我说不能打开木匣,你不信,现在后悔了吧。自被那怪物封印之时,我一边抵挡百鬼的攻击,一边苦想怎么才能出去,我试了各种办法,都失败了,我都绝望了,而当你们开始解开外面秘封符篆的时候,我就想到,能解开那怪物封印的,必然是楼观派的人,我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我要抓住它,绝对不能溜走。于是我用傀儡代替了我,自己化作玺印,挂在腰间。然后假装被你们打败,这样你们必然会打开木匣。而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你们会刺穿这个傀儡,让他变成原型。”

玄机师姐接着说道:“所以你就假装害怕,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木匣。”

道士得意地笑道:“是啊,我演的很逼真吧,特别是这小哥,真以为我不知道他隐藏分身符,计划用定身符对付我?这手段我早就用过了。”

玄机师姐冷笑道:“你这个傀儡,估计就是当时跟楼观派祖师打斗时,藏下的吧。”

道士笑道:“小姑娘聪明,可惜那楼观派怪物,不同于常人,不按套路,所以之前一直没机会用上,今天反而用上了。”

然后好像特别关照我,对着我笑嘻嘻地说道:“小道士,感受感受恐惧吧。”

说着,就拿起玺印,将印戳在壁画上,这时,恶鬼们,好像得到了通行证,从壁画上挣脱下来,想着我们围拢起来。

好在我之前想过,急忙转身,然后递给玄机师姐两枚散魂丹,玄机师姐帮助苏玄克张嘴,我们三人都服下。

我心中开始默念护神咒。

那些恶鬼,本是阴灵,不识敌我,靠感应灵气。

如今却看不到我们了,反而只感觉到那道士。

道士万万没想到,如今弄巧成拙,恶鬼反而又冲向自己,他想再次释放自己的气场,但是那犼应该是被七星龙渊所伤,无法汇聚成型,他试了两次,都是失败了。

可是如今早已不再画中,这里是空间之术的区域,道士瞬间化作黑烟,绕开恶鬼们。

那道士也是鬼魂,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种手段,他虽看不到我们,但是我们是实体,地上有我们的影子。

那黑影袭过来,绕着我们三人,那道士怪笑连连,说道:“小道士,有没有哭呀?”

为什么每个鬼怪,都这么喜欢调戏我?

我天生就是你们的玩具吗?

可是我思想一不集中,护神咒一断,药效发生作用,整个人开始迷糊起来。

我忘了这里是哪里,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满地的符篆,远处还挂着图,我想走过去,仔细看看图。

玄机师姐虽护在苏玄克身边,但看我不对劲,急忙过来拉住我,把我头转向一边,不让我再看那图。

因为那时我一旦读出“无间地狱”那四个字,整个魂就会被吸进画里。

我糊里糊涂,两边瞅瞅,四周都是恶鬼,虽因为看不见,没有伤害到我们,但那狰狞的长相,依旧让人胆颤。

这时我看见地上有个纸人,身上满是符篆。

因为药效,我自然认不出那是定身符。

这时我有点好奇,又有点好玩,准备捡取符篆。

玄机师姐看到,急忙阻止,挡开我伸向地上的手,可是手却在旁边,捡取了另一种符篆。

我拿在眼前,又忘了这是什么,我看地上有纸人身上贴着,便把那张纸,也贴到自己身上。

旁边玄机师姐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她的着急的样子,很是漂亮,心里全是她的身影。

这时,我才发现,她脸上慢慢露出惊讶地表情。

而我也感觉到,好像我的样子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第五十七章 尸变

玄机师姐瞪大眼睛盯着我,我慢慢感觉到,精神竟然开始集中起来,神智回来了,按理说散魂丹的药效,不会这么快就过去。

我看自己胸口贴的符,不是我画的,也不像苏玄克画的,反而像祖师爷画的。

我越来越清醒,而那道士也再次慢慢看清了我,本是调笑着,好像猫抓老鼠,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中。

只是这时他再次见到我,笑声慢慢小了,也再次化作人形,站在我面前,惊讶地看着我。

而本来周边的恶鬼,好像感觉到我的存在,没有围过来,反而纷纷避开,都再次躲进了壁画之中。

我感觉到,身体好像起了变化,手指变得修长,看玄机师姐和道士的眼神,难道我变成了什么怪物?

可是我感觉自己还是肉身人体呀。

这时道士咬着牙,慢慢地说道:“楼观派的怪物。竟然真的是你,我刚才闻那味道,就知道是你,你竟然又迷惑我。”

难道,我现在变成了祖师爷?

可是为什么祖师爷的符篆会在这里?

我突然想到了,那道士为自己藏了一个傀儡,祖师爷或许早已看透,也顺势藏了一张符篆,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些地上的符篆,一部分是苏玄克画的,一部分是我画的,从兜里取出送给苏玄克的。

等等,这符篆难道藏在我的衣服里?

到底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只是我一直没发现,而苏玄克又对楼观派的符篆不全认识。

换句话说,如果我是太师伯,作为楼观派的人,打斗中必然需要符篆,自然就能在衣服中发现,而且他也必然认识这符篆。

那这符篆,究竟是什么用?

只是变成祖师爷,难道说,也能使用祖师爷的法术?

这时那道士已经感到了恐惧,见我愣在原地,化作黑烟向我袭来。

我急忙阻挡,原以为我会变得很厉害,可是这符篆好像根本就是变形符,一点用都没有,黑烟中的剑刺伤了我的胳膊,我跌倒在地上。

那道士化作人形,哈哈大笑,说道:“那种戾气臭味又变重了,我还真以为你就是那老怪物,哈哈,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

祖师爷不会开这个玩笑吧,只是让我变成他的样子,然后被虐致死?

为什么?让这道士出出气?

没理由呀。突然,我感觉到衣服的另一边兜里,还有东西,我急忙掏出来。

竟然是一封信。

上面还有秘封符。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符篆和信,都藏在第一幅画里,当我看到画中案几的木腿上,有假魂符的时候,蹲下来查看,应该是那时候,祖师爷利用画中的乔氏或者张远之,分别将符篆和这信放进了两边的兜里。

如果没有猜错,这信封里装的就是咒语,用来激活这符篆的。

我念咒打开信封,果然如我所想,是一道密咒。

这时那墙壁上的恶鬼,也感觉到了我只是戾气加重,好像根本没有变厉害,又再次汇聚,张牙舞爪,纷纷冲向我。

我急忙默念咒语,那符篆在我胸前亮了一下,变成了黄纸,飘落到地上。

祖师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难道这密咒,就是为了解除符篆的?但是我还没有变回去呀。

无数的鬼围着我,用爪子抓,或者用牙齿咬我。

旁边是那道士得意的大笑。

只是这百鬼撕咬的这么厉害,我却感觉不到痛,透过缝隙,看到玄机师姐则站在不远处,干着急,因为她也不会驱邪之法,不念护神咒,显形之后,也不过是别人的鱼肉而已,道士一边看到我被百鬼撕咬,很是得意,另一边,他也看得到玄机师姐的影子,开始慢慢往那边靠。

玄机师姐有危险了。

毕竟她待我不薄,我不能见死不救,只是这百鬼实在烦人,撕咬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感觉血气上涌。

胸口好像要爆炸一样,憋得难受,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我大吼一声,感觉内部有巨大的气流冲了出来,震飞了身边的百鬼。

这应该就是气场。

气流在我不远处,形成一个球状的保护,那些恶鬼看到,吓得连滚带爬,滚回了壁画里,拥堵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道士也长大了嘴巴,站在那里,不敢相信。

道士甚至感到奔溃,带着哭腔说道:“你到底是不是那楼观派的怪物?”

此时,我感觉眼前的景物全变了,道士身体变得厚薄不均,散发着浓厚的黑烟。旁边的苏玄克和玄机师姐,则发出淡淡的白雾。

为什么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气,我看那恶鬼们,汇聚在一起,发出阵阵黑气。

每个灵魂都有不同的气?难道我能看清气场?

那么说来,这符篆加上咒语,不仅赋予了我一定的法力气场,还继承了祖师的天眼?

那道士从袖口掏出纸片,用玺印戳章,化作童男女,向我冲来,虽然我化作祖师爷,但我不知道怎么使用呀。

而且我看到那道士又化作黑气,虽然是气态,但我能看清。看样子他准备逃。

玄机师姐也看到,急忙喊道:“不能让他逃走。”

我便想去抓,脚步一迈,感觉自己身体又轻又灵活,迅速移动到墙角,把那半个身子已经隐入壁画的道士,又给拽了出来。

而过程中有童男女企图阻挡,我只是挥了下衣袖,那童男女好像受到了气流,变成了一堆碎片。

道士顺势一脚揣在我身上,又准备逃窜,只是我的行动更快,又将他拽了回来。

而且他真的很害怕我,或者说害怕祖师爷,完全不敢看着我,只是疯狂逃窜。

不久,他应该是绝望了,跪在我面前,哭着说道:“仙人,你饶了贫道吧。”

我得瑟地说道:“你不是让我感受恐惧吗?怎么自己倒是绝望了。”

那道士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我搓手作揖,辩解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贪念这里,求求你放了我吧。”

这次该我放肆地大笑了。

“你不是说楼观派的道术就是笑话吗?现在怎么认为呢?”

道士一边求情,一边磕头。

玄机师姐说道:“这道士在拖时间,快点解决他。你看墙边。”

我一转头,只见那墙下,无数个指甲大的小纸人,正在撕墙上的三面壁画。

应该是那童男女的碎纸所化的。

难道真被玄机师姐说中了,这壁画外还有东西。

那道士又化作黑烟,显形站在远处,对我说道:“你们楼观派的道术的确可以,可惜你们这些修道的后辈都没脑子。你们也不想想,这百鬼的魂是在哪来的,哈哈哈哈。”

这时,壁上的画,已经慢慢脱落,露出墙壁里面来,那里如同蜂窝一样,有无数洞窟,里面摆满了盘坐的尸体。

这就是百鬼的来源。

玄机师姐看到,惊讶地说道:“五仙散财术,在这恶道士手里,变成了五鬼运尸术。”

道士哈哈大笑,说道:“的确,为了构筑这地狱,花了我不少功夫,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再来篡夺这块土地,可惜对付那老怪物根本没用。但是你们不同,你们没有那老怪物那么恐怖。我看你这小道士,只不过因为符篆,继承了老怪物部分灵力。想必这百尸,会让你们过的很开心。”

妈呀,我这得意还没有几分钟了,又再次绝望了。

我看那尸体旁边有纸人,估计应该就是运尸的童男女。道士念了一段咒文,那些童男女就慢慢地开始活动起来。

我安慰师姐,说道:“还好这些尸体还没尸变嘛。”

玄机师姐摇摇头,说道:“玄克受过伤,这密室里早就有了血气,刚才因为壁画的阻挡,没有透进去,如今怕是全要尸变了。”

刚说完,见那前面的尸体,慢慢睁开了眼睛,尸变了。

第五十八章 八仙阵

看样子,玄机师姐之前说的没错,不仅内部空间有道士在内的危险,外部还有这么多僵尸。

如此说来,之前分析的八仙阵,也不是没有理由。

这道士说,祖师来时,这外部僵尸没有用到,那就证明祖师爷只是在画里,提示我们,八仙阵可以用作此时之用。

可是,该怎么用呢?

这时壁画也要快被那些小纸人毁坏完了,无处遁形的百鬼们,又被逼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现在面对的,有百鬼,有僵尸,还有那个道士。

而我们,苏玄克重伤,玄机师姐根本不会驱邪,只能靠着符篆继承祖师的部分法力,而且我也不知道这法力能维持多久。

管不了太多了,时间来不及了。那些鬼魂已经冲了过来,虽然刚才我被撕咬毫发无伤,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负作用之类的,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急忙取出朱笔,画分身符,变成分身,先替我挡一挡。

这时,道士也化作黑烟,袭来,同分身交手,没有几招,分身便被化成符篆,燃烧掉。

没办法了,我留下新的分身作画,而我前去迎战了。

我启动气场,保护自己,抵抗着百鬼和道士,可是我只能守,不能攻,百鬼虽然被我不停地震飞,但不久,我就感到很是疲惫。

而此时洞窟里的僵尸,都慢慢动了起来。

必须用八仙阵。

可是该怎么用呢?

劫后余生的画里,画的是八个纸人,而最后一幅以直报怨的画里,我记得祖师爷曾经说过,阴虚派可以用傀儡,而我们楼观也一样能用符篆画人。

如此联想起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八仙阵,其实用的是八个分身?

我再看到玄机师姐提到的那八张特殊的符篆,被我们当作画,挂在墙上。

而我记得,劫后余生的画中,每个童男女身上都有玺印,祖师画出如此细节,是不是可以解释为,那八张符篆,其实不应该画进画里,贴在墙上,而是应该如同童男女一样,符篆贴在分身上?

那么,八仙阵是不是就是由八个贴着这种特殊符篆的分身组成的呢?这就是祖师爷隐藏在画里的答案?

不管对不对,只能这样试一试了。

我通过意识控制刚化出的八个分身,取地上那特殊符篆,贴在身上,分别站立到密室的四面墙角,背靠背站立着,形成八仙阵。

这时,已经有僵尸冲到密室前,准备撞向内部,但那里好似一面无形的墙,穿透不进来。而密室内的百鬼们,刚才还被我气场逼的到处逃窜,如今也好似被那无形的墙挡住,过不去,哀嚎着。

道士已经化作人形,这时的攻击,明显没有黑气时快。

他已经意识到,他每次逃走,都会被我拽住腿脚拉回来,如今被彻底困在这八仙阵里,空间幻化之术已经废除了。

他已经被逼到绝路了,应该想着最后一搏,只见他站在不远,张大嘴巴,如同蛇进食一样,竟然将玺印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玄机师姐喊道:“这道士准备做最后挣扎了,玺印乃是阴虚派的血脉之印,如同他们的身体部分一样,平时为了使用道术,需要将部分法力分给玺印,吃了玺印,如同服丹药,修为合一,功力大增,你要小心。”

我点点头,这时候应该是散魂丹的效果也结束了,苏玄克也醒来,喊道:“七星龙渊借你用。”

我真的好像祖师爷附体,不仅继承了他的法力,还继承了他的傲气。

我摆摆手,拒绝道:“我们楼观派的人,只用符篆就够了。”

然后我剩下的分身,全部拿着符篆,冲向道士。

道士一边咀嚼着嘴巴,好像在消化符篆,一边从衣袖里洒出纸片,化成无数的纸人,同我地分身混战起来。

此时我不敢大意。

但是意识的分散,还有维持分身需要法力,让我感觉很是疲惫。

这时,道士好像已经消化完了玺印,黑色的眼眶里面,如今飘荡着一缕血色。

他的童男女们,很快都被我的分身消灭了。

我的分身,开始冲向道士。

只听道士大喝一声,气场再次开启,后背站着一只巨大的犼,比刚才的还大,而且变成了八爪,真是畸形的怪物。

我的分身冲过去,却被利爪撕成符篆碎片。

这时道士冲向墙角,企图撕碎我那八仙阵的分身,好在利爪刚扑上去,那分身上的符篆金光四射,保护着分身,而利爪好像被烧焦了,冒着黑气。

道士看突破不了这八仙阵,而我又有气场的保护,便把怒气洒向玄机师姐和苏玄克。

道士带着畸形犼奔向那边,利爪想将他们撕碎,我急忙过去,开启气场,保护住他们。

可是道士已经疯狂,畸形犼一抓一抓地拍打在我的气场上。

故事仿佛在重演,不久前苏玄克便是如此,最后气场只能被破掉。

而如果我身上的气场被破,我们就在也没有保护了。

我对玄机师姐说道:“带着玄克师兄,去八仙阵分身旁,那里比较安全。”

于是她带着苏玄克站在分身旁,我让背靠背的分身留下一点间隙,玄机师姐和苏玄克躲在那里。

如今这八仙阵中,只有我了。

我急忙躲闪,避开那发狂的畸形犼,可是它的利爪太多,总是会伤到我的球形气场,我必须能像苏玄克那样,气场化成道人,才能击败这畸形犼,否则只能这样挨打。

而且我球形气场上,也渐渐出现裂缝。

时间紧迫,我要一面避开畸形犼的攻击,一面悟出道人来。

对了,用禹步,这样既能聚气,又能躲避畸形犼的攻击。

但我远不及苏玄克记性好,前面几步模仿的还像,但后面就开始步伐凌乱。

玄机师姐看出了我的意图,对着我喊:“禹步代表着七星北斗的位置,你按那个走就好。”然后指挥我脚步怎么迈,不一会,我便学会了。

有了禹步,躲避就轻松多了,而且那球形气场的裂缝,也开始修复。

这时我才想到,我应该问玄机师姐,怎样才能产生那气场道人。

玄机师姐长话短说,解释道:“气场,其实更应该称为炁场,炁即是无字多一点,下面四点水。这里的炁指的是无形的能量,只需要以《文史真经》导引体内之气,炼化成型。”

《文史真经》乃是我们楼观祖师所作,自然是看家本领。

我急忙坐下来,导引,炼精化气。

不出几秒,我就感觉悟到了,玄机师姐冲我喊道:“道人出来了。”

我看她先是开心,之后又有点失望。我一转头,只见后面站着一金色道人,呆呆地看着我。

只见那金色道人,两尺多高,抬着头,懵看着我。

这也太袖珍了吧,这分明就是个小矮人嘛,怎么打得过那畸形犼呢。

刚想着,我看到利爪过来,此时气场已经变成这金色小矮人,我没了保护,被利爪拍飞,落在不远处。

而那金色小矮人,瞬间被击毁。

这时利爪再次袭来,我集中精神,再次化出球形气场,保护着我,只是上面已经早是裂痕。

而犼直接如同狮子玩球一样,趴在我的气场球上,使劲地拍打着。

我在球形气场内,被余波震得七窍流血。

这时苏玄克对我喊道:“你再次化道人看看,刚才应该是你导引的不好。”

你说的轻巧,此时我脸上全是血,五脏六腑也如同翻江倒海,快要被震碎了。

只见苏玄克站了起来,接着说道:“你慢慢导引,我帮你坚持十分钟。”

这个话好耳熟,如同他将我丢给僵尸的时候一样,轻描淡写。

只是,他如果在战斗,真是大罗神仙难救。

这时玄机师姐急忙拉住他,苏玄克轻蔑一笑,挣开了玄机师姐的手,然后提起剑,冲向神兽犼。

第五十九章 道人

道士看着重伤的苏玄克,被他吸引过去,此时的苏玄克,早已重伤,身体行动远不及当初,虽然迈着禹步,但不时被犼的利爪划到,衣服破烂不堪,但每次被打倒,他又站了起来,继续战斗。

玄机师姐则在八仙阵的缝隙里,不断地背诵着《文史真经》中导引的部分。

可是我越急越乱,而且五脏六腑都已震伤,每次导引都疼痛万分。

道士则越来越嚣张,说道:“你那祖师爷真对得起你们,准备把这么好的地留给你们,可惜你们这些后辈,技不如人。如今不如也变成这里的恶鬼和僵尸,帮我继续守护着这里吧。”

正说着,苏玄克躲闪不及,被那犼一抓拍在地上,半个身子被压在利爪之下。他想挣扎,但是根本没用。

犼拖着苏玄克的身体,慢慢向我靠来,准备把我也解决了。

而我额头上满是汗珠,根本没办法导引,这时玄机师姐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挡在我的前面。

犼只是轻轻一挥抓,玄机师姐就被拍飞,落在远处的地上,而那些百鬼,正好趁机扑上去,撕咬起来。

如今已是迫在眉睫了,我不能再坐着导引,我急忙站起来,迈起禹步,准备逃。

道士也看出了目的,扔下苏玄克,向我狂奔而来。

我躲闪不及,球形气场也被捏碎,身体被犼的利爪抓住,如同拿着一件小玩具一样,将我从地面上举起。

我手脚全部被束缚住,挣扎不动,利爪越来越紧,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捏扁了。

不远处的玄机师姐痛苦的哭叫着,一边挣扎,而恶鬼们围着她,不停地撕咬。

旁边的苏玄克,趴在地上,慢慢往我这边爬,背上也是爬满了恶鬼,他只是忍着,面无表情,连声音都没有,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这边,满眼的怒气,准备继续袭击道士。

或许他的性格便是如此,桀骜不驯,不死不休,如同战神。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满是怜悯,虽然我也自身难保。

道士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道:“你就是个小道士,虽然戾气一样臭,但是远远不及那个怪物,就是变成了他的样貌,一样是个废物。真不知道你的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他提到戾气和我师父,我突然想到,师傅一直说我戾气太重,而且师傅一直强调让我《道德经》修心,《文史真经》养性,如果我再次导引,不再以《道德经》为根基,而是选择戾气,再用《文史真经》的方法,不知可行吗?

如今只能一试了。

苏玄克已经爬到了道士身边,持剑爬起来,准备偷袭。

道士早已经感应到,一回头,犼一爪拍在正准备爬起的苏玄克身上,苏玄克再次被按在地上,犼却没有满足,连拍数掌,苏玄克被震得浑身是血。

玄机师姐哭叫着不要,大骂道士是个妖道。

道士回头看了看旁边的苏玄克和玄机师姐,哈哈大笑,叫嚣道:“你们说我是妖道,其实你们不也是如此,想取我而代之。这普天之下,所有的道士,楼观派也好,阴虚派也罢,不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得道成仙。再放眼看着世人,也不过想着子孙昌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都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而道士行侠仗义,也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为了更早升仙而已。”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内的气息。

他说的,我根本不赞同。

我辩解道:“道士是为了维持天地间的道,天道,地道和人道。绝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道士哈哈大笑,说道:“你看你这八仙阵,可知是如何创建的?那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扰乱东海太平之后,反而蛮不讲理,甚至杀了龙王的妻儿,而这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八仙打赌,显摆自己的本事罢了。神仙都会有私欲,何况道士?这世间,我还没看过哪个道士是真正守护道的。”

我摇摇头,气血上涌,然后坚定地说道:“但是我见过。”

道士不太相信,用怀疑地语气问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人?是谁?你不会跟我说是你们楼观派的那个怪物吧。你们楼观派如今都是一群废物,哪还有能卫道之人呢?”

我感觉身体内的气流开始通畅,慢慢睁开眼,咬着牙说道:“楼观派的都不是废物,我看到的那个卫道的人,便是引我入道的人,我的师傅,而现在,你将看到另一个卫道的人。”

道士盯着我的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我感觉气流终于突破我的身体,通过我八仙阵的分身,看见被攥在犼利爪里本体的我,身后慢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袍道人。

那便是我的气场道人,他正慢慢睁开了双眼。

我和气场道人同时张开嘴,大声地说道:“另一个卫道的人,便是我,未来的楼观派法师。”

道士难以置信,我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气场,而且黑袍道人用力一挣,攥着的利爪便被毁掉,化作白光,我落到地面上来。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能产生如此厉害的气场道人。

一则祖师爷留下的法力强大,二则是我的戾气重,同祖师爷的相似。

两者相辅相成,才形成如此强大的道人。

道士眼里那丝气血飘忽不定,好似无限的恐惧。

本来还在撕咬玄机师姐她们的百鬼们,现在早被吓得拥挤在一起,看着我,瑟瑟发抖。

道士控制着犼,只见那犼准备喷烟火了。

苏玄克用力,将七星龙渊扔给我。

这次我没有装,而是一把接住,我不知道气场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苏玄克能坚持多久,现在必须解决战斗。

犼长大嘴巴,火焰从口中喷射过来,我持着七星龙渊,用力插在前面的地上。

黑袍道人,手中也化作一把巨剑,插在前面,形成巨大的球形壁障,火焰烧在上面,却穿透不进来。

道士看一计不成,便准备拼死一搏了,持剑和犼挥舞着利爪,冲向我。

我举起七星龙渊,迎了上去。

黑袍道人和犼在上面搏斗,我和道士在下面拼打。

我剑术虽然不及道士,但是配合着禹步,他也不能伤我分毫。

而气场上,犼很快便不是黑袍道人的对手。

只见黑袍道人一剑刺穿了犼的头颅,犼身体开始布满裂痕,直至化作白光,彻底消失了。

那道士的气场彻底被我破了。

而道士已经放弃了抵抗,跪在我面前,苦笑道:“你们楼观派的,都是怪物,我认栽了。”

我举剑站在他面前,说道:“我们楼观派不是怪物,只是强大到超乎你的想象,还有什么遗言吗?”

道士苦笑道:“你现在还是年轻,将来也一定会跟我一样,堕入魔道,永不超生。”

我摇摇头,笑道:“我不会。因为师傅教给了我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然后持剑斩了下去。

七星龙渊穿过道士的胸膛,散发出金光,道士如同纸,慢慢被这金光燃烧,化成了灰烬,飘散消失了。

玄机师姐扶起苏玄克,让他盘坐起来,运气。

她自己从布袋里掏出许多小鼎炉,我看着,满是疑问,她解释:“现在需要收集隐玄地的灵气,炼制成灵珠了。弟弟你现在得想办法,找到出口,阴虚派都是被除去了,这道术空间也要塌陷了,我负责收集灵气制成灵珠,你负责找到你祖师爷留下的出口。”

我点点头,可是说起来容易,祖师爷究竟在哪里留的有出口呢?

我寻便四周,这下面的洞窟僵尸,之前祖师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启动,那祖师爷也不可能是从那些洞窟离开的,究竟哪才是出口呢?

这时我发现,远处洞窟开始实体化,其间的僵尸,慢慢被埋进了产生的泥土里。

我们现在在地下,换句话说,空间之术消失后,道士空间开始塌陷,整个都会实体化,那么,如果我们不想办法逃出去,结局只有一个:被埋在这地下的泥土之中。

我掀开无间地狱图,跑到上面的那一层,果然上面已经开始实体化,空间变得狭小,泥土正一步步蚕食整个空间。

祖师爷留的出口在哪呢?

难道我们将被活埋在这里了?

第六十章 出口

我寻遍了每个角落,并没发现出口。

刚才因为怕道士跟上次一样,又有什么计谋,害怕节外生枝,所以才立马将他除去。如今又有点后悔,我应该逼问他,祖师爷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可是转念一想,那道士也必定不会告诉我。

我回到最下面一层,看见空气中有细小的亮点晶体,正被玄机师姐摆着的鼎炉收集着,可是我无心细看,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出去。

祖师心思细腻,一定还留有线索。

这时我看到旁边地上的手绢,就是包玺印的那块,上面画着杜鹃。

我蹲下来,仔细观察。

这个木匣是祖师封印的,那么这手绢会不会也是祖师留下的呢?

杜鹃,又叫布谷鸟,会不会代表着什么?

突然我想到,杜鹃从来不筑巢,不孵卵,不哺育雏鸟,它们都是通过强占别种鸟的资源,来养育后代,是鸠占鹊巢这个词语的来源之一。

祖师只是画这个鸟,来讽刺这个道士吗?

这时我感应到光线,转头,看见玄机师姐已经完成收集,鼎炉内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灵珠,很是耀眼,玄机师姐取出来,用锦囊装起来,放进衣服里。

她做完一切,看我拿着手绢看她,说道:“锦囊里的是玄牝珠,就是隐玄地的力量结晶。你怎么还看着我发呆,找到出去的方法了吗?”

我摇摇头,把手绢放到地上,说道:“这前前后后,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通道,而且随着空间的塌陷,会慢慢被泥土掩埋,玄机师姐,我们不会被活埋在这里吧?”

玄机师姐走过来,看着我说道:“我真搞不明白,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糊涂,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又胆小怕事。”

我尴尬地笑笑,说道:“因为我是人嘛,有起有伏嘛。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再糊涂的人,也有开窍的时候。”

刚说完,就看玄机师姐盯着那手绢发呆,一动不动,难道这手绢上又有什么法术,控制住了玄机师姐?

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她好似猛然醒悟,说道:“杜鹃,又名杜宇鸟。鸠占鹊巢一词,指的就包括它。”

我点点头,这我也知道呀。

玄机师姐渐渐面露喜色,说道:“相传在古代蜀国,有个帝王,叫做杜宇,他手下有个大臣鳖灵,善于治水,而后杜宇将王位禅让于鳖灵。但也有传说,说是鳖灵抢夺了杜宇的王位。杜宇后来化作杜鹃,经常哭泣,这就是杜鹃泣血的来历。而杜鹃的叫声,古人音译为: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是不是代表着,这杜鹃就是祖师爷留给我们的引路的鸟?

如此看来,这杜鹃不仅代表了鸠占鹊巢,还代表着引路,归路。

可是,该如何引路呢?

我脑袋里瞬间想到了一种符篆:假魂符。

师傅曾经引出画上老鹰,而这里祖师爷也一直在画中使用假魂符,那么,这手绢上的杜鹃,是不是一样的用法呢?

我画了张假魂符,然后放在手绢上,轻念咒语,只见手绢里的杜鹃,煽动翅膀,飞了出来,一直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其实听着也就是:布谷,布谷。

只见杜鹃绕着我们飞了两圈,飞进了旁边的画里,那幅无间地狱图里。

我和玄机师姐感到惊奇,只见那鸟在画中祠堂的门口,不停地撞击着祠堂的大门。

每一次撞击,大门上都显示出淡淡的光芒,好像门上画着秘封符。

玄机师姐兴奋起来,说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是通过这个门,如果没有猜错,进了这门之后,那边应该就是学校仓库里的那幅升仙图,而你祖师之所以在那上面重新画了个道士,一则是掩人耳目,二则是那画中道士是个假魂,身上必然有假魂符,我们只有念出咒语,就能从那幅画里出来。”

我一听,好巧妙,终于能出去了。

可是,玄机师姐却慢慢露出失望的脸色,而且越来越难看,说道:“可是,通过这个方法,我们是能出去,但是我们的身体,却会留在这里,而出去的我们的魂,也只能沦落为孤魂野鬼。”

祖师爷的确出去了,我想到了那木匣子,说道:“那木匣子有没有什么咒语,我们能不能透过木匣子出去呢?”

我和她仔细观察,木匣子周边根本没有咒语。

或者我们楼观派中,有什么咒语,能让这木匣子变大,之后人的肉体通过木匣子带出去。可是我学艺不精,这个设计,本来是为了太师伯的,他估计知道,而我们,难道只能困死,作为孤魂野鬼?

这时我又想到了玄机师姐的那个布袋,急忙问道:“玄机师姐,这个布袋能装人吗?”

玄机师姐知道我怎么想的,一把抱住我,惊喜地说道:“弟弟有时候真是聪明的过分呀。这个布袋名为:乾坤袋。里面可以包容万物,自然能装人。”

说着,玄机师姐轻念咒语,布袋口变得很大。

如今只能通过这布袋,将我们三人带出去了。

我已经想到办法,取出一张符篆,化成我的分身,然后本体,和玄机师姐,带着苏玄克和那木匣书籍,一起钻进了乾坤袋里。玄机师姐再念咒语,乾坤袋再次变小,被我的分身别在腰间,此刻,就让我的分身,带着我们入画了。

塌陷越来越厉害,空间也慢慢变小,那八仙阵外的僵尸们,慢慢被实体化的泥土,掩埋在这地底,我的八仙阵分身,也马上要被掩埋了,那边的分身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那些百鬼们,躲在角落,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的分身,走到无间地狱的画前,再在身上画了一道假魂符,以防止分身入画之后,变成符篆。

做完这一切,我念出上面的题词:无间地狱。

然后分身,带着乾坤袋,进入了画中,走到祠堂的门前,旁边的杜鹃,依旧喊着:不如归去。

我的分身,将手放在画中祠堂的门前,轻念秘封符的咒语,然后门,慢慢被我推开。

杜鹃飞了出去。

我穿过门,看见画前,正是学校的仓库,画中祖师爷画的那道士的背后,果然有一道假魂符。

我的分身再次将门画上秘封符,防止里面的百鬼也跟着跑出来。

做完一切,轻念假魂符的咒语,化作金光,带着乾坤袋,一起出了画。

不能不惊叹祖师爷设计的精妙。

玄机师姐念咒语,乾坤袋变大,我和玄机师姐先从袋子中出来,然后带着苏玄克。

而我再次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

这时,仓库的升仙图中,那道士的假魂已经消失了。

玄机师姐看了一眼,说道:“这个仓库升仙图估计也没人会在意,我们现在快点带玄克去观内治疗。”

然后我背起苏玄克,走向旁边大师伯他们的道观。

路上,玄机师姐跟我说了她整理的整个隐玄地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张远之,听闻了乔氏竖葬的传统,然后让道士帮忙,一起侵占了这隐玄地,估计那所谓的盗墓贼,也是他们精心安排的。

只是张远之不想,阴虚派道士在设计的过程中,也贪念上了这土地,然后鸠占鹊巢。

手段可能是将张远之夫人的魂,封印在画里,然后逼张远之听之任之。那些画像,可能就是第二层遮挡僵尸的那八幅,估计本来应该在第三层,道士用百鬼夜行图守护,一是控制张远之他们的魂,二是为了对付下一个觊觎隐玄地的人。

道士用了三层空间,最下面是地狱,用百鬼夜行图,中间代表人间,用八凶仙阵。最上面的则是代表天上,最开始,应该是自己的魂寄宿在那升仙图中(仓库的那幅,张远之所画),表示已登仙界。

后来楼观派的祖师来到这里,看到升仙图,通过彼岸花,识破图中的计谋,发现张远之画的人物都只是画,而那道士,确是真正的魂。

于是驱赶道士,到了最下面一层。

说道这里,玄机师姐突然停顿了,惊诧地说道:“我突然明白,你祖师爷为什么没有惊动那第二层的僵尸,而且那阴虚派道士说第三层的僵尸也对付不了他。”

“因为进入道术空间的,根本不是人。”

第六十一章 谜团

听玄机师姐说完,我又有点懵。

为什么进入道术空间的,不是人?难道我祖师爷真是怪物?

玄机师姐说道:“进入道术空间的,只是你祖师的魂,离魂之术。”

然后解释道:“八仙中,排在首位的,乃是铁拐李。据说铁拐李本是英俊的道士,年轻有为,修身深厚,会离魂之术。即身体在洞中,但灵魂却可以仙游各地。据说有一次出游前,铁拐李让他的弟子保护他的肉身,不可被毁,却在路途中遇到太上老君。铁拐李急忙向老君求道,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知不觉,世间已经过了十天。弟子看铁拐李的魂还没回来,怕是死了,而自己家中又恰好出了事,不想师傅的遗体被山上的虎狼撕咬吞噬,所以就把铁拐李火化,拜别下山去了。等到铁拐李回到洞中,发现烧的只剩下灰,没了肉身,怕只能做孤魂野鬼。失望的路上,恰巧遇到一乞丐尸体,便借尸还魂,活了过来。可是这乞丐长得又丑又老,还是瘸子,拄着拐棍,早已没了道家风范。自此,人间少了一个道人,多了一个铁拐李。”

听玄机师姐说完,我很是惊讶,想不到祖师竟有如此奇妙的道术,让我更对祖师的手札记录充满了好奇,如果我能修行上面的道术,将来一定能像祖师一样厉害。

如今我与玄机师姐已共过生死,也看她确实在关心我,便不想隐瞒,将师傅把太师伯逐出师门的事,告诉她,并且猜测,祖师所以这样设计,其实都是为了太师伯。

当然,我没有提到祖师爷知道隐玄地的事,只是假装祖师爷害怕大师伯觊觎这宝地而已,不想他坠入魔道而已。

玄机师姐点点头,接着说道:“那很多事都能很好解释了。应该是你的祖师和太师伯,都会离魂之术。你的祖师来到第二层,那些僵尸对他根本无效,以你祖师的聪明程度,解开那八凶仙阵,找出生门并不难,然后他来到了第三层,识破了道士的计谋。

听道士所言,你祖师很轻易地将他打败,同时只看了一本关于道术空间的书。

祖师得到点睛笔,然后利用道术空间书籍里的记载,很轻易地想到了出去的办法:在第三层画了一张升仙图,用图中的祠堂门,连接上挂在最上面一层的那升仙图中的祠堂(就是挂在学校仓库里的那幅)。

通道就这样打开了。”

我接着说道:“然后祖师接着将道士封印到画中,把百鬼也逼进去,这样就造就了无间地狱图,然后用秘封符封上,再画升仙图掩饰?可是这里有个矛盾呀,如果他干完这些,岂不是也没办法出去了?”

玄机师姐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智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想不通?你祖师爷留在那里,一个分身,取二层的挡画,用点睛笔画了那些画,另一个分身,读道术书籍,当他连接上祠堂门的通道后,便带着点睛笔离开了,然后用秘封符封印了那祠堂通道。然后他的分身,接着办下面的事,将道士封印在无间地狱图里,然后把百鬼夜驱赶进去,再用秘封符掩饰,画上画。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第三层的那幅升仙图的时候,画内景物不动的原因。

然后分身将本悬在第三层的画,放都了第二层,是害怕你太师伯进来的时候,因为那些肖像画影响判断。

分身做完这一切,便化作灰烬,洒在生门的路上。

而出去了的你的祖师,在仓库的升仙图上(那时还摆在最上一层),画上道士的假魂。

你祖师料想,你太师伯一定跟他一样用离魂之法进入,但是你太师伯的修为,定然不能跟你祖师爷想比,所以暗示八仙阵,用来限制道士幻化变形。同时留有那个法力的符篆,以备不时之需。

你的祖师心思真是细腻,那个装书籍的木匣子,好像只是普通的木头做的。如此设计,一则让非楼观派的人,破解不了谜团,二则这个逃生的通道,只能用离魂之术。所幸我们还有这个乾坤袋,不然真要困死在里面了。”

我说道:“祖师对我太师伯真心好,完全为他考虑,防止他坠入魔道。”

玄机师姐却摇摇头,说道:“我感觉,这更像是一种警示。”

我疑问道:“警示?”

玄机师姐说道:“你想,如果要出这通道,就必须打开那木匣子,换句话说,就必须把阴虚派道士放出来,必须跟他一战,这是其一。第二,打开了木匣子,看到手绢上的杜鹃鸟,暗示:鸠占鹊巢。第三,如果你太师伯靠自己没有打败那阴虚派道士,而是也用了你祖师留有法力的符篆。而你太师伯和阴虚派道士斗法过程中这过程中,一定会见识到阴虚派的道术,让你太师伯感觉到:这阴虚派的道士法力已经很强,但是,在祖师爷面前,不值一提。

换句话说,就在警示:永远不要想着鸠占鹊巢,因为我远远比你强大。”

我心想:或者可以认为,祖师爷一边在解救太师伯,一边在警告他:不要打隐玄地的主意,如果你堕入魔道,我就能很轻易地消灭你。

我感到心虚,如果祖师爷知道我也在打隐玄地的主意,会不会逐我出师门?

而我,又会不会堕入魔道呢?

这时传来背上苏玄克的阵阵咳嗽,我们偷偷翻墙溜进了道观里,玄机师姐把苏玄克送到屋里的床上,取出丹药,喂他,对我说道:“我们明天得马上回省城,需要送玄克治疗。按照计划,不久你就应该会被送到宗清观培训,到时候你要好好修行。记住,今晚我们能侥幸取胜,虽有我们部分功劳,但主要还是靠着你祖师爷的设计,估计下次,去别的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而且这次,我们知道了点睛笔的用法,还有这些书籍,我会带回省城。等你到了之后,我们会带着你,一起去那清虚洞,探查隐藏在那里的秘密。别的我们知道的不多,但是里面一定暗含你们楼观派岐晖道长的部分秘密。今天的事,你不要说与任何人。记住,今天只是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

我还想问关于玄机师姐收集到的那个玄牝珠的事,但此时已经鸡叫,怕不久就要天亮了,玄机师姐急忙催促我快走。

我翻墙出去,外面还是黑蒙蒙的,天上繁星闪烁。

还有许多问题萦绕在我心头。

祖师爷把点睛笔带去了哪里?道士湾我没见到过,甚至都没听师傅提到过。我摸摸自己的口袋,那里装着临走时,偷偷装下的一点尸油蜡烛。

因为我知道,将来可能还会遇到点睛笔。

再者,太师伯为什么后来却没有进这隐玄地?而大师伯他们所说的,太师伯遭天谴,又是有过什么遭遇?因那次遭遇,被师祖所救,所以放弃隐玄地的吗?

没想到所有的设计,恰巧救了我们,不,还得庆幸我们有乾坤袋。

而不久,我就要进省城了,那清虚洞里究竟还有什么,会同我们楼观派又有什么牵连呢?

想着想着,头痛欲裂。

我身上还有伤,脚腕也曾被僵尸咬过,虽然伤口愈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尸毒。

这时,我抬头望天,却惊讶地发现,我的那颗星,好像不亮了。

或者说是消失了?

等等,没有消失,在旁边,依旧是好一会才亮一下。

如此说来,我的星星,开始移动了。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有人献出生命,为我逆天改命了?

这,是不是我当时进入死门之后,被地狱之火焚烧,却无法伤我分毫。被百鬼撕咬,却感觉不到疼痛的原因?

当我以为一段故事将要结束的时候,才发现,故事只是刚刚开始。

第六十二章 仙姑

第二天下午,省城宗清观的依维柯就开来了,苏玄克醒了,只是脸色很难看,玄机师姐解释:苏玄克身体有遗传病,昨晚发作了,需要回宗清观治疗去。

大师伯再关心细问,玄机师姐很快绕开了话题,然后走的时候,对着师傅和大师伯作揖,表示等到苏玄克身体好了之后,再来学习楼观派道术。

送走了他们,大师伯很是感慨,看苏玄克这么聪明优秀的孩子,不想竟有遗传病,真是天妒英才。

这时师傅问道,刘杰(我大师兄)他们那两个在宗清观修道的道士,现在情况怎么样?

大师伯笑道:“别说,最近听刘杰接电话的语气,好像都过的很潇洒,都不愿意回来了。”

师傅说那不是很好嘛。

大师伯哈哈大笑,说道:“那孩子就是一钱串子,估计看到宗清观赚钱厉害,才会说那里很好吧。估计回来了,又会给我很多建议,上次打电话给我,就说想让我们这边设立一个功德箱,让有钱的主捐钱,我们在观里没事帮他们祈福。”

师傅尴尬地笑笑,摇摇头。

大师伯接着说道:“宗清观早上电话里还说,希望我们这边再派一个小道士过去,他们那里刚好现在有空缺,再过段时间,就是道士们来挂单的旺季,所以希望我们派过去小道士,刚好过去见识见识。我的意思是,尽早把宋浩送过去。我们楼观派,如今也就他对道术积极一点了,别辜负了宗清观的一番好意。”

师傅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一想到要去宗清观,很是高兴。

脑海里瞬间蹦出一个名字:岐晖。

想必去了宗清观,不久就能接触到清虚洞了,何不趁现在,问问师傅他们,更多关于岐晖道长的事呢。

我便找了个理由,问师傅和大师伯,他们以为我是好奇《符篆拾遗》才问的,所以跟我讲述关于岐晖道长的故事。

岐晖是隋唐时代的人物,师从楼观派法师苏道标。隋朝末年时,成为了楼观派的一位主持。

在隋炀帝亲征辽东时,岐晖道长已预知“天道将改”,并且告弟子说: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

不久之后,果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其中有晋阳起兵的李渊,岐晖道士带领弟子,以粮草相济,并观气望星,料定李渊乃帝王之星,将平定四方。

最终,李唐夺得天下,之后楼观道盛极一时,一方面是李唐自称乃老君之子孙,另一方面也是岐晖有“应接圣君”并“斋醮有验”之功。

岐晖所主持的宗圣观,也成为皇家斋事之所。

只是后来,岐晖应该是功成身退,历史上的记述变得很少。

我不禁心想:岐晖是隋末之人,而李清峰乃是唐初之人,两人所处年代很近,听玄机师姐所言,二人应该有交集,按照年龄推算,应该是忘年交那种。

只是,不知其中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想必答案,应该就在那清虚洞中吧。

过了几日,宗清观又打电话到道士湾,说大师伯建议将我送去宗清观修道。

师傅便让我准备行头,去省城见识见识,告诫我专心修道,不可贪玩。

次日,师傅便将我带到县城的车站,送我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到了省城车站,是大师兄和另个楼观派的师兄,来接的我。

他们没有穿着道服,绑腿都松开了,穿的都是很时髦的衣服,看到我,一边带我去吃东西,一边给我介绍宗清观的规矩和各种事。

等我们到达宗清观时,天都要黑了。

玄机师姐正在那台阶上等着,看着我,帮我拿行李,带我进了观,还体贴地为我铺了床被。

还没等到吃完饭,大师兄他们又溜出了宗清观,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原来这些天,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来修道的,但是宗清观的管理却很轻松,全凭自觉,开始几天大师兄他们还做晚课,如今发现没人管,都跑去山下市里玩。

我第一次来,虽然想去,但是想到师傅的教诲,我总不能让他失望吧,便拒绝了。

宗清观的生活,安排的很有规律:早上五点起床,开始去练功场上吐纳练气,六点半吃素食早饭。然后八点开始上早课,内容是那些必修的道家经典,由常住的几位道长讲授。中午十一点半吃饭,之后是半小时休息,下午开始由挂单的各派道士,分授道术,这个可以选择听取。

然后六点晚饭,吃过之后,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去念经房做晚课:即自己读经书,安排了值班的道长在念经房,有不懂可以请教。

第二天过的很平淡,但是我却认识到道书的广泛,牵涉到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

道无处不在,用一句古话就是:道在尿溺。

有个笑话就是说,撒尿,人为什么撒尿,就是因为新陈代谢,道在体内在运行。

到傍晚的时候,突然有个陌生的女道士,跟我说琉璃观有人找我去。

我想必定是玄机师姐。

琉璃观在宗清观山的背面,我跟着这女道士穿行在各种建筑内,我本是路痴,记性又不好,不知不觉,被引到一个院子里来。

那女道士对我说,找我的人就在院子的房子里。

我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复合房间,有个拱门通向隔壁,并没看到玄机师姐。我回头望望那女道士,女道士示意还在隔壁里屋呢。

我便继续往里面走。

突然,女道士关上房间的门,然后锁了起来。我急忙回头,让她打开。

这时透过门缝,我看见屋外,出现了好几个年轻男道士,为首的一个长得很帅,坏笑着对我这边说道:“你小子蛮有艳福的嘛,葛玄机那么关照你。”

旁边的人喊:“这观里,谁不知道我们洪师兄喜欢葛玄机,你个农村小道士,算个什么玩意。”

一帮人调笑着,我使劲拉门,根本打不开,而且锁还在外面。

我试着打开旁边的窗户,估计也被人从外面插上,打不开。

那洪师兄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道士,今天好好整整你。”然后对着旁边人,小声说了什么,只听那人走到隔壁房间的窗户,大声喊道:“老仙姑,别睡了,给你送伴来了。”

如此连喊数声,我听见隔壁的房间,慢慢发出铁链的声音,好像被拖在地上。

洪师兄大笑道:“这老仙姑,最喜欢你这种小道士了,她会很关照你的。陪她过一夜,明早我们就会放你出去。”

说着,几个人嬉笑着离开了院子。

我害怕地大喊: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估计他们把我骗到这院子来,是早有预谋,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

这仙姑,或许就是玄机师姐她们前面提过的,琉璃观的疯婆子。

我想这疯婆子能一直活着,一定有人定时给她送饭吧,那晚上必然会有人来。

这时我才瞟见,远处角落阴暗处,地上放着提篮,里面放着米饭。

妈的,这帮人早就算计好了,还故意在我没吃晚饭的时候,骗我过来,是想逼着我要么饿着不吃,要么就得同这疯婆子抢食。

我当然宁可不吃了。

也不知道晚上,大师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突然担心,他们说要关我一晚上,会不会已经想好了怎么欺骗大师兄他们,让他们不会来找寻我?

难道我今晚真的要同这疯婆子过一夜?

而且他们说这疯婆子最喜欢小道士,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这时,我听到铁链声,已经移动了里屋的门边。

我一眼看过去,那里爬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或者说是布条,破破烂烂。

蓬头垢面,光着手脚,上面全是脓疮。

一边爬着,突然,她抬头看着我,脸上满是黑色的泥垢和黄色的脓疮,露出破碎的黄牙,眼睛浑黄,正盯着我笑。

第六十三章 名字

我看这疯子脏兮兮的,而且神志不清。

而且看别人送饭,没有送到里屋,而是放在角落里,她还被锁链锁着,可以推断,这个疯子很可能具有攻击倾向。

我害怕地依着门,手在周围抓,想抓住点东西,用作防卫。

只见她依旧笑嘻嘻地看着我,慢慢向我这边爬,如同食人怪兽。

我害怕地往旁边站,她却一直冲着我,将我逼到墙角。

我又不敢主动攻击她,因为疯子没有理智可言,又不会有同情心,谁知道她会不会弄死我。

到了我身边,她慢慢站起来,佝偻着身子,伸出手来。

她的身上,散发着长期不清洗的恶臭,呼出的鼻息更是难闻。

我努力踮起脚,尽量离她远点。

可是她伸手的目标,好像是我的脸,手上满是脓疮,要是真摸到了我的脸,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我可不想变成丑八怪。

我急忙伸手挡住,不想她虽然疯了,但动作很快,双手抓住了我的两个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她笑着问道:“你是新来的道士?”说话有点吐字不清,而且说的时候,口水也跟着流了出来,看着很是恶心。

我不想激怒她,而且感到害怕,便温顺地点点头。

她仔细盯着我,如同看着猎物一样。

同时不停地闻着我身上,含糊地说道:“好重的戾气。”

然后竟然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身过去,说道:“但是我喜欢你的味道。真实,不虚伪。”

我手腕上都是她手上脓疮的残液,急忙用衣袖擦拭,我可不想染上什么传染病。

心里想:都说这个仙姑是疯子,可是看她说话,虽然怪,但是很有条理。

然后那仙姑自顾走到提篮旁,端起里面的碗,用手扒拉着里面的米饭,一边哼着曲子。

不知道这仙姑是如何疯的,但是听她所说,她还像也能感觉到戾气。

我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慢慢靠近仙姑。

只见她碗中,米饭里夹杂着沙砾,看来这道观里送饭的道士,也没把她当人看。

她发觉到我在看她,然后停住扒饭,而是看着我,把碗递给我,想让我吃。

这时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这饭,加上她那抓饭的手,就是把刀逼到我脖子上,我也不敢吃呀。

我急忙摇头拒绝,她却一直坚持,将碗递在空中,眼中满是愤怒。

妈的,我真是自作自受,干嘛非要过来看呢,看她脸色,再不吃好像要被激怒了。

我慢慢把碗接过去,找她手没扒到的里面,沾了几粒米,放进嘴里,算是吃了。

她看到,哈哈大笑,一边唱道:“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原来刚才她哼的就是这首童谣。

如今看我吃了,也是心满意足了,然后又把碗接过去,扒拉着吃了起来。

说是疯子,心智却是孩子。

但我又有点担心,孩子心智尚未成熟,都是我行我素,又不像成人,有道德准绳为限制,反而会干些出格的事来。

我还是尽量顺着她的心意吧。

我趁着她扒拉饭的间隙,仔细观察,看有没有办法出去。

门是实木的,被从外面锁上,不可能打开,窗户虽然是镂空雕花,却在外面加固了木板,证明以前的人也害怕这疯子跑出去。

看来我今晚真得在这呆一夜了?

我看小说书上,一般主角被关,都会有密道,溜出去,或者发现什么金丹,然后功力大增,破门而出,之后把洪师兄那样的坏人,狠狠教训。

可是我在相通的两个房间里,走了几遍,什么都没发现。

不知道这仙姑知不知道,可转念一想,人家知道,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但是她有锁链,万一我运气好呢,还是问一问吧。

我走到还在扒食的仙姑面前,蹲下来,小声问道:“仙姑,想不想出去玩?”

仙姑停止吃饭,转而看着我,痴呆地点头,嘴里含糊地说道:“想。”

“那我们出去吧,你带路。”

可是仙姑感觉到我是在骗她,恶狠狠地看着我,一把将碗砸向我,碰到我额头上,顿时血流了出来。

我真是自作自受,干嘛向疯子问路。

我一边捂着头,一边害怕地往旁边站站,不知道这疯子还会有什么举动。

我突然注意到她脚上的铁链。

整个房间的门窗是镂空的木窗,里面糊着窗纸,外面都被木板加固过,而且房间里没有铁器或者木棍之类,防止用来破坏门窗。

好在窗户为了透光,木板并没有钉那么密集。中间都有很大的缝隙。

可是如今有铁链,我为什么不能用铁链来做破坏呢。

五行之中,金克木,就是取其刚性。

我喊仙姑到窗口边,对着她说道:“我没骗你,我教你怎么出去。”

然后我撕开窗纸,将她脚上的铁链,绕过窗户上的木板,然后让她跟我一起拉。

可是拉了几下,木板纹丝不动。

我突然想到,这木板是从外面钉的,必须在外面拉。

等等,可以换一种绕法,反向绕法,这样我们拉,力就是往外拉的。

拉了一会,那木板真的脱落了,掉在外面。如此几次,那窗户上的加固的木板,就被我们拉掉完了。

窗户上没了加固的木板,露出一个洞来,我再扒了几下,就能钻进去了。

我兴奋地爬了出去,后面的仙姑看见有出口,也很是着急,但是她很臃肿,爬到一半,被旁边的锁链卡在那里。

正急得直哼哼。

我拉了几下她,但是没办法松掉铁链,如今我都出来了,哪还管她,而且真把这疯子放出去,在这宗清观,必然算是闯了大祸。

我便松开手,假装说道:“哎呀,你有铁链,出不去,我去帮你拿工具吧,去除了铁链,再出去。”

说着我便一溜烟地小跑着离开了,也不管后面吼叫的仙姑。

我偷偷摸摸地回到房间,好在这个宗清观房子多,分给我的厢房,只有我一个人睡,我不敢开灯,也不敢说话,因为一旦那姓洪的师兄发现我跑了出来,一定会再想办法整我。

我得求助于大师兄或者玄机师姐。

夜慢慢深了,我从门窗探出头,看隔壁两间,大师兄的房间和另一个楼观派师兄的房间,都没有灯,也没有声音,应该是还没回来。

突然,我现在的动作,又让我想到了那仙姑,我走的时候,她好像是卡在了那里。

我内心纠结:我要回去救她吗?

可是如今天色这么晚,那里又很阴森。而且她还砸伤了我的额头。

可是如果我不救,她势必要在那里卡一夜,弄不好会出什么意外。

她虽然是疯子,可毕竟她也是人呀。

煎熬了一会,我还是决定去看看,如果没被卡在那里,就回来,如果卡住了,我就帮她推回房间,然后就回来。

刚才回来时,我开始认真记路了,我可不想再一次被骗过去。虽然没有完全记清,但走了一会,还是找到了那个院子。

月色下,我看那仙姑果然还卡在那里,只是一动不动。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不会是死了吧?

我连忙靠近,想探视一下她还有没有鼻息,只是手指刚靠近,她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吓得要死,使命挣脱,终究是抽出手来。

我连滚带爬,躲到离她一米多的地方,看着她。

她卡在那里,蓬头垢面,头发如同枯柳树枝一样。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感觉她正盯着我,估计满是怨恨吧。

我急忙解释:“我不敢带你出去,他们把你锁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可不想闯祸。”

却不想,她先是大笑,接着用很严肃地语气,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宋玄浩,你终究还是回来了,证明你还是有善心的,不,现在不应该再喊你宋玄浩,因为你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已经有了新的名字:玄生。”

第六十四章 江湖

听她说完,我愣在那里。

她一个疯子,为什么认识我?

再者,她为什么知道有人为我逆天改命的事?

而且,她说我有了新名字,玄生。

这些都是她的胡说,还是说她跟玄机师姐一起的?

瞬间无数的问题充斥在我脑袋里。

这时她对我喊道:“过来。把我推进房间里去。”

我心里虽然害怕,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但总不至于让她一直卡在这里吧。

我走近她,扶着她的肩膀,使劲往里面推,就这样折腾了一会,终于又把她臃肿的身体,推回了房间里。

她进了房间,然后我听到铁链移动的声音,不一会,房间里出现的了烛光,同时传来仙姑的声音:“玄生,进来吧。”

我想了想,进去也不怕,大不了有事,我再从这窗口的洞里爬出来。

我又钻了进去,见她盘坐在地上,动作很是端庄,根本不像疯子。

她盯着我,对我说道:“坐到我面前来。”

用的却是命令的语气,我便温顺地盘坐在她面前。

她将蜡烛靠近我,仔细端详我的样子,突然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我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听话的好孩子?

此时,我的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她,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问起。

她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问道:“想必玄机已经跟你提过了逆天改命的事,你也一定很好奇。”

我点点头。

她接着说道:“但是有很多话,我却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确参与了帮你逆天改命的计划,而且我这身上的脓疮,便是天谴造成的。”

我好奇地问道:“你们为什么选择为我逆天改命。”

仙姑想了下,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玄机只是刚刚认识你,然后就告诉你,有人会为你逆天改命,你一定很不相信。只是,在你看来,那不过是认识几天的时间而已,却不知道,有些人,却为了这个计划,谋划了几十年。”

这仙姑说话很有条理,而且看她的坐姿,腰杆挺直,之前绝对受过良好的教育。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装疯。

她闭着眼睛,说道:“命运的车轮,已经开始运行,你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我还想问更多,但是她却没再说话,而是突然睁开眼,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突然小声问道:“跟着你进这院子里的,是什么人?”

被她一问,我愣住了,难道我被人跟踪了,洪师兄他们?

仙姑再次闭眼,过了一会,对着窗户口喊道:“你个鬼魂,竟然有胆子进这道门胜地,而且看你,并没什么法力,难道不怕被灭吗?还不快显形。”

什么,有个鬼魂跟着我?

只见窗口处,那破损的窗户纸,动了下,估计是那鬼魂进来了。

然后在我们面前,慢慢显出形来。

我定眼一看。

只见那人身穿红色嫁衣,脚穿绣花鞋,头戴凤冠。

是个出嫁的女子?

那女子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也是惊呆了,那熟悉的眼睛,清澈无比。

赵晓雪!

她怎么还没有投胎,怎么竟然跟着我?

而且看她穿着嫁衣,难道她真认定了是我的新娘子?

仙姑看着赵晓雪,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这小道士?”

可是赵晓雪是哑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鬼魂了,仍旧不会说话,她看看我,又看看仙姑,只是笑笑。

我急忙解释道:“这女子是我老家的鬼魂。”

“那为什么要跟着你?而且看她,好像是刚出嫁时去世的?”

我摇摇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仙姑。

仙姑听完,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你跟着他,很危险,这里满是道士,如果发现了你,你定会魂飞魄散的。”

赵晓雪没办法回答,只是她也聪明,走近仙姑,也不畏惧仙姑满是脓疮的手,摊开手掌,在上面写字比划。

想必这仙姑也是聪明的人,赵晓雪写完,她好像懂了一般点点头,然后质问我:“我还真以为你是心善的小道士,没想到你竟然害死了这姑娘,如今人家去投胎,地府说她身上有不该有的东西,尘缘未尽,没办法投胎。”

我急忙狡辩道:“她只是中了别人的邪术而已,我只是帮凶。而且她身上不该有的东西,干嘛一直跟着我干嘛?”

赵晓雪听了,接着在仙姑手上笔画字。

仙姑说道:“她猜测是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我给过她什么?黄庙纸是我塞进她口袋的,但那纸也不是我的呀。

想不到,我究竟给了她什么。

赵晓雪本身长的漂亮,而且不怕这仙姑,这仙姑好像也很喜欢她,跟她说道:“这些天,你先呆在我这里,等到过段时间,会有道姑过来,我留言给她,让她为你超度。”

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却包含的好两个信息。

首先,证明知道她装疯的,不止玄机师姐一个,最起码还有另一个道姑,且现在不在这里。

第二,她说是留言,为什么不直接说?证明她们不能相见?还是别的原因?

我正在想,仙姑对着我说道:“这女孩子,是因为你而死的,过几日,如果超度她的时候,需要你做什么,你可不要推辞。”

如今她说话的语气,好似长辈。

我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仙姑说道:“时间到了,自然有人通知你。”

这时,她突然咳嗽起来,赵晓雪急忙帮她拍着后背,她缓了口气,说道:“这天谴越来越厉害了。”

我很好奇,应该是她做的法术,才弄得天谴。

可究竟是谁,为我献出的生命呢?

玄机师姐说,我以后会成为天上最亮的双子星之一,她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时仙姑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会来这里的。记得带着一把锯条,我要锯开锁链,离开这房子。”

我带着满脑袋的疑问,爬出了窗口,再次用木板轻掩上,回到房间,不一会便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大师兄他们究竟是几点回来的,只是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再次看到了,我拿着盛饭的铝饭盒,坐到大师兄旁边,跟大师兄告状:昨天有个姓洪的师兄欺负我。

大师兄听了,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说:“离那姓洪的远点,我们惹不起。”

我很意外,本是同门师兄弟,竟然这样说。

旁边那个楼观派师兄小声说道:“那姓洪的师兄,是省城一个富商的儿子,那富商是这宗清观第一金主。据说以前城市规划,要宗清观搬离这里的,是通过这姓洪富商的关系,才没让宗清观搬走,建成了公园,而且还让山上成了宗教的私人领地。所以,在这个观里,那洪师兄一直飞扬跋扈,所有的小道士,都会尽量避开这这姓洪的。”

怪不得人们总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修道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大师兄边吃着早餐边对我说,他们刚来的时候,因为遇到洪师兄的时候,没打招呼,半夜就被骗出观外,还被关上门,他们没地方睡觉,之后下山,不想遇到了网吧,迷恋上了游戏,从此无法自拔。

大师兄一边劝我也跟他们一起玩游戏去,一边让我远离洪师兄。

可是,我不服。

我可是楼观派的道士,未来的大法师。

如今我的命运都已经开始改变,还会怕你个姓洪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下午的时候,就有人带话给我:傍晚后山见,洪师兄想找你谈谈。

第六十五章 信念

我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我画了好几种符篆,特别是新学到的定身符和分身符,有了这些,我不信对付不了洪师兄。

我来到后山,就在琉璃观不远的地方,洪师兄带着几个年轻道士,正站在那里,看到我过来,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道士挺有胆量的嘛,竟然真的过来了。”

我掏出符篆,不想跟他们废话。

洪师兄却一点都不害怕,笑道:“哎呀,符篆呀,你难道不知道宗清观的规矩,不准对同门师兄弟,施予道术,你用符篆,那就是不想再在宗清观待了,正好,滚回你的山里。”

这个规矩我虽知道,但是他们欺人太甚,不给点教训,稳定不会罢休的。

我将手指划开,然后擦血到分身符上,化作几个分身,一起冲向前面的洪师兄,可是不想刚走几步,那前面好似有无形的墙,我的分身如同撞到了玻璃上,让我这个本体都感觉到了一点痛。

他们一定用了什么阵法。

等到我分身消失,他们看了哈哈大笑,说道:“小道士,你就这点本事?”

说着,几个人围过来,将我围在中间。

突然几个人都用手指掐诀,口念咒语,脚踩步罡,围着我转起来。

一会,我就感觉神智有点模糊,耳朵里全是咒语,却又听不清。

接着,我开始出现幻觉,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周边的景物,我毫无防备,昏倒过去。

醒来时,我正躺在地上,我慢慢爬起来,听到屋外有嬉笑声,说那小道士醒了。

头脑昏昏沉沉,接着又听到了铁链声。

果不其然,我又被关进了仙姑的房间里。

仙姑依旧装疯着,只是好像因为天谴的原因,身上的脓疮比昨天更严重了,行动也更慢了,她在我周边徘徊,当作掩饰。

等到晚上,确定周边的人都走光了,她喊我起身。

我盘坐在那里,脑袋依旧难受。

仙姑走到旁边,看着提篮,然后喊赵晓雪现身。

赵晓雪现身,打开提篮,取出里面的米饭,这是新送来的米饭,但米中仍旧混着沙砾,赵晓雪在一边细心地挑出沙砾。

仙姑说道:“这些道士,虽是修道,却不修心,那琉璃观的那女道士,认为给我送饭是苦差事,心里怨恨,所以每次都在饭里混上沙砾。”

一会赵晓雪挑的差不多了,仙姑却示意让她递给我,说道:“我现在满是脓疮,你心里也必然闲我不干净,我让晓雪为你挑出沙砾,这米饭还能吃,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估计也是饿了。”

我急忙拒绝,说:“这可是你的晚饭,我吃了你不就没得吃了。”

仙姑淡淡地笑笑,说道:“我快要离开了,这多一顿,少一顿,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天谴的脓疮之后,便是死亡?

我刚想开口问,仙姑却先说道:“我就是以性命为代价,为你逆天改命的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平淡,甚至你很难将这句话与她的生死联系在一起。

怪不得,她一直以长辈的语气,在跟我说话。

我一直以为作法后,就会死去,想不到天谴,完全是一个折磨的过程。

我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现在更是后悔牵扯到这个计划里来。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为我献出生命,关键我还很不自信,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她们的期待。

我将今天的事说出来,问仙姑怎么对付洪师兄他们,仙姑只是看着我说道,自己想办法。

我的不自信,是有理由的。

次日,洪师兄又来找我麻烦,我想再次祭出符篆,不想这次竟然让人偷拽了我几根头发,几个人还揍了我一顿。

我鼻青脸肿地,又被关进了仙姑的房间。

等到晚上,刚吃过赵晓雪帮我挑过的饭,我就感觉到腹痛难忍。

我急忙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与仙姑,她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巫术,那姓洪的一定是扎了小人,然后从哪里得到了你的八字,用针扎你的腹部。”

我一边在地上痛的打滚,一边问道:“你不是为我逆天改命了吗?名字都换了,为什么我的八字还没变?”

仙姑解释道:“等到你的那颗星,移动在另颗星旁边,那是最终的位置,形成双子星后,你原来的八字才会与你彻底失去联系。”

我又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腹痛,她依旧是那句话:自己想办法。

我内心真的很生气,一边为我逆天改命,一边却对我无动于衷,见死不救。

我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后来,洪师兄整我的方式,越来越多。

在我饭盒里放死老鼠,给我被子上泼水,给我衣服上撒墨。

我一个农村孩子,本来就没钱买什么衣服,那衣服都穿了好久,一件黄色的外套,变得半边是黑色。

每天,我都会挨一顿揍,然后被关进仙姑的房间里。

而且每晚,我身体都会痛,应该是姓洪的一直在扎我的小人。

我曾经计划找玄机师姐帮忙,但玄机师姐好像最近很忙,一直见不到人。

而且我每次去找,消息都会传到洪师兄的耳朵里,折磨也会变本加厉。

如此几天,我实在受不了了,便开始同大师兄一起,逃避起来,也去了网吧。

甚至晚上,再也不回宗清观,我恨透了这个地方。

人人都好像很友善,却又都很冷漠。

我也不想管什么双子星,管那仙姑他们什么计划。

甚至,我开始考虑回到青山镇去。

我感到迷茫,感到沮丧,感到不知所措。

原以为来到宗清观,会被众人关心,被众星捧月。

谁知道,来到这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任人欺负的小道士,没用的小道士。

一天晚上,同大师兄半夜从网吧离开时,不经意间,我抬头望向天空。

我的那颗星,位置又变了,估计还是在慢慢移动。

我突然想到了仙姑,她毕竟为我献出了生命,即使我承受不了,也该去看看她。

半夜的时候,我再次来到那院子里,里面的屋内,只有淡淡的蜡烛的光线。

我从掩好的窗户口,再次钻了进去。

只见仙姑躺在地上,身体下,垫着些破烂的布,脸上满是脓疮和死皮,甚是恐怖,手脚也不停地颤抖,好像很疼痛。

赵晓雪半跪在一边,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仙姑听到我进来,转向我这边,淡淡地说道:“你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半跪在她面前,我想跟她说,我对不起她,我想放弃,离开宗清观。

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我始终开不了口。

她却先说话了,用颤抖的音说道:“我还以为你逃走了呢,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说道:“把你牵扯进来,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你真的逃走了,我也不会怪你,因为在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在那里。谁都会感到害怕。”

我心里很是难受,不止是她,还有玄机师姐,都是期待着我,我却因为一个洪师兄,就想退缩。

仙姑将手伸出来,想摸下我的脸,但好像又有点犹豫,把手又缩了回去。

我却主动将她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对着她说道:“不会,我这次回来,就再也不逃了。”

仙姑笑笑,然后努力坐起来。

挣扎了好久,她终究只能靠在旁边的墙上,示意我靠近一点。

我跪到旁边,她将双手伸到我面前,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捧着我的脸蛋,紧盯着我。

然后对我说道:

“孩子,人生就如同一本书,你即是主角,也是作者,或许,这本书不好看,或许,它一直默默无闻,但是,你自己却不能放弃它,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一直写下去。

人生中有许多挫折,它们看起来,好像是上天在故意为难你,其实,那只是上天在考验你,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因为每一次的挫折,不是让你放弃,而是让你下定更大的决心。

或许计划会失败,一切都会徒劳无功,只是希望你问心无愧。

或许现在的你,也不会想到,那未来的自己,将会有多强大。”

第六十六章 觉醒

此时她已经相当虚弱,估计都难熬过今晚。

我突然记起,我第一天被和她关在一起时,她曾经说过,让我带钢锯,把铁链锯开,她想去外面看看。

曾经我和她素不相识,如今却为了我逆天改命。

或许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虽然她满身浓疮,但是我却不再感到害怕,反而有点亲切。

我将她的手慢慢放下,然后爬出了窗口。

我记得宗清观仓库的位置,我偷摸进去,找到了几把钢锯条和开锁工具,同时带上朱笔和黄纸,再次来到仙姑这。

铁链是一体的,根本没有锁孔,看来锁她的人,就没打算放过她,除非死在这里。

我用符篆,化作几个分身,用钢锯条开始锯铁链。

仙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

终于,铁链被锯断,仙姑又恢复了自由,她想从窗口出去,看着那个方向。

我轻轻地笑道:“不,我们从正门出去。”

说完,我便控制我的分身,钻出窗口,用工具开锁,里面的分身也跟着配合。

我和仙姑,虽然无血缘关系,但她献出生命,为我逆天改命,如同再造,犹如母亲。

我不管是谁将她锁在这里,也不管将来有何后果,只是今天,我想让她从正门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门终于被打开了,我的分身站在两旁,我慢慢背起仙姑,从正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月光如纱一般披满整个世界,静谧而纯洁。

我背着仙姑,往山顶上走去,晓雪,则安静地跟在后面。

我们一路没有说话,只是感觉仙姑在背后时有抽搐,应该是天谴疼痛。

山顶上,散落着几块白色的大岩石,旁边长着几颗奇形怪状的古松。

风阵阵吹着。

我将仙姑,放在岩石上,斜靠在那里。

我感觉背后冰冷,一摸,全是水,只见旁边的仙姑,脸上全是眼泪,正看着我。

她勉强吐出对不起三个字,我只是摇头笑笑。

宗清观所在的山不高,但足够看的很远。

山下,便是都市,满城的灯火。

月光如纱洒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仙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晓雪从旁边扶着她。

仙姑慢慢往前挪着步,眼神有点兴奋,也有点不舍,看着周边的景色。

不知道她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过外面的景色。

这时,有乌鸦飞了过来,落在旁边的松树上,应该是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仙姑好似回光返照,抓住我的手,然后也抓住赵晓雪的,将我们的手放在一起,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上天会保佑你们的。”

然后她好像想起什么,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块东西来,放在我的手心。

我一看,是薄薄的一块玉,有点像长命锁,中间有突起,还有洞。

仙姑说道:“这玉虽然不是宝物,但却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如今送给你了,玉有灵性,晓雪本是鬼魂阴体,更不能在这满是道士的道观里出现,就让她附在这玉上吧。我今生最后的心愿,便是帮我超度她吧。”

然后,她摸了一下我的脸,对我说道:“玄生,你要记住,这个名字是我为你起得。”

说完,她看着月亮,跪在了地上,喊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接着大哭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招呼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新的名字。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迷糊,哼起了那首童谣。

小老鼠,上灯台,偷香油,下不来。

到院子门口时,声音消失了,我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她终究是走了,无声无息。

进了房间,我将仙姑的尸体,放在地面的布上。

我看着她的尸体,终究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因为她的那句话,让我想到了太多的回忆。

天地不仁,你我都是蝼蚁,任人踩踏。

如何改变,求人不如求己。

今晚,便是我最后一次哭泣。

那个爱哭鼻子的小道士,即将离去,留下的,只有那个叫做玄生的道士。

天玄地黄,生生不息!

我让赵晓雪魂魄附进玉里,留下分身,对门窗之类的稍加掩饰。

第二天,负责送饭的女道士,便发现仙姑已经羽化,消息很快传到了宗清观。

宗清观三清殿旁的钟,被敲响了一下,算作告慰。

一个疯婆子,没人在乎,人们只是叹息一声。

我破坏铁链的事,也仿佛不存在。

仙姑虽然是个人,但好像早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我本想正式的过去祭奠下,到了琉璃观,却被告知,仙姑暂不发丧,等终南山那边她唯一的师妹,来了之后才举行仪式。

那可能就是仙姑想留言的那个道姑。

我想顺便找玄机师姐,准备说赵晓雪的事,我是道士,不可能天天留着鬼魂在身边,本身也会伤我修行。

但琉璃观的师姐告诉我,苏玄克伤势过重,玄机师姐为了帮他制造丹药,已经出去很多天了。

来了宗清观之后,我一直没见到苏玄克,也曾询问过,只是知道在观内闭关疗伤。具体在哪,却没人知道。

我感到很失望,准备离开琉璃观,余光却看到之前骗我去仙姑那的女道士,她正看着我。

估计今晚,我又得挨小人扎了。

但是师傅说过,所有法术都是相生相克的,我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解除掉呢?

我急忙跑向书院,那里就是宗清观藏书的地方,如同学校的图书馆,可以自行阅览。

玄机师姐说过,读书最快的办法就是寻找书的目录,终于在一本方术的书里,找到了类似的法术。

扎小人源于巫术,历史上汉代曾经发生过有名的巫蛊之祸。

用一人偶,取被诅咒之人毛发,贴上生辰八字,施于咒语,人偶便等同于人身,用针扎之,被诅咒之人同样的部位便也会感到疼痛。

破解之法有很多,有咒语可以解除,但多是劝人与施术者何解,因为恩怨不解,施术者还会用别的办法诅咒。

但吸引我的,不是这么解除,而是后面写着:此类法术,施术者最忌讳反噬。

不能老让洪师兄欺负我,我得将法术反噬于他。

晚上的时候,我果真再次感到腹痛难忍,但是我咬牙坚持,我得等待。

子时,夜深人静,我找了一火盆,然后用符篆画出一分身,在分身身上,写上我的生辰八字。

人偶如我,这分身亦是我。

我控制分身,跳进烧着纸的火盆里。

我忍着灼烧感,不一会,分身便化作符篆,燃烧殆尽。

不久,远处的厢房,便发出火光,我那人偶应该被反噬,燃烧起来了。

早上的时候,我便听说洪师兄昨晚房间突然起火,好在人没事,不久,我就看到了洪师兄,他一脸疲惫,右边的眉毛被烧掉了一段,成为了断眉。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洪师兄终究是我的一个劫,我早就知道,避不开了。

而且我已经考虑清楚,该怎么对付洪师兄。

不管是在道观,还是省城,洪师兄都比我认识的人多,比我有势力,我必须找一个我比他有优势的地方。

那时,我的脑海里蹦出来三个字:清虚洞。

张远之曾经去过那个洞,带走了里面书籍,可是后来宗清观,又在里面发现了《符篆拾遗》,那证明了什么?

再结合李青峰擅长空间之术,可以推断,那清虚洞如同张家宗祠一样,也设计了道术空间。

张远之只是在外部空间里,带走了书籍。

而宗清观,一定进入了其中的一个道术空间,才取得了《符篆拾遗》。

玄机师姐曾经说过:清虚洞还有很多秘密,而且他们曾经寻找过点睛笔。

这就可以推测:宗清观只解开了一点,后面的道术空间,一定还跟点睛笔有关。

我完全可以利用道术空间,设计洪师兄他们,困住他们,给他们一点教训,而且,我自己也想知道这清虚洞的秘密。

我的优势是什么?

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半支尸油蜡烛。

第六十七章 设计

昨晚木偶突然起火,道术被破,洪师兄自然想到是我。

如今看到我,更是怒火中烧。

怒令智昏,我无法预料这个养尊处优的阔少爷,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如今唯有避其锋芒,设计让他进套来。

好几次看到他,我都躲开了。

不到中午,我就听到,说我偷进仙姑房间,计划将仙姑放出的流言,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洪师兄传出来的,目的逼我离开宗清观。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开始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而且在食堂,有人故意大声聊天:据说前几天看到有小道士在后山用符篆对付同门师兄。

旁边的人问有没有看清是谁。

那人故意说道:“没看清,但好像有绑腿的习惯。”

整个宗清观,只有我们楼观派的人有绑腿的习惯,而且除了我,大师兄他们进城之后,就没再绑腿。

所以如今,整个宗清观只有一个绑腿的道士,那便是我。

我突然明白,第一次见仙姑时,她为什么就认出我是宋玄浩,因为我绑着腿。

食堂里,都指桑骂槐地说着我,我却置若罔闻。

相反,我显出很高兴的样子,仿佛心情很好。

洪师兄他们必定心生好奇:难道楼观派的小道士,就不怕被赶出宗清观?什么事令他这么高兴呢?

他们越是心疑,就会对我越关注。

下午上道术课的时候,我更是假装从书中,掉落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玄机两个字。

我余光看到有人看到,那么不出多长时间,定会传到洪师兄的耳朵里。

下课时,我回到房间,将课本放下,换了便装,拿了手电,就往山下走去。

我好奇心重,刚来宗清观的时候,就打探过清虚洞的位置,如今虽然属于宗清观,但是离这里还很远,在阳明山的悬崖上。我坐了公交,已经算好了时间,到山脚下时,快到傍晚。

我看到后面一直有道士跟踪我,不时拿出手机打电话。

省城不像我们农村,这洪师兄本来就有钱,几个马仔道士早就配备了手机,估计正在打电话,汇报情况。

那洞在阳明山背面的悬崖上,如今已经加修了栈道,但是因为里面仍含有秘密,尚未解开,虽不对世人开放,也只是象征性地在栈道外加了一道铁门。

后面那道士偷偷摸摸,我假装没看到,叹口气说道:“玄机师姐干嘛非要约我来这个地方,还说有什么秘密。”

玄机师姐对我好,宗清观的人早就看出来了,我伪造了信,再这样一说,自然全部会传的洪师兄的耳朵里。

他养尊处优,霸道惯了,他不相信,在省城,还整不好一个小道士?更不会料想到一个农村来的小道士,竟然在主动算计他。

不一会,我就看到远处,有辆车开过来,那跟踪的道士也不再隐藏,而且面露喜色。

不用猜,洪师兄带人来了。

我翻过铁栏,正好看到洪师兄下车,我假装很害怕,一边喊着:“师姐,救我。”一边沿着栈道,往洞那边攀爬。

栈道很陡,虽然戏要演足,但我依旧小心翼翼。

爬了半小时,便来到了清虚洞口,设有栅栏,洞口约是两米多直径的圆,旁边都是杂草,草丛边的平地上,立着半尺高的石碑,上书:清虚洞,三个字。

进了洞,里面瞬间豁然开朗,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的空间。

其实洞内很是空旷,只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里面的墙上,则是一块大石壁,画着星象图,旁题:宇宙,二字。

《淮南子》定义:“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宙代表着时间,宇代表着空间。

我观察了整个石室,最有可能通往内部空间的,便是这星象图。宇宙,代表着时间空间,也代表着无限。

我看了山顶上的祭文。

祭文乃是祭祀楼观的岐晖道长,翻译出来便是:

岐晖兄:

不想此去一别,已是多年,来此观象之时,又念及兄长之教诲。世事难料,兄长在黄昏之年,经此大劫。小弟愚钝,只会掐指断命,却无法解兄长之忧。

想我二人,争斗半生,不想却在晚年,殊途同归。

更念你我二人缘分之深,每想到这里,便盼望再有一天,能跟您坐在一起喝杯水酒,闻着酒的香气,听着你的教诲,再同您讨教一番。

每次看着日出天亮时,我都感叹,宇宙之大,却再难寻知己。

这是很普通的一篇祭文,但却被安置在阳明山顶,在这清虚洞之上,绝非偶然。

洞里的东西,一眼便可以看光,而宗清观之前进去过道术空间,那么进入的方法线索,很可能就在这石碑上。

历史上的李清峰,是唐代太史令。

什么是太史令,就是观天象,算历法,编史书的。

所以,李清峰在星象术和术数上,有很高的造诣。

那么,解开这第一层空间的,就是这祭文上关于这方面的词。

而且古人讲究时机,时便是时间,机便是机会,都是限制条件。

根据祭文内容,可以推断,进入空间的时间,便是黄昏,才能经此大劫。

所以我才算准时间,在傍晚黄昏时,将洪师兄他们引过来。

时大体可以判定了,那就是机了。

如今已是黄昏,并未见到什么通道之类的。

我仔细想想,祭文最后写到盼望的时候,同时提到了喝酒,听道,辨道。

却没有写第一印象,那就是:眼睛看到。

为什么不写看到呢?

难道是指眼睛没有睁开,所以看不到?

对道士而言,怎样才是最简单的看到?

我突然想到了柳叶,自古道士便是擦柳叶,才能看到那些神秘的东西。

那么,这个通道入口,它的时机,是不是就是指:在黄昏时,用柳叶擦眼,就能看到通道?

我急忙用柳叶擦眼,果然,那宇宙图,变成了一扇黑色的通道,我拿着手电,照了一下,这时洪师兄他们也恰好都爬了上来。

我急忙假装慌张,将柳叶丢下,然后跑进了通道里。

如不出我所料,洪师兄他们看我跑进这墙壁,一定很是惊诧,而且通过柳叶的暗示,他们应该也会很快尝试,用柳叶擦眼睛。

那时,他们也必然会发现这个通道,也会跟着跑进来。

进了通道后,我感觉后面的墙壁又封锁了,变成了墙。

如果推算的没错,那个祭文暗示:天亮时,方可出。这时,我听见洪师兄说道:“柳叶给我,我擦着看看。”

我急忙转身,跑向通道深处。

我渐渐感觉后面有灯光照了进来,他们应该是发现通道,追了进来。

通道好似很长,这时我也明白了祭文最后一句话:感叹宇宙之大。这宇宙,应该指的就是内部空间。

跑了许久,终于到了一个开阔的密室。

这时洪师兄他们,也追上了我,几个人喘着气,用手电照着我,笑道:“小道士,你跑呀,你不是很能跑吗?”

我没理他们,而是用手电扫视整个密室,地上满是些陶器罐子,上面有符篆封着。

很是怪异。

我认识那些符篆,它们都是镇魂符。

那么罐子里面,岂不是邪恶的东西?

可是,李清峰身为国师,为什么会在这里摆上这么多呢?

这时洪师兄他们也看到了,脸色变得很难看,其中一个人吓得往回跑。

我喊道:“不用回去看了,你们被困在这里了。”

洪师兄惊诧地看着我,说道:“原来全是你这个小道士的阴谋。你不也被困在这里了嘛。”说着,用剑向我刺来。

我伸手扔出一张符篆,化作一个分身。

而那被刺到的我,化成了一张符篆,旁边掉落了半支蜡烛。

我一天之所以一直避其锋芒,是因为留在观里的,只是我的分身,容不得伤害。

真正的我,清早就离开宗清观。

这时,山顶上,我的一个分身,坐在祭文石碑前,山脚下,我的本体出现在那里。

大师兄带着我去网吧,我不仅学会了玩游戏,更学会了用网络来查资料。

玄机师姐教导我: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如果不对李清峰的资料做大量的了解,我又怎么敢直接进清虚洞呢。

我不仅要困住洪师兄,更想让他们成为领路人,我可不想万一破解不了,被困在里面,怕是死了都没人知道,有了洪师兄可就不一样了,整个宗清观都会为他想办法的。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谁都说不准。

第六十八章 李清峰

破了那扎小人的邪术,我便自知洪师兄定会报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清早,我便找来几支圆珠笔,去掉笔芯,在中间放上灯捻棉线,然后将剩下的蜡烛尸油全部融化,流进圆珠笔套中,如同倒模,自制蜡烛,待凝固后,将新制的几支小蜡烛再从圆珠笔套中取出。

我取出符篆,化为两个分身。

甲分身带上朱笔符篆蜡烛手电,去了阳明山上,看石碑解密,同时计算所需的时间。

本体则带上同样的东西,去了网吧,查询李清峰的资料。

乙分身则留在宗清观,一边上课,一边设计将洪师兄他们引到清虚洞中,便是前面的故事。

如今乙分身刚将洪师兄引进洞,便看到剑刺来,急忙使用身上备用的符篆,再次化为丙分身,乙分身受伤,法术被破,变成符篆,飘落到地上。

洪师兄怒令智昏,没想到我竟然用符篆分身引他进来,刚才听我说已经被困密室中,自知中计,更是怒火攻心。

我的控制丙分身急忙喊道:“洪师兄稍安勿躁,这里曾经宗清观的人就来过,只是被困住一夜而已,想之前你将我锁进仙姑的房间,自是一报还一报。”

洪师兄用手电照照整间密室,怒道:“你看看这密室里都是什么,哪是人呆的地方。”边说,便踹旁边的罐子。

我急忙阻止,说道:“这罐子上乃是镇魂符,想必罐子中定是被镇压的鬼魂,你只要不动,自然没有伤害。”

洪师兄知道我们楼观通晓符篆,听这么一说,急忙收脚,将踢歪的罐子又扶正,作揖拜拜,算是道歉。

洪师兄知道这密室里是我的分身,无论如何,也伤不了我本体,便生气地坐在地上。

他那剩余的三个马仔道士,也围在旁边,不住地将手电四处扫视。

这个密室有如一个礼堂那么大,地上散放着许多罐子,上面贴着镇魔符,我想之前宗清观的人定是来过这里,只要不揭开镇魂符,里面的魂魄自然无法出来。

密室的正中间,放着一架铜制的浑天仪,旁边满是灰尘,可能是第一次宗清观的人进来,也使用过,只是应该没什么用。

我想玄机师姐他们曾经试图寻找点睛笔,一定跟画有关,可是看着周围墙壁,全是白灰,干干净净。

突然,我灯光照到顶上,发现那上面好像画着东西。

这时旁边的马仔们也观察到,都一齐将光照向上面。

只见上面是个穹顶,就是球形的顶,壁画着满天星星。

密室是方形的,而上面搭设穹顶,正是古代天圆地方的构想。

我突然想到了张家祠堂那些祥云画,这里通往下一层的通道,是不是如同那一样,只要点上蜡烛就能看到?

我调戏洪师兄说道:“洪师兄,想不想看看我的法术?”

我故意唬他,如果这次能镇住他,以后自然不敢来欺负我。

他站起来,眯着眼,瞧不起的口气说道:“你个楼观派小道士,除了符篆,还能有什么法术?”

我也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小蜡烛,点着,举在手上,对着上面喊道:“斗转星移!”

这是我的猜测,我估计原理很可能就跟祥云一样。

果然,不出几秒钟,那穹顶壁画上的漫天星星,真如同活了一样,发出光芒,移动起来。

我得意地看着洪师兄说道:“我们楼观的法术,远远比你想的强大,只是因为在宗清观,我不好得罪你,所以一直忍让。”

若是平时,他怎么可能信我这些谎话,可是如今不一样,看着满天的星光,洪师兄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我。

我笑道:“既然大家没事做,不如我带你们进里面去玩玩怎么样?”

洪师兄惊讶地问道:“这还有里面,四周都是墙壁呀。”

我摇摇头,说道:“里面还有空间。”

洪师兄真以为我是隐藏的高人,急忙跑到我身边,说道:“那快带我去见识见识。”

我轻蔑地笑笑,说道:“你们这些俗人,刚才还恨不得杀了我,如今翻脸如同翻书。”

洪师兄急忙赔笑,说道:“我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嘛。”

这面子我已经赚足了,现在该进入下一层了,我引他们进来的另一目的,就是利用他们。

人人都有好奇心,洪师兄自然也不例外,他本身有钱,寻常的物件吸引不了他,可是这神秘的道术,他自然也想见识下。

我带他们进去,利用分身破解谜团,而我的本体跟在后面,这样,一则伤害不了我,二则分身出事了,本体在外面一层,可以接应,三则,如果真的被困在里面,起码我可以报信,凭着洪师兄的身世,宗清观自然不能不管,自然有解救之法。

可是我寻遍整个密室,根本没有如同张家宗祠那样,出现通道,是不是哪里错了?

这时,我开始思考起李清峰的故事。

李清峰,道号黄冠子,十七岁时便入幕秦王李世民,成为其记室参军。

待秦王登基,成为唐太宗之后,便入了太史局。

在置掌天文、地理、制历、修史之职的太史局,充分展现其才智,鞠躬尽瘁40年。

其间有许多则小故事,其中就有曾为太宗作画驱邪,赐宗清观。

更有名的,当属一则谶言:据说当时太史局曾占卜,得出一谶言,“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曾密诏李清峰询问。

李清峰怎么回答的,民间传言很多,但这个谶言,最后导致名将李君羡被杀。

到唐高宗的咸亨元年,李清峰道士便羽化归天。

这些是我在网上查到的资料,表面看似光鲜亮丽,但引申出了好几个疑问。

其一,李清峰因为谶言的事,究竟对唐太宗说了什么?而且也没阻止了武则天登基,成为一代女皇。

其二,唐代官方档案《甲库甲历》记载,李清峰为“溘逝”,溘逝的意思是突然去世,而且多用于年轻之人的暴毙。要知道,此时李清峰已经将近七十岁,去世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写上溘逝呢?

其三,提到李清峰,就绕不开他的好友,原天罡。他们亦师亦友,两人曾一起作过有名的《推背图》。原天罡年纪虽大些,但却在太宗皇帝登基之后,才入的太史局,而后不过两年,突然预感到继续呆在皇帝身边将有灾祸发生,便请奏回了家乡。不想还是没有避免,当年便寿尽了。

其四,李清峰曾经编制过历法,《麟德历》,但是其中却因漏算岁差,以至于此历使用不到四十年便被废除。奇怪的是,他的另一部《乙巳占》中,却一再强调岁差的不可忽视性。这两点结合起来,就感觉很是矛盾。

分身在里面继续寻找通道,而我的本体已经来到宇宙星象图前,正想着,洞前突然落了一个乌鸦。

看见乌鸦,可不是什么好事,乌鸦可是能够预感死亡的。

这时突然出现,难道预示着要死人?

我只是引洪师兄他们进去,想那李清峰道长,本是国师,定不会用什么邪术,而且宗清观之前有人进去过,也没听玄机师姐说有什么危险呀。

难道是因为那根蜡烛?

正想着,密室里的分身,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我们用手电照向那声源处,只见那边的罐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怕是我们不小心激活了什么,这些鬼魂,不会真的要出来了吧?

而密室外的清虚洞里,我看见阳光正在慢慢消退,密室的通道即将关上了。

我愣了下,还是决定,用柳叶擦了下眼睛,走进了星象图的通道中。

第六十九章 武士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我本想这清虚洞只是神秘,国师李清峰不会设置什么邪术,可是如今看来,这密室里满地的贴着镇魂符的罐子,如同墓室一般。

据说李清峰羽化后,曾有盗墓贼挖掘过他的坟墓,里面只是衣冠冢,难道真正的尸体,被葬在清虚洞内?

乌鸦,能够预感死亡。

虽然洪师兄他们欺负我,但罪不至死,又是我惹出的祸根,我岂能见死不救,虽然不知道里面等待我的是什么。

这些天的彷徨与迷茫,让我思考了很多。

人人都认为自己是主角,长大后,突然有一天,你却发现自己平凡的不能在平凡,不时就会遇到坎坷。

这或许就是人生,虽然无奈,却只能面对。

我趁着最后一缕阳光,本体也进了通道里,外面留着我的分身甲,用作求救报信,如果我们都被困在里面的话。

这时洞里,洪师兄他们听到罐子裂开的声音,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想又有人踢中了旁边的罐子,眼看罐子就要倒了下来,我的分身急忙扑过去,扶住了罐子。

洪师兄真的以为我是高人,急忙问道:“那个,小师弟,这罐子怎么好像裂开了?”

我强装淡定,说道:“毕竟年代久远,可能是质量问题吧,我们农村腌菜的罐子,有时候也会开裂的。”

洪师兄不知真假,只是好像理解似的,点点头。

旁边三个马仔道士也装作明白,其中一个说道:“这李清峰乃是国师,不可能设置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但我现在心里真没底,如果说这里真是李清峰的墓穴,要知道,古代人为了防止盗墓,可是机关算尽。

突然,另一边又有一声裂开的声音。

洪师兄又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急忙解释道:“估计是同一批罐子,可能都存在质量问题。”

这时另一个道士也跟着说道:“真有可能,记得上次我们新来的道服,没穿几天,全都炸线了,都是质量问题。”

洪师兄紧接着问道:“这罐子裂开了以后会怎样?”

刚问完,只听见密室之中,到处龟裂的声音。

妈呀,我编不下去了,估计真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如今这罐子里的鬼魂,怕是真要全部出来了。

我急忙对洪师兄说道:“快去通道避一避吧。”

说着,洪师兄一溜烟地往那通道跑去。

那三个马仔道士一看,都感觉不妙,跟在后面,路上把那些罐子碰的是东倒西歪。

洪师兄跑进通道,刚好跟我的本体撞个满怀。

他用手电照着,发现是我,气得大骂:“你个混蛋,我刚才看你让我们避一避,自己留在那边,我还以为用分身替我们挡一挡呢,没想到跑的比我还快。”

说着,便用剑刺过来。

好在我反应快,侧过身子,避开剑,但是肩膀处的依旧被划伤,流出血来。

洪师兄先是一愣,继而说道:“想不到你小子的本体躲在这里呀,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说着便准备收剑继续刺,我用手一把抓住,喊道:“我的本体本在外面,只是感觉到里面的危险,所以才进来救你们的。”

洪师兄看着我,此时我握住剑的手,上面满是鲜血。

后面的三个马仔道士说道:“你个骗子,刚才说通道已经关闭了,估计就是骗我们,原来是本体躲在这里,如今被发现,又想找理由。”说着往前走,准备来教训我。

但洪师兄却伸手挡在前面,阻止他们前进,说道:“如果他骗我们,刚才就不会让我们跑向通道,而且他也能躲到外面去。”然后对其中一个喊道:“小林,你去看看通道还在吗?”

那叫小林的道士,从我旁边走过,低头狠狠地看了我一样,往通道出口跑去。

一会就跑了回来,大喊着:“通道真的关闭了。”

洪师兄冷眼看着我,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那罐子里的鬼魂,不会真的出来吧?”

然后应是越想越生气,将手掌举高,准备扇我耳光,骂道:“老子要被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给害死了。”

事本是因他而起,引他到这里来无非是想整整他,一报还一报,我自知强辩无用,便准备受这一巴掌。

结果他手掌快扇到我脸时,竟然收了回去,叹了一口,盘坐在地上。

旁边的三个马仔道士则给了我胸口几拳,算作泄愤,然后围在洪师兄旁边,劝慰他。

然后有人想起用手机联系宗清观,那里道长众多,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出去。

可是打开手机,他们又绝望了,根本没有信号。

我如同犯错的孩子,又害怕他们打我,小声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夜,明早就能出去了。”

说着,我便从旁边,往密室方向走。

洪师兄急忙喊道:“等等,你要干嘛去?”

旁边有人好像突然醒悟一样,说道:“准有其他出口,这小道士想溜走。”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出口,只是知道明天早上日出时,这个通道会再次打开。”

洪师兄继续大声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进去干嘛?”

我小声地说道:“我惹的祸,我替你们挡一挡,坚持到天亮。”

说着,我便往里面走去。

而洪师兄也站了起来,跟在我的后面。

那三个马仔道士喊他,他说道:“这个楼观派的小道士,道术还不如我们,去了还不是送死?”

我们再次来到密室,我的分身早已观察了好多次,这四周墙壁,穹顶之上,都没有通道。

难道我猜错了?可是玄机师姐她明明说过这里还有很多秘密,难道这样就结束了?

突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玄机师姐她们曾经试图寻找点睛笔,很可能是为了进入下一层,难道,这下一层通道,需要用点睛笔在这墙上画出来?

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这时我看见,好像有黑色气体在从那些罐子的缝口里泄出。

难道这国师李清峰竟然用毒气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可是我的分身一直站在这里,也没有感觉到异常,也没有传递到我这本体上。

正想着,余光看到拐角,那个第一裂开缝隙的罐子处,出现了一个阴影,在星光下若隐若现。

我用手电照过去,那里的确站着一个武士,穿着唐代的明光甲,手持兵器枪,站在那里。

是不是这黑气有毒,让人产生幻觉了?

不对,刚才的黑气,很可能是这武士的魂魄。

这么说来,这满密室里,全是武士的魂魄?用来守卫这里面的秘密?

这时洪师兄小声对着旁边三个马仔说道:“准备布四象阵。”

说着,只见那武士,下体乃是黑气,虽没有腿脚,却如同风一样平移,持枪挑来。

我们急忙四散开来,他们四个人刚好将武士围在中间,迅速结阵,掐诀,走着步罡。

武士被困在其中,左右突击,四人反应也是灵敏,未伤分毫。

洪师兄笑道:“真以为我们几个都是混日子的,我们可是有真本事的。”

旁边那个小林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找鬼魂练练手了。你说我们修道,不就是盼望跟电影里面那样,一样帅嘛。”

洪师兄激动地说道:“可惜现在没DV,不然我一定录下来,一定能引来一堆迷妹。”

然后转头问我:“小道士,你说葛玄机会不会也被我迷住呀?”

我没有回答,而是带着颤音说道:“玄机师姐迷不迷你,我不知道,但是,接下来你要是能继续困住,我都能被你迷上。”

这时,他也看到了,吓得咽了下口水,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道歉吧。”

整个密室里,出现了许多唐代武士,披着各式盔甲,围在我们周围,怒气冲冲,正盯着我们。

如同看着猎物。

第七十章 星宿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一直在考虑,现在要不要派外面那个分身去报信呢?

可是预留在外面的分身,是以防我们彻底被困死,使用的最后手段,如果现在就去,所有事情都会暴露,我也估计难在宗清观待下去,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进来。

可是,如果让人丧命在此,我岂不又会后悔终生?

至少现在我们连伤都没有,还是再等等,因为我想到对付鬼魂的办法了。

这时周边的武士鬼魂们,都持着武器向我们冲来,我准备使用散魂丹,这样鬼魂又是抓瞎,可是我刚拿出来,发现里面只剩下四颗,意味着如果给他们四个吃,我就没得吃了,那我岂不是活靶子。

还是等等吧。

这时,洪师兄他们四人,分散更大,企图将所有的鬼魂围困起来。

我们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企图布阵。

可是那些都是武士,都曾行军打仗,熟识兵法,他们竟然先布起了兵阵,又将分散的我们逼到了一起。

而此时我们都已经负伤,再下去,只怕小命难保。

这时小林喊道:“一共二十八个武士,我们一人分几个,分散他们的阵形,抗一抗到天亮。”

洪师兄大骂:“你他妈傻呀,你看这些武士,一直攻击,而且气力不减,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们都得去地府报道了。”

他们说到二十八,我突然想到,二十八星宿。

我抬头望着穹顶,李清峰设置机关,一定会用他最擅长的天象方面的知识。

再看这地上罐子的位置,好像也按着某种规律,布满整个房间。

我突然想到了,玄机师姐曾经说过一句古话: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

古代二十八星宿,最后演化出了二十八星官。我看过《西游记》,上面就有卯日星官之类的。

这地上的二十八个罐子里,封镇着鬼魂,是不是也是此意呢?

那么地上的罐子,会不会跟这穹顶上的星象,有着某种关系呢?

刚才因点上尸油蜡烛,整个穹顶虽然亮了,星星也好像动了起来,只是如今看来,只是那些散落的星星在移动,作为二十八星宿内的那些颗主星却没有移动。

师傅说过,古人就是通过观察这二十八星宿与五大行星的位置,来占卜凶吉的。

破解这密室的谜团,会不会跟这有关。

而且密室最中间,还设有一个浑天仪。

这时,一个武士鬼魂刺向我,我急忙躲开,跌倒在地上,将旁边的罐子碰到了一边。

这时我发现,穹顶上其中一个星宿的位置,竟然也迅速地移动到一边。

我大喜,对着洪师兄他们大喊:“我明白了,这地上的罐子,就跟天上的星宿有关系。”

洪师兄一边用剑抵挡住,一边问道:“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我看到浑天仪,难道让我观测天象?

我禹步走了过去,让分身守在我身边,我通过浑天仪,看整个穹顶天空,并没有什么特别呀。

等等,是不是预示着,通过移动地上罐子,来改变天上的星象,借助浑天仪来矫正观察呢?

我对着洪师兄喊道:“你们试着移动罐子看看。”

洪师兄一脚踢在罐子上,那上面露出个窟窿,脚陷了进去,拔不出来,拖拽着,气得骂道:“你个王八羔子,又坑我,我现在路都不好走了。”说着便将腿抬起,准备带着罐子,用力砸向地面,我急忙喊道:“千万不要破坏罐子,我就要破解了。”

这时,我守在旁边的分身也被鬼魂刺到,化作符篆,落在地上,我急忙塞了一颗散魂丹进嘴里。

然后默念护神咒。

如今我无法一边抵挡,一边摆罐子了。

我不懂天象,只能试着摆一摆看,希望老天保佑。

我帮洪师兄取下脚上的罐子,然后又把旁边的罐子,试着换了下位置。

这时武士鬼魂虽然在我身边游荡,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我,洪师兄一边抵挡,一边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袭击你?”

我回到浑天仪旁边,漫不经心地胡扯道:“因为我乃是李清峰的传人,未来宗清观的主持。”

说完,我突然想到,这一切的设计,必然跟李清峰有关,或者跟天象有关。

《乙巳占》!

我想起来了,《乙巳占》名字的由来:上元乙巳之岁,十一月甲子朔,冬至夜半,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故以为名。

我看着穹顶,终于明白了。

这二十八星宿的位置,可以影响五星,即:金木水火土五星。

传说中,五星连珠,便是祥瑞之兆。

破解这个密室的关键,便是五星连珠。

我一边移动罐子,一边回到浑天仪那边校准位置。

小林看到我两处跑,气着说道:“我们都快完蛋了,结果这小道士还忙着搬罐子,看星星。”

终于,五大行星的位置,连成了一条直线,谓之:五星连珠。

这时,密室的墙壁上,慢慢显露出一个通道来。

突然,落下两幅画,挂在通道的两侧。

画中乃是两位武将,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

这就是两位门神。

我对着后面喊了一下,洪师兄他们也看到,急忙跟了过来,一起进了通道中。

那些鬼魂在通道口,站在那里,毕恭毕敬。

我们躲在画后面,如今该是安全了。

洪师兄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楼观派的小道士还是蛮有本事的嘛。”

他们四人身上已经破破烂烂,衣服都只能成为布条,身上到处都是刀具划伤,好在不没有重伤。

四人相视一笑,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挺有本事的嘛。都没受到重伤,根基都不错。”

这时,洪师兄将手电照向通道里,然后准备进去。

小林急忙拉住,说道:“我们不在这里等到天亮。”

洪师兄刮了一下小林的鼻子,一脸鄙视地说道:“亏还跟我混的,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宝贝呢。”说着,看向我。

我虽然猜测里面应该还有秘密,但是又不愿意让他们进去。

我原以为他们都是纨绔子弟,进了这里面,我稍微一吓,就能听我的,不想如今,他们也会自己思考。

电视剧害人呀,上面那些有钱人家子弟,不都是不学无术,只会装逼被打脸吗?

如今若是带他们进去,一则害怕如果有书籍之类的,他们会抢走,或者如同玄机师姐那样直接拿走,再则害怕如果这真是李清峰的墓穴,那里面可能更加危险。

洪师兄看我愣在那里,用手晃下我的眼睛,问道:“怎么小道士,我们现在共过患难,就是兄弟了,走,跟大哥进去,大哥不会再欺负你了。”

我急忙掩饰,摇摇头,说道:“这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妖术呢?我不敢进去了。”

洪师兄想了下,说道:“放心,大哥会保护你的。”

我信你才怪呢。

如果说白天中计,是因为他怒令智昏,一时冲动。

现在到了这种地方,早就冷静下来,必然开始思考了。

他之前看到我本体进通道,听我说完,没有冲动,并不像他的三个马仔那样,反而先去检查通道,证明他绝对是懂得思考的人。

不知道他是真义气,还是如同我一样的掩饰。

这时三个马仔才真是人傻,又开始顺着洪师兄的意思开始劝我。

如今既然到了这里,再犹豫也是枉然,只能往下一步走了。

通道是往上走的,两边墙壁上光秃秃的。

我开始怀疑,如果这里真是李清峰的墓穴,按照古人的习惯,这里怕也是如同张家宗祠那样,满是壁画才对。

如果不是墓穴,又为何设置鬼魂这些东西呢?

还是说,他们在守卫着什么?

第七十一章 穿越?

我们沿着通道,两边岩壁上是光秃秃的土墙,这里应该不是李清峰的墓穴吧。

行至顶端,又是一个密室。

密室正中间,有一石台面,上面好像放着东西,我们急忙跑过去,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一石盘,斜竖着,其实是与台面是一体的,台面下端雕刻着祥云纹。

想在前面那个密室,玄机师姐她们曾经发现过《符篆拾遗》,而这里面竟然什么宝贝都没有?

我们再用手电照向四周,这个房间依旧设计的是天圆地方,不同的是,这次穹顶上什么都没有,只是白色的背景,反而四面墙壁上,画着山脉风景,在一面墙壁上,还画着半轮太阳。

我再次点起蜡烛,可是四周的墙壁没有变化。

我走了一圈,密室里根本没有什么异样。

洪师兄问我:“这蜡烛点上,是不是画就能动?”

我点点头,说道:“原理是如此,可是你看,画根本没动。”

洪师兄摸摸脑袋,自言自语:“是不是哪里错了呢?”

哪里错了?

这里画着壁画,李清峰的设计,一定还是跟点睛笔有关。

这时,我走到石台面前,看着圆盘,这里不会无缘无故放着这东西,一定有某种联系。我一边思考,一边问道:“你们觉得这圆盘像什么东西?”

小林疑问道:“大饼?”

旁边一个道士急忙笑道:“你他妈傻呀,这明显就是一个太阳或者月亮。”

小林急忙争辩道:“太阳不在天上,怎么还放在台面上了。”

洪师兄突然看向我,问道:“这是不是日晷?”

日晷就是古代利用太阳阴影计时的一种工具,下面是一圆盘(晷面),上面有指针(晷针),当太阳出来了之后,晷针的影子会投射在晷面上。

古人就是根据影子的方向,在晷面上计时。

所以,一般晷面上,都刻有十二个时辰。

可是这圆盘上,一无指针,二无刻十二时辰呀。

我拿着蜡烛,突然灵光一现,将点着蜡烛,放在了圆盘中间。

这蜡烛本身,不就变成了指针。

刚放上去,就看见一旁的墙壁上,发出耀眼的金光。

那墙壁上的太阳,慢慢从画中升了起来。

我们几个一阵欢呼雀跃,这个迷又解开了,估计又有什么通道被打开了。

可是那太阳,刚升一会,就停在了墙壁的半空中,不动了。

而这时四周密室里已经被阳光照亮,但是除了我们进来的通道,根本没有新的通道。

就这样结束了?

我们就这样,在这里耗费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新的线索。

会不会哪里已经变化了,而我们根本不知道?

我突然想到了之前那个房间,急忙往那边跑。

洪师兄也看出了我的猜测,跟着后面一起。来到之前第一个密室,这里果然大变。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地上的罐子,穹顶上的星象图,连那些鬼魂,全都不见了。

我又回去,将蜡烛带来,点上,四周只是土墙,什么都没有。

是消失了?

这时小林他们三个也跟了进来,看着这里,都纳闷了。

洪师兄睁大眼睛,看着我,问道:“怎么全都消失了?”

难道道术被解除了,鬼魂全都散去,可以出去了?

我继续往前,跑向最初从清虚洞进来的那个通道,他们也跟在后面跑来,越往清虚洞那边走,感觉前面的光越亮。

小林在后面兴奋地说道:“刚才在那里面,太阳一动,应该是道术破除了,困住我们的鬼魂都消失了,我们出了空间,就要到清虚洞,马上就能回宗清观了。”

但我心里,却开始越来越兴奋,因为我知道,李清峰的设计,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我更是大胆地猜测:李清峰书宇宙二字,宇代表着空间,而宙代表着时间。

刚才太阳移动,日晷上的时间改变,时空全部改变,那么亮光处,很可能通向的,并不是清虚洞,那会是什么呢?

果然,我们来到通道口,前面一片雾色亮光,朦朦胧胧。

看不清另一边究竟是什么。

我站在那里,洪师兄他们也来到,准备进去,我急忙伸手拦住。

“前面通往的,并不是清虚洞。”我说道。

洪师兄推开我的手,一脸兴奋地说道:“我猜到了,李清峰那么厉害,绝对不会设计的这么无聊。”

“那你还准备进去,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洪师兄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我这不是还有聪明的小道士嘛。而且这里面绝对隐藏着大秘密。”

说完,就走进了亮光之中。

那三个马仔道士,也急忙跟了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也走了进去。

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好像穿过一道门一样,轻轻松松。

此时我们站在一处竹林中,我转身看后面,根本没有什么通道。

难道我们已经来到外面了?

这时,看竹林深处,竟然有一精舍,亮着灯火。

洪师兄一脸兴奋,带头往那精舍处走。

我不禁观察四周,跟我们老家的竹林一样,很真实,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经意抬头望天,透过竹叶缝隙中,看到天上的太白星正亮。

走着走着,洪师兄对着我们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精舍里面有人,正在争吵着什么。

我们小心地靠近,那精舍乃是竹屋,我透过竹子的缝隙,看到里面有两个人。

面对着我们的,是一个白衣道袍青年,好似二十出头,正举着酒樽,盘坐在案几前,很是淡定。

背对着我的,是一个白发黑衣道士,好像很是生气,正站在青年面前,指责他。

年轻道士轻轻放下酒杯,云淡风轻地说道:“前辈,不要急躁,这太白星亮,乃是异变之兆。如今天下形势,你我都是清楚,秦王继承大统,乃是天命使然。”

那年老道士生气地说道:“太白大亮,但是周边全是血色之气,预示着即将迎来杀戮。而你却一直让秦王广招道术之人,利用风水符篆,隐藏血色之气,以谋天下。如今又劝我袖手旁观,贫道做不到。”

青年笑道:“你派也是占星的高手,我自然知道瞒不了你,可是你也知道,这天命难违,何必逆天而行呢。就是如今你密奏圣上,又能改变什么吗?不如当作不知道,秦王登基之后,你也依旧安稳。”

老道士生气地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圣上待我不薄,我岂能坐视不管,甚至欺骗于他呢。”

说着,准备甩袖离去。

这时青年脸色突然大变,喊道:“站住,你不要食古不化,天象异变,世人岂能阻止,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你即使告诉圣上,又能耐我如何?而且我早已推算过,过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

老道士愣在那里,回过头,惊讶地说道:“明天?难道你的意思是,明天就会异变?”

青年站了起来,看着老道士说道:“你不相信?”

老道士说道:“说起观星推算,这大唐自然没人比的过你。我当然相信。”

说着,就推开门。

青年问道:“我不仅推算了结果,还推算了圣上的命运?”

老道士转身问道:“圣上的命运如何?”

青年笑道:“很好,道长放心。”

然后老道士转身离开,青年喊道:“老道长还不服气,还想去奏明一切?”

老道士停了下,说道:“哪能不服呢?只是我不想圣上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青年看着老道士的背影,得意地笑笑,自言道:“这老道士不会再启奏圣上这事了,秦王大事可成。”

如果没有猜错,这青年道士,就是入幕李世民的李清峰,那老道士是谁呢?

一个名字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岐晖?

这时洪师兄兴奋地转过头,说道:“我们这是穿越了吗?真回到了唐代?我们快点跟着老道士走。”

难道李清峰真的改变时间,让我们回到了唐初?

可是,刚走几步,天就亮了,不远处,一队人马真潜伏在那里,此时宫门正悄悄被打开。

接下来的历史我学过,便是著名的玄武门之变!

第七十二章 太白

我原以为真是时间倒转,让我们穿越到唐代了,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里的时间好像不连续,如同电视剧的剧情一样。

那这里设置的,会不会就是幻术?

我记得以前读过:唐玄宗时代,有大道士叶法善,曾经使用幻术,让唐明皇夜游月宫,并且留下《霓裳羽衣曲》。

估计这个设置,亦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破了这幻术,回到原来的密室里呢?

正想着,洪师兄急忙喊我快点。

这时宫殿内传出喊杀声,我们急忙往里面走,原以为这些幻术人物,感觉不到我们,可是不想,他们竟然向我们冲来。

本来想看一场好戏,结果却牵连进来。

好在我们都是道士,多少修过一些剑术,迈着步罡,边打边退,不知不觉,陷入更深的战场。

玄武门早已是血流成河,而且双方将士,多少认识,可是我们就不一样,估计两边都以为我们是对面的人,都攻击我们。

这时候洪师兄眼尖,看到旁边有匹战马,战马的主人已经战死,腿还挂在马鞍上,拖着尸体,洪师兄急忙冲过去,准备牵马,这时一个大汉,持着双斧砍来,好在洪师兄反应快,躲了下去,斧头将那阵亡将士挂在马鞍上的腿砍成两半,血喷了我们一脸。

洪师兄急忙喊快走,飞身上马。

然后大喝一声,扬鞭一骑绝尘而去。

我们剩下四个人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撒腿跟在后面跑。

都说老马识途,可是这匹好像是个瞎子,一直往宫殿里面跑。

我们一路狂奔,来到了一个湖旁。

还没歇息,只见后面一个将军,身披盔甲而来。

没辙了,跳湖吧。

可是我不会游泳,好在洪师兄水性不错,一直拖拽着我。

我们游了一会,看到一艘船,慢慢驶来,我们害怕又是追兵,便游到湖边的树林下,躲了起来。

船慢慢靠了岸,刚好就在我们旁边,洪师兄意思我们想办法登船,说不定乘船就能离开这宫殿,至少比走路安全呀。

我们小心地游到船边,扶着船壁,只把头露在水面上。

这时,我们才听清里面的人说话。

一个人吼道:“你既然观察到,为什么不奏报朕,弄得如今这个局面。”听他自称,应该就是那时的圣上,李渊。

另一个人哭诉道:“贫道失职,此乃天命,贫道也无可奈何。”这是那个老道士的声音。

李渊叹口气,说道:“当日起兵,你来接应,也说是天命所归,这才几年,又是天命。”

这时,又有人登船,好像在磕头行礼。

接着竟然是李清峰的声音:“太子齐王企图兵变叛乱,都已经被秦王平定了,惊扰了圣驾,秦王甚感不安,所以派贫道奉上丹药一颗,为圣上凝神。”

接着不久,就听见有人进来痛哭,大意是皇兄叛乱,自己不得已而为之。

历史上,李世民可是明君,据说李建成和李元吉早就计划谋划李世民,而且多次设计,好在李世民有帝王之命,一直安然无事。

最后太白星现世,秦王府众将,一致认为此乃天命,逼着李世民发动了玄武门之变。

秦王说完不久,就听见拔剑的声音。

这时旁边众人急忙喊:“秦王,使不得。”

李世民说道:“父皇若是怪罪儿臣,愿杀愿剐,悉听尊便。”

估计刚才李世民拔剑,将剑递给了李渊,以示谢罪。

只听见剑落地的声音,李渊痛苦地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天命使然吧。”

接着众人一起,离开了船。

这时天慢慢暗下来,天空中那颗太白星,也变得昏暗。

如同舞台落幕,周边再也没了人声。

我们几个爬上船,现在得想办法出去,我可不想继续陷在这里,兵荒马乱的。

可是,出口究竟在哪呢?

洪师兄说如今只能试着找找。

我们几个人,分工合作,终于驾驶起了船。

可是这个湖是宫廷内部的游赏湖,并不大,一会便划到另边的岸边。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周边有点看不清,我们也不敢打开手电,害怕再被发现。

我们偷摸着下了船,顺着湖边走走看。

走着走着,小林突然说道:“你们觉不觉得有点怪呀。”

我们停下来,洪师兄问道:“怎么怪?”

“这里好像没有人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如今看来,这个宫殿好像不仅没人,连灯都没有。

难道幻术结束了?

那么我们进来的那个出口,会不会再现呢?

我们急忙往玄武门那边赶,好在还能通过星星辨识方向,可是到了玄武门,别说人了,地上连血迹都没有。

宫门也关着,我们试图打开,使尽全力,却依旧一动不动。

洪师兄提议我们上城墙看看。

我们沿着旁边的阶梯,到城墙上,却发现,宫外哪还有什么竹林呢,一边荒芜,如同无尽的黑洞。

现在也没人了,洪师兄打开手电,发现城墙外的墙根下,亦如无尽深渊,灯光根本照不到头。

难道我们搞错方向了?

我们沿着城墙,我和洪师兄一组,另三个人一组,分散两个方向,打着手电,约定如果发现出口,就以灯光为信号。

可是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另边的城墙上,竟然汇合了,五人面面相觑。

这好像是一座悬着的空城,四周的城墙下,全是无尽的深渊。

难不成,我们真的困死在这里了?

我们又回到城里,找遍所有角落,依旧没有发现出口。

我们再次来到湖边,感到了绝望。

李清峰绝对设置了出口,可是在哪呢?

洪师兄突然想到,看着我说道:“我突然想到一部电影。出口可能在那。”

我们看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洪师兄面露惊恐,说道:“这可能是幻术,这个出口,就是需要破解幻术,我记得电影里有类似的情节,主角陷入幻术后,只有一个办法解脱。”

这时小林已经不耐烦了,急吼吼地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呀。怎么破解幻术。”

“破解幻术的唯一方法,就是自杀。”

我们惊呆了,这就是解了也白i搭呀,命都没了。

小林郁闷地摇摇头,说道:“这人都死了,还需要解什么幻术呀。”

洪师兄继续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说,电影了,那些主角中了幻术之后,选择自杀,然后就会发现,他们的本体还活着,幻术里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说不定我们自杀以后,就会发现,其实我们还是在那密室里,看着那圆盘日晷呢。”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没人敢尝试呀。

小林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拿这个楼观派的小道士做实验,看看能不能行的通。”

说完,那两个马仔道士都看向我。

洪师兄骂道:“你这个馊主意,他就是死了,我们怎么能知道,究竟是破了幻术,还是真的死了呢。”

这帮人真不是什么好鸟,我还是往旁边站站。

这时旁边另一个马仔道士,好像突然又有了主意,说道:“有了,这小道士能化出符篆分身,然后我们杀了他,如果这分身还在,证明他本体还活着,如果分身消失了,证明法术消失,这小道士是真的死了,你们看这样怎么样?”

另两个马仔急忙说行得通。

洪师兄却急忙阻止,说道:“第一,你们真能杀人?反正我是下不了手,第二,如果小道士破了幻术,但他却也把分身化成符篆,我们不一样认为他死了吗?第三,即使我们现在出去了,我们依旧不知道怎样才能出去密室,再次回到清虚洞。如今,最好的办法,还是同心协力,一起破解了这个谜团。”

还是洪师兄比较理智,我松了一口气。

这个幻术中,李清峰一定给了我们很多暗示,却被我们忽略了。

究竟,我们该怎样才能出去呢?

第七十三章 水草

我们回到船上,早已身心俱疲。

我看着湖面上,倒影着天上的星星,想到清潭水库。当时我感觉危险,现在却发现那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时刻,那时,师傅因为我的成长而欣慰,那时,我也梦想着,能够成为道法高强的道士。

不想刚过去没多长时间,我便被困在这未知的空间里。

我郁闷地将身边船上的茶几,丢进了湖中,算是一种发泄。

湖中那星星的倒影,也随着波浪飘摇。

我突然发现,可是那水中的太白金星,却纹丝不动。

我抬头望天,天上的太白,明显有点昏暗,不再那么明亮,而水中的,却很明亮。

有没有可能,那水中的,根本不是太白金星的倒影,而是真正的出口?

我急忙喊洪师兄,将猜测跟他说,他听完,二话不说,跳进了水里,潜入水中。

三个马仔一见,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想跳,可是不熟识水性,跳下去就是作死。

我看他们四个,带着手电,往那水中亮光游去,越来越小,终究消失了。

他们出去了吗?

我焦急地趴在船沿,可是再也没有人回来。

估计是他们抛弃我了。

我感觉愤怒,更感觉无助。

突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扶了我一下肩膀。

我以为是洪师兄他们回来了,急忙回头,却发现那里站着的,是赵晓雪。

我生气地甩开她的手,站起来。

祖师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如此下去,我也只能困在这里,不如下水一搏。

我刚准备下去,赵晓雪却一把拉住我,同时指了指下面,只见几具尸体浮上来。

我一看,竟然是洪师兄他们。

难道没有上来,是因为被淹死了?可也没有理由这么快浮尸呀。

在赵晓雪的帮助下,我终究还是将他们几具尸体捞了上来,我试试鼻息,发现他们竟然都还活着。

这有点奇怪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怕早就溺水而亡了,为什么还要鼻息呢?

这时赵晓雪拍拍我,做了一个眨眼的动作。

我不明白,暗示什么?

我盯着她,她想了下,面若桃花,满是害羞,眨着眼睛,做了个孙悟空的的动作。

《西游记》?

可是这李清峰是唐代人,《西游记》却成书于明代,怎么可能是暗示那里呢?

我突然记忆起,李清峰刚才的确给李渊送的丹药,《西游记》里面有一段,乌鸡国王被溺死在水井里,后来孙悟空使用太上老君的丹药,救活了他,赵晓雪是不是指,这里也有丹药,可以救醒他们?

我也记得刚才幻术里,李清峰曾经奉上丹药,可是他所言只有一颗,而且是凝神用的。

等等,当时留在李渊旁边的,还有一个老道士,如果没错,就是楼观派的岐晖。

楼观派起初,也是依靠丹药来修道的,但中间有误食中毒,便逐步抛弃了。

这岐晖天天跟在李渊身边,也必定为他炼制过丹药。

我急忙跑进船舱,用手电,终于在一个木柜隔层里,找到了一盒丹药。

我打开,也不认识,死马当作活马医,将丹药分塞进了几个人的嘴里。

不一会,洪师兄他们开始动弹,赵晓雪急忙消失,附进玉里。

洪师兄他们吐着浑水,慢慢清醒了。

小林张口就骂:“你个小道士,差点害我们死在下面。”

边说边往我这边爬,想打我。

洪师兄急忙拦住,对着我说道:“下面那个亮光,应该就是出口,可是这湖里,下面有很多水草。”

水草不是很正常,难道他们就是被水草缠住了?

洪师兄接着说道:“这不是一般的水草,这些水草,好像是活的。”

活得?出邪了?

小林接着说道:“我们用剑砍,却被越缠越紧,剑都脱手了,好在我们修行深厚,不然真是要被淹死了。”

这水下的草,是不是这玄武门阵亡的将士的冤魂呢?

李清峰绝对暗示过,我想到刚才幻术中,秦王李世民曾经拔过剑,我刚才进去找丹药的时候,还看到那剑就竖在旁边。

这会不会是李清峰的暗示?

自古剑便带气,可以震慑邪魂,这秦王之剑,自然不言而喻。

既然出口就在下面,不如我们就服下丹药,带着剑试一试吧。

我再次将丹药分给众人服下,然后带着秦王的剑,一起下到水中。

这丹药服下,我就感觉鼻孔难受,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有点出不动气。

好在下水之后,反而舒适一些,我摸摸鼻子,好像鼻孔里被塞上了过滤器一样,竟然能勉强呼吸,只是很慢,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肺的声音,却也胸闷。

我不敢张嘴,就这样勉强呼吸。

水底深处,果然满是水草,如同蛇一样,到处缠绕,他们几个的剑,就在水草中。

我们慢慢靠近,那些水草好像也能感受到我们,向我们游来。

我急忙抽出秦王剑,那剑在水下,依旧泛着寒光。

原以为还需要大战一场,没想到这些水草如同见了宿敌,纷纷躲避,依附在水底,不敢动弹。

洪师兄他们取过自己的剑,我们一同走进前面的亮光之中。

穿过亮光,如同穿过门一样,我们再次站在了密室里。

刚才从水中游,而如今我们身上衣服却是干的,如同做梦,但我手中的秦王剑,又在提示着我们刚才真的发生了一切。

真真假假,我已经无法分辨。

小林他们又去探过,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改变,通往清虚洞的通道依旧没有出现,那里依旧发着亮光,应该还是通向玄武门的。

如今太阳的位置已经改变,难道必须让太阳回到原处,回到现实世界的出口才能再次显现?

洪师兄看着我,如今只能再次点燃那蜡烛。

墙壁上的太阳,继续往上升,过了一会,在穹顶中,再次停住。

洪师兄吹灭蜡烛,分析道:“应该是太阳停止了之后,吹灭了蜡烛,再点上,太阳就应该能再次移动了。”

说完,便再次点燃蜡烛,可是,穹顶上的太阳,并没有移动。

换句话说,如今时间再次改变,新的空间再次出现,而我们只有再进去,破了幻术,这穹顶上的太阳才能继续移动。

洪师兄郁闷地说道:“早知道我们就不点这个蜡烛了,如今还得几次,我们才能出去呀。”

小林也附和道:“都是这小道士的错,如果刚才我们进来之后,等到天亮,冲过那些武士鬼魂,也就出去了。”

洪师兄拍了小林一下头,说道:“你他妈就知道抱怨,一点脑子都没有。”

说完,就提着剑,带头走出密室。

如今,我们要进入下个空间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我们穿过光亮的门,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古屋里。

屋子里摆放着好多书架,上面都是竹简。

我们随手翻翻,都是古代文献,好像年代已久,韦编牛皮绳都已经老化。

这时大师兄突然示意我们关掉手电,然后找最后面的书架,隐藏起来。

不一会,就看着一人提着灯笼,慢慢走到这里,巡视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那人应该穿的是布履,所以走路没什么声音,好在洪师兄发现的早。

我们看那人出去了,也都轻手轻脚地走出了书屋。

接着,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是个巨大的大厅,满是高大的木制书架,上面摆满了古书。而我们这侧,分布着许多类似的小古屋,估计也都是如同这个一样,摆满了书籍。

只见不远处,墙壁上插着一盏灯,或明或暗,沿着小古屋,一直延伸到远方。

这里,就是一座古代的图书馆。

洪师兄指了指远处,因为那里,光线投射了两个影子。

然后我们一起,防止鞋跟发出声音,脱了鞋子,轻轻地往那边走去。

第七十四章 推背图

我们偷偷摸摸地往前移动,慢慢到了影子旁,借助书架的掩护,我们藏在那里。

只见那边是个小厅,中间摆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许多书籍,远处桌边处摆放着一根大蜡烛,桌前站着两个人,大蜡烛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两人都是道士打扮,一个白衣道士,看背影很可能就是李清峰,好像正聚精会神,在桌子的纸上写着什么。

旁边的那个,应该就是刚才巡视古屋的人,他整理着桌子上洒落的书籍。

突然,整理书籍的那个转过半身,露出脸来,是个中年道士,正看着李清峰写字。

中年道士突然推了一下李清峰的脊背,笑道:“都已经推算到这后面了。”

李清峰好像被突然的一碰惊到,笔落在旁边,说道:“一推算就感觉越来越好奇,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所以就停不下来。”

中年道士取过李清峰前面的纸,那里好像已经堆积了很大一叠,中年道士翻看着,说:“圣上只让我们推算未来,你这都已是千年之后。如今大唐太平盛世,如果圣上知道千年之后,大唐早不存在,怕是很不高兴。”

李清峰很轻松地说道:“这天下大事,本是难以捉摸,我们推算占卜,也不全准。想古代之人,也就轩辕黄帝,才能算占卜无误。想那后世商代巫咸,也都有失误的时候。何况你我,也必然有算错的时候。”

中年道士笑道:“想不到自持甚高的李清峰,也有谦虚的时候。”

说完,两人都大笑起来。

中年道士将旁边地上的铜盆端起,递给李清峰,说道:“来用水洗把脸,我们还有去面圣。”

李清峰将纸张都叠放到旁边,然后将盆子放到桌子上,刚准备伸手洗脸,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中年道士,说道:“师傅,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何,看看谁占卜的更准。”

中年道士听了,笑着问道:“那行呀,你说赌什么呢?占星还是猜字?”

李清峰笑道:“赌我这双手,那只先接触到水。”

中年道士哈哈大笑,说道:“这怎么赌,我说你左手,你必然用右手,我说右手,你必然用左手。”

李清峰笑道:“可是,我能算到你那只手先接触水。”

中年道士听了很感兴趣,说道:“那你测测。”

李清峰说道:“那你先把手放到水面上,我要看水纹波动。”

中年道士便将手平放在盆子上,李清峰站在旁边,好像仔细观察,突然说道:“右手。”

边说,边握住中年道士的右手手腕,将手推进了水里。

中年道士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李清峰笑道:“占卜,也不过是利用天象,辅助周边环境大势,加上各种心理,猜人运势罢了。我让你将手放在水面,故意说出以水纹来占,你必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水纹上,这样我才有机可乘。如同天象,也不过是利用百姓的心理,如太白大亮,便预示帝王的产生,百姓自然相信,也自然拥戴真命天子。”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道:“也是,我们不过是利用道术,预言大势所趋而已。”

突然,中年男子笑道:“其实,我也能算出李清峰哪只手先接触水。”

听他这样一说,李清峰急忙将手别在身后,笑道:“你不会用我刚才的办法吧?”

中年男子笑道:“你我都恃才傲物,何时会用同一种方法两次呢,我另有办法预测。”

李清峰不信,问道:“那你占我哪只手先入水?”

中年男子笑道:“如果不是两只同时入水的话,那必然是右手先入水。”

说完,面带笑容,看着李清峰。

李清峰急忙伸出左手,先放进水里,笑道:“师傅猜错了,学生可是左手先入水的。”

中年道士将李清峰的手从水里拿开,指着水面说道:“我占的是李清峰,不是指的站在这边的李清峰,而是盆子水面倒影的李清峰而已。”

水面倒影,如同镜子,刚好相反,你出左手,站在镜子里的影子的角度,却是右手。

两人心领神会,哈哈大笑。

然后李清峰洗了一把脸,收拾好东西,两人带着叠纸,一前一后,听声音,是关上了门,离开了。

如果没猜错,这中年道士,应该就是原天罡,这幻术里的场景,应该就是《推背图》的由来。

据说贞观盛世之时,太宗黄帝为了预测大唐未来,便让李清峰和刚入仕不久的原天罡一起,推算国运未来。其间,李清峰沉迷于推算,忘记时间,不知不觉便推算到了千年之后,而原天罡恰好推背,阻止了他继续泄露天机。

这个预测的蓝本,便被世人称为《推背图》。

据传一共有六十幅图像,每一幅皆画有图画,下面附有谶语和“颂曰”律诗一首。将未来之事,隐喻其中。

只是如今世间流传的,有好多版本,真真假假,无法分辨。

此后一会,再也没了人声,怕是幻术应该结束了,我们就需要再次寻找出口了,也不知道李清峰在这里藏着什么玄机呢?

会不会是那些书籍?

我急忙翻阅,但大多是史书,而且都是文言文,没有断句,若是一两篇还好,多了自然感觉苦涩难读。

我甚至怀疑,李清峰是不是因为在唐代,认为后人读书都是文言文,所以设计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如今已是白话文的时代。

如果他将暗示,隐藏在这浩繁的史书中,怕是我们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又不知何时才能破解。

这时小林一阵惊呼,我们急忙跑过去,估计他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小林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些书籍,我们走过去,摊开一看,全是记录的宫闱之事,如某日帝王临幸了谁等等。

洪师兄气骂道:“妈的,你就会靠下半身思考的。”

刚说完,那远方的大门处,竟然响起了脚步声。

难道李清峰他们又回来了?

可是他们穿的是布履,走路声音很小。

接着,听到大门吱呀声,应该是有人进来了。

难道幻术还没有结束?

进来的人,也不说话,好像穿着厚重的盔甲,除了厚重的脚步声,还有阵阵盔甲上鳞片金属碰撞的声音。

难道是守夜的士兵?

接着,门那边又传来脚步声,估计又是进来了几个。

难道是我们吵闹的声音,引来了宫廷守卫将士?可是守卫,一般不都是手持灯笼?而且也不会没礼貌地乱闯。

这时,第一个进来的人,已经来到了桌子前,背对着光,好像在巡视四周。

那人长得极为强壮,孔武有力,身披明光甲。

这时,小林捅了捅洪师兄,指了指地上。

我看到地上,一看感觉没啥呀。

我突然意识到:真的没啥呀,连影子都没有,这个,难道又是鬼魂?

刚才幻术之中,李清峰他们可都是有影子的,而这个武士,却没有影子。

这时,后进来的武士们,也走到桌前,只见其中一个,面向大蜡烛,脸上全是血污,更恐怖的是,眼睛根本没有眼珠,而是两个黑洞,不时还有黑烟蔓延出来,甚是恐怖。

宗清观的故事中,传言太宗宫殿,曾经闹鬼,这里,不会正是那些鬼魂吧?

而且从前面那个幻术看,这幻术中的人物,还是一样能感觉到我们,能攻击我们。

这时,旁边的一个马仔道士,应该也是看清了这些武士,被他们的样貌吓到,往后一退,却不想撞到后面的我。

我重心失去平衡,仰面倒在地上,撞到书架,发出巨大的声音,手中的秦王之剑,也脱手掉在地上。

那些武士听到声音,急忙冲了过来。

我连忙爬起来,将剑捡起,对着几个武士尴尬地笑笑。

带头的武士,面朝我这个方向,上下扫视了一下,最终朝着我手中秦王剑的方向,好像认识这剑,恶狠狠地问道:“你是李世民的什么人?”

第七十五章 大火

李世民乃是幻术所处时代的皇帝,此人直呼其名,而又认识秦王剑,即可推断此人多半是李世民的仇人。

我还没有回答,武士便拔出自己的剑,指向我问道:“李世民在哪?”

大哥,我只是路过而已,我哪知道?

我摇摇头,旁边的随从武士轻声说道:“主人,此人估计是李世民的亲信,才能拿到秦王剑,他定是誓死效忠李世民,不会回答的。”

你真是节奏带的飞起,要坑死我呀。

带头首领武士一听,觉得有理,便持剑砍来。

我急忙拔剑抵抗,那武士力气极大,我感到手掌虎口震痛,还好挡住。

如此下去,不出几招,我必然会被这武士砍死。

好在洪师兄反应够快,急忙将书架上的书,扔向那首领武士,首领武士持剑劈开书籍,书页碎片漫天飞舞,洪师兄趁这间隙,拉着我,准备逃出这里。

可是,我们还没有跑几步,旁边的随从武士便围堵起来。

我们五人且战且退,再次被逼到了角落里。

那首领武士,站在前面,吼道:“李世民究竟在哪?快说。”

我们哪知道呀。

我还没张口,洪师兄抢先一步,对着武士身后馆门那边大喊:“圣上,救臣。”

我看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人进来呀,但洪师兄演技非凡。

而武士们真信以为真,纷纷拔剑,回头做战斗姿势。

他们背对我们,我们做好准备,再次一起突围而出,洪师兄大喊:“推到书架。”

可是那些书架,都被固定在地上,哪能推到。

我们左右游走,在图书馆里乱窜,想冲到馆门,却始终不得逃脱,这次被逼到了桌子旁边。

那几个武士看着我们发出嬉笑的声音,如同猫捉老鼠,想慢慢折磨我们。

我们一起将桌子上的书,纷纷扔向前面,企图阻拦道路,暂缓他们过来,做最后的抵抗。

武士们也猜到了我们的想法,也不着急,如今我们就是瓮中之鳖,首领武士再次问我们秦王在哪。

洪师兄看那武士们面前堆满了书籍,邪魅一笑,说道:“不用去找圣上了,我现在送你们这些鬼魂下地狱。”

说着,取过桌子上的那支大蜡烛,扔了过去,瞬间将地上的书点燃。

文字代表力量,鬼魂也怕书本之火。

古代书籍为了防止生虫,经常晾晒,自然干燥无比,刚扔过去,武士身边的书籍便全都燃烧起来,他们一边拍打,一边退后,我们之间形成了一道火墙。

武士想突围过来,用剑将燃烧的书籍挑飞,可是适得其反,火势越来越大。

而渐渐的,旁边书架也被引燃,不久,整个古代图书馆,便是一片火海,到处弥漫着黑烟。

武士们也没料想到,顿时也慌了手脚。

洪师兄让我们用衣袖浸入那洗脸水盆中打湿,然后捂住鼻子,沿着古屋边,摸着墙,冲出了图书馆。

出去后,将图书馆的大门从外面插了起来。

可是,如今我们又该去哪呢?

出了图书馆,外面是一座假山,旁边是一汪荷花池,而紧挨着图书馆的,是几座楼台,中间有架空的木制走廊,上面都点着灯笼,只是此时,上面没有守卫。

楼台下,种着各种奇异花草,旁边有木头楼梯,通向楼台。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崇文馆,大唐的图书馆,唐代时在旁边修建了楼台别院,供读书累时休息。

我没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见那崇文院的大火,已经蔓延出来。

大火将梁柱烧的噼里啪啦,声音很大,而此时根本没有守卫出现。

人又都消失了,那么是不是预示着,幻术结束了?

可是,崇文馆的大火依旧,引得旁边的那座楼台,也慢慢燃烧起来。

李清峰绝对暗示过出口,可是在哪呢?

洪师兄看着水池,突然说道:“这出口,会不会在这水池中,你们看刚才幻术里,李清峰他们不是打赌,看哪只手先入水吗?通过通道的方法,会不会就是哪只脚先入水?”

洪师兄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妨一试。

我们来到荷花池边,洪师兄对着我说道:“我左脚先下,你右脚先下,看谁能消失,就证明出去了。”

我点头答应,两人一起跳入水中。

可是两人都没有消失,都站在荷花池里。

我们又换方法,在水池中到处试探,终究还是没什么异常。

旁边的马仔道士也急了,小林问道:“是不是我们姿势不对,幻术中暗示手先进水,是不是预示着我们需要倒立进这水池中?”

那两个马仔道士觉得有道理,真的倒立起来,进到水中。

看着这两个奇行种,我真是无语。

我同时想到原天罡的那句话:我们都是恃才傲物,同一种办法绝对不会用两次。

那么是不是暗示着:前一个幻术的通道在水里,这个的通道绝不可能设置在水里。

那么我们在荷花池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这时,火光越来越大,虽然是幻术,但是我明显感觉到炙烤之热。

我们不会真要葬身火海吧。

我突然想到,刚才鬼魂一直问李世民在哪,是不是就暗示,我们需要找到李世民的那座楼台?

我看远处,有一座很是高大,明显比旁边的规格要高,那是不是就是李世民休息的地方呢?

我带头跑上了那座楼台,可是找遍整个房间,根本都没有什么通道,墙上只是画了几幅壁画。

我想会不会跟祖师那样,从壁画穿出去?

可是那些壁画,全是普通民众的生活场景,甚至有一边,只是在墙上提了几句奇怪的词而已。

这时,周边楼台已经全被引燃了,这座也是迟早的事,如果荷花池不是通道出口,要么通道已经被燃烧封锁了,要么只能在这座楼台里。

换句话说,这座楼台,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只能寄予通道是设在这里。

我感到紧张,肾上腺素再次猛增,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墙上的画。

整个房间一共三幅画一首词,三幅壁画分别在三面墙上,那首题词在面朝崇文院的窗户旁边。

第一幅,是两个人坐在桥边,地上摆着纸,上面写着一个“拆”字,在比试书法?

第二幅,一个人面对着另一个人坐着,身边还有一只竹棍,在聊天?

第三幅,一个人看日出,漫天祥云。

第四幅,则是一首词,提在窗户旁边。

词曰:燧人氏种树,阿房宫结果。幻中无真假,无死无以生。

小林看到,气愤地说道:“这都是画的民间生活,估计就是李世民提醒自己关心百姓,这下我们完了,真要被烧死了。”

洪师兄突然问我:“你有没有看出来,这前三幅的人物,都在干什么?”

我有点不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洪师兄接着说道:“这三幅图,都有一个共同点,好像都在做同一种事。”

小林急忙问道:“什么事?”

“占卜。”

如此说来,还真是。

第一幅,可能就是拆字。

第二幅,就是瞎子算命。

第三幅,就是观云望气。

如此说来,这词根本不是词,而是类似于一幅《推背图》。

那么,就几句词就是类似于谶语律颂。

词中隐含着什么意思呢?

燧人氏乃是三皇之一,发明了钻木取火,阿房宫乃是秦朝宫殿,被项羽的一把大火烧掉。

如此说来,这句便是预示着占卜到今日,也是火烧宫殿。

而后面一句,则是幻中无真假,难道是说这火都是真的?

最后一句:无死无已生。是不是就是预示着:我们必须被火烧死,才能解除幻术?

第七十六章 祭台

整个楼台都是木制建筑,这时大火已经烧进了我们这个楼台。

难道我们真要坐以待毙?

可是万一通道并不是设在这里,那我们岂不是要活活烧死?

我透过题词旁的窗户,看着那崇文院的大火,看远处的天空中,岁星正明。

古人曾经为了研究天象,假设了天上有一颗星,叫做太岁,太岁与岁星运行恰好相反。古人计时,六十甲子,便为一太岁。其实我们生活中所说的命犯太岁,便是指的其实是这个太岁。后来又演化,说太岁星对应的地上,也有一块肉灵芝,也叫太岁,故而太岁头上动土,便是指的是这。

我想我今年,就是命犯太岁吧,各种不利。

我本想就让这烈火将我烧死,可是慢慢地,感觉这火如同真的一样,烤的脸痛,呼吸也困难。

洪师兄第一个忍不住,叫道:“不行,我受不了了。”

他准备跳下楼台,进那水池里,我从窗户,看他走到外面,急忙喊住。

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想到了,如果我们被这大火烧,真的会死,因为幻术设计的通道,就是这扇窗户。

我之前其实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周边都是占卜图,而这里却是一首词。

依照李清峰前面《推背图》的提示,这里应该也是如同推背图一样的一幅画,可是画在哪呢?

当洪师兄走出去的时候,我想到了一首古诗: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那么这扇窗户,就是那幅画。

透过窗户,刚好能看见崇文馆的大火,即解为:燧人氏种树,阿房宫结果。

崇文馆如同阿房宫一样的大火。

而下一句:幻中无真假,无死无以生。

表面意思,是指:幻术中的火,亦真亦假,只有死去了,才能再活过来。

可是,这样的话,前面李清峰和原天罡的对赌,就变得没有价值了。我觉得他所指的幻,不是幻术中的火,而是这窗户,如画亦为假。

这样就能同原天罡的水面镜子的比喻,相复合了。

无死无以生,断句为无死,无,以生。不需要死去,虚无的画,便是出口。

那么这个幻术的通道,便是穿过这窗户,而穿过的秘诀,便是先攀哪只手。

可是,究竟是哪只手呢?

原天罡用的是右手,李清峰用的却是左手。不管了,都试一下吧。

洪师兄看到我的兴奋,猜到我应该解开了,我也来不及解释,急忙用左手爬上穿过窗户,可是,我依旧在这大火里。

洪师兄选择右手先攀爬,依旧没有出去。

难道我还是猜错了?

我站在窗户外面,陷入沉思。

对了,镜子,原天罡以水面比喻镜子,那么这幅窗户,也想象成镜子呢。

窗户外的角度,是我现实站的角度,是李清峰的角度,用右手攀爬。

窗户里的角度,则是从画的角度,是原天罡的角度,画中的左手,其实就是我的右手(水中倒影李清峰的右手)。

如此,统一了起来。

我爬上窗户,钻了进去。

落下来时,发现已经在了密室之中。

而后洪师兄他们也都跟着钻了进来。

这个幻术,我们终于通过了。

我感到很是疲惫,也不知道这幻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全部跑完。也不知道李清峰设置幻术的目的。

而且每次幻术,不仅危险,而且伤脑,李清峰好像誓死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可是如今既然已经进来,就再难出去,只能继续下去。

我再次点亮了日晷中间的蜡烛,穹顶上的太阳,终于再次升起,不一会,便到达了穹顶的顶端,然后停在了那里。

时间再次改变,又得去突破新的幻术了。

好消息是,如今看太阳在穹顶正中间,根据前面两次为太阳上升,那么后面就再有两次,是为日落。

我们只需要通过这一次及后面的两次幻术,太阳便可以落山了。

那时候,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吧。

我们再次穿过亮着的门,来到第三次的幻术空间。

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我们好像在一座山上的树林中,听着远处传来人的阵阵吆喝声。

我们穿过树林,发现前面出现了断崖,我们慢慢靠过去,发现断崖下竟然是个巨大的采石场,无数的人正在下面劳作,不时发出喊号子的声音。

大兴土木?

唐代最有名的当属大明宫,难道就是在这里采石,修建的?

可是不远处,流淌着一条大河,河边好像还建着建筑,如同祭台道场,那里挂着各种花花绿绿的幡子,周边还放着一圈鼓。

古代人认为,山都山神,所以采石也会祭祀。

可是如今看那祭台设置的位置,和挂幡的方向,好像并不是祭祀山神,相反,好像在祭祀水里。

古时便传言水中有河伯,我小学生便学习过西门豹治邺的故事。

传言邺县官绅和巫婆勾结在一起危害百姓,因连连洪水,便假装河中河伯娶亲,选民间女子,嫁于河伯。

西门豹任此地令后,得知情况,发现巫婆和官绅只不过是借河伯之名,行敛财之事而已,把不愿意给钱的人家的女儿,投入河中,算作惩戒。

西门豹出面阻止此事,巫婆和官绅蛊惑百姓,还威胁西门豹,会得到河伯的惩罚。

西门豹假装害怕,顺着巫婆他们的话,假借需要问问河伯对以前娶亲的事满不满意,将巫婆投入水中。那巫婆自然淹死,没再出来。

西门豹接着将一带头官绅也投入水中,请他再去问问河伯,顺便看看为什么巫婆不回来了。

这个官绅也一去不返。

西门豹假装纳闷:怎么都不回来了?

然后问那些官绅,既然你们也能得到河伯的旨意,不如一起走一趟,顺便把巫婆他们接回来。

众官绅一听,自知事情败露,甚是害怕,跪地求饶。

此后,此地的水患也被西门豹整治好了。

想那西门豹,本是一身正气,就是真有河伯,自然也不敢冒犯他。

而此时山脚下那个祭台,难道也是用来祭祀河伯的?

正想着,一阵鼓声,采石场里的工人,纷纷向旁边的高处爬去,接着突然看见那条大河中,竟然掀起滔天大浪,向采石场扑来。

此时,那祭台上出现了一个道士,身穿黑色道袍,手中举着一把法剑,口念咒语。

那滔天的洪水,扑到祭台边。

那道士好像产生了气场,如同玻璃球,将洪水阻隔在祭坛之外。

洪水却绕过祭台,奔向采石场,好在人都跑到高处,洪水席卷一番,又因地势,回流到了河里。

我看那道士产生气场,应该是保护祭坛上的东西,如今离得比较远,虽然看中间地上摆放着东西,却根本看不清,更不好猜。

洪师兄用眉毛挑了挑前面,意思是让我们沿着山崖下去。

小雨不断,山上又有苔藓,很是湿滑。

刚走一会,再次听到鼓声预警,洪水再次来袭,采石场的人又爬往高处,这时有个人爬的比较低,被洪水卷走。

可是周边的人,却熟视无睹,好像是很平常的事。

我突然感到细思极恐,那些工人必定是经历过更加残酷的事,才能变成这样冷漠。

以前我听说,秦始王为了建立长城,就牺牲了几十万人,其中就有孟姜女的丈夫。如今大家只感叹长城的伟大,却无法感受其背后的心酸。

不一会,采石场突然响起来巨大的欢呼声,如同发现了什么。

我们急忙停住脚步,趴在悬崖边观察。

只见采石场的正中间,聚集了好多人,那山底,出现了红色巨石。

不,不应该称为红色巨石,因为我看到,那石头上,竟然流出红色的液体。

应该说是流血的石头。

那么,这幻术里描述的,岂不是原天罡斩龙脉?

第七十七章 妖邪

传说贞观时期,大唐盛世,唐太宗李世民为了让李家天下永固,便密令原天罡四处寻找龙脉斩之。

而且我记得《西游记》中,有一回,记录的是原守诚与泾河龙王对赌降雨之事。后来龙王为了赢得赌局,私自改了降雨时间和点数,违背天条,因此而死。

民间传言,原守城就是原天罡的叔父。

如今细想起来,这《西游记》中的作者吴承恩,是不是根据原天罡斩龙脉才创作的这个故事?

突然一声巨啸,打断了我的遐想。

只见旁边的大河之中,好像有东西再次被激怒,整个河面沸腾起来,如同煮开的开水,冒着气泡,更有阵阵啸声,从河底传来。

自古龙脉便是帝王的象征,据说每支龙脉边都有神兽守护,以防破坏。

这水里,又究竟是怎么得怪物?

河面的水开始下陷,中间形成漩涡,鼓声再次响起,采石场内的工人们再次四散逃往高处。

这时,我们已经离采石场很近了,但是这次鼓声却与前面的不同,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擂越响,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

难道有大事发生?

这时有工人已经沿途爬到了我们这边,一边继续往上爬,嘴里念叨着:妖怪要出来了。

洪师兄急忙拦住一个,想问问,可是那人一脸的恐惧,甩开洪师兄的手,继续往上爬。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现在这得位置也不安全?

还没细想,只见那河面上,如同海啸,掀起了几十米高的巨浪,如同洪荒猛兽,奔袭而来。

祭台上,道士举着法剑,大声地念着咒语,气场犹如水晶球一样,保护着那里,却被洪水猛兽踏在脚下。

洪水猛兽继续前行,往我们这边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旁边的山壁也开始塌方。

我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洪师兄大吼一声,我们又拼命地往来时的上面爬。

此时洪水涌进了树林,将树木连根拔起。

看那洪水态势,即使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依旧无法避开浪头。

难道又得被这洪水卷走?

这时洪师兄眼尖,看到旁边有棵大树,示意我们。

好在我们五人都是修道之人,底子不错,又都修习过轻身之术,等洪水到时,都已经攀爬到树木的中间。

洪水肆虐,我们抱紧树干,感觉树木被洪水冲击,不停地抖动。

但是没人敢放手,进了洪水中,真是生死难料。

我看周边,许多工人都惨叫着,被洪水卷走,有的没入浑水中,就再也没有冒头。

终于,鼓声停了,洪水慢慢退去,我们所抱着的这颗大树,也已经被冲的倾斜,部分树根都裸露在外面。

这时,山顶上和周边躲在树上的幸存者们,纷纷走了下来,还准备继续前往采石场。

我环顾周围,采石场早已是一片狼藉,那红色石头依旧裸露在外面,但好像伤口愈合了,没再流出红色的血。

而两边的山上,到处都是尸体,甚至低矮的树上,都挂着尸体,好似修罗道场,人间炼狱。

洪师兄急忙拦下旁边一个人,询问怎么回事。

那是个中年壮年男子,叹了口气说道:“从去年开始,这天气就是如此,天天烟雨蒙蒙,我们百姓,本是以种地为生,这没了太阳,还怎么能种庄稼呢。州府官员也是将此事汇报圣上。好在圣上明察,不仅免除了我们的赋役,还派了国师来此地巡查原因。后来国师原天罡来到这里,观云望气,发现有一处龙脉,但是因为这河里有怪物,能够吞云吐雾,戾气沾染了龙脉。本是瑞祥的龙脉,变成了晦气的蛟龙,才引得阴雨绵绵,如今只能铲除之。破除了这龙脉,自然能重见天日了。查明缘由后,官府也发动我们,都过来协助国师,早日铲除龙脉,可是这河中妖怪却不断作祟,我们更是死伤惨重,之前还发生了更严重的事,好在原国师请到一把分水镇土剑,才能让我们这斩龙脉的事,一直进行下去。为了我们家子孙能够延续,后代能够存活,我们只能冒着性命危险,继续斩龙脉了。”

说完,便又走了下去。

这时,我看见那祭台上,道士好像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

他应该就是原天罡吧。

洪师兄示意我们继续往下走,但是小林他们不肯,于是他们三个马仔道士留在上面,我跟洪师兄下山,准备去祭台,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幻术的办法。

我们刚到祭台不远处,就看见有将士从祭台上得到什么口令,纷纷跑向采石场那边,大声呼喊:妖邪即将现世,所有人全部退回山上,听不到鸣鼓,不得下山。

我们刚下来,就又让我们上去,这来来回回折腾,何时才能出去?

洪师兄眉毛对着祭台方向挑了下,意思我们继续往那边走。

我看祭台上,插满了幡子,下面也都站着几十个将士,穿着不同铠甲,应该是分工不同,有传信,击鼓,守卫之别。祭台正中间,供着一把法剑,应该就是原天罡举着的那把:分水镇土剑。

传言远古的仙人,能够搬山,能够分水。

这把剑估计也是哪位仙人留下的。

而这只是传说,现实中我却没有见过,苏玄克的那把七星龙渊,只能称为古代神兵,而这剑,当属法剑。

原天罡好像真的很累,瘫坐在地上,不断粗喘着。我和洪师兄,慢慢走向祭台,旁边的守卫看到,急忙用长戟拦住,喝道:“祭台重地,不得擅闯,速速回到山上避乱。”

我和洪师兄准备回头,却看那原天罡看向我们,满脸惊喜,笑道:“你终于还是来了。”边说边站了起来。

他说话对着的方向,刚好是我,难道他预测到我们会来?

可是,这里是李清峰设置的幻术,又不是原天罡的。

接着原天罡竟然看着我说道:“清峰,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清峰?

他的确是看着我说的,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带着疑问,转向洪师兄,却见他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摸摸自己的脸,竟然有些许胡须。

难道我现在真的变成了李清峰?

这时原天罡,看着我手上的剑说道:“秦王之剑你已经带来了,那么我们对付这妖邪,该更加容易了。”

我明白了,原来前面幻术留下的秦王剑,是用在这个幻术里的呀。而拿着秦王剑的人,在这个幻术中,被设置成了李清峰自己。

可是,我还感觉莫名其妙,就被倦了进来,此时也容不得细想,因为我看见原天罡再次转头,看向那河面,那里有无数的漩涡,中间慢慢散发出雾瘴之气。

这河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天罡拍了我肩膀一下,说道:“别愣着了,我们开始行动吧。那妖邪就要出现了。”

只见河中的雾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渐渐向四周开始蔓延。

原天罡回头看采石场,那里的工人都已经转移到了山上,然后命令留在这里的士兵,说道:“做好准备。”

一将士大喝一声,祭坛下原来还设有军营,几十个上身裸露,画着纹身的军士,走上祭坛,将那些幡子取下,裹在身上。

这时,河面的雾气,已经扩散至周边,我们也陷入了雾气之中,视野越来越差。

原天罡再次将供着的法剑,拿在手上,看着我说道:“等下战斗,我无法分身,你要保护好自己。”

突然一声巨啸,我看那河面的浓雾之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

雾太浓,看不清,只是感觉如同一座小山,山顶上仿佛有两座灯塔,应该就是怪物的眼睛,光如同探照灯一样,聚焦到祭台上。

妖邪,现世了。

第七十八章 迷雾

此时大雾弥漫,看不清这庞然大物。

原天罡令那几十个裹着幡子的将士,手持令旗,分列而站,原天罡站在祭台中央,手持分水镇土剑,大喊一声咒语,然后拔出宝剑。

这是某种阵法,只见一阵风从阵中形成,吹向河面。

浓雾被风吹向两边,瞬间散开,终于露出怪物的真面目来。

它的形状像猿猴,塌鼻子,凸额头,白头青身,露着一双泛着金光的眼睛。身高百尺,孔武有力,甚是恐怖。

原天罡站在那里,也是被惊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我说道:“无支祁!”

无支祁?

那可是传说中的远古水怪,当年大禹治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镇住。

原天罡看了看手中那把分水镇土剑,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把剑,怕是也镇不住无支祁了。”

我好奇这是把什么法剑,而且听刚才采石场工人所言,这是原天罡在此地请来的一把剑,想必李清峰不一定见过。我何不问一问呢?

我刚把问题提出来,那水中的无支祁便踏水而来,带着滚滚大浪。

原天罡只是说道:“这分水镇土剑乃是古代大禹之父,鲧,治水所用法剑,但是那时便遇到这无支祁毫无办法,以至于鲧治水失败被杀。如今之计,只能舍弃我这条老命,借圣上宝剑,殊死一搏,希望能阻止这远古水怪。清峰你速速跑上山顶,燃起烽火,寄希望李将军增援。”

我听了,有一种悲凉之感,还是把秦王剑递给了原天罡。

而我,接过了分水镇土剑。

我本想让祭台上的军士,以旗语告诉山上的人,点上烽火,这时回头看,那里还是迷雾,根本看不清山上,这旗语自然也无法沟通。

而如若通过鼓声传递,之前又曾下令,鼓声响起,怕采石场的工人听不懂鼓语,反可能会误以为是安全了,便也不敢使用。

其实我心中已经明白,原天罡意识到无支祁难以对付,便以此为借口,想让我脱离危险。

李清峰虽然道术高深,但却是设置机巧,占卜凶吉厉害而已。并不善于实战。

原天罡抽出秦王剑,对着诸将士喊道:“水怪不除,百姓永无宁日,今日诸位死士,请追随原某,誓死铲除妖邪,以报陛下之恩。”

说完,将剑举起,迈着禹步,口念咒语。

我感觉到一阵气流,原天罡气场全开,身后站着一金色道人,手持宝剑,准备迎战。

死士们也已集结成天罡阵,守护在原天罡周围。

我便顺着故事剧情的发展,带着分水镇土剑,和洪师兄一起向山上爬去。

刚上山不久,回头便看到那无支祁已经到了祭台,同金色道人打斗起来。

而下面的天罡阵,则阻挡这洪水的侵袭。

细雨蒙蒙,山上依旧弥漫着浓雾。

山路湿滑,我和洪师兄互相扶持,艰难地往上走,不久,后面已经被迷雾遮挡,看不清,只听见打斗和嘶喊声,也渐行渐远。

我们继续往上爬,周边的雾却越来越浓。

突然,我们听到树林中发出惨叫声,好似就在前面。

我和洪师兄都停下脚步,对视一下,如今洪水还没上来,莫不是谁失足受伤的惨叫?

接着,另个方向又传来惨叫声。

同时听到树林中有人大喊:雾里面有东西,大家快逃。

如此一句,让我和洪师兄都警觉起来,周边全是雾,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呢?

难道又是鬼魂?

我俩都抽出宝剑,一左一右,分别防守,背靠着背,斜着继续往上走。

突然,我看到前面的土地上,有鲜血顺着苔藓流了下来。

我和洪师兄心有灵犀,都迈着禹步,往前面走,随时准备战斗。

不远处,松树下面,躺着一个无头的尸体,血就是从那颈上动脉喷涌而出的。

看着尸体,头已经掉了,但四肢仿佛还有神经,在不停地抽搐着,我看着,心里一阵反胃。

我们警戒地背靠着,巡视四周,这人刚死不久,那凶手可能还在这附近。

洪师兄问道:“你有没有感觉雨变大了?”

此时虽然下着小雨,但我感觉没什么变化,转过头来,只见洪师兄满头鲜血。

难道他什么时候死了?我面前的其实是洪师兄的尸体?

可是他一直跟我走在一起呀。

洪师兄也看到了我的异样,伸手摸了一下头,看见手上的鲜血,然后抬头,惊愕地呆在那里。

我举头望去,只见那上面的树枝上,一颗头颅正盯着我们,不时有血汇聚成滴,掉落下来。

这时,我突然发现那头颅的眼睛动了。

难道还活着?

洪师兄用剑戳了一下,那头颅便掉到地上,翻滚了几下,只见头颅背后,有个大窟窿,脑髓已经被吸干。而且头颅窟窿中,还附着许多的蚂蟥。

就是这些蠕动的蚂蟥,让眼睛好似动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恐怖的事。

洪师兄检查了头颅和无头尸体,说道:“这凶手不是人,好像是动物,第一口便是咬人喉结,置人于死地,而后将颈部咬断,取下头颅,用利器撬开后脑,吸人脑髓。而且这所有一套动作下来,估计不到一分钟。”

听他所言,我是又恐惧又恶心。

我感到喉干舌燥,肾上腺素再次增加。

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不然一分钟之类,我们怕是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真是一命呜呼了。

可是,我们这么才能防住它们呢?

我想到了气场。

这些怪物杀人无数,又吸人脑髓,身上自然满是煞气,用气场绝对能感应到。

我将想法说与洪师兄,只是洪师兄摇头,原来他现在根本不会打开气场。

如今只能靠我来感应了。

我一边回想那日在张家宗祠,玄机师姐教我导引的口诀,一边试着运气。

不久,我便感觉到了,胸口内的气喷涌而出,此时我的身后,站着一丈多高的黑袍道人。

想不到这些日,我的修行见长,虽不及祖师那么厉害,但这个黑袍道人的大小,已经让我很满足。

洪师兄看着我身后道人,惊讶道:“看不出来,你这楼观派的小道士,真是有些本事的,观中道长们总是说,气场道人只有那些天赋异禀的人才容易出现,资质平凡的,至少需要修行几十年。”

这次这么快就导引出来,不知是我道行的精进,还是因为我逆天改命。

我还没来得及因洪师兄的夸奖而高兴,就感应到有东西在接近我们。

我用手比划嘘安静,然后指了指洪师兄背后的方向,我感应到那里,有煞气在往这边流动。

洪师兄也转过身,半蹲着身子,持剑盯着那里。

周边安静极了,估计那些山上的采石工人,应该都是跑向山顶了,我们只能听到雨水落在树叶上的滴答声。

那边的迷雾中,慢慢显露出一个阴影来。

看似只有一米高的样子,佝偻着身子,慢慢向这边移动。

洪师兄从腰间,摸出带着的手电,突然打开,照向那个方向。

只见那里,趴着一个怪物。

佝偻着身子,四肢如同长臂猿一样支撑走路,毛发是红色的,而那脸,却好似长着猫脸的老太太,脸上满是褶皱。

眼睛如同猫眼,泛着绿光,嘴巴殷红,渗着血迹。

它被光照着,先是停在原地。

而后突然张大嘴巴,嘴里满是如同锥子一样的利齿,齿间还附着细小的蚂蟥。它发出吼叫,然后蹲下后足,借力冲向了我们。

第七十九章 中第毒

那东西扑过来,好在我和洪师兄都处在高度警惕状态,分别闪避,那东西虽扑了一空,但感觉明显被激怒了,龇牙咧嘴,看着我们。

洪师兄小声对我说:“我来引它,你用气场道人斩它。”

我点点头,握紧了剑。

洪师兄假装害怕,转过身子。

我也故意让开空间,想让那东西去追洪师兄,趁机斩它。

可是那东西好像很聪明,根本不为所动,紧紧盯着我。

然后竟然围着我绕圈,企图寻找进攻的缝隙。

我迈着禹步,随着它绕圈,戒备着。

但是脚下全是苔藓,相当湿滑,我不得不分神脚下,防止摔倒。

这时,那东西看准机会,扑了上来。

我急忙持剑砍去,不想它竟伸出手抓,其爪子上有蹼,如同鸭子的脚趾,骨架捏住剑,上面的蹼如同吸盘,贴紧剑面,我使尽力气,却再也砍不下去,也无法将剑抽回。

我控制气场道人,持剑砍去,那东西终于松开了分水镇土剑,但是动作迅速,躲过气场道人的剑,转身用爪子撕破了我的衣服。

这东西好难对付。

我还没想到下一步怎么办,它反而再次攻过来,蹦起来半米高,手脚并用,手爪抓住了我的剑,脚爪则直接撕破了我胸口前的衣服,皮开肉绽。

我感到疼痛难忍,导引不顺,气场道人化作黑气,消散了。

那东西落到地上,龇牙咧嘴,猫眼紧盯着沃,突然大吼,好似嘲笑,口中的气味扑面而来,恶臭难闻。

就这一瞬间,剑再次被控死,气场道人也消失了,我惊呆了,不知所措。

这时候洪师兄发现那东西没有追他,反而控住了我的分水镇土剑,急忙对我大喊:“别傻站着了,快跑啊。”

我急忙松开剑,捂住胸口,转身往后面跑。

而那东西行动迅速,手脚灵敏,如同长臂猿一样,攀爬树木,直接落在了我的前面。

我躲闪不及,脚底打滑,摔倒了地上。

那东西用脚趾踩着我的胸口受伤处,张开大嘴,向我的颈脖处咬来。

我忍着疼痛,急忙用手格挡。

那东西一口咬住我的手臂,尖锐的牙齿插进肉里。

牙缝中无数的小蚂蟥,沿着牙齿,钻进了我的伤口里。

我感到手臂好像是废了,先是痛入骨髓,而后竟然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

那东西松开了牙齿,我的手臂已经毫无知觉,耷拉下来。

这李清峰的幻术,这是犹如炼狱,真真假假,实难分辨。

但我感觉这东西是活的,存在的。

怕是真的要惨死在这里了。

只见那东西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咬来,我睁大眼睛,准备受死。

突然,一把剑出现在我面前,挡住那东西咬下去。

我转头,是洪师兄持剑。

可是那东西根本不惧,直接咬住宝剑,只听一声脆响,宝剑竟然被这利齿咬断了。

那东西冲着洪师兄大吼,好似怪罪他打扰了它的进食,之后继续准备咬我。

而洪师兄则拼劲全力,将断剑插向那东西的颈部。

不想那东西身体外全是鳞片,真是刀枪不入。

真是要殒命于此了。

我感觉到那东西的利齿,刺进了我的颈脖。

可是只感觉一点痛,利齿也没有再深入,反而停止了。

我再次感觉到小蚂蟥钻进了我脖子的肉里,可是这时远没有刚才手臂那么痛。

那东西又把头抬了回去,我看它齿间,全是我的鲜血。

这东西太变态了,难道它跟眼镜蛇一样,先把猎物毒死,再进食?

可是,没想到那东西慢慢张开了大嘴,然后突然吐了出来,全是如同豆腐一样的脑浆,喷洒在我周围。

洪师兄趁机使劲,将我从那东西的脚蹼下拉扯出来。

这时我感觉到,被咬的手臂,再次恢复了知觉。

看那手臂上,满是青色的淤血,也不知道蚂蟥们钻进了我身体的哪个地方。

这次我真是死定了。

洪师兄拖拽着我,将我移到几米外的地方。

而那东西,则一直在呕吐,难道是因为我的血不合胃口,反胃?

洪师兄也感到奇怪,问道:“是你的血太脏了?它好像食物中毒了?”

这也有点太歧视了,好歹我也是新鲜的人血,这样老是呕吐,感觉很不尊重我耶。

别说,好像真像食物中毒,那东西脸上本是红色毛发,如今都慢慢变白。

那东西干呕着,张大了嘴巴,用手爪抓住喉咙,使劲地抠着。

那齿间的小蚂蟥,也都纷纷从嘴巴里跑出来,变成黑色,掉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那东西尖啸一声,好似很痛苦,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僵硬起来,一动不动,估计是死了。

我和洪师兄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

洪师兄惊讶地说道:“我去,你这楼观派的小道士好牛逼,血竟然能把怪物毒死。”

这时,我再看那手臂上的淤青,用力一挤,竟然是有条蚂蟥的尸体。

我让洪师兄用剑帮我挑开淤青上的皮肤,发现下面全是蚂蟥的尸体,都吸血吸涨的很大。

我忍着疼痛,洪师兄一边帮我挑蚂蟥,一边感叹:“你这太牛逼了,蚂蟥都被毒死了。”

之后洪师兄又帮我把脖子伤里的蚂蟥,也都挑了出来,再用绑腿的布包扎一下各处的伤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血这么厉害,难道我曾经误食过什么东西?可是我记忆中没有呀。

还是因为幻术的设定?毕竟我现在是李清峰。

上次被僵尸咬到,伤口也能愈合,难道跟我改命有关?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边,有树枝断裂的声音,好像又有东西过来了。

洪师兄也惊讶地看着我,顺便将带着我的血的布往身上裹,估计是希望能挡一挡。

我忍着疼痛,再次引导,黑袍道人再次出现。

可是,这次我感觉到,周围到处都是煞气,根本分别不清方向。

此时树林中依旧大雾弥漫,我们也看不清周围。

这时,我突然看到脚边的分水镇土剑,想刚才原天罡曾经用咒语驱散浓雾,我这边虽然没有人摆阵,不防也试一试,看能不能让雾气变淡一点。

我举起分水镇土剑,大声喊出刚才听到的咒语,只见一团风在我周围形成,将四周的雾气吹散。

可是,接下来的场景,让我和洪师兄震惊不已。

风不是很大,只吹散周边一点。

只见树林中百米范围内,到处都是无头尸体,或躺着,或趴着,动作扭曲,好像都是做最后的挣扎,那些东西,行动迅速,偷袭时怕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而旁边树枝上,挂满了人头。

其中还有几只怪物东西正挂在树枝上,用舌头舔舐。

整个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雾被吹散,那树上或者树下,估计有十几只怪物,被惊扰到,正看着我们这个方向。

慢慢裂大了嘴巴,吼叫起来。

洪师兄惊呆了,看着我,说道:“这下我们真的完蛋了。这十几个我们这么对付呀?”

我听那连续的吼叫声,与刚才那只不同,好像是在传递信号,因为,我看那雾边,正有怪物东西,往这边赶来。

它们估计是看到那只被我毒死的尸体,如今吼叫,在呼唤同类。

我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尸体,感觉到愤怒,天地不仁。

我不知道李清峰究竟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脱险,虽然是幻术,但我感觉,这些怪物真的存在。

我甚至怀疑,那入口处的星宿阵鬼魂,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怪物逃出去了。

我看着洪师兄说道:“这采石场的工人,不知道有多少命丧于此。如今之计,只能冲上山顶,点燃烽火,然后诛杀掉这些怪物。”

洪师兄有点担心,问道:“我们真得拼命了?这些死人估计都是幻术。”

“但这怪物好像是真的。”

“就因为这些怪物,我估计我们抗不了多久。”

“抗不了多久也得抗,这些怪物被封印在这里,绝对不能让他们跑出幻术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道士。”

说着,我用手中的剑,划破手指,取出符篆,染上鲜血,往空中一抛。

周边,符篆飘落,幻化出几十个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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