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孤儿》 第1章 引子 1980年。南方一个唤作云家村的小乡村。 冬夜,万籁俱静。 一户人家的窗户直到凌晨12点还透着昏黄的灯。 “明清,咱儿子出生给他起个响亮的名字,就叫锋,怎么样?” “好。” 说话的是云新和他妻子明清。他一手扶着妻子明清的背,一手轻轻地摩挲着妻子那隆起的肚子。小家伙在娘胎里也呆了快十个月,很快就要降生。云新心里抑制不住地狂喜——他期待着能是个儿子!倘若头胎是个儿子,那么妻子就可以不用辛苦地再生二胎。 按照那会的计划生育政策,云新这镇里的生产队长,是公职,妻子在家务农,如果头胎是女娃,可以再生二胎,如果二胎也是女娃,那就不能再生了。 不过前不久,妻子去村里的八字先生那占了一卦,说是个男孩,那应该八九不离十。云新放心地抿了抿嘴,看见妻子似乎感觉舒服了些,就哄她睡下。 云新关了灯,全村陷入一片漆黑。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更显得深夜小村子的寂静。 第2章 云锋降生 因为睡得晚,明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丈夫云新早已骑着自行车去镇里上班。 家里两个小叔子云刚和云金,也早都去了地里。虽然是冬天,但也要松土、拔草、下肥,为来年春天的播种做准备。 公公负责家里的那头水牛,一早也去后山放牛去了。 婆婆在厨房和客厅里忙进忙出,让还不够十岁的小姑子云秀去了河边洗衣服。她见明清起来,就让刚满十岁的小叔子云一把洗脸水打好,并叮嘱明清要悠着点,饭菜在锅里热着呢。 明清吃完早餐,也没什么事做,按照婆婆的要求和丈夫的叮嘱,到屋后的晒谷场里转悠。 正转悠着呢,明清突然觉得肚子好像撕裂一般痛了一下。她心里一紧,赶紧回来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结果没到15分钟,肚子开始一阵阵地痛。她挣扎着到房间一看,羊水破了,赶紧叫婆婆。婆婆刚忙完,在给她屋后院的那株桃花浇水。一听到明清的叫声,婆婆赶紧跑过来,立刻叫正在厨房里洗菜的云一去镇里叫云新回来。 家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被云新骑了去上班,云一只好一路小跑地跑到云新镇里的队长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告诉大哥,大嫂要生了,快回去把大嫂接到城里医院去。 云新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骑上自行车就往家赶,留下云一继续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跑。 到家时明清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一脸苍白了。 云新立刻跑去村里田老四家说明情况,田老四不由分说,开了拖拉机,把明清往县城医院里去。 云新住的小村子离县城医院大概4公里左右,十几分钟也就到了。云新妈因为晕车,什么代步工具都不能坐,就在家里收拾了一些产妇和婴儿衣物用品,在后面走一段跑一段地赶过来。 到了县城人民医院,云新去办好手续,安顿好明清。 说也奇怪,拖拉机这么颠簸,明清的肚子疼反倒缓和了下来,但一躺下,又开始巨疼。护士试了试,说已经开了十指,马上要生了,立刻推进产房。 云新激动地待在产房外,心里一阵紧张,既希望是个男孩,又担心万一不是男孩怎么办。这个时候,云新妈带着云新最小的妹子云秀一起也赶到了。 “当———”产房外走廊墙壁上的挂钟响了起来。时针刚好指向中午12点。 “哇——”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响起。 “是个女娃!”云新娘说。 这个时候,云家老少都已经到了医院,聚集在产房外。这是云家孙子辈的头胎,意义重大,大家都极为重视。 “哎,是个女娃!” 云新父亲老云头似乎有些沮丧地嘟囔了一下。 云新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失落和歉意早已在心里头爬开,心里像瞬间爬满一墙的爬山虎,覆盖了他的胸腔,不仅没有体会到做父亲的幸福感,反而是被紧紧攥住喉咙口的难受。 其他人也没说话。 倒是云新娘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说: “女娃也好,女娃好带,听话,乖巧。” 云新两个弟弟云刚和云金也附和说: “是啊,是啊,都挺好的。” 但云新还是抵不过失落,护士出来叫家属进去的时候,云新早已借口队里有事,回镇上去了。 到底还是云新娘顶力,组织身边的老老小小去看新生儿,自己又去产床边照顾大儿媳。 明清问起云新,婆婆懂事地说: “云新在外面玻璃看了他女儿一会,队里有事他就着急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可是云家功臣呢,生了个漂亮喜人的长孙女。” “娘,是个女娃,是不是云新就不高兴了?” 明清其实心里也是既高兴又不免有点担心和失落。高兴是毕竟做了母亲了,生了个女儿,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心里也是疼着的,担心的是云新一直想要给家里添个长孙,长长志气,尤其是对他自己的父亲老云头有个交代,但这会看是女儿,会不会嫌怪自己呢?失落的是其实自己也希望是儿子的,但生了个女儿,到底还是不能算完全如愿。 “说哪里话,云新是真忙,来不及来看你,我们大家都喜欢我那长孙女呢,一脸聪明相,将来就是好命。” 婆婆倒是很体贴,宽慰着明清,不想让她多想,做月子的人,最容易伤身子。 “娘,孩子呢?在哪?我想看看。” 明清想起孩子,心里开始着急,自己还没看一眼呢。 “哎呀,你别急,在无菌室呢,和别家孩子一样给放着呢。” 婆婆勉强地笑了一笑。 “娘到底怎么了,您和我说呀,我就想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明清一看婆婆的脸色,心里觉得不妥,更着急。 “哎哎没事,医生说孩子生下来比别人家的孩子瘦弱一些,需要观察观察,我和你爸,还有云刚云金都去看了,云秀这会还在玻璃外候着呢。医生也一再说了没事,就是新生儿比较脆弱,多观察观察是好事。” 婆婆赶紧解释,也难为她这个从旧社会过来的大字不识,在农村菜园子里呆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要说出这些话来,可真不容易。 其实婆婆出生在省城的大户人家,七八岁时因为日本侵略战争,和父母一家人逃到了当地的县城,但因为父母生有三个孩子,照顾不了这么多,就把她送给了乡下一户人家做童养媳,后来经媒婆介绍认识了云新爸,两人相处了一个月,云新爸就用一担谷子做彩礼,把云新娘娶了过来。 云新娘虽说大字不识,但却懂道理,性格刚强却很会照顾关心人。云新爸几乎不管家,一个家几乎都是靠云新娘操持。 “娘,云新到底还是没去看孩子……”明清是个聪明敏感的女人,婆婆这么一说,她就什么都猜到了。 “别瞎想,云新是长子,当然想着给家里添个长孙,也好堵住你爸的口,不过云新你也知道,给他几天时间,他就想明白,就高兴了。”婆婆继续安慰着大媳妇:“我们大家还指着你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呢,打起精神来,做好月子。这月子,女人最马虎不得,做好了,可以把过去一些病根都给去了,没做好,可就麻烦了,落下病根,再生都麻烦呢。” “妈,谢谢你,听您的。” 明清虽然也只上过小学三年级,但她出生在一个和谐善良的家里,父母都是好脾气,也形成了她通情达理的性格,要说有哪点不好,就唯一心里敏感了一点,有事总往心里藏,爱憋着个气,自己气自己。 这不,知道云新既没去看孩子,也不来看自己,心里就已经开始酸楚,但还是笑对婆婆,把心里的苦压着,不让眼前的婆婆看出来。 “一会呀,我去问问医生孩子怎么样了,让云秀来坐这里给你看着,啊。”婆婆罐满暖壶里的水,叮嘱明清。 “哎,让娘辛苦了。”明清懂事地说。 “哎呀,快别说了,我也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的辛苦。再说了,这也是我的大孙女呀。好好躺着,别多想,啊。“ 婆婆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明清看着婆婆走出房门,终于忍不住,流起了眼泪。这妻子生娃,丈夫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连句话也不带到的,怎能不令人伤心失望呢? 明清想起和云新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这个媒人是云新的同事,刚好是明清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见云新眼见都二十二三岁了,还左挑右选地找不着合适的,就说给他介绍个好的,准保他一相就能中。没想到云新和明清一见面,还真是,两人都一见钟情。 云新和明清两人同年,说起来明清还大云新半岁,这在农村,都算是大龄了,尤其是明清,女孩子二十二三,那已经要被笑话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但她也是左右没看对眼,没想一见到云新,就觉得好像命里注定的一样。 他们相处半年多就结婚了。婚后夫妻恩爱,丈夫云新对妻子明清照顾有加,只是常常要去镇里上班,早出晚归,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的感情。 婚后不到一年,明清就有了身孕,云新不仅对她更好,还对她的家人也非常好,时常买鱼买肉来找老丈人喝酒,和大舅子明林也十分投缘,喝酒时云新也总拉上他,给他一些生活上的建议。娘家那些姐妹都十分艳羡明清和云新的美满。却不曾想,这才一年多一点,因为生了个女娃,云新就这样的态度,也实在是令人伤心了。 明清正在抹眼泪,云秀跑了进来。云秀刚满六岁,天真单纯,只想快点告诉大嫂侄女有多可爱,根本不会想到大嫂会在这时候伤心。 “大嫂,小侄女可乖巧了,那脸蛋洗得白白净净的,皮肤细致得跟花瓣儿一样,嫩得看不见一点纹理,真想掐一把,不,想亲一口,真的特别可爱!”这家人里,只有云秀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只有云秀的笑容是最为真诚的。 “好,好,好,可爱就好,可惜大嫂没你的福气,还没能看到呢。” 明清也被云秀的高兴劲儿给感染了,想起躺在无菌室的襁褓里的女儿,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还有点心酸。 “瞎说,怎么就没福气了,孩子好好儿地呢!医生说一会就能抱过来给你看。” 婆婆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媳妇这说没福气的不吉利的话,就一口接了上去。 “嗯是,娘,是我说话太不注意了。孩子什么时候能抱过来呢?我可是真是太想见她了呢!” 明清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女儿。 “哈哈,等不及了吧,放心,一会护士就抱过来了。” 婆婆看明清脸上一脸的急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章 云锋小名草儿 明清和女儿在医院,主要是婆婆照顾着,云秀打下手。 当天晚上,云新就从队里来了医院看女儿和明清。 明清看见云新的时候,云新一脸春风,仿佛从来没有不高兴一样。明清只好装作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也和云新一起逗弄着女儿。 从云新的样子来看,他这会已经被这个小家伙征服了,毕竟,这是他和明清的女儿啊。 明清很爱云新,看云新逗弄女儿的亲昵情景,决定不再提白天任何不高兴的事情。 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子女的。 明清相信,云新也只是当时一时的失落,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再说了,自己当时一听是女儿不也有些失落吗?怎么又怪起云新来呢。 想到这里,明清忍不住微微一笑,抬手摸摸正在玩着女儿的脸颊的丈夫的脸说: “累吗?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队里呢。” “不碍事,再呆十分钟就走。”云新放下女儿,看着妻子仍然苍白的脸和嘴唇,心疼地说:“你才是辛苦了呢,要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 “放心,咱娘照顾得很好。” 明清笑着说,脸上因为刚做了母亲,溢出来的笑容格外地温柔: “我父母那边也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我让云一下午过去告诉爸和娘了,他们估计这两天就来咱们家看你和孩子。” 云新握着明清的手,放进了被窝。 “嗯,家里也就大弟弟能顶点力。二弟去当兵了,小弟和小妹还太小,家里的活全压在爸和娘身上。他们身子骨也弱,来一趟肯定还得给我和孩子带这带那的。一路辛苦不说,来了这我也照顾不上他们,还得让咱娘操心。就让他们别到城里来,等我过几天出院了,让我爸和娘再到咱家去看他们的外孙女吧。” 明清是长女,没出嫁时就是家里家外的帮着父母,自然是很清楚自己家里的状况。 “行!那我明天让云一过去一趟,和爸和娘说一说,让爸和娘过几天去家里看你和孩子。” 云新爽快地答应着。家里的事,只要明清提出了,云新几乎没有不照做的。 云新果真多呆了十分钟,在叮嘱明清好好休息后,就回了去。 云新娘见儿子和媳妇和好如初,也放了心,帮明清和孙女擦洗干净后,在明清对面的床躺下。 云秀早已在床上呼呼大睡,自己的娘上床挨着自己睡下,也是一点都不知道。 这小婴儿夜里竟然也一直酣睡,半夜没有哭醒。是以,一屋子的人,各自辛劳一天后,都进入了梦乡,一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娃娃最先醒,但她没有哭,而是半眯着眼,在襁褓里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偶尔轻轻地砸吧一下嘴。安安静静,谁也不吵醒,只有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如同探照灯一样探视着这个世界。 紧接着明清也醒了,侧身一看,女儿比自己还醒得早,却安安静静地在那躺着,懂事得很,不由得心酸得湿润了眼眶: 多安静,多懂事的孩子啊,瞧她那微微泛黄的小脸,干干净净的,细致柔嫩地充满着生命在生长的力量。那乌溜溜骨碌碌在转动的眼珠子,让她即使是新生儿,也能显露出来的聪明灵气。 明清突然发现自己在看女儿的时候,她也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脸来看自己。明清朝她笑了笑,她竟然嘴角往上弯了弯,似乎也知道了明清的意思,也跟着笑了笑。 明清把脸贴上去,贴在女儿娇嫩的小脸蛋上,心里一阵悸动,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女儿顺利、幸福地长大。 云新娘和云秀起床时,明清正在给女儿喂奶。云秀跑过来,看着小孩儿贪婪地吮吸**,喝得畅快淋漓,眉微微蹙着。喝完,一脸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又闭上眼准备睡。 云秀忍不住笑道: “大嫂,小侄女是个懒家伙,一吃饱就睡。哈哈哈。“ ”这小家伙倒是安分,晚上没吵,早上也没吵闹,乖得很,我们家大孙女真是个懂事得令人心疼的乖娃娃呢。“ 婆婆一边烧着热水,一边高兴地说,看来,她也被这个小女娃天生的乖巧懂事给征服了。 明清跟着笑了起来,心里也是蜜甜蜜甜的,看来女儿的可爱和乖巧的确是一把征服大人们的利器,无往不胜呢!希望回到家,她也能征服家里的爷爷和叔叔们,让他们忘掉头胎没生男娃的遗憾。 明清住院的这几天晚上,云新一下班都会直接来和妻子女儿呆一个多小时再回去。 女儿看见云新,眼睛里也似乎多了些欢愉,表情里也多了些生动。 云新在外人眼里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严肃的人,在自己女儿面前,却越来越显得天真亲和了。 明清看着丈夫对女儿的喜欢一日深一日,心里自是欢喜异常。 ”云新,你说咱女儿叫什么名字好呢?“ 明清看着丈夫俯下身去亲了女儿一遍又一遍。 ”嗯,叫锋,云锋,虽然是个女儿,但我也喜欢,就用我们早就说好的名字吧。“ 云新头也不抬地望着女儿小脸蛋说。 明清一听丈夫这么说,就知道他已经不再计较自己生的是个女娃了。心里忍不住又一酸,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说: ”这是咱女儿的学名,小名呢?叫小心肝儿?“ ”哈哈哈,女儿是咱们的小心肝,要成为大家的小心肝我还不愿意呢。“ 云新笑着说: ”有了,叫草儿。怎么样?” “草儿,好是好,春风烧不尽,野火吹又生,有股韧劲,就是会被人踩,会不会太……” 明清觉得叫草儿好像太普通了些。 “名字轻贱点好养,再说了,你见过小草被踩倒起不来身的吗?疾风知劲草。咱们的草儿是劲草。” “那也好,我本来还想着叫蜜宝……” 明清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丈夫这个高中毕业,后又自考本科的本科生面前,明清这个小学三年级的低学历生,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 “蜜宝也很好,不过咱们自己直接叫咱女儿小心肝儿不就得了?你叫她蜜宝也没人说你。不过草儿是给其他人叫的,让其他人叫她草儿,让她长得势头好好的,成为咱家的天涯芳草,多好哇!” 云新自考本科的专业就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这点,在整个村里,甚至镇里都是小有名气的。 “行,就听你的,咱宝儿以后小名就叫草儿了。” 明清这才没有一丝疑虑。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总觉得要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哪怕是一个不过就是被大家叫叫的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小名,也不能有一丝的不好的影响才满意。 “草儿,咱明天就回家咯,可以见到你的叔叔们还有爷爷,高兴吗?” 云新一高兴,就把女儿举了起来。 “大哥,我也要抱,我也要抱小侄女。” 云秀进来看见云新举着孩子开心大笑,也争着来抱。 “你还太小,抱不住啊,别摔着了。我们放床上,一起逗她玩儿啊。” 新也很疼自己这个小妹。 “好的。” 云秀高兴地趴在床头,仔细地盯着草儿笑: “呀,小侄女满脸的口水印,肯定是被你亲的。“ ”胡说,怎么会呢!“ 云新故作认真地一口否认,大人的威严还是要维持的,他转口说: ”云秀,你小侄女有名字了。“ ”真的呀,叫什么?“ 果然,云秀一听就来劲了,不再追究口水印的事。 ”草儿,好听吗?“ 云新拨拉着草儿衣袖里的小手指问。 ”好听,我最喜欢草了,在哪都能看见,就像小侄女,走哪里都能被人想起。“ 云秀开心地说。 ”哟,云秀,想不到你还这么聪明呢。大哥都没想到这意思。” 云新忍不住夸了小妹一把。 “大哥,明天中午就出院回家了,二哥三哥和小哥肯定会特别喜欢草儿的。“ 云秀一脸期待。 ”等她长大一点,问就背她去放牛,让爸在家休息。“ ”哈哈哈,好……“ 云新和明清都被云秀的话逗笑了。 ”我回去了,明天刚好周六,我一早过来接你们回去。“ 云新爱怜地看着妻子和女儿。 ”好,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明清照例叮嘱着。 ”云新!” 明清刚走到医院大门,听见母亲在背后叫自己。 “怎么了,娘?” 云新停下来,看着微微喘着粗气的母亲,诧异地问。 “云新,你这会回去要和你爸好好说说,别让这死老头明天见了孙女和明清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女人做月子很重要,别憋着气,弄出个什么来,对她二胎有影响。” 云新娘向来考虑周全,知道老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娘,放心,爸也不是太管家里的事,我看他这几天除了放牛,也没多说什么。” 云新宽慰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了,你还是要和他说说这事,让他这明清月子里都别说话,以免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他说话向来不分轻重。” 云新妈还是有些不放心。 “行,我知道了,爸没你想的那么不懂事,他还担心你最近太辛苦了是不是能吃好睡好呢。” 别看云新不苟言笑,但对自己的父母还是很了解的,总是在他们在自己面前说对方的不是的时候加以圆场。 果然,云新娘听见云新这话,就脸上一松,说: “行,那你快回去吧,明天早点来,帮着办手续,啊。” “好,娘您回去也早点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你和云秀了。” “说的哪里话,我是你娘,云秀是你亲妹子,这明清和孙女也都是咱家人!” “好嘞,那我回去了啊。“ “好,走吧,我也回睡去。” 云新娘回来,明清已经给草儿喂完奶,云秀正学着云新妈的样子给草儿擦洗。 一家四人睡去,草儿依旧晚上睡得香香的,谁也没吵。 第4章 一泡尿浇开了老云头重男轻女的暗结 周六一早,云新就找来一辆小面包车来医院。 他办好出院手续,帮着母亲收拾东西,给明清娘俩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让明清娘俩坐上车,云秀在旁边陪坐着,住院家什都放进车后座,自己才坐在抱着女儿的妻子身边。云新娘因为晕车,照例在后面自己走回家。 云新他们回到家,已经是中午时分。 老云头去了放牛。 云刚带着云金和云一都在家候着。 虽然是在农村,比不得过去大户人家的规矩,但毕竟是家里长孙女。 更何况,大嫂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星期,母亲也帮着照料着,一星期没回家。无论从哪方面说,怎么也得迎候,好好表示一番的。 这不,车一到,云刚就组织云金和云一去帮着大哥云新搬东西。 云秀扶着明清进了家门回房间,产妇是最忌见风着凉,这大家都懂。 搬完东西,云新娘也走到家了。 她放下东西,马不停蹄地开始做午饭。 草儿早被云新抱到客厅,供大家打量打量。 这短短的7天里,小家伙迅速地从一只又皱又小的小老鼠,长成了一个细细嫩嫩的小可爱。 你瞧,小小的脸蛋吹弹可破,黑黑的眼珠子似乎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她的叔叔们。小嘴轻轻抿着,偶尔砸吧砸吧,漏一点口水出来,看着真是令人喜欢得不得了。 叔叔们抢着抱,草儿安然地享受着家里这群大人们的万般宠爱。像她这种刚出生一周的小婴儿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可是了不起的。 云一的手一直伸进草儿的衣袖里拨弄她那细嫩的手指。大概小男孩觉得草儿的手指很有趣吧,掰开又合上,草儿都任由他,仿佛草儿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叔叔,并不需要惧怕。 升级为奶奶的云新娘从厨房走出来说: “你们都这么喜欢咱们草儿,以后就你们来负责哄她啊,不然,怎么当叔叔呢?!” “好呀好呀,我来和她玩!” 云一还小,觉得哄小侄女肯定比干活儿来得轻松,正好可以偷懒。 “我们来带草儿,那谁干活给这个家呢?” 云金是个直性子,就这么直直地回自己的娘。 “好好好,那我来带,你们得努力多赚些钱回来才行。” 云新娘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回厨房,她的菜再不翻炒,就要被烧糊了。 “这个自然没得说。” 云刚向来比云金会说话,对着怀里的草儿逗笑。 云新呢,正在房间里陪他妻子明清呢。 明清虽说是顺产,在医院也被婆婆照顾得很好,但毕竟刚生产完,全身还虚得很,总是动一动就觉得累,有时还会心口疼,稍微产点奶也胸口疼。住院时问护士,护士都说那是正常的,也就没在意,只是想着多休息就好了。 “明清,你刚生产完,身子弱,我也不擅长带孩子,就让咱娘照顾你和孩子吧。” 云新想了想,对明清说。 “那家务活怎么办?还是先你自己帮着一起照顾吧。再说,娘在医院也没少忙活,没怎么休息好,年纪也来了,别太辛苦了。“ 明清是个很懂得感恩的女人,婆婆这几天的细致入微的照料,她是刻在心里的。 ”那要不这样,晚上孩子跟我们一起睡,我给多看着,白天呢就让咱娘她老人家多帮着照顾,如何?“ 云新理解妻子对孩子的爱护和对自己母亲的体贴。 ”行,白天孩子要吃奶了,要睡觉了都在我这,拉屎拉尿了,要出去转悠就让娘帮着照应吧,只是娘又得多忙活了。“ 明清有些歉意。 ”没事,咱娘能乐意。我吃晚饭就和她说说。“ 云新宽慰着明清。 按照村里做月子的习惯,产妇在房间里一个月内是不能出来的,因为产妇最怕风寒,尤其这大冬天里。 虽说南方的冬天不是很冷,但这腊月里温度也都在10度上下,遇到下雨的湿冷的天气,那寒气像刀割一样入骨地冷。 这冷天气对明清做月子来说也有好处,就是不像夏天那些月子里的母亲,还得裹得跟粽子一样,热得浑身是汗,遇到剖腹产的,更是容易得炎症。她这腊月里做月子,虽然冷些,但也不容易产生炎症。不过就是真的不能出门一步了。 这一个月里,明清几乎都是躺床上。洗澡擦身子,也是婆婆在大中午将热水提到房间里,用热水帮她擦身子,再用塑料桶调好水温,让她蹲在另一个大塑料澡盆里,快速地洗完,再帮她穿好衣服免得着凉。 每每两个大人在忙碌时,小草儿就躺在旁边床上,要不就睡着了,要不就转着乌黑的小眼睛静静地看着。 明清娘俩回家来的几天里,明清的爹娘也急急忙忙地拎着水果和补品来了,还有一些给小草儿的衣物玩具。 明清爹娘看了外孙女,也和自己的女儿聊了一会,听女儿说起亲家母的照顾,很是感动,一再地感谢亲家母的用心。 云新娘倒是觉得把明清娘俩照顾好,是自己的本分,没什么值得感谢的。要说人家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就来了自家当媳妇,干活、生娃。再说了,这明清和草儿都是云家人了,这不自己照顾自己家人吗?还感谢啥呢?说起来,云新娘觉得,倒是自家要感谢明清爹娘将闺女送过来呢。 云新娘把这道理和亲家母亲家公一说,两位老人更是感谢上天,让自己的女儿有这么一个好婆家,遇上这么一位能干懂道理的好婆婆。 明清父母因为家里事多,也就没有多呆,吃了中午饭,傍晚边就走了,说什么也不肯吃晚饭。 云新娘说吃晚饭刚好能见着云新和几位兄弟,但两位老人家素来质朴,说家里的确有事,要先回去。 云新娘也不好强留,就让他们改天选周六日来,那会云新会在家。 老云头自从大孙女回家,抽空瞅了几眼,也没怎么多管,话也没说几句,大概云新按照他母亲的叮嘱,也跟他爸说了少说话,一切等明清做完月子再说。 草儿一天天地见长,竟然还是不怎么哭闹。看起来小家伙真是很体谅家里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身体虚弱,一个是自己的奶奶,天天从早忙到晚,用奶奶的话来说,就是忙得脚不沾地,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偶尔半夜草儿醒了,明清喂完奶,就又闭眼睡去,一点也不想多打扰父母亲的睡眠。 早上除非了尿湿了,醒来会哼哼两句,否则也是乖得很,醒来就自己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观察着这个世界,等着父母亲的醒来。 这样的孩子,这么安静不闹腾,谁能不更加疼爱呢? 在这点上,老云头也是心里暗自赞许的。 本来他并不赞同云新娘去照料了明清又去照看孩子的。他担心家里活儿多,云新娘忙不过来。 他也觉得这是老大云新自己的孩子,就应该是云新自己请假回来看自己的孩子和媳妇,要不就是他老丈母娘过来帮忙照看。但云新娘不让他说,非要自己都全盘来照料。 老云头因此心里有些不乐意,生的是孙女,照看得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就应该让她的外公外婆来照料。 不过,当他看见云新娘虽然是活儿多了些,但大孙女不吵也不闹的,乖巧得很,就也慢慢地不那么闹心了。 老云头有时候在家里闲着的时候,还帮着云新娘打打家务活的下手,让云新娘能腾出手来去照顾明清她娘俩。 有时候,看云新娘抱着草儿在走廊转悠,自己也忍不住凑上去看看,毕竟,这娃儿听话,不闹人。 云新娘特别懂老头子的心思,就说自己厨房的水开了,要去灌热水,就把草儿往老云头怀里一放,自己跑去厨房忙活去了。 没过一会,老云头就气急败坏地抱着娃儿冲进厨房,生气地嚷嚷:“不抱了不抱了,撒泡尿我手上这。” 别看老云头是个农村放牛老头,在他家没被打成富农之前,家里有些地,日子过得还是不错,年轻时还称得上是个少爷,特别的爱干净。但不想这没抱一会,就手臂上热乎乎的,被沾了一泡尿,气不打一处来。把娃儿交给云新娘后就赶紧跑去换衣服去了。 “你说你跟这孩子缘分是不是很深,谁抱都没惹上尿,就你一抱,就给你留下了印记,她这是要你记住她呀,还是她早就认得你了呢?” 云新娘抱着刚换好包裹的草儿,冲着客厅里也刚换去外套的老云头说。 “嗯,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多抱抱她咯?” 老云头听老婆子这么一说,觉得还似乎是有这么些道理,但语气里似乎还是挺生气的。 但自从这泡尿以后,老云头在家时就不再替老婆子做家务,而是替她抱草儿在屋里转悠了。 明清听说了一泡尿的事,忍不住地和婆婆一起偷着乐。 云新回来听说后,也忍不住笑话他老爸。 至于云刚云金更是饭桌上也拿来打趣他们的老父亲。 云秀和云一还小。大人们也就不和他们说。 有意思的是,这样一来,全家虽然多了一个笑梗,老云头心里那没有抱到长孙而失落的情绪,也似乎淡化了些,脸上开始有些满足和笑意,尤其是抱着草儿时被串门来的左邻右舍唤做爷爷,脸上更是抑制不住地涌出笑意——到底还是因为这小家伙,自己升级成了爷爷,也是高兴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老云头也接受了这个大孙女,开始正儿八经地当她的好爷爷了。 第5章 草儿满月,云家大喜 月子里,婆婆悉心照顾明清娘俩,没说一句难听的话,相反,婆媳俩的关系似乎倒比从前走得更近,更能相互理解和体谅。 快满月时,明清身子骨明显感觉好多了。她能走动,还能帮着干点轻活,只是还不能沾水。 婆婆深知明清的身子骨产后虚弱,并没有完全恢复,便顿顿姜末蛋炒饭,每天一碗鸡汤,盯着明清喝下。 眼看就要到1月25日草儿满月的日子,摆不摆满月酒,云新娘,不,现在也是草儿奶奶,开始寻思着。 1月20日,离草儿满月还有5天。 这天晚上,大家吃完晚饭,云新娘召集了一家人开家庭会议。 老云头和云新娘在茶桌两边的木头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云新、云刚、云金三兄弟则在饭桌旁的小四方凳上随性而坐,明清自然是挨坐在云新边上。 云一和云秀坐在三个哥哥脚边的小板凳上,托着个腮帮子,一本正经的。 云家也还是很民主的,只要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每次家庭会议,云新娘都会把云一和云秀也叫上,让他俩也觉得自己在家里很是有分量,发言也作数。 也是为何云一和云秀小小年纪就对家里的事很上心,对云新娘交代下来的活儿也很认真。他们早已觉得自己是大人,可以分担家里的事务了,尤其是草儿出生,他们都成了叔叔和姑姑,更是对家里大小事儿劲头十足。 “今晚大家伙晚点休息,草儿快满月,我们看看这满月酒还办不办,如果办,怎么办才为好。” 云新娘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这队里刚宣布土改,大家日子都还过得紧巴巴的,我们家摆酒请客不容易,客人来一趟要耽误工夫,还得买礼物送红包的,也不容易。“ 云新娘看大家都在听,就继续往下说: “咱要不就简单点,请草儿她姥姥家过来一趟,再请上你们城里那个大姨和在水泥厂上班的舅舅我的老姐姐和弟弟过来吃顿饭,就可以了,这其他人来既耽误了人家的工夫,又得让人家买礼送红包的,谁都不容易,干脆就这样简单些。你们说呢?” 草儿奶奶不想太麻烦,但也要实实在在地庆贺长孙女的降临。 “依我说,不用摆也可以,月子里草儿姥姥姥爷不也来过了吗?” 老云头坐在沙发里一脸的无所谓。 “摆酒还是要的,草儿毕竟是咱们的大孙女,怎么也得请她姥姥姥爷舅舅小姨过来一趟。再就是,咱也得要和云新大姨和舅舅说一声,其他人就不用说了,这也快过年了,大家过年时过来就都当来看草儿了。” 草儿奶奶还是很重视自己的长孙女。 “你们几个,有没什么意见?” 云新娘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兄弟仨和云新旁边的明清,征询意见。 “行,就这么办了,这是大哥大嫂的大事,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大事,草儿是咱们家里的第一个孙子辈的娃娃,怎么也得弄得有个样子。” 云刚接口说。 “那好,就这么定了。” 云新娘除了云新,心里边最疼的便是云刚,会说话会做事,最像她。 “老大的工资月月都交家里,这办事也主要靠老大的工资,要这么办,也行。” 老云头发表了意见。 “娘这么提了,爸和二哥都没意见,也轮不着我说什么,给我小侄女办满月,我双手双脚同意。” 老三云金也表态。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我这月工资快要发了,我看能不能提前去队里支出来,给家里办事用,明清现在也能下地干活了,就多帮着娘操持。” 云新转头看着抱着草儿的妻子说。 “行。大家真是操心了。” 明清抬头含情脉脉地和云新对视了一眼,转头感谢大家。对这个家,她一直是心存感恩的。 “哎呀,你就别去和队里说提前支取工资的事了,这都马上月底,就别给队里添麻烦,办事的钱家里还有,你领工资了再给家里吧。” 云新娘到底是家里的财务大臣,做事用钱都很有计划,她不想让大儿子为难,更不想让儿子去为难队里——这要人人都要提前支取,这不是身为队长的儿子的不是了么?! “好,那我这边工资一发下来我就给您。” 云新知道娘这么说就是能解决得了,也就不急。 ”你们俩个呢?有没什么意见?“ 云新娘似乎这才想起小儿子小女儿,一脸含笑地望着云一和云秀说。 ”嗯我没意见!“ 云一大声地说。 ”我也没意见!娘,您要我干什么,尽管吩咐。“ 到底是女儿孝顺贴心,云秀和她娘一样的勤快。 满月酒那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草儿姥姥就挑了一担子东西带着草儿小姨和小舅往草儿家去。 姥姥担子里装着给草儿的春夏秋冬四季的小衣服、小被子,还有一些粉粉的小玩具,满满的。 草儿小姨拎着一篮鸡蛋,草儿小舅拎着一袋饼干,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草儿姥姥后面。 这小姨和小舅也才满十岁,跟着去做客也很是新鲜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笑嘻嘻地觉得什么都好看。 南方冬天清晨七点多,田埂、大路上和小道旁的草丛上,都缀满了一层冰霜子,薄薄的,白白的,仿佛经历过了一整个黑夜的酣睡,也精神抖擞地出来想和着大伙一起迎接朝阳。却不想太阳一出来,不一会它们就都开始融化成水,成了滚动在草叶间的朝露,在阳光下闪着七色的光环。 道路两旁的田间开始陆续有人上工。刚来的人和早到了的人彼此招呼一声后,就都弯腰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整个田野间,在薄雾里静悄悄。 一老两小的身影,穿行在自家屋后的小路上,再拐上大道,走个三公里,过了草儿家的村子前的田埂,再过一条小河,就进了村子里。 草儿家在村子的上头,娘仨沿村而上。 早起的人们看着草儿姥姥挑着这么多东西,小姨和小舅手里还满满地提着,都笑着朝这娘仨打招呼: “哟,草儿姥姥来了呀?挑了好多礼物哟!” “姥姥这么早就到了,想外孙女给想的吧?” “你们家姑娘和小子也这么大了呀?” …… 这边云家知道亲家母会早来,也早已备好茶水和自家的炒瓜子、炒花生、地瓜干在茶几上。 明清和女儿也早早地起来,梳洗穿戴好,坐在客厅等着草儿姥姥家的到来,好不容易能见到亲娘,明清心里其实特别地期盼。 刚升起来的一束阳光,透过门窗落进客厅灰白的水泥地板上。 那会没有人家铺地板砖,甚至连水泥也只是薄薄地抹了一层,有些地方似乎还能看得见土红土红的泥土的脊背。 暖白的阳光光束中间,看得见许多白色的灰尘粒子在浮动,在这特殊的日子里,这阳光也似乎多了几分喜气和热闹。 老云头今儿破例没去放牛,穿了一身崭新的藏蓝色外套,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吃着瓜子。 云刚和云金早上出门去地里干活时,娘就特意叮嘱他们中午早点回来一起吃饭。 云新帮娘在厨房忙活着。 云一和云秀的任务是接待客人。他俩一早就跑到门外看着,一看到草儿姥姥家到了,云一飞奔回屋给娘和大哥报信,云秀则跑上前去迎草儿姥姥和草儿小舅小姨进屋。 云新从厨房出来,赶紧接过草儿姥姥肩上的担子放在靠饭桌的墙根旁。 云新娘一边双手在身上擦着洗菜的水,一边说: “哎呀,她姥姥,你们来得这么早,先喝一碗热粥,小舅舅和小姨,你们看看桌上的花生果儿喜不喜欢吃,我这就乘粥去。” 说完,就回厨房,云秀机灵地跟着进厨房,将娘乘好的粥端出来给草儿姥姥和小姨小舅舅分别送上。 云新娘又让云新把刚出锅煮好的红鸡蛋给送到茶几。 这红鸡蛋是地方上的惯例,谁家做孩子满月都不能少,祝贺孩子的新生。 老云头也招呼草儿姥姥和两个小孩,微笑着说: “吃,吃,吃。” 他说完就给正在喝粥的草儿姥姥和小姨小舅都剥了一个鸡蛋递过去,再给自己剥了一个吃起来。 老云头向来自由自在惯了,家里有个什么事都由自己媳妇管,自己要不是抬起屁股去找村里人玩,要不借口去放牛,不然就端坐在家里自顾自地坐着吃瓜子,也不太说话理人。这么热情地给亲家母剥鸡蛋,这还是头一次。看来,草儿在他心里的重要等级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云新放下手里的活来陪草儿姥姥说话。草儿小姨和小舅舅吃完便围着明清争来抢去地要抱草儿。 云新娘一边在客厅和厨房穿梭一边时不时地出来和客厅里的亲家母说上几句话。云一在客厅端茶倒水,云秀在厨房帮着打下手。 上午十点多,云新娘城里的大姐和弟弟也过来了,带来给草儿的衣服和玩具,还有给家里那些半大小子姑娘的饼干零食。一家子好不热闹。 中午时分,草儿两个叔叔云刚和云金也回到家里。草儿姥姥热情地迎上去,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地夸了两个大小伙一把,倒把俩人夸得不好意思。满屋子都是笑声。 午饭时,四个小孩在小桌上吃,十个大人围坐在云家客厅的大圆桌上,敬酒的敬酒,喝汤的喝汤,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碗姜和煎鸡蛋泡的汤,这汤叫姜酒汤。 姜酒汤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鸡蛋打散,姜切丝或切片放油里爆炒,出香味了再摊鸡蛋,鸡蛋摊好后用锅铲直接划拉成小块,倒入村里人自家酿的米酒,再加上清水煮开后放点葱花,就成了。 姜酒汤是家里娃娃满月才做的一道汤菜,当地人也就把摆满月酒叫喝姜酒。 草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人给自己的庆生,在这天里和小姨小舅舅和小叔叔小姑姑都玩得很高兴,也似乎逢人就笑,惹得大家都忍不住想抱抱她,沾沾她的喜气。 从这天起,草儿在云家,在云家的亲戚面前,就有了自己的位置。当然,这点,草儿不知,但明清深知。 第6章 准备过大年 给草儿做完满月,明清也算是出月子。 马上是小年,紧接着是大年,很多要准备的事儿。明清不能干重活,就留在家里看孩子,也帮着给婆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婆媳俩因为有月子里那一个月的相处,再一起在家里干活,彼此都觉得有伴。 云新娘还是每天中午都给明清做蛋炒饭。 明清推迟着说家里生活还不宽裕,自己也已满月,要和大家饮食一样。婆婆却说: “明清,娘生过娃,知道一个月不能完全恢复好,你每天一顿的蛋炒饭,好产奶,这样咱家草儿也能跟着你吃着鸡蛋了。” “娘,您身子骨也弱,每天都得吃一个鸡蛋才不会头晕。我吃了,那您呢?” 明清知道婆婆每天早上必喝一碗蛋粥,但自从她满月后这几天,婆婆给自己做蛋炒饭,却没再喝过鸡蛋粥了。 ”嗯,说也奇怪,自从草儿回家以来,我这身子骨就好像硬朗了许多,不用吃鸡蛋,也没觉着头晕眼花了。“ 婆婆一边给明清炒着鸡蛋饭一边说: ”看来,这这可是咱家的小福星。和我也是真真儿地有缘啊!“ ”你就放开心来吃吧,这鸡蛋,月子里你娘家送的还有些没吃完,咱家鸡好像知道有喜事一样,每天都有母鸡咯咯叫,能捡到一两个鸡蛋呢。“ 婆婆说话间已经炒好了饭,端在了明清面前: ”快趁热吃。我前阵子又多养了两只小鸡,过几个月又能开始生蛋,你呀,就负责把草儿的饮食弄好。“ ”嗯,谢谢娘。“ 明清知道,她娘家送的鸡蛋,早已给她吃完。这炒饭里的鸡蛋,就是婆婆自己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给自己和草儿的。 婆婆让自己中午吃,也是因为大伙儿都外出做工,不至于看见了多说什么,少些麻烦。 有时候大伙都在家吃午饭时,云新娘,不,这会也是草儿奶奶,就会给大媳妇端上蛋炒饭时对家里其他人说: “这是明清月子里她娘家送来的鸡蛋啊,还剩一点,给明清吃了好喂奶给草儿,大家之前也吃过别人送来给明清做月子的鸡蛋,这会就别眼馋了啊。” 云新娘这么一说,几乎就没人敢说话,只有云秀和云把目光流连忘返在刚出锅的蛋炒饭里,仿佛目光也会流口水。 这时候,明清总会偷偷地叫两个孩子过来,给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上半碗的量。 这让六岁的小姑子和十岁的小叔子都特别喜欢明清这个可亲的大嫂,也更加喜欢草儿。 其实这些云新妈都看在眼里,暗地里叮嘱云秀和云一别和草儿争饭吃,但两个半大小孩哪里懂得了这些,只知道那蛋炒饭是稀罕物,香喷喷的,平时根本吃不到,现在好不容易能吃上几口,根本控制不住。 云新娘也明白,看着明清也乐意给他们分吃,也就当不知道,不再说什么。 给草儿过完满月的三天便是小年,云新娘去村里云老五家称了半斤猪肉,又和明清一起用芋头做了酿豆腐,晚餐比平时多做了一道木耳炒鸡蛋、白萝卜丝炒肉和一碟蒸酿豆腐,就算把小年过了。 云一和云秀都很高兴,因为这个冬天已经比往年吃得都要好。草儿满月酒那天大家都吃了鸡蛋,喝了酒,还吃了萝卜炖肉。 第二天,云新娘把前一天吃剩下的萝卜炖肉里的肉末和肉汤和着白菜一起,又让大家吃了一顿有肉味的菜。 再过一天,小年到,又有肉吃,真是太令十几岁的孩子们背地里偷着乐了。一周后的春节,却是最让他们期待的,到那天,可以放开肚皮来吃有鸡肉、有猪肉、有鱼肉、有鸡蛋的各式菜式,想到这些,这两个孩子的口水估计每天都要流一遍。 说起吃的,那会的农村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自给自足的。 猪圈里养猪,牛圈里养牛,院子里养鸡,田地里养鸭和鹅,山塘里养鱼。 南方的牛主要是水牛,用来犁地。等牛老了生不了牛犊,拉不动犁耙时,便成了人们充饥顶肚子的盘中餐。 猪便是农村最早的一种商品经济,每家养猪,主要都是为了能逢年过节给自家添些用度。尽管每家养猪,但杀猪时间不同,因此,除了留够自己吃的,其余的都是卖给村里的其他人家。 山塘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自家在山塘养鱼了的,便随吃随捞,其他人家想吃,便也随买随吃。山塘里还有许多田螺、河蚌,村里的人们总是会穿上过腰际的黑色吊带皮裤,去捕鱼、捡田螺、拾河蚌。 家里一年到头吃的大米、花生、黄豆、绿豆、白沙豆、花生油、红薯全是自家地里种的,开春在水田里播种种秧苗,插秧,而后又到土里松土种花生,种红薯。 说起这些无论城乡,都必须出现在人们餐桌上的农作物,它们的种植季节和方法,直到现在也是一样的。 夏天七月末水田里第一季水稻熟了,地里第一季的花生也熟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抢季节地收割稻谷、拔花生。因为紧接着要在收割完稻谷的水田里犁地,把水稻苗的头翻到泥土里,打烂,成肥料,再种上第二季的水稻,地里也是一样,要拔完第一季的花生开始第二季的花生播种。 待到九月底,就开始拔红薯,十月下旬,又开始收割秋水稻,和秋花生了。附近的学校都会在春夏之交和夏秋之交放两次假,叫农忙假,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会在这两个时间里回家里帮着收割稻谷。 云家餐餐上桌的一年四季的蔬菜,则是奶奶劳作的那个小菜园子里种的。每天早上和下午,奶奶都要去菜园里给菜浇水、施肥,按照季节种上萝卜、青菜、芋头、辣椒、茄子和姜葱蒜等等。 所以那会家里除了会买化肥,大人小孩都是尿尿在尿桶将大人小孩的尿囤起来,满了就挑到菜园子里,兑了溪水浇菜地。 现在看来,这村里的人们虽然劳作辛苦,但是吃的却是纯天然的,极为健康。 大家个子相比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矮了点,但个个都硬朗,是干活的好手,比如云刚和云金,都只有1米六五,按现在年轻人的标准,这是二等残废,但一身的力气,身上全是条形的肌肉。 云新娘从小个性泼辣,虽说被父母送到村里人家做童养媳,受尽了压迫,但却死活不裹脚,所以干起家务活,无论是厨房还是菜园子里,也都是村里老太太们中数得上数的。 这不春节快到,草儿家里早就有两只腊板鸭、两段腊肠。板鸭是家里早就买好的两只小鸭子,自个儿在院里长大的,腊肠里的猪肉就是云新娘用大米去和村里人换的。 这要过大年,家里也烧好了花生饼、豆饼,这都是家里米打成粉,和着花生和大豆放油锅里炸的。 至于新鲜的鱼和猪肉,因为没有冰箱,都是提前一天到杀猪的人家那换肉或买肉,是换还是买,就看杀猪的这家人想要什么了。鱼也是一样,去有池塘的人家里去换鱼获者买鱼。 云一白天也都跟着两个哥哥去地里干农活,云秀则在家里跟着娘和大嫂快活地打扫卫生、洗衣服,照看小草儿。 云新娘还想着这几天里抽一天时间带着云秀一起进城,买好油盐酱醋,顺便给云秀买双新鞋。 云一的衣服鞋袜都穿哥哥们的,云秀的衣服也是改的云新娘的,后来大嫂进门就改大嫂的,但鞋子实在没办法改,就只好给她买了。这在云秀看来却是最高兴的事,全家除了草儿穿新衣服新鞋袜,过来就是自己有机会穿新鞋了。 云一对云秀的新鞋嗤之以鼻,觉得是小女子的臭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天天穿哥哥们的旧衣服旧鞋袜。 当然了,到春节时,我们的草儿是肯定也要穿新衣服的。 粉红的虎头帽,大红的绸布坎肩,粉红的灯芯绒小棉袄和小裤子,粉红的毛线袜子和毛线鞋子,全都妥妥地躺在明清的衣服箱子里,就等春节一到穿在小草儿的身上。 这些大红粉红的新行头都是云新按照明清的要求特意去买的布料和毛线,明清给草儿亲手做的。 大家都很期待今年的春节,就连还没过百天的草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家大年将近,喜事连连,忙了一年要好好庆贺一番的快活心情,整天脸上都笑嘻嘻的,见人就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咧嘴乐,好像也特别欢喜地庆贺自己降临后的这第一个大年。 第7章 离家多年,云家老二将重归云家 孩子们在期待大年时到嘴的美食,大人们却在期待另一件云家的大事。 这件大事,其实在明清过门后不久,云新就和娘提起过:让自小就被抱养出去的云家老二云玲重回云家。 说起云玲回家的事,云新娘便忍不住满眼都是泪。 六十年代,正是云家最困难的时候。 老云头被打成富农,没收了所有土地,还被拉去批斗。好在老云头只是富农,不是地主,土地被没收后,村里也就象征性地在村批斗大会上让他站了一天,便对他进行劳动改造,白天跟着去干些苦力活。老云头自己倒是能撑得住,却是无法照顾家里。 云新娘白天一根背带背着两岁的云玲,一手拉着八岁的老大云新,出工挣工分,晚上回来再照顾批斗回来的老云头。这样一天下来,根本没办法照顾好两岁的云玲。 迫于无奈,云新娘不得不听从老云头的建议,狠心将小云玲送给了尚未生育的老秦家。 秦家对云玲这个抱养的女儿还算好,不到两年,自家添了个儿子,就更把云玲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云玲也能干,小小年纪就帮着老秦家看护两个弟弟。 云玲十二岁时,村里搞扫盲运动,老秦头送两个儿子半工半读地读了两年书,云玲为了照看弟弟,也跟着去,学会了简单算术和拼音,能写自己的名字,看一些简单的文章。 云玲很感谢老秦家给自己的这个大帮助,最起码,将来自己成家,日常的家务事,小买卖能操持起来,不至于上当受骗还不知道。 六十年代初,能放下家里的活去上扫盲班的人实在太少,很多亲生儿女都是未曾踏进一步。 云玲和兄弟们回忆起来说,那会班上啥人都有,从六七岁到二十多岁,男生占一大半,女生十个左右。开初人挺多,估计得有六十多人,拥挤得很。 每过一星期,来的人就少好几个。大多数是因为农忙,有的则是家里添丁了要回去照料小娃娃,女生中有两三个是挺着大肚子来的。还有两三个女生来的时候没啥,没过半年,便挺着大肚子回家生娃去。真是应有尽有。到最后也就剩了不到十个学生。 云玲带着秦家两个弟弟,足足学了两年,秦家兄弟能看懂肥料袋上的说明,就回来,帮着自家耕田种地了去。 说起进扫盲班的事,云新娘也很是感激老秦家。在那个年代,女儿家能认出数字来就够了,哪里想好好地识字上学呢?!云玲能去两年,实在是秦家的厚道。 云新娘开初也会去看女儿。女儿稍微大些,养父养母就会让她自己回去探望云家的父母亲。 随着老三云刚、老四云金、老五云一和小女儿云秀的陆续出生,云新娘越来越忙。母女俩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云新娘不是没动过让云玲回家来的念头,但想到老秦家辛苦将女儿养大,自己这个时候把女儿叫回来,就太对不起老秦家,也就没再往这方面多想,尽力让云家兄弟多来承担家里的。 老大云新18岁高中毕业后本来想留在家里干农活,但云新娘一听说队里要招人,就让云新去了队里。云新也算争气,去队里工作出色,三年后被选为队长,也算是给云家在村里争了脸面。 云刚脑子灵活,读书时是村里那群小伙伴读得最好的,但一听说家里没有劳动力,便硬是主动放弃上学,没等高中快毕业就自己跑回了家来帮云新娘干农活,云金看云刚回了家,便也死活不肯回学校念他的初中,跟着回来一起撑起这个家。 现在云刚二十出头,云金刚满十八岁,早已是家里最为顶力的青壮劳动力。每逢周六日和农忙假期,云新就回家里和两个兄弟一起出工干活。 这三兄弟早就清楚云玲的事,每每去临近隔壁村的地里干活时便常去看望云玲这个姐妹,有时候云刚和云金还帮着姐姐干点地里的力气活。 云新身为长子,更是认为应该把云玲接回家里,总在秦家呆着,一旦云玲出嫁或是秦家兄弟成家,都会因为彩礼的事情生出为难。 再就是,1978年国家改革开放,农村一改从前赚工分的大锅饭,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简单来说就是,交够国家的,剩下都是自己的。这让家家日子都比过去好多了,有盼头了。 各村各队又通知说要开始分田到户,各个村里更是一片热火朝天。 家里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更是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干活。粮食多收,自家吃不完,可以用来换成收入,增添家里的用度。云玲如果这会回来,正是好时候。 云新去找云玲,说希望她能回来,一家人,无论如何,都该在一起,弟弟妹妹们也这么希望的。 云玲这么多年离开家,在老秦家照顾着两个弟弟长大成人,虽说老秦家对自己也不错,但到底秦家弟弟们也要自个儿成家,云玲也还是想回自己家里去。 云新把这事和娘一说,云新娘当然也希望云玲能回到自己家来,老云头自然无二话。 在确保老秦家也同意后,云新就把娘和父亲都希望云玲回家来的愿望说与她听。 云玲很高兴,但毕竟在老秦家多年,一时半会也舍不得离开,决定再过两年,等弟弟们都成家了再回来,也算是回报养父养母吧。 秦家人也理解云玲,虽然不舍,但也不能耽误了她。 老秦夫妇找了云玲说,云玲这个年纪,也是要考虑好人家了,如果云玲想回去,不如就早一点,这样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有帮助,要不然,免不了不了解内情的人会多想,影响将来云玲的出嫁。 老秦夫妇和云玲协商一致,秦家两个弟弟已经长大成人,能支撑家里。云家云一和云秀小,大嫂又刚生娃,都需要照顾。云玲这会回去,刚好能帮上忙。 云玲也觉得,如果要回去,在最需要的时候回去最好,于是,便在小年前就和云新通了气,让他代为转告全家人,云玲这个春节就回云家。 于是,这个春节,对于云家来说,便是喜上加喜。多了长孙女草儿的降生,多了大家对云玲多年后重回云家的期待。 第8章 草儿第一个团圆年,又到春耕时 这个大年里,家里添了个长孙女,乖巧懂事,又多了个云玲,帮着娘在厨房忙进忙出,云新娘心里别提多高兴。 鞭炮响起,一家老小围坐圆桌一起吃团圆饭,其乐融融。村里也一片喜庆。 大年初一。 一大早,云一和云秀抢着给家里长辈们拜年,要压岁钱。明清抱着草儿也给大家拜年,欢声笑语溢出门外,从村头传到村尾。 这也是云新人生中第一次当父亲,高兴之情总算可以借着过年宣泄出来,跟着队里的男人们轮流到各家喝酒。 一家老小难得有一天什么活也不用干,甚至连家里落满瓜子壳的地板都不用扫。这是习俗,据说扫了就是扫财。于是大家的乐趣,就都成了抱草儿逗乐。 云一最大的乐趣是可以尽情地吃着瓜子,尽情地和云秀一起逗草儿玩。 云家向来人缘好,平时左邻右舍都愿意来窜门,更何况这家家都闲着的大年初一,一听说云家除了添了个大孙女,还添了个云家老二云玲,就都在早饭后往云家来。不一会,云家客厅里就坐了好些人。 云家好客,很是感谢平时邻里的相帮,也一早就温好了米酒,剁好了腊鸭和腊肠,蒸好了也温在锅里。桌上和别家一样摆好了瓜子、花生和年前炸好的花生饼、豆饼。 显眼的是,在这些普通人家都有的年货旁,还摆着一小碟别家少有的亮闪闪的糖果。这糖果是云新娘城里的大姐和弟弟家送来过年的,现在成了孩子们的最爱。 家里来了窜门的邻居们后,云新娘就把温好的自家酿的米酒和下酒的腊鸭块、腊肠片端上桌,让云刚和云金兄弟俩一起和着年轻人一起喝酒吃肉。 老人们就和老云头、云新娘一起聊天说年景。 明清抱着小草儿,和云玲坐一块儿,旁边围着一群村里的年轻姑娘们,她们早就认识和云玲,平时干活挨着田地时更是一起聊过天,这会看云玲回来,姑娘堆里又多一个伴儿,也别提有多高兴。 云一、云秀和村里的玩伴们拿着草儿当会动的玩乐小娃娃玩具,欢闹嬉笑个不停。 大年初二。 云新用自行车带着明清和草儿一起回明清娘家,草儿的姥姥家。自然也是一番新年的喜庆欢乐。 这个新年,明清抱着草儿,跟随云新走清访友,家里那辆自行车,也成了云新的专用。 1981年的春节,是云家最团圆,也是云家老小自小走过来的最欢乐的一个春节。 转眼到了大年初七。 全国都是初七过后就算年过完,但在草儿的小村子里,初八才是春节的最后一天。据说是因为这个地方的一个祖先爷爷是初八过世的,后代为了纪念他,便将过年的最后一天延到了初八。 因此,初八过后便开始春耕。 春天还是有些寒气,云玲跟着云刚云金兄弟俩一起起秧苗,挑回家里,准备着犁好水田后去插秧,云一、云秀也跟着去,但因为要下水,明清还是留在家里,帮着云新娘做家务,照看草儿。 明清和云玲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教给云玲将来有了婆家之后的相处之道,也告诉云玲在怀孕前后做些什么。云玲开始注意起了保养。 性格直爽倔强的云玲,虽然回家跟大嫂、兄弟们处得很好,但跟自己的娘却开始有口舌之争。 云新娘总觉得云玲是个大姑娘,跟着兄弟们出工回来,还应该帮着做家务。 云玲觉对此很不高兴。兄弟们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出工回来都可以在家休息,自己是个女性,和兄弟出一样的工,身子力量还不如两个兄弟,回来还得做家务,这很不公平。 刚开始,云玲对娘交代的家务活,捡起来就干,但每天出工回来都有活等着她,她忙忙碌碌,兄弟俩都坐着休息,心里便开始不平衡,第二天出工的时候就比两个兄弟要晚。 兄弟俩一般早上八点就扛起锄头去水田。 云玲早上八点才起来洗漱吃早饭,吃完早饭,再换好出工的衣服,已经是九点半。春耕是讲究季节性的,云新娘看云玲磨蹭到这日上三竿才款款出工,就生气,便忍不住开始话里带刺。 云玲本来心里有气,一则自己离家这么多年,期间家里忙不过来时,总是做完秦家的活便过来帮自家。现在回家来,却不被公平对待,云玲心有不平。 云新娘却觉得,身为女孩子,在娘家就是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来做家务。 要说云新娘当年当别人家的童养媳时,不仅里里外外的活要干,还得受着家里长辈的指责,甚至是打骂、罚跪。很多时候,跪了一天的膝盖根本起不来,只好跪着挪动膝盖去给家里大人们盛饭、洗碗,做家务。 现在只是让云玲帮着做点做晚饭、洗碗的家务活,就闹这么大的意见,对于习惯了子女们都听自己的云新娘,可难以接受云玲这个脾气,不然,云新娘觉得将来自己还怎么继续管这个家呢?!再说,这样对将来要嫁到人家里的云玲也是有帮助的,将来婚后也就懂得怎么管理家事了。 没到一个月,云玲和娘的关于家务活的争执已经由话里带刺,升级到热吵的级别。每天上午九点半,云玲扛着锄头走出客厅后门,她娘就跟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责骂。云玲回头顶两句,就不理她娘,负气出工。 血缘关系是这世间最奇妙的关系。尽管这娘俩吵得热火朝天,但好的时候又好像从没发生过矛盾。明清在中间两边劝,云新、云刚、云金也加入调停,但后来发现,这娘俩不过就是嘴上吵完不过心,也就不搀和。 渐渐地,这娘俩也不吵了,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脾性,懂得在对方有脾气的时候自己退让一步。一家人又开始进入和谐状态,此前云新娘和大女儿云玲的争执,不过是锅碗瓢盆里的磕磕碰碰罢了,就像云新娘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一样: 牙齿和舌头那么亲,也有咬到的时候。一家人,哪里不吵架的呢?吵吵更亲。 草儿总是在明清的怀里乖乖的,听着奶奶和大姑姑的吵架、和好,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影响。 第9章 明清到地里干活,草儿后背长小囊肿 开学在即,云一、云秀要准备去学校,不能跟着哥哥姐姐出去干活。 春耕除了插秧,还得种花生、种豆类作物,活多得很,时间也紧,云新队里这阵也忙,不能回来帮忙。 无奈之下,老云头开口说让明清也开始去地里帮忙。 草儿还没断奶,但可以开始吃米糊,中午明清回来喂一次奶,午饭后再出工,晚上回来再喂,也能让草儿吃饱。 草儿也很是听话,很少哭闹。吃饱喝足不是闭眼睡觉,便是自己转眼蹬腿自娱自乐。晚上回来跟着明清一起睡,草儿基本不怎么醒夜,倒是明清,白天劳累,到了晚上反而总也睡不深,醒来便看草儿一会才能睡。一宿能醒好几回。 云新觉得这样不行,明清身体会受不了,便去和娘说: “娘,我想和您说点事。“ ”啥事呀?说吧。“ ”是草儿和明清。“ ”草儿和明清怎么了?“ ”还不是明清,总是要强,出去干活身体不舒服也不和家里说。“ ”哎呀,不是不让明清下田里吗?她还泡不了那个凉水!“ ”是,她也没怎么下水里,但是她挑肥料,从家里柴房到田埂,一天来回好几趟,身体吃不消。“ 云新虽然心疼明清,也没办法,继续和娘说着: ”这晚上回来总醒了看草儿,就更睡不好,第二天出工,一挑担就觉得心口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胃的老毛病。她又要强,不想被人说是她自己怕苦怕累找借口,也不想让我们大家担心她,所以也没和您和爸说,更不能和比自己小的兄弟姐妹们说。” ”我想的是,要不让草儿跟您一起睡?“ “行,那你和明清商量好,晚上就让草儿来跟我睡吧。” “嗯,娘,让您辛苦了。” “说哪里话,按说草儿还没满百天,明清身体也还在恢复中,她又有胃痛的老毛病,不应该跟着去地里干活,但你爸也说了,现在活儿多,他自己也去田里干活,我这也是开不了口说不让明清去,不然你爸和你大妹云玲估计又有意见。不行的话和他们兄弟俩说说,别再挑担子了。” 云新娘也很为难: “云新,你下班回来也多照顾照顾明清,草儿就给我带吧。” 云新说服了明清,自此,草儿晚上开始和奶奶睡一起,偶尔半夜醒来,喝点热水泡米糊就过去了。 老云头心疼自己的媳妇,不让云新娘晚上带草儿睡觉,但云新娘心疼大儿媳,也喜欢孙女,坚持自己带。 自此,云新娘走哪儿都被喊成草儿奶奶,似乎从这时起,云新娘才正式完成了草儿奶奶的升级。 当时的南方农村里并不注重婴儿的百天,也没有抓周这一说。 草儿的百天,因为农忙,更是过得匆匆。 草儿百天的晚上,云新娘加了一道肉菜。饭后,一家人围坐着吃瓜子花生,逗趣了一会草儿,就当是给草儿过了百天。 南方的四月,云家村里的人们已经开始穿短袖。 春夏之际,草儿奶奶在给草儿洗澡时发现草儿的左肩上长了粒小红点。 草儿奶奶带着草儿去了村里的小诊所。 村里人但凡有点什么伤风感冒,蚊虫叮咬,都去村诊所,方便,也管用。县里的医院,只有大病的时候才去。 诊所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医生,姓秦,大家也都管他叫秦医生。 这位秦医生看了看草儿肩上的小红点,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夏天来临时的热毒引起的皮疹,抹点药膏就可以。 草儿奶奶拿了秦医生给的药膏,按照医嘱,每天洗澡后擦上,早上再擦一遍。药膏用完再抱草儿过去取药膏,秦医生见还没好,就给草儿多加了一盒消炎药。 快两周过去了,草儿并不见好。但在农村,长个痱子发个炎都是正常得很的事,因此包括明清和云新都没过多的在意草儿后背上的这粒逐渐长大的小囊肿。 草儿奶奶对小诊所的秦医生也很信任。自己一直在秦医生的村诊所里看病,无论是自己的几个儿女还是老云头,哪个头疼脑热长点小东西了,去诊所里找秦医生开点药,顶多打个针,没有不看好的。 这次草儿的估计也就是长了个大点的痱子,坚持擦药,过段时间就会好。诊所里的秦医生在每次给草儿奶奶药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草儿后背的小囊肿还没好,似乎变得更红。 秦医生早已将能带回家抹的消炎药,换成了贴在肩背上的草药膏,叮嘱草儿奶奶每两天来诊所换一次,草儿奶奶问是什么情况,秦医生倒是都没事地笑笑,说坚持来换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草儿奶奶听秦医生的话,很放心,回到家也将秦医生的诊断转告明清和云新,让他俩放心。 四月中下旬,初夏的太阳已经晒得让勤劳的村里人也不敢中午出工,下午三点后才陆续到地里干活。菜园子里新种的菜更得每天都要一早一晚地浇两遍水,否则就蔫在地里。 草儿后背这小红粒愈发地肿起来,成了一大片泛红的硬块,小家伙白天黑夜地疼得哭。 草儿奶奶不能丢下家务活不干,又心疼草儿,便让明清这几天别去地里干活,在家里照看草儿。 南方四月末的太阳已经如火球,烧得地里滚烫滚烫。草儿奶奶忙着菜地里刚种不久的小油菜,草儿换药的事,就都交给了明清,只是每天下午她去菜园里浇水时,都要先去看看敷着药的草儿。 又一周过去。这天下午四点多一点,草儿奶奶挑着一担空桶,又准备去菜园里松土、除草后再给浇上水。 她经过草儿睡觉的房间,照例想进去看看,正站在门口和草儿大姑云玲说话的明清,拦住草儿奶奶说: “娘,这会草儿还睡着呢,可能是今天上午换的药管用了。” 明清接着既忧心又略带高兴的语气接着说: “这段时间草儿疼得也几乎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好不容易能睡好,您就放心去菜园吧。” 草儿奶奶知道草儿难得睡着,自己进去看她,容易吵醒她。 于是,草儿奶奶叮嘱明清照看好草儿,醒了别饿着了,也看看肿的情况。 明清一一答应着。 第10章 危在旦夕 走到村头的大树下,左思右想的草儿奶奶还是不放心,明清虽然当妈,毕竟年轻。 想到这里,草儿奶奶放下一担桶,又快步走回了草儿房间门口。 明清照例劝她放心,说草儿还没醒呢,快一个月没睡好,现在不疼了,自然就睡得沉一些。 草儿奶奶听了,眉头一皱说: “我还是不放心,我得进去看看才能放心。不然去不了菜园。” 明清看娘这么坚决,便也就不拦着。 草儿奶奶进屋去,看草儿躺床上一动不动,便轻轻叫唤草儿: “草儿,草儿,睡一中午了,醒醒,醒醒?” 草儿没有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草儿奶奶感觉不妥当,便用手去轻轻推草儿,想把孩子推醒。 草儿还是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草儿奶奶一摸草儿额头,滚烫得快能煎鸡蛋了。 她立刻抱起草儿往门外冲。 “娘怎么了?” 明清和云玲几乎同时问。 “快去让云一去镇里大队叫云新回来。草儿昏迷不醒,我带她先去诊所,问问秦医生。” 草儿奶奶一点也不含糊。 村诊所里。 “秦医生,草儿昏迷不醒,一直在你这换药,这是怎么回事啊?” 草儿奶奶心急火燎。 “草儿奶奶,事到如今,你责问我也没用了,快带草儿去县人民医院吧。” 秦医生掀开草儿的衣服,看见草儿整个后背已经红肿起来,也很着急,赶紧对着草儿奶奶说。 这个时候的草儿奶奶,虽然急,却也没乱阵脚,知道救她的草儿要紧,便不再与秦医生理论,抱着草儿又急急忙忙地往家赶。 祖孙俩回到家,云一刚好已经到了镇里的队里,把情况和云新说了。云新一句话也来不及应,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里冲。 云新赶到家时,明清已经抱着草儿在等,看见云新骑车到了门口,就跳到自行车后座上,以最快的速度往县人民医院赶。 草儿奶奶知道草儿这情况肯定得住院,收拾了衣物就上路,也往县人民医院急步快走。 一到县人民医院大院里,云新把自行车一扔,一把从明清手里接过草儿,就往医院大门跑去,明清在后面跟着跑,夫妻俩都是一脸的焦急。一进医院门诊大厅,云新抱着草儿就冲到咨询台,明清在旁边急得几乎要哭了地问: “医生,我们这孩子已经不省人事了,该挂哪个科室的号啊?” 咨询台的护士一看双眼紧闭的草儿,再看一眼急得不知所措的父母,立刻说: “跟我来!” 云新夫妇抱着女儿,跟在急匆匆的女护士后面。 他们到了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里面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正端坐着看病历,看见他们进来,站起身来,一听女护士说明情况,便掀开草儿后背看了看,说: “这种情况,必须马上动手术。” 中年男医生对着护士说: “你去找人推手术车,我们立刻安排手术。” “好。”护士答应着,转身就已经让另一位护士推推车过来。 草儿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灯亮了起来。明清在手术室门外候着。云新跟着咨询台的护士去补办入院手续。护士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笑了笑对着云新说: “家属您别太担心。刚那是李医生,我们院里外科手术专家,特别负责任,他一看孩子,就推进手术室,说明还有得救。” “嗯,我知道的,太谢谢你和李医生了。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谢我,等孩子好了,就去谢谢李医生吧。他们做手术,确实辛苦。” 护士顿了顿说。 “哎,好的好的,都要谢都要谢,你们都辛苦,谢谢了。”云新除了说谢谢,一时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护士带着云新去补办挂号、入院手术的手续。 云新知道,按照惯例,这都得先办挂号,先办手续,才能就诊,建立档案做手术。 但这紧急情况下,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以自己女儿的性命为先。 他心里无限感激,默默地感谢着眼前的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护士,也感谢着那位医院里经验丰富又极端负责的李医生。如果没有他们的及时施救,估计这会自己抱着草儿和明清还在急得团团转吧。 也是草儿的命好,能碰上贵人。 云新补办完手续,到手术室外,和明清一起候着。 两人说起这刚刚发生的事,都对医院的紧急情况的处理方式和护士医生的负责所感动,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草儿手术能成功。 可能是这一路上的焦急,加之最近一段时间来草儿的病痛和哭闹,明清几乎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明清感觉胸口一阵闷疼。她不由得捂住了胸口。云新一看,连忙扶住了她,让她缓缓坐下,跑去医护前台要了一杯热水,让明清喝下,才有所缓解。 云新想让明清也去做个检查,但明清坚持说不碍事,就是这一段时间女儿生病了给急的,今天这又急上加急,才发作,老毛病了,疼一阵就没事。 云新也以为是神经性胃痛,也就不强求,再去倒了杯热水给明清端着。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灯还明晃晃地亮着。夫妻俩的心始终悬着,互相拉着手表达着对对方的宽慰。 明清还是忍不住,眼泪一直流: 女儿才过百天,就遭这个罪,这该多痛苦啊!她恨不得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自己,让自己去代草儿受这个罪。 云新心里也很难过,他递给明清纸巾。自己低着头,攥着明清的手心里也满是汗。 他担心这么小小的孩子,动这样大的手术,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接下来娃儿长长的一生,将来可怎么办啊。 两个人谁也安慰不了谁,唯有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默默等待。 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一丁点声音,这空寂的安静,浮动着夫妻两人的不知何时能停止的悲伤和担心。 草儿奶奶安顿好家里,带着草儿的换洗衣物,带上云秀,也在从村子里到医院的路上。 老云头放牛回来听云一说起草儿昏迷不醒去医院的事,一向对家里大小事都无所谓的他,也焦急得坐不住,在后院的晒谷场上走来走去。 云玲一边给大家做着晚饭,一边心里默默地替大哥大嫂和大侄女祈祷,保佑大侄女平安归来。 云刚、云金收工回来,听说草儿昏迷去了医院,也都静静地坐着,等着城里的消息。云一则老实地帮着大姐云玲做家务。 云家一家人,无论是在医院守着手术室的云新和明清,还是正在路上往医院赶的草儿奶奶和云秀,还是家里焦急等待的云家其他人,都因为草儿的昏迷进医院,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阴云里。 云一把云玲做好的晚饭端上桌。大家草草吃了几口。剩下的饭菜又全都端大锅里,温着,等着去医院里了的草儿爸妈他们回来吃。 第11章 救命半小时,跑赢死神 正当云新和明清夫妻俩正为女儿的安危焦虑万分时。 手术室的大门推开了,门楣上的灯不知什么关了。 云新一个箭步冲上去,明清站起身却缩在云新后面不敢凑前去,担心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云新的话音颤抖,睁圆了一双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急切地望着一边走出手术室大门,一边摘口罩的李医生,几乎是哽咽着: ”她没事吧?“ 云新几乎不等医生回答,就自己赶紧下判断,想以此来阻止医生不好的答案。 ”手术很成功,不过,如果晚来半小时,就没救了。“ 李医生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继续以他惯有的温和的语调说: ”小孩子来时炎症已经蔓延了整个后背,如果蔓延到腹部的话,就很难救活了,炎症蔓延很快,幸好来早了半小时。“ ”谢谢,谢谢您,李医生。“ 云新不由自主地双手握住李医生的手,满眼是泪,激动地感谢着。这个耿直严肃的男子,平时文质彬彬,现在却早已顾不上什么形象,就差跪下来给李医生谢他对女儿的救命之恩。 明清原本缩在后面不敢上来,这会一听李医生说手术成功,孩子没事,赶紧走上来,对着李医生千恩万谢的同时,又着急地问: ”李医生,那我女儿她,她现在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刚刚云新还在担心是否有后遗症,但手术时间一长,心里一煎熬,就觉得只要女儿能活命就好,哪还管她有没有后遗症啊,所以刚一听说手术成功,就激动得不能自已。倒是夫妻俩有默契,明清赶紧问了这个他刚好也想问的问题。 ”有倒是有。“ 李医生想了想说。 “啊,是什么后遗症?” 夫妻俩一起问, “我们需要做什么?” “主要是后背开刀的地方会留疤,其他的就没什么。你们照顾好孩子的手术恢复,一旦发现有感染就及时告诉医生。” 李医生理解作为父母的这种为子女担心的急切心情,体谅地笑了笑,继续说: “还得留院观察一周。完全度过危险期再回去吧。以后多注意,发现有不妥就要立刻送到县里医院来看,别被耽误了。“ ”是是是,我们一定照顾好娃儿,谢谢您了,住院期间还能找您吗?“ 云新和明清一脸的感激,悬着的心总算都放下。 ”住院期间我会每天过来一趟看看恢复得怎样,护士会每天过来量体温、换药。” 李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往办公室走。 “好的,太谢谢李医生。” “太谢谢李医生。” 云新和云新望着李医生的背影不断感谢。 护士推出包裹好刀口的草儿出手术室,夫妻俩跑过去,叫着女儿的名字,扶着推床的边沿跟着走。 草儿还是闭着眼,她手术时是全身麻醉。这会还没醒。 草儿奶奶和云秀拿着一大袋换洗衣服,跟在云新和明清后面。她们刚好在手术完成,李医生推门走出来的那会到了手术室门口,刚好听见了李医生的那一番话,心里才放了下来。 云秀虽然还小,但想到小侄女终于没事,也脸上出现了欣喜的笑意,但看娘和大哥大嫂的脸色还很凝重,草儿躺在推床上没醒的可怜样,也觉得高兴不起来,跟在大人们后面,一起往草儿的病床后面走去。 护士把草儿安顿好在病床上,交代好云新夫妻俩,就走了。 明清看着躺在病床上仍紧紧闭着眼的草儿,特别想嚎啕大哭一场,但为了不影响云新和草儿奶奶的情绪,也不忍心吵醒还闭眼躺着的草儿,便竭力忍着,但还是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起来。 草儿奶奶看着自己小小的孙女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禁不住也泪眼婆娑。 云新看着伤心的妻子和难过的母亲,知道不能跟着难受,便开了口说: “娘,明清,你们都别难过了,这不医生都说了没事嘛,连后遗症都没有。咱草儿命大,将来肯定享福不尽。“ ”是啊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这都怪我,一直找村诊所的秦医生,越看越严重了都没想到早点送到大医院来。“草儿奶奶还是很自责。 ”娘,您别说了,要不是您发现得及时,草儿早就没命了。草儿得谢谢您。“ 明清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是啊,草儿的病,这大家每天也都看着,也都没想到,还是您辛苦,总是您带着她去换药,医生也说了,这要不是您早发现,恐怕我们就是难过也没用了。” 云新也宽慰着母亲。 其实,夫妻俩心里是真真儿地感谢他们的母亲,若不是下午走到村头的草儿奶奶不放心,返回来硬是要去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可以说,草儿奶奶和李医生,都是给了草儿第二次生命的人。 “哎呀,我的桶,那担桶还在村头大树下呢,也不知会不会被猪给拱坏了。” “娘,放心,您给草儿收拾衣服的时候,就去村头给担回来了。” 小小的云秀,的确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也难怪娘去哪都要带着她。 “娘,那这几天又要辛苦您了,您和明清在这,我带云秀先回去吧。” 医院里有明清和草儿奶奶两人守着就可以,云新决定带着云秀赶回家,一则要和家里的老云头和几个兄弟说明草儿的情况,别让大家太担心,再则医院太多人也没必要。况且,明天自己要上班,云秀也要上学。 ”行,你带着云秀回去吧,和家里其他人说说,别让他们太担心了。你呆这也没用,我和草儿她妈在这照顾就可以了。” 草儿奶奶也一样这样想的。 云新骑自行车带着云秀回家去,天已经全黑了,云秀在后座坐着,刚好给大哥打着电筒。 圆圆的电筒光柱虽然不能像路灯一样照得很远,但起码能看清他们回家的路。 回到家,大家听说草儿做手术的前前后后,都擦了一把汗,幸亏发现及时。云新坐下来,带着小妹一起吃晚饭。 大家都如释重负。 云新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心: 毕竟,草儿现在还在医院,不知醒了没有? 会不会顺利度过这一周的危险期不发生感染?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想到这半小时的幸运,云新又觉着草儿还是生来顽强,必然能安然度过。 否则,这么小,她又怎么能安然下手术台呢? 想到这里,云新心里松了一把,决定不再多想,明天上完班再去医院看望女儿。 医院里,明清出去买了份青菜粥回来和草儿奶奶一起吃。 两人其实都不想吃,但为了让对方吃一点,少些担心,也都勉强地吃一点。 草儿还没醒,护士来查床时也看了,说不打紧,麻药的劲儿已过,但孩子刚动过全身大手术,身子还虚弱得很,过不了多会就能醒来。 草儿奶奶和明清各自简单洗漱,简单聊了会,明清就挨着草儿躺下。 草儿奶奶在旁边的空床里一边和衣躺下,一边想着孙女受的开刀之苦,这段时间来受的肿痛,心里也是心疼不已。不过,孙女终究能躲过这一劫,拣回这条命,说明孙女是个好命,有福分的。 明清静静地躺在女儿旁边,心里却是一波一波的比谁都难受,好像冰凉的海水撞击在胸膛,一阵阵地泛酸。 作为草儿的母亲,她的担心是最多的: 草儿才将将三个月大,还没来得及开始享受这人间的欢愉,便受了这么大的苦痛,从身体的肿痛,到开刀的痛楚与危险,这便是一个大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了啊! 这样一个全身大手术的恢复,尽管医生说不会有后遗症,但明清怎能完全放下心呢? 而接下来的这几天,女儿的术后恢复,会否感染? 这一切的一切,岂能不令人担心? 明清的心再度悬起来,无法放下。尤其是她生性多愁善感,过度的忧心忡忡,很快便成了痛苦的悲伤,难以排解,犹如淤泥在她的胸腔里,越积越深重,吞没了她本已悬到喉咙口的整颗心。 明清的心口,又开始疼起来。为了不吵着女儿,她忍着疼,没有起来喝热水,抬手用被角捂着胸口,用温度来缓和痛楚。 不知怎么,在这静夜里,明清突然闪过一种绝望的情绪。这种情绪虽然来得快也去得快,但却令明清的心口更疼了。 半夜,明清疼得受不了,看着沉睡着的草儿和草儿奶奶,悄悄起身,倒了杯热水,搬了张凳子坐在草儿的床边,一边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一边一口口地咽着杯里的热水。 第12章 明清病发 第二天上午,草儿醒了,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咧了咧嘴,但好像没有力气,哭不出来。有一点湿湿的似乎是眼泪,在眼眶四周里盘旋,却也没力气从跨过眼眶流下来。 明清和草儿奶奶看了,又是一番难过伤心。 晚上云新下班过来医院看女儿时,草儿也睡着。小脸蜡黄蜡黄的,嘴唇没什么血色,直把云新也看得心口一阵阵紧缩。但毕竟男性要更理性,他问了妻子明清医生来查看后的情况,笑着说: “看来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了,草儿终于能好好睡觉了。” 云新不无担心地说: “你别想太多,也要休息好。” 云新看着明清,妻子面容憔悴,嘴唇泛黑。 云新很是心疼,想着因为草儿这一段时间的生病,妻子跟着睡不好,吃不香,女儿出院后就得让妻子好好休息休息。他并不知道明清昨晚心口疼几乎一夜没睡。 草儿奶奶,也心疼儿子云新这上班一天还来回的跑,便让云新放心,催着他回家去。 草儿果然像她的名字一样生命力顽强,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医生说不会留下后遗症,只是后背开过刀的地方,估计是要留疤。这,已经是万幸。 周六,草儿出院。 草儿奶奶收拾好东西,明清抱着草儿,云新去办好出院手续,三个大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医院门口。 晌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照下来,明清抱着草儿,身子突然不自觉地晃了晃,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膝一软,便瘫软了下去。 醒来后,周围是雪白的墙壁,明清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病房里躺着,云新正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明清想起草儿来,草儿没事吧?自己当时是抱着她的。她在哪呢?这一着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云新抬起头来,发现明清醒了,赶忙凑过身来,一脸关切地问: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呢?” “我没事。咱们的草儿呢?她怎么样?我没摔到她吧?她在哪呢?” 明清紧张而着急地追问着。 “咱们的草儿没事,她现在家里,娘照看着呢!你别担心啊。” 云新握着明清的手宽慰着。 “哦!那就好,草儿没事就好!” 明清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云新长出来了胡子茬儿的下巴,原本想伸手摸一摸,却在半空中落了下来,虚弱地闭上了眼,似乎困极了。 云新急促地唤着: “明清?明清?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太累了,想歇一会儿。” 明清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云心想起,晌午,草儿出院的时候,明清抱着草儿,自己看着她,身子一软就要往下倒,赶紧扶着她。草儿奶奶也赶紧跑过来,接过草儿,在医院大厅里等着。 云新抱着明清又转身进了病房挂了个急诊的号,巧的是,还是李医生过来给看的,他听了云新说了明清平日里的一些症状,便让拍了腹部和胸部的片子,如果这两个部位没问题的话,便要等明清醒来照胃镜。 拍片结果要第二天出来。 明清还在昏迷不醒。 云新急得心肝肺都要裂开似的。 一个大男人,忍不住躲到厕所,热泪横流。有谁能不难过伤心呢? 新婚不久,初为人父,原本喜气洋洋的,以为好日子就此开始,却不想孩子病重,妻子病倒,生活瞬间天翻地覆,一连串的打击,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撑住,不能都倒下去了。 想想娘抱着女儿还在大厅等着,云新用自来水洗了把脸,出来和娘说: “娘,没事,明清就是累倒了。还得辛苦您背着草儿回家。我这边等明清醒来再一起回去。” “行,我带着草儿先回去,你在这照顾好明清吧。只是,云新哪,这段时间哪,是真的辛苦你了啊!” 草儿奶奶,也是云新娘,心疼儿子,却也没办法。 “娘,我没事,只要她们娘俩好了,我累点也没什么。过完这阵就好了。” 云新勉强地笑了笑。 “是,过了这一阵就都好了。” 云新娘看着怀里的草儿充满希冀地说: “等咱家草儿长大了呀,可得对爸妈好啊!” “会的,草儿还得对您好,您是她奶奶,照顾了她这么早,没有您,哪里来的她的今天呢?!” 云新歉意地望着娘说。 “那你快去照顾你媳妇儿吧,累了就趴着睡会,我们这会子回去了,要不一会就太热了。” 草儿奶奶催着云新去病房,用背带背好草儿,给草儿带上遮阴帽,自己顶着晌午的太阳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草儿奶奶要说不担心大儿媳那是假的,但草儿还没痊愈,需要人照顾,自己能做的,就是帮着把草儿照顾好,给大儿子儿媳分担点。 一路上,草儿奶奶轻拍着背上的草儿,一边说着: “孙女啊,希望你妈没事,今晚就快快回家来哦!” 草儿好像听懂了一样,啊啊地回应。 医院里的云新,跟着护士推着明清做各种检查,心里连焦急都忘了,忙忙碌碌地按照护士的要求缴费、拿单子、排队。 终于检查完,他累得一头扎在明清病床边上睡着了。 云新这一觉睡到下午明清醒来,才缓过神来,看见妻子疲惫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口又堵了起来,想哭哭不出来的酸胀得难受。 他支撑着站起来去找医生,医生简单检查了一遍后,说要等明天拍片结果出来才能诊断明清的病情。 医生还说,明清醒来可不住院,明天出结果后再看后续。当然,住院也可以,明天拿了结果再决定出院也行。 云新照例谢过医生。 但是否住院,明清却犹豫了。如果不住院,明清晚上有事怎么办呢?如果住院,自己和明清呆在医院里都是煎熬。 思前想后,为了明清,云新决定还是住院,确保妻子能更好休息,也更安全。只是自己的心估计要煎熬到明天结果出来之前了。的确,想到片子的结果,云新的心又像在油锅里滚。 一种不详的预感,不知怎么地在云新的心里蔓延,加剧了云新的恐惧。 第13章 明清确诊,云新煎熬 第二天早上,云新喂明清喝了一碗热粥,待到医院诊室一上班,云新便去咨询台问前一天拍的片子的结果是否出来。 与其煎熬、恐惧,不如早点知道!既然上天注定,那便勇敢承担吧。云新想通透后,便在心里做着应对准备。 上午十点,片子结果都出了来。他拿着片子给医生看。 医生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医生,怎么样?” 云新不敢却又不得不问。 “你是病人什么人?” 医生一脸严肃。 “我是她丈夫,她是我妻子。有什么问题您和我说就可以。” 云新站在那里,两个手掌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手心里湿湿的。明清没有意识到,他的后背,其实已经被汗水浸透。 “云先生,你的妻子前胸,恐怕是一种肿瘤。”医生每遇到这种情况,心情也是为难的,却又不得不如实告知病人家属。 “是良性还是恶性?” 云新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还需要再检查,但看片子结果,应该是恶性。” 医生再度不得不如实告知。 云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的办公室的。他艰难地挪动着两条僵硬的腿。他想哭,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可他心里在一遍遍地呐喊: “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至于为什么不能倒下,他都已经想不明白了。 云新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想起草儿手术那天他和妻子也是坐在长椅上等着草儿出来。 现在,如果真的是恶性肿瘤,他还能等明清一起陪伴着他们的草儿长大成人吗? 云新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心里一直泡在伤痛的苦海里,无边无际,游不出来了。 明清躺在病床上等着丈夫回来告诉结果。她心里也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她并不害怕病有多凶险,她担心的是草儿这么小,如果自己一病不起,可怎么办呢? 云新站在病房门口再一次调整好情绪。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进病房。 “片子出结果了,医生说还要再看看,这两天还得做一些检查。” 云新不懂得撒谎,只是避重就轻地和明清说。 ”云新,如果是大病,咱就不治了吧,这病要花钱多,咱草儿还得用药花钱呢,可不能耽误了她呀。“ 明清的心里,始终想的是自己的女儿,还小,还没痊愈。 ”放心,草儿换药有娘帮着,花钱有我和家里,你现在先放松心情,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云新宽慰着明清,也同时宽慰着自己: ”你这段时间才操心了,放心了就好,医生也说了,心情很重要,只要你心情好了,病情就缓和一大半了。“ ”医生真这么说?“ 明清的眼里突然闪了一闪,带着惊喜和希望。 ”是呀,医生就是这么说的。心情堪比良药,也抵万金呢!“ 云新握着明清的手说。 ”嗯嗯。都听你的和医生的。” 明清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那说好了,不能再担心草儿和家里,要先养好身体啊?!” 云新顺势要求明清,看见妻子笑了,自己也好像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安顿好明清吃完午饭睡下,云新抽空骑着自行车回一趟家。 他还有好多事要安排,眼下明清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娘要照顾草儿,自然是来不了医院的,云秀要上学,也不能来,云玲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来了自己也不放心。可是自己来,队里这几天的工资就没有了,这妻子和女儿都等着花钱呢。 云新心里纠结得很。正午白剌剌的太阳照在他背上,也浑然不觉。 回到家,云新和娘把明清的情况和自己的纠结都说了一遍。云新娘也是担心又为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好,便让云新自己拿主意。 云新想了想,说,还是自己去医院照顾明清吧,毕竟现在病情还不明朗,等确诊后再做安排。 云新娘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就让云新自己安排。 云新看了看草儿,看她恢复得也还好,这都因为是娘的细心体贴,照顾得好。 下午三点左右,云新已经从队里请好了假回到医院。看着云新汗流浃背,明清忍不住心疼,心里又开始自责,但想到上午云新说的心情胜良药,便又赶紧转换了情绪,问云新家里的情况和草儿的恢复。 “家里一切都好,大家都正常,草儿恢复得也不错。娘照顾得细致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云新看着明清,微笑着。 “哦,那就好,只是你不去队里,队里人说吗?” 明清的担心总是无穷无尽,她善良细腻的内心里,容不得身边任何一个人不够好。 “嗯,队里人都关心你呢,让我好好的照顾你。放心,假我请好了,刚好我也能陪着你休息几天呢——你不会又心疼你老公这几天没工资吧?“ 云新知道她的担心,索性都说了。 “草儿外公外婆那边……” ”草儿外公外婆那边我没说,你又不是什么大病,别去让他们白担心。“ 云新接住明清的话,他的妻子,他了解,每一个亲人她都要了解到,否则她是不会放心的。也许,也正是这种过度细致的重心思,导致了她今天的病痛吧。 云新心里一阵内疚,自从结婚以来,自己都忙于队里的事,对明清的关心,确实太少了。 “5床病人,明天早上别吃东西,八点去抽血验血!” 正当夫妻俩说着话,心情比较放松时,护士进来朝着明清和云新喊了一嗓子。 “哎好的。” 云新应着。 “你看,我说了没什么大事吧,明天去抽个血,了解清楚了,你在这打几天葡萄糖,补一补,休息好了,咱就回家了。” 云新故作轻松地说。他的心里何尝不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呢?他多希望,事实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啊! “嗯,我也觉着没什么事,应该能很快回去。难得你能在身边,白天黑夜的都能聊天,不用干活。” 明清是真相信了丈夫的话,高兴地应着。 “是呀,你说咱一年到头,除了过年那几天,哪还来的休息呢?!这我还真得感谢你呢!” “哈哈哈……那你回去和娘说,让娘听听你这话。” “嘿嘿嘿……” 第14章 出院前后 第二天一早,云新推着明清抽血,验血。 上午十点,结果出来,云新去医务室找医生问情况。刚好医务室里坐着的就是上次给草儿做手术的李医生。 李医生把几张化验单和片子结合了看,脸色相对和缓点地说: “她胸部是有肿瘤,这是肯定的,从形状和化验单来看,确实很有可能是恶性的,可以选择做手术或者是保守治疗。” “做手术是怎样?保守治疗又是怎样?” “做手术就是切除,但同时要化疗,病人很痛苦,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看,也不能根治,只是遏制。但会不会造成感染或者肿瘤细胞的转移,就不能保证。” 李医生接着说: “目前她还没出现转移,可以考虑保守治疗,回家吃药,定时来打针做检查,但有可能恶化速度快,到后面也就没办法了。” “手术治疗风险大吗?” “大,我们县里效果估计不是很好,保险起见,去省城做会更好。” “哦——那得多少钱呢?” “县里大概要一万多,省城贵一些,手术和药物下来怎么也得三万多吧。” “哦!保守治疗呢?最坏的可能会怎样?” “最坏的可能就是恶性肿瘤,一年多的时间吧。” “那手术最好的可能怎样呢?” “如果去省城做,估计就要一直吃药,预后情况怎样,也是要看手术情况的。如果是县城,预后风险更大,做完手术能不能下得了床,也是不能确定的。现在我们的医疗水平还不够,面对这类疾病还是很难的。” “哎……谢谢医生,是不是早些发现就好了。“ ”这和病人自身的体质和性格也是有关系的,她应该是想得多,很能忍的人吧。“ ”是啊,家里家外的都爱操心,个性又要强,什么都要做好,什么都放心里去,不病也成病呀。“ ”嗯,看来你也还懂些,那你回去好好的劝慰病人,别让她多想,也别让她劳累和操心。至于手术的事,你们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吧。“ “好的,谢谢李医生。” 云新拿着片子包好,走出了医务室。 李医生知道自己刚给他女儿做过一个全身手术,现在又轮到他的妻子,不由得摇了摇头,也是同情。 ”云新,你回来了啊?医生咋说的?咱能回家了吗?“ 明清一见云新回来,就急不可待地问。 ”嗯,咱收拾收拾下午就回去。“ 云新反复想过李医生刚刚的话,想着手术风险大,要做就得去省城做,但省城预后效果也不好说,花费又实在是太高了,最主要的是,明清生完草儿后身子骨就一直没好好恢复,身子弱不说,以明清的性格,一旦动了手术,就会陷入情绪的低迷,这样下来,能不能下得了手术台都不得而知。 云新想了好一会,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云新一些关于病情的情况。 “明清,刚刚医生和我说了,说你胸口能有一些结节,不过不要紧,是良性的,但也不能忽视,所以咱还得定期地过来打针检查,这段时间也得吃药,不能停……” 云新尽量放轻松语调和明清说。 “嗯,好。那医生有说到什么时候会好吗?” 面对自己的病情,明清就像一个小孩儿一样,没了主见,只是希望快点能好个干净利落。 “嗯,咱不是来定期检查,不就知道了吗?要不怎么得观察呢?不过医生又强调了,说你这病啊,跟你的产后恢复和心情有关,你一定要牢牢记得我说的心情胜良药,不能再事事多想了啊,也不能逞能干重活了,你就在家帮着娘做些轻家务活吧,啊?” 云新把该交代的也都交代给明清,他希望,明清能一改性情,好好养病,慢慢地就恢复了。 “行,往后什么事,怎么想,都听你的。” “以后有啥事,你就都和我说,让我来担着,你别瞎想,行吗?” “行!” 明清突然特别有信心,心里充满了力量。她能够感受到话里云新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也正是这种爱,让她突然信心倍增,充满力量和希望。 云新也被明清高涨起来的情绪带动,好像也非常肯定妻子的病一定会随着她心情的好转而好起来。 下午,云新拿好药,记好复诊的日期,看太阳稍微温和了一些,便骑着自行车带明清回了家。 云新娘正带着草儿喂米糊,看见大儿子和大儿媳回来,以为明清没事了,便高兴地说: “你们回来得正好,小家伙饿了,好几天没吃奶了,你给喂喂?” “娘,明清刚回来,要吃药,您就先给草儿喂米糊吧。” 云新接过娘的话茬回答道: “明清最近这段时间都得吃药,医生说了,草儿刚动完手术,也在恢复期间,担心明清的母乳里有药物成分,还是先停一停奶,您看看别家有没有也刚生完孩子有奶多的,给挤一些回来喂?“ 云新这番话,也是让明清不多想,当着大家的面儿来说的。 明清抱过草儿,从娘手里接过碗,给草儿喂米糊。 ”娘,医生也说了,明清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不能干重活,就在家帮您干家务活吧。“ 云新放好自行车,进得屋来,继续说。 云新娘一听,心里有些担心,但当着明清的面又不好问,便把话压了下去。 下午五点左右,云新娘又挑起一担桶,要去菜园浇菜去。云新也要去一趟队里,刚好顺路,娘俩便一起出了门。 ”云新,你和娘说实话,你媳妇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云新娘终于忍不住了。 ”娘,医生说,这病得好好养,按时吃药,定期做检查,别干重活,别生气,慢慢儿就好了,只是现在是关键期,所以得小心对待些。“ 云新不想和娘说太多,娘一个人操持了家务还要照顾病中的草儿,已经很不容易,别又着急上火的,那云新可就真的要疯。 ”嗯,行,既然医生都说了,那咱就照做。你媳妇的性子你也知道,以后你多安慰着点,别让她事事都往心里去。“ ”嗯行。“ ”那草儿真不能喝她娘的奶了呀?“ ”嗯,不能喝。只要明清吃药就都不能喝。“ 云新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估计草儿以后再也喝不了明清的奶了。这么个念头一闪而过,令云新心里打了个冷颤。 ”不能喝就不能喝吧,我就多跑跑村里田芬家,她刚生不久的孩子,应该能挤点奶出来,再要不就宝香家,村里和草儿同一拨生的,有好几户人家呢。你也别担心。实在不行,咋就吃米糊,我再搅点蛋清下去。“ 云新娘的能干和干练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总是考虑得清清楚楚的。 ”嗯,娘,又让你辛苦了。“ 云新感激地望着娘。娘才四十多,但脸已经是古铜色,额头上已经横着几道深深的纹,但娘虽然瘦得脸长,可是却坚定刚强,什么时候都习惯用行动说话。 关键时刻,总是云新娘出来说话做主。若不是她,这家里兄弟几个,恐怕也没这么齐心协力的。 第15章 古老的习俗,最后的稻草 自从明清生病,云新娘便开始村里村外地去给草儿找奶喝。 但别人家毕竟也要先喂了自家的孩子,剩下的就少得很,有时候多了,草儿奶奶又不在,便浪费了。 草儿总是饿得哇哇哭的时候没奶喝。这让草儿奶奶和草儿妈都很焦心。 草儿奶奶没办法,便想了一个办法,她用温开水,调好一碗盐水,一碗白糖水,分别给草儿嘴上碰了碰,草儿嘴唇碰完盐水就调开了头,草儿奶奶再把糖水放过去,草儿竟然碰了糖水后伸了伸舌头,伸着头想再舔一舔。 自此,白糖水,就成了草儿代替母乳的替代品。 在那个年代,一家存款难过百,有吃有喝,娃儿能不哭,便是好事,哪里还管营养不营养呢? 当然,那会,别说看见牛奶,便是牛奶这个名词,在农村几乎都听不到。因此,草儿的身体也一直比较瘦弱,估计和她最初的饮食有关。 也从此,白糖,就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都成了草儿离不开的吃饭调料,一直到草儿十岁上四年级才开始逐渐断了对糖的依赖,这是后话。 为着家里这连续的灾难,草儿奶奶便和着云玲,一起去请附近的问神婆,定日子来家里问一问列祖列宗灶神爷,看是什么原因带来这些接连不断的灾祸,也好找出调治的方法。 问神婆是农村里据说有着特异体质的,跟了师傅后,能与鬼神对话,或被鬼神附身,专门帮人家与过世亲人交流的一种职业女神婆。 一般村里人家办完丧事后,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事,都会找神婆来问一问。这个习俗,直到现在都还有。问完的人家,按所问事情的大小,都会给10到100元的红包。当然,有的家底殷实的,对神婆问的事情也很准的,就给得更多。 这不,云家这一段时间来发生了这么多不顺的事情,现在连医生也没办法了,就只能最后来求神问卦了。 问神婆来到家里,在做饭的灶台上点好蜡烛上好香,她作揖三次后,便双手合十,闭上眼,开始念念有词。一会儿就啊啊大叫,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云家老少,但凡在家的都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谁也不敢乱出声。 几分钟后,神婆就睁开眼睛,带着大家到客厅,她坐下来开始和大家说她得到的阴人的消息。 只见她眉眼一挑,很诡异地看了围坐在她旁边的云家人一圈,眼光落在草儿奶奶身上,说: ”你们家祖宗,云新他爷爷奶奶都来了,也都说话了,说你们家还是平平安安,就是你大儿媳妇,是不是去年冲撞了哪方神圣,所以今年会有些病痛。“ “再有,你们家估计有相冲的,把你孙女的八字给我看看。我才能完全确定。” 神婆又补充道。 拿了草儿的八字,神婆掐着手指算了算,嘴里念叨了几句。说: ”孩子的将来不能说得人人都知道,她奶奶,你过来,我先和你说,你再自己决定和谁说吧。“ 于是,草儿奶奶让明清抱着草儿,再把围坐着的云家大小都赶去干活,只剩自己和神婆相对而坐。 “云家奶奶,我也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神婆表情严肃地说。 “说吧,没关系的。” “你们家这个大孙女啊,出生在正午12点,从生辰八字来看,命硬。虽然说大病一场,但以后也就没什么事了,不过,她亲属缘薄,对她父母都不利啊,尤其是,唉,尤其是克母啊!” 神婆一本正经地说着。 “啊!怪不得呢!那可怎么办呢?” “我可以给你家大媳妇和大儿子一些符水喝了,再给你大孙女画个符,但这些,都很难挡得住啊,最好就是远离她的爸妈,估计会好些。” “啊?这这这。。。不瞒你说,她妈妈,就是我大媳妇,最近身体很不好呢?有没什么办法破解呢?” “喔唷,我是不敢保证哝,只能说试试,你们家这个小女娃啊,命实在是太硬了哟!如果要是个男的就好了哟!” 神婆灵巧地接着说: “加上你大儿媳妇不是去年在从娘家回来的路上没憋住,在山坡草丛里撒了一泡尿吗?这就又把自个儿的身子冲弱了,更难抵挡她女儿相冲的命数呢。” 其实神婆是懂点八字相命,但是要说那些符水啊、符啊等破解的方法到底有没有用,恐怕除了她自己,谁都是不知道的。 草儿奶奶听了后,免不了忧心忡忡,让神婆给了符水,当场让明清喝下,又把云新的那一份留下,嘱咐明清在云新下班后,盯着云新喝完。她也把神婆给草儿的符收起来,按照神婆的要求放在孙女的枕头底下。 神婆走了后,草儿奶奶等云新下班回家,喝完符水,便把大家又召集在一起开会。 “今天神婆也都来了,给家里看过了,大家也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列祖列宗都说咱家好着呢。” 草儿奶奶接着说: “不过,她也说了,老大媳妇身子还是弱,草儿生在正午十二点,是女相男命,这要是个男娃娃就好,但这娃从她娘胎里走得急了点,没带齐家伙事就出来,结果成了个女娃,命是硬了点,可能对她父母是有些相冲,那就以后,这娃我带吧,老大媳妇身子弱,多休息,老大也刚好在队里上班,也离得远,也就不碍事,大家就多担待些吧。” 一席话下来,大家都知道,娘是要自己都多干活,她要多花时间照顾草儿,云新和明清夫妻俩不要太亲近孩子。 云家兄弟姐妹们都受的是社会主义新教育,自然不信神婆的话,这在他们眼里都是封建迷信。但是他们的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这一点,他们也不反对。 只是,云新夫妇心里比较为难,但云新为了明清的身体能好起来,想到明清和草儿少些接触,也少些操心,便也就默认了。明清也能体谅到婆婆的良苦用心,也不便多说什么。 一个月后,草儿的刀口已经完全消了肿,就是开刀的地方,疤痕还是红红的,需要些时候结痂。云新和明清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至少,女儿是没事了。草儿奶奶天天伺候着大孙女,看着孙女的好转,也是高兴得很。 但明清过几天就要去复查了,云新的心里又不由得揪起来。担心着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第16章 尚未生死,便已两隔 复查的这天早上,云新早早地起来,他一个堂堂队干部,竟然也在心里默默祈祷,还觉得不够虔诚,又到厨房灶台点了两只蜡烛,上了一支香,祈求云家祖宗能保佑自己的媳妇平安康健。 明清起来时,云新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明清梳洗完毕就去县人民医院。 早上七点多的太阳温度刚刚好,照在这宁静的乡村路上,早起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按照祖辈的惯例去干着地里的农活。那个时候,大家种植农作物,都是靠着一把锄头一担肥,最大的自动化便是赶着牛拉犁耙犁地,但即使这样的先进,也是千年流传下来的先进。 是啊,几千年下来,历经雪雨风霜,最后流传下来的,仍是这片土地的质朴和善良。但尽管如此的善良和质朴,命运仍然要用生老病死来考验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复查结果出来,李医生不得不对云新如实相告: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应该是恶性肿瘤无疑。估计是一年时间。病人有什么心愿和要求,都尽量满足吧。你们做好准备吧!“ 晌午的太阳照在门诊大楼外面的大院里,白花花的。门口也晾着一片阳光,想尽力地往里挤,却怎么也挤不进这阴森森的门诊大厅里黑黝黝的走廊。 云新脑子里回旋着李医生的话,泪花在他眼里打转,喉咙口堵得快要上不来气,鼻子不听话地发酸。 走在这看得见阳光,却照不进来阳光的医院走廊里,云新腿脚发软。他多么希望,这走廊没有尽头,让他无法走到明清的面前,这样,时间就不会流走,病魔也就不能带走他结婚刚过一年,刚做母亲不到半年的妻子吧?!这种苦,他不知道该向谁说。他无能无力,可是谁又有能力来帮他呢?! 明清的心里,却在期待,期待着丈夫从医生那里带来的好消息。她不知道,命运的残酷,不会去考虑她的新生活是否刚开始,只是在给冷冰冰地执行着它对每个人的安排。 ”云新,怎么样啊?“ 明清小心翼翼地问刚刚走过来的丈夫。 ”没事,就是还得继续定期检查,按时吃药。“ 云新坐下来在长椅上,拉着明清的手说。 ”那,那,医生就没说什么新情况?比如说好点了还是不好了?“ 明清看得出来云新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 ”没说,病情还算稳定。“ 云新知道现在还不能让明清知道,能让她多一天的无忧就尽可能地多一天吧。除了这,还能做什么呢? ”回去再给你找人问问中药,看看能不能好得更快些?“ ”嗯。行,回去也问问娘。” 明清温顺地说着,但最初见到云新拿结果回来的那一刹那的期待已经消失殆尽了。 两人捡了药,明清催着说回去,云新却带着妻子破天荒地去吃了一顿包着肉的馄饨。 看着明清像个孩子一样吃得兴高采烈,云新不禁想到两人刚认识时一起出城里约会。 记得也是在这家小餐馆,明清吃得和现在一样高兴,脸上欢快的笑容,像个未成年少女。那天的的太阳也是和现在一样,五月底六月末,他们吃完骑着自行车走了,半路上,老天也逗乐他们,浇了他们一身雨,结果回来后明清就感冒生病,云新便去照顾她,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于是便很快地结了婚。 难道,今天这个结果,也是老天要逗乐他们,要让他们经受考验,感情变得更深吗?云新宁可未来不再幸福,哪怕像一些贫贱夫妻那样争吵,乃至离婚,也比这要了妻子的命强啊! 第二天早上,乘明清还在睡,云新不得不把这消息单独和娘说。云新娘一听,愕然得手里的碗都摔了。娘俩相对无言。 “神婆说草儿命硬,要克母,不管是不是,都别再让她靠太近她妈妈了。这两天我找个时间去明清回娘家的那条道上去烧个香,拜拜土地神,原谅他年轻不懂事,冲撞了。” 沉默了好一会,云新娘对着云新说: “你也多照顾你媳妇吧,草儿就我来带了,你们就别管了。” “娘……娘,你说这都说好人有好报,明清这么好的女人,她家里那边的人也都和她一样善良老实,咱家人也个个都想着做好事,怎么就还要她承受这样的苦呢?!” 云新在娘的面前,终于可以像个孩子一样落泪,哽咽。 “是啊,你这命,也是承担得够多的了。别气坏了身体,照顾好你媳妇要紧,你要是倒下了,你媳妇就更难过,我也会过不去的了。” 云新娘看着坎坷的儿子,心酸异常。 “这一年里,多陪陪她吧。” 云新娘叮嘱道。 ”嗯,我知道的。您也别想太多,草儿就辛苦您了。“ 云新心里深知,事情来了,难过也是没有用,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明清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地按照云新的吩咐定时定量地吃药。 在帮着婆婆做家务的时候,明清也是笑嘻嘻的。 她并没有觉察到婆婆在尽可能地不让她接触草儿,只以为是婆婆越来越喜欢草儿。难得有这样的好婆婆,她也就多做些家务活来分担。 只要一停下来,明清就往草儿那凑,要去抱草儿,可草儿几乎都在婆婆的怀里抱着或者是背上用背带背着,她连抱一抱女儿的机会都很少,只能看着草儿睡着的样子,或者是和草儿说一小会话,就又被婆婆抱走了。 “明清,娘就和你说了吧,上次神婆来不就说了嘛,草儿命硬,和父母相冲,尤其你身子又弱,还是隔离的好。” 云新娘看见明清惦记着草儿,实在不忍心每次都硬是抱走孩子不让她接触,毕竟自己也是个母亲,那种母亲对孩子的心情,云新娘懂得很。 “娘,我知道,但我不怕这些,如果不让我多和草儿多呆呆,我死了也不安心呐!” 明清骤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否知道自己的病情,还是只是表达自己想和女儿多在一起的坚决。 “哎呦,傻孩子,你看你都说什么呀,哪就这么严重,你想和草儿多呆呆,那娘不阻止你,草儿小,和妈多在一起也是好的。” 云新娘心里一阵酸楚,刹那间想通了:她想和她的女儿多呆就多呆吧,还能坏到哪里去呢?珍惜好她和自己女儿现有的时光是最好的。 “行,娘听你的,也不迷信了。以后没事你就多和草儿呆一起,我不拦你们母女俩了。” 云新娘强忍着泪说。 ”谢谢娘。草儿以后也要多谢谢她奶奶。“ 明清抱过熟睡着的草儿,低头看着女儿酣睡安然的脸,动情地说。 云新娘心里有些不安,总感觉明清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又不好问。 第二天一早,云新娘也把前一天和明清说的话,和自己的想法都和云新说了。云新想想也尽量遂了明清的愿吧,这样也少些遗憾。 只是草儿和母亲明清,这母女俩,怕不久就要天人永隔了。云新不敢想,心里像罩着一层厚厚的黑幕,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心,连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撑着。 第17章 悲伤的老俩口 时间总是逆着人的心思来,越不想它过得快却越跑得飞快! 自从得知大嫂生病的事以来,云新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尽力地保持着平常的样子,避免大嫂看出什么来影响心情。 明清心里到底请不清楚自己的病情,谁也不知道,即使是云新,也不能确定妻子对自己的隐瞒到底知道多少。 其实,明清是个极为敏感聪慧的人。大家隐藏不住的异常她早就有所觉察。 更何况对于丈夫,她比谁都了解,她的病情,在第一次去复查时,云新的脸色就已经告诉她病情不容乐观,甚至第一次晕倒在医院门口,或者说她开始心口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已经自己有所知觉,只是具体恶劣到什么情况她不知道而已。 但她也是个坚强却悲观的人,凡事都会从最坏的结果去想,她想的是,无论自己病情如何,尽可能多地陪着女儿就好了,其他的,也是想不了的。 在草儿睡着的时候,在草儿安静地躺着玩的时候,明清便开始一件又一件地给女儿织毛衣、缝制春夏秋冬的衣裤,从当时能穿的,一直往后的年岁里加到一岁、两岁、三岁。 大家看在眼里,心酸在背后。但谁也不说穿,云玲和云秀闲下来时也帮着大嫂打毛线,或者是一起缝制。云新则尽可能地对妻子好。但这并不能阻止妻子病情的恶化。 从发病晕倒到现在的四个月里,明清定期复查的日子已经从一个月的间隔时间,改成了间隔一周。 每个周六,都是云新带着妻子去做检查的日子,每次做完检查,他都会带妻子去那个小餐馆吃一顿午餐,只不过吃的不在是包肉的馄饨,而是瘦肉粥。吃完,照例带着妻子一起在街边屋檐下的阴影处走走,直到下午三点多太阳温和些再回去。但明清开始不再愿意逛街,她和丈夫吃完瘦肉粥,便着急回家陪草儿。 一切,已经不言而明。 明清不忍心直接问丈夫,再说,也不用问,自己的时日,是数得到了。 云新也不敢和妻子说破,怕妻子支撑不住,更怕自己支撑不住,便由着妻子,什么都答应着。只想着能对她好便对她好。 他们俩都不敢谈论明清的病情,怕一谈就谁也甭不住,也不敢去想未来,不知道哪一天,明清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明清的胸痛频率越来越高,体力也下去了一大截,抱着草儿站起身也开始有些吃力。云新不敢再瞒着明清的父母兄弟了,去队里时顺道去了趟明清娘家。 “娘,爸,有个事一直没来的及和您二老说。” 乘着老两口早上还没出工,云新想着把明清的病情给说一说,好让老两口心里也开始有准备,抽点时间去看看女儿,别留下再多的遗憾。 “云新你说。怎么了?” 明清娘一边给云新倒热水喝,一边问。 明清爹则靠墙坐在圆的木头餐桌边上,望着云新。云新一大早的赶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不然不会这么早。 “娘,爸,是我疏忽了,原来明清一直喊心口疼,我以为是胃痛,没怎么在意。” “那不是胃痛么?” 明清娘着急起来。 “不是,草儿生病出院时明清晕倒了,医生检查怀疑得了肿瘤……” 云新说不下去了,他终于控制不住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在老两口面前痛哭起来。 老两口想劝云新,但还没说出话来,便也跟着泪流满面。云新的伤心,已经在说明女儿明清病情的严重性了。 ”那有没有确诊?“ 还是明清她爹明老头理智些。 ”确诊了……现在每周复查,明清的胸口已经能很清楚地摸得着硬块,痛得不能碰了。“ “女儿她自己知道吗?”明清爹满脸通红,老泪纵横。 明清娘张大口地嚎啕大哭,坐在凳子上,手捂着脸,埋头在两膝中间,身体剧烈地抖动。 “我一直没敢告诉她,怕她挺不住,但现在,估计她也猜到了一些,但不敢告诉她啊!” 云新心里像裂了一样地流血,痛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我此前不敢告诉您二老,一则是明清不让我说,再者我那会还觉着有希望,所以没说,就是想着好些了再和您二老说。“ ”老头子,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啊?!“ 明清娘一边哭一边埋头问明清爹。 ”我女儿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一年。“ ”我也不活了。“ 明清娘悲切地哭着,也悲切地喊着。 在这几个孩子里,明清最大,帮家里最多,嫁出去时明清爹娘就舍不得,现在刚生个孩子还这么小,突然就得了这病,怎么让人接受?! 云新、明清爹,明清娘,三人流泪的流泪,哭的哭,心里都一样地撕裂地流着血,汩汩地恨不得自己能替明清的病。 ”娘,我去隔壁房间找明林去,您二老先喝热水。别伤了身体。“ 云新找了刚起床的明清大弟弟明林,把他大姐的情况说了,明林也是哭,云新红肿着眼叮嘱明林要照顾好家里的爹娘和弟妹,再找个时间带着爹娘弟妹去家里看看明清去。 明林也已十八九,知道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只能靠自己撑着,便点头答应,让云新放心。 ”爸,娘,您二老今天别出工了,在家歇歇吧。过几天,心里缓和些,就去看看明清吧。不过就是别让她起疑,就说去看看草儿。“ 云新叹了一口气,叮嘱着: ”哎,我和云新就这命吧,能怎么样呢?伤心也没用,反而给她加重心理负担,您二老也别伤心难过。她现在也还能吃能走动,就是看草儿看得紧,几乎寸步不离,哪里也不去,再加上还得定时吃药敷药,离开家里也不方便。没事就多去看看她吧,这样也能让她宽心些。” 云新心里知道,明清这一病,老丈人和丈母娘心情不好,也得照顾着,不能伤了身子,不然明清心里也会跟着着急。 “明林这边我也叮嘱好了,您二老也别硬撑着,活儿干不了的,就让大弟明林多帮着点,实在弄不完,跟我说一声,让云刚云金他们过来帮一把。现在云玲回来,家里也松快些了。” 俩老老实巴交,啥也不懂,云新说啥都应着。 “娘,您千万不要太伤心难过,明清现在还好着呢,您要是把身体气坏了,她又不得安心了。” “嗯,好。” 明清娘低头用手掌重重地抹着不断流下来的眼泪,声音嘶哑地应着。 “爹您也保重,我去上班了。您和娘千万要放平了心来,要不,我们就都不能放心了。” “知道了,你去上班吧,别耽误了你的事。我们这头,会照顾好我们自己的,你们就别再担心了,过几天,我和她娘就过去一趟。” 明老头儿宽慰着女婿,对女婿,他向来满意,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要让女儿和女婿放宽心,别再在他们这边耗费心力。 “嗯,有什么事就让明林来队里或者家里告诉我。” “行,明清有什么情况你也及时过来告诉我们。” “好的,爸,娘,我走了。” 云新扶着自行车出了明家的院门。明清爹娘目送着女婿的背影。 第18章 情难割舍 没过几天,明清爹娘老俩口就过来云家,明面上说想外孙女了,其实是想过来看看生病的女儿。 此前草儿生病期间和出院后,老俩口都来过,但那会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孙女身上,和女儿聊的也都是聊的草儿。但这次来,明清爹和娘轮番抱了会草儿,就放下哄睡了的外孙女,专注地关心起女儿来。 “女儿啊,我们过来呢,一个是看看草儿恢复得怎么样,另外,也确实听云新提起过说你胃痛,就顺道都来看看。” 明清娘知道女儿敏感,担心她往心里去。 的确,这个农忙季节,老俩口放着家里一堆的活不干,一大早地跑来女儿家,感觉是有些不同寻常。 “娘,我没事,就是胸口有些不舒服。家里弟弟妹妹们可好?” 明清嘴角往下拉了一下,现出一个笑容问候父母家里的情况。 “他们都很好,重活粗活明林都能顶力。” “你二弟弟过阵子会回家探亲,小弟弟在学校,成绩不错,老师还表扬他了呢。小妹妹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干活,里里外外,伶俐得很呢。” 明清娘怕女儿不放心,将她那些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地数过去说。 “哦,那就好。爸,家里农活还有好些没干吧?” 明清又转头问坐在一边的爹。 “是有些,不过也快了,我们和隔壁家换着时间来犁水田,他们家犁完就帮咱们家,我们再过去给他们家插两天秧还工。” 明清爹尽量一脸平静地宽着女儿的心。 “嗯,就是我这身体,不能去帮家里的忙了。” 明清脸上突然控制不住,闪过伤心的神色。 “哎呦,这点活不算什么,你娘和我的身体都好,又有你大弟和小妹,都能做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明清爹赶紧安慰女儿。 “是啊,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照顾好,照顾好草儿,也不能自己累垮了身子,要照顾好你自己……” 明清娘本来想让女儿先照顾好自己,又不想被仔细的女儿觉察出什么,只好话到嘴边又变了一番说法。但这话的尾音里,已经有明显的哽咽声了。 “草儿她奶奶一个人在厨房做饭,你去帮帮忙吧,我看她都忙不过来了。” 明清爹一看明清娘要憋不住了,赶紧找了个由头,让她的情绪别被明清发现。 明清娘走到厨房灶台旁时,眼泪已经爬满了一脸。 草儿奶奶正站在锅台旁边翻炒着菜,看见明清娘伤心的样子,也忍不住难过,只好一个劲儿地劝: “草儿姥姥,你别难过。云新前些日子不让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太过伤心,憋坏了自己,也让明清更不能安心。现在,大家都更要往好了去想,还有希望呢。” “是,我看她都瘦成那样了,一张脸上全是骨头,蜡黄蜡黄的,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啊……” 明清娘背对着客厅里明清和她爹坐的方向,一边抹着泪哭。 “是,是瘦了。可是她这也还好,能走能动,还能抱着草儿玩。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城里医生说这也不是乳腺癌,就是长了个东西在胸口里,起码这就不是一个最坏的消息,是吧?“ 草儿奶奶安慰着明清娘,明清身体的健康与否,牵动着两家老小的心。 客厅里,明清和爹聊着。刚好明清的位置是背对着厨房的,所以也就没能注意到自己娘的情绪变化。 ”爸,您虽然能喝,但也别喝太多。“ 明清叮嘱着爹。 明清爹是顿顿必须有酒,而且得是白酒,家里酿的酒喝完了,便去外面小商店里打散酒来喝。 ”好,我女儿说的,我答应了,就做到,每顿喝四杯的,现在改成每顿喝两杯,行吗?“ 明清爹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他平生最大的兴趣,就是喝两口。谈到酒,怎么都轻松些。 ”好,这一会就吃饭了,你可得说到做到呀。“ 明清情绪也轻松了好些,笑着对她爹说。 中午吃饭时,草儿奶奶知道明清她爹爱喝酒,便把一壶酒温好,给她爹满上。明清爹也是遵守对女儿的承诺,喝了两杯就怎么也不喝了。明清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餐饭,总算风平浪静地吃了过去。 下午,明清爹娘仍陪着女儿、外孙女一起,他们这好几公里的路走过来,再看见女儿瘦得那么厉害,怎么也挪不开脚步回家。 草儿奶奶收拾好家务,也陪着他们一起坐着聊了会,便照例挑着桶要去菜园里,临行前留着明清爹娘吃晚饭和住下来: “你们难得来一趟,就等等云新和他兄弟们一起回来吃晚饭,今天也别回去了。” “哎呦,回还是要回的,我们就等云新他们兄弟几个回来,一起见见,再回去。” 明清娘接口说道。 “是要回去,家里的农活也还得干,这夏天天黑得晚,我们也两个人,晚点回去刚好凉快!” 明清爹也接口说。 明清娘起身追出来跟着草儿奶奶在走廊上走着,说: ”明清的身体就拜托奶奶和大家的照顾了。我们是不能留宿的,一则怕她又多心,再则我再住着,怕会忍不住。家里她小弟小妹也还太小,明林又出去干活了,不定能不能早回家照看他们。“ ”行,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留你们老俩口,你们别伤心,没事就带上明清她那些弟弟妹妹多来看看她吧……“ 草儿奶奶看着一脸伤心的明清娘,也忍不住心里开始发酸。 ”唉,是,少些遗憾,我们知道的……“ 眼见明清娘的眼泪又要掉下来,明清奶奶见不了她这泪了,加快了脚步说: ”你快擦掉眼泪平复心情,回去陪陪她吧。我现在赶紧去菜园,忙完早点回来给你们做饭,你们吃完再回去。“ ”好,难为她奶奶了。“ 明清娘止住了脚步,擦着眼泪。好一会,才转身往客厅里走。 五点半,云新踩着自行车回了来。他看见老丈人和丈母娘,再看看正在哄着草儿的明清,心里稍稍放了些心。 六点左右,草儿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放暑假跟着大姐和二哥三哥一起出工的云秀跟着云玲回来了。没过一会,放牛的老云头也回了来。 云刚、云金和云一还在地里忙着,像这样的夏秋之交的晴天,是最忙的时候,也正是最好的干活时间,中午云一和云秀会回家带饭到地里,吃完饭,大家伙在树荫底下打个盹,过了中午两点便出来干活,直到7点多天全黑了才从地里往家里走。 草儿奶奶留了一些饭菜放在大锅里温着,等云刚他们三兄弟回来吃,其他人就都和明清爹娘一起吃。 菜也很简单,但在当时已经算很丰盛:都是草儿奶奶菜园里摘的时令蔬菜,再做了一盆肉末豆腐,一碟苦瓜炒鸡蛋,一盆荷包蛋汤。 吃饭时,明清爹照例喝酒,也还是止于两杯,但已满脸通红。老云头早年心脏不是很好,不能喝酒,就招呼亲家公亲家母吃菜。 云新陪着老丈人喝了两杯,神情默然,和往常一样除了劝老丈人和丈母娘吃菜,便不再多说话。 云玲很有礼貌地招呼着俩老吃饭,别的话也没敢太说。 草儿奶奶让云秀给两个老人盛饭时,明清却站起来,拿过父母亲的碗,硬是要自己给爹娘盛饭。 两位老人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赶紧低头接过饭闷头吃起来,明清娘的头低得额头都快要碰到碗里的米饭了,眼泪一滴滴地往碗里掉,和着米饭又进了她的嘴里。 幸好长沙发上睡着的草儿这会醒了,明清放下碗筷去抱草儿吃米糊,这餐饭才算平静地过去。 两位老人临回去时,明清娘拉着女儿明清的手,看着襁褓里还嗷嗷待哺的外孙女草儿,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又要当着明清的面哭起来。 在女儿身旁站着的明清爹也心酸难忍,却不得不拉着老伴的另一只手往外扯,说: “走——走走走,天都黑了,要看不清路了,有什么下次来了再说。” 云新也动作迅速地站过来,把妻子和丈母娘隔开,说: ”娘,爸说得对,再迟路就看不见了,明清和我们就都担心了。我送您和爸回去。“ 云新把话一岔开,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要不要云新送二老回家的问题上。 在云新和草儿奶奶的坚持下,他还是将二老送到了家。 在丈母娘家,一家人又伤心难过了一阵,云新才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第19章 时间无限,日子有限 明清的身体并没有恢复的迹象,病情在不断恶化。 也许,明清一早就已经了然自己的时日不多,只是不想让大家都跟着自己难受罢了: 丈夫云新常常关灯后默默流泪;公公婆婆对自己的异常关怀,小叔子小姑子们对自己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爹娘来看自己时难以抑制的悲切和不舍,弟弟妹妹们对自己的牵挂,连带着大家对女儿草儿的发自内心的怜悯和不忍,明新都完全能感受到,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心里拼了命地要和幼小的女儿多呆着,哪怕是多呆一分钟。 她给女儿做的衣服能穿到四五岁了,她讲的故事女儿是听不懂的,但女儿能因此而记住她这个无奈而又不称职的母亲的声音吗? 她在想着还能做点什么?但除了自己能多看女儿两眼,多些陪伴,她再也做不了什么,连织毛衣,缝制衣服这样的活儿她已经觉得艰难。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是害怕自己死了不能陪伴女儿,而是害怕还活着时也不能再和女儿一起。 她的心里酸涩中夹杂着恐惧,一种母亲与女儿要被强行分离的酸涩和恐惧。 云新除了更多地宽慰、陪伴妻子,带着她和女儿一起多逗乐之外,也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生老病死,没有人能成为超越现实的超人。 九月的南方,即使已经秋分,太阳却仍有着夏天的余威。云新忘了已经多少次走过这条从后院门口到县城人民医院的路:妻子明清怀孕期间的孕检、生产,女儿草儿的出生、生病、拿药、复查,再到现在妻子的屡屡检查、拿药。可以后,他再走这条路,又会是因为什么呢?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想,却又不断钻进心里的关于死亡的黑影,令他害怕!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明清,却贪婪地看着两边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田一地,其中有一段路还要经过自家的花生地…… 刚嫁进云家时,她还和云刚、云金和云一来过这片田地里,给花生除草松土和拔花生。那时7月的太阳最晒,她抱怨说出来干一天活,就变成了一个黑人的皮肤,大家在旁边笑话她,说她天生白,晒不黑。 如今,笑声犹在耳,田地里却只有一片绿黝黝的花生苗,悄无人声,亦无人影。 到了医院,明清依旧什么也不问,让云新去办各种手续,跟着云新,按照医生的吩咐做着各种检查。 还是李医生给云新看明清的检查结果。 “得考虑住院了。” 李医生眉头紧皱。 “还能再缓一缓吗?在医院恐怕她心里压力更大。” 云新几乎是央求的语气。 “她的病情发展还算正常,没有加快,但也是没办法抵制,住院的话,药物能更好地控制,她的时间会长一些。” 李医生在和云新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能感觉到这家人的真诚和质朴,也就在说话语气中更多了些关照。 “那我和她商量商量,看看她的意思,她性子倔强,也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好,你们商量好住院时间来告诉我。” “好的,谢谢李医生。” 云新心事重重地再度走在那条从医务室到门诊大厅的长长的暗黑的走廊上,冷冷的穿堂风从后背钻进来,再从心口穿出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明清说。 “这次怎么样?医生说好点了吗?” 长椅上坐着的明清仰着脸问走到旁边的丈夫云新。 “明清,李医生刚刚和我谈了一会。” 云新挨着明清坐下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着明清说: “嗯,他建议我们住院。” “哦……” 明清并没有太吃惊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比云新镇定: “他说非住不可吗?” “嗯,住院可以有更好的药物治疗,对你的病情会更有帮助。” “那可以再过一阵子住吗?” 明清没有对自己的病情发展的恐惧,却有着对女儿的千般不舍。她还是想多和女儿在一起,哪怕她将来会忘了自己的母亲,但是起码自己尽了力了。 “明清……我们听医生的,好吗?“ 云新何尝不明白妻子的心思呢?只是,于他来说,只要多一丝希望,他也要紧紧抓住,绝不放弃。 ”云新,医生说我还能多久?“ 明清突然眼眸坚定地望着丈夫,脸上浮现的是一直深藏在温顺底下的宁静。 云新看着坚定平静的妻子,无法拒绝,却艰难得难以出声: ”明清……“ “是一年多吧。我看过诊断报告,也私下问过医生。” 明清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折磨云新。如果说从她发病以来,夫妻俩都是心里一致,面上却互相掩饰,那么到这个时候,明清决定要和丈夫一起从心里到面上都要站同一条战线,共同面对属于她的那些短暂的日子了。 云新听到妻子悲伤中仍是平静的回答,心里又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的心在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不知撕裂过多少次,但终于,这一次,是面对自己的妻子,从此他不用躲闪,不用逃避,他只需要和心爱的妻子同仇敌忾,和病魔作斗争了。突然之间,他变得勇敢,也和妻子一样的坚定。 ”明清……“ ”云新,我们一起去见李医生吧。“ 明清少有地打断了丈夫的话。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病是自己生的,是自己在拖累着丈夫一家,但丈夫和家人却事事都替自己着想,她今生无法回报,只待来生吧,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是难以割舍襁褓里的幼女。那种心痛和不舍,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能体会。所以,她仍然要争取和自己的女儿呆一起。 “李医生,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 夫妻俩回到医务办公室,找到李医生,明清仍语气平静地对着李医生: “李医生,我想迟点再住院,可以吗?” 李医生看着夫妻俩,眼前这个女性,他心里是敬佩的: 但凡得了绝症的,不是寻死觅活就是大哭大闹,或是情绪激动,但她却在片子出来时,乘丈夫不在,私底下来找自己,了解自己的病情,只当着自己的面流过一次泪,后来每次来找自己问,都是面色平静,情绪稳定。尤为难得的是,还能清晰地向自己表达对病情与治疗的想法。 现在,这夫妻俩一起来,应该是两人都说开了,不再互相隐瞒了。这样也好,只是难得也难为这夫妻俩了。 想到这里,李医生忍不住赞许而又为难地回答: “我还是建议你尽快住院,你的病情如果不住院,会很难控制。” “可是我现在还能下地走,等实在不行了的再住院,可以吗?” 明清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伤心,有的只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好像她是在解决一个与她无关的问题。 “到那会就来不及了啊。” 作为医生,李医生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李医生,您也知道,我女儿还那么小,上次手术您给做的,复查情况您也是亲自过目的,她还那么小,我实在是放不下她,我想和她一起多一些时候……只是我这病,我已经不担心了,只是想多一天和她呆一起都好。” 说起女儿,明清的语气里才有控制不住的酸楚。 “好吧,那你们在家要观察好,一旦有什么情况要立刻来医院住院,另外,每隔一天来医院打针,能做到吗?” 李医生理解病人的心情,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看见死亡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女儿在门内也等着自己的煎熬和选择,终于做了些变通。 “能做到,能做到,谢谢李医生。” 夫妻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敬爱的李医生,恨不得鞠躬道谢。 如果可以,云新真想用自己的寿命去换取妻子多一些的时间。但可能吗?不可能!云新也想明白了,按照妻子的心愿,是他这个做丈夫最后能做的。 时间无限,但属于明清能和丈夫云新、女儿草儿在一起的日子,已几乎屈指可数。 第20章 最是女幼待哺难放下 自此,明清除了和家里人说说话,大部分的时间,更多地是陪女儿。 傍晚的凉风在客厅大门口徘徊,黑黝黝的井口,似乎也在和明清一样,深情地浸没在眼下难得的一分一秒流逝中的光阴里。 明清坐在门口靠墙的靠背椅上,抱着女儿,望着她酣睡的小脸,不由得在心里想起这一段时间来自己的煎熬。 其实病发前的每次心口疼,明清心里就已有不祥的预感。 草儿出院时自己晕倒病发时,她就在结果出来后,乘着丈夫回队里请假的当儿问过李医生。李医生一开始不想说,但是她告诉李医生:之所以想知道病情,是为了能更好地对待幼女,少留下遗憾。 李医生被说服了,将实情告诉了明清。知道时限的明清,当时的确忍不住当着李医生的面哭了,但想想不能让李医生为难,她便擦干眼泪,反过来安慰医生说自己能挺住,别有内疚心,也会好好配合治疗,只是希望李医生别让丈夫云新知道自己来找过。 那时候的她,也想着给丈夫更多的希望,就如同丈夫想给她希望一样。 最初,明清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和女儿、丈夫、家人过好眼前,但她心里仍有不甘心:自己这么年轻,也没做错什么,两边的家人也都没有做过恶事,怎么就会遭了这个报应呢?!自己还没来得及对丈夫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尤其是,她的女儿,还没来得及享受到母亲的关爱呀!上天怎么就忍心将她收了去呢?!她不甘心。 但自从和丈夫挑明病情后,她心里的不甘心消失殆尽:她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和上天较劲,她要好好想想,剩下来的时间,怎么样更好地陪伴自己的女儿,怎么样扳着手指头好好地过完生命里最后的这些时光,怎么样安排自己不在以后女儿的照顾。 她要和病魔抢时间。 “娘,这个家里是您做主,我也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了,我不怕死,就是怕草儿得不到好的照顾。” 明清虽然此前也和婆婆经常说起女儿的照顾,但这一次,她想把心里想说的都说清楚,要不然,就会来不及了。 “唉呀,明清,你别说了,娘知道,你多和草儿呆一起,但也要放开心,照顾好自己啊!” 草儿奶奶知道明清已经明了自己的病,赶紧劝慰着儿媳妇。 “娘,您别担心,我没多想,既然病来了,也拦不住,您也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草儿,她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她将来能不能记得我这个当母亲的,我不介意,但我就怕将来她过得好不好啊。” 明清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草儿奶奶也跟着流泪,她知道母亲对子女的心情,她也是一个母亲,她感同身受。 “娘,我曾经有过不甘心,为什么我这么年轻,草儿那么小,我就得了这个病,但现在,也没什么甘不甘心。“ 明清平静了些,继续说: ”云新还那么年轻,我走了以后,他还是应该再找一个人来照顾他的,只是,我真的害怕,如果是这样,我的草儿,会不会过得好?娘,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希望,您能不能帮我照顾草儿,让她跟着您一起,拜托您把她照顾到长大成人。“ 明清拉着婆婆的手,草儿奶奶的泪止不住地流,一个劲地边擦眼泪边点头应承。 ”娘,您也说过,神婆说我的草儿命硬,克母克父,等我走后,您带着草儿,别让她和她父亲过多接触,还是远离些的好,但是,也请求您和大家说,千万别怪我的草儿,也别告诉她这些,不要让她的心里有什么阴影。“ 明清的语调里,似乎没有悲伤,只是叮嘱的语重心长。 也许,明清在和婆婆做这些交代时的心情,更像是放下生死的后的淡漠的悲伤,或者说,是绝望后的重生。她的眼睛里,仿佛被揉进了这长长的秋空,干净清澈,没有一滴泪的影子,就如同,没有一只鸟的影子掠过这沉寂的秋空。井边的青苔上,不知何时,长起了数根长长的秋草,在这清秋里静默地竖立着。 就在这年秋天,在明清和婆婆交代后的几天里,明清住进了医院。她疼痛难忍,胸口的肿瘤已经侵蚀到她的内脏,她无力再做更多的抵抗了。 草儿在缺少母亲的怀抱的日子里,开始哭闹,怎么也哄不好。 草儿奶奶便想尽了法子,让她能安静下来。往往,都是她苦累了,睡着了。眼角挂着的泪,似乎还在倔强地向命运提交着自己要回到母亲怀抱的温暖中的要求。 躺在病床上的明清,知道每次无论是医生还是丈夫告诉自己的一年多,其实不是从告诉她才开始算起的一年多,而是从她病发住院的那会算起的一年多。 所以,时日多少,也是快了。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要努力地活着,她多活一天,女儿便多一天有妈妈,不是吗?! 明清的情绪状态出奇的好。 云新请了假来陪她,她总是静静地听着云新说着草儿在家的趣事。事情很微小,也并不是那么有趣,甚至简单得就是草儿哭得手舞足蹈的,等她奶奶过去要哄她时,她竟然自顾自地睡着了,还比如她每次一喝白糖水,就砸吧着嘴,口水就从口角流了下来,满眼的欢愉和满足。这些细微简单的事情,明清在陪伴女儿时,其实也不止一次又一次地亲眼看见过,但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她听起来,却是那么津津有味。 作为已经不能陪伴女儿的母亲,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自己不在身边时,女儿能一如往常,她便知足了。 草儿奶奶则在家里照顾着草儿时,想起她妈妈临住院前对自己的嘱托,总是眼圈通红,泪涌不止。 老云头在明清生病期间,担心自己不会说话,反而把儿媳妇气着了,就干脆地少说话,只是每天放牛回家也过来逗逗草儿,帮着老伴做些客厅里的活。现在儿媳妇住院,老伴带着孙女,他便更积极主动地干着家务活,听见孙女哭了,也过来一起帮着老伴哄着,孙女安静了,也跟着老伴庆幸一下。 云家兄弟姐妹们也都默默地尽力多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大哥大嫂在家时多聊天,帮着转移注意力,让他们情绪好些,现在大嫂住院,大哥在医院照顾,便也都商量着替换的事。 云一被安排去明清娘家,把明清住院的消息传了过去。明清爹娘兄弟伤心不已,也想着过些时日要去医院看看明清。 第21章 此生只怕恩难报,情难还 明清的病房里一共住了三个病人,每天来来往往的家属,虽然互不认识,但也都点头微笑。 大家各自细心照顾着自己家的病人,很有默契地不交流各自的病情,但相互地开始有了些照应。 比如说自己床头的热水用完了,便会把临床病人的空水壶也一并拿了去灌满回来。吃饭时,无论哪个病床的家属外出买饭,都会问问其他两个临床的家属要不要捎带什么。 明清性格本来就好,看着云新时常去帮着两个临床做点手重的话,心里也高兴。这样一来,心情也好了些。 云新想让娘常带草儿来给明清看看,但明清考虑到婆婆坐什么车都晕,虽然已入秋,可阳光还是很强,祖孙二人一来一回地走这么长的路,她怎能放心?另外,她也想到,草儿现在老爱哭,来了病房一哭,也会影响到临床两家的休息。 云新还是想让明清能多看看草儿,他知道妻子的心思,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便也是多些满足了她的心思才好。 于是,明清便让小妹云秀周六周日到医院里来,照看着大嫂。 早上,安置好明清,云新便骑车回去让云一抱上草儿,带了来让明清看。云一帮助大哥把侄女带到医院后,便走路回家干活了去。傍晚五点六点,云新又骑车带着云秀抱上草儿回家去。 这样,周六日两天,明清就能和草儿呆一起了。而且一般六日明清也不用做什么检查,比较闲。 没过几天,明清爹娘就过来医院看女儿。 “爸、娘,你们要保重身体。我的身体不好,你们可得更加保重啊!” “女儿,你就放宽心,我和你爸的身体好着呢,你要养好你的身体,可别……” 明清娘因为激动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说到后面怎么也说不下去,强忍着一包泪,红着眼圈,低着头。 “你可别想太多。我们会常来看你的啊。” 明清爹看着老伴和女儿,接过了话茬,可是也红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俩口不再说什么话,只是坐在病床旁,女儿问一句,便答一句。 云新给两老剥了橘子递过去,两个老人说什么也不肯吃。 明清心里欣慰的是,爸和娘身体确实不错,几乎没什么病痛。两个老人家一辈子和和睦睦,偶尔拌个嘴,但几乎没有吵过架。 娘的脾气像个小孩儿单纯,从来都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从没对家里家外的任何人显出过怒色,心里总是天然地替对方着想,性子温和和顺。 爸呢,一直开朗乐观,好喝两口,虽说每餐都不能少了白酒,但也还好,从不过量。逢年过节喝醉了,也就躺着睡了,从没像别人那样耍过酒疯。 爸对娘,也是没得说的,家里的力气活,都是爸一手揽下来的。那会自己还能帮着家里些,现在大弟弟明林,也能帮着爸干些农活了。 爸和娘对儿女,那也是没得说的,从不打骂,都是言传身教,由着儿女的性子来。所幸的是,儿女们也都听话懂事。 只是,自己这个大姐,怕是再也照顾不了爹娘,照顾不了弟弟妹妹们了。 不过,现在弟弟妹妹渐长,自己的娘家,也是可以放心的。只是为难了爸和娘,让他们这一把年纪,顾了家里还要顾自己这个大女儿。 娘的性子,能克制住在自己面前不哭,爸该做了她多少思想工作,她又是花了多大心力来克制自己的情绪啊! 如果真有来世,明清不想再做爹娘的子女,因为不想再让爹娘受这样的苦! 更何况,明清根本就不想说来世,她对于命运、灵魂,早已不再抱幻想,如果真的有灵魂,那为什么她在这么好的家庭里,也要生这样的病呢? 没有不甘心,没有抱怨,虽然心有悲怆,明清的心,清凉得如同这入秋了的天地,不浑浊,清澈如琉璃。 只是,明清不能想草儿,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她便会控制不住地生出痛苦,对女儿说不出的牵念,便如同在心里长出来的一个重重的圆圆的石球,陷在痛苦的沼泽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两位老人坐到下午时分就回去了。本来明清爹心里想着早点回去,但是看老伴情绪还算平静,便没提回去的事,让老伴和自己,和着女儿女婿一起在病房里吃了一顿午饭。 太阳的余晖落在门诊楼门口的大榕树下,拖着长长的阴影。老俩口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门,云新也跟着送到门口,接受了老俩口再三的叮嘱,回到了病房。 明清斜靠在病床的贴墙一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云新想把她放下来躺着,又怕弄醒了她,便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自己转身拿了盆去倒热水,准备给明清擦洗身子。 看着丈夫忙碌的背影,明清刚擦干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想念自己的父母,她心里极为渴望自己也能和其他人家的女儿一样,让自己的父母享到自己和云新的福,但这,是不可能了,只盼少些痛苦给他们吧。云新无力地擦了擦眼睛,在云新进来之前,她得恢复平静。 时日不多,明清想:这样也好,省得带给自己的亲人们更多的痛苦,快一些,就什么都一了百了了。明清的心里,说不出是在自暴自弃,还是,已经完全地看不见希望。 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多的心思,都只能放在心里,这不是情绪的压抑,而是她的性格本身。 云新打完热水回来,妻子已经睁开了眼睛,等着自己端水过去。 “爸和娘临走时说弟弟妹妹们也想来看看你,等周末,大弟弟就带着小弟和小妹一起过来。” 云新故意语调轻松地笑着对妻子说:“哦对了,二弟过几天也回来探亲,娘说等他回来也让你见见他。” “好呀,我也是很久没见他们了,光听爸和娘说他们都听话着呢,我倒也看看,是不是都听话着呢。” 明清原本想着放弃的心思又因为弟弟妹妹们要来而活泛起来,脸上的木然神色也都退隐,显了点笑意出来。 “二弟弟听说在部队里开车,这样就有了一门技术,就算将来转业回来,也能给人开车,过得好些。” 云新见妻子脸上有了喜色,便继续说着。 “是啊,起码不用耕田那么辛苦。” 明清的确很是高兴。爸和娘实在不容易,两人拉扯儿女,替儿女也都想得周到,等将来儿女们都成家立业,家里日子还是会好过很多的。 “云新,这两年弟弟妹妹们还小,你有空了多照顾他们些,爸和娘那边,你也替我多宽慰他们,别让他们太伤心了。” 明清看着刚给自己擦完身子,正低头给自己洗脚的丈夫说。 “明清,你现在住院,是照顾不了家里,我已经和云刚云金说了,让他们秋收的时候,抽空过去帮着明林一起打稻谷,云玲说她也会过去帮着割稻谷。” 云新一边给明清的脚底按摩,一边说着。 “那也要和云刚云金说别太拼命了,虽说他们年轻力壮,但也不是铁打的,帮一把就行了。” 明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云家耕的田地多,秋收虽然不像秋种时赶季节,但也是很累的,让他们做两家的活,还是太辛苦了。 “他们这个年纪,辛苦些有什么,睡一觉就过去了。再说,他们俩也精得很,肯定不会累着自己的,你就放心好了。” 云新按完脚底,又给妻子揉脚踝,不知是因为长时间卧床的原因,还是病情的原因,明清的脚有些微微泛肿。 “等你好了,我们俩个就过去看望他们去,小弟读书不错,要好好奖励,小妹读书反应是慢一些,但女孩子,怎么也得上完初中。” “嗯。等我好了,我们回去给爸和娘晒稻谷,切萝卜切红薯,晒萝卜干和番薯干。” 帮助娘家人干活这样一件平常的事,在云新和明清心里,却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憧憬。 无论希望是否能实现,信心还是要有的,这是夫妻俩相互扶持着的共同生出来的想法。 入夜,明清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抱着草儿,坐在丈夫的自行车后座上,来到娘家,给娘晒了满满的一屋顶的萝卜干,白花花的萝卜干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连草儿也在怀里手舞足蹈地流着口水地笑。 天黑吃完晚饭,她和娘、小妹睡一个屋,屋里还是摆着那相对的两架木板床。她和草儿睡进门左侧的,娘和小妹睡进门右侧的。 草儿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自己便站在床头给女儿织着上次还留有袖口没织的毛衣,娘去洗澡还没回,干了一天活的小妹一躺就着,没过几分钟就鼾声如雷。 黄黄的灯光照在屋子里,在她的身后,还静静地躺着一片四方的日光灯,那是从客厅里照进来的白白的灯光,像一段平铺的银白的锦缎。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听着小妹如雷的鼾声,等着洗澡回来一起闲话睡觉的娘,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欢愉和满足。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梦,再美好的清晨,只要醒来,都是残忍的。 第22章 这一年冬天,雨夹雪 转眼秋去冬来。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冷。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一到冬天北风呜呜地刮,但却接连不断地下雨,冰凉的雨水浇在人的脸上,能透到骨头里地冷。 明清的身体愈加的弱,人看起来并没有瘦很多,但一按下去,都是虚的,里面是水比肉多。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经常处于半昏迷状态,好不容易醒了,说句话都是困难的。 明清爹自己带着儿子明林隔三岔五地去看病重的女儿,但他不让明清娘跟去,怕她看了受不了,自己苦,也带着女儿苦。明清两个小弟小妹还太小,明清爹也不让他们跟去,担心去了不懂做事,反而打扰了大人们,便也都留在家里照顾他们的娘。 快进入腊月时,这天便下起了雨夹雪,云家村里的人们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子里,围着柴炉,跺着脚取暖。 云家兄弟姐妹几个却在这大冷天,穿着雨衣和雨靴,轮流去医院和大哥一起照顾病情加重的大嫂。大哥云新的意思是,这样人气旺一些,再者这会乘着明清清醒的时候多,能多见见就见见吧。 阳历12月25日,农历十一月三十,腊月的前一天,是草儿的生日。想起前一年的今天,云家虽然有些缺憾草儿是个女孩儿,但也算是一大喜事,可是这才一年,便让这个孩子见不着自己的母亲。草儿奶奶给怀中的草儿喂着加了白糖的米糊,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唉——也不知你娘能不能熬过这个年……“ 门外的寒风吹着关紧了的门窗,有着轻微的响动。雨愈下愈大,夹杂着雪的颗粒,哗哗的大雨让白雪颗粒落到地里就化成了水。 屋檐底下,井台边上的青苔青黑青黑的,秋天里的那几根长叶草,在屋檐的庇护下,虽然湿漉漉的,黄黄的叶子也在一半处折了下来,但到底还是没有全趴下。而那没有被风雨雪弄折的根茎部,还是在这大冷天里静静地竖立着。 老云头在家里冷得直跺脚,给草儿奶奶和草儿烧了盆炭火,自己却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你能不能坐下来?!你转得我都头晕了。” 草儿奶奶性子刚烈,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老云头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时常对爱管事的老伴多有不满,因此,两人也时常在儿女背后拌嘴。 老云头瞪了老婆子一眼,从客厅背后的小隔间里拿了一件自己的毛衣垫在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不说话。 “你说她妈妈这病,怕是差不多了,这天又下雨,还雨夹雪,冷得跟鬼一样,要不是要让孙女儿去看看她妈,要不,她妈心里也不踏实。” 草儿奶奶喂完孙女白糖米糊,又端了一碗调好的白糖水给孙女漱嘴,自顾自地说着。 “这天这样,谁也没办法呀!” 老云头有些气呼呼的,不知他是生老伴的气,还是生这天的气。 “唉——保佑我草儿,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这样也就不枉她妈生她了。” 草儿奶奶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满是伤感地说: “保佑这天快晴起来,让我家草儿能见见她那苦命的妈吧。” 老云头只是枯坐着,没有磕他的瓜子,也没有接草儿奶奶的话。他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从他那伤心的眼里能看出来,他的心里也不比这家里任何一个人好过。 遇到这样的事,谁的心里能好过呢?大家都在熬,尽着自己的力,虽然明知这一天总会到头,但除了草儿奶奶嘀咕两句,其他人谁都不敢说出口。 过了两天,雨不再下,天阴得像一层乌黑的大幕,重得几乎要掉在人家的屋顶上。有北风吹过,还夹着前些日子雨夹雪的湿气,吹在脸上,刮骨地冷厉。 云刚一大早地去了医院,中午时分就回了家。 “娘,让草儿去看看她妈吧,医院下病危通知了。可能就这几天的事了。” 云刚找到正用背带背着孙女在厨房忙活的娘,涕泪交加。 “那你大哥说什么时候让草儿去?” 草儿奶奶来不及伤心,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着水,一脸急切地问。 “没具体说,就说这两天,我看今天大嫂还能不时地醒过来,现在也是中午,没有早晚冷,要不就这会走?” “行!我刚好喂了草儿米糊,现在去,下午早点回来,这两天只要别下雨,就多让她们娘儿俩聚聚吧。” 草儿奶奶麻利地去房间拿出草儿的厚棉披风,披在后背的草儿身上,盖上毛绒绒的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线透风的,要和云刚一起出门。 “娘,您也去呀?要不您呆家里,我让大姐带着草儿坐我自行车后座上去?” “别,你大姐今天上午去菜地里了,一会才回来。我跟带着草儿走路出去,这会风也没有特别大。“ 草儿奶奶知道,这几天都得自己带着草儿去,这样,儿媳妇看了才安心。她对儿媳妇的承诺,得要让她看见,不能不让她放心啊。 没顾上吃中午饭的草儿奶奶,背着孙女,云刚扶着自行车,和娘一起步行。 所幸的是,娘几个到了医院,明清刚好醒着,看着草儿奶奶风尘仆仆地在这个大冷天背了女儿过来,她心酸难忍,却已经说不了太多的话,只是伸手摸着草儿奶奶怀里的草儿冻红了的脸蛋,欲说还休。 “你放心,草儿我会带好,这几天要不下雨,我就晌午背过来你多看看,一早一晚冷,她住医院也不是个事。“ 草儿奶奶看着明清那张肿圆却毫无生气的脸说。 “嗯……娘……辛苦你了……” 明清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好不容易吐完这几个字,她虚弱地闭了闭眼,似乎气上不来。 “你别说话了。我和草儿就在你旁边。“ 草儿奶奶心疼又心酸地赶紧制止儿媳妇再说话。 明清张了的口又合上,抬眼望着婆婆,眼里有酸楚,有感激,也有请求。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之前说过的,草儿我会一直带着,不让她过得一点的不好,她以后就交给我,直到她长大成人。“ 草儿奶奶望着儿媳妇坚定而温和地说。 她知道儿媳妇的心思,哪个母亲能放得下襁褓里的女儿呢?! 明清感激地微微动了一下下巴,眼里还是酸楚的无奈和令人心酸的感激。 下午四点多,草儿奶奶便背着捂得严严实实的草儿回了家。云家人听了草儿奶奶带回来的消息,也都沉闷着,只等着主事的娘做安排。老云头自然也是听老伴的。 冬天的天黑得早,刚六点一过,云家的老老小小,眼里就只能看见门外这黑沉黑沉的夜的幕布,屋外的其他景象,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第23章 一朝生死两茫茫 连着两天,草儿都由奶奶背着去病房见自己的母亲。之前云家在她出生后所有的忙碌、喜庆与阴影,她虽然也身在其中,但也都只是感知,而无法储存在能看得见的记忆里。她虽然被所有人牵念,但却从没有自己要求去做什么,而只是被长辈带着做什么。 看着病床上的母亲在自己的眼前昏迷,草儿是哭泣的,好像能感知到什么,无奈却无人能与她对话。呀呀学语的他,没人来得及教她叫爸爸妈妈。她只是凭着自己的发现,跟着大人模仿个片言只语,大部分的时候,仍是难懂的婴儿语言。 她的母亲,即将不在人世,在看见她的时候,也只能不到几分钟又昏迷了过去。而我们的草儿,除了哭得让身边的大人们更伤感不忍之外,也无法阻止事实一丝一毫的改变。 此时的明清,已经全身浮肿,意识艰难。 这天晚上,明清娘迷糊中似乎起身去关家里的远门,好像听见女儿的声音: “娘,我走了。” 迷糊中她又回来躺回床上,看见女儿站在床头,看了她一会,转身不见了。 明清娘一着急,就醒了,心口一阵酸疼。 第二天傍晚时分,云新骑着他那辆自行车,哐啷哐啷地来到明清娘家,把车子往院门上一靠,跑到正在厨房干活的丈母娘面前,涕泪齐流: ”娘,明清全身全肿起来了,已经不能说话了!“ 明清娘一听,丢下锅铲,便跑去叫老头子,说: ”我们出去看看她啊,她……她……“ 话没说完,已经大哭起来。 ”爸,她已经说不了话了!“ 云新的心里也是慌乱的,他来究竟是为了告诉明清娘家人病危将逝,还是为了让明清和娘家人见最后一面,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这就走。” 明清爹跑到对门的邻居家,让他开上拖拉机,把云新的自行车也丢到拖拉机的后面,叫上在家的三个儿女,扶着老伴,和云新一块坐着拖拉机就往县人民医院赶。无论如何,也要和女儿见上最后一面。这是明清爹娘唯一的念想。 到了医院,云家的所有人都到场,已经在病房,看见明清娘家人过来了,便都让开一条道,让明清的爹娘和弟弟妹妹们到女儿的床前去。 明清听见声响,费力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妹妹,眼里干涸得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是那么呆呆地望着。 明清娘睁着一双泪眼,蹲下身来,握着女儿的一侧的肩膀,嘴唇颤抖,忍不住地边哭边说: ”女儿啊,你怎么了呀?年纪那么轻,怎么就放得下要走呀……“ 话未说完,人已经趴在女儿的臂弯里哭得出不了声了。 明清爹也蹲在老伴的身边,抓着女儿的手,说不出话来,老泪众横。 明清的弟弟妹妹们站在旁边,小声地抽泣。 草儿奶奶抱着草儿,和大儿子云新站在一侧,心酸难忍,也是泪流不止。倒是草儿,睁着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哭,渐渐地也开始哭了起来。 “别哭,乖孩子,别哭啊,你一哭,就吵着妈妈睡觉了,妈妈心里更睡不着了。” 草儿奶奶一边轻轻晃动着手臂,一边轻拍着草儿的后背。 草儿竟也听话,竟然止住了哭声,只是眼里噙满了泪,瘪着嘴,将哭未哭。 …… 开拖拉机送明家人出城来医院的邻居,跟着来病房看见这一幕,也是垂泪不止。 夜已经深了,明清在最后一次看完自己的爹娘和孩子后,便昏迷了过去。医生过来查看后,说看能不能醒吧,就这一天里的事了。 明清爹看着哭得精疲力尽,伤心欲绝的老伴,决定让明林带着他娘和弟弟妹妹坐拖拉机先回去,自己在医院守着女儿。 云新也是要留下来的,草儿奶奶带着草儿也坚持留下来。其他人都回去了。 草儿奶奶和旁边两个床位的人家到了个歉,说晚上回去风大,担心孩子着凉,而且她娘这个情况,也不能走,得等着,如果半夜孩子哭起来,让大家都担待些。两个床位的病人也都十分理解。 明清爹、云新和娘三人彻夜未眠,都坐在明清床边。草儿小小的身子裹着一张被子,躺在母亲的一侧。 半夜里,明清醒过来一次,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父亲、丈夫和婆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云新俯下身去,贴着耳朵听,却什么也没听见,便把手伸进被子里握着她的手轻声说: “我在,一直都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明知妻子已经说不了话,但云新却是不相信,也不想让妻子还有一丝的不安。 ”你放心,你交代的照顾好草儿的事,我一定做到,那是我们云家的大孙女,一定不会让她受苦的。“ 草儿奶奶看着儿媳妇深陷在浮肿的脸上的空洞的双眼说。 ”女儿,别担心,家里人都回家去了,你大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和你娘的,你就放心吧。我们今天晚上都陪着你。“ 明清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甚至连眼睛里,也好像这深冬里的黑夜,冰冷而没有了一丝生机,只是睁开着似乎还在听着三位亲人对自己说的话。 末了,她垂了垂眼帘,想看看熟睡着的女儿。到此时此刻,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儿。 是的,如果明清心里有知觉,此时此刻,才是她最放不下女儿的时候,因为自己就要离开了,因为女儿还根本就没得到过自己的母爱,如果老天能慢一点,让自己在多几年,让女儿心里起码接收到一些母爱,还能记得住母亲的一些音容笑貌,学会了照顾她自己,那么自己,也是可以放心地走的。可现在……漫漫一生,她会遇到什么?她会怎么迈过人生的这些坎呢?她真的很想很想,陪伴着女儿一起,有她在身边,至少,能让女儿有安慰,不孤独,能让女儿无论在外面的世界里遇到什么事,都能明白自己的母亲在家里等着她,都知道有自己的父母在爱着她,都有自己的家永远无条件地接纳着她。可是,这一切,都不得不结束了,老天夺去的不是她的生命,而是她的女儿本该有,却永不能再得到的一生的天然的母爱。也许,因为这样的变故,她的女儿,命运却是彻底地改变了。 她的心里,是绝望的,却只有这个小小的人儿牵扯着,才留着这最后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明清带着对女儿最后的一丝眷恋,停下了最后的一次心跳。 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地直直地望着,似乎想望穿未来,好看见她的女儿未来的人生是顺畅还是阻碍。 在入殓时,草儿在奶奶的怀里伸着手朝着母亲大哭。小小的她,不懂生死,却已在生死中经历。 云新看着睁得圆溜溜的眼睛的明清,想给她合上眼,可是合了几次都合不上。草儿奶奶见状,将草儿递给旁边的草儿外公,自己过去,说: “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把女儿养大,不让她受苦的。“ 说完,草儿奶奶帮媳妇合上了眼睛,明清也终于闭上了那双不能瞑目的眼。 从此,草儿能否再见自己的母亲,便看梦里的造化了吧。 “ 第24章 隐形了的父亲母亲 云新,这位草儿的父亲,在痛失爱妻时,也不过就二十五岁,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毕竟年轻,陷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并不能想到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周一到周五都在队里上班,周末时间不是外出干活,便是在家里睡觉。一旦心情烦闷,他便跑去老丈人家找老丈人和大舅子喝酒,常常喝得大醉。 云新,草儿年轻的父亲,醉酒,家里人和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不过就是借酒浇愁,便也都不忍心阻止他对白酒的热爱。再说了,那时候的年轻男人们,有事没事也都爱喝几杯,平常得很。酒精的危害,并没有人去注意到。 草儿奶奶想到神婆说草儿命硬的事,也不敢放心地让孙女和她的父亲多接近,再加之她一直记着承诺了孙女的母亲明清,要帮她照顾好她的女儿的。看着痛苦的儿子和可怜的孙女,草儿奶奶能做的就是自己一手包办了孙女几乎所有的日常,以至于孙女和她的父亲,更是疏离。 云新不是很亲近草儿也是正常,村里也没有哪个年轻的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围着转。家庭的分工向来也是明确的,家里年轻的男人们,是家庭里的主要劳动力,子女小的时候,吃喝拉撒都不可能让家里的年轻男人们去打理,几乎都是交给家里的老人或者妻子。 对于草儿父亲云新,没有很好地亲近女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看见女儿,便不自禁地想起早去的妻子,心伤更甚,不由得也让自己都沉浸在工作中,连家都回得少了。 但对于女儿的成长,云新这个做父亲的,并不是不上心。 草儿母亲离开人世时还不满二十六,按照村里的习俗,早逝的人,是不能回村的。当时火化了后,骨灰就放在殡仪馆,没有拿回家。 殡仪馆通知去领骨灰的时候,明清的骨灰罐却和周围的骨灰罐放乱了,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草儿父亲想想,妻子已活在自己的过往的记忆里不可能抹除,那么骨灰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既然已经混乱,也就当一个了结,便也就此了了。 自此,每年,云家并不会对早逝的草儿母亲做更多的祭祀,只有草儿奶奶和草儿父亲简单地逢年过节或者初一十五的给草儿母亲上上香。 云新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不纪念妻子,而是不想让女儿心里产生缺憾,尽管这种缺憾天然存在,但不能让她也沉陷在失母之痛中。 因此,家里关于草儿母亲的所有的物件,都被草儿父亲丢的丢,烧的烧,连一张照片都没留。 可以想象,当草儿父亲,把自己早逝的妻子,女儿的母亲,照片一张张地丢入火盆里时,是何等的心伤,也正是他自己所经历的这种滴血的心伤之痛,不想在女儿心里生起,所以宁可让女儿的心里,没有她的母亲的痕迹,来得更好。 也正因为如此,家里的其他人,既顾及草儿父亲的情绪,也顾及草儿的成长,都自觉地不谈起明清——那个善良美丽的女人,她活在草儿长辈们的心里,却将不能在草儿的心里显现。 无情,有时候,好过情深。如果说无情是一把锁,锁住一片不能打开的院门,那么情深,会是一颗种子,如果扎在一个幼儿的心里,埋藏着,来年就会长出痛苦的果实,让孩子成长的光阴里有不断滋长的苦涩的味道。 草儿的父亲,给女儿选择了一把锁,锁住这段伤痛的缺憾不外溢,而不是让痛苦的种子在女儿的成长里不断生长。 但谁也没想到,这把锁,同样也锁住了草儿和父亲的心灵的靠近。 家里人都不敢和她提起她的母亲,也就很少提她的父亲,因为,如若提了父亲,便自然会让草儿思考自己的母亲。干脆,大家就都不提爸爸妈妈这件事。包括父亲自己,也不曾在女儿面前强调自己的身份。 于是,当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呀呀学语学会的第一个称呼都是爸爸妈妈时,草儿,对于自己的爸爸妈妈,心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从没想过自己的父母亲。幼小的草儿在为数不多的时候见到对于这个家里严肃的男人,都是畏惧地躲避的。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主动生出过父母的概念,也根本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 草儿三岁那年,从外地学习归来的父亲,走到门外,刚好看见正在独自玩耍的草儿。他知道女儿和自己生疏,畏惧自己,但想起自己给女儿买的好吃的蛋卷,为了不吓着女儿,便离女儿两三米远的地方蹲下了身子,朝着站在两三米远外望着自己的女儿说: “叫我呀!叫我便给你吃蛋卷。” 习惯了严肃的草儿父亲,并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还是严肃的,又或者,他心里也是紧张的,毕竟,这几年来女儿对自己的畏惧和躲避,再面对女儿,他既想亲近,又不知道该怎么亲近才能不吓着小小的女儿。 草儿看着远远蹲着的那个人,直觉反应是自己的一个亲人,这种天然的血缘相连,无论多么的疏远,还是割不断的,但他让自己叫他,叫他什么呢?草儿的脑子里一片茫然。她在脑子里挣扎着,就是浮现不了该叫他的称呼。 父亲手里的蛋卷,也并没有对草儿对它生出哪怕一点点的兴趣: 草儿对不确定该是自己的东西,并不想要去得到。这种天然的对物质欲望的冷静和边界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也或者,源于云家人上上下下也天然都秉持着靠自己双手吃饭,从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家族根性吧。 小小的草儿,茫然地站着望着不远处那个举着蛋卷的家里的一个亲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便转头哭了起来,一边哭喊着奶奶,一边去找正在屋子里忙碌的奶奶。 草儿父亲忍不住有些气恼而又无奈地“唉呀”了一声,看着哭着跑开的女儿,悻悻地收起蛋卷,站起身来,也没进客厅,直接回了和家里客厅隔着一个村里大厅的房间,看书睡觉去了。 在没有父母亲稳健阳光的爱中,在那片尘封在草儿心灵的心锁锁住的院门里,正在生长的是谁也没有意识到的阴森森的冷风,和空洞的荒芜。这种冷风贯穿的荒芜,既是草儿内心的安全感的缺失,也是草儿因为父爱母爱的缺失而带来的爱的味觉的失去。 第25章 粘在奶奶衣襟上的苍耳子 草儿妈刚离开那阵,家里事多,也为了宽慰痛失女儿的老两口,草儿便被送往外婆家住了一段。每天,慈爱的外婆都背着幼小的外孙女一起去捡狗屎猪屎做肥料。看着可爱的外孙女,想着这是女儿在这世界的延续,老俩口也算有了些安慰。 但草儿到底是云家的孙女,外公外婆家活儿也多,住了一阵,便被接回了云家。因着草儿母亲临走前的嘱托,草儿的衣食起居,便几乎都是由奶奶一手照顾。自此,草儿的世界里,只有奶奶。 平日里,草儿和奶奶同吃同睡,奶奶给什么便要什么。奶奶在,草儿就安心,奶奶不在,她就哭叫。 于是,每天清晨,都会看到村头一个瘦而硬朗的老人,扎着蓝色的头帕,穿着天蓝的尼龙斜襟上衣和深蓝的土布裤子,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小的一岁多的女孩儿,提着一个木桶,走在去往菜园子里的路上。 田间清新的空气,润泽着这一老一小。 朝阳升起时,老人和孩子粘在一起的身影,来回移动在田垄地头上。放眼望去,碧绿的辣椒叶子、紫色的长圆茄子,滋养着云家的上上下下,和云家一样的村里各家的田垄地头上,绿油油的蔬菜、作物,也同样滋养着村子里的老老小小。 “奶奶,早啊!又背着孙女儿来浇菜呀?!” “是呀,我醒她也跟着醒,不带她一起就哭,可不就带出来了。” “哟!可不是嘛!走哪都看见你和你们家孙女,不是背着就是抱着,就跟粘在奶奶你衣襟上的一粒苍耳子呢!” “是呀!” 村里的老老小小经常这么打趣云家奶奶和她的孙女儿。粘在奶奶衣襟上的一粒苍耳子,不仅是村里人对草儿的打趣,也成了挂在草儿奶奶嘴里甜蜜的负担。 对于草儿的饮食,奶奶完全依顺着孙女喜好,但同时,草儿当然地也在很大程度上沿袭了奶奶的饮食喜好。 草儿从母亲生病,喝不上奶,草儿奶奶只好调一碗盐水和一碗白糖水给草儿各舔一口,草儿在自己品尝后,选择了白糖水。 自此,草儿便成了无白糖不进食。 草儿只要渴了,哭了,没奶喝,便喝白糖水,吃加了白糖的米糊。小草儿开始长牙能吃饭时,也只吃白糖水泡饭。只见奶奶把一小勺白糖水泡的白米饭放进草儿的嘴里,看着孙女儿含着这口糖水饭,抿着小嘴一吸一吸地将糖水吸干,再将一口吸干了糖水的白米饭原封不动吐回到奶奶的小勺子里,奶奶把草儿吐出的这口米饭放进另一个碗,再接着喂孙女。 随着草儿牙齿长齐,开始自己端着小碗吃饭,也时常在吃白糖水泡饭时如法炮制,吸干糖水,直接吐到地上,奶奶刚扫完的地,一转身,还没放下苕帚,小喜儿又在她脚边吐了一地,奶奶默默无言地又把孙女吐在地上的饭扫干净。 白糖,是草儿最初成长的营养素,记录着草儿和奶奶祖孙俩的爱。 草儿是不幸的,又是幸福的。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孙子辈,也是家里最小的,除了奶奶,其他人也都宠着她,甚至是惯着她,让她的生活里只有欢乐,没有忧愁。 经常会出现的一幕就是,为了给草儿增添营养,全家好几口人围着小小的草儿劝菜。草儿最不爱吃煮鸡蛋的蛋黄,于是,奶奶便会剥开煮鸡蛋的蛋壳,让草儿吃完上面的蛋清,在草儿摇头拒绝吃蛋黄之际,爷爷老云头端着一大勺水过来,说: “吃一小口蛋黄,喝一口水。” 叔叔云刚、云金、云一在旁边一人一句地对着小侄女说着蛋黄多么好吃,多么有营养。 大姑姑云玲和小姑姑云秀则在旁边说吃一小蛋黄就奖励一个叔叔带回来的小木偶玩。 终于,草儿在大家的又哄又奖励下用舌头舔了一小口蛋黄。全家惊呼赞叹,该给喝水的赶紧将水凑到草儿唇边,该鼓励和奖励的赶紧在旁边夸着。 当然,一般这种时候草儿父亲云新都是不在场的,若是他在场,草儿没敢太任性,大伙儿也不敢那么去哄着他们的小草儿。 不过,草儿虽然被奶奶和家里人宠得任性,但却是有着很多其他小孩不如的优点。 比如说,自控力。没错,草儿从小自控力貌似就很不错,夜里几乎不尿床。为此,每每有人问起,奶奶都非常的骄傲,说: “我家草儿确实很小就开始不尿床。我都是睡前把一把尿,再和她说第二天早上起来再尿,如果半夜想尿尿,不能直接拉,要和大人说。还真管用,这孩子几乎都能做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尿,晚上憋醒了就摇醒我。“ 草儿也有半夜被外面的狗吠声吵醒的时候,不识字的奶奶便会举着破旧得脱落了封皮的小人书,在黄黄的灯光下,一页一页地给孙女翻看着里面的人物图片,讲述着古代那个聪明的七品芝麻官如何不畏权势,智斗恶婆娘的故事。 每每此时,哭泣的草儿便会安静下来,直至听到睡着。 这是属于草儿幼年时的绘本故事,那本破旧的小人书,也不知被奶奶翻了多少遍,被草儿听了多少遍。这是草儿最初接触到的善与恶,好人与坏人的启蒙。这个故事,这一本小人书,直到草儿识字后,还百读不厌。 草儿奶奶对孙女草儿的爱,是完全给予的,无条件。 草儿奶奶只要觉得好的东西,无论吃的用的,都恨不得都给了孙女。无论是客人来做客带来的糖果饼干,还是带来的好玩的,无一例外,都会留给孙女。 随着年岁渐长,趴在奶奶肩上的草儿,变成了围绕在奶奶膝边的小麻雀。 奶奶在菜园里忙碌,草儿便在旁边帮着扒开叶片捉趴在叶背上的虫子。奶奶和客人聊天,调皮的草儿会过来扒拉一把桌面,看有没有客人带来的吃的东西,如果有,便会拿一些出来放桌面上,再把剩下的提到自己和奶奶住的床头柜抽屉里。如果没有,便会淘气地在客人和自己逗乐时张着一张豁牙的嘴说: “怎么知道人家里有小孩,也不带点糖来。” 弄得奶奶哭笑不得,赶紧打圆场。 外婆来看草儿,邀请草儿跟自己一起回去,草儿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外婆剥给自己的花生,一边摇晃着双腿说: “等我吃完花生来!” 吃完花生,这小可爱又说: “等我喝完茶来!” 幼稚的话语逗乐了走了好一段路来看她的外婆,也让欢乐溢满了老人家的心,直夸草儿奶奶把外孙女照顾得很好。 单纯的草儿就这样沉浸在奶奶甜歪了牙齿的呵护中,眼泪很少,欢笑很多地慢慢长大,从没有想过还要再渴求其他谁的爱。 失去母亲的草儿,在奶奶这里得到了她所有的爱的满足。 第26章 童年,蜜甜而野性 草儿那时候剪着短短的发,看着就是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常常鼓着个腮帮子吹气球玩。总是会听见草儿奶奶和人闲聊: “哎哟,这是你们家的孙儿呀?很乖呀!” “唉,就是走得太着急了,没带齐全工具就出来了哇!” 草儿不知为什么会记住这话,可能是见到的人都这么问,奶奶都这么答吧。但草儿可是无忧无虑得很,一点也不遗憾。 不过,当初不满意孙女草儿没带齐工具就出来的草儿爷爷老云头,早就不仅仅没了嫌弃的影,还对孙女儿疼爱有加。草儿却不知什么原因,根本不买老云头的帐,只管接受着老云头对自己的疼爱,追着老云头给自己讲故事,却一直没开口叫过“爷爷”。 直到草儿五岁那年,全家人围坐着一起吃晚饭,草儿跑了一圈人的膝盖边上吃大人们夹给自己的菜。老云头也夹了一块鸡蛋,叫唤着草儿到自己身边来,草儿摇摇晃晃地应着,跑过去,伸过碗去接下老云头一筷子的鸡蛋,突然对着他开口叫了一声“爷爷”,口齿清晰,所有人都听见了,大家都高兴得很。 “终于叫爷爷了!你爷爷等你这声叫都等五年了” 草儿奶奶脸上绽放着一朵花,她轻轻地拍着孙女的后脑勺说。 听见孙女这五年来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爷爷”,老云头顿时心花怒放,开心得合不拢嘴。 草儿在唤完那一声“爷爷”后,就低头自顾自地吃自己碗里的饭,对于大家的表扬夸赞,充耳不闻。 从此以后,草儿爷爷也就被草儿开始了无数次的叫唤,心里很是甜甜的,对孙女儿更是疼爱,百依百顺。 叔叔们也很喜欢草儿。草儿管云刚叫大叔叔,叫云金就是三叔叔,叫云一是小叔叔。 叔叔们白天出去干农活,晚上回来,乘着他们的娘在厨房做晚饭,便一把抱起大侄女放在膝盖上,拉着她的双手,推拉玩儿,逗得草儿咯咯笑。 会出去干泥水活的三叔叔还时常回来时给草儿捎上三五个小木偶,小小的,和三叔的拇指大小,动作各异。草儿每天一早醒来,如果不起来,便是自己拿着那些三叔送给自己的小木偶人编着角色自演自玩过家家的游戏。这样,能玩一个早上。 的确,草儿是个很奇妙的小人儿,她的身边都是友善的人,她和他们玩得很好,可也能和自己玩得很开心。自从隔壁的小姐姐教会了自己玩扑克牌,草儿便多了一项乐趣,就是缠着小姑姑和自己玩扑克牌,小姑姑没空时,她便躲在房间里,开着门开着窗,左手和右手玩得不亦乐乎。 但草儿最大的乐趣,便是跟着奶奶一起去城里走亲戚。草儿奶奶的姐姐和弟弟都在城里。奶奶时常约上村里的一两个老太太或者小媳妇,带着草儿一起走路进城。 草儿小的时候是奶奶背着去的,三四岁时,便是奶奶抱一段或者背一段,草儿走一段,五岁时,基本都是被奶奶鼓励着跑在奶奶前面的不远处坐下,等奶奶和一起说着话的同去的大人们快走到跟前时,就又站起来跑了起来。 到了街头,同行的村里人去置办自己的东西。草儿奶奶便会首先带草儿去吃一碗馄饨,从餐馆出来,再买上一个大鸭梨。草儿捧着一个金黄金黄的大鸭梨,一口一口地咬着,蜜甜的汁水流出嘴角,从街头的馄饨餐馆一直走到街尾的草儿奶奶的姐姐,草儿的姨婆家,幸福随着草儿嘴角的汁水流淌了一条街。 草儿奶奶的姐姐在一家货店看货,每次,草儿和奶奶都会上到二层的阁楼里,姨婆会抓出一大把的糖果饼干放在草儿面前,有时还会有一些小玩具,于是,草儿吃吃玩玩地自己乐呵,奶奶和姨婆便相对着坐在小竹椅子上安心地聊天。 中午,草儿奶奶便会牵着孙女到姐姐家吃午饭。饭后再聊一会,草儿便看着姨婆收拾了好一些东西,分成两边,用一根甘蔗挑好,让奶奶挑回家去。奶奶呢,总是说“又拿这么多东西”,却一手接过自己姐姐给的东西——里面有一大半都是给草儿的吃的或者用的。 于是,下午四点多,奶奶用甘蔗挑着姨婆给的两担子东西,牵着草儿又从街尾走到街头,再往家里去。草儿总是乖乖地吃着从姨婆家拿的糖果,不吵不闹,高兴地走着。祖孙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回头望去,充满了满足感。 草儿的童年,还洋溢着大自然的绿色。 平时下午挑着桶的草儿奶奶去菜园子里,草儿便也颠儿颠儿地忽前忽后地跟着奶奶。午后夏天的绿叶草丛里,知了唧唧地叫,奶奶拉着草儿的手,扒开长长的绿绿的草丛,找出藏在草丛里和小拇指头一样大小的小知了,捉了来放到草儿粉粉嫩嫩的手掌心上。这是南方特有的小知了,和小指的指腹大小,新绿色的身子,透明的翅膀,整个的像一块小小的新绿翡翠。 草儿被掌心里的小知了痒得酥麻酥麻的,忍不住咯咯地笑。奶奶也高兴地一把抱起草儿,草儿依旧弯着臂弯,半张着手掌,任翡翠般的小知了们在手心里轻轻地爬着,清脆地叫着。 抱着草儿的草儿奶奶,跨过了小沟渠,走到路的一边,把还沉浸在得到小知了的快乐中的孙女放下,自己一脚跨到路旁的山边突出来的石头上,弯下腰去采摘脚边的桃金娘,当地叫马**。紫黑色的马**被草儿奶奶摘了下来,剥了皮,放进了草儿乐呵呵的嘴里。草儿的快乐因为奶奶的疼爱宠溺,是一波连着一波。 下午干完活儿的奶奶又挑着一担空桶走在前面,草儿还是颠儿颠儿地踩着铺满绿草的田埂,跟在奶奶的后面。跨过小沟渠的奶奶停下来,转身看着跟上来却停在沟渠对面的草儿,鼓励着大孙女: “别害怕,迈开脚,跨过来!” 草儿还是望着小沟渠,有些担心自己跨不过去。 “乖孙女,这沟渠这么窄,肯定能跨过去,快,跨过来!” 草儿终于迈开腿,跨过了小沟渠。但没走两步,不知怎么竟然摔倒在草丛上,她扑倒在草丛,双手撑地,伸着脖子仰起头望着奶奶,奶奶还是挑着桶,笑着对孙女说: “哟,小孩子,越摔越长大,快,爬起来,跟着奶奶走哦!” 草儿听奶奶这么一说,便不吭一声地爬起来,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奶奶的前面。 旁边路过的村里人都忍不住笑着夸: “哟,真是越摔越大,知道不哭哦,长高了长高了,再摔一摔。” 奶奶笑着应和,草儿仍是对旁人的话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知了儿。 第27章 村里第一台大彩电 五岁以前的草儿,不是在家绕着奶奶的膝盖转,便是在外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除了追着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讲故事,便再也没有其他信息吸收的渠道。 五岁那年,大叔叔云刚从城里抱回了一架18寸的大彩电。当时全家人都沸腾了,三叔云金像个小孩一样欢呼: “我们家有村里第一架彩电咯!” 当时村里还有一户人家有电视,但那是黑白电视,而且是14寸。云家这个18寸大彩电在当时是很瞩目的,也算全家人的努力有了一些成果。 很快,周围的邻居们都来云家看电视。白天,主要是一些和奶奶年龄差不多的婆婆们,晚上7点一到,则无论男女老少,都搬个小板凳来客厅,围坐在一起看电视。 当时7点播半小时的新闻联播,7点半播一集电视剧到八点半左右,八点半换台看看其他台的综艺节目,九点又调回台来看两集连播的电视剧。 每天晚上,草儿都和奶奶看电视看到晚上十一点多,甚至晚上十二点电视剧停播。 其实那电视上演的什么,草儿并不懂得,加之家里话与电视节目里说的话差之甚远,更是听不懂,只是看着电视里的那些人物的表情动作,草儿会用最直观的判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她美不美? 再便是每天晚上7点新闻联播的那个女播音员的发型,草儿羡慕得很。 在她看来,这个女主播是最漂亮的: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一脸的俊俏,一头利落漂亮的短发,尤其是她前额微卷的刘海,更是把草儿迷住。 草儿每次奶奶帮她用皂角和茶树枝叶晒干后做的黑茶饼洗完头,都会跑到房间,打开窗户,对着镜子,拿着梳子去调试自己前额的刘海,想弯成女主播的样子,但草儿的头发天生顺滑,怎么弯都还是直直的,一点儿都不能卷起来像那个美丽的女主播,让草儿很是泄气。 草儿奶奶最喜欢看的则是电视剧。当时电视里的热播剧中有一部讲的是五个孩子和妈妈相依为命,但他们的母亲后来患了癌症,坚强地与病魔作斗争,最后去世的故事。草儿奶奶每次在旁边都看得抹眼泪,并且听见主题曲,就说这歌很悲。 小小的草儿和奶奶并排坐在沙发上,并不知道奶奶为什么抹眼泪,也不懂得“悲”是什么意思。 她能注意到的,只是电视里那些欢快的小孩儿,生长在母亲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她看着也是跟着一起乐,根本看不明白剧情里的母亲为孩子们的付出。 “奶奶,悲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是悲?” 草儿天真稚嫩地问身边的奶奶,眼神儿并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悲就是让人看得很难过,很伤心呀,想哭啊。” 奶奶的回答像一阵风吹过,在幼小的草儿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很多年后,她才懂得“悲”是什么意思,只是当时问奶奶关于“悲”的时候奶奶的表情和话语,不知怎么一直刻在草儿的心里。 六岁那年,《西游记》上映,这可迷住了我们的小草儿,她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视机旁,眼皮不眨地看着电视里的孙猴儿上窜下跳,捉妖打怪,这是唯一一部草儿几乎不用听懂他们说话就能看懂的电视连续剧。 端坐着的草儿在心里想着,这个猴儿真是太厉害了,它完成了她心里的所有的梦想: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能见着神仙、菩萨、佛祖,这都是草儿很小就在幻想着的事情,没想,却是被这只猴儿实现了。 与此同时,草儿想飞出小山村去看看的愿望就变得更强烈,对外面的世界,对新鲜的事物,这些她没见过的,统统地,就都更加地好奇。 那时候村里已经开始有人家买上了小货车在城乡之间做起了买卖,几天当中,总会有辆小货车从草儿家的后院门上面的黄土路上开过,草儿总会追在车后面跑,奶奶最是闻不得的汽油味,在草儿闻起来,却是新鲜的,也是好闻的。她小小的天真的内心里,渴盼着能像这辆车一样,或者是坐在这辆车里,跑到城里,在外面繁华的世界里好好看看,或者做点什么。 不过,草儿每年也就能跟着奶奶出个两次城,一次是奶奶自己要出去买东西,一次是冬天里草儿生日。 草儿奶奶知道孙女儿喜欢进城里,便每逢她的生日,就煮两个鸡蛋放进草儿的兜里,带着她一早就进城。 每次进城前,草儿都会早早地起来,让奶奶帮她穿上那件粉红的灯芯绒圆领子扣扣子的外套,再穿上那条城里表姑家里小表姐长高了穿不了给草儿送来的藏蓝色带各种颜色的小花点儿的灯芯绒长裤——草儿的衣服,很大部分都是来自城里的小表姐,还有一小部分是小姑姑云秀,她们穿不了的便给了草儿。 她自己总要拿上小姑姑圆圆的小镜子,坐在客厅的门槛旁,摆动着小脑袋,梳来梳去她那只有一寸长,却很是乌黑顺溜的头发,尤其是前额的流海。 瞧瞧,这小家伙一边照着一边摆弄着,脸上的小表情,一忽儿抿嘴笑一忽儿皱眉头。举着木梳子的手,小脑袋对着镜子左右晃动,怎么都不够。 家里的那只大黄狗,也是在小主人的身旁一忽儿蹲下,一忽儿在绕着她走来走去。 走廊下面的水井在冬日的早晨里冒着淡淡、白白的水气,滋润着井台上的陈年老青苔。井台缝隙里钻出来的长叶草,沐浴在旭日朝晖中,晶莹剔透,如同在阳光里的草儿的脸,白皙里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天真美妙。 天天追着学女主播的样子的草儿,眼里只盯着屏幕里不可得到、不可亲近的美,从而忘了自己真实存在的美,因此在追逐中不免遗失了一些关于天然美的自信。这种完美主义的天性,令草儿在未来的日子里,不免生出一些波澜来,只是当时的草儿并不能知道。 待到祖孙俩走过那条要经过长满松树的山岭边上,开垦为田地的丘陵地旁边的沙土路,进了城,奶奶还是会惯例带孙女去那家餐馆吃一碗馄饨,再称上一个大鸭梨放到草儿手里。 这时候的草儿早已不像当年,啃着鸭梨便走完了一条街。她会一边啃着鸭梨,一边左顾右看,去看街上的小商小贩,去看街上的人来人往。这一切的热闹,对草儿来说,都是新鲜的,像她每天看的电视节目一样,都是好奇得足矣一遍遍地看而看不厌的。 只是,草儿的好奇,很少能被解答,都是她追着外面世界里一切的新鲜物件,不自觉地在心里默默地缓解着内心无数的追问。奶奶只顾牵着她的手,买好了东西,便又照例去找她的姐姐,草儿的姨婆。 不过,临走前,有时候,草儿会跟着奶奶到姨婆家附近的一个小房子里,找一个老太太,给算一卦。随着儿女的长大,草儿奶奶的心事,也是越来越多的。 第28章 大姑姑云玲的婚事 云家的日子,像雨后的新竹,节节升高,家庭条件逐渐变好。 草儿大姑姑云玲、大叔叔云刚、三叔叔云金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儿女们的终身大事,也便是草儿奶奶最大的心事。 尤其大姑姑云玲都二十九,和她同龄的村里的姑娘们几乎都有了婆家,只有她还执拗地留着在娘家,不着急出嫁。草儿奶奶可是着急得很,到处托人说媒。 媒婆终于说了一个隔壁县村里的小伙子,比云玲小三岁,看着性格沉稳老实,也能吃苦耐劳,来云家见了大姑姑后也喜欢她,出手很是大方,一出手就给云家两个老人各两百元大红包,给云玲的兄弟们和小妹云秀各一百元,草儿也有一百元的红包,由奶奶替自己收着。这在当时万元户还是凤毛麟角的县城,这个未来的草儿大姑父可算作是大方中的大方之人了。 大姑姑云玲虽然开初并不是很喜欢他,但家里所有人都劝她,差不多就行了,人也看着老实,对她也不错,如此等等,云玲便开始和他交往。 那会大姑娘小伙子谈恋爱,最常做的事情便是两人骑个自行车逛街。女的坐在男的后面,逛街时做的事情一般就是女方看中什么衣服鞋袜的,男方给买上,然后两人一起下馆子吃饭,去照相馆里照两张相。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男方对女方很大方,那便是男子对女子态度很好,也很舍得花钱,女方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只要接受了,那都是差不多了,如果女方有不愿意,她的家里长辈兄弟姐妹一定会劝说她要接受。如果最后不成,女方家按道理是要将男方在相亲过程中的花费还回给男方的。 云家村里,一直沿袭的便是这种媒婆说亲。媒婆是村里专门从事说亲职业的四五十岁的女人。她们平时收集附近村落的单身男女的信息。附近人家上门为子女求亲,她们便会翻手头的人家里的子女资料,也会自己到处打听合适的人选。一旦觉得有合适的,她们便登门拜访双方的家长,将对方的情况加以说明。如果双方家长都同意了,她们便安排男方到女方家里来会面。 会面的时候,女方家里的长辈或者是在家里能说上话的人,都会在家,陪同女方一起见男方。这样,男女双方从即将要见面直到完婚,都是有家长和媒婆的全程参与。 甚至,决定双方是否能组织家庭,在很大层面上,首先不是男女双方自身,而是双方的家庭长辈的考虑和媒婆的使劲的力度。 当年云新和明清两人也是经人介绍的认识的,不过是介绍人不是职业媒婆,而是两人都认识的中间人,刚好也是两人一见钟情,便很自然顺利地走到一起。只是这种情况,在那会儿的云家村,实在是不多见。 很多人走在一起组织家庭,都有着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比如草儿奶奶经媒婆介绍认识老云头并结合,是因为当时草儿奶奶在别人家做童养媳受着虐待,走投无路,刚好老云头能给粮食把自己从人家里赎出来,便跟了他。 云玲对眼前的小伙子,心里着实的觉得不够满意,家里穷,人似乎还木讷。 大概能在当时的村里剩到二十九而不出嫁的姑娘便也都是挑剔而个性的吧。但毕竟二十九,对于八十年代的农村女孩来说,是大龄的大龄了,再不出嫁,婆家就更难找,而倘若找不到婆家,那云玲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流言蜚语且不说,单说这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再说了,便是云玲自己,虽然挑剔,却也是从没想过说不嫁不结婚生子的,只不过是想找个中意的人中意的人家罢了。 因此,经家里父母轮番劝说,兄长云新和弟弟云刚云金也多番劝说。云玲也考虑到自己的年龄确实也拖不得,人家小伙子也不嫌弃自己比他大三岁,还说女大三,抱金砖,云玲便也就慢慢地接受了他。 不到半年,在双方家长的催促和操办下,草儿的大姑姑云玲结婚。 结婚前,男方送给了云玲一辆凤凰牌女装自行车,云玲留给了小妹云秀。 作为大姑姑的云玲,在出嫁前,也给大侄女草儿送了一个充气的塑料麋鹿。但云玲给侄女前说是马,草儿拿到手后说是一只粉黄的鹿,大姑姑还说是一只马,这个困惑,直到草儿成年后也没解除,但无论如何,那是草儿除了气球、草根和小木偶人以外的第一个大得需要抱着的玩具。 结婚当天,云家在挨着自家客厅旁边的村里大厅摆酒席。家里的亲戚,左邻右舍,全都在座。来参加婚礼的,都按照自家情况给红包。 中午吃的,是一桌一大脸盆的椰菜鸡蛋肉丝炒米粉。 晚上,则是丰盛的大餐,有草儿最喜欢吃的鱼头、鸭头、鸡头、鸡翅尖、鸡鸭爪子——这些饮食爱好,原本都是草儿奶奶的,无一例外地都传给了形影不离的孙女草儿。 不过,最令草儿觉得好奇的是,大姑姑云玲从午饭后就开始盖着红头巾,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个竹篾编制的大簸箕里,在村大厅台阶下面的空地里,远离喧闹的宾客。大簸箕外的两边空地上,各站一个小孩,一男一女,各自手扶着一个小圆簸箕。 本来拿小圆簸箕的小女孩想定为草儿,但草儿命硬,八字不是甚好,且母亲早去,奶奶也舍不得孙女在那一站就得站到迎亲,担心她太小受不了,便换了一个草儿也不认识的别人家的孩子。草儿虽然好奇,却只是远远地在大厅望着,并不敢过去问个究竟。 迎亲队伍中午后也过来了,新郎带着伴郎们。云家这边的年轻人闹了一会亲,新郎带着迎亲的年轻人撒了一些小红包和硬币过了几道大门,便进得云家客厅主屋的大门,新郎给了礼金和礼品,便都留了下来吃午饭。 晚上九点多,一辆蓝色的贴着大红喜字的迎亲大卡车来到云家后院门后的土黄路上。新郎再度拜见过云家长辈和云玲大姨和舅舅家的一众兄弟姐妹,再给了云玲父母俩位老人红包,又放了接亲礼,便由云新背着大妹妹云玲上了接亲的车。弟弟云刚、云金、云一和小妹云秀便齐齐跟了车一起送嫁。 草儿也很是想去,但奶奶不去,也不让孙女跟去,说去了没人照顾,实际是她自己不在孙女身边便不放心,草儿便老实地呆在家里,没去成。 这时候的草儿,并不担心姑姑远嫁便不认识回家的路。她早就听得奶奶和那些家里的大人们商量着大姑姑云玲婚礼后和大姑父一起回门的事,她就知道,过不了两天,自己就会又见到带着大姑父回门的大姑姑,还会有很多好吃的,那时候再闹着跟去大姑姑的新家,奶奶估计能答应的。 果然,再回门时,草儿偷偷跑去找大姑姑云玲,说自己很想去大姑姑的新家看看,云玲便和母亲说想带大侄女和小妹云秀回去多住几天。草儿奶奶虽然不是很愿意,但看草儿那双渴盼的大眼睛,再加上云玲一个劲儿地强调到了后让云秀和草儿和自己一起睡,绝对会把草儿照顾得好好的,便也就答应了。 在大姑姑家,草儿印象最深的是,姑姑家不是用自己平时家里的白底红花绿叶的细瓷碗吃饭,而是用土黄色底黑褐色线条纹的粗陶大圆碗盛菜吃饭,尤其是黄花菜,是草儿第一次吃的新鲜菜式,虽然并不比家里奶奶做的辣椒茄子大白菜好吃多少,却因为新鲜,也狠狠地多吃了两大勺饭,把两个姑姑和大姑父乐得呵呵笑。 回到自己家里,草儿还一直对大姑姑家用褐色花纹的古朴的粗陶盘粗陶碗和乘在粗陶碗里显得浑然一体的黄花菜念念不忘——原来,不同人家的碗筷家什和饭菜,也都是不一样的啊。这种小小的区别,对于小小的草儿来说,却是大大的意外。 第29章 野趣盎然,土地的宝藏与馈赠 婚后的大姑姑云玲,除了结婚当时的回门,逢年过节总是会和大姑父一起回来送节,带的东西有猪肉、有饼干,有糖果。 对于猪肉,一块肉中的猪皮、肥肉、瘦肉,巧手的草儿奶奶都对它们各有用处,做法不同。 对于猪皮,草儿奶奶会将它从肉里分离出来,刮净晾干,收起来过年过节时炸了来炖汤。 肥肉则放到锅里炸,炸出来的猪油囤起来,凝固成白白的猪油膏,夏天农忙时做菜便放一勺到锅里,让汗流浃背的叔叔们吃起来格外香。炸猪油后,剩下的肥肉渣叫猪油渣,和着刚从菜地里拔起来的白菜一起炒,又让大家都一饱口福。 至于瘦肉,大部分都是切成草儿两手指粗,一拇指高的一大块的长方体状,放到油锅里煎炸成瘦肉干,也储藏起来,放到夏秋两季的秋种秋收时,给叔叔们补充能量。 草儿曾经试过拿起一块猪肉干放进嘴里咬,脆脆的,干干的,但怎么也嚼不烂,便吃了几口给了奶奶,奶奶舍不得吃,给了坐在旁边大笑的草儿三叔云金,自己和孙女便闻着香味用青菜辣椒下饭了。 至于饼干和糖果,只有一小部分拿出来,给大家当时吃一吃,其余的大部分,都是按照惯例放到房间床头柜里,给草儿留着。 偶尔,草儿吃的时候,遇到小姑姑云秀在旁边,也会自己吃好几块,再给小姑姑吃一两块。 奶奶是从来不吃的,她总说自己是大人,不吃这些零食的。 但令草儿费解的是,别人来家里,或者自己去别人家里,大人们给自己的红瓜子,自己每次都不会剝壳而不吃,随意地要扔掉,奶奶都会和自己说: “你不喜欢吃的瓜子儿别扔了,给奶奶吃,奶奶会吃。” 难道瓜子不是零食么?奶奶不是说大人不吃零食么?怎么却那么爱吃自己不吃的呢?草儿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草儿也想不了那么多。在后山里,有着草儿这些孩子们一年四季都能去采去摘的野味。春夏里的清明子、野蘑菇、映山红、地衣、野山莓、桃金娘……秋天里漫山遍野的野菊花…… 除了来自山岭的馈赠,还有一年四季地里种出来的天然美味。 比如,在她和奶奶的房间里,就储存着一大堆任她吃的美食:地瓜! 地瓜还在地里的时候,地瓜叶,也就是时下流行的番薯叶便是桌上的家常菜。 待到收地瓜的时候,草儿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带一顶黄草帽,扛一把小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和随行的叔叔姑姑们走在绿意盎然的路上,一幅很能干的样子。 但一到地瓜地里,大人们在挖着地瓜,草儿便原型毕露,刨出几个地瓜,便闹着小叔叔云一和小姑姑云秀挖洞点火,烘烤地瓜。 那满田地的烤地瓜香味,让干着活儿的大叔和三叔也不能自禁。 草儿便会待到烤红薯凉了下来,先拿一根剥开黑黄的烤地瓜皮,将里面金灿灿的地瓜馕捏一些出来塞到大叔和三叔的嘴里,而后再跑回来和云一云秀一起,继续一边烤着一边吃。 午饭时间,老云头在家里看着,草儿奶奶便将大家的饭菜送到了田垄上。大家便随意折两根小灌木的枝条当筷子,小草儿本是有筷子的,但她也和大人们一样,用自己折的棍子,吃得香甜可口。 野地里飘香饭菜,美味的烤地瓜,让大家一个夏秋,忙得不亦乐乎。 地瓜挖了回来,便都堆放在奶奶和草儿住的的房间角落里,像一座挨着墙角升起来的小山丘一样。 草儿奶奶时不时地做红薯糖水。就是将地瓜削皮,切成小四方块,放进倒了清凉的井水的大铁锅里煮,地瓜块变软后,便加上白糖。通常草儿能连汤带块地吃上两大碗,摸着滚圆的肚皮嘻嘻地笑着喊: “奶奶,奶奶,还要来一碗!” “小祖宗,再好吃也不能撑着了呀!缓缓再吃,你先去玩会啊!” 草儿奶奶总会夺走孙女手里的空碗,哄着她去玩,担心撑坏了肚子。 时不时地,小叔叔云一则会拿上两三根地瓜,乘着草儿奶奶做饭炒菜时,丢进灶膛里煨烤。菜烧好了,红薯也就煨烤好了。草儿便会跑来,叔侄俩吃得满手满脸都是烤红薯皮上的乌黑的草木灰。 还很多时候,一冬天没什么零食吃,草儿在大上午或者大下午,不定时地跑去挑一根看起来嫩一些的红薯,拿去装着井水的脸盆里一洗,用牙齿一圈圈地咬了皮吐了,便大口大口地吃。 碰见小伙伴们来找自己玩,草儿也会很大方地分享给他们。黄中带淡红色的地瓜肉,脆甜脆甜,总是让草儿和小伙伴们吃了一根又一根。 除了地瓜这全村里人都不能少的副粮食,还有夏天的时候,那些刚从菜地里摘下来的西红柿,红色的、黄色的,又大又圆的,小小椭圆的,酸酸甜甜。那刚长成的黄瓜,黄白色的、青白色的、青绿色的,清甜清甜,无论是放在鼻子底下闻着,还是放进嘴里咬着,也都令草儿回味无穷。 夏天顶着烈日刚拔回家的花生,直接从花生苗里摘下来,放进清冽的井水里一冲洗,生吃、煮了吃或者是炒了吃,又或者是用盐、花椒大料煮了后放到晒谷场上晒干了慢慢儿地吃,那都是绝顶美食。 当然,花生对农家来说最大的功能是榨油来吃。但榨花生油时产生的副产品,则是小孩儿们的最爱:花生仁会剩有的油渣,花生壳会变成油枯饼。 花生油做菜时候的香自然是不必说,但花生仁出来的油渣,和着葱花白菜一炒,那个美味,可是户户人家都能享受的极致美食。而花生壳榨成的褐红色的油枯饼,摸起来粗粗的,看起来薄薄的,闻起来香香的,放进嘴里暖脆暖脆的,嚼起来咔嚓咔嚓的,那也是像草儿他们这些农村孩子们的美味零食。 至于那刚摘回家的黄豆夹、蚕豆,都是一定要立刻拿来煮!只在锅里撒点细盐,出锅便是满屋子的豆子的清香。不一会儿,在草儿的身旁,便是一小山堆的青绿的豆壳子。 小小的草儿,和她的家里人,在这片藏着宝藏的土地上,活得像一首流着汗水的诗,他们深享其中,成了这首诗里的灵魂。 还得提一提,尤为神奇的是,草儿奶奶带着草儿去小河渠里洗衣服,觉得脚背有些痒痒,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野生河鳖。 草儿奶奶高兴地对着正低头玩耍的孙女儿说: “看,老天给你送营养来了。” 草儿抬头看着奶奶把大人巴掌大小的河鳖放进盆里,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在河边玩耍。 晚上,鲜美的鳖汤,全都给了略显瘦弱的草儿补营养。 叔叔们去插秧种水稻,也会时常从水田里收获一些田鸡、鳝鱼、泥鳅,也都成了草儿和大家的口中餐。甚至一些田地里的野老鼠,草儿也和大家一起吃过,脆脆爽爽的,草儿觉得挺好吃的。 多年后,草儿再度回想,奶奶当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但那只河鳖的味道,却已然淡化,实在回忆不起来了。这是草儿唯一只记得亲人的爱而忘了食物的味道的一类美食。 而老鼠肉,长大后的草儿也再没吃过,也没敢提出过吃老鼠肉的要求,但每每回忆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草儿却总有一种难以说出来的想掉泪的酸楚。 那个场景,其实在草儿的记忆里是全身欢声笑语,闪闪发光的一段记忆。但为什么反而会令她生出一些类似酸楚的感觉呢? 也许,那会正是除了早逝的母亲外,草儿家最团圆最和美,爷爷奶奶和父亲、叔叔姑姑们都是最富有活力的时候,令年长后的草儿最是感慨吗?这是生命留给草儿的记忆之谜,不得而知。 的确,当我们回首往事,就会发现:时光里,总是会有一些闪闪发光的,清晰的记忆珍珠,你想不到她的来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大脑或心灵选择、印刻。但它们就那样,不明缘由地留在那里,让你在有限的记忆珍珠中看见它们便忍不住百感交集。也许,这便是生命的奥秘,无人知晓,也至今无人能解答。 第30章 暗生心底的恐惧 在这片乡土,草儿始终在与大自然的零距离接触中浸染着最原始质朴的美。 而来自草儿奶奶对孙女甜腻感性的爱,让草儿始终被保护在最简单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中。 如此幸福的草儿,哪里还需要再去渴求其他人的爱,包括其他同龄人享有的父母之爱呢?! 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本该活在对母爱思而不得的痛中,却被草儿奶奶对孙女这种全身心的爱很好地封存着。 但不知是否是对父母之爱的缺失,仍在草儿的内心留有空缺,又或是遗传了母亲明清的敏感善良,草儿的性子,天真单纯中还是有些柔弱,她胆儿,比同龄人要小。 怕黑,是草儿从小到大一直未能克服的恐惧。 即使是草儿和奶奶一起住的房间,在白天,草儿一个人进去,也一定是要开着门的。至于那些黑着的屋子,草儿是绝对不敢去。 甚至,经常从楼顶的黑暗中,草儿在逃出房门转身回看的一刹那,还能生出幻觉,看见很多小白人在高高的黑暗里往下跳。 惊恐万状的她,赶紧飞快地“砰”一声甩上门,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奶奶,让奶奶抱一会,才能缓过神来。 这种恐惧,甚至蔓延到了草儿的梦里。 草儿的梦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做的阴风惨惨的噩梦。不是梦见白纸飞扬的墓地,便是鬼哭狼号的出殡。直把草儿吓得在梦里一身冷汗,却苦于太小,难以完整地向奶奶表述。 偶尔吓哭了,她哭哭啼啼中将梦里的可怕的场景和奶奶说着。奶奶总是一脸怜惜地搂着草儿,揉着她的后脑勺说: “不怕不怕,啊,奶奶在呢,那都是梦,不是真的啊!” 这种恐惧,小小的草儿深陷其中,没人能够帮到她。她自己更是无法理解,只是一味地拒绝进入黑屋子来逃避对黑暗的恐惧。她也习惯了睡觉时紧紧地搂着奶奶,以便让自己挣扎在经常越怕越来临的噩梦里醒来时,能确认奶奶在身边。 草儿也怕生,但凡出门遇见家里以外的人,草儿总是拉着奶奶的手怯怯地望着,不说话。要是外人和草儿打招呼,草儿就会抱着奶奶的膝盖,躲在奶奶的屁股后面,探出个头羞涩地笑,也不接话。 令草儿担心的,并不仅仅是拿麻布袋专门收爱哭不听话的小孩的乞丐老儿,还有家里院门后面那条蜿蜒曲折到处分岔的道路群。 草儿每次和奶奶走在这些两边蔓延着绿草,中间落着小石头子的黄土小道上,心里都在深深地担心,如果走远了,或者走岔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呢? 那些嫁出去的女儿,她们能找到回村里娘家的路吗?那些从外村娶进来的女人们,她们又是怎么走出这些小道道回到她们自己的娘家呢? 草儿把心里的担心和奶奶说了,奶奶听了后笑着说: “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奶奶这个答案并不能解决草儿心中的担心。 可是幼小的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分辨路的通向,便开始体验大人们每次外出再回来这样来来去去是如何找到路径。 再便是,每到假期,草儿都会和小姑姑和小叔叔一起到附近的山林里,扛着着竹子编制的大竹耙子,收拢山里落下来的松针,团成团,用竹耙子挑回来。每次,都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发现蜕下来的蛇皮,猜测蛇呆过的地方,还比如说发现一闪而过跑过的灰黄的野兔。 但每次,草儿都会紧紧跟着小姑姑和小叔叔,因为总是会遇到不知名的墓地!草儿吓得战战兢兢的,总是压低着声音跑到小姑姑旁边,拉着她的衣角,惊恐地望着那隆起的黄土堆,仿佛怕惊醒了里面的人,会走出来。 那种恐惧,和她梦见的墓地的感觉几乎是一样的。 草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些有关生死的事情。 村子里办丧事时,她总是不敢单独走过村里停放过世老人的大厅。 她不能理解,小伙伴们怎么会有人敢在坟头撒尿,在丧事时跑去看躺在棺材里的那个故去的人。她不敢。 曾经,她在跟着奶奶种菜回家的路上,看见过路边黄土大坑里露出来的一节半节的灰白的骨头。她心里强自镇定,紧紧地跟在奶奶身后,再回头看那大坑一眼,什么也没有,便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可是,她还是不住地害怕。 草儿毕竟是个不懂人世沧桑的孩童,对生死其实是无知的。这种无知,有时候会令她变成无意识的残忍。奶奶从洗衣时的河渠里抓住了不小心游进水桶的五彩的小鱼,带回来给草儿当宠物养。草儿不懂料理,也不懂玩过之后放生,便生生地被她养死,她不自己去倒掉处理,也不多看那条死了的鱼一眼,一切交由奶奶处理,心里并没有什么恐惧和留恋,更没什么感伤。她也曾将小叔叔在晒谷场里抓来的贪吃的小麻雀玩弄致死,便让小叔叔去处理了,她的确不是很感碰身体僵硬了的小麻雀,但心里也并未见得有感伤和恐惧。 因此,她恐惧的死亡,实际上是恐惧自己生命或者生活中对自己爱的失去后的未知,是恐惧死亡发生之后的未知,这种死亡的气息,令她很敏感,似乎还有一些熟悉,所以,她如此地怕死,这种恐惧,似乎超过了她的年龄。 但她面对小动物的死亡的毫不在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残忍,而是一种无知者无畏的勇敢,这种无知掩藏了她心底里天然的善良。 正因为对失去的恐惧,她意识到身边的人总会有一天也走向死亡,年龄大的会先离开,她最爱的奶奶,便是在朝着衰老走,她隐隐约约地担心失去奶奶,没有奶奶的爱,她活不下来。 除此之外,草儿对父亲云新,则是另一种对强势威权的畏惧。只要父亲在家,她便不敢说笑,甚至不敢乱走动,父亲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不敢违逆,甚至,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连叫一声“爸爸”都不敢,也由此,她还从未叫过她的父亲云新一声“爸爸”。 六岁的时候,草儿的上学成了家里的一件大事。按照7岁上一年级的规定,草儿可以等到来年九月再上一年级,但那会草儿就7岁半了,可是草儿父亲召开家庭会议,认为女儿可以六岁半上一年级,但这样就上不了学前班。 于是,草儿父亲便开始管教女儿的读书写字。每次草儿一看到父亲站在门口,哪怕正在和小伙伴们玩着,她也会停下来,怯生生地望着威严的父亲,拘谨地站着,想玩又不敢挪动半步。 父亲招手叫她过来,她便乖乖地走进屋来,按照父亲的指示,坐在早已摆好笔和本子的茶几边上。按照父亲的要求,依葫芦画瓢,描摹着那些阿拉伯数字。有时候,草儿实在不愿意写,慢腾腾地,极不情愿地挪进屋来,瘪着嘴坐下,就是不去抓笔,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任父亲怎么说,她也是不说话,不动手。 草儿父亲很无奈,便只好假装生气地走进厨房,折了一根做柴火烧的枝条,高高扬起,对着女儿严肃地说: “你写不写?不写就真打了啊!” 一边说一边挥动枝条,仿佛草儿再不动手就要落到她那双放在膝盖上的娇嫩的手背上。 草儿只好噙满泪,强忍着,低头开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父亲见她动了手,也便放下枝条在桌面上,看着她写出来的字,也适当地夸着鼓励她。 但对于草儿,不过是不想拂逆了父亲的意思,对于父亲的威吓并不恐惧,对父亲的鼓励,也是不往心里去,只是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写着。 对于父亲的恐惧,是对父亲这个人的生疏而产生的未知的恐惧,却并不是对父亲要打自己的恐惧,这一点,于草儿来说,应该还是源于无人教她如何面对未知的缘故吧! 又或者,是源于她探索的天性——只恐惧于未知,因此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便要不断探索,而后获得从未知获取已知的充实的成就感和战胜自己后的愉悦感。 也许,她天然的内省能力的萌芽,也是由此而发吧。 第31章 父女俩的约定 在草儿父亲教女儿学写汉字时,他先将云字和锋字写在田字格中,教给女儿认读,而后,他便握着女儿的手,教她书写云锋两个字。 随着父亲的笔力而移动的一笔一划中,草儿就想怎么爸爸教自己写隔壁家哥哥的名字呢?隔壁哥哥的小名里就有个锋字。 但父亲告诉她,云是她的姓,锋是她的名,从此她的名字便是云锋。明明是男孩子的名字呀,她不敢反抗,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也默默地为自己男孩倾向的名字而疑惑和害羞。 终于快要开学了,父亲买了一个黄色皮质双肩背包,皮面上书写着“上海”两个白色的艺术字,还有一个粉黄色底面,白色和粉蓝相间的白雪公主图案的皮质海绵盖的铅笔盒。草儿奶奶高兴地把草儿她父亲给的开学礼物摆在床上,指给孙女看: “乖乖草儿,你看你爸给你的新书包,双肩双扣,这黄色,还有两个漂亮的大字呢!” 奶奶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孙女的新书包,继续赞不绝口: “你瞧,这铅笔盒,皮质的,里面还有一层海绵呢!哟,你看,磁铁的,里面黑色的塑料面分好多格格呢,哝,你看,这是放笔的,这是放尺子的,这是放橡皮擦的……” 草儿跟着奶奶的指点,凑上前去看着,并不能感受出奶奶的那种珍爱和欣喜。 这不能怪草儿,她天然地对物质的欲望就很淡薄,而对于上学这件事,早在一年前她就听过隔壁已经上三年级的大姐姐哀叹过上学有多苦。大姐姐告诉她说,上学,可比干农活苦多了。于是小小的她便对上学充满了恐惧,心里开始抵触上学,心想宁可跟着叔叔姑姑们去干活,也不要去上学。 幸好,父亲带着她学会了写字,消除了一些对上学的无知而被旁人灌输的恐惧。 现在奶奶和自己说这书包有多漂亮,笔盒有多漂亮,草儿本就没什么概念,如今想到要上学了,就更是无动于衷。 不过,奶奶说,隔壁哥哥姐姐,还有村里谁谁家的小孩上学都是斜挎一个军绿色的单带子麻布书包,草儿还想,为什么自己的和他们不一样呢?! 为了适应开学的生活,父亲早就规定了草儿必须晚上九点睡觉,也就意味着,晚上九点开播的电视剧,草儿和奶奶都不能看了,祖孙俩已从晚上看到电视台十一二点停播后才睡觉调成了九点电视剧开播便老老实实地到房间睡觉的习惯。 开学报名的那天,草儿奶奶给孙女儿穿上城里小表姐给的一条藕荷色白色小圆点过膝短袖裙子,白色小荷叶领子和裙摆上白色蕾丝花边洗得雪白雪白的,把整理好的黄色双肩皮书包给孙女背好。草儿父亲扶着自行车,让女儿跟着自己走出家门,也走出村里大厅的大门。 走到村头的土沙路上,父亲停下车放好,把女儿抱上车后座,让女儿扶好,自己扶着驼着女儿的自行车走到了村头的土路上。 “你去了学校要认真学习,知道吗?” 扶着车头的父亲对着后座上的女儿叮嘱。 “嗯。” 女儿安静地应着。 “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讲话,不要走神,不要和同学打闹。回家就写作业。” “嗯。” “别迟到。” “嗯。” 父亲叮嘱完了,便抬脚跨过男式自行车的横杠,带着女儿骑着去学校报名了。但这一叮嘱,草儿便六年里没有迟到早退,下午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完成作业。算是达到了对父亲的承诺。 新学期上课的第一天,草儿跟着隔壁的哥哥一起去学校,哥哥上三年级,奶奶让他帮着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照顾草儿。 到了学校,草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教室。老师是个女老师,说是他们的班主任,教语文数学和体育、劳动课。老师姓什么,长什么样儿,草儿都没看清,就是记得老师说让大家先熟悉熟悉,自己便看见周围的同学开始趴在桌面上睡觉,自己也觉得困,便也趴下去睡了一上午,中午回来吃完午饭,下午去了又趴着睡了一下午。 放学回来奶奶问她,今天都学了什么呀? 她毫不思索地回答:“睡觉!”心里觉得上学的确一点趣味都没有,和着一个不熟悉的大人,和一群不认识的同样大小的小孩子一起睡觉,真是令人无精打采啊。 第二天,老师开始上课。同学们也不再趴桌上睡觉,而是坐得笔直端正地开始昂着头听老师讲课。 教室一共有四排桌椅,分为四组,每张长桌子坐两个人,都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同桌。草儿被安排在教室中间的第二组的第二排,同桌是个一脸敦厚的方头方脸的矮个男生。这是班里最好的位置,老师对她,尤为照顾。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一早就和学校老师们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多多关照,只是草儿对此毫不知情罢了。 上学并不是像草儿之前听说的那么苦,比起干活来,可是有意思多了。 班里的同学都是来自方圆十里的村里的适龄儿童。这些孩子们都是同村的便结伴上下学。 草儿上学时多数和自家房子同一排的邻居哥哥一起走,有时走到村头会遇到其他同村的学校同学一起走。放学则除了和哥哥一起走,也开始和自己班里的同村的同学一起走。慢慢地,草儿便在一起的放学回家的路上,开始有了两个好朋友。 在学校,草儿和两个好朋友,最大的乐趣便是一到班里,便开始三个人的写字比赛,看谁写得又对又好,其他同学都分别在三个人中选择一个来做啦啦队。 “加油!加油!加油!“ 教室里,啦啦队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但最后胜出者并不会太骄傲。她们写完后都彼此相互大舒一口气说:”写完了!“ 然后,三人便会拿着自己写的田字格的字和其他两人的交换来看,夸赞对方的写得好,也比对自己和对方的优缺点。 但各自的啦啦队可没这么大气,纷纷争着评论自己队的偶像写的字的速度、工整度和美观度上的优胜点。 为此,草儿所在的班级,在全校都是有名的。父亲也知道了,奶奶也随之知道了,三人便更加的亲密友好,假期还常常互相串门。 两个好朋友和草儿也都成了老师眼里的宠儿,在班里表现很好,学习成绩也很好。 但草儿最大的乐趣是和两个好朋友一起玩,并没在意自己的成绩和分数与好朋友之间的差别。 直到第一个期中考试结束,父亲把草儿叫到跟前。 “成绩出来了吗?” 父亲脸上没有特别严肃,但也没有笑容。 “出来了。” 草儿老实地将考卷拿出来给父亲看。 “拿奖了吗?” “没有。” “你身边的同学有拿奖的吗?” “有。” “那你也拿一个吧?” “好,那我拿一个一等奖。” “不用,一步步来,你期末考先拿一个三等奖,下学期期中考拿个二等奖,期末考再拿一等奖和三好学生奖,以后就保持好了。” 听见女儿立刻说要拿一等奖,父亲脸上满是笑意。但又不想给女儿太大压力,便给女儿慈爱而清晰地定着目标。 ”嗯。“ 草儿照例应着。 于是,一切如父亲所期望的,草儿所应承的,草儿从期末的三等奖直到第二个期末的一等奖和三好学生奖,从此,家里电视柜上方的墙壁上,便一张张地贴满了草儿的奖状,几十年都痕迹清晰。那是奶奶脸上和嘴里的骄傲,也是父亲心里的骄傲。也是后来堂弟堂妹们的榜样。 第32章 奶奶的管束 上学期间,每天放学,草儿也是和两个好朋友结伴同行。 去学校的时候,草儿则多是和隔壁的哥哥一起走,但奶奶似乎并不愿意孙女和哥哥家的姐姐一起走,因为哥哥学习认真,循规蹈矩,姐姐却不好好学习,爱好打扮,贪玩,每次不是上学迟到便是放学后去玩了再回家。奶奶千叮万嘱草儿放学立刻就要回家,不能在外面逗留,并且规定回到家的时间。 “草儿,我们今天一起走吧?” 姐姐中午放学时来找草儿。 “哦好的。” 今天草儿的两个同班小伙伴请假没来。 “我们今天去河边采嫩笋儿吃吧?” “嗯,不行呢,不按时回家我奶奶要说的。” “没关系,就这一次,走吧?” 姐姐此前诱惑过草儿好多次,但草儿都不为所动,这次,她立志要说服这个小妹妹和自己一起去,因为正是芽儿春发之时,过了一周,就都长老了,吃不了了。 “我奶奶会说的。” “那我们就在回家路上的那个河边摘,摘完就直接回家,也就晚个几分钟,你奶奶不会发现的。” “那……” “走吧,就一次,不超过十分钟,特别好吃的呢!” “那好吧。” 草儿终于经不住姐姐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背着书包跟着姐姐走。姐姐一脸得意而高兴的笑,两人欢天喜地。 “草儿,走吧,咱们抄近路回家去。” 姐姐家的弟弟,草儿隔壁的哥哥过来叫草儿一起走。 “哥哥,我今天跟姐姐走,和姐姐去采摘一会嫩笋儿吃。” 草儿对于自己答应的事都是答应了就一定会照做。 “别去呀,你不快点回家你奶奶会说你的。” “哥哥,你先走,如果我奶奶问起,你就告诉她说我和姐姐一起,很快就回去。” “那好吧。”, 哥哥独自先走了。草儿跟着姐姐一起经过河边的时候停了下来,采摘了很多的嫩笋儿,两人将嫩笋儿摊在草丛里,把叶子摘了,连皮带软刺儿撕下来,将绿绿的冒着汁水的嫩梗儿放进嘴里,美美地嚼着,河水温和,风儿清清,两人满足地坐着你一根我一根地把摘来的全吃完了,才起身回家。 回到家,草儿看奶奶正坐在客厅等着自己,但草儿想到奶奶平时对自己的宠溺,便和平时一样进门来喊: “奶奶!” “别叫我!我不是你奶奶1” 奶奶从来没在草儿面前这么凶过。 “你怎么这会才回来?去哪里了?” 奶奶怒容满面地质问着草儿。 “我和姐姐去采摘嫩笋儿吃了……姐姐说就在我们回来路上的河边,不耽误时间。” 草儿安静地辩解。 “哦?不耽误时间,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足足晚回来半小时!我就在这等了你半小时!“ 奶奶脸上还是怒气不散。 ”奶奶……那……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久啊!我们采摘完就吃了再回来。“ 草儿一脸的无辜。 ”你今天中午别吃饭了!” 奶奶起身往厨房去,拿出饭菜自己吃,不给孙女盛饭。 草儿以外奶奶说不让自己吃饭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你去学校吧!别吃饭了!” 草儿愕然地坐在沙发上,一脸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爸怎么说的?要你认真学习,别贪玩,放学要按时回家,你要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办啊?怎么和你爸交代呀?!” 奶奶一边端起碗夹菜扒饭,一边第一次这样悻悻地数落着孙女儿。 草儿奶奶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看见还坐在沙发上的孙女,在那一脸不高兴地嘟嘴,便又下了碗方便面,放了个荷包蛋,叫孙女过来吃。草儿没反应过来,心里想,不是说不让吃吗?但还是听奶奶的话,过去坐在餐桌旁埋头吃了起来。 奶奶站在旁边看着草儿吃到一半,啪一声夺过碗,抢过草儿手里的筷子,说: “还吃呀?都吃半碗了!” 草儿心里很是莫名其妙,不是不让吃吗?这会让吃了,又说自己吃多了,也没提前说只能吃半碗哪?那另外半碗怎么安排? 奶奶可不管草儿心里想什么,把剩下的半碗泡面端进了厨房放在灶台上。 “还不去学校?” 奶奶的脸又变得怒气腾腾。 “快走!不许吃了!” 奶奶的手里握着赶鸡的长竹棍,往外赶着草儿。 “草儿,我们一起走吧。” 刚吃完饭也要去上学的隔壁哥哥走过来,惯例地叫上草儿。 “你跟着哥哥走,下次再碗回来就打断你的腿,让你爸去管教你吧!” 草儿终于被奶奶说哭了,肩膀一抽一抽地哽咽着,用手抹着眼泪。 “小君,你照顾着草儿,多谢你啊!” 奶奶对着隔壁家哥哥却是和颜悦色的。 草儿跟着哥哥一起走到村头,结果两只大白鹅跑过来追着草儿的脚边似乎要啄她。草儿原本眼泪还没擦干,现在见两只大鹅来追着要啄自己,便又哭了起来,吓得跑了起来。前面的哥哥看见了,赶紧折回来帮着把鹅赶跑。 然后,这位小哥哥便在那一边走一边笑,再一边劝着草儿说别哭了别哭了,你一哭,大鹅都专门要来挑着你来啄。 到了学校,草儿听着哥哥和同学在那说:“你们看,我和草儿一起走,大鹅专门挑哭着的她来追着啄,哈哈哈。” “哈哈哈……” 旁边哥哥和同学都看着草儿来笑。 这是善意的笑,草儿并不当一回事,回了自己的教室,从此再也没有延迟回家。 就这事,奶奶后来讲给左邻右舍的奶奶们听,是这样说的: “她就一次晚回家半小时,跟着去采嫩笋儿吃,我就不让她吃饭,不过后来也不忍心,就给她吃了半碗方便面,放了个鸡蛋,营养也够了,她还想吃剩下的半碗,我没给,赶她上学了,我自己把这半碗面给吃了。哈哈哈……” 草儿就在井旁玩着,奶奶的话飘过耳朵里,但并没有在她心里引起多大情绪。她知道奶奶对自己好,也天生地不大会生气。 不过,这六年的小学生涯里,草儿除了这一次外,没再晚回家。草儿下午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也是写作业。唯一好笑的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在书页上和作业本上的空白处乱写乱画,只要空白处,就必须得大圈地画满。但这些小细节,并没有得到大人们的重视。 还有一件事便是,她写字时头低得快要碰到作业本了,家里所有人,叔叔姑姑和父亲,每次看见她写作业看书,都要说同样的话: “头别低那么下,低得那么下的头,到时候就近视了!” 草儿听多了,便愈发地低得更低地头,心里赌气地想,偏就要低下去,就要看看近视眼是怎样的!如果幼年的草儿早知道戴眼镜的近视眼是怎样的,她一定不会这么愚蠢地逆反,毁了自己的视力健康。而奶奶,也没察觉到孙女的倔强心思,也没想到近视会真的发生在孙女身上,便并没给草儿做过多的思想缓解。 第33章 第二个妈妈 草儿八岁,刚上二年级。 “奶奶!” 草儿按惯例快到家门就大喊。 “哎呀,草儿回来了呀?以后放学回家要叫妈妈啦!” 在客厅门口旁坐着两个村里的女人,正在洗着芹菜。草儿认识她们,但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今天会在自家门口坐着洗菜呢? 并且,还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妈妈?什么妈妈? “草儿,你从现在开始有妈妈了。” 其中一个胖一点的中年女人,看见正在走上门廊前面的大石板的草儿,笑着说。 草儿满脸疑惑,却默不作声,只管去找她的奶奶问个究竟。 ”奶奶!“ ”哎呀,我孙女放学了呀!乖孙女,自己写作业啊,奶奶今天忙呢。“ ”奶奶,今天怎么了啊?这么多人?“ ”今天给你爸爸做事。“ 蹲在厨房一边洗辣椒的小姑姑云秀回答。 ”你以后有妈妈了哟!“ 蹲在灶膛旁加柴火的小叔叔云一也接口说。 ”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啊?“ 草儿跑到奶奶旁边,帮着递菜叶。 ”哎呀,就是今天你爸爸做事,给你找了个娘。以后你就有爸有娘了啊。“ 奶奶一边切菜一边给孙女解释。 ”哦,奶奶,那我明天还上学吗?“ ”上呀,以后你娘来了你要对她好,知道吗?“ ”嗯,知道了。奶奶,那我写作业去了。“ ”乖孙女,去吧。“ 草儿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她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父母亲的概念,也不知道结婚代表什么。 她的生活里只以奶奶为中心,家里要多一个人,只要确定奶奶还和从前一样,那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无法想象到会有什么变化,对她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所以,给父亲做事这件事,虽然看起来那么多人一起在为之忙碌,貌似很重大,却连第二天上学都不会被影响,那就根本算不了什么。 过了两天是周末,草儿正在客厅和叔叔姑姑们一起玩耍,听见大叔叔云刚说:”快坐好了,你爸和娘回来了。“ 草儿愣了一愣,虽不明所以,却也坐到了叔叔旁边的小板凳上。 只听后院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父亲携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客厅,客厅里的云新兄弟姐妹们都坐着,让出中间一条道给新婚的大哥大嫂。 “草儿,快叫娘。” 叔叔云刚和云金在旁边对着草儿笑着催促。 “嗯,草儿,叫娘。” 奶奶也从厨房里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远远地说。 草儿站起来,走到父亲和他的新婚妻子面前,刚好挡住他们俩的去路,抬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大家都让她叫“娘”的女子,犹豫着。 “叫吧?” 父亲的语气是询问的,也许他并没想到女儿会开口。毕竟,他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女儿迄今为止还没叫过一声呢。 “娘。” 草儿竟然放开咬在嘴里的手指,叫了一声。 大家都惊呼起来,而后便是夸赞。 草儿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便像没听见其他人的话一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玩她手里的小竹棍条。 父亲脸上似乎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便带着草儿的娘回了房间。 娘毕竟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到草儿,眼神里的陌生,是可以理解的。草儿叫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还没有应答,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小的草儿,当然想不到这些,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叫,便叫了,剩下的,就不是自己的事,自然便不再注意父亲和娘是什么反应,更不会在意娘当时应没应自己。 她只记得,她想看看这个将被自己唤做“娘”的女子,会否对自己和奶奶一样温暖爱惜,于是抬头仰望,碰见的是娘这个年轻女子的虽然陌生但仍是清亮的目光。 她记住的是她看她的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里,草儿娘的哥嫂弟弟妹妹和侄子都来了,草儿父亲和叔叔们都陪客人,草儿便和娘那边的小侄子一起玩。 小侄子比草儿小两三岁。早上,草儿娘便过来帮她的小侄子洗脸。草儿坐在客厅的门槛上看了一眼,等着洗完脸的小侄子来和自己玩。 从房间过来的小姑姑云秀,看见新大嫂给她侄子洗脸,草儿却被晾在一边,不被理睬,便对草儿说: “草儿,你娘不喜欢你呀。” “啊?怎么了?” 草儿继续低头玩她手里的小玩意,并没多想什么。 “你看,她给她侄子洗脸,都不给你洗。” “哦,我的脸是奶奶帮我洗完了的。” 草儿解释说。 “那她可以问问你洗不洗呀?” 小姑姑继续说着。 ”嗯,我都洗完了,不用问呀。“ 草儿实在想不来自己已经让奶奶洗好了脸为什么还要娘再来问呢?她问不问没有关系的呀。单纯的草儿,心里像一汪清水,清澈见底,没有灰尘。 一个月里,草儿和自己的娘并没有太多的接触。虽然奶奶会在吃饭时撮合着,但,她们互不主动。 暑假里,草儿天天在家,便和娘接触的机会多了许多。娘开始给草儿梳头,将她乌黑直溜的短发从头顶竖起来,扎上一朵和草儿掌心般大小的大红花,草儿高兴又羞涩地咯咯笑,探头探脑地往门外张望。 “出去问问隔壁的哥哥姐姐,让他们看看好不好看?” “嘻嘻嘻,嗯,我不好意思……” 草儿其实心里挺愿意顶着娘扎的这朵大红花的,但毕竟是第一次这样的显眼,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有些娇羞地扭捏着不敢出门。娘看草儿确实不敢戴着花儿出门,便招手她过来: “不好意思便不戴了,等好意思了的再戴吧!“ 说着,便把草儿头顶的大红花拆了下来,又将草儿头发梳整齐。 看着红花被摘下来,草儿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毕竟又和从前一样,不会被引起太多的关注,便笑着出了门,去找隔壁的哥哥姐姐玩。 就这样,母女两个开始逐渐熟悉了起来,娘也会带着草儿去地里干活,或者去晒谷场一起收拾晾晒的谷物。奶奶和家里人也都鼓励草儿多和娘接触。 但在草儿,只要每天还能和奶奶在一个空间里一起吃一起睡,娘也对自己还好,便也很听娘的话。潜意识里,她觉得她该听娘的话,但为什么要听,她却并不能深思。但是,她也还没熟悉到主动找娘呆在一起,只是习惯了娘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 第34章 父母亲和奶奶的矛盾 草儿和娘,在逐渐地熟悉,但始终,她的生活核心里,是奶奶,她也其实是怕生的,娘找她,她便跟着,但总也做不到说主动去找娘说什么或做什么。 但草儿娘是个年轻人,看着草儿奶奶对草儿满是宠溺,没有任何的违逆的教育方式,心里估计还是有些不太认可的,但又不便说什么,便更多地带着草儿去做事。 没事的时候,草儿娘会教草儿做菜。草儿个儿小,站起来还没灶膛高,便搬一张小板凳,让草儿站上去,按照娘的说法,翻炒着菜。草儿在娘的指导下做的第一道菜是辣椒炒酸菜。铲酸菜到灶台的空盘里,掉了一些到盘外,但还是受到了家里人的赞扬,不过草儿奶奶心里却觉得草儿还小,个儿那么小不说,手力也不够,不用那么早去学做菜。 草儿仍是什么也不多想,就是听话照做,从来没有不乐意。 中秋节后家里来了客人,住不开,草儿娘便提议说,让草儿和自己住,反正晚上草儿父亲在单位回不来,这样,客人中的老太太便可以和草儿奶奶睡一起,也好安顿。 草儿一听就不乐意了,便拉了奶奶出来说悄悄话: “奶奶,你快和娘说,说我要和你睡的呀,我只想和你睡。” 草儿以外i自己一说,奶奶便会像从前任何事一样地满足自己。却没想到这一次,不一样。 “草儿呀,你就和你娘一起睡吧,你娘都说了,你得听。” 奶奶竟然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反而劝说自己要答应,这是草儿始料未及的。 “奶奶,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和你睡,我就是要和你睡。” 草儿几乎是拖着哭腔央求,眼里开始有泪。 ”乖孙女,就两天,要是明天姑婆回家了,你就回来和奶奶一起睡啊。“ 奶奶把草儿搂到怀里,宽慰着孙女。 ”不啊,不啊,奶奶,奶奶……“ 草儿奶奶终究没有答应草儿的央求,擦干草儿的眼泪,拉着她回到饭桌,和她娘说,草儿这两天跟娘睡,等客人回家就回来和奶奶睡。草儿娘答应了。 草儿不得不跟着娘睡了两宿,并没有觉得和娘睡有什么不好,但心里却仍渴盼着快点回到奶奶身边一起睡,只有和奶奶一起,她才能感觉到暖和的自在和欢乐。 但这次和娘一起睡过两宿之后,草儿父亲回来过周末时,竟然和草儿奶奶商量,要把草儿提溜到他们房间的外间的床里单独睡。草儿父亲和草儿奶奶商量好后,便直接和女儿说: “过几天奶奶把我们外间的床铺好,你就睡那吧。” 父亲说话从来都是不带商量的。 草儿心里极其不乐意,眼里当场就溢出了泪,撅着嘴。但父亲却视而不见,说完就转身径直而去,留下草儿奶奶来做草儿的思想工作。 草儿到底还是没有倔强过父亲,乖乖地搬到了父母亲房间的外隔间。 草儿的生活里,自此多了父亲和母亲。但仍是陌生的。 草儿娘听说草儿还没开口叫过父亲云新。 “草儿,去叫你爸吃饭。” 周六中午,草儿奶奶在厨房快要做好午饭,草儿娘和草儿吩咐道。 “哦。” “她不会去的,你就别为难她了。” 草儿奶奶知道草儿害怕她父亲,替孙女解围。 “去吧,去叫你爸吃饭,哪有父亲都不叫的。” 草儿娘不依不饶,并不接婆婆对孙女的解围的话茬。 草儿娘虽然年轻,比草儿父亲小十岁,但却是个很有主心骨的女人。 “哦……” 草儿低头应着,她心里害怕,一边是害怕吩咐自己的娘,一边是害怕房间里那从未和自己亲近过的严肃的父亲。 没办法,她只好低头搅着手一步步地走到房间,推开门,父亲正躺在床上读书,床上的蚊帐放下来,草儿并不能看清父亲,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站在床边踌躇了一会儿,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低低地试探性地叫了声: “爸!” ”嗯。“ 半躺着看书的父亲并没有因为女儿的第一声称呼而表现出有丝毫的不一样。 ”爸,吃饭了。“ 完成任务的草儿终于如释重负地飞快地转身跑了回客厅。 ”叫了没有呀?“ 草儿娘看见草儿回来,便问道。 ”叫了。“ 草儿低头说。 ”是不是真叫了?别没叫啊,呆会我可要问你爸啊。“ 草儿娘并不了解草儿,是从来不撒谎的。 ”草儿说叫了肯定是叫了。乖孙女,来,准备吃饭咯。“ 草儿奶奶耐着性子地向草儿娘解释。她带大的孙女,自然是最了解的。 草儿奶奶也是一个很有主心骨的要强女人。加之草儿奶奶从前和明清相处甚好,也答应过明清要把草儿照顾好,便总觉得孙女在这个很有心眼的女人面前不会太好。渐渐地,就开始有了矛盾。 草儿奶奶并不会去说草儿娘,而是去和大儿子草儿父亲云新说,但云新和娘的观点也不一样,草儿奶奶很生气,便开始对草儿父亲公然地责骂起来,草儿父亲自然是不服气的,也以怒容满面地甩手不干手中的活,跑回房间里来作为对抗。 奶奶和父母亲的矛盾升级,可苦坏了草儿。她根本不知道为何自己最亲的人却不能和睦相处,尤其是父亲一和奶奶对峙,便要拉着她也一起回房间。奶奶在旁边喊着不让她走。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被父亲的话语拽走了,可是心里却又惦记着还在原地的奶奶。她谁都不想伤害,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最亲的人,只是撕扯着她,都希望她能站到自己这一边来,她没办法,屈服于恐惧:她知道她如果不跟父亲走,等着她的将是未知的惩罚,也许不会有惩罚,但她害怕,如果跟了父亲走,父亲气会消一些,但她的心里,却惦记着奶奶,在她幼小的心里,她始终,是想和奶奶一起的。 但草儿年轻的父母亲,根本不了解草儿的心思。草儿父亲以为女儿跟自己回房间了,便是站到了自己这一边。父亲把草儿拉进房间,将草儿娘和草儿的额头拉到怀里,希望自己怀里这对母女,能和睦相处,而不是像自己和母亲一样,吵闹异常。 事后,草儿奶奶总会问草儿: “你爸把你拉进房间,有没打你?” “没有,就是把我和娘拉一起说话。” 草儿诚实地回答。 “哦——那还好。” 草儿奶奶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草儿父母亲和他们的母亲草儿奶奶的矛盾却变得不可调和。他们在做着搬离大家庭的打算。 第35章 带三十四章 舍不得离开的家 草儿父亲在早三年前便因为自考完成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本科考试,去了乡镇的小学做老师,不过不是语文老师,而是数学老师。 因为管理有方,所带班级成绩很好,很得家长和学生的人心。他也因为此前在队里的管理经验,很被教管部门的器重,很快便被提拔到所在小学的校长。 草儿娘便是因为在学校做后勤而认识了草儿父亲,并最后走到了一起。 没过一年,便被提为当地乡镇的教管部门主任,要去设在乡中心小学里的教委办公室上班。 这样一来,离家就远了,更是只能周六日才能回家。草儿娘可不愿意长年这样两地分居。 草儿父亲考虑到与母亲草儿奶奶的矛盾,便想着将草儿娘儿俩也一起带去单位,那里也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可以住得下一家人。 在和自己的母亲又一次的剧烈的吵闹之后,草儿父亲一气之下带着草儿娘收拾好衣物便骑着那辆自行车到了草儿就读的村小,等着已经上三年级的草儿,准备一下课就带着女儿一起去单位所在的乡中心小学,就读学校的接收手续他早已办好了。 班主任老师在办公室得知这一消息,便说接下来是自己的课,待草儿上完这最后一节课再走吧。 班里,班主任老师宣布了草儿要从村小转到大家都想四年级通过选拔考试择优录取去的乡中心小学去。 同学们都一脸羡慕地望着草儿,大家想着草儿真幸运,不用考试就可以直接去中心小学,真是太好了。 但草儿听见这个消息却是难过无比的,她不想离开奶奶,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她现在的同学们。她根本就对什么中心小学没有一点向往之情,更害怕和严肃的父母亲在一起,她和他们,还很不熟啊! 班主任老师让草儿再给同学们收最后一次作业本。草儿低着头,眼泪在眼里打转转。却不敢让任何人看见。 “看,草儿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大家祝福她!” 老师带头鼓掌,同学们跟着也鼓起了掌。草儿却苦涩地继续低头头,眼泪已经挂在了眼睫毛上。草儿心里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 下课后,草儿极不情愿地跟在老师的身后,一步步地挪到办公室。同学们说什么她听不见,好朋友们来不及互相道别送礼物她也顾不上。 她只是希望,可以回一趟家里和奶奶说一声,好好地告别一场。 但是,到了办公室,看见微愠的父母亲,草儿就知道,父亲的意思是立刻就走,自己不会骑车,也不可能被允许回去和奶奶叔叔姑姑们一起话别了。 草儿隔着一个空位坐了在父亲坐的办公室沙发上,无助地望了微笑着的老师一眼,老师似乎看明白了点什么,便笑着转向草儿的父亲说: ”要不要让草儿回家去说一声?“ ”你想回去说什么?“ 父亲一脸严肃地看着草儿。 草儿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话非要回家说。 的确,说起非说不可的事情来,草儿还真没有。她一个小孩儿家,能有什么必须的大事必须要回家去说、去办的呢?她只是想回家和奶奶告别。但这做不了说服父母亲的理由。 草儿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抑制住热热的眼眶里要涌出来的泪水。 她的这点心思,微不足道,甚至是与草儿奶奶相互间矛盾甚深的草儿父母亲所不容许的。 纵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一万个不舍得,今天,这会,也是要走的了。草儿的心里异常地酸楚。她根本还没有做好准备。 虽然依稀记得似乎娘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和父母亲一起去学校住,她当时似乎是点头答应的。但那答应是无奈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想离开,只是因娘问起,又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亲不高兴,便只好点头答应,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但草儿的父母亲完全不懂草儿,以为草儿此前是答应过离开家去随父母住,并且,他们认为,从草儿娘在草儿八岁上二年级时进门的一年里,已经让草儿对她言听计从,很是亲近了,完全是可以离开过度宠溺她的奶奶了。 其实,草儿的父母亲虽然早有想法搬到单位上住,却也没想到会走得这么急匆匆。 这缘于草儿大叔叔的婚事里,云刚跟大哥也就是草儿父亲借了三百元办婚礼,当时草儿父母亲说好这三百是草儿父亲跟朋友借的救急的钱,一旦需要,就得还给人家。这不,人家那边催了,草儿父亲只好管大弟云刚要。 云刚刚办过婚礼,手里没钱,也知道母亲草儿奶奶那肯定是没有钱。为了还钱给大哥,便准备南下打工赚钱来还给大哥。 草儿奶奶一听就火冒三丈,拦住收拾东西的老二云刚,立刻去敲老大云新的房门,一见就气得抓着他的衣领责备他不肯担当。 云新本来自尊心就强,这么大个人被母亲这么一闹,哪里受得了,大声把事情原委和自己的为难也都说了,便说住不下去了,拉着草儿娘便回了房间收拾东西往外走。 他们没有拿自己的私人物品和衣物以外的家里任何的一点东西,便离开了家,觉得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家里。但他们不曾想到,他们幼小的女儿,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只跟奶奶,瞬间要离开,对她的心理该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草儿的心,并没有对任何人的怨怪,她还是太小了,并不了解父母亲与奶奶他们之间的矛盾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无法分辨谁对谁错,也压根就不想分辨谁对谁错。 她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吵不要闹了,和和睦睦地,和从前一样。这样,她就可以不用为难,不用再想了奶奶又去担心父母。在她善良的心里,只要是进来家门的人,她都不会去怨怪责怒,她只希望大家都和她一样,不要有为难,都相互地友善生活在一起。 草儿坐在父亲的后座上,苦着脸,强忍着泪,小小的心儿,四分五裂。 第36章 提心吊胆的日子 草儿想象不到父母亲的突然搬离,会对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叔叔姑姑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她所能希望的便是,父母亲和自己始终有一天会回到老家里去,那才是她心里认同的家,或者,奶奶会来找她,而后他们就又回去了,一大家子的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就好了。她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草儿奶奶的确在他们搬家后来找过草儿和草儿父母亲,但却仍是三言不和便吵了起来。 父亲坐在椅子上很气恼,母亲站在父亲旁边帮着说话,奶奶坐在她的儿子儿媳的对面一两米远,大声责骂。 草儿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书桌上的书发呆,不敢出来,也听不明白这些自己最亲近的大人们到底在吵什么,为什么要吵,更不知道他们吵了后会怎样。 她只是害怕。她想出去看一眼奶奶,可是她不敢。她想劝说一声父母,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怎么和长辈吵呢?她更不敢。她害怕得,连哭都不敢。这些在她完全长大后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的事,在当时,却是可以压倒她心灵的大山,让她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奶奶终于要走了,她走到草儿房间的门口,朝着草儿大声说: “草儿!奶奶走了啊!” “嗯。” 草儿低着嗓子应了一声,回头望着眼圈红红的奶奶,站了起来,又坐了下来。奶奶看了她的孙女一眼,便离开了草儿家。 听着奶奶远去的声音,草儿的眼圈才热热地滚烫了起来。她想起身把房间门关了,好好地流一番泪,却又担心父母会恼怒自己关门做什么。 不一会儿,听着家里陆续来了一些刚在办公室开完会的老师。母亲开始做饭,父亲在客厅和老师们说话,草儿的心这才放了些下来。 “砰砰砰!”巨大的敲门声。虽然草儿并没关门,但父亲还是用力地拍打着门。 “吃饭了!吃饭还要人叫吗?” 父亲大声地叫着,似乎对女儿含着气。 草儿心里一颤一颤地,还没从刚刚奶奶和父母吵架的事情中缓过来,便又要去面对满桌的陌生的老师的面孔,她心里,再度陷入更多的担心和恐惧中。 但没办法,她又不敢不出去。她害怕父母亲会怪她吃个饭还要三请四请地不出去。 她只好低着头出来,从桌上拿了一副空碗筷,去盛了饭,再在围满了一桌客人的缝隙中躬身夹菜。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笨拙,夹菜的时候她的手都是抖着的,夹着的菜的菜汤随着筷子的移动滴到别的菜盘子里和桌面上。还有一次筷子没夹稳,菜掉到了另一盘菜里,她赶紧夹起来放进碗里。 哆哆嗦嗦地终于夹了几筷子的菜,她逃也似地离开了饭桌,端着饭碗走到了门口走廊里靠着阳台吃。 走廊里没人,即使有走过的人,也不会过多地注意她,在外人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站在走廊阳台处吃饭的小女孩儿而已,没什么特别得需要多看两眼的,而这,则是草儿最舒心最快活的——终于,她可以放下心来,不用担心任何的事,只需要吃好自己碗里这口饭就好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连个菜都夹不好。” 草儿父亲在屋里和在座一起吃饭的老师们说。也许是觉得女儿不够大方而觉得有些丢脸吧。 “许是刚从家里来的,还没见过这么多人,心里还害怕吧。” 老师们中有人给她打着圆场。 “前些天她都见过了这么多人的场面了。又不是没见过。” 父亲还是苛责着,大概是生气着草儿心里不为他着想,而想着她的奶奶才这样的吧。 草儿站在窗户正对着的位置。父亲和饭桌上的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有一些委屈。 但这种委屈的感觉很微小,她不在意父亲怎么说她,她只在意他们别再吵架了,别再生气了,她便好了。 当然,也别在家里没外人的时候责骂她,尽管他们从没这样做过,可她仍是害怕着,天天因为要单独和父母一起而害怕自己做错事,让父母不高兴或者责备自己而提心吊胆。她便好了。 的确,父母的开心便是她最大的开心。若是哪一天父母脸上有不高兴的神色,她便忍不住小心翼翼,担心是因为自己的不好或者做错事把父母给惹了。若是的确如此的话,那么她的天便塌了,她会害怕得不能自已。 但这所有的害怕都深藏在她的心里,表现出来的样子便是战战兢兢,呆板不知变通。这可把打理她日常生活的草儿娘气坏了: 自己本来就是当的是继母,大家都看着,就算对草儿再好,也免不了有人嚼舌根子,更何况草儿还要表现出这样战战兢兢的样子,家里人来人往,被人看了说去,不得说得自己对草儿有多凶恶啊! 更令草儿娘生气的是,这草儿早上还要人叫了来起床上学。明明一箱子的衣服,穿衣服天天就穿着那两三件替换,而且还要挑拣旧的来穿! 这还不算,一个女孩子家,都十岁了,还不灵活,在家里什么都不会干,做事慢腾腾的,不说就不会做,就是连地板脏了扫地这样的日常事,都不知道找了来做,更别说煲饭做饭了。 草儿娘生气时就会大声责备草儿: “你就像一根木头,踢一踢就动一动,不踢就不会动!” 草儿听了更害怕,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其实草儿并不是懒,她觉得只要自己在家里干活父母亲就会高兴。但她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要知道,她此前和奶奶在一起,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做过什么家务活啊。即使跟着一起打下手,她也是有奶奶做后盾,告诉她怎么做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担惊受怕。她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反而做什么事都快得很,也好得很,连当时草儿娘都不断夸奖她,说她做得比小叔叔云一还好。却不知怎么现在和父母在一起了,却变成了这样的笨拙,连她自己都很不喜欢自己了。 因此,每每和父母一起,若不做点什么,她便手足无措。只有做着什么,她才心安。但倘若她做了什么,做得不够好,也会被责备,但无论如何,总比提心吊胆地空站着的强。 第37章 逃避恐惧 草儿开始逃避和父母亲单独在一起的相处,用她自己的方式。 其实,草儿干活是很麻利的,她提着一桶衣服到河边,可以半小时不到就漂洗干净,但她往往会故意磨蹭到一个小时甚至一个半小时才洗完回到家。 在河边多舒服啊: 没有父母在跟前的压迫感,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议论纷纷,只有她自己,和这和缓流淌的河水,还有这掠过田野拂过河面扑吻她脸面的清风,无论是否有阳光,呆在这里,都是和煦温暖的。 她不愿意回家,至少,她可以少在家里呆一会儿,在这自由的河边惬意地多呆一会儿。 尽管,她回到家后又是娘的一番责备: “这么点衣服洗这么长时间!” 但她已经不在乎,比起娘的责备,她更害怕手足无措地在娘的面前想做点什么又不知做什么受着煎熬要好得多。 久而久之,她做起事来,竟真的慢了许多,不知是天生还是跟随父母后有意变慢的原因,总之,她成了一个十足的慢性子。 不过,她的身子的确瘦弱,手力也弱,洗衣服的确不够干净。往往她洗的衣服,如果是她自己的,便晾晒了。如果是洗的是娘的衣服,娘通常都要再洗一遍再晾晒上去。用娘和别的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草儿自己的衣服便需要自己来打理,洗得干净与否是她自己的事。但娘她的衣服,则觉得不干净的话就要重新再洗一遍。 草儿听了娘的话,看着娘重新洗着自己的衣服,她也并没太多的想法,这是娘的自由,她洗不干净,娘重新再洗,是自己的不是。 再就是,草儿最喜欢父母亲吩咐自己外出买东西了。因为这样一来一回,就可以在路上又多呆些时候。 因此,只要父母亲吩咐要买的东西,她都特别积极。倘若周围的小店没有卖,她便跑去更远些的小店。甚至她希望附近小店都别有卖,这样她就有充分的理由在外面,而不是家里。 草儿父母亲对她的执着很是费解,交代她买的时候都说得很清楚了:如果附近没得卖,便不用买了!她却非得多远都要去买回来,真不知道该表扬还是该批评。 于是,从种种的迹象来看,草儿的父母亲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有一个很笨的女儿。这个女儿直得不会拐弯。 于是,当他们交代女儿去买的东西比较多的时候,不是写在纸上,便是要交代个五六遍,至少也是得三四遍,让女儿重复清楚了再去买。 草儿明知父母亲觉得自己笨的心理,但她却并不介意,甚至反而要遂了父母亲觉得自己笨的愿。于是便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你吃完饭去买盐酱醋姜去。” 父亲对端碗蹲在电饭锅旁边盛饭的女儿吩咐道。 “嗯。” 草儿照例答应着。 “你得让她重复一遍,不然就买错了。” 母亲在旁边强调。 的确,时常买错东西也是草儿常做的事情,有时候是无意的,有时候是故意的。但不管有意无意,草儿都是乐意的。只要能多一点不在家里和父母呆着的时间,她都是开心的。 “不会吧,肯定能记住的!行行行,那你再重复一遍。” 父亲不太相信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真的连这几样东西都记不住呢?要知道她上学每次考试都是96分以上,常常双百呢,在老家时去到哪里人家都夸女儿遗传了他的聪明呢。 “盐酱醋油。” 草儿重复着,手里还在慢腾腾地舀着饭。 “你还真的记不住呀!盐酱醋姜——” “你看你看,我说了吧,她就是记不住,你还得多说几遍,再让她重复清楚了才行。“ 母亲在旁边很善意地说着。 “盐酱醋姜!盐酱醋姜!记住了吗?” “嗯。” 草儿照例应着。 “盐酱醋姜!你再重复一遍。” “盐酱醋——姜。” 草儿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心里却在偷偷地乐,得意自己这样一来,下次真记错了,也不会挨骂了,反正父母亲都知道自己是笨的了。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草儿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胆怯,她对自己的评估,从不受外人的影响,因此,才不受外人哪怕是父母亲人的语言的评判所左右。她还是希望,父母能开心,自己便开心,父母不开心,自己心里压力大,便最好能逃离出父母的视线外。 对于父母的理性的管教,草儿一直不是很适应,她内心总是在渴望着和奶奶在一起时,奶奶对自己的那种温暖和随心所欲。 为此,草儿很是期待着父母亲的回心转意,希望至少自己能重新回到家里和奶奶一起。 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她并不认为是他们的家,不过是一个住处而已,只有从前有奶奶、爷爷、叔叔和姑姑都在的一大家子人,才叫家呀,但怎么父母亲在人前人后提起他们现今的住处都是用“家”来称呼呢?这让草儿很纳闷。 随着草儿离开家的日子越来越久,草儿听见父母亲继续称呼着住处为“家”,而把草儿认为的奶奶在的那个家为老家的时候,草儿惶恐起来,觉得好像回不去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草儿开始日思夜想奶奶,想老家里的山山水水,她不喜欢这个新的地方,天天喝自来水,哪里有家门口的那井水来得清凉?! 一到周四周五,她就开始想着怎么和父母亲开口,要回奶奶那过周末,当初父母都答应过可以回的,但已经周五了,父母却并没有要提出让她回去的意思,难道大人可以不守信用吗? 没办法,草儿只好满怀恐惧,战战兢兢地挪到父母面前,说自己想回家去看奶奶。 父母亲并不喜欢也不希望她回去,他们知道,她一旦回去,就又娇里娇气地在家什么活儿都不干,让奶奶对她千依百顺。 但她就是想回去,刚搬过来,是应该要有个适应期。不让她回去,好像也说不过去。俩人便冷着脸答应了女儿眼前的要求,但叮嘱她要早点回来。 “嗯!” 她爽快地应承着。只要让她回家看奶奶,和奶奶一起过周末,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第38章 周末放归的鸟儿 草儿像一只放出去的鸟儿一样欢快地跑在羊肠小道上。从学校的家里到奶奶的家里,大概要走个二三公里路,上坡下坡她一点都不介意,路的两边都是蔓延的山,有长满灌木丛的山岭,有流着红沙土的小山丘,有山窝窝里人家开垦种的庄稼、蔬菜。脚边是在微风里摇曳的各种各样的草,有竖得高高的狗尾巴草,有趴在地上散着如同裙摆花边的小圆叶草,有开着蓝白渐变的野菊花,有素洁纯白的不知名儿的小野花,总之,这一切,都是美的,花儿们在阳光底下相互碰触打招呼,草儿们则盖满了山岭田埂,倾泻而下,如同流动的绿绒缎子,青绿色的河渠在庄稼地之间静静地斜躺着。 跑到了村边的小河,她也舍不得停下来去捡石子,只是更加快了脚步,朝着奶奶家里跑去。路过村里的其他人家,耳边满是村里人们的招呼。 “哟,这不是草儿吗?” ”嗯!“ “咿,草儿回来了呀?” ”嗯!“ “唉呀,草儿可知道回来看奶奶了呀!” ”嗯!“ …… 村里所有人的招呼和问话,草儿都用她惯常的声音应承着,不停下一步,顶多转头看问话的人一眼,略带羞涩地抿嘴笑一笑。 到了大门口。 ”奶奶!“ 草儿用力地喊着。 草儿奶奶有时在家门口的井口旁洗衣服,有时在厨房里剁着菜,或是在客厅里打扫房屋。一听见孙女儿的声音,她便立马停了手边的活,把双手往围裙里一擦,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孙女,搂在怀里。 “乖孙女啊,你可回来了,奶奶以为你都不能回来了……” 草儿高兴地跟在奶奶身后,一刻不离。 奶奶去喂猪,她便跟着去喂猪,奶奶洗衣服她便在傍边蹲着玩水,奶奶去菜园子里,她便也跟着去菜园里。 每次草儿说: ”奶奶,我来帮你!“ 奶奶总是说: ”你这身子弱得很,能干得了什么,好不容易回来,就好好歇着吧,不然回到你家,还不是什么都得干?!奶奶这点活,奶奶干完也不费力,你玩你的吧。“ 于是,幸福的草儿,不,应该说此时此刻更觉幸福的草儿,无忧无虑地环绕在奶奶身边。 有时候,她蹲在旁边和奶奶说着学校里的事,有时候,她翘脚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自由地歌唱,有时候她跟在奶奶身后来到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园子里,奶奶在浇菜,她便在旁边的田埂上随风起舞——她竟然不经意间随着歌里的词句不知不觉地编出了一个完整的舞蹈。 多年后的她,回忆起来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艺术天份: “竹子开花啰喂 咪咪躺在 妈妈的怀里数星星 星星啊星星多美丽 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咪咪啊咪咪请你相信 我们没有忘记你 高高的月儿天上挂 明天的早餐在我心底 请让我来帮助你就象帮助我自己 请让我去关心你就象关心我们自己 这世界会变得更美丽 咪咪啊咪咪请你相信 我们没有忘记你 高高的月儿天上挂 明天的早餐在我心底 / 太阳出来啰喂 照亮我也照亮你 一样的空气我们呼吸 这世界我和你 生活在一起 请让我来帮助你就象帮助我自己 请让我去关心你就象关心我们自己 这世界会变得更美丽“ 天真无邪的草儿在田埂上一边唱着这首《熊猫咪咪》一边按照歌词的意境流畅地跳着自编的舞。路过的人们都笑眯眯地放慢脚步扭头欣赏,就连已经上初中的小姑姑云秀都在她回到家后问她: “我白天在菜园里看见你跳的舞了,是不是你们学校老师教的?” “不是。” “真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跳的。” “我根据歌词编出来的呀。” “你自己能编出这么连贯完整,还和歌词这么配的动作来?” “那我当初刚认识字的时候,不也自己唱会了《信天游》吗?” 草儿拿出小姑姑那本歌本,翻到《信天游》那一页来给不相信自己的姑姑看,以此证明的确是自己编的舞蹈。 云秀也曾经质疑过小侄女是通过别的途径学会《信天游》,但电视里并没有播过,家里那时候还没有收音机,再加上一开始听她咿咿呀呀唱并不在调上,后来就越唱越准确,便也相信了。 现在这舞蹈,看来也是她自己编的了。 只可惜那时候的农村以读书考试分数来为重,包括身为教育者的草儿父亲,也只重视智育而根本不重视体育音乐的培养。再说了,家里交学杂费,供子女吃喝穿住已经不容易了,还要额外再学什么,家里没人有这样的眼界,更没有这样的经济条件。 直到草儿上大学,她仍觉得这些都是很费钱的贵事儿,家里承担不起,她也赌不起青春——她是父母养家糊口的一部分,而父母也是她未来养家糊口的一部分,她不敢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这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无忧无虑的时间走得最快。很快,周六过去,周日她就要回去父母的家里了。 从早上开始,她就心里开始升起回去见父母的恐惧,一分分地数着时间,希望时间走慢些。可是就算客厅里的长圆的挂钟停下来不走了,太阳的脚还是止不住的。 下午,她不得不面对回家去的事情。 “奶奶,我可不可以等到三点后再走呀?” 草儿环抱着奶奶的腰,仰着头可怜兮兮地央求着。 “好。” 草儿奶奶也想着孙女能多留一会。 下午三点,草儿在奶奶身边走来走去,就是不开口。 下午四点。 “草儿,乖孙女,你该准备走了。” “不嘛,奶奶,我不想回去。” 草儿的眼里含满泪,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听话啊,早点回去,你爸和娘不会说你,太晚了,他们不但会说你,奶奶也会担心的,你一个人,路太远了。“ ”奶奶,我害怕,我看见他们就害怕,我还很害怕我一个人睡的那个房间。“ ”你爸和娘不是就住在你隔壁吗?“ ”是,可我还是害怕,我晚上一个人在家时开灯看见墙壁上满是眼睛,半夜还老听见各种声音,怕得用被子捂着头都睡不着。“ 的确,草儿从小就胆小,怕黑,草儿奶奶深知。 “我给你捡个石子放兜里,你换洗衣服时候就拿出来放到当天穿的衣服兜里就不会害怕了。“ 草儿奶奶拉着孙女的手到屋檐底下的走廊空地里低头寻觅着中意的小石子,放到孙女的上衣兜里。 ”好了,有了这粒小石子就不怕了。“ 在寻觅石子的时候,草儿的心的确是稳的——哪怕能多挨一分钟不用想回家这件事,她也是沉静的。但一旦又要不得不面对和奶奶的分离,她的心顷刻间又像要倾覆的小木舟,剧烈地动荡起来。 草儿抱着奶奶大哭起来。 对即将要分离的奶奶极其不舍,又对分离后即将要回到的家里看见父母亲动怒的脸色,又汇集成令草儿内心无比恐惧的大哭。哭声回荡在草儿从奶奶家门口直到村头的那条羊肠小路上。 到了村头,奶奶就送不了草儿了。草儿和奶奶挥手道别,一步步艰难地迈在来时的路上。 她还是奢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她也尽可能地走得慢一些。虽然,她知道,拖延得越晚,回到家,父母亲就越恼怒。为此,她曾经把父母亲气得胃疼,父母亲睡床上背对着她,而她被父亲要求跪在床边。 但,只要让这些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可怕的情形来得晚一些,她能多拖一会就是一会。 就这样,每当周末来临,草儿都会纠结在要不要和父母说自己要回奶奶家。 当好不容易求得回奶奶家的那条羊肠小道上时,草儿既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又惴惴不安地担心着:过一个晚上,便又要回来父母这边。 得到与欢喜几乎同时在草儿心里交替着,让她小小年纪便开始了患得患失。 在多少个夜里,她都梦见,奶奶和她说几句话后就转身离去,让她在后面大喊着追着奶奶的背影,直至把自己唤醒。 因此,在草儿心里,无论父母亲和奶奶的矛盾中到底谁对谁错,只要想到奶奶的年纪比较大,她就会站在奶奶的立场上,无条件地。 反过来,如果是父母亲的年纪比奶奶大,那么她则会站到父母亲的立场上,也是无条件地。 她虽不懂判断事情的对错,但对于亲人,她用年龄的青老来衡量心里对矛盾双方的倾斜。 也许,小小的草儿在面对父母的恐惧来源于对父母亲的生疏和严肃,也来源于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通过交流表达来化解这种恐惧,只能选择逃避。 她的善良让她尽力不去对抗她的父母亲,甚至连还嘴都不会,心里也不对父母有怨怪,但她到底还是选择了拖延的方式来逃避这种恐惧的发生。 面对心里的恐惧,用拖延式的逃避的方式,对后来的草儿成长里的很多事,有着难以估量的左右的力量。 第39章 学校里的恐怖事件 草儿早就听闻自己所在学校的各种流传。 学校前身是一个寺庙,解放后荒废了一段时间。改革开放后普及义务教育,发展地方教育,便将这个荒废许久的寺庙改成了现在的镇中心小学。 听说在改成小学以前这里时常发生一些灵异事件。比如说有人打牌,不知怎么就多出了一双拿牌的手,还比如说……等等,恐怖事件很多。 草儿听同学和老师们讲,越不想往心里去,却越被牢牢地记住,白天对父母亲指派的活儿担心做不好而胆战心惊,晚上则被同学们和老师们说的这些灵异传闻吓得常常睡不了觉。 草儿家住的是学校里的教室宿舍楼,在二层,一厅两室。 教师楼的前面是操场和一大块空地,空地左边是学校的男女厕所,旁边是校长老婆开的小卖部,小卖部旁边是学校的大厨房,再往前便是学生宿舍楼,和学生宿舍前面的四百米大操场。 教师楼的后面是一片用花草围起来的草地,和一个养着金鱼的观景池塘,再过去便是教学楼,教学楼后面便是学校升旗台和大门。 老师们都住校,山区里出来的学生,或是从其他村小考上来的学生不少于六七百人,也都住校。这些学生和老师白天晚上来来往往都得在草儿家住的教室宿舍楼的通道经过,简直用得上熙熙攘攘来形容。 父母的房间也紧挨着,和她的房间一墙之隔。 但晚上,父母常常去一楼的老师家里看电视,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 她总是被吓得胆战心惊,墙壁上一些浅黄暗灰的痕迹在她看起来就像各种形状的眼睛,朝她眨着,她关灯更害怕,便只好忍着,写完作业就读书,转移注意力,直到睡着。父母亲回来看她关门开灯,趴在书桌的作业本上睡着了,并不惊醒她,父亲悄没声息地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关了灯关上门。 有时她在朦胧中会感觉到父亲抱自己上床睡觉,便故意不睁眼,有时候是半夜睡着掉下了床,冰凉的地板让她觉得异样,伸手一摸发现躺在地板上,赶紧裹着被子一溜烟地爬上床,蒙好头继续强迫自己睡着,这个过程中,她吓得连灯也不敢开。 她房间的一角堆放着一些木板,藏着一些老鼠。半夜,她会感觉到老鼠爬到她蒙着头的头顶的被子上,或是在她的脚边爬。她吓得一动不敢动,战战兢兢地更不敢开灯,就裹着被子曲着身子等天亮。 偶尔听闻半夜像有婴儿叫,她睡前叮嘱自己半夜千万别醒。但没想到偏偏就醒了,果然听见了房间外一声一声的婴儿一样的叫声,她吓得开灯了,还是能听见,被子蒙着头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实在没办法,只好敲着墙壁大声叫着: “爸!爸!” “爸!起来,我听到有叫声!我很怕——” 父亲起来听她说后,便打着手电筒在阳台的里里外外查看了个遍,也没看见个什么,便回屋睡了。 第二天,大家拿出这事来讨论,最后的结论是猫叫,父亲还特意告诉她是猫,别害怕。 但后来又听那些来家里的老师说起学校大厨房里半夜会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响动,她听了后,叮嘱自己一定不要半夜醒来,却不想愈加半夜醒来。 半夜三点多,果然听见隔着自己家两三百米远的大厨房里传来此起彼伏,高低不平的木板敲击声。 她睡在家里的窗户底下,立刻一拉被子蒙着头,夏天里捂得一身是汗,头发都湿透了,也不敢钻出头来。闭着眼,仍是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早上五六点,学校操场旁的那棵大榕树上开始聚集了飞来飞去的鸟儿,传来长长短短、音色各异的鸟叫声,她才探出头来,看着发白的窗户,开始安心地享受着这短暂得如同一刹那的清晨里的安宁,没有恐惧的轻松和快乐的时光,实在太珍贵了! 唉,可怜的草儿,就像一个寓言故事里说的,一个长头发的人走夜路,忽然发现月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在追着自己跑,于是他便被吓得没命地猛跑,但这个黑影还是紧跟着他。他吓坏了,终于在惊吓过度中把自己跑死在暗夜里。所幸的是,自己吓自己的草儿,虽然每天晚上吓得半死不活的,早上起来,不仅活着,精力也还算是充沛的。 草儿从小对黑暗的极度恐惧,很难理解,只能说也许是情感的缺失带来的吧——没有母爱,父爱也疏离,便没了胆儿。 要寻回她的这枚胆儿,其实只需要她恐惧的人和事能够在情感饱满的情绪下去经历一遍,便会好多了,但这对于与父母亲隔阂重重的草儿来说,是何其的难。 也正因为和父母亲的这种隔阂,草儿在家里也是很自持的。她从不进入父母的房间,除非父母明确地要求她进去拿什么物件。家里吃的东西只要父母亲没和她说是给她吃的,她是绝对不会随意拿来吃的。至于别人家的什么东西,她看见了,无论是多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毫不动心,更不惦记。 相对于成人们茂盛的物质欲望,她的心灵洁净得如同一汪净水,就像老家客厅门口被叔叔们清洗干净的井,刚从地底涌出来的清水,清净得令她的父母都曾经不敢相信。 她的父母曾经有意无意地在客厅里草儿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散放一些零钱,但草儿从不为所动,根本连碰都不会碰一下,如果学校要交什么费用或要买学习生活上的必需品,她则在心里鼓足勇气告诉父母,而绝对想不到说要自行拿家里的钱——那钱都是父母亲自己赚的,和自己无关,自己要向父母亲问平日里的杂费和生活用度,已经是过意不去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草儿这种对自家东西的被动,也带来了她行为上的被动。学校组织秋游,此前草儿娘都会给她准备好要带的饭盆和大米带上。但这一次草儿娘估计是忘了,不知怎么就没给她准备。 第二天临出家门前,草儿还在纳闷自己的饭盆和大米呢?但又不敢问,也不敢自己动手拿,便空手跟了去。幸好她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大家把自己的饭盒让出来给她,和她一起分享了米饭。 不过这一点最大的好处便是,父母对她的品行颇为放心,家里的零钱到处放,即使找不到了,父母也只会自查,看是否自己不小心放错了位置,或是另一个人有事拿去用了,而从不会对女儿行为上有任何的猜疑。 看来,恐惧也是塑造一个少年良好品行的一个重要条件?也或许,草儿天生就对物质欲望淡泊。 又或者,要感谢她的亲人,虽然家庭条件拮据,但从没让她在吃喝用度上犯过愁,因此天然地品性良好吧。不过,反之,她对于情感,却是否会索求甚多呢? 第40章 自我意识的觉醒 “你别弄了,站一边去,别挡道!” “嗯!” 旁边的锅都要冒火了,草儿还在慢腾腾地洗着大蒜。草儿娘忍无可忍,一把夺过草儿手中的蒜苗,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脚麻利地切成小段,丢到锅里。 草儿委屈地憋着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呆站在旁边。 “你说你,都五年级了,还葱蒜不分,让你去菜地里拔个葱,你就拔了蒜回来!” …… ”你说你有什么用?!“ 草儿娘看着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草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的好女儿,这么大了连葱蒜都分不清!“ 草儿娘看着草儿爸从客厅进来,忍不住连着她爸也一起数落了一顿。 草儿爸听了倒是没说什么。 草儿隐约觉得有些伤自尊,在心里想着,奶奶从来都是一点点教自己的,总是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谁能做好事情呀? 她不由得想起上周末,爸和娘睡到十一点多还没起来,自己站在客厅门前的走廊前站着,不知该干什么,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若是自己晚起,准得挨刺儿。但这早起了,似乎也不行,早起饭菜都在碗柜的上面,草儿个儿矮,根本取不下来。 没办法,只好呆立在走廊里傻等了。幸好父亲的一个同事过来,看她站着,一问原来没办法取到饭菜来吃,便帮她取下饭菜,热了来吃。 中午吃饭时,这位同事提起这件事,草儿娘却说: “谁让你不会做饭呀?!不会做饭就得这样!” 草儿照样闷声不吭地继续低头扒饭,吃完继续老老实实地去洗碗。 她想起,爸曾私底下说过,说以后她的衣食住行自己都是不方便打理的。那意思就是得都听娘的。 好吧,这都听了,可是草儿的恐惧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 草儿娘也和草儿交往,希望母女俩可以拉近距离。 但是无论讲什么道理,草儿都是听得好好的,做起来却是什么都不会。草儿娘也是万般无奈。 但倘若说草儿不好,草儿娘心底里倒不是这么认为: 这孩子心地极其地善良,连吃菜,好吃的,自己都不舍得多吃,总是留给父母吃,只有大家都吃完饭了,剩下了的,她才会再吃点自己想吃的。而说起做事,只要这孩子认定了应该做的事,她是肯定责无旁贷地坚持的。便说每天饭后洗碗这件事,自从草儿娘说过一次后,这便是草儿主动去做的固定活,无论父母亲怎么说她,她怎么地不高兴,吃完饭便收拾碗筷,直到成年后也未被改变过。 话又说回来,草儿娘和草儿爸从没说过吃饭不能上桌,但她通常都不愿意和父母一起围坐桌旁吃饭,她总是夹了菜便走到门口阳台吃,和父母亲感觉怎么都是生疏的,难以拉近。 但草儿对自己的娘又是很好的。她去河边洗衣服,听见人家议论娘对自己这个女儿的不够好,还跑回来安慰娘,让娘不要往心里去。 而且无论是草儿娘还是她爸说她什么,她都是不还嘴的,该干的活儿还是干。但就是这孩子做事太慢,手太笨,还特别沉默,经常不高兴的样子,似乎是无言的反抗。草儿娘在想也许是女儿到底不是亲生的,还是难以接纳自己吧。 有时候,她是真希望自己责备草儿时她能还一句嘴,让自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其实,草儿有着极为隐忍的善良,默默地为大人着想。她不顶撞父母亲,是因为她天然地觉得作为子女顶撞父母是不应该的,她不希望本来就生气的父母因为她的顶嘴而更生气。 她爱从小把自己拉扯大的奶奶,在情感上,也是最亲近奶奶。但,同样的,她也爱所有的家里人。在她心里,每一个亲人是否活得好,她都一样关心,也都对每一个亲人一视同仁。 自从搬家后的每个春节的晚上,草儿收拾好所有的碗筷,她都会在临睡前在心里默念每一个她认识的亲人的称呼,祝福他们在来年过得幸福安康。一旦漏念了哪个亲人,她必定会重新来过一遍,并觉得似乎对不起那位亲人,怎么自己就把她给漏念了呢。 草儿的纤细善良,并没多少人能了解。她也不轻易让人了解,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她也碰面了从不打招呼,甚至老师和她主动打招呼了,她也常常头一低就走过去了,连应都不应一声。她的自我封闭,让老师们都觉得她实在内向得不可理喻,但她脸上呈现出来的溢满心灵的善良的气息,却又让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怜惜着她。 只是,随着年龄的渐长,她开始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脾气。对于娘有时候说她笨或者是责备她活儿干得不够好,不喜欢她回老家的话,她开始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觉得自己不被理解。 父母亲希望她能在遇到不满的事情时哪怕能争执两句,她却在心里渴望父母亲能亲近她一些。她渴望父亲能说她两句,哪怕打她一顿都可以。 她希望母亲能对她温情些,不要和她讲那些道理。那些道理是好的,但她还是听不懂,听了后还是云里雾里,还是觉得畏惧而不知所措,她只希望,能够说话时拉拉她的手,抱抱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肩也是可以的,这样,她遇到不懂的就会自如地去和大人去交流去询问。 只要用足够温情的身体语言消除了她那对父母的冷峻的畏惧感,其实,无论是做事的慢劲儿还是主动性,都会完全不一样的。 但她实在是不懂得和亲人交流表达自己的情感需求,只好在遇到被父母亲责备时一边按照理智不和父母顶嘴,一边在心里生闷气,既生父母亲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草儿和她的父母亲之间的爱与被爱,便是这样错位而行:父母觉得已经很尽力地给她讲道理教育她了,她却完全听不懂道理,心里只一味地渴求着父母亲情感和身体语言上的亲近。 草儿更加每晚在她幻想中的理想之家里玩着一个人的过家家:草儿既是那家里的父亲母亲,也是父亲母亲的孩子。草儿还时常把白天娘对自己责备的场景在幻想的过家家里重演一遍。 比如,理想之家的孩子在洗菜时,锅里都要冒火了,做饭的母亲便会说: “啊呀,还没洗完呢?没关系,没关系,妈妈来帮你洗,你先看看妈妈是怎么洗的,下次要洗快一点哟!” 孩子便会愉悦地回答:“啊,妈妈,对不起,我洗慢了,下次一定洗快一些。” 为了把菜洗得又快又干净,孩子还会自己在闲暇时间和妈妈请教,多练习几次,或者偷偷地练习,或者让妈妈指点着来练习,直到达标为止。而妈妈便会如同奶奶一样,没事就会抱抱孩子,或者去哪都会主动拉着孩子的手,亲密无间。 但是现实中父亲母亲却几乎从未拉过她的手,而他们在吩咐自己做家务方面的苛责,更令草儿从小就厌恶极了做家务。 她讨厌做家务,觉得家务事比不上学习来得重要,简直就是在耗费她的生命。 这种对家务的恶感,很大程度便是因为学习有老师一步步明确地教着,学习中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都无人干涉指责,她是放松的愉悦的,不像做家务,时时都被管制着,做的时候,担心做得不好令父母不满意,不做的时候,又担心无事可做被父母责备懒惰,总令她纠结烦闷。 但她的父母亲却觉得她这样的好吃懒做还笨拙,更是应该要训练她,否则,将来可怎么去操持一个家呢?草儿和她的父母,始终都不能彼此理解,他们,始终都在和自己的女儿背对背地对立着。 而这样的恶果,并不仅仅是草儿的烦闷或者是对家务的厌恶。更为深重的是,草儿从小在心里生出来的对这个现实世界的恐惧,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存在而有所缓解,反而加剧了。 同时,因为理想主义的基因,她渴望着电视剧里父母亲对子女的温情和理解,这种思而不得的渴望,又不知会在草儿心里种下什么样的因果种子。 再便是,草儿的诸多天分,便在这让草儿满是紧张、焦虑、恐慌、烦闷而又无可奈何、手足无措的家庭环境中被压抑了下去。 当然,家里也有阳光,娘也是会有鼓励她的时候,或者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甚至她喜欢的同学,娘还在家里热情招待。但这些比起草儿因为在家里而生出来的阴影相比,实在是太弱的光亮了,无法唤醒和释放出潜藏在草儿心底里自生的热情和阳光,草儿仍陷在自己内心的焦虑苦闷的情绪沼泽中。 的确,对于12岁以前的孩子,父母更多的是对他们有明确的做事程序的指令或带动,足够的与子女们的肢体接触和足够宽容温情的家庭情绪氛围。否则,很容易适得其反,形成恶性循环。 譬如说草儿娘如果能一反常态,不指责女儿做事慢,在她做得慢的时候能语气温和地帮她一把,而后依旧和她说说笑笑,帮她放下思想负担。或是对于希望她做好的事情,能够和她一起去做,给她一个逐步做好的过程中营造良好的情绪氛围,那么,当草儿做事不再聚焦在对结果是否妥当的忧虑上,而是集中注意力在做事本身的过程上,自然地处于放松状态下。 那么潜藏在这个孩子心底里的热情和阳光便会被释放出来,她的天分也自然地就会显现出来,父母再根据她显露的天父加以指导,帮助她一起学会用精神意志去驾驭自己的天分,便不枉了她的这些成长时光了。 不过,草儿毕竟是草儿,她有着草儿的坚韧。为了寻求突破自己在家里的焦虑和烦闷的现状,酷爱读书的草儿,除了读隔壁大姐姐家和妹妹家的作文书和童话书外,还开始看家里父母订阅的关于家庭生活的杂志。 当十岁的草儿看到一篇文章说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辨别是非的能力比较弱的时候,便暗自想,自己也许也是从小被奶奶娇生惯养,因此无法分辨父母和奶奶之间的矛盾的是非,也无法分辨自己和父母之间的矛盾的是非吧。因此,小小的草儿,下定决心,要多留意身边的事情,提高自己的是非分辨能力。 从那以后,通过读书来审视自己,提高自己各方面的能力,竟然成了草儿最主要的一个通道。 第41章 新班级里的爱恨情仇 “老师,他是班长,理应爱护班里的所有同学,我是新来的,什么也不懂,可他却每次见到我都横眉冷对!” 很难想象,这是草儿在转学一周后,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班长的控诉。 “是吗?丁广生,你站起来说!” 草儿的班主任也姓丁,是个男老师。 “我没有……” “他有,他就是很不喜欢草儿,觉得草儿是走关系进来的,所以看见草儿进来就给白眼,还说如果是考试的话,草儿根本就进不了咱们学校呢。” “就是,他就是这样的!“ …… 丁广生站起来话没说完,便被其他同学的话淹没了去。 丁广生的确是很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女生: 凭什么她一来,正在上着课的班主任老师便要停下正在讲着的语文课,让还没放书包的她,便直接从教室门口站在了讲台上,还和老师并排地站着,接受着老师带头的欢迎和鼓掌! 要知道,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那个当教委主任的爸吗?倘若不是为了当时站在教室窗外的草儿爸那脸上的微笑和点头致意,班主任丁老师会放下课程来亲自欢迎鼓掌,还要求全班同学来鼓掌欢迎这么个看着黑不溜秋的短毛丫头吗? 因此,丁广生,这个从一年级入学便是这个班的班长的高冷男生,认定这个新来的女生不过就是个关系户,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他打第一眼开始,就讨厌她。看见她进出教室,更是两眼冒火,恨不得将她赶出班里去。 草儿也是个敏感的人。没过两天她便感受到了来自班长的敌意,他那两道能杀死人的白光,射在她身上,让她极为不舒服。 “草儿,班长说你是靠关系进来的,他说他特别讨厌你1” “草儿,别怕他,他就是这样,对谁都高高在上,但是现在他比不过你了,你看老师都重视你,不重视他了。” “草儿,我们知道,你的成绩很好,老师在欢迎词里都说过,你在云家村村小都是成绩最好的,还是三好学生,根本不比他差!就算是考试,你也是能考进来的!” “对!草儿,我们知道你爸虽然是教委主任,可你妈不是你亲生的。从小就没有妈妈,其实你并没有比谁更好。” “嗯,草儿,你人这么好,成绩也那么好,连班里最不受人待见的丑女,还有最让老师讨厌的捣蛋鬼你都对他们很好,帮助他们,怎么可能是丁广生说的那样的人呢?!他才是个要令人讨厌的人!” …… 面对班长丁广生对草儿无原由的恨,草儿的同学都纷纷支持她,虽然有些是有打小报告之嫌,但也都是发自内心的力挺她。 的确,草儿天性里的友善和谐,还是让她走在父母之外的环境里备受亲近。 草儿转学的第一天,同学们就好奇地打量她: 发现她一脸的好脾气,虽然皮肤是晒得有些黑,但长得是眉清目秀,看着很舒服。 她虽然剪着男孩一样的短发,却一点也不调皮捣蛋,也不因父亲的身份而有丝毫的盛气凌人,相反,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略微带点羞涩,坐她周边的同学便都开始围过来和她交流交往。 没过三天,因着草儿对班里每个亲近她的同学的一视同仁的友好,那些围上来的同学都被她征服了。这些同学回到座位或在回家的路上又纷纷地和自己身边的同学说着草儿的好,便越来越多的同学亲近她,觉察出她的好来。 她不多事,也不说人长短,更是对每个在她身边的人都笑脸相对,和善说话。上课时她是安静的,下课后和同学们一起她又是能玩到一块,说到一块的。 这些在她自己看来本该如此的美德,为她赢得了一片的来自善良的友好的爱惜和关注,但她自己,却丝毫没有觉察,只是一如既往地按照性子来,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如此的事。 但班长丁广生对她的敌意在持续加剧,不仅是远远地给她白眼,甚至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扭头“呸”一声地吐口水,而后,再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用白眼剜她一眼,一副恨不得将她踩到脚底板下的样子。 草儿在家是温顺柔和的,可以忍受父母亲的责备和冷眼,但好不容易脱离父母亲的视线,来到学校这个自己的天地里,却要她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忍受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白眼和欺辱,那是办不到的。 对于班长对她的变本加厉,她也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但并不私底下找老师告小状,更不和父母亲说,而是在上课铃一响,班主任丁老师刚一踏进教室门的一刹那,她便站起来,抢在班长喊“起立”上课之前,把事情捅了出来。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光明正大,让全班同学来评理,看看是谁的对错。 丁老师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班长是他的得意门生,草儿又确实不能得罪,至于这两个学生之间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也不知道是否就如草儿说的那么剧烈,他最后该如何裁决? 于是在草儿第一次公开告状的时候,丁老师便当场安抚草儿,训斥了班长了事。 却没想草儿发现丁广生仍暗地里给自己白眼,便继续在班主任的语文课里当场控诉,让班主任也不好下台。草儿的意思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班长呢?甚至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觉得,不行就让他下台,她来当这个班长。 不知班主任是否明白草儿的意思,但到底还是没有革除丁广生的班长职责,只是罚他去扫厕所,本来定的是一周,但草儿不同意,便改为一个月。 实际上,班主任对草儿也是有些不满的。 草儿刚来不几天的课堂上,便知道了班里有一个个儿最高的男生,坐在最后排,上课总不认真听讲,考试也没及过格,一直拖后腿,拉低班期末考的平均分,班主任丁老师很不喜欢他,常常骂他,甚至是打他。 果不其然,那男生老毛病又犯了,上课不认真听讲,还冲丁老师做怪动作,丁老师气得要命,把书一摔,讲台的粉笔都被书本震落在地上。 丁老师大步走到男生的座位上,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便往讲台方向拉。 到了讲台下面,丁老师把这男生的衣领一推,放开手,男生打了个踉跄后刚站稳,丁老师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跪下!” “你给我跪下!” 男生只好苦着一张脸低垂着眼睑跪了下来。 “让你上课不听讲你!” 丁老师一边骂着,不解气,用脚踢男生的膝盖和腿,草儿似乎还看到,丁老师有一脚还落在了男生的肚子上,他疼得捂了一下肚子。 “下次再不好好听课,没你好果子吃!还敢不敢了?” 丁老师怒容满面,也当是教育其他在座的学生了。 ”不敢了……“ 男生低声地回答着。 “滚回你座位上吧!” 踢里好几脚,又骂了好一会,丁老师才呵斥他滚回座位去。 男生站起身来,连膝盖上的泥土都没有拍,便佝偻着身子,垂头丧气地走回了位置上。 这件事可把草儿吓到了:中心小学的老师怎么还打学生呢? 在她看来,就没有坏学生,再调皮捣蛋的学生,顶多骂几句,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呀!即使是对待恨她的班长丁广生,她也不过就是想让老师教训教训他,罚他搞劳动,甚至撸掉他的班长之职,也没想过要打他的。 回到家后,草儿爸的同事在家里帮着做饭,草儿爸和娘并不在家里。草儿爸的同事也就是教委的办公室组员,热心肠地问草儿刚来新学校适应不适应。 “嗯,还好,就是这里的老师会打学生,村小的老师对同学都很好。” “哦?打学生?你说说看?” 草儿便把班主任打男生这件事当成一件心里不是特别认可的新鲜事,讲给了爸爸的这位同事听。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主任的语文课,班主任丁老师便课都不讲,在讲台上生气地大声说: “我听说有同学说我打学生的,是谁说的?站起来!” 台下同学面面相觑,没人应答。草儿也不认为是自己说的。她的确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议论此事,只是回家吃饭时跟爸爸的同事说了一说,不会就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吧?她不相信,不相信爸爸的同事会把自己给卖了。 再说了,就算是爸爸同事告诉丁老师了,那自己也没错,自己又不是故意要告状的,只不过是被爸爸办公室里的伯伯问起来,便诚实地聊了聊而已!更何况,老师就是打学生了呀!难道还不能说吗? 草儿一脸的平静,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心里也是平静得很。 “你们都不说是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课后老实到我办公室里来找我,否则就别怪我了啊!” 丁老师在讲台上恼怒地威吓着。 他的眼睛扫视着全班同学,草儿抬着头望向他时,他的余光里是冷冷的像冰霜一样,但却并没与她对视。草儿便仍和其他同学一样,满眼清澈地看着讲台上愠怒的老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恐慌或者惊吓。 对老师的话,草儿也并未往心里去,更没想到要把老师的怒气也回去告诉爸爸的同事,相反,她觉得人有怒气是正常的,只要没有伤害到他人,便是可以存在的,自己不必受到影响,更不必去管。 只是,草儿接下来在中心小学上学的几年里,都没再看见或听见老师打学生的事情。 第42章 自由天地里的草儿 草儿也不知怎么,见了父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旦脱离父母,便如同封建社会的小媳妇被解放了,自然地按照内心追求自由和平等的天性编织着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安静而雀跃,又大受周围人的欢迎,这是连她自己也是始料不及的。 看看草儿在班里就知道,她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替人考虑,乐于助人,和同学关系很好,也帮着班里的各项活动的组织。班里无论男生女生,和她之间的关系都轻松、自如,她甚至还会有时候和男生一起追打闹着玩。这完全不是那个在父母面前呆板、木纳的草儿。 而那位班长丁广生,自从被罚去扫男生厕所一个月,并亲眼见证了她数学和语文测试的双百后,对她也是远远地避让着,不再敢用那双白眼睛瞪她了。 草儿也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只要他不再欺人太甚,不再说她坏话,不再给她白眼,她和他从前的争执,就如同从没发生过一样,并不会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只是他不主动来找她,她便也不会主动去搭理他——她身边那么多围着和她一起玩的同学,哪里有时间去考虑故意避让她的那些人呢? 可不是嘛,平时在教室,那些走读生簇拥着她,抢着和她玩,周末时,草儿常常跑到那些住宿生的宿舍里玩,看见同学碗里有从家里带来的菜干,总是喊一声: “啊,好好吃的菜干哦,我也要尝尝。” 同学总会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吃吧吃吧。” 这些同学小小的年纪,却给了草儿如同在老家时她奶奶给她的温暖。她们更加地亲近,草儿邀约她们去她家里,但她们却都不敢去,只是战战兢兢地在放假时拉着她跑到她娘的面前无比诚恳地请求着: “阿姨,让草儿到我们山里去呆一段吧,住我家,天天我照顾她,和她一起。她想去呢。” “嗯呢,我想去。” 有同学在身边,草儿的胆子好像大了些,也敢仰着头央求娘。 “去你家?“ ”嗯,是呀,去我家,山里有很多彩色的石头,草儿想要。“ ”你家这么远……草儿去了谁带她回来呢?“ ”草儿和我一起坐山里村上的卡车回来,住一段时间,我们出来赶集,便带上她一起出来回家了。“ ”嗯,这样吧,我先想想,再告诉你让不让她去,好吗?“ 草儿娘看着草儿渴望的眼睛,再看着她旁边诚恳的同学,也不忍心直接拒绝,便说了个托辞。 ”草儿,你想去呀?“ ”是的呀,那里很漂亮的,有很多吃的,也有很多很漂亮的五颜六色的石头。“ ”去她们那得走盘山路。大卡车送到山脚下就不敢上去了,你就要绕着山岭一圈圈地转上去,走很远的,你不怕吗?“ ”我不怕。“ ”那回来你怎么回来呢?“ ”我等他们赶集出城里的时候一起坐卡车回来呀。“ 草儿只要离开父母亲,去的地方又有她熟悉亲近的人,那她便不会害怕的。 但草儿娘考虑到草儿同学家实在太远了,住那来回实属不便,住久了,对人家家里也是打扰。草儿娘也了解草儿,做事温吞水一样的,也不知别人家能不能忍受得了,便到底还是没让她去。 为此,草儿和同学还难过了好一阵。小孩儿的心里,始终是简单单纯的,理解不了大人们诸多的考量。 暑假后开学,草儿同学带了一大兜的彩色石头给草儿: 有白色半透明的,有透着紫色的,有透着青色的,有透着绿色的,每块都是天然嶙峋的,半个拳头大小,宛如浓缩了的山岭到了送给草儿的口袋里一样。 草儿同学说,这都是大人们去开山时她给挑捡来的,还有好多呢。草儿喜欢得不得了。 草儿的这些大山里来的同学,极为质朴好客。他们的家,都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山上,只能等五一、国庆和寒暑假这样的长假,山里一溜的人家便会集中开一辆货车出山来接孩子们,顺便赶个集,卖点山货或买点山货,满载而归。 假期结束,再开车接上这一溜顺路的人家的孩子们出山,孩子们出山到学校也都会带上山里的一些特产,像野生的小板栗儿,当地叫毛栗儿,野生的晾晒的竹笋丝儿,野生的蘑菇和木耳炒辣椒等等。 也难怪草儿会对山里极为向往,一个到处都能捡到宝的地方,那自然是乐趣无穷啊!草儿还幻想着能和同学一起上山采野果,边采边吃,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就找个有树荫的草地,和同学数草叶尖儿呢! 那些周边村小考进来的同学会相对幸福些,每周周五便能回家过周末,甚至有的周三中午放学后便能回家吃一顿中午饭,带上两罐家里做的辣椒炒酸菜,赶在下午两点半上课之前回到学校。 这些同学带的东西,几乎都会和草儿打声招呼过去一起分享。 草儿却因为从不擅自拿家里的吃食,即便是当场吃也是吃得极少的,便很少有吃的东西回赠给同学。 但她能给的,便是快乐。只要和她一起玩,同学都很开心。遇到同学之间有些小矛盾,和她一说,就都知道该怎么办,小事化了,大事化小。大家自然就都体会到她的性格的好来,也不在意吃东西的公平,反而觉得草儿能喜欢吃她们带的东西便多吃些,她们也是很高兴的。 草儿娘其实并不阻止她和同学间的交往,只要同学的品质没问题,能按时回家吃饭,把一部分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干完,便随她去。甚至有时,草儿娘还会在女儿处得比较好的同学里挑一两个让草儿经常邀请来家里玩和写作业。 倘若草儿不是心底里天然的恐惧和性格的柔弱,她和她的这个娘,应该是可以处得很好的。 只可惜,娘是个麻利的做事之人,草儿却是个思想比手快的思考型的人,自然摩擦还是免不了的,草儿内心的恐惧感还是未能完全消除,因此,能在外面,还能和同学有伴儿地在外面,便成了她在学校里最大的快乐。 为此,她也结下了好多好人缘。 第43章 分家了 “爷爷!” 草儿中午放学回家,竟然看见爷爷破天荒地在家里的沙发上坐着。 爷爷还是老样子,双手交叉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他看见孙女放学回来,便点头示意,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 老云头就是这样,高兴的时候,脸部肌肉会放松点,眉眼似乎舒展点,遇到烦心事时,眉眼会收紧些,看起来似乎严肃点。但无论高兴与否,在草儿这个爷爷的脸上,都不会有大的情绪显现。 爷爷的到来,着实令草儿高兴得很。 她想,不会是来和爸和娘商量搬回去的事吧,那么她就也要像云家村考上来的同学一样,周三中午回一趟,周五晚上再回去。哦,不对,爸爸还在这上班呢,周三估计是不让回了,周六早上回去肯定是不碍事的了。 草儿这样暗暗地盘算着。但爸和娘都在厨房做饭,自己便也不敢多问爷爷关于搬家的事。 吃完饭,草儿得到娘的吩咐,送爷爷到校门口。谁知爷爷却说孙女下午还有课,吃完了饭就赶紧写作业和休息,别耽误了上课,怎么也不让孙女送。 草儿心里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说必须送,焦急得恨不得喊起来说“爷爷你就让我送送你吧”,但爷爷还是坚持自己走了。 一个很好的询问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草儿沮丧地回到房间。 爸和娘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就周末你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 草儿娘一边织毛衣一边和草儿爸商量。 “行,我周六上午过去一趟,估计中午还得吃顿饭,下午就回来了。” 草儿爸语气平静,说的似乎也就是平时的走动。 草儿竖起耳朵努力听着,但也想不明白父母亲说的回去是回去干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回去肯定是指的回老家了。 草儿并没有感觉出来是要搬回去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爸爸主动提出回家去,总归是拉近了一些两个家的距离,矛盾缓和些,也算是好的。 周六的上午,草儿和爸娘一起吃早餐,大家都安安静静的。 草儿想问爸到底回不回老家去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只能等,在等待中观察。 还好,爸爸吃完早饭,歇了一会,就出门,听着他和娘的道别,应该是回去了。草儿的心雀跃起来,她等着父亲归来带回来的消息。 午饭时间刚过。草儿爸便在车棚里锁好自行车,上楼进了家门。 ”这么久!我还以为十一点不到就能吃上饭回家来呢!“ ”嗯,争执了一会。不过都分完了。“ 草儿爸略显疲惫。 ”你是空手回来了。“ 草儿娘戏虐地笑着说。 “是呀,这分家,我除了领了几间房老人住,其他什么都没拿,连个老缸都没要。” …… 草儿一听到分家两个字,脑子就炸了。 她原本希望着能搬回去的梦,彻底地碎了。 老家分了家,这里,就真的是她的家了,她回去看奶奶,也是不一样了吗?草儿恨不得立刻就跑回老家看看。 在农村,妯娌兄弟之间,的确是琐碎事情一多,摩擦也多,很多家庭都是兄弟几个,成家后便分家各自为一个小家。 于云家来说,这大儿子都早就搬家了,云玲也出嫁了。随着云刚和云金的结婚,云一和云秀也初中毕业,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回了家来能干活养活自己了。 家里便召开家庭会议,决议分家,草儿爷爷那会去草儿家,和草儿父母知会的便是这分家的事,看草儿父母是什么意见。如果没意见,兄弟分家,草儿父亲作为云家兄弟的老大,也是要在场的。 云家也没有太复杂的财产关系,大家聚一起,清点了家里的房屋、存款、粮食、木材等等大小物件,进行了分割。同时,家里三个老人,草儿奶奶、草儿爷爷和草儿爷爷的哥哥留下来的媳妇,草儿大奶奶,都做了赡养的分配。 草儿奶奶本来要求要随大儿子一家的,这样她可以照顾草儿,但和草儿娘矛盾太深,俩人实在不对付,便改为跟老三了,但前提是草儿周末假期都要抽时间回来。 草儿爷爷跟了草儿一家,暂时住在老家。 草儿大奶奶,此前一直独居,老伴年轻时因为喝酒过量早走了,也没有儿女,这会年龄大了,适逢分家,也是要做安排的,跟了老二云刚。 分家后,根本区别便是自家干自家的活,自家的收入入自家的口袋,自家吃自家的饭。但平时逢年过节,各家都要给些吃的穿的给父母亲辈份的老人们,以表孝顺。平时窜门闲聊也还是常有的事。 父母兄弟间血脉的相连,还是切不断的。只是这个年代不兴修族谱,但每户人家的家风却还是会自然形成的。 云家兄弟几个也还算和谐,但磕磕碰碰也是免不了的。不过都是今天你少了一只鸡,明天他丢了一只鸭这样鸡毛小事。对待老人,他们还是该给就给,没有怠慢。偶尔媳妇嘴碎些,草儿奶奶也是嘴上功夫了得的,谁也别想欺负了她去。 分家后,云家老小云一和云秀跟着母亲一起为一家。 老大云新搬家了自成一家,但每月定时给父亲老云头米粮钱。 老二云刚带着媳妇和草儿大奶奶为一家。 老三云金也带着新媳妇为一家,但每月给母亲米粮供养。 这个家分了后,草儿回老家便和奶奶住一起,也会被见到两个叔叔家吃饭。但要搬回来,是绝对没有可能了。 草儿上四年级的时候,草儿娘怀孕了,如大家所愿,生了一个弟弟。 草儿娘便让草儿帮着带弟弟。于是,草儿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她也很喜欢这个弟弟,小小的,白白的,肉肉的,极其可爱。姐弟俩情感也很好。 就这样,草儿心里开始逐渐地把这个和父母在一起的家当成家了。但也正是如此,在这个家里不能满足的,她便在内心里,开始渴望着一个新家,一个由她自己组成的新的家,像她的父母亲一样,由她自己说了算的家。 这样说来,十岁的草儿,自我意识开始逐渐苏醒后,无论她多么孱弱甚至是懦弱,她的自我都在滋滋地像雨后春笋一样拔节向往着成熟。 于是,当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被父母和周围人理解,没有被尊重,尤其娘还老说自己是一块木头,踢一踢就动一动,不踢就不动时,她便把苦恼委屈转移到对理想新家的构建中来。 在她想象中的理想之家里,她和大家是平等、和睦的,根本没有任何责备和呵斥。有的,只是爱和温暖。 当然,这个家里,有她和她喜欢的那个人。 第44章 情窦初开 无论草儿在学校如何的如鱼得水,总是要回家来面对父母的严格严厉。 放学回到家里,草儿又变回了那个草儿,胆小如鼠,凡事如履薄冰。令人叹息! 晚上,照例要幻想一遍自己的理想之家的情景才能入睡。 在草儿强烈地渴望由自己来组织一个新家的心理下,升上四年级后的草儿,情感上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晚上幻想的新家开始有了越来越清晰的男主人公面容。 草儿四年级时换了一个班主任,这个班主任老师也是一个高大的男老师,姓郑,他点了一个男孩叫郑星星来当正班长,草儿当副班长,并让他的这两位左膀右臂同桌。 草儿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特别,只是每次被郑老师叫去帮着改选择题的时候,郑星星也在那。 郑老师对自己这两个学生也是特别喜欢,俩人成绩都很好。数学语文无一例外都是95分以上,尤其草儿的作文,常常是满分,郑星星也通常只扣个一两分。 慢慢地,草儿发现自己的同桌郑星星长得很像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睛,红红的大樱桃嘴,细白的皮肤,成绩好,性格也好,便忍不住开始注意上他了。 说起来,草儿发育晚,成熟得也晚,特别的单纯。 她五岁时曾在小姑姑云秀的美术课本上看见过大卫的裸体雕像,但她一点也没有觉得特别或者吃惊,那不过就是个男人的身体,也就是奶奶说的带齐全了工具出来的人罢了。不过,画里的雕像那凸显的肌肉和动作的力量感和匀称的美感,她倒是似乎有所觉知,常常翻出来看。 当然,里面美女的形象她也是很喜欢的,只是,遇到美女形象,她总爱拿自己去比对,便觉得又是喜欢又是气馁。喜欢是因为美,气馁是因为总觉得自己不如画像美。倒是看男子的身体雕塑像很轻松愉悦,因为没有了和自己比对后的气馁。 因此,对于男女这两种不同的性别,在草儿的心里,不过就是形象存在的不同,并没有多想。在老家村小上二年级时,班里男生曾对着草儿八卦班里的男生女生相好之事,草儿都一笑置之,根本不予理会。 女生在玩的时候,男生来捣乱,她也想不到还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大家看她年龄小,实在是什么都不懂,便都不再在她面前再提什么男女生相关的事情了。 家里遇到的嫁娶之事,也是大人的事情,对草儿来说,不过就是个新鲜热闹,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若不是因为突然离开了奶奶身边,跟随到了严格的父母身边,由感性的宠溺转变到理性的管教没转折好,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空缺,自己生出幻想来弥补,她也不会想到组织家庭是要有男女双方才行的,也不会催生了她那深睡着的情愫的。 也就这样,草儿开始逐渐地注意身边这个长得符合她审美的男生,并开始想更多地接近他。而这个男生便开始悄悄地成了草儿心里那个幻想中的理想之家的男主人公。 只是,幻想中的男女主人公不过都是过着一些温暖谦让,互相爱护的平常日子里的生活罢了,并没有成年男女中的恋爱之事。 虽说只是单纯的喜欢,草儿到底还是羞涩的。她心底里对郑星星多了一层喜欢,但却从没想过要告诉他。 毕竟,在当时的校风严格的环境下,谁敢公开说男女生之间的喜欢呢? 若是同学们知道了,也肯定是要各种取笑起哄的。 倘若是被父母亲知道的话,那便更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但无论如何,小小的草儿,终于是心里开始有了寄托,对同桌郑星星更加的爱护有加。 但郑星星对草儿,却好像只有同学之好,并没有像草儿对他那样的特别。 草儿的内心是极其敏锐的,自己对郑星星的喜欢,郑星星对自己的不够喜欢,她统统都在心里很明晰地直觉出来。 于是,这虽然仍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的模仿性的喜好,却仍给敏感的草儿带来不安全感。 这种把他人当成自己但又担心他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的不安全感,如同一只小舟行驶在狭窄的山河之中,左摇右晃地掌控着草儿面对郑星星的情绪,也是心里一会喜一会忧地左右晃荡得令草儿天天担心。 只是这种担心,对于心里孤单惯了的草儿来说,却是一种略带甜味,又泛着酸味,还含着一些青涩味的青果子,撞开了她心里那扇还未打开过的大门。 从此,她嗅闻到了男女之情的味道,在她的父母亲严厉管制的生活下面,那颗青果子,带着生命的芬芳,在草儿人生清晨的露水里,焕发出奇异的色彩。 其实对于成年男女之间的各种事情,草儿并非不知,她早在父母亲订阅的家庭类杂志上都看过,甚至还在文章里看过如何缓解男女之事后疼痛这样的事情。但她认真地看完,翻过文章看下一篇,觉得这不过是大人们的健康问题,自己了解的目的不过是增长一些健康知识,仅此而已,再无他想。 草儿的心里,对于自己对男女之情的向往,澄静得如同一块没有杂质的水晶,晶莹剔透。 这也就是当周围有同学在偷偷议论哪个女生勾引哪个男老师之类的说法的时候,草儿关注的并不是女生和男老师之间的事情是否真有其事,而是这位女生长得如何,漂亮与否,气质如何。 在她看来,老师和学生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呢?这是完全不合乎道理的,一定是女生们好事当笑谈的。 即便是她自己,也会在心里暗自欣赏某位老师,比如每天喊操的那位刚从中师毕业的男老师,整天笑嘻嘻的,长得很是顺眼,一副斯文儒雅而又略带潇洒的样子,就很讨她的喜欢。 她每次都要站在自家走廊,依靠着阳台望着她心目中的男神老师在操场和空地里来来去去。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从没想过除了这样的心灵喜欢之外还能有什么,或者还需要什么,这便足够了。 并且,她还同时喜欢着另外两个风格不同却同样俊朗的男老师,那也不见得有什么问题呀? 因此,草儿对于周围女生间议论的这些男女之事,都是一笑了之,不以为意,听过便忘,倒是见着这被议论的女主角,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看看她究竟怎么就当上了这议论中的女主角。 见到被议论的男老师,她也从不会有什么不良情绪,如同从未听闻过一样地微笑而过。 草儿对于郑星星的喜爱之情,算得上是男女之情,却和成年人的真正的男女之情,完全不一样。 生发在草儿心里的关于男女之情的这枚青果子,真是纯净得只有树的芳香,并没有泥土里各种肥料的气味。 如果说成年男女的爱情无论开初多么的纯粹,到最后都免不了跌落土里,染上生活的烟火色。而草儿对郑星星的男女之心,却是雨后风烟俱净的远山上,凝结的不识人间烟火的烟云,最终并不是落入万象丛生的人间,而是随着烟雨的变化,消融于纯净的水天春景之间。 第45章 姐弟情深 “姐,我们出去操场上玩吧。” “好!走!” 每次弟弟要出去玩,草儿必定是有求必应。 这姐弟俩还是很有缘份的。 当初草儿娘怀孕期间,草儿曾梦见学校门口的河水快涨到了大路上。 梦里的草儿站在路面上看着黄澄澄的河面上伸出来一条墨色的蛇,样子却很平和,也没吐信子,只是摇着头望过来,三角形的脑袋上睁着一双三角形的眼睛,眼神清澈透亮,很是单纯。 草儿把梦见蛇的事情周末回老家时和奶奶说了,奶奶高兴地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要有一个弟弟了。没想到,生下来的果然是个弟弟。 于是,在草儿心里,也总觉得自己和弟弟是有着某种缘分,对弟弟也就分外地好,无论是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弟弟。对弟弟的要求,也都有求必应。 不过,也有两次不小心摔了还没学会走路的弟弟。一次是因为没看住他,不小心让弟弟坐着学步车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把眼圈给搁黑了。 草儿一天都惴惴不安。她担心弟弟有事,也不知该怎么告诉娘听,怕娘不知会怎么责骂自己。 但下午还是被娘知道了。 娘先是发现了弟弟眼圈的黑痕。她问站在旁边的草儿,草儿战战兢兢地将过程讲述了一遍,把草儿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连着几天不让弟弟靠近草儿。 但弟弟就是喜欢靠近姐姐,也便抹了些药膏了事,幸好也确实没什么事。这事后来草儿自己回想起来,也是后怕不已。 这件事,她心里倒还是感谢上天,也毫不怨怪娘。 再有一件事,便是草儿和弟弟在教学楼上玩的时候,突然觉得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些阴森森。她一害怕,便抱起弟弟跑下楼梯。 她脚步跨得大了,十几级的楼梯,抱着弟弟的草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了出去,后半截楼梯基本就是滚下去了。 不过草儿至始至终都想着如何保护好怀里的弟弟,用手臂和肩膀护着他,滚落在平地上时,怀里的弟弟没事,连一点擦伤都没有,草儿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左脚的脚脖子崴了。 但因为弟弟没事,她也不敢告诉父母亲听,装作没事,继续带着弟弟回家吃饭,吃饭后继续出来玩。 但她的脚脖子已经肿胀到小腿肚子上,硬邦邦地红着一只脚,她走路都得一瘸一拐,在校园里的时候,疼得直掉泪。 尽管如此,她仍是硬撑着,不告诉爸和娘。倒是跟着一起玩的三岁的弟弟看不下去了。他拉着她的手非要回家告诉他妈妈去。但姐姐不愿意去,他便拉着姐姐的手硬是往家走,姐姐不走他便大叫。 没办法,草儿也是疼得不行了,便也就跟着弟弟到了娘跟前。 弟弟指着她的脚跟妈说姐姐的脚扭伤了,草儿才将情形大致说了出来,但说得轻描淡写。 毕竟,受伤的不是弟弟,她不需要得到过多的重视,也不用担心因此有更多的苛责。 弟弟虽然很小,从学走路到会走路,从学说话到会说话,只要姐姐有闲暇时间,就都要和姐姐在一起,和姐姐特别的亲热。 每次家里来客人,桌面上摆了吃的,他都会给拿双份,自己一份,姐姐一份。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自己要吃双份,都让他拿一份,吃了再来拿。但他坚持要拿两份,最后坚持不下了,才说是要给姐姐一份。 门外的姐姐听得像吃了一颗乌梅一样,心里既酸又甜。倘若弟弟不给她拿,她是决计不进去拿来吃的。 便是家里的放的东西,弟弟自如地吃,但她不会,并不是有谁规定,而是她心里的那扇门,始终是封闭着的。 再说,她也不愿意自己多吃,她少吃,家里人便可以多吃,她愿意的。 但弟弟不一样,他自己吃,也要姐姐吃。 但她也就是象征性地吃,偶尔一次吃过火了,把桌上的一碟炒花生姐弟两人都吃完了。 爸和娘回来便问是谁吃完了,弟弟说是自己和姐姐一起吃的,不过是他自己吃得多,姐姐吃了很少的。 她赶紧说是她吃得多,觉得好吃,没控制住,娘的脸色便来了,说吃东西实在太没礼数,也不留一些给别人吃。 她心里听了有些难过,便从此更不轻易沾家里放着的东西了,哪怕放坏了,她也不管。除非是父母亲明确说了是给她吃的,一整袋子交给了她,她才留着自己慢慢吃。但也是父母亲不在跟前的时候吃,偶尔正在吃的时候碰上父母亲回来进屋,她便又手足无措,极为不自在,匆匆吞咽下嘴里的,便赶紧收上了袋子,不再吃。 但其实,父母亲并没在意她在吃东西还是在干什么,但她已经不好意思在父母亲面前吃东西了。 这种过度的羞涩,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在有人的场合吃东西,都觉得极其的不自在。 也因此,草儿带着弟弟的时候,尽可能地也都去校园里玩。 教学楼后面的花池和草地上是她带着弟弟,和小伙伴们一起最经常玩的地方。 春天,她带着弟弟在草丛里扑打蝴蝶。 夏天里,她和弟弟一起捉蛰伏在树枝上的青绿色的蚱蜢。有时候,他们还能看见一身青衣的螳螂举着一只臂膀拦住她们玩乐的路上。弟弟总是会让她把螳螂也捉进小玻璃罐里。 但因为小小的他们毫无疑问地认为蚱蜢是专门吃树叶的害虫,螳螂是吃害虫的益虫,便最后把蚱蜢丢给了小伙伴家养的鸡吃。螳螂呢,玩一会便又放进草丛里了,他们还会叮嘱它进了草丛后别再出来被人抓住了。螳螂果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草地周围除了大红花,还生长着一种花,长长的像喇叭花,但又花瓣分为单瓣的八片,张开着,红艳艳的比大红花还鲜艳,黄色的花芯,摘下来,对着花屁股猛吸,便有一种蜜糖一样清甜的汁液。 草儿和弟弟便时常摘了来吸。但每次,他们也都摘一部分,留一部分在剩下来的日子里吸食。 空地过去便是校门口。校门外是百米大道。校道两旁种满了两米高的芙蓉树,一到春夏之交,也是草儿带着弟弟追逐玩耍的好去处。 草儿看着芙蓉树上挂满了圆圆的花苞儿,像弟弟拳头大小,青绿色的绿萼片里挣扎出粉白的花瓣的颜色。 看吧,过不了一天,花苞儿便在清晨的朝阳下怒放舒展。米白娇嫩的花瓣儿层层叠叠,像纯白的绣球蹬在枝头。人们往两边望去,如同两抹白色的云霞。 第二天,粉白的花瓣不知什么时候熏染上了一层粉红,像羞红了脸的大姑娘,前一天粉白的云霞也整个地绯红了脸。 第三天,粉红的芙蓉绣球,成了紫红色,一片紫色的艳丽云霞,熙熙攘攘。 第四天,紫红成了深紫,在很多的花瓣里,已经可以看见枯萎的迹象了。 在这两片的云霞变幻下面,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追逐玩耍的身影。 艳丽的骄阳也成了他们玩耍躲迷藏的大玩具。流火树荫,交替流淌在他们和芙蓉花瓣儿一样粉嫩的脸上、手掌心里。 无意中看见半边深紫半边枯萎的芙蓉绣球掉落树下,落在泥尘中,草儿便会带着弟弟,将这将要陨落的生命的花球捡了起来,系上绳索,再挂回树枝上,在花底下蹦跳。 落日下,草儿觉得,这带着枯萎的紫色花球,也在散发着夺人的动人心魄的光彩。 第46章 知了落在他的背上 校门大道,沿着夺人眼目的芙蓉花树直走拐弯,便是到了乡镇的大道上。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大叶桉,而后便是两边看不见尽头的农田。 暑假里,火热的太阳底下,仍不乏躬身劳作的镇里人。 城里人都是靠着上班领工资。 小商小贩们叫个体户,都靠着薄利多销的小买卖维持家用。 村镇里的人,却无论刮风下雨,都得伺弄着家里这几亩地,否则,家徒四壁,在这南方小镇里,就真的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暑假里的骄阳里,弟弟想捉那趴在大树枝桠上的天牛和大知了。姐弟俩便也不怕热,举着着个自制的长柄小网兜,就拉手穿过了校道上的芙蓉林,不知不觉地追着知了的鸣叫声到了大道上,绕着那些高大的桉树寻找着知了的踪影。 好不容易寻觅到了一只拇指大小的褐黑色大知了,结果草儿一扣,还差了老大一截。弟弟在旁边又是兴奋又是焦急地仰着脖子直叫唤。 草儿也仰着脖子,垫着脚尖往上跳,但网兜就是差了一些。她累得直喘气,满头大汗,想停下来歇一歇,但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汗珠子挂在睫毛上的弟弟,又继续仰着头往上窜。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草儿一个跟头扎进了道路下面稍低一截的田地里。她摔了一手的泥土,膝盖上也沾着干干的灰褐色的土。幸好没有砸到地里的秋花生苗,也没伤到自己,草儿悻悻地拾起网兜。 路边的弟弟一开始是紧张地看着掉下去的姐姐。他一看姐姐没事,只是满手的泥巴,便嘻嘻地乐了。 他伸出白嫩如同莲藕的肉乎乎的小手,把姐姐拉上来,帮着拍干净姐姐膝盖上裤子的泥土,探头询问: “姐,还可以抓那只知了吗?” “当然可以,抓不到这只,我们就再找另一只来!” “嗯嗯,姐姐,你膝盖疼不疼?” 弟弟掰着姐姐的手指查看,一边问。 “没事,就是……就是……哈哈哈……” 草儿一边回答,一边乘弟弟不注意,将手里的泥巴摸了弟弟一脸。 姐弟俩乐得蹲在地上互相嘲弄着大笑。 就在草儿快要捕住一只知了时,它竟然展翅凌空一飞,落在了一个一米远的蹲着的后背上。 草儿弟弟紧张得不敢出声,担心惊跑了这近在咫尺的宝贝。 草儿轻着手脚,伸着网兜往那灰褐色衣服的背上轻轻一扣。 那灰褐色的脊背一颤,便不动了,任由草儿的网兜扣在自己的背上。 弟弟一颠儿一颠儿地走前去,接过姐姐手里的长杆。草儿再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灰褐色的后背,把手伸进网兜里,轻轻捏住了受到惊吓却在网兜里笨拙地打转的知了。 终于抓住了! 弟弟一改张口无声欢呼的样子,开始哇哇大叫地跳跃起来了。 草儿开心地将知了放到弟弟急不可待的肉乎乎的手掌心里。 那几乎是匍匐着的灰褐色后背,终于稍微立了一些起来,转了个头过来。 草儿看见了一张晒得油黑的脸,和一双圆溜溜的透亮的眼睛。看见草儿也看着自己,这双眼睛迅速地躲开了视线,垂下了眼帘,挪过了头去。 弟弟在逗着手里的知了,正玩得不亦乐乎。 草儿则好奇地观察着那又缩了回去的头的后背。 那是个小男孩,也十一二岁,穿着宽大的灰褐色的双侧口子土布上衣,藏蓝色肥大土布长裤,剪着板寸头,在拔着草。 他感觉到草儿看着自己,便头低得更低,拔着地里的草,并不敢抬头。 草儿第一次发现有比自己还害羞胆小的人,便忍不住也同病相连起来。 她知道,对于极为害羞内向的人来说,他们并不是不想和别人打招呼,而是顾虑太多,不知道该如何突破自己心里的障碍,和人打招呼。他们需要的是,他人对他们的主动。 于是,草儿把弟弟拉进来在自己旁边,便也蹲在小男孩的旁边帮着拔草。 “刚刚谢谢你啊,要是你动一动,那知了就走了。” 草儿笑着望着眼前低眉垂眼,认真拔草的男孩儿说。 “没事,我知道你们在捉知了。” 男孩仍然低眉垂眼,却裂开嘴笑了一笑,略带羞涩。 他们是同类,草儿可以肯定。对于他们这一类内向胆小的孩子,笑容是彼此最好的通行证,习惯以笑容打招呼,也都在笑容里无一例外地含着羞涩。 “啊?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咯咯咯……“ 草儿总是能让人觉得好像和她一见如故——只要不是和父母同一个年龄段的人,草儿和奶奶辈的在一起,自然地讨人怜惜,和同龄人一起,她毫不生疏,单纯地敞开自己的心门,让对方也就毫不防备,自然地也向她敞开了心门。 “嘿嘿,我听见你们在后面叫喊了!” “那你怎么知道知了落在你的后背上了?” “当然知道了,它一飞过来我就感觉到了,落我后背衣服上时,我也知道了。” 敏感的孩子,不仅内心极其敏感,知觉也是极为敏感。 “哇!你好厉害!” 草儿由衷地赞叹夸奖着。 她在父母的苛责中生活,心里极度渴望赞许,便自然地对他人也能敏锐地多看优点而积极地赞许着了。 似乎,天然地,这女孩儿懂得己所欲,便好施于人这一道路。 听见草儿的赞叹,男孩油黑的脸上似乎也冒出了点红粉。 他始终不太敢抬头看面前的女孩儿,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来表达自己对这场交流的满足和愉悦,以此让交流着的对方能及时收到自己的心里讯息。 “诶,你拔掉了一棵花生苗……” 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终于落在了草儿的手上,而后攀登上了草儿的脸上。 “哎呀,那怎么办……我,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你,你是不认识花生苗吗?” ”我,不是呀,我认识,就是一不小心……“ 草儿看着男孩狐疑的眼神,很是不好意思。 她其实对花生苗,的确不是很能分清。小时候和叔叔姑姑们一起去拔过花生,可那都是长大了的花生苗,而且注意力都集中在拔起来的一摞花生果儿上,从没仔细注意过这花生苗的长相。她也吃过隔壁姐姐偷了来的几颗生花生苗,但当时也都聚焦在花生苗嫩白多汁的脆甜的味道上。 “姐,它飞走了!姐!” 旁边的弟弟摇晃着草儿的胳膊,指着在田地里扑腾的知了。 草儿起身帮弟弟抓回了知了。 “姐,我们还捉知了么?” “不捉了,一只就够了。” 虽然课堂里老师说知了也是害虫,专门吸食树汁,但草儿还是不忍心。 “地里也有小蜗牛。” 小男孩从草叶里扒出一只蜷缩在壳里的蜗牛,放在掌心上,伸出来给弟弟看。 “哇——” 弟弟的注意力瞬间被小哥哥手掌心里的蜗牛吸引住了。 ”它会伸出头来吗?“ ”会的呀,只要别动它,它就慢慢地伸出头来了。“ 小男孩把蜗牛放在了小弟弟摊开的肉纷纷的小手掌心里。 花生地里,一双黑红的,沾着泥土的干瘦的手,捏着蜗牛,放在了一只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小多肉手心里。 草儿不经意地转头看着这一幕,眼眶没来由地突然热了起来。 “姐,我们明天还来哥哥这里抓蜗牛吧?” 很显然,小家伙被手中慢慢探出触角的小蜗牛吸引住了。它探出触角感觉到安全后,便开始摇着头在手掌心里蠕动,留下一条湿湿的液体的痕迹,不一会儿便在阳光下变成一条白白闪闪的固体的痕迹。 弟弟的手托着小蜗牛,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他手中的小蜗牛。 然而,最吸引草儿小弟弟的,是这田地里有着很多的蜗牛,他可以自己无穷尽地像小哥哥一样扒拉着草叶,找出很多的小蜗牛,让它们赛跑啊、玩过家家啊,乐趣无穷!玩完后,他可以自由地选择将这些蜗牛带回家还是留在田土里。这可比姐姐捕捉知了有趣多了。 如果是捕捉知了,要劳动姐姐,而且很难捉到一只。他们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又玩得很孤独,不如蜗牛来得尽兴。果然还是小哥哥的小蜗牛好玩。 草儿也很愿意来,觉得有伴了。 “好的,那我们明天还来。你来吗?“ 草儿征询地望着面前的小男孩。 他听着草儿和弟弟的对话,手里一直认真地拔着草,没有停下。在他的身后,长长的一陇地已经晒了一长条的草的尸体。 草儿和弟弟一边说着话,一边蹲在小男孩的旁边,跟着他往前挪移。弟弟自然也跟着姐姐和小哥哥下意识地挪移着。 太阳落在土里,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身影,分不清是大人还是小孩。不远处,一群大人也散落田间,在辛劳地劳作着。 草儿其实很想问问小男孩怎么自己一个人在一块田地里拔草,他的父母呢? 如果明天来,他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吗?还是跟着父母一起来呢?若是跟着他的父母一起,他们会介意她和弟弟踏了他们家的田地,影响他们家孩子拔草吗?对于和自己的父母亲同辈的人,草儿还是会有些犯怵的。 不过,草儿也已想好: 等明天来了,如果男孩儿的父母亲也来了,自己和弟弟便呆在田梗上,不下来便是。如果他的父母亲和蔼,便让弟弟和今天一样,别踩踏了花生苗,在旁边捉蜗牛玩,她自己帮着他们家拔草,也应该不会让小男孩为难了。 她竟然也和弟弟一样,有些期待明天还来这块花生地里玩。 这种期待,竟然比放暑假前的平日里上学时想见到郑星星的期待还甚。 第47章 他们才是孤儿 “你叫什么名字?” “云峰,李云峰。” “啊?和我姐姐一个名字,我姐姐也叫云锋呢。不过我们不姓李,就姓云。我叫云君生。” “你也叫云峰?” “嗯,锋利的锋,你是哪个锋?” “我是山峰的峰。” 草儿没想到,男孩的名字竟然和自己这么像,如果单单就这么一叫,都分不清谁叫谁呢。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暑假剩下来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草儿和弟弟几乎每天都往花生地跑。弟弟玩蜗牛,玩得不亦乐乎。草儿呢,则帮着李云峰拔花生地里的草,用小铲子松土。 每天对于草儿和弟弟君生来说都是快乐的。对于李云峰来说,能每天见到这姐弟俩来给自己作伴,也是前所未有的开心。他不戴草帽,脸晒得黑得不能再黑,草儿和弟弟也在这半个月里黑了不止一圈。 草儿不止一次地提出想带弟弟去李云峰家里玩,但他似乎都讳莫如深,不愿意带他们去。而且每天他也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并没有见到他们家其他的大人。草儿觉得很奇怪。 “这好几亩地都是你们家的吗?” 草儿好奇地问。 “嗯,是我们家的。” “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我一个人,这一个暑假就可以把这几亩地都拔完草,松好土呀。” 小男孩始终是安静地回答。 “你们家门口有井吗?” “有呀,有一口摇井。” “哦,我们家门口那一口井是吊井。水特别清甜,像这样的天我们回家把水吊起来就咕噜咕噜地喝了。可甜可甜啦。” 中午12点,太阳热得像一个落在半空中的火球,田地里的土能摊熟一个鸡蛋。 “姐好热啊,咱们回去吧。” 草儿弟弟在一旁热得受不了,一脸苦瓜相。 “去你家好吗?今天我爸妈不在家,然后没有人做饭,我和弟弟都没有饭吃。” 草儿央求着小男孩。 草儿提过很多次,想去小男孩家玩,但是小男孩始终是沉默的。 “是呀,哥哥,我们今天在家没有饭吃,去你家做饭吃好吗?” 李云峰终于熬不住弟弟的请求,站起身来说: “走,我们回家吧。” “哦,今天可以去哥哥家吃饭喽!” 草儿和弟弟欢天喜地地跟在小男孩的后面。 十几分钟后,李云峰把他们带到了村里一个房子的门口。 门口的旁边蹲着一只大黑狗,看见他们来了,便摇头摆尾起来。 门是开着的,客厅里有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瘦小,扎着两个冲天辫。看见小男孩他们跨进来,抬眼叫了一声哥哥,便又低下头去,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火柴棒。 “你们就在这玩儿吧。琴儿,你带着弟弟一起玩儿。” 草儿跟着李云峰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正蹲着一个男孩在炉子旁生火煲饭。 这个煲饭的小男孩应该有八九岁,看见他们进来厨房,扬起扑着锅灰的笑脸朝他们咧嘴一笑就又低头对着炉子吹风。草儿看见他的豁牙,也看见了他笑容里同样隐含的羞涩。 “这是我二弟李云河,外面是我小妹李云琴。” “你们是云子辈?” 草儿一听这名中间都有个“云”字,便顺嘴问了一句。 “嗯,我还有一个堂弟,上午跟着大人们出去卖菜了,叫李云图。图纸的图。” 李云峰像个小大人一样给草儿做着介绍。 “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吗?” “他们,嗯,我爸前年病逝了,妈去年也在田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倒在田地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了。“ 李云峰的脸色闪过一丝忧伤,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平静。 草儿听了心里碎裂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伤心,也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她望着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不愿意带自己来家里,因为他不想得到过多的怜悯,也不愿到处传播,尽管可能他们村镇的人都知道。 ”我……“ 骤然知道这些的草儿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又能为他做点什么。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村里人都很帮衬。农忙时村长李根叔叔都会组织村里来帮我们家收割种水稻,我们那两亩花生地,也是他们帮我们种的,只是除草松土这样的活儿我能做,也就不想麻烦大家。“ 李云峰一边从地上捡起几根丝瓜刨了起来,一边接着说: ”自从我爸去世后,我和弟弟的学杂费都是学校给免除的,吃喝用度,每个月村委会会给我们仨每人一个月30元,加上多了粮食让村委会帮着卖,一年下来能有三百多的钱呢,够我们用了。“ ”不过,自从妈妈走了后,妹妹老是问起妈妈去哪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了。“ 李云峰手里的切着菜,说起妹妹找妈妈的事,忍不住停了一下手。 草儿看着眼前这个男孩,说起家里的事情来就像个大人,对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心里很是羞愧。 “我堂弟也是,他是爸妈离婚了,爸爸去广州打工了,妈妈不知去了哪里,没音信,剩下他和一个弟弟,在家里,和奶奶一起。” “他家就住我家隔壁。” 李云峰不等草儿说话,自己就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说着自己家里的这些事。这些本是大事,足以让一个家倾覆,但他说起来,却语气清淡。也许事情发生时的苦痛都埋藏了去,留下的,不过是要生活的理性吧。草儿心里在默默地流泪,第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另外的一家人。 “云峰,那云琴上学了吗?” “没有呢。下半年根叔说让她去村里的学前班跟着,跟两年到7岁就上一年级。我妈走后,都是跟着奶奶一起的,奶奶平时管着我们和两个堂弟。” “哦,那奶奶呢?” “小堂弟6岁,调皮,老爱跑外面,估计是找他去了。” 午饭很简单,一盆丝瓜鸡蛋汤,一碟青辣椒炒茄子,一碟清炒葫芦,一碟红薯叶,一碟豆豉青辣椒炒苦瓜。再便是李云河烧的白米饭。 菜都是李云峰炒的,李云河完成他的米饭任务后,便被云峰派去了找奶奶和小堂弟回来吃午饭。草儿弟弟君生和云琴一起玩火柴棒和小石子儿玩得不亦乐乎。李云峰说自己的大堂弟跟着大人们去卖菜中午不回来,下午才能回。 他们都等着云河去把奶奶和小堂弟叫回来再起筷吃饭。 第48章 可怕的蛇 “哎哟,云峰,你做好饭了呀?” 一个老人,后脑勺顶着满头银发梳成的髻子,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活灵活跳的六岁小男孩的身后,进了门。 “嗯,奶奶,云元,快来吃饭。” 李云峰赶紧起身去扶老人坐了下来,拿了一个空碗给跑在饭桌旁的小堂弟云元,再拿起奶奶面前的碗去厨房盛饭。 “君生,云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草儿也帮着招呼着,俩小孩儿才停了手。云琴拉着君生去门口的水井旁的脸盆里洗手,君生淘气地跑到井台旁边,抓着摇手便猛力地摇了起来,水哗哗地落在脸盆里,溅了云琴一身。 “君生,别玩了,快洗手吃饭。” 草儿见状赶紧跑了出来,拉着君生就把他的一双小肉手就往脸盆里浸。 草儿带着弟弟回到饭桌,只见云琴早已乖乖坐在旁边。正在往她旁边的一个空碗上夹着菜,一边夹一边稚嫩地说: “哥哥,我先给妈妈留着点,要不她回来就没吃的了。二哥哥,你不许偷吃。” 草儿愣了愣。李云峰正带着云河给大家盛饭。 “你是帮我们家云峰一起拔草的好闺女吧?” 李云峰的奶奶一脸的慈爱看着草儿。 “我们家这些孩子苦,都没了爸爸妈妈在身边……” 老人忍不住撩起衣襟擦起了泪。 “云琴一直吵着要妈妈,我们就和她说妈妈每天都出去干活,等我们都出去了的时候她就回来休息。所以见不着。这孩子就惦记她妈妈回来没得吃,非得每次吃饭都给妈妈留着点,我们也就由着她了,你别见怪啊。” “嗯,奶奶,您别伤心,云琴都还小。等她再大些就好了。“ 草儿也好像瞬间老成了许多。她心里没有像老人一样的哀伤,而是暗暗地想着要怎么才能更好地帮到李云峰一家。 “唉,说起来,云峰是个懂事的娃,带着家里一群弟弟妹妹们,也让我省心不少。” “云峰他爸是得了胃癌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一开始也是疼,农村人,顶得住,也没想过要去医院看,顶不住去看的时候,医生就说治不了了。” “他妈妈去年在地里被蛇咬了,是因为那块地周围都是草丛,春天里蛇都出洞,谁知就被她给撞见了,被咬了好几口,等发现的时候,人都没了,去抬她回来的人说,队里的人说,看那情形,当时可能疼得挣扎了好久,后来昏迷了过去。当时山里人少,那块地是他妈妈想开了来种豆子的,现在也没人敢去了。“ 李云峰的奶奶跟草儿念叨着,好不容易来一个能听她说话的小姑娘,她心里装着的伤心话,便也都自顾自地流了出来。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事,但也都忙得很,虽说都会照应着云峰他们家,但也的确没功夫去听云峰奶奶这些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话,也就是一些闲了坐在村头聊天的老头老太太听了跟着抹一遍眼泪,回家再叮嘱家里的青壮的子女们要多照顾照顾老太太一家子。 但这蛇的厉害,草儿是有所听闻的。山里的蛇有一种全身都青的,当地叫竹青蛇,是没毒的,但其他的蛇,农村人并不都认识,有好像是有毒的,只是毒性强弱不同。 在这南方的农村,且不说山里,便是人家里,也是常常溜进来蛇都是常事。草儿就在外婆家厨房的窗户上看见过一条蛇挂在铁栏上,当时把大家都吓得够呛,还是大舅舅把它给弄走了,当时草儿吓得捂上了眼睛不敢看一眼。李云峰妈妈碰的这蛇,应该就是有毒的,而且毒性应该还不轻。 草儿不敢想象云峰妈当时被咬的情景,赶紧转移注意力到饭桌上。幸好李云峰也从厨房出了来。 “奶奶,您快别说了,菜都凉了,您快吃。” 给大家盛好饭的云峰和云河坐了下来。一看奶奶的样子,就知道奶奶又把家里的事都说了一遍了。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小小年纪,便当起了家,不仅当得有模有样,还在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更是少年老成。 草儿不想气氛太沉闷,也不希望云峰好不容易招呼自己和弟弟吃饭便让他心里过意不去,便开始赞叹着云峰的菜的好吃,直把奶奶乐得合不拢嘴,云峰也被夸得不好意思,云河则一边吃着一边偷摸着抬眼溜草儿一眼,跟着乐,偶尔还朝君生挤眉弄眼。至于云元,则端着碗也是闲不下来的,拿着小板凳当饭桌,吃一口饭玩一会手里的小木头玩具。 云琴倒是乖,跟着哥哥们端坐在桌上吃完了这一顿饭。 草儿习惯性地收起了碗筷,李云峰奶奶在旁边看着一边啧啧地赞叹着这是个好姑娘,李云峰却赶快夺下了草儿手中的碗筷,自己抢着去洗了。 厨房里一个农村的大灶台,连着一个小一点的煲饭的小灶台,旁边放着一个圆形的松树菜板,在灶台的对面墙上嵌入着一个窗户大小的带门碗筷柜子,洗好的碗筷都放在柜子里,而后就啥也没有了。 客厅里也是一张老旧的长沙发,一张吃饭用的原木桌和六张到膝盖高的小四方木凳子,三张老竹子编制的矮腿靠背椅子,两张小孩儿坐的小木板凳。门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储物柜子,也是旧得很,至少用了五六年。 李云峰奶奶本来想邀请草儿和君生一起进她房间拿夏收的花生吃,但推开门,草儿看见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便没带弟弟进去。李云峰堂弟家也和李云峰家差不多。 “你们先玩会儿啊,现在可别出去,太阳实在太大了。” 云峰奶奶一边看着云元,不让他外出,一边对着李云峰和草儿说。 “嗯,一会我们出去的时候也给草儿和君生戴斗笠。” 李云峰虽然知道草儿的名字和自己同名,但他还是习惯叫草儿的小名,亲切。 君生早就和云琴围在井旁边摇水玩了。 草儿知道李云峰竟然和自己同年级,只是不同班,难怪不认识了。 李云峰的二弟李云河比草儿小两岁,低两个年级,他因为从小身体过于瘦弱,父母在时总是对他更照顾些,父母走后,哥哥李云峰则不让他跟来地里干活,担心他受不了七八月的暑气,便留他在家里和奶奶一起照看小妹和小堂弟。 听奶奶说云河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九十五分以上,至于云峰,奶奶没说,草儿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竹簸箕旁剥豆壳的李云峰一眼,她也不好问。 “听说你们班的林汉土很能打呢?” 草儿忍不住八卦了一把。林汉土可是全校闻名的打架大王。 “哈哈哈,大家都叫他‘汗滴禾下土’,他的汗都是打架时出的……“ 云河忍不住抢先回了嘴。 李云峰瞪了正在拿本子出来准备写作业的二弟一眼,云河便伸了伸舌头,赶紧低头继续翻书。 ”是,不过他其实人很仗义的。挨打的都是该打的。“ 草儿听见这句话从云峰嘴里吐了出来,很是吃惊,看来,李云峰同学,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好惹的了?但草儿从没听过打架的名单里有他呢。 云峰不再说话,只管剥着手里的豆荚,并不去注意在旁边帮着忙的草儿。 第49章 回眸相望的秘密 五年级上半学期开学第一天。 “你怎么晒这么黑?” ”去黑社会转了一圈呀?“ ”哈哈哈,是去的非洲吧?” “哈哈哈……“ 草儿的皮肤从白糖色晒成小麦色,她前后位置的同学打趣她。 她四年级的同桌郑星星却并没有和她坐在一起。他穿着校服,坐在隔着草儿好几个位置的她的斜后方。 草儿习惯了坐中间二组的第二排,但好像郑星星没这习惯,虽然他和草儿整个四年级都同桌在二组和三组的第二排。 草儿抬眼望去,他此刻正在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仿佛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个同桌。 草儿转过头来,继续和同学嬉笑,心里竟然平静了很多。 想起四年级时,一天不看见郑星星一眼,草儿心里便无比不自在。碰上五一和国庆、寒假这样的长假,草儿简直就是煎熬。她恨不能跑到他家去看一眼他才作罢。晚上睡前必定是要想象一遍和他在一起的情形才能睡。 但不知怎么了,这个暑假竟然差点淡忘了他,最近晚上忙着赶作业,也是一倒床上就睡着了,连要想他的想法都没来得及出现。 前半个暑假草儿几乎都在奶奶家和两个外婆家呆着。回家来弟弟君生就是太吵人了,天天要出去玩,碰见了李云峰,于是帮李云峰干了几乎快半个暑假的农活,便给忘了。 看来,干农活的确是去除胡思乱想的好方法,草儿眼前不禁浮现出和李云峰在田地里拔草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但她猛然又想起李云峰一家人的情形,刚刚扬起的嘴角却是撇了下来。 五年级照例是换班主任。这次的班主任还是语文老师,男,姓陈,但年龄比较大,估摸着得有个四五十岁,一脸的不怒自威。 但五年级因为又多了些从其他学校考进来或是插班进来的学生,班级同学也都是重新分班的,除了郑星星,草儿周围环绕的同学都是四年级的同班同学,但放眼望去,还是有好些生脸孔。 “郑星星,你做班长。你四年级里做过班长,应该有经验。“ ”云锋,你做学习委员。“ 草儿一听,这是不设副班长了,因此自己从原来的副班长变成学习委员了,也还算匹配。她的学习成绩向来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草儿听完老师对自己的职位任命,便开始翻开本子画小人儿了。 草儿自从四年级以后,除了酷爱读书以外,还有一个酷爱的便是画人像,她按照对人的想象,画出不同模样的小女孩,不过画出来的小女孩形象都是无一例外的清纯俊秀。现在不是讲课,自然是画画的好时机。 不过,刚刚老师宣布郑星星是班长的时候,草儿借机扭头去看了郑星星一眼,似乎他也刚好转头看自己。 草儿在想要不要再回头看看他,但想想这样便是认输了,便低了头继续自己的画作。 他若想和自己说话,自然就来了,再说,明明四年级同桌一年,这会不知道还过来和自己坐一起吗?草儿心下有些气恼。 不过她估计没有发现,五年级的班级里,已经不再是男女生同桌,而是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和女生同桌。 男女有别,在五年级,正式开始了。只是,我们单纯的草儿,尚未有觉察罢了。 不知道李云峰分在哪个班呢?草儿心里动了动,但心里想,不知道也没关系,他弟弟云河上三年级,她到时候找云河去问,再要不然,便去他家地里头,或者他们家去问。 这样想着,下课铃响了,班主任拿起书本拍了拍粉笔灰走出了教室门,教室里顿时像老师身后炸了的鸟窝,沸腾了起来。 “喂,借根铅笔。” 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指曲着,轻敲着草儿的桌面,她正画着人物里的鞋子呢,差点画歪了,她有些恼怒地抬起头。 “噢——给你。” 草儿抬头一看,居然是郑星星,他微眯着一双圆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和她纸上的画作。 自然,草儿是由刚开始被打扰的些微的恼怒,瞬间变成了极大的欢喜。当然,她也毫无抵抗力地将铅笔盒里最漂亮的那支铅笔递给了心中的贾宝玉。 看着心中的宝玉拿了自己的笔并没有说谢谢就转身走了,草儿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这是郑星星表示亲近。 不过,来借支笔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同学间,平常得紧。想到这里,草儿又告诫自己不可想入非非。 喜欢郑星星,是她心里永远的秘密,她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郑星星本人在内。且不说她是多么的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便是自己对郑星星的情感也是美好得不染一丝杂质的。如若挑破了,对她和他反而是一种尴尬,何必呢?但要做到隐秘,便必须是草儿要将对郑星星的情感在心里圈养好,不能越界才是。 但很可疑的是,草儿每次扭头看向郑星星时,都能接得上他的眼神,似乎早就在看着自己。 草儿回想起四年级,就坐在旁边的郑星星,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节课下来,草儿偷偷地看他不知多少眼,他也似乎是毫无知觉的。 那时候,看他是一件多么自由的事情哇,自由地转头看,他耳垂后面有粒米粒大小的黑痣,也被她瞅得清清楚楚的,并且,看完后,自己想笑便低着头笑,谁也发现不了。 现在自己要扭头本身这个动作幅度就太大,还要屡屡和他对视,甚是令人紧张,若是被人发现,就更为不妥了。 但这还不够,郑星星竟然常常跑过来和草儿借铅笔了。 草儿心里想,就不会换个东西来借吗?铅笔借多了,万一又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再说,老借铅笔,不送他一根铅笔,倒是显得自己小气得很了。 有很多次,草儿都想对跑来和自己借铅笔的郑星星说,不用还了,送你了。但心里甜蜜的她又说不出口,担心郑星星误会,以为自己不愿意和他交往了。 说起交往,我们胆怯的草儿和正直的班长大人,从来没想过要单独约会在一起做点什么。他们都是以互相对视一眼,互相借东西尤其是铅笔,和还东西尤其是铅笔这样的行为来达到心神的交流。 当然,还有便是放学时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他们一个往家走,一个往男生宿舍走。两人说是一前一后,中间也是隔着好几个人的。根本比不上现在的小孩儿,幼儿园便开始有直言不讳的男女朋友了。 喜欢,在八九十年代,盛行的是藏在心里头的秘密。彼此回望一眼,便是双方心领神会,最大的甜蜜。 第50章 李云峰家里出事 草儿沉浸在郑星星对自己与对他人不一样的交往的甜蜜中,但每次放学也没一次能见着李云峰。她心里有些担心,莫不是李云峰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自从暑假里去地里和李云峰一起拔草以来,草儿似乎是吸收了很多夏日的热量,也有可能是太阳的阳光,她在家里竟然开朗了许多。 她脸上的不高兴没有了,也再没皱眉过一次。娘说她几句,她虽然还是不回嘴,却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而是朝着娘微笑来宽慰大人,而后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事。这在草儿来说,真是莫大的进步。 最主要的是,草儿的心里,似乎有了主心骨般地不再和从前那么恐惧了。 五年级开学,统共也就四个班,都在一层楼上,只有楼层中间一个楼梯下去,无论在哪个班,只要稍微留心,也总是能遇上一次两次的。 这都一个月了,草儿没见到李云峰的踪影,和隔壁班的同学打听,班里也是没有李云峰这个名字。她跑去贴分班名单的公告栏上张望,那告示早就被别的内容的告示所覆盖住了。 草儿也在课间跑到三年级找李云河,却每次都扑了个空。她一直没看见他,问同学也说不知道。 这可急坏了草儿。这都开学第四周了,草儿决定周六上午自己找个借口去李云峰家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六一早,草儿跟娘说约了同学去家里写一上午作业,便骑了父亲的自行车飞也似地去了李云峰家。 路上,草儿想起前几天郑星星告诉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去野外制作树叶标本的事,但顾不上了,李云峰比标本重要。 李云峰家里客厅的门是开着的,草儿探头进去,云琴还是在长沙发上玩着火柴棒。 “琴儿,你哥哥他们呢?” 云琴认识她,抬手指了指客厅一侧的房间门。 草儿想起上次来李云峰家吃饭的时候找个位置是有个门,但因为是关着的,也就没多留意。现在看来是李家兄弟的房间了。 她站在房门口,看见昏暗的屋子里,有两架床,李云峰正坐在进门右手边的床沿上给二弟李云河的左腿拆沙发,准备换药呢。 “李云峰!” “云河,你怎么了?” 李云峰和李云河都很愕然地看见一脸紧张的草儿。 “草儿姐,你怎么来了?“ 自暑假草儿带着弟弟来李云峰家吃过一次饭后,李家兄妹和李家奶奶都知道这个性格平和友好的姑娘。李云河后来还跟着哥哥去过几次花生地里,和草儿、君生一起玩过几回,自然也熟络些。 ”我去找你,你总不在,问你们班里的同学又都说不知道。“ ”嗯,我开学报名那天骑车子不小心蹭了一辆拖拉机,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 李云河的嘴眦裂了一下,似乎换药拆纱布对他来说很疼。 ”别动。“ 李云峰不知是顾不上草儿还是觉得没必要打招呼,一脸认真地给床上躺着的弟弟换着药。 ”啊!那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在医院躺了两周多,刚回来没几天。医生也没说多严重,就是腿要慢慢恢复,草儿姐,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呀“ 云河还是和往日里一样的调皮。大概做弟弟的,都有着哥哥或姐姐的护着,有理由调皮吧。 ”嗯,能说这么多话,看来是不疼了?“ ”哇呀,疼死我了!“ 云河大叫起来,不知是真的还是虚张声势。 李云峰不理会他,只是换好药后又一圈一圈地缠上雪白的纱布。 ”奶奶呢?带云元玩去了吗?“ ”哥哥说奶奶因为我摔跤住院,一着急就也生病了,在她房间躺着呢。“ 云河说起奶奶,脸色闪过一丝难过。 ”那,李云峰,我们一起去看看奶奶吧。“ “嗯。” 草儿发现,李云峰也和自己一样,很喜欢用“嗯”这个语气词来回答。 云峰奶奶的房门照样是开着的,有李云峰在,草儿并不害怕。云峰奶奶的床头挨着窗户,透过来一些光,照进来,因为是阴天,房间里还是显得幽暗深长。 “奶奶,您好些了吗?” 草儿乖巧地问候着病榻上的李家奶奶。 也许是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的原因,对于老人,草儿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哎呦,草儿来了呀,奶奶房间里没有坐的地方呢,你要是不嫌弃,就坐奶奶床上。” 云峰奶奶想支起身子,但没有成功。 李云峰快步上前,还是扶着奶奶躺好。他倒好开水,拿出药,凉了一会,用手摸着茶盅的外壁,觉得不烫了,便将奶奶扶了点起来,拉起枕头,让奶奶垫着枕头,靠在床紧挨的墙壁上,再伺候奶奶将药吞咽下,一口一口地喂水。 草儿在旁边打着下手,心里似乎有些酸酸的东西涌上喉咙。 云峰奶奶吃完药便躺下了,看样子又要睡一会。草儿跟着李云峰走出了房间。屋外的光亮和自由滚动的空气让草儿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一个上午,李云峰都是沉默的。草儿只是跟着他身后,看他做什么,便帮着做什么。 中午时分,草儿正想着是回家吃午饭还是留下来帮着李云峰照顾家里这一老一小两个病号。 “云峰,云河和你奶奶今天怎么样了?” 一个爽朗脆亮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正在厨房忙着生火做饭的李云峰和草儿跑到了客厅。 “根叔来了,他们都好多了。” 草儿想起李云峰曾说过他们家的情况村长根叔总来,帮着照应。想来这个便是他们村村长根叔了。 “这你婶婶做的,我给你们带了些过来。” 根叔放下手里端着的两盘菜——一盘辣椒炒鸡肉,一盘辣椒炒鸡蛋。他便进了云河的房间。 ”哟,小后生恢复得不错啊!什么时候能去石膏啊?” 房间里传来根叔洪亮的嗓音。 “医生说一周后复查,如果没事就可以拆了。” 云河的声音还是脆亮的童音。 “你奶奶怎么样了?” 根叔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在了沙发上,逗着云琴玩,朝着厨房里继续在生火的李云峰大声问。 “我过去看看啊。” 还没等李云峰回答,他便大踏步去了隔壁老太太的房间,看望老太太去了。 草儿听李云峰说云元太淘了,没人照顾,便送到村长家由村长妈给帮忙看着。却没想村长这一个月来每天中午都会亲自端一两盘肉菜过来给李云峰家里补充营养。弟弟云河住院费,弟弟和奶奶的医药费,都是村长从村委会里申请下来的。 第51章 草儿和李云峰 “云峰,你别担心,村里会一直帮助你们家的。倒是你,为长为大,家里老小,都要你照顾,你这十几岁,也顶得了个大人了。” “根叔,谢谢您。您和村里怎么帮我的,我不会忘的。将来我一定要像大家帮助我们家一样去帮助村里。” 李云峰坐在村长对面的小板凳上,一脸认真,语气里充满感激,也透着一丝不可动摇的坚定。 “云峰,好后生,听到你这样说,根叔还是很高兴的,咱李村的人,都是知恩图报的,没有白眼狼。” 根叔很是欣慰地说着。 “不过,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你毕竟还小,村里帮助你家也是应该的,也是咱们村委会的责任呀。别有压力啊!” 根叔的声音稍微低了些,脸上也有些不忍。 ”嗯,我知道。根叔,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说。“ 李云峰的脸上也是一脸认真。 “你说。根叔听一听。” “根叔,我想休学。” “休学?不行!我前天才和校长说了你的特殊情况,说等云河能下地走了,你们兄弟俩就得去学校,你奶奶这边我会安排人给帮着照顾。云琴就跟着云元去我们家,让我们家老太太给看着。” “根叔,我想照顾好二弟和奶奶,等他们都好了,云琴也能去学前班了,我就跟叔叔去广州打工,也能赚钱去。” “哎呦,你这个混小子,刚刚夸完你,怎么就犯浑了呢?” 根叔着急地摆手。草儿也是愕然,没想到李云峰一上午的心事重重,原来是在思考休学的事。 “根叔,弟弟和妹妹去上学,我比他们大,先去赚钱,将来也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些。” 李云峰执拗得很。 “什么呀!云峰,你是觉得家里钱不够花?村里给你们每个月的生活费会随着你们的年龄增长而增加,小学初中现在九年义务教育,根本不用交学费,学杂费将来都给你们免了,这都是国家对贫困生的资助政策,你奶奶这里,也是有帮助的,你还担心什么?“ 根叔生怕李云峰听不明白,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我想让弟弟妹妹将来上大学。我听叔叔说,现在找活儿容易着呢。“ 李云峰脸上的老成,超出了他的年龄。 “那我明确跟你说吧,你才十二岁,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明确规定的,不让你上学,就是违法,你叔叔说找活儿容易是相对他来说,你不满十八岁,谁敢找你干活啊,招收童工是违法的!” 根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语重心长地对着李云峰说: ”云峰,你想让家里人过得更好,想让弟弟妹妹上大学,那你就更要努力学习,学得更好,做好弟弟妹妹们的榜样。如果你们兄妹三人,加上你叔家的云图和云元,都能上大学,那可是我们村里大大的骄傲呀! 你过好了,才能更好地帮到家里,才能像你刚才说的一样回来帮助村里呀!你如果就只能打工赚点钱,家里好不到哪里去,更别说怎么帮助村里了。“ 村长诚恳热情的一番话,让李云峰的休学念头彻底地打消了。后来他和草儿每次说起村长这番话,不仅仅是感激,更是敬佩,让他看见了更高远的地方。 从此,他那要让弟弟妹妹们考大学的想法,变成了要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们考上大学,把日子过好,都来帮助村里。 ”你想考哪所大学?“ 有一次,草儿和李云峰一起在地里收花生时问他。 ”不知道,不过我到时候看看哪所大学的种田专业最好,我便去那。“ 看着李云峰的认真样子,草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还是想回来种田么?“ 草儿原本是想打趣他,哪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是呀,我就是想回来种田,学更多更好的办法,让大家耕田别这么累,收CD能好。” 李云峰没有告诉草儿,自己的父亲当年病逝其实就是家里的活太劳累,积劳成疾走的。 “那好吧,未来的种田专家。以后我家和我们村里的吃饭问题就靠你了。“ ”没问题。你家就是我家,你村里就是我村里,我想到了办法后,不仅要帮我们村里,还要帮很多的村里。“ 李云峰一畅想起来,神色激动,油黑的脸蛋似乎也泛着光芒。 “嗯,好,我的梦想是当个科学家,我上学那会就听人家说了,当科学家最厉害了,BJ的清华大学最厉害了,我要考到那里去!” 草儿是个理想主义者,她和李云峰的踏实不一样,她永远活在她瑰丽的想象的未来里。 “好!那我到时候去找你,你也要把你的科学的东西教给我,好让我能想出更多更好的办法来帮助村里耕田啊!” 李云峰和草儿一样兴奋,俩人都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清晨里火红绚丽的朝霞在他们的壮志豪情中隐了去,露出万道霞光落在这两个少年的脸上,整个田野瞬间被笼罩在金灿灿的一片光明中。 接下来的日子,李云峰照顾着奶奶和二弟,也在家里开始自学缺课期间拉下来的内容。草儿还没在未来用她的科研方法教给李云峰,却是很认真地开始周日抽空过来教李云峰自学时遇到的难题,草儿弟弟君生也就跟着一起,刚好能和云琴一起玩儿。 郑星星原本每周六回家,周日都会回到学校去教室写作业,但怎么也没见到草儿,校园里也没见到她带着小弟弟的身影。 “喂,周日下午我们有一场足球比赛,和2班的比赛,你来吗?” 郑星星赶在周五课间去跟草儿借铅笔时说的。 ”周日呀?“ 草儿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 “你一般不是周六回你奶奶那,周日就回来了吗?” “嗯。那好吧。这周日下午是吧?几点?” “四点开始。” “噢,好的。我到时候带我弟弟一起去。” 听到四点才开始,草儿心里如释重负。她可以中午趁着大人们午休她带弟弟溜出去李云峰家,教他拉下的功课。四点前赶回来,再如实地告诉娘,带弟弟去看班里的足球赛就没问题了。 “嗯。” 郑星星见草儿答应了,便也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回座位上。但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调回头加了一句: “四点。不见不散。” “嗯。” 草儿笑了笑,答应着。 郑星星和李云峰不同,郑星星给草儿的总是那种见与不见之间的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李云峰,却始终令草儿感到心安心定,像个亲人。 第52章 写作业风波 李云峰家的难关在村长和村里人的帮助下终于熬过去了。 “草儿,你前阵子和我打听的那个李云峰来我们班了。” 隔壁2班的同学一放学就跑来和草儿说。 “噢?那他坐哪排呀?” 草儿习惯性地问座位。 ”最后一排。“ ”啊?这么后呀?“ ”是啊,他最后来的,没座位了,只好坐那了。当时老师问他坐那行不行,他说行呢。“ 他当然说行啊,能来上学,对于李云峰,已经是珍贵了,他定然是不会再有什么挑三拣四的了。草儿心里想道。 她想还是要找时间去看望他才好。不巧的是下午草儿班刚好有体育课。草儿趁着自由活动时偷溜回教室,经过一墙之隔的2班时,草儿特意放慢了脚步,装作不经意地往他们班后排瞅,果然看见李云峰后背挺得直直地坐着听课,还一边听一边记着笔记,神情很专注。草儿心里很是欢喜,李云峰能来上学,他就一定能学有所成。她替他高兴。 其实李云峰在四年级时的成绩并不突出,这也是为何草儿在李家聊起成绩时李云峰不吱声。 草儿在帮他补习时也感觉到了,有好多四年级的基础知识,他都忘了。 也难怪,家里发生这么多大事,都得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少年顶着,他的一门心思都在家里的奶奶和弟弟妹妹身上,还要干地里的农活,能学成他现在这样,已然不错。 草儿想,周末或者放学继续给他补习,让他的成绩能冒尖吧,他的学习理解虽然不是很快,但是但凡掌握了的,都很牢固,能学得很扎实,将来也考个县里的重点中学就好了。 草儿边走边回头望向上课的李云峰,但他好像认真得并没有发现她正从他们教室窗前走过。 当天放学后,草儿一下课就跑到校门口,看见李云峰和李云河并肩走来,她便迎了上去。 “李云峰,你这一周下午放学早点来呀,我帮你再把四年级的行程问题的应用题补习一遍,再有现在老师开始讲工程问题了,咱们一起也把老师讲的过一遍,怎么样?” “嗯。” “那中午一点半,就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坪亭子里?” “嗯。” “草儿姐,我也要来。” 李云河一听,也想来凑热闹。 “行,不过说好了,来了可不许捣乱,如果不学习,就出局啊。” “好!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么?” “当然可以呀!” “噢!好耶,我也要考第一呀!” 李云河高兴得跳起来。自从他和草儿熟悉后,听草儿的话甚过于听他哥哥李云峰的话。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草儿都带着君生和李云峰兄弟俩一起,在草坪的亭子里一起学习。君生也有模有样地摊开草儿送给他的田字格,一笔一划地写着刚认识的字。四个人一起,学得不亦乐乎。 “草儿,听说你和我们班的李云峰很熟?” 2班的同学的来问。 “你听谁说的?“ ”我都看见了,你们几乎每天中午都在亭子里一起呢。“ ”噢,我们在写作业。“ ”怪不得他的周测成绩那么好。我也能去吗?“ ”可以呀!不过你去了位置有点挤。嘿嘿。“ ”我搬凳子出去,趴凳子上写。“ 于是,每天中午,草儿的四年级同学,李云峰现在的同班同学李兰儿,也和他们一起写作业。 但自从李兰儿加入以来,知道他们中午写作业的同学越来越多,有好一些也都纷纷像李兰儿一样的搬了凳子趴着写作业。学校并不大,这样的事情很快也被来往的老师发现了,甚至连校长也知道了。于是,五年级的年级大会,再到学校大会,草儿他们爱学习的行为都被当成了一个典范来表扬,美其名曰草坪学习。草儿他们私底下则管这一行为叫做”绿草行动“。 但郑星星并没有参加绿草行动。他中午也一点半来了写作业,但不是在草儿他们的草坪上,而是在教室里他自己的座位上。每次一进教室,他都会在窗户旁往下看,刚好能很清楚地看见草儿挨着李云峰坐着,在各自写作业,或者是在头碰头地交流题目。他看一会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写作业。中间也会再走到窗前往下望。 “班长,你看他们那么趴椅子上多辛苦啊,怎么不来教室写呢?” “噢?是吗?我没太注意,我是写得累了,来看看远处,活动一下眼睛。” 郑星星一边说一边抬手揉着太阳穴。 “班长大人,你说草儿到底是咱班的学习委员还是2班的呀?老帮着别班的人学习,怎么就不好好帮帮我们自己班的同学呀?“ ”就是就是,我也很需要帮助呢,怎么她不来帮帮我呀?“ 另一个男生也凑了过来,语气里酸溜溜的。 ”那你还不快去学习,还有闲功夫在这瞎叨叨。“ 郑星星白了身边的男生一眼,自顾自地回座位继续做练习。 课间,郑星星又去和草儿借铅笔。 ”你中午能不能也早来一会在咱班里写作业,班里有同学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 ”说你身为3班的学习委员,却总去帮助2班的人,3班和2班竞争是最烈的,这你也知道的。“ ”我看有意见的是你这位班长大人吧,我晚自习给班里同学答疑,这不算给班里做贡献了?“ 草儿很生气。她认为郑星星根本不理解她,根本就是他自己小气了,还借班里同学的口来指责自己。 看着草儿的嘴翘起来,脸上也有愠怒,郑星星就知道草儿是误会自己了。草儿根本没给他笔的意思,他也就转身回座位。只是,他的心里也是苦涩:草儿,你能去了解李云峰,为何就不能好好地静下心来了解我郑星星呢? 但郑星星从草儿转学就同班,四年级又同桌,几乎朝夕相处,他知道草儿的善良,他也知道草儿对自己的心意,因此也不计较,倒是在过了几天后想着怎么和草儿和缓过来。 第53章 种月亮 郑星星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自从被草儿误会后,他便没再去找草儿借过铅笔,只是每次放学,仍是和从前一样,中间隔着几个人地一前一后地与草儿随行着。而草儿,也知道郑星星放学后在自己身后,但气恼他竟然不再来找自己,便也赌气不再教室里回望他。 再过几天便是中秋。草儿在想着这样的团圆之夜,李云峰家会怎么过,她担心李家兄弟会难过伤心,便想着有没有特别一些的办法让他们开心。但男女有别,她又不能邀请到家里,再说,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在家,她没有话语权,也许父母是想给过她,但她从来都把自己当成多余的那一个吧。望着太阳还没落下的天空,草儿不由得在课堂发起了呆。她的心里并不曾有生母的影子。她也不曾为自己的生母早逝而哀伤,她只是为现在自己的家里对她而言少了些温暖而言感到哀伤。 但李云峰兄妹,却是直接的没有温暖,她觉得他们比她更令人哀伤,她想帮助他们。她决定找一个时间,和李家兄弟专门过一个中秋节,在学校里,那两排芙蓉花的校道旁,或者,在他们家那片花生地里,也可以。 却没想,放学时,她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李云峰站在那等她,看见她来,便递给她一袋子盐水花生。 “家里煮的,晒干了,有你的功劳,你也尝尝。” “花生拔完了啊?” “嗯。” “那我不客气了啊。” “嘿嘿。谢谢你和君生。” “谢我就好了,谢君生干什么,他没捣乱就很不错了。哈哈哈……” “奶奶很喜欢君生,说他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那我把奶奶的话带给君生,让他得出息些。” “你们中秋节怎么过?” “中秋节?哦,我们不都上课吗?和平常一样,可能村委会会发一盒月饼吧。” “哦。我们家过八月十六,那八月十五的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月亮吧。下完第一节晚自习,我们在楼梯口见,如何?” “好。” 郑星星远远地看着李云峰给了草儿一袋什么东西,也远远地看见他们俩有说有笑地走到校门口后草儿才折回来往家走。他并不疑心草儿,但心里也着实大气不起来,手插在衣兜里紧紧捏着的那封信,写给草儿的,还有同时放在信封里的几张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邮票,草儿曾经想要的,终于又落回了衣兜里,终究没有掏出来给草儿。他想,到中秋的晚上再说吧。 八月十五的晚上,月亮像一个又大又圆的大月饼,出现在天边,慢慢升起,在中心小学的绿树红墙之上,又像城堡上方的圆月,让打眼望去的人,都恍如在童话里。 草儿吃完晚饭,早早地和娘说想上完第一节晚自习便回来带弟弟一起到校门口看月亮。草儿娘体谅这姐弟俩的感情,便也答应了,同时还答应草儿会去和她的班主任请第二节晚自习的假。 君生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他虽然已经上幼儿园了,但最喜欢的,还是和姐姐在一起,她总能带他玩一些新奇的玩法。而草儿,去哪里也喜欢拉着弟弟的手,并不是拿弟弟当挡箭牌,而是弟弟肉乎乎的,乖巧又听话,她也很愿意去哪都带上他。 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一响,草儿便飞跑在楼梯口,李云峰因为坐最后一排,教室后门紧挨着楼梯口,他也很快就到楼梯口,俩人说好到校门口等。 ”姐,月亮真圆!“ ”是呀!我们一起去种月亮,喜欢不喜欢?“ ”啊?种月亮?“ ”我要去,我要去!“ 君生只听过猴子捞月的故事,哪里听说过种月亮。而且月亮在天上怎么种呢?他极为好奇。 草儿提起早就准备好的小袋子,牵着君生的手,到了校门口,与李云峰汇合。她要给弟弟和李云峰一个惊喜。 ”哥哥,你也来了呢?姐姐说你给的花生,特别好吃,你尝尝?“ 小家伙竟然偷拿了几粒花生在兜里,为了感谢送花生的李云峰,特地给他的。 ”哈哈哈,哥哥是给你尝尝的,那花生因为有你和你姐的拔草松土,打的花生很多,我在家吃饱了,这些还是给你啊。“ 李云峰对着君生比对着草儿话多,笑容也更多。 ”哥哥,我姐说要去种月亮。“ “种月亮?” 李云峰也不由得愕然,他也听说过捞月亮,没听说过种月亮的,这天上的月亮,怎么种啊?他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那轮头顶的圆月,又看了看草儿。 草儿抿嘴笑着,不说话,一脸的神秘。 他们走到校道的左边,从校门口数起的第三棵芙蓉树旁。 “停!” 草儿朝他俩喊了一声,便蹲了下来,解开小袋子,里面是一把小锄头,一个米黄色的家用菜盆子,还有一小袋子的一粒粒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草儿在两棵芙蓉树的中间画了个小圆圈,对着李云峰说: ”你把这个圈里的土松了,君生,你在这帮着哥哥,我去打水。“ 草儿打了满满一盆水回来的时候,李云峰正卖力地挖着土,君生在旁边手舞足蹈地喊着”加油“。她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你们看,月亮。“ 那俩个挖土的大小男孩望着草儿放在地上的一盆清水,里面摇曳着一个月亮,正对着的,是他们头顶上的一个中秋圆月,穿过两侧的芙蓉枝条,高高地悬挂在蓝蓝的天上。月光洒在这三张扬起来的笑脸上,仿佛在对着这三个孩子诉说着千里共婵娟的故事。 ”姐,这是什么籽?“ ”嘿嘿,这是从咱家菜园田埂上收集下来的草籽,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它能在田埂上自己长起来,我们就一定能种起来。“ ”看哦,月亮种下去了,看好了啊!“ 草儿端起水,水中的月亮便晃动得更厉害。水倒了进了埋着草籽的泥土里,仿佛这中秋的团圆之月,也被种在了泥土里。 “来,我们都许三个愿。” 李云峰本来觉得,这只是陪着君生玩的一个小游戏,但看着认真的草儿,他竟然也信了,月亮,被他们种在了这土里,会发芽,会开花,会结成一个个每天晚上升起的月亮,他许的愿里,一个是祝福逝去的父母亲在那边要过得好,没有劳累,没有病痛,一个便是奶奶和弟弟妹妹还有草儿和君生都平安快乐,健健康康,最后一个,竟是希望这种下的月亮能长得好好的。 草儿和君生也都一脸虔诚地对着种下的月亮和天上的月亮认真地许下了他们心里的愿望。 君生希望可以每天和爸爸妈妈姐姐还有云峰云河云琴一起开心地玩,再便是每天都有好吃的,最后也是希望明天就能看见他们种下的月亮发芽长叶。 草儿则希望老家的奶奶和自己所有的亲人们都能不吵架,团圆和美地生活,李云峰一家也都平安健康,最后也是希望他们今晚上种的月亮能像她看见的田埂上的草儿一样生生不灭。 草儿并不知道,在她带着君生往校门口走的时候,郑星星在楼上教室的窗户,已经看见她和君生与李云峰一起。今晚的圆月,对于草儿姐弟俩和李云峰是欢欣的,对于郑星星,却是孤独得冰凉的。也许,她并不是那么喜欢他,至少现在是这样。 第54章 草儿心里的困苦 郑星星对草儿的告白信终于还是没能送出去。他默默地将信放在了宿舍里的他那小木箱底下。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四年级同桌时他对她的冷淡吗?可那时候他们是同桌,朝夕相处,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啊,也许,草儿对他的喜欢,只是一时的新鲜,或是孤独寂寞中的一种慰籍吧。 他不恨她,但是,他想彻底放下她。 草儿并不知道郑星星的所思所想,她习惯了他主动来找自己。面对喜欢的人,她是拘谨而被动的。 尤其是四年级,两人同桌,她总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她剪着男孩儿一样的短发,他应该更喜欢长发飘飘的温柔女生吧。 五年级时,他却破天荒地主动来找她,是喜欢她吧,但为何迟迟没有和她明确地表白呢?看起来,似乎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不过是她自作多情,多想了罢。要不,怎么中秋节这么重要的节日,她都能想到李云峰,他却不能想到她草儿呢。 看来便是不够喜欢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很笃定地下结论。 于是,郑星星和草儿,忽然之间,不知怎么便变得生冷起来,有时候不得不照面时,双方也是尽可能地不接对方的话茬,平时走过路过碰见了,也都是彼此低垂着眼帘,头都不约而同地扭向别处,双方都是一副你不说话我也绝不说话的坚决样子。 令草儿没心情去理会郑星星的情绪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草儿的父亲生病了。 “草儿,如果家里发生什么事,你不要往心里去,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啊。“ 中午放学回家的草儿,刚坐下,坐在旁边的父亲突然说道。 “嗯。” 草儿惊异地抬头望着爸爸,草儿父亲的脸上却是轻松的,就像他平时对着同事一样的平常,脸上还挂着笑。一点也看不出为什么要对女儿说这样一番奇怪的话。 父女俩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草儿娘便从学校食堂回来,带着君生进了屋,一家四口便开始吃饭,照样是除了君生一边吃饭一边自言自语地玩的声音外,谁也不出声。 三天后的早上,草儿起床,看桌上没有早餐,正心里奇怪着,草儿爸从房间出来,说已经在前一天帮草儿请好假,今天一家人去医院,做个检查。 草儿不知道为什么,最讨厌去医院,她脾胃寒,常常疼得在床上翻来滚去,也硬撑着不出声,怕父母知道了要让她上医院。她不想麻烦父母,让他们担心,也不想去医院,闻见医院的味道,她便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但这一次,因为全家一起来的县人民医院,她稍稍定住了些心神,不让爸和娘还有弟弟看出她的不适。 粗长的针管从草儿的右臂上扎进去,抽出殷红的鲜血。末了,草儿用医生给的棉签按住刚针管插入的管,看见娘和弟弟也一样。幸好的是他们脸上都是一脸的平常,没什么不同,草儿的心里虽然还有些奇怪,但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便没有特别的担心。 回到家,一家人开始忙忙碌碌。午饭时,草儿发现,从前和大家一起用碗吃饭的爸爸,却不知怎么地改用了一个米黄色的菜盆来盛饭,并多了一双专门给爸爸夹菜的公筷。 草儿低头默默地吃着饭,想起前一天爸爸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她的心里忍不住沉了下去,但看父母亲的脸色也是平常得很,没有什么变化,便也不敢问什么。 直到一周后,草儿才从父母亲和其他老师的聊天中知道,原来父亲因为早年过量饮酒,伤了肝,得了乙肝,会传染。也因此,才有一周前的全家体检验血,所幸的是自己和君生还有娘,都是阴性。后来他们还注射了疫苗,应该就是乙肝疫苗了。 父亲的酒是戒了,但却开始了长年吃药的日子。 多年后草儿想起父亲那番话,父亲的笑容犹在眼前,却忍不住心痛无比: 那个时候的父亲,一定是发现了身体的异常,在等着医生的结果,担心万一病情凶猛严重,怕女儿熬不住,便早早地做了交代。而他之所以一脸稀松平常,甚至带着笑容,便是因为他已经经过了她母亲的一番生死,也便知道一旦死亡到来,谁都阻拦不住,除了面对,别无他法。只是,他若走后,身后的草儿,便是要无论如何完成他这个父亲希望她通过读书过好一生的愿望的。 草儿还是太小,对于生死,怕得很。但听说乙肝是一种常见病,便稍稍放了一些心,她哪里知道,从此,她的父亲,也将在一种难以消逝的病痛的恐惧中度过啊! 草儿娘和草儿说过她父亲这么一病,家里的日子便要比从前拮据。草儿爸一个月工资满打满算一千出头,草儿娘在学校做点后勤工作,收入不过两三百,一家四口的吃喝拉撒,草儿和君生的学杂费,而且,还得给这两个孩子留存一些做将来读高中往后的学费用度。 幸好草儿爷爷去县城给一些公司看门,自己的生活能顾得上。草儿爸还是会牵挂老家的母亲和兄弟姐妹,有事回老家时会偷摸给草儿奶奶一点生活费。 但唯一省的,便是他自己的医药费,他的药,原本是每天一次的,但中药贵,便自作主张地变成隔天一次,有时感觉好些,便隔几天才喝一副药。对此,草儿和弟弟君生,是不知情的。 草儿娘曾经蜻蜓点水般地在和草儿闲聊时说过,但父亲从未提过,草儿也还不能体会到父亲其中的苦涩与艰辛,只是一味地担心着父亲的身体,每天临睡前,祈祷父亲的身体能恢复健康。 草儿还是太小,对于生死,对于人世艰辛,虽有经历,却其实仍是蒙昧无知。 但无论如何,因着父亲的病,草儿的高兴,又少了一些。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想郑星星是否再来找自己,只是每天中午仍和从前一样,带着君生,和李家兄弟及一众同学在草坪写作业。 君生会时常跑去他们种月亮的地方,看有没有新长出来的芽儿。但草儿想到许愿没多久,爸爸就病了,月亮到底还灵不灵呢?她意兴阑珊,由着弟弟去看,自己只管认真读书。 草儿的异样,李云峰也是有所觉知,但看她常常愣神,并不对自己说,便也忍住没去问,担心问了更是惹她伤心。对于草儿,李云峰知道,她只是一味地关心着他人,却从不把自己的心思往外说,他忽然心里有些疼,却也只能如她压着自己的困苦一样,默默地也将心疼隐藏着。 第55章 不明所以,人生初始 父亲生病的事,草儿也在周末回老家时告诉了奶奶。奶奶听了,一脸的忧愁,叹息了一天。 草儿心里懵然无知,却也知道奶奶是在为父亲担心了。她不能理解的是,大人之间这种明明很担心,面上却仍是不依不饶的态度,不是互相伤害吗?她理解不了,也没太多心思去想。回到奶奶这,她的心里,仍是被回来的开心与即将又要面临的离开而难过。 只是,她毕竟在和父母的新家里有了弟弟,有了同学,有了郑星星和李云峰,加之年岁渐长,便也不好意思再哭哭啼啼。 草儿叔叔云刚和云金都相继有了他们自己的儿女,云刚有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云金则有了令人称羡的一儿一女。大家都说草儿为长,要以草儿做榜样。的确,那贴在奶奶家客厅电视柜上面的满满的几排奖状,还赫赫然地在呢。草儿奶奶说,要拿来鞭策弟弟妹妹们。 草儿一开始听奶奶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但是听多了,也便没有太大的触动,那都不过是过去的荣誉罢了。她偷偷地把在中心小学里老师发的奖状也拿回来给奶奶,和从前的那些奖状贴在了一起。 比起拿奖,草儿觉得把奖状递给奶奶,再贴到墙上时,老人脸上的笑容来得更令她心生愉悦。 草儿和小姑姑云秀、小叔叔云一也都是很亲的。云秀个儿比较矮,据说是小时候总背草儿跟着草儿奶奶去菜地给压了个儿。小姑姑初三毕业后便没再上学,听她和草儿说,自己考上了高中,但分家了,家里拮据,她便主动不去了。 在八十年代中期,初三毕业,考上中师或中专,是最厉害的,也是农村学子最好的选择。因为读完三年,便立刻能分配工作,中师的可以去镇里的中小学当老师,中专则根据学的工种到厂里做技术员,既省学费,又能立马看见儿女和家庭的未来。但凡读中师和中专出来的人,不仅工作体面,而且是婚嫁市场的香饽饽,人见人抢。 小姑姑定然是想考中师的,但没考上。倘若读高中,三年学费不说,主要是读完高中还不知道是否能考上大学,上完大学要三四年,又不知工作在哪里,而且女孩子家,上完大学都二十几岁了,嫁人也是大龄不好找婆家,周边村落男孩也都不是农民便是打工的,谁又敢娶一个女大学生呢?因此,上高中的未知数实在太多,便是连小姑姑云秀自己,对这种看不清未来的路,也是不敢走的。 而家里,眼见哥哥们都自成一家,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谁也难以顾上云秀。而且左邻右舍,和云秀同年甚至小两三岁的女孩儿包括男孩儿,都几乎早已出了书房门,回来帮衬家里了,云秀初中毕业,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就这样,草儿的小姑姑云秀,回到了自己家里,帮着老母亲一起耕田种地。 草儿的小叔叔云一,则因为三岁的时候,父母亲发现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如果三岁前发现,通过手术可以矫正。但对于已经三岁的云一,为时已晚,手术风险太大,不能做了。 也因此,云一上村小后被同学取笑,他偏偏又灵敏聪明,自尊心强,胆儿也是兄妹中最大最直脆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便和同学闹腾不已,直把小小的村小闹得上上下下,无所不知,云家老云头和老大云新,不知多少次被叫到学校把和同学又哭又闹的云一领回家。 老云头虽然不管家事,但对这个总给自己丢脸的不争气的小儿子,却是气愤难消,回到家来,关起门便是一顿暴打。而回到家中的云一,和谁都很好,唯独对父亲记恨无比,总在背后对老云头指指点点,老云头一旦发现,举起凳子对着云一又是一顿打。 云一本来是一个很机灵的孩子,尤其对数字特别敏感,算数算得特别快,反应也快,却是因为在学校里受同学的取笑,回到家里挨父亲的打,心里一口气出不来,便得了癫痫。小学毕业,家里便没再让他继续上学。他眼见妹妹云秀却能上初中,心里更是心气难平,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年岁渐长,心性不再见长。 也正因为这样,分家时,云家兄弟说要把云一交给政府管,草儿奶奶死活不愿意,硬是让云一跟着自己,并把家当分了一份给云一。 草儿奶奶说得清楚,她有生之年,定是要带着云一和云秀。她要看着云秀嫁出去,让云一则跟着自己,有一口饭便给他半口,直至她百年之后,兄弟们料理不好他了便再交由政府管。 因此,草儿奶奶带着未成家的云一和云秀一,日子确实清苦。云秀一开始也和云一一起跟着哥嫂去地里干活。云刚会告诉云秀和云一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施肥等等。很多时候,云刚洒了自家田里的除草剂,便也帮着把云一和云秀的那一份田地里的庄稼地也给洒了药。 这样下来,稻米、花生、蔬菜、豆类,草儿奶奶和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也算是丰衣足食。但云秀听隔壁家的姑娘说去深圳的工厂打工,一个月能挣钱不少,也动了心思,和娘一商量,便决定跟着隔壁的几个姑娘一起去试试。 就这样,刚满十八岁的云秀便跟着同村的姑娘们一起到了深圳,经人介绍进了厂里,成了工厂流水线的一名工人。 云秀开始有了新衣服,也开始每年春节回来便给每个侄女买新年礼物。云秀每年给草儿一套新衣服肯定是少不了的,一个五十元的大红包也是一定有的。有时候,云秀还会给这些侄女侄子们再外加一块她所在厂里的一块手表,说很便宜,也就二十元。 草儿过年的红包想给奶奶,奶奶却死活不要,并偷偷告诉草儿,小姑姑一年打工能拿回来八千元呢,再加上卖米卖花生油的几千元,加起来都悄没声息地成了万元户了呢。这在九十年代初,成为万元户,那还是很了不起的,尤其是在一老两小的农村家庭里,更是了不起的。只是这些,除了小姑姑云秀和奶奶自己,便是草儿知道。 草儿奶奶的钱总是让云秀存大部分到存折里,小部分现金放在床的草席底下。那时候,农村人还是在床板和草席之间垫晒干了的稻草杆儿。草儿从没想过要扒开过奶奶的席子底下看奶奶的钱。奶奶说要给她看,她也和奶奶说不要,自己不用看,相信奶奶。所以奶奶再给她钱用,她摆手不要,奶奶就说席子底下好多钱,非要给她看,她便接了下来,存着自己买书看。 而她每次回家,奶奶都要添菜。有时候是添猪肉,有时候是杀一只鸡,有时候是炒鸡蛋,有时候是做霉豆腐炒豆豉辣椒,夏天还买凉粉和西瓜。这种好,草儿倒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只是奶奶总私底下塞给她的零花钱,她总是尽可能地不要。 她其实是任性的,小时候在奶奶身边,总是吵着缠着奶奶给她买麦芽糖、冰棍、话梅这些零食吃,但现在稍微懂事,也喜欢吃奶奶留给她的零食,却不再忍心要奶奶额外花销给她买吃的。 但是,奶奶始终,都把她放在心尖上,从没因为分家就生分了她。现在想来,奶奶却是一个不寻常的老人,她自强自立,并没有让年轻人供养着她,而是一生劳作,从未停歇,她对孙女草儿的爱,也从未间断过,一如当年她对草儿生母明清所承诺的一样,只要她在,就一定要尽力地照顾着自己的这个孙女。她做到了。 第56章 离 转眼,五年级过去,如火如荼的小升初就开始了。李云峰在草儿的帮助下,成绩已经从最初班里的中下游,跑到了班级前列,郑星星和草儿的成绩,则一如既往地仍是班级里的排头兵。 “李云峰,你想考哪里?” “你呢?” 李云峰第一次没有直接老实地回答草儿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草儿。 “我应该是去县一中吧。我姑姑原来在那上学,说那很好,也是县重点中学。” “嗯。” 李云峰知道草儿必定是要去县重点中学的。县里有两所重点,去一中,也是很好的,听说那里农村学生多一些,校风比较好。他替草儿的选择而高兴。 “你到底想去哪所啊?” 草儿不免有些焦急。她并非一定要李云峰和自己一个学校,他如果想去另一所得县重点,她也是会替他高兴的。 “我可能去对面的乡镇中学。” 李云峰低头着头说。他知道草儿肯定是不依的,但他有他的打算。他不忍拂了草儿的心意,却更不能抛下家里的奶奶和弟弟妹妹不管。 “为什么啊?” 其实李云峰一说要去乡镇中学,草儿便知道了其中缘由,却仍是忍不住质问他。 要知道,乡镇中学就在他们中心小学的对面,那里校风极差,去了的同学基本都纯粹就是混,打架闹事,应有尽有,老师根本管不了,更别说学到什么了,也别谈什么将来的出路,不是打工便是回家耕田,只有极少部分的同学家境好点,能去县城郊区的高职再读三年,出来在县城找个小店铺的活儿了事,除此之外,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我想好了,奶奶年纪大,云河和云琴都还小,都要照顾,我在乡镇中学上学,还能每天回家。我初三毕业时刚好云河上初中,他成绩好,能考县里重点中学,云琴那会也上小学,奶奶只照顾她一个,也还能行,实在不行就寄放在村长家也可以,到那时候我再考进县城重点中学的高中,也不耽误。” 李云峰不知是怕草儿再劝阻还是确实早就想好了,试图说得清晰了然,语气里也满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对面那中学几时考上过高中的?更别说考进县重点高中了!你为什么不找你们村长商量?你们村长会让村委会帮你的!你忘了当初村长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要带着弟弟妹妹们考大学!你忘了那会子我们在花生地里怎么说的,你说要去最好的农业大学,学好了回来教村里人更好地种田,还有我们云家村,也等着你的帮助呢!你怎么就忘了呢?!” 草儿激动得满脸通红,情不自禁地朝李云峰嚷嚷起来。她很清楚,一旦没有上个差不多的初中,在农村,根本就别想进县重点高中,进不了重点高中,就不用谈什么大学了。 面对激动得几乎是大吵大嚷的草儿,李云峰默然地低着头。 他不能说什么,他也想像草儿说的那样,上县重点初中,再上重点高中,再考进他梦寐以求的农业大学,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时的李云峰,已然有了超越他的年龄的成熟。 他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为了帮助家里帮助村里,但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理想置之不理家里的奶奶和弟弟妹妹,他是家里的长子,长兄如父,他必须担当家庭的责任。 帮助家里和村里,不是非要实现理想后再来帮的,而是在一边实现理想的过程中一边照顾着家里,否则,一切于他,毫无意义。他的心里,装着父亲病逝时对他的嘱托,父亲让他要照顾好母亲、奶奶和弟弟妹妹,但是,母亲却没有留住,剩下的他们相依为命的弟弟妹妹和奶奶,他怎么能放得下,自己去城里读书呢? 他相信,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自己意志坚定,照顾家里和实现理想,一定能两不误。 草儿因为是个女孩儿,家里长辈对她其实都是呵护备至。 虽然草儿娘和草儿爸对她是有些严苛,但对于一般农村的家庭来说,不知好多少倍了。 草儿隔壁小伙伴家那个后妈,可是凶狠得很,动不动就一耳光过去,骂得不知有多难听,也根本不管不顾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就这一点,草儿绝对是幸运的。草儿娘对草儿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草儿心里也是很感谢娘,觉得娘是上天给自己的第二个母亲。只不过她是个天生的完美主义者,又从没体验过真正的母女相处,只是得到奶奶一味的宠溺,便认为娘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温暖才对,因此常常因为一味地钻在自己的想象里不懂现实而在日常生活中生出许多对父母亲的嫌隙来。 也的确,草儿父母毕竟第一次当父母,且对这个女儿其实也是很不了解,并不知道对草儿这个阶段和这个景况的小女孩该如何教育才合适,只是想着自己觉着对的方式去对待她,却不想还是让她心里生冷。 但不管怎么说,草儿始终并没有像李云峰那样真正地去支撑过一个家,对弟弟君生的照顾,也仅仅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陪伴,算不得是一种家庭中老大对老小的事无巨细的照顾,自然,也就难以体味到李云峰那种对家的责任感了。 草儿甚至都觉得,李云峰根本就是不想离开这个小乡镇,自己的心血,都是白费了。她委屈地撅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李云峰完全能感知到草儿的情绪,却更加不敢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女孩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担心自己笨嘴拙舌,只会越说越让她生气。但是,她的心意,只怕他这一次是不能承领了。他打定的主意,从来都是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改变。 他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她是个带着翅膀飞在天上的理想主义者,他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现实主义者。他只能驻守乡土,别无选择,他也不想有更多的选择。 四月芳菲尽。在去年中秋之夜种下月亮的地方,还真的长出了和草儿家菜园田埂上一模一样的青草,绿绿地爬了一地,也有几根长叶子的,高高地昂着头,竖立在阳光下。芙蓉树上,开始有一些拇指大小的花骨朵儿,在风中摇曳。在花树下,绿草旁站着的这一双少男少女,却是一个生气地高昂着头,一个心事重重地深埋着头。 冬去春来,生长的不仅仅是天地万物,还有这天地万物解不开的心事。他们的不远处,也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静静地看着那阳光下的两个身影。他也满腹心事,却最终长吁了一口气,转身默默地回了宿舍。 没错,那个远远站着的便是郑星星。 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郑星星的心里,着实也放不下心里的草儿。尽管,他们已经不管不顾对方很久,但他相信,他的心里有草儿,草儿的心里也有他。 不同的是,他的心里只有草儿,而草儿的心里,除了他,还站着一个李云峰。他能理解,能接受,但草儿却一味地认为是他小气,不能容人,不能理解她对李云峰的亲近与帮助。并且,她觉得,像郑星星这么一个父母双全,家境良好的幸运儿,怎么就不能像自己一样也去帮助李云峰一家呢?郑星星对此无法做出任何解释,也只能沉默以对。 而此时此刻,太阳底下,最无奈的,恐怕便是他了。 第57章 适应初中新生活 李云峰到底还是坚持去了离家最近的乡镇中学,那个被当地人认为进去就出息不了的中心小学对面的乡镇中学。 草儿去了县一中,郑星星去了五中,县里的另一所重点中学,与一中齐名。 草儿家也遇上草儿父亲单位在县城集资买房,在小学毕业的暑假及时地搬离了中心小学。但新家的位置离草儿上学的一中还是太远,父母亲便依了草儿的愿选择了住宿,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周六才能回来,周日晚上再去晚自习。 临开学前,父亲在家用钢锯将他那辆男士自行车的横杠锯断,焊接成斜杠,便算是完成了改装,变成一辆女装自行车给了草儿骑。 草儿平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心里很是不舍,上课时强忍着眼泪。下课铃一响,老师刚一只脚跨出教室门,她便双手一掩脸,泪水扑搭扑搭地从指缝里流了下来。一个课间十分钟,她便流泪哭泣十分钟,直到下一节课的老师迈上讲台。她才低头擦干脸上的泪痕,又开始晕晕沉沉地上课。 她的同桌林仁粒是另一个乡镇来的女孩,瘦瘦的,尖脸尖下巴,眼睛眯眯地转头看着她从下课哭到上课,临了抛出一句:“你怎么这么爱哭?” “我想家。” 草儿瞅一眼女同桌,抽噎着回答,转脸便又泪流满面。 “那我怎么不哭?我也想家。” 林仁粒还是对自己同桌的好哭不能理解。 就这样从开学的第一个周一哭到周五,周六的早上草儿便拿起书本跑到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棚里骑上自行车便冲回了家。 家里爸和娘刚做好了早餐,弟弟君生欢呼着姐姐的归来。阳光透过客厅的窗帘照进来,也透过餐厅的窗户照到餐桌上,厨房里更是整个儿的都是明晃晃的阳光,一个家里,亮堂堂的,温暖极了。 开学第二周,草儿仍是课间掩面哭泣,但频率有所减少,中间多了些发呆愣神的次数,但也不跟周围同学说话。末了同桌林仁粒再下结论: “嗯,这个星期好多了。哭得少了。” 但很无奈的是,来到初中后,草儿不知怎么了老爱打瞌睡。尤其像地理课和历史课这种一早就听闻不用计入中考分数的科目,草儿更是在课堂上不可遏制地睡得呼呼地。结果地理老师提问她,她连老师的问题都没听见,被同桌摇醒,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一脸茫然。老师又叫了另一个同学起来,那位同学朗声回答,完全正确。一阵掌声后,那位同学骄傲地坐下了,而她还愣愣地站着,听着老师在做对比: “大家看看,为什么同在一个课堂,有的同学一问三不知,有的同学什么却有问就能回答正确呢?“ 草儿听着老师带讽刺的话语从耳朵边飘过,仍是懵懵然不知这是在说谁。直到老师看见她一脸的懵然,也很无奈地对她喊: ”坐下!“ 她也跟着话音坐了下来,才稍微缓过神来,觉得老师刚那一番话大概是说自己。她一抬头的瞬间,又感受到小尖脸的同桌扭头一直在看她,眼神里满是奇怪的意味。 草儿仍昏昏沉沉地熬到下课。回到宿舍,拿了饭盆和饭票随着人流去食堂打饭。她独自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努力让自己清醒。她必须知道这是为什么。 小学这几年来,她都是众星捧月的,从没受过老师这等说法,而且自己无论课上课下,都是表现得很好的,怎么到了初中,却是这样的一副形容呢? 闲下来的时候,无论是在宿舍里,还是教室里,她草儿都想对自己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把发下来的每一本教材都拿出来,翻一遍,发现没有一本教材让她觉得有趣,无一例外地按章节罗列着,枯燥乏味,而老师在课堂上,基本上也是照本宣科,按照备课本往下念。 本来地理老师是长得最顺眼的一个年轻男老师,他第一次登上课堂讲台时,草儿忍不住双眼发亮,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为了老师把地理学好,但无论是课本里的密密麻麻爬满蚂蚁一样的文字,还是讲台上那英俊老师口里吐出来的一个个术语,都无不令她昏昏欲睡。 草儿终于回味出自己上课瞌睡的原因,便是“枯燥、乏味”四字了。但试还是要考的,分还是不能太低的,无论如何,也得是个中上吧。唯一让她感兴趣的,是英语。 英语老师是个胖乎乎的女老师,姓朝,就叫朝阳,名字和她那张圆嘟嘟的像向日葵的脸倒是有些相配,但最配的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朝阳一样充沛的精力,令人但凡上她的课都免不了为之一振。 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朝阳老师的课堂上不是一言堂,而是有着如同打游戏一样的过关式互动和效果检测。 她每在课堂上讲一个小知识点,都一定会有配套的练习来让学生们当堂演练,并且点名一一通过,她点名时你根本摸不着规律,不知道哪次就点到你。 草儿也常常被点到,因此为了回答好问题,她基本都是全神贯注地听好老师每一句话,包括她眼睛近视度数加深看不太清黑板,但硬是靠听声音,比对课本,来记住黑板上板书的发音,来达到老师课堂上的掌握要求。 因此第一次接受蚯蚓文一样的英语的草儿,在这样一个以效果为目标的课堂里,竟然发现自己很是有语言天赋,每次回答问题都是对的。仿佛又回到了小学课堂万众瞩目下,她却毫不在意地次次夺得头魁一样。当然,小学那会她是骄傲的,现在,尽管是答对了,她也只是过关后的如释重负,丝毫谈不上骄傲了。 在高手如林的初中,她不过是一只丑小鸭。 不过,草儿即使做一只丑小鸭,也要做一只不自甘堕落的丑小鸭。她第一次英语单元测试分数是71分,班里最高分是81分。 回到家,父亲也和她说了一句话:“英语很重要,要学好。”于是,晚自习里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说小话,她便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开始背记单词。第二次单元测试时,她的分数是81分,但最高分是91分。 她仍一如即往地认真听课,认真做练习,认真记单词,于是,第一的人换了好几轮,她却是直线上升,开始拿第一了。 对于她不感兴趣的科目,草儿也开始想到了办法,便是课堂听不进,便自己做对应的练习,通过练习来让自己的大脑入戏,慢慢地,老师课堂讲课,别人都是听新课,她却是用来当成复习的一个重要途径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入学时史无前例地挨老师批,到开学一个月后终于慢慢步入正轨,门门功课都还算过得去,英语和语文写作能在前列,其他科目也能在中上站住脚,综合总排名,她便成了社会上说的最有潜力的中上学生,排名在顺数12到7之间,也算能给父母亲和自己一个交代了。 第58章 苦与美并存的澡堂 这边草儿的学习算是挺住了,没有被冲到下流去,但住宿生活,却又是一大头疼的难题。 草儿所在宿舍里都是同班同学。宿舍里是上下铺的铁架床,挨着墙共三架铁架床,住12个同学。她好像和3这个数字有缘,小学一直在三班,上了初中还是三班。她分的宿舍还是303,三楼三号宿舍,住在第三个铁架床的上铺。 草儿那位小尖脸同桌林仁粒,也在303宿舍。林仁粒作为她的同桌,很快发现和草儿同桌最大的好处便是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和心理上的小心结。每每一讨论这些话题,俩人都会从对方的言论观点中受益匪浅。 但在生活方面,草儿可就大不如林仁粒了。虽然她想家但不再那么爱哭,但生活的难题,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和同学相处,无论是在班里还是宿舍,对于草儿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因为她从不主动去找谁相处,都是谁觉着她面善,来主动找她,她便和谁打交道,慢慢地处出脾胃相通的人来。 草儿最初在宿舍里并没有什么话说,安静得很,回来只是默默地打饭吃饭,洗簌睡觉。 所幸的是宿舍里都是同班女生,容易有共同话题。草儿长相与艳丽绝缘,却是招人亲近,面相里一看便是好相处的人,同学都爱和她借个生活用品什么的,草儿也是无一例外地尽力满足要求。有时遇上所借之物手里没有的时候,草儿也是很抱歉地羞涩一笑,同学也并不为难她,反而是自己先不好意思地说让草儿别为难。这样友好谦让几次,大家也就都慢慢地熟悉起来。 但住宿最大的不适应便是洗澡问题。南方无论冬夏,都得天天洗澡才行,这可苦坏了草儿。 其实平时吃饭排队打饭的人也多,但只要打饭菜的阿姨还在食堂窗口,排队就行,只不过人多就多排一会,人少就能稍微快一些。但要说起这个洗澡的事情来,却是个大大的麻烦了。 洗澡在学校可真是艰难得很。下午上课前,学生们就已经把要洗澡的衣物和桶全部放在了澡堂子里。一放学,每个住宿生心里挂念的都是澡堂子,无论男生女生。 说起澡堂子,不得不苦大仇深地多说两句。 县一中是出了名的洗澡难。澡堂子建在女生宿舍楼下面,和食堂挨着。靠食堂的墙面离地面一米处是一排热水水龙头,大概五六个,每个水龙头间隔不到50厘米,所有要打热水的人,都必须来这里打,无论是暖壶接水来喝的,还是水桶接了热水来兑凉水洗澡的。 学校住宿的男女生从初一到高三统共不少于上千人。即使是夏天,男生们能洗凉水澡,那热水旁也是挤得水泄不通,更别说冬天都要打热水。常常“咚”的一声巨响,某某的桶又被某某的痛撞坏了,接着便是一阵叫骂声,但叫骂也好,推搡也好,很快都会淹没在接踵而来的抢热水阵仗中的人声鼎沸中。 那边热水难打,这边凉水也是一桶难求。 凉水的自来水龙头安装在两大块水泥墩子的侧边上。男生和女生的洗澡堂相对而立,中间相隔一块宽十米左右,长三十米左右的空地,空地上便是两个分别宽五六米,长十一二米的水泥墩子,两个水泥墩子的四个侧围上都每间隔半米便有一个水龙头。 男生们在男生澡堂那一边围着打水,在水泥墩子的板面上洗衣服,女生则在女生澡堂的这一侧围着打水和洗衣服,那也是人山人海,过道都是挤得难过一个人。 这对第一次遭遇这阵仗的草儿来说,可真是苦坏了。 本来她就不善于争抢,更别说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了。她只好站在外围苦兮兮地等着人少点了再往里挤,要不就是排着对就被人挤着往前,更多时候是明明快要轮到她打水了,却被挤了出来。 她心里一个劲儿地狂喊:“为什么这些人不排队,就不能文明一些吗?!”正因为这样的弱势,她是个绝对认同规则的人,比如排队。但大家都想抢时间想快一点洗完回宿舍吃饭,早一点去上晚自习。 况且,你若排队,其他人不排队,你便只能吃亏,吃一次亏可以,但每次都吃亏是没人愿意的。于是便是你挤,我挤,大家都挤,你用力,我比你更用力,最后是打架这样粗鲁的事在女生堆里比较少,但吵架尤其是因为洗澡打水而彼此生闷气的大有人在。 草儿这样的弱势群体,能互相帮助的,只有自己的同学,要不,就希望熟悉环境后另找策略了。 澡堂里的格局也是一个大空间,里面是两米高的灰褐色的水泥厚板子,将大空间隔成一个宽一米的小空间,没有门,也是相对着的两排小空间。 学生们下午去上课放桶的时候,就放到了空间里,如果能及早赶到,也算霸了个位置。如果不能及时赶到,那些早到的同学,就会将别人的桶挪出去,自己在那洗。 等你好不容易打到了热水,又兑好了凉水,却没有了洗澡的位置,便只好在旁边等着了。 常常是洗澡堂里中间的过道也是有人洗的。排队的人忍着一身湿也得在旁边站着,否则,便轮不上自己了,而排队也常常排到了澡堂的走廊里。 这洗澡、洗衣、接个水,跟打仗似的,其中的苦,真是无法形容! 最难受的是无论初中还是高中女生,都已经月事来临,很多人都不自觉,换了的卫生巾血淋淋地堆在澡堂小空间的角落里一堆,被所有人的洗澡水冲着,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草儿每次都苦不堪言,遇到空位里满是恶心物的,也只能把身子一背,脱衣洗了了事。 哎,这些青葱般的女孩儿,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不过,对于草儿这样一个青春期里混沌的女孩子,最大的福气,便是能对那些同样青春的躯体一览无余。 的确,想不看都不行,初中的女生,基本都没发育完全,尤其像草儿她们这些刚上初一的新生,大部分都像根细豆芽。那些初二初三,尤其是高一高二的学姐们,则是人生最美时。她们有很多已经发育得恰到好处。她们洗的时候一侧身,身躯柔和的曲线如绵远起伏的远山,却又比那黛色的远山更饱含雨露的生命力。而洗到最后,女生们举起桶在肩上往下冲水的一瞬间,青春的味道,简直和法国画家安格尔的《泉》的油画里那个将壶罐举过头顶倒水的少女是一模一样的,清纯绝俗,却又更加生动有活力。 当学姐们湿漉漉的头发挂着水珠落在她们光滑的肩膀上时,即便是同为女儿身的草儿,也竟然忍不住目不转睛,迷醉在这一片雪白的肌肤,柔和的曲线中。 草儿可能还没意识到,她和她们,正在真正走入青春里。 那个青春里青幽幽的殿堂,已经向她和她的同学们敞开了胸怀。 第59章 青春张开翅膀,飞翔在光与影中 初一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后,草儿已经几乎完全适应了在一中打仗一样的学习和生活。 她和林仁粒再也不一放学就跑澡堂,而是先在教室写一会作业,再慢悠悠地两人踱步越过操场,回宿舍拿了饭盆去食堂打饭。吃完饭,看窗户下的澡堂人少了一半多,才端着一脸盆衣物,提着个大红塑料桶下去打水、洗澡、洗衣。 别人抢那一时,她们不着急,干脆换过来,哪怕晚自习时最后一个进教室也不怕,只要不迟到就好了。这样,便从容多了,也学习、吃饭和洗澡俩不误。 也就在这个时候,草儿才开始真正感受到在一中的乐趣和自由。只要上好课,完成好作业,她可以读很多她喜欢读的书。最开始是跟着同学读言情小说,但看了两本,看到第三本的三分之一时她就丢开了,一样的套路,一看开头就知道结尾,她看不下去。于是,她开始看散文,读诗歌,也开始接触《家》等这样的经典书籍。其实她并不能看得很懂,但沉浸在那个文字的世界里不断探索的乐趣,却令她迷恋不已。她甚至觉得周末在学校呆着比在家呆着比较好了。 为此,她的父亲周六没等到她回来,周日上午还没见回来,便在周日中午亲自来她宿舍里找她。 连着好几次,父亲一声不吭地进来宿舍,看见的都是女儿正在宿舍安静地看书或者写作业,便放了心下来,不再来找她,由着她自己决定了。 而草儿,每次在父亲来找自己时,问自己是否回家,自己都老老实实地立刻收拾书本跟着父亲回家。 跟在父亲后面的草儿,已经到了父亲的肩膀高了,她稍微一抬头,便看见了父亲后脑勺藏不住的白头发,心里骤然异常酸楚,想着下周一定自觉回家,不能再让父亲跑来找自己。 但一到周末,比起已经熟悉了的宿舍里自由的空气,一想起回到家里自己的紧张和拘谨,草儿便又忍不住望而却步。谁都不知道,每到周六,都是草儿心里头最纠结的时候。她甚至能在回与不回的问题上纠结一天,从早到晚,终于天黑回不去了,反而心里是极为放松的。第二天一大早又开始纠结。直到父亲又来找她。她又开始跟在父亲后面,对着父亲后脑勺的白发发誓。 周而复始几周后,父亲不来找她,也不再责备她。她也不纠结了,直接自己把每周末应该回家的规则变成了一个月回家一次,就这一次还往往是周日的中午她才回到家。 娘对此多有不满,觉得她把家当旅馆,连住都不住。她回来一趟的确就是为了拿伙食费。但她的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她并不想这样,但每次因为过往中的在家里的焦虑让她对家生出很多的心理障碍,阻挡她回家的路。 然而,她却是爱她的家,爱她的父母亲和弟弟的,她并不愿意从家里拿钱增加家里的负担,可自己又无可奈何地不得不向父母开口。这种纠结的痛苦,常常让她自觉地放在家人的最后,甚至自己把自己排除在外——她在家里的地位,被自己认为是多余出来的。 这种对自己的不重视,不珍惜,以至于她从小学便陷入一种自卑,只是这种自卑在初中后变得更突出,却又更隐秘,隐秘到她都不知道这种自卑已经深入她的骨髓,成为了性格的一部分。 而正是这种自卑,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和焦虑,让她在某些时候非常的拘谨、害羞,也让她升腾出一种不甘心,寻求证明的勇气。她纤细、敏感、安静,可又极为不安分、爱表达、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时刻能感受到追求田园般的宁静与不甘平庸的两种不同的血液在她同一个血管里流淌、奔腾。她善解人意,可又情绪激烈。 她的性格,如同她常常冲突激烈的内心,是一个矛盾结合体。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家里沉闷得难说一句话,在学校课堂这个属于她自己的有关学习的天地里,她却是活跃得很,和同学话语如珠,自己都评价那样的侃侃而谈是一种生理的欲望,而非仅仅是心理的需要,甚至不让她去表达交流,她便会心情郁闷,以至于宿舍里的同学都称她为“语言大师”,觉得她适合当律师。 她却并不喜欢当律师,她觉得那是一个复杂而乏味的职业。她喜欢美,喜欢表达美,她想当一个画家。 矛盾的是,虽然只是初一的她,却又希望将来能过上财富自由的生活,让家人也能因为她过得更好。而当个画家,显然很难保障她这个关于物质的理想的实现。于是她最后给自己的一个目标便是将来一定要成为某个领域的有话语权的人,让自己能活成一个典范。 但她童年时的清华梦,却是彻底地化为泡影了,因为此时的她,内心深处,想要当的,并不是科学家了,便没必要非那理工科最好的最高学府不上了。 也因此,她的文类科目确实学得不错,但她的数学便开始变得有些吃力。倘若当时有一个明眼人能指点她,或是哪怕压着她去拆解那些数学难题,得到一些理科的学习思维,那估计于她未来的人生,也许便会少走很多弯路了。 小镇里的孩子们,大多像草儿一样,有着高远的志向,却并不了解现实的社会世界,只是偏执地活在他们对自己未来的瑰丽幻想中。而一旦幻想被现实的荆棘刺破,他们大多数不是不知所措陷入迷茫,就是从此妥协于眼前身边的现实而无法坚持此前的追求。更有甚者,从一开始便不能超越身边父母亲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现状,早早地就无意识地被这种耳熏目染的生活定了位,便是连幻想也不幻想,更别说什么目标和动力了,不过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混着罢了。 外面的天地,于这些小镇上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是很远,他们无法接触到,便硬生生地抹去了人生的一半高度。他们虽然不能说是活着就是为了吃饭娶媳妇,但是读书为了什么,生活又是为了什么,人生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这都是没人去想的。父母亲人是少年的一座山,山既是依靠,也是视线眼神的屏障。加之普遍家庭教育的缺失,孩子们的学习动力,在很大程度是外驱力,被动得很。 而初中的草儿,也只能想到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是她从小因天性柔弱中的恐惧感和宠溺保护中的优越感,让她既想逃避家里令她生出的不舒适感,又让她在努力地在逃避中寻求证明,也更渴望着更高远的世界里去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舒适和自由,至于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虽然历经生死,她其实根本未予以觉察。 而这种对外面世界的不断追寻和探索,便成了牵引她一生的难以填平的渴望。这种追寻的渴望,到底是生在她后背的隐形的翅膀还是束缚她走向生活的平淡真谛的绳索,现在真的还不得而知。 第60章 家与亲人 第一次离家住宿的草儿,也第一次在学校过了一个中秋节,这揭开了她从此再难在家中过中秋的序幕,当然,这是后话。 其实草儿在前一个周末其实已经和父母说好中秋那天下午一放学就回家来过中秋。她早就打探到往年学校中秋节如果不逢周末,便都是当晚不上晚自习,让学生们都能够轻松一个晚上,体验节日的气氛。 没想到的是,中秋的下午,学校临时广播说当晚只放一节晚自习,也就是本来上两节晚自习的,改为上一节。 这样,草儿便只能与父母失约,分隔两地地不能团圆了。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圆月,很久没掉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她焦急地想着家里爸和娘还有弟弟在等自己的情景,却苦于没有电话能和父母亲说一声。 那时候,别说是手机,便是固定电话,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宿舍区,都没有一部的,连公共电话亭,学校里也是没有的。学生们要和父母亲联系,只能是骑车回家面谈才行。 草儿心里特别难过。周末回家和父亲说起,父亲一边笑,一边说: “我们等你到天黑了,快八点了,还不见回来,就知道应该是学校补课了,才开始吃饭。” 成年后的草儿每每回想起那个傍晚父亲坐在阳台,双手撑着阳台面,笑着和她对话的场景,她都忍不住眼眶酸热。 她和她的父亲,实在交流得太少了,以至于他们这一生中每一次说话,哪怕是吵架顶嘴,她几乎都记得清清楚楚,如同镌刻在心里,时时浮现于脑海。但当她回味这些时,斯人已去,她想回到过去,或者再找什么方式哪怕仅仅是告诉父亲让她明了自己的心意,却都是毫无办法的。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将此时的情意,好好慰籍在娘和弟弟及其他亲人的身上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只是想起李商隐的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以前一直以为说的是爱情,却不知道,令人最痛心疾首,绵绵骨疼不断绝的,却哪里是那些飘摇在风中,一吹便散的风花雪月,倒其实是这令人刻骨铭心的亲情啊。劝天下子女,若能有缘读见此段话,还是快快怜取眼前人,于父母膝前承欢尽孝道吧。若是悔不当初,便是一生铸错了。 言归正传。中秋之夜忙于思念家人的草儿,在期中考试后又迎来了一个月圆之夜。 那晚晚自习放学,正对自己的成绩自我满足的草儿,悠闲地迈步在放学的人群中,心情轻松欢快得就差卷起一根草叶吹口哨了,却不料想一抬头,竟又是一轮亮堂堂的莹白满月,月光如水,荡漾在草儿凝望的眼里,她心里不由得起了波澜,如同平静的海面涌起了一排排小浪。她突然想起那晚和李云峰和君生一起种月亮的情景。 有多久,她没想过李云峰,她没想过郑星星了? 过往的时光,那两个男生的身影,又如雨后帘子外的光影里立着的两棵绿树,一颗如桉树,朴实憨厚,一颗如杨树,挺拔沉静。他们,对她而言,有着不同的意义,但她竟然在忙乱的初中生涯中忘了他们。 她忍不住笑话自己的凉薄,决定要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们。兴许,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在初中生涯的伊始,手忙脚乱,很是淡忘自己了吧。 周六的早上,草儿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早早地收拾好东西,简单吃了点饼干当早餐,便跑到楼下,骑了自行车便往校门口溜。因为期中成绩还不错,早在一周前爸和娘就答应了自己本周末直接回奶奶那的请求了。想到能喝奶奶一起,吃到奶奶杀的鸡,草儿的心,可是高兴得恨不能飞起来。 她一边脚下装了弹簧般地踩着自行车飞往奶奶家,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周日从奶奶家绕道去李云峰家看看他,再从他们村旁边的大路回一中,这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奶奶!奶奶!奶奶!” 简直一声比一声高,草儿的自行车都顾不上锁,直接丢在后院墙上。 “哎——” 奶奶应答的声音从客厅门外的水井旁传来。 “草儿回来了呀?” 小叔叔云一和草儿奶奶的问话重叠在一起,借着前后门的穿堂风传给了跑进屋的草儿。 “奶奶,我来!” 草儿一看小叔叔正在往井里吊水上来,奶奶提着一铁通的水要进客厅去厨房,便立刻弯了腰下来要帮奶奶提进去。 “哎呦,别溅湿了你的衣服,我来就行,你刚进屋,快歇着去。” 奶奶对草儿是永无止境的宠溺,从不会让草儿干一点活。在老人的眼里,孙女永远都是那个依靠在她怀里需要呵护的小女孩,甚至是那个襁褓里哭啼不止的小女婴儿。 “奶奶,我看看有什么菜啊!” 草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用她干活,她就只管要吃的了。她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跑到餐桌旁。 她揭开客厅圆桌上的竹编圆形大盖子,一看,是一盆清炒奶白菜,一碟芥菜汤,还有一碟酸菜炒红辣椒,跟一碟她最爱的青辣椒炒青蒜和豆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可忍不了,立马跑到厨房,打开橱柜,拿了碗筷便自己去翻锅盖,盛了饭,跑桌旁,一只腿立着,一只腿跪撑在木凳子上,抄起那碟辣椒炒豆豉便往自己的饭碗里扒拉。 这女孩儿,没个形象不说,也不管饭菜是凉还是温,已经呼噜噜地吃了一大碗了。 “哎呀,你这小孩,饭菜都凉了你还吃,等奶奶让你小叔叔去热一热你再吃啊?” 正在来回提水进厨房的草儿奶奶心疼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孙女,这是在学校没得吃才这样么? “不用,奶奶,这样好吃,我就这样吃,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就好。” 草儿一边往嘴里送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着,一粒米都粘在了鼻尖上也没觉察,这当儿,恐怕饭菜跑进鼻孔她也未必能知道吧。 只听得厅堂一阵盆子桄榔声。 “奶奶——” 草儿掩遮着一只空碗站在正在剁猪食准备给家里那头猪喂食的奶奶旁边。 “怎么了?” 奶奶正往桶里倒刚烧开的热水。 “你看……” 草儿亮出她手里那只空碗。 ”这草儿,把菜和饭都吃完了——“ 小叔叔在厅堂里大喊。 ”哎呀,你都吃完了啊?” 奶奶吃惊地看着草儿,那煲里一煲的饭呢,那好几盆的菜呢,这女娃,是不是在学校一餐好的都吃不上啊! “嗯,我都吃完了,全吃完了,嘿嘿……” 草儿顽皮而又满足地笑着。 ”我吃了六碗饭呢……吃完又把白菜和芥菜的汤都喝完了,就酸楚还剩一点,奶奶你中午再做青辣椒炒青蒜和豆豉啊?“ “哎呦,我的孙女,看都苦成什么样子了啊?这满满一路子的凉饭菜啊,一准是学校的菜里没有油水,才成这样的。” 奶奶放下手里的勺子,一把搂住孙女的头,自己撩起围裙角红着眼圈擦眼泪。 从此,每次草儿回奶奶家再回学校,奶奶都必须要让孙女带上一瓶烧熟了的家里榨的花生油,让孙女在学校吃饭时浇一勺到饭里,和着来吃。 而草儿每次回来,奶奶都必定是有鸡杀鸡,没鸡能杀时,便是做炒鸡蛋、荷包蛋、水煮蛋、蒸蛋、鸡蛋粥等各式的鸡蛋给孙女吃。 奶奶还教给孙女一招最方便的吃鸡蛋法,就是将生鸡蛋去壳倒进茶盅或饭盆里,再倒入刚烧开的开水,放一小勺白糖,搅拌几分钟后就可以直接喝了。这方法,草儿奶奶给孙女示范一次后,便把母鸡们刚生下的鸡蛋捡放在一个小棉布袋子里,让孙女儿带去学校如法炮制。 从此奶奶家院子里头的那些母鸡,存在的价值便是生蛋,不能生蛋或者是总把鸡蛋生在别人家柴堆里的,便是等草儿回来炖了给她当补汤喝。 草儿自此以后,除了家里的鸡,便不再能吃得下外面餐厅的鸡肉了。用大家的话来说,草儿奶奶是把她孙女的嘴养刁了。 不知道时间是这么蛮横无道,草儿每每在这些幸福时刻,都想张着双手阻拦时间的流过,但最后带走这些亲人的,也便是这被称作时间的。后来,草儿想明白了,她想留住的,并不是时间,而是她的身边的亲人们,但时间并不听从她内心的无数次的请求,仍然让她的一些亲人们不知被何物所带走了。 眷恋在奶奶的宠溺和小叔叔的放任里,草儿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她只能再找机会去见李云峰。 第61章 远去的星星 “这刚从家里菜园里拔下来的芥菜苗,用来清炒最是好吃了。” “这鱼新鲜,山塘里,自家养的……” …… 又到周六。一大早,还不到八点,草儿便已出了学校到了县里大街上的菜市场边上。这菜市场已有好多年。供应着城里很大一部分居民的米面粮油和蔬菜。市场里面主要是一些商铺,他们从各乡镇收集自己主营的产品,摆在商铺面上,任人挑选,市场外面从市场墙根到大街边上一溜排开的,多数是各乡镇的农村村民,家里种的蔬菜、养的鸡鸭鹅鱼,山里找的山货,都到这市场里来吆喝。便是这些流动的个人菜把式,也略有不同。有的是以此为主来增加家庭收入的,比如山塘里养鱼的,专门经营这一项,每天都在老地方,慢慢地也就形成自己的气候了。有的则是老人家挑着家里吃不完的应季蔬菜,早上五六点去菜园里摘好,用竹编的粪箕伴着早上的晨光走路挑了出来在市场门口插空摆放的,这种便是不固定的,主要也是老人家或者媳妇儿闲着,也能干,菜园里菜的长势好,能顾好自家吃喝,还能以此换点小钱增加收入的。 平时早上六点多开始直到九点,就是这菜市场里最热闹的时候,更何况这周六的大早上,更是买菜的和卖菜的讨价还价,你来我往的时候,一条大街,这一百来米的一长段,就别想车能通过。小县城小,没有公交车,面包车、长途客车也知道这段路的情况,几乎都不经过市场,剩下的便是来往的骑自行车的人,也多是要下得车来,扶着车头,按着铃声在人的空隙里寻路穿行。 草儿摇晃着脑袋,一边张望着热闹的人群,一边看旁边有没有卖饼干糖果和文具的小店。她这会正打算先趁早去趟李云峰家,而后再从他家赶回自己家,这样,顶多午饭时间就回了家,爸和娘顶多以为她在学校写作业,不会责怪她的。 但她想着买袋饼干给李云峰她奶奶吃,再买袋糖果给云琴,买个铅笔盒给云河,让他们都因为她的到来跟着高兴一番。挑好了老人家能吃的酥软的厚朴的大圆饼,又买了一袋五颜六色的糖果和一个深蓝面色的双层铁文具盒,她扶着自行车,小心地绕着人群走,想着快一些从这过去,好早点到李云峰家,兴许还能帮他干会活,多聊会。 “星——,你等等我!” 一个清脆的女孩儿的声音从草儿的一侧响起,在草儿车头的斜前方,赫赫然的,不是郑星星又是谁?他还是那么瘦瘦高高,不过似乎比从前又高了一些,安静斯文地跻身在人群里,即使听见了有人唤他,也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只是脚步显然地放慢了下来。 “你走得可真快,我就买了个烧饼,你就走到这儿了!” 一个女孩儿从她身边扒着人群,快速地挤过去,追上了前方的郑星星,将手里的一杯豆浆递了给他。 他倒是没言语,接过女孩手里的豆浆便吸着管子喝,看样子俩人甚是熟悉。草儿在背后打量着这女孩,也是他们的同龄人,用素色浅花短丝巾扎着长长的马尾辫,发尾处几乎要及腰,单单背影便是极其温柔,刚刚那声音,虽然似乎是抱怨,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丁点儿的抱怨意味,倒像是清脆温婉的撒娇了。 本来看见郑星星是一件惊喜的事,但因了这个女孩儿的出现,草儿却没有一丝想要去打扰他们的欲望。她虽然现在是上了初中,比之小学更具大姑娘气息,但头发仍是短短的男孩发式,皮肤虽然早在三年级转学后的一个学期就白了回来,但她鼻梁高,尤其鼻根更是比一般人高,不像她心目中的黛玉妹妹,细细长长的。她脸儿圆圆的,虽然看起来也是个瓜子脸,却是个圆瓜子脸,哪里像这女孩的长圆的鹅蛋脸来得古典呢?更何况,女孩儿跑过她身边时飞起的发丝撩拨人眼神的飘逸,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蓄起呢。 正在揣摩处,哪料那女孩儿竟然手一放,便伸进了郑星星腰的一侧的上衣口袋,熟练地掏出一袋小纸巾来,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白的四方帕一样棉柔的纸巾擦了擦嘴,便又将剩下的一袋纸巾放回了他的口袋中。那娴熟的动作,恐怕已经是天天在一起的,方能这么地默契吧。 草儿在背后看着他们的亲密,就不仅仅是自己不想去打扰到人家了,更是害怕自己被他们所发现。于是想着怎么不被他们发现又能快速地逃离这个地方,让自己的视线能脱离他们的身影,免得心里生出不断的折磨来。 毕竟,他们曾经也算是郎情妾意吧。“切!切!切!”一想到郎情妾意这四个字,草儿的心里便忍不住鄙视自己,还郎情妾意呢,不知羞耻!更何况,郑星星也从未向她表白过,还不定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搞不好,不过就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真是自作多情不知羞,不知羞!草儿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让自己清醒头脑,别有什么过多不良情绪。事以至此,首要的是保护好自己的自尊,不能失了脸面,至于郑星星和这个女孩儿,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也都祝福他们幸福吧。 草儿在扶着个笨重的大自行车,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所幸的是,前面那两个她的冤家,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肩并肩地拐进了五中在当地还算高大宏伟的大门。 草儿这才想起来菜市场就是在五中校门口的斜对面呢,怪不得会在这里冤家路窄地碰上他和他的那个她了。当然,如果草儿这次碰见的是单单仅有郑星星一人,那么她必定会抛掉羞涩,跑过去和他勇敢地打招呼的,说不定还能彼此好聊好一会儿呢!不过,生活在这个早晨里用一个陌生却关系甚为重要的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地敲醒了草儿充满浪漫幻想的脑袋:“生活没有如果!凡事都要趁早!”也不知草儿是否领悟到。因为后来的一件事,又证明了这一真理,只可怜我们的草儿,向来对于生活,都是后知后觉,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是发生的时候了。我们后话后说。 且说现在的草儿,痛心疾首地悔恨怎么要挑这个时间点在这段路上走,以至于她遇上了这么一段别人的美好,却是自己的绝望的景象。 她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既不是想痛快地大哭一场,也不是觉得终于算是放下的轻松感,只是闷闷地堵塞着喉咙口透不过气来的忧伤,眼角里有些湿湿的,可能是泛起了的泪,也可能是菜市场里的吆喝声令她想起小时候在奶奶菜园里自编自舞自唱时落进眼帘的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想起了那时夜幕里逐渐闪亮的星星,挂在她的头顶,似乎伸手可摘,却实则遥远无比。 她和她的大笨自行车拖动着这清晨里的阳光,将鼎沸的市场,和有着郑星星和他小女朋友——我们就姑且这么称谓吧——因为草儿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的身影的五中校园,渐渐地消失在身后。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街边不知哪家小店飘出来的歌声。 草儿和郑星星这段曾经潜藏在心底里的少年愁滋味,就此在这个早晨里,如同一根当初他们就读的中心小学的青枝,折断在了他们向前奔跑的青春途中。 她和他,没有开始,也就无所谓结束吧。 经年后再回望,时间的风尘里吹走的,不仅仅是朝晖夕阴中的云彩,更是他们那一段渐行渐远的少年心事,如同断了的弦,恐怕再难续起了。 草儿不由得加快了踩车的力度,飞也似地往李云峰家里去。 第62章 适逢李家奶奶生日 “草儿?” 草儿远远地快到李云峰家门口的那摇井时,蹲在井台旁正在井旁的一个女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李云峰!草儿来了!” “李兰儿?” “你怎么在这儿?” 草儿走到井栏旁,李云峰家的大门边儿上,看见朝她大声招呼的竟然是过去四年级和自己同班,五年级和李云峰同班,后来又加入他们当年的“绿草行动”,一起中午在草坪写作业的那位李兰儿。 李兰儿正蹲在一个红塑料脸盆旁钳着鸭毛,那鸭子应该是刚被抹了脖子,浑身湿湿地浸在水里,灰白相间的羽毛在水里飘摇着。它黄黄的长尖圆嘴被捏在李兰儿的左手里,她的右手捏着铁钳,在一把一把地钳着鸭毛,鸭子的眼睛乌溜溜地,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今年夏天的原野里它奔跑过的晴天丽日,绿水青山。 草儿有些心生不忍,但鸭子早就断气,也是当一种对人类圈养它的仁慈,把肉作为能量还给需要它的人吧。 “草儿姐!” 李云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得两个眼睛快要眯成一条闪着光的缝,他向来是精力充沛,眼里始终都是光亮光亮的。他跑出来为的就是看她一眼,再亲热地唤她一声,再淘气地笑笑,便又转了身跑回厨房去,估计是灶膛里还等着他生火呢。 “姐姐!” 云琴长高了不少,都到草儿的胳肢窝下了,不再扎她那两根冲天辫,竟然也剪了个和草儿类似的短发,也不知这小女孩怎么就舍得了她从前那两根长长的黑油油的辫子,不过短发落在耳根后,软软细细的,也滑溜得很,看得出来营养不错,被哥哥和奶奶照顾得挺好的。她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弯着嘴朝草儿笑着,露出一排雪齿,羡煞了看见她的草儿——草儿的牙齿,因为常年吃白糖的结果,并没有长得很齐整,幸好右边门牙外翘看起来让人认为是虎牙,没有凶丑的样子,还算是平添了一份可爱,也就罢了,不过草儿对自己的牙齿,直到长大后,也没嫌弃过,这是奶奶对她爱的印记,也算是对老人家疼爱自己一番的纪念吧。 “姐姐,奶奶今天过六十大寿,兰儿姐过来帮忙呢!” 云琴不待草儿问起,便欢快地介绍了起来。 李云峰呢?草儿心里搜寻着。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却独独不见了这李云峰。 “哦?那真是太巧了呀!奶奶呢?去哪了?” 草儿左顾右盼,却只是问着李家奶奶的去处。 “奶奶去菜园里快回来了!她说今天去拔些萝卜回来炖鸭汤呢!” 说起吃的,云琴是生龙活虎的。这小姑娘,最是爱吃,却不料又收到草儿从城里带给她的漂亮香甜的糖果,更是报喜似的跑去厨房向她二哥炫耀了。当然,李云河收到草儿送他的铅笔盒时,更是爱不释手,这么色泽光鲜,造型大气的铅笔盒,在他们班都是不多见的。他肯定上课时都会忍不住要时时触摸一下才满足心理的欢喜的。 待到李家奶奶从菜园里提着一篮子萝卜青菜从菜园子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晾干衣袖上的露水,便被草儿掰的一小块饼子塞进了笑得合不上的嘴里,自是满院子的欢笑,延伸到了走廊里的左邻右舍。草儿不知道,自己给李云峰家带来的欢乐,不仅仅让他们家的每一个人记在了心里,也深深地刻在了李云峰的的心里。只是,他习惯了愈是深厚的情感,愈是不用言语表达罢了。 “草儿,你一来,这李云峰家里就都乐开了花了。” 李兰儿一边用力地继续钳着鸭毛,一边艳羡地望着草儿说。 “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真是想得很。” 草儿一边心里想着李云峰这家伙去哪了,这么久不露面,一边笑嘻嘻地应着李兰儿。李兰儿比小学时也长高了,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也是朝气得很,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一双厚实的嘴唇,唇色天然地显着健康的红,唯一是鼻根矮了点,鼻翼向两边张着,稍稍大了些,但幸好她脸圆乎乎的,也是对称,并不难看。她微胖,干活儿麻利,比草儿更显大姑娘气息。 “草儿,听云琴说李云峰一早起来交代他弟弟摘鸭毛,自己不知跑哪去了,我也还没见上他呢。” 李兰儿一边把脚边刚拔下来的一堆鸭毛扫进垃圾铲,一边看着草儿笑着说。也不知她是看穿了草儿的心思还是没看穿,不过草儿这大老远的来,必定也是来找李云峰为主的。 “哦?不会是去地里干活儿去了吧?” 草儿见李兰儿主动说起了李云峰,便也顺着话茬便往下说。 “这都九点多了……他不会要到中午才回来吧。” 草儿想到自己顶多呆到中午一吃完饭就得回去,语气里不免有些急躁。 “应该不会,我听云琴说他出去时还没吃早餐哩,难不成在地里吃土不成?” 李兰儿也嘻嘻笑着,她的语气里,倒是比草儿淡定得很。 “李云峰,你这是干嘛去了?” 李兰儿刚落下话音,便看见迎面回来的李云峰,赶紧叫了起来。 原本面向摇井的草儿一听草儿的问话,也迅速地转过了身子,看见屋檐下,李云峰穿着一身黑色塑料软皮双肩工人裤,提着一个红塑料桶,桶里似乎装有东西,很沉,让他不得不揶斜着身子提着。草儿没有出声,李云峰应该也听见了井栏边上李兰儿的话,却也没有说话,连嘴唇皮子都不曾动弹,正费力地往家门口小步快走地过来。 草儿迎上去看他桶里,原来却是两条活蹦乱跳的鱼,一条是鲜红的鲤鱼,一条是黑溜溜的鲶鱼。 “你去山塘里摸的呀?” 草儿知道他们暑假拔草的花生地的不远处有一处山塘,据说是野山塘,是河边水流过后因为洼地自然形成的类似池塘一样的天然水池,里面有很多野生的鲶鱼、田螺、河蚌,不过鲤鱼却是一个没想到会有的。 “嗯。” 李云峰对草儿的问话却是惯常的应答。他微低着头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和草儿不过是隔天见的面。 草儿伸手抓着桶的细圆铁提手的一侧,和着李云峰一起将这一桶水和鱼提进了厨房,也是自然得很,生疏这个词,估计对这两个从小一起地里干活的少男少女来说,估计以后也是用不上的。 第63章 幸福的老人 李家奶奶的生日宴过得是热闹。席间里有村长根叔和他媳妇根婶。草儿也看见乖巧了许多的云元和此前曾听李云峰提起却未曾见过的云图,只是李云峰的叔叔仍在广州打工,没能回来,听说是给自己的娘捎了两百元的大红包回来。 桌上的糖醋鲤鱼,酱汁焖鲶鱼,萝卜炖老鸭汤,清炒芥菜,青辣椒炒鸡蛋,那都是草儿和李兰儿,外加云琴在一旁打下手,李云河蹲灶膛生火,李云峰主厨做的,直把根叔根婶吃得赞不绝口,说李家兄妹必定大有出息。 草儿斯文地往嘴里送着饭,也斯文地夹着菜,心里是美美的。她暗地里想,这李云峰真是有两下子,做的饭菜不比自家爸和娘做的差,甚至比城里饭馆那厨子做的,还要更清口美味。 这一桌子的菜,算是吃进了草儿的心里,一桌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欢乐,夹着喜庆的美美的味道,从此牢牢地固留在草儿的舌尖齿缝里。只要她脑海里一浮现起那天的情景,当时围坐一起的饭菜的味道,便在立刻漫溢了开来,令草儿真实地齿颊生香,口舌生津。她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出来那样的味道的。 “奶奶,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您生日快乐哦!” 饭后,草儿环绕在李家奶奶的身边,再一次祝福着。 李家奶奶是个性格爽朗温和,不管家事,只管看着孙儿们的安全的老人,草儿奶奶是个精干爱掌事儿的实打实的家庭主妇,虽也由着儿女性子,但没分家时的大家庭的生活用度,却都得要她操持计划着,遇到困难了,便召集老云头和一众儿女出谋划策。草儿作为孙子辈,根本不需要考虑生活里的任何实际问题。 但在李云峰的家庭里,李家孙儿虽小,但李奶奶从不主事,随着孙儿们的性子。再说,家里除了房子家具,也都是靠着村里村长的帮助和村委会的支助,这些都最后归结到李云峰和李云河房间的衣柜抽屉里。放钱的抽屉钥匙有两把,一把李云峰掌管,一把李家奶奶拿着,但主要都是李云峰来做规划,李家奶奶想要买点什么,都会提前和她这大孙儿说,因为她自己没上过学,不识字,也不太会算数。李云峰看起来还略显男生气,但无论是管理家当,还是做各种家务,或是为家里和家人做各项打算,都渐显成熟。 这一点,李兰儿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也是为何她自从五年级和李云峰同班后,对李云峰家稍有了解,便时不时地往李云峰家里跑,帮着李家奶奶和李家兄妹家里家外干这干那的,只是草儿不知道罢了。但李兰儿自小生活在李云峰家的隔壁村里,也是干农活长大的,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让李家奶奶和李家兄妹也很是感激。 “奶奶,您今天呀,就什么都别干,就等着您这家里的大孙子大孙女的伺候您,享受老寿星的福!” 村长媳妇根婶也一脸是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李兰儿。这个和善的女人,娘家也是隔壁村,刚好和李兰儿家两隔壁。 “是呢奶奶,今天是您的大日子,让我们这些小辈儿好好地给您乐呵乐呵。” 李兰儿一边说着一边两手握拳轻捶着李奶奶的双肩。 “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李奶奶满脸乐得脸上开着一朵大菊花,又转脸对着村长和他媳妇说: “多亏你们啊!如果没有你们和村里,我这把老骨头和这些小娃娃们……可怎么过哟!” “诶,李家奶奶,这话就别在今天说了啊,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谁家没个难事的时候哇,不过,您这要谢我们哪,也行,改天您就带着您这帮孙儿们,到我家去,让春秀给您来些个好菜,喝上两壶陈年家酒,好好的谢去。” 村长轻拍着老人的膝盖乐呵呵地说着。 “是呀,您看您这一屋子的孙儿们,各个能干懂事,虽说云元小时淘气些,可这会大些,也被他的哥哥们带得懂事得很了。您这是老来福呢!” 村长媳妇根婶握着老人的手笑着。 “是呀,老来享福,享的是你们和村里大家伙的福,是我这些孙儿们的福。我谢谢你们,谢谢咯!” 李家奶奶由衷地笑着,一根根银发,在中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老人因笑而眯缝的眉眼之间,虽然上了年纪,竟然还水润水润地漾着水光,满脸笼罩着慈善和美的幸福的光晕。 趁着村长和奶奶他们谈笑期间,草儿侧身倾向李云峰,问起了他的近况,她还是担心着他的学业。他们曾经的理想,俩人在朝晖里立下的愿望,她一直都惦记着。只是,她悄悄地将那天许下的当个科学家的愿望,私自换成了当画家的愿想,并变成了先实现物质财富的富裕,再实现画家的艺术追求的两步走人生计划了。她认为李云峰是不会变的,因为他向来说过的话,想要做的事,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李云峰,你最近在学校怎样啊?还习惯么?” “嗯。” ”那你上课怎样啊?课本的东西都会了么?“ ”嗯,都会呢。“ ”等寒假,我再回来和你一起做练习呀!我把我们学校里考的卷子都复印了一份回来给你。“ ”嗯。“ 草儿和李云峰已经走到客厅外面的井栏旁边,草儿从自己的自行车篮子里的塑料袋里抽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里面装着各科的复印的试卷,递给和自己面对面站着的李云峰,接着叮嘱道: ”你一定要抽时间做一做,看看有没不明白的,下次我再来和你讲,好么?“ ”好。“ 李云峰微低着头,自然地将一文件袋子的复印卷子捧在胸前,双手怀抱着。 草儿看着他,也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午后屋檐底下的井栏边,忽然也似乎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那客厅里李奶奶和村长他们聊天的欢声笑语,似乎也飘到这两个静立着的少男少女之间的脚跟处,却都被这安立于这一线天地间的寂静给尽数吸收,也成为这一线天地间的寂静的部分了。 第64章 痴 “那,我走了呀……” 草儿轻声的话,打破了俩人之间的静寂。 “哦……这么快?” “我是早起就来的,这会都吃完午饭了,得回家,要不得挨家里说了。” “嗯,那你早点回去。君生,君生还好吧?” “还好。他上小学了,还算听话,数学比我那会要好,都上奥数班,准备参加奥赛呢。” “喔,那不错!等有时间了,带他也一起来吧?” “嘿嘿,想他了吧?他也时常问起你呢,说‘姐姐,什么时候还可以去云峰哥哥家吃花生啊?’哈哈哈……“ ”嘿嘿……让他来。“ ”嗯,这家伙,就记得吃,倒是忘了要来拔草松土了,以为花生自己就会从地里长出来的么?哈哈哈……“ ”嘿嘿,他来干不干活都行,你多干点就好了。“ 李云峰难得打趣起了草儿,他抬起头望向草儿,双眼亮晶晶的,像黝黑的夜色里含着的两颗星星,透过夜色还能看得见闪闪的星辉。 草儿忽然觉得脸烫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眯了眯眼,笑着接口道: ”是是是,我就是受苦的命,走哪里都要多干活的。“ ”不是不是,活儿不是要你干,我要的是你来,就是想你。“ 李云峰一听草儿回的话,立刻紧张得用力地解释着,却不料把藏在心里的话竟然一不小心地抖漏了出来,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草儿听了这话,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香。本能地,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李云峰比自己还要窘迫,她便忍不住又轻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的眉眼在脸上一舒一合,宛若潋滟的湖水落入了微眯的双眼,鼻头轻皱,倒像是泛起的涟漪,偏偏在这清净的青春笑意水纹里,嘴唇竟是一弯不慎落入的红月亮,热烈得上翘。 她穿了娘改给她的一件白棉布长袖衬衫,一条藏蓝色棉长裤,仍是从小留到大的齐耳根男仔短发,一脸的纯真洁净,如天使,误入凡间,散发着天空的骄傲,清净地立于李云峰的咫尺之间。看痴了的李云峰,这才发现,原来,世间里最好的景色,便是他眼前的草儿,和草儿此刻洋溢在脸上的灿烂的笑。 午后的阳光肆意地逗留、跳跃在草儿这张由内而生的笑脸里,李云峰痴痴地迷醉其间,再也不想出来,也出不来。 这情景,似乎是在中心小学里校道上,似乎那刚破蕊的芙蓉,从绿萼里探出纯白细致的花瓣沿儿,未开将开,色香具全。花旁的少年,痴痴地望着,心生怜惜,想小心翼翼地将这花容笑貌,双手捧着,掬着,珍藏起来,融化到他的胸腔里,心肝上,入药灵魂。 草儿一边笑着一边眼见李云峰那双夜色般暗沉的眼睛里,竟不知怎么地,倏忽间濯濯生辉,犹如金亮的阳光,却又和煦而绵柔,她的心似乎要融化了。 草儿就这么微扬着脸望过去,他的目光广袤而温暖,她不由自主地沉浸、消融。一种特别的舒适,令她忘却过往里所有的忧愁、烦恼,还有恐惧。时间如果静止,她便永远溶于其中,绝不离去。 是的,她不想离开,但理智告诉她,还是要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必须要惊醒愣神的李云峰,和正在他的目光里消融的自己。 当然,她并不曾知道,其实正是她的笑容,在太阳底下,才点燃了他内心的火种,唤醒了他灵魂的力量源泉。 从此,光亮将不再熄灭。他内心的光明和温暖,此后一世,都取之不尽,不会枯竭。 她唤醒了他。 ”诶,你发什么呆啊,我可真要走了啊!“ 草儿伸手轻拍他的肩,他才缓过神来。 “姐姐,你要走了呀?我还想着你在这住一个周末,晚饭后一起去小学校道上种月亮呢。” 刚跨出门槛的云琴刚好听见草儿说要走的话,便嚷嚷了起来。 “种月亮?” “是的呀,大哥晚上下自习时常常带我和二哥一起去芙蓉树底下种草籽,把月亮也都种进去了,大哥说每晚升起来的月亮都是我们种的呢,不管弯的圆的,只要我们常去,那就是我们种的。” 云琴一本正经地说着。草儿顺着她的搜寻的眼线,也似乎看见了天上贴着一枚弯弯的,白白的小月亮,那一定也是他们种的。不,应该是那晚,中秋之夜,她和李云峰和君生三人一起种的,后来李云峰带着云河云琴给不断培育的。 草儿看了李云峰一眼,他正半垂着眼帘,两颊有些泛红。不知是中午的阳光给烫的,还是他心里又一个秘密被云琴给捅了出来更觉羞涩的缘故,总之,他极为安静地立在太阳光底下,草儿的面前,和草儿一步之隔。 “云琴,那你和哥哥们别忘了多给种的月亮浇水啊,我下次回来也和你们去,你们的大哥可真有创意哟!” 草儿半认真半戏虐地说着,嘴角边偷偷溢出一丝坏坏的笑。她眼睛望着云琴,眼角的余光却瞥着跟前的李云峰。 “好哇,好哇,姐姐,下次也带君生哥哥一起来,好吗?” “好,我回去和你君生哥说。” “好哇,那你顺便问问君生哥哥有没有想我呢?” “哈哈哈,行,我回去一定问!” “问好了可一定要告诉我哦!告诉君生哥哥,我也很想他呢,我给他留着花生呢!” “嗯,他来了,花生看来都是吃不完的了。” 草儿回答着云琴,却干脆转脸促狭地对着李云峰笑。 李云峰却仍微红着脸,垂着眼帘,安静地听着小妹和草儿说话,只是嘴角向上弯着,很明显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草儿姐,不许走!” 他们的谈话把屋子里的李云河也是招惹了出来。 草儿一看这架势,再不走,又得腻歪半小时了,这会回到家都得快三点多了。 她把自行车从墙根边上扶起,往李云峰手里一送,拍一拍李云河的肩,一边说着“不行呢,得走了”,一边进得客厅里,朝着李家奶奶和村长及村长媳妇礼貌地道别: “奶奶,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我先回去了!根叔根婶,您二位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临了又对着还在给李家奶奶捶背的同学李兰儿说: “兰儿,我回去了,改天去我家玩。” “哎呦,好姑娘,谢谢你今天来给奶奶过生日啊,你爸爸妈妈有你这么个好女儿真是福分呀。” 李家奶奶拉着草儿的手由衷地欢喜着说。 “是呢,娃儿能上县一中,那是相当的有出息啊。” 村长此前见过草儿,也不由得夸奖道。 “可不,一脸的福气相,你们看看她那脸,那耳朵长得,可真真儿的有福气呢!” 根婶端详着站在李家奶奶旁边一脸乖巧的草儿,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谢谢奶奶,谢谢根叔根婶。我会常来看大家的。兰儿,你多陪奶奶一会,我先走了。” 草儿一边道着谢,一边出了客厅的门,李奶奶要给草儿拿些花生回去,草儿自然是不肯收的。 “李云峰,你送草儿到路上呗!” 跟着草儿出了客厅门的李兰儿笑着对只是站着,始终不说话的李云峰说。 “嗯。” 草儿已经从李云峰手里接过了自行车。李云峰倒也没有抢着替她扶自行车,而是顺手又将刚刚草儿给他的文件袋怀抱在胸前,下巴蹭了蹭文件袋的一角。 “草儿姐,我也送你!” 李云河想和哥哥一起去送草儿,却被李兰儿拉住。 “你哥去就行了,你带着妹妹洗碗筷去。” “哦!好吧!” 李云河悻悻地带着云琴,跟着李兰儿进了客厅。 第65章 大哥的责任 两年过去。 草儿和李云峰已经荣升初三,开始积极准备即将到来的中考。李云琴去了她的哥哥姐姐曾经读书的乡中心小学,君生则转学到了离家很近的县城中心小学。李云河早在两年前便考上了县一中,和草儿同在一个教学楼上课。至此草儿最大的心愿便是李云峰能中考考进来县一中的高中,这样就能天天见着面,讨论学习,说说生活了。 “云锋,上周借的书,看完了,还你了啊。”林仁粒将书往草儿的床铺上一丢,便开始摊开作业本写作业。 “知道了。” 初中的同学,除非是草儿老家的,否则都开始一律唤她作“云锋”了。而草儿每每听到别人唤自己的学名,都忍不住会心里一震,脑海里总会闪过李云峰的面容,在那一瞬间分不清听见的名字是称呼自己呢还是在叫着他,毋庸置疑的是,听见这同音的名字,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缕小甜蜜,像刚流入喉咙口的明前清茶一样,在舌间甘洌得很。 草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宿舍门口,正望着阳台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她这周本是要回家去的,但答应了上午和林仁粒讨论数学题,便不能去李云峰家里了。青春期里的少女总是容易觉着父母不理解自己,草儿正在忧愁回家时又要面对在家里和父母呆在一起的难题。 “草儿姐,草儿姐!” 宿舍楼前的自行车棚下,李云峰的二弟,现在是草儿的学弟的李云河又在楼下面大声叫唤着。几乎每周六的早上八点左右,他都会跑来女生宿舍问他的草儿姐去不去他家,如果去,俩人便骑了车一起走。这周也不例外。 草儿站起来扶着阳台看着仰着脖子的李云河,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也不打伞。 ”云河,你回去和你哥哥说我这周不能过去了,我在学校有事呢。“ ”哦,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呀,草儿姐周末愉快!“ 云河知道家里春耕忙,草儿不去,他就得赶紧回去,和哥一起下田去。 望着云河跑出女生宿舍院门的背影,草儿想着雨后一田春水,新插的秧苗绿油油的,可真是辛苦坏了这哥俩了,李云峰的作业恐怕也要被这繁忙的劳作耽误了吧。她想着,不行的话周日的下午也要抽空去看看他,把一些自己班级新发的卷子复印了给他,六月的中考可不能耽误了。 “草儿姐,草儿姐!” 中午时分,和林仁粒讨论完作业准备回家的草儿竟然碰上了迎面骑车过来的李云河。这云河不是回家了吗?还没走吗?草儿心下疑虑。 “云河,你还没回去呢?” “草儿姐,奶奶在县人民医院,我哥和云琴他们都在。” 云河说得心急火燎。草儿一听大吃一惊,骑上车便跟着云河去医院。 “云河,奶奶怎么了?没事吧?” “不知道呢,我一早回去,就看见根叔和根婶在家里,帮着背着奶奶到车上,听哥说是早上奶奶起床就晕倒了,我来时还没醒呢!” 俩人冒雨赶到医院李家奶奶的病房时,李云峰和小妹云琴、两个堂弟云图和云元正守在老人的病床前。 “云琴,不哭啊,奶奶一会就醒过来的。” 也是巧得很,草儿安慰云琴的话刚落,李家奶奶便悠悠地长出了一口气,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老人看着床边的孙儿们,挤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也满眼感激地望了望和李云峰并肩站着的草儿。对于这个女娃,老人是很喜欢的,看着她经常来家里帮着李云峰兄妹们的学习,老人家也早把她当成自己半个孙女了。 李云峰看着奶奶醒过来,便倒了杯热水过来,扶着奶奶喝。老人却拉着大孙子的手,对着旁边站着的李云峰的一众弟弟妹妹们叮嘱道: “你们以后,都得听你们大哥的,多帮着你们的大哥,别让他难做啊!” 弟弟妹妹们也都点头答应。 草儿看了李云峰一眼,他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但又是很快地恢复了平静,把水杯凑到奶奶的嘴旁,劝慰道: “奶奶,您别担心,弟弟妹妹们都懂事得很,我们都还得等您回去尝尝菜园里新出的茄子辣椒呢。” “是呀,奶奶,您放心,我们都可听大哥的话了,一点都不给哥哥惹麻烦。哦,还有,家里的那只母鸡开始下蛋了呢,我今早上去鸡窝时发现的,回去给您做荷包蛋吃。” 云琴也用她稚嫩的声音安慰着奶奶。 李家奶奶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去了,医生也没检查个什么来,只是说身体比较虚弱,也毕竟年龄来了,在家好好养着就行。但老人病榻上对孙儿们的叮嘱,却明确地树立了李云峰在家里的地位,而实际上,也更让李云峰感受到了自己对家庭沉甸甸的责任。 以至于他在报考时,主动和草儿商量,想放弃考县一中,还是继续留在乡镇中学上高中。乡镇中学此前是没有高中的,但从李云峰他们这届起开始招生,因此,如果继续在乡镇中学读高中,李云峰就能更好地照顾家里。 草儿心里是不乐意的,但想到仍在家躺着需要照顾的云峰奶奶和刚上三年级的云琴和云元,再想想云峰平时学习也是刻苦,自己拿给他的复印卷他都能做得齐齐整整的,水平并不比自己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差,便也理解了。 就这样,在人生第一次的重要的选择中,李云峰再一次扛起了家里的担子,而草儿则继续着初中三年来对李云峰的帮助,每周都将自己班里的作业和卷子,甚至包括自己的笔记,都复印了给李云峰。有时是草儿周末过去给他,有时则是让他二弟李云河捎给他。 “云琴,你大哥闲暇时在家都做什么呀?” 草儿但凡去李云峰家时,都会在背地里问云琴,看李云峰在学习上是否有松懈,尽管她知道他不是个偷懒的人,却仍希望他能更努力,在高考时创造乡镇中学的记录,最重要的是,实现他们当年定下的志向。 “姐姐,大哥很辛苦,回来就要照顾我和奶奶还有云图和云元,晚上忙完都八九点了,还写作业到十一二点呢。” 听到云琴这样说,草儿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只好期待着她和他及其一众弟弟妹妹们都快快长大来度过这段成长中的难过。 但令草儿始料不及的是,长大,往往伴随的并不一定是生活的一帆风顺,很有可能是随之而来的更大的波折。 第66章 看不懂的他 “草儿姐,我哥他,他哪儿也考不上了。” 千禧年,电话已经进入了城乡家庭。草儿家的沙发桌上也躺着一部红色的餐盘大小的电话机。她刚查到自己的分数,能考上自己提前批报考的海市师范大学。本想给李村村长根叔家打个电话过去问李云峰的分数,却不想李云河的电话就来了。 “什么叫哪儿也没考上?” 草儿一听这话就喉咙上火,刚刚因为得知自己的分数的高兴劲儿悉数散尽。 “就是,就是他的分数哪里都上不了的……他语文和英语连四百分都不到,数学也就五百分出头……综合成绩还没到五百分,这能上哪呢?“ 云河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说完。 草儿挂了电话,和娘说去同学家一趟,便骑了自行车就往李云峰家去。 她要去问个究竟。她不相信,明明初三毕业以他的成绩,都能在她就读的一中排到前五十名,也是乡镇中学的奇迹。她这三年来从未停止给他一中的试题来练习,而他也勤奋努力,从来没让她失望。每次他做完的卷子,她都要按照考试一样的给他做批改和评估与校正。按照成绩,他在她的所在班级,也会是前十名的实力。基于这样的成绩,她和他商量好了,他们俩都去海市,他去海洋大学,学计算机,辅修农事专业,她则读师范,俩人一起去看海,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青春。 面对高考这一重大的人生转折点,她同样期待着他再度给乡镇中学创造更大的奇迹,也算是给家乡争得一份骄傲。到时候,俩人毕业时根据情况看在哪里找工作。 虽说他们从来没有确立过男女朋友关系,可是,心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会不会是分数和人名对应错了?还是改卷改错了?草儿一边狠狠地蹬着那辆陪伴了她六年的自行车,一边在心里做着各种设想,就是不相信李云峰会真的考这么个分数。她不能接受所有的愿望都在此刻像阳光下的肥皂泡,说破就破了。 草儿赶到李云峰家时,云琴正在收拾桌子,告诉草儿说大哥和二哥已经去了花生地里。 “李云峰,你的分数,是不是出来了?” 草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地里,也蹲下身来,和他确认,眼圈却是急得红红得,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泪来。 “嗯。” 李云峰还是安静地拔草、松土。不远处的李云河知趣地在另一田垅上拔草松土,时不时地往大哥和草儿姐的方向望一望。 “会不会是分数改错了,或者是有和你重名的,分数和人名对应错了呢?” 草儿帮着分析。她已经开始在心里想办法了,因为分数出来后,还能有一段时间的分数查询申请。 “不是,就是这些分了。” 李云峰知道二弟给草儿打电话了,也知道自己的分数的真实性。 “不可能!模拟考试的卷子和分数我都知道,你的分数上个海大都是委屈了,这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草儿断然不信。 ”你给的卷子我都是一边找书看答案一边做的。“ ”那你们学校闭卷考的呢?那试题是全县统一出的,也是统一改的,那难道还能假?“ ”那是统一的试题统一县里改的,但乡镇中学的校风你也知道,我考试的时候翻书看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在你面前丢脸,也因为你这么帮着我,我也不能让你担心,影响你的学习和高考,所以平时就往高分考,高考时太严格了,就偷不了卷,自然就做不出来,分就低了。“ 李云峰但凡要制止住草儿的追问时,都会破例地将理由说得清清楚楚,让她再问无可问。 ”你……“ 草儿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往地里掉。她不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李云峰自己也这么说了。只是他的语气,虽然和平时一样温和,却少了平日里的亲近,多了些生硬。 考试发挥失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确有很多人平时遥遥领先,但一到大考就是一塌糊涂,这样的例子,她们学校也有,虽然李云峰高考分数和她所了解到的他的分数相差太远,却也不能再怨怪他了。毕竟,他没有考好,心里也是难过,更何况,他还顶着村里人和家里弟弟妹妹奶奶的期望呢?这估计也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吧?自己再这么责备他,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增加他的心理负担,罢了罢了,便是再多帮助他,让他再读一年,肯定就没问题了吧。草儿暗自思忖着。 “没事,云峰,要不你再读一年,明年你肯定就没问题,我暑假里和你一起再把高考第一轮复习过一遍,好吗?” 草儿小心翼翼地征询着李云峰的意见。她突然有些不知他怎么想的了,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了哪句话又让他心生难过。 “不了,我就不读了。” 李云峰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闷声回答。 “你不读了?” 草儿惊异得手里的一把草掉在花生苗上。 “嗯。” 李云峰默默地强调似的应了一声。 “你这是都早就想好了的吧?” 草儿气愤地将刚捡起来的草往李云峰身上一扔。 ”嗯,听到分数时出来就想好了。“ 狗屁!草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着。这分明就是早早就想好了的,上午八点半才出的分数,这才上午九点半,他就想好了?根本不是,他就是不想上学了。真是枉费自己的一番苦心。想当年什么都说得好好的,自己也以为什么道理他都明了,他用榜样的力量来带动弟弟妹妹们考大学,他们一起去同一个城市读书,一起为了双方共同造福乡里的理想而奋斗,却原来,他的心思早就变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最可气的是,他自作主张,根本没在她面前显露一点。他根本,就没想过他们的将来嘛。她突然觉得很伤心,好像一田垄的花生苗,绿油油的,刚被雨洗过,凉浸浸地令人心里发寒。更可怕的是,她似乎感觉到,花生苗们的根茎和枝叶都缠绕起来,缠住住了蹲在土上的李云峰和自己的脚,她觉得呼吸不上气来。 “李云峰!今天分数出来,你还这么早就来了地里呀!” 李兰儿略带沙哑的大嗓门在地里响起来。她家的地就在李云峰家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但她来的时候都会朝李云峰家的地里望一望。毕竟同学八年的老同学,又同村。没错,李兰儿初中和高中也是在乡镇中学上的,和李云峰同班。 “草儿,你也来了呀?” 李兰儿并没在意李云峰没理她的茬,自顾自地挽起裤脚,下了李云峰家的地里。挨着草儿蹲了下来。 ”嗯。“ 草儿也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低着头,并没多说话。她也说不来话,一说便会哭出来。但现在,她想走了。 草儿自顾自地把手里的草一放,起身就往大路上走。李兰儿一看俩人脸色不对,想叫住草儿,却看李云峰并不动弹,好像没看见一样仍在专注地拔草,便张了的口又闭上了。 挨着的另一块地里的李云河看见草儿离开,抓着一把草,站起身来想跟着去,但看了看低头干活的大哥,犹豫了一会,也重新蹲下来继续干活了。 第67章 通透 《乡野孤儿》第67章 通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爱 《乡野孤儿》第68章 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美 《乡野孤儿》第69章 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灵魂之恋 《乡野孤儿》第70章 灵魂之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为什么 《乡野孤儿》第71章 为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悲伤如风 草儿觉得自己身都在颤抖。..co自己也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心,就是觉得一颗心啪地一声碎了,碎得彻底。她的理智告诉她,李云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和李兰儿是要结婚的了,自己和他,原来什么都不是。 是的,什么都不是,难道不是吗?他们难道互相表白过吗?没有!他们难道彼此确定了关系吗?没有!他们更别说想过结婚和见家长的事了,不是吗?他们在一起,不过就是做着普通朋友之间最普通的事情,读书、学习、干农活、谈理想,仅此而已,这算什么呢?自作多情的总是她,郑星星是,现在李云峰也是,她不过都是自作多情,自作多情罢了!她再也不要被这些男孩子们摆弄来摆弄去,从此她不再相信什么感情,什么心灵的恋人,通通都让它见鬼去吧! 李云峰看着草儿脸上如同风云变幻的神情,心里像裂开了的石块,没有一丝血液的温度,只有沉闷得令他生不如死的痛苦。是的,看着这由他亲手突然砸给她的巨石,将她的心灵砸得血淋淋的,他的心疼得不可遏制,他真想告诉草儿,他的心爱的人,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可是,他不能,否则一切前功尽弃。他不知道,这让他如此冷酷地面对现实的力量,究竟来自于哪里? 草儿失神地僵立着。她正在内心里撕扯着,一边是愤怒与悲伤的痛苦,一边是不断地试图拉住她不陷入在痛苦的泥泞里的理智。但,她终究在这一刹那失去了理智。她的冷静没有用处,眼泪夺眶而出,身酸软无力,瞬间觉得站也站不住了,她恨不能立刻就躺下。她撑不住了。 “你走。” 草儿泪眼婆娑,但她终究没有像在心里所想的那样冲上去扑打他。只是,她真的不想看见他了,她要他立刻从眼前消失,否则她就要坐倒在地上。她不想让他看到她那个样子。无论因为什么,他都表明了他的态度,不是吗?那么现在轮到她,她来收这个尾,她要保留好自己的尊严,绝不能让他日后取笑了去。 “你走!” 草儿看着低头不动的李云峰,用尽力气地朝他吼: “你走!快走!” “我不想看见你!” 她也的确不想被打扰,她只想快点剩下她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她想转身离开,但她身无力,根本无力跨出一步,哪里有力气骑车回家呢? 李云峰没想到草儿的情感会这么剧烈,他一开始只是担心着会伤害到她,却没想到,会令她如此痛苦,他以为,自己承担痛苦就好了,她伤心几天就好了,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刚听他说完后该如何回去。她是不会让他送回家去的。他心里后悔着,懊恼着,不该在这个早晨,这个地方,和他的草儿说这样一些比刀子还要凌厉的话。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李云峰默默地转身离开。他知道,此时此刻,草儿的确需要安静,此时此刻,他的确无法再给她说什么做什么,可是万一她有事怎么办呢?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他要快点回去让云琴来看着她,这样自己就放心了。他走出校道里的芙蓉树尽头,在大路上猛地跑了起来,他已管不了自己的伤心痛苦了,他只要的是快快到家,让云琴快过来,在旁边等着草儿就好。 草儿听着李云峰的脚步声远去,自己慢慢地扶着旁边的芙蓉树坐了在地上。她顾不了泥土会弄脏她新买的白裙子,什么漂亮、好看,通通都没了意义。她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坍塌了,她的眼里一片废墟。直到这会儿,她才回味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才真的清楚了李云峰要和李兰儿在一起,而和自己再无关系了。 说亲,结婚,多么可笑,但这样的可笑却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她的心里一片茫然。她想狠狠地骂李云峰,可是连一句“混蛋”都骂不出来。她本来就不会骂人,也更不会骂李云峰。 尽管刚刚那么愤怒和痛苦,但是,她仍然相信,他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他的苦衷,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为了他的那个家罢了。她知道,从小升初到升高中,他都为了这个家放弃了有利于自己前途的重点中学,高考她问过云琴才知道,李云峰在高考时根本就是一边睡觉一边答题,这是坐他后排的李兰儿和云琴说起的。错不了,以李云峰这样认真做事的人,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他怎么可能睡着,不过就是故意的不考好罢了。也因此,她更心疼他,想着如何更好地帮助他,并且想好了以后就是要和他一起,并且想好了今天要好好地告诉他,结果他却抢在了自己前头来让自己死心,无非就是为了他的家为了她草儿不被拖累罢了,冷静下来,她都知道。 她的心里像流过一道冰泉,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如同她心里升起的悲伤,明明是明媚的夏日,却是清冷得如同百树凋零的冬天,阴云低沉,灰枝满天,只是世界清晰,并不曾蒙尘。但,这有如漫天霜雪的悲伤,还是冻得她瑟瑟发抖。 一切都就此结束了。就算再见面,也是不一样了。更何况,还是不要见的好。草儿知道,无论自己心里如何幻想,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她有着天然的冷静,事情无可挽回时,她知道只能选择面对。 可是,这一切,怎么会就这样结束了?她不断地问着自己,但找不到答案。年青的她绝不相信命运的定数,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只有无能的人才相信这样荒谬的宿命论。她不相信,她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原本以为,李云峰也是和她一样,相信命运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只要不妥协,听从自己的内心去追随,去创造,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向生活的苦难屈服,但她没想到,他终究不是她。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想要战胜命运,他却接受命运。既然如此,便只有分道扬镳了吧。她又去争什么呢?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可以去争,但他人的情感自己又如何争得到呢?感情,到底是最不可把握的了。 想通透了的草儿,终于能扶着树干,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自行车走去。虽然脚像踩在棉花上,她像醉酒了一样扶着自行车有些东歪西倒的样子,但终于还是稳住了心神,骑上了自行车,缓缓地踩着脚踏板,带着深深的忧伤,离开了这个令她仍然眷恋无比的地方。这两排芙蓉,无论有多美,始终只能留在原地,在她渐行渐远的身后。 云琴按照大哥李云峰的叮嘱跑到校道上时,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上午的风和着阳光摇曳着花枝和绿叶的轻响了。 第73章 别了,云淡风轻的乡土和亲人 《乡野孤儿》第73章 别了,云淡风轻的乡土和亲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依依不舍,父女终是情深 话说父女俩终于等到晚上十点开车。闪舞.绿皮火车一路呜呜地往前驶,草儿离家便越来越远了。 车上人很多,各式人等,草儿和父亲坐两对面为了省钱,草儿父亲让女儿买的是座票,硬卧一个人就得快四百,两个人得快八百,这对草儿家来说,还是太贵了。 旁边的人和父亲攀谈起来,便知道这是在送女儿上大学的,便也有人和女儿说话。 草儿心思单纯,并没有想太多,人问一句便答一句,聊到感兴趣的话题还一直都滔滔不绝。这让一直以为女儿沉默寡言的父亲大为震惊,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原来还是能说会道的,这也算是一种社会交往能力,他自然是欢喜的,忧的是她实在太过天真单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有啥说啥。 父亲免不了提醒女儿别三言两语地把自己的具体信息都说了。但草儿却认为,别人问自己从哪里来,告诉他是从韶城来的,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一些自己的心里话或者家里人的情况,别人并没问。便是问了,自己也是懂得分寸,不会交浅言深的。 父亲第一次被女儿反驳,虽还有些担心,但也觉得女儿说的有些道理,便只能在旁边多听着女儿说的话来帮助判断,而并不多加阻挠。闪舞. 事实上,父亲和女儿,在这十几年的共同生活里,虽然话语交流很少,但是随着女儿年龄的增长,父女俩倒是像心意相通一样,在很多事情上,似乎不需要多说话,彼此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这也许也是应了父女是前世的情人这一说法吧。 不过,在以后的外出的日子里,尽管父亲屡屡提醒女儿要在旅途中少和人说话,别被陌生人拍肩膀等等,草儿都不管不顾,仍只是按照自己的脾性来,在火车上遇到谈得来的便高谈阔论。而他们谈论的话题也多是一些时事或是生活见闻、人事看法,并不涉及个人**草儿并不喜欢窥探别人的**,也对自己的一些具体信息从不多言。 她的高谈阔论,加之她的年轻女大学生的可人形象,竟然常常为她在火车上屡屡结下朋友,还能时常联系,也并不是什么坏人。 而草儿在火车上也被很多人拍过肩膀,车上那么拥挤,这自然是免不了的,但也是安全得很。 至于父母说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这一点,草儿倒是遵守得非常好,无论在车上聊得有多投缘,别人的东西她是一定不吃的。一则出门在外,别人带的东西也只是预到他们自己要吃的分量,草儿吃了,别人自己便没得吃,草儿是从不喜欢占人便宜或欠下人情的,但草儿也是懂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对自己的安全,还是很以防万一的。35xs 火车哐啷哐啷一夜,草儿几乎是和坐在旁边的人畅聊了一夜。父亲则一边眯缝着眼一边听着女儿和别人的谈话也坐了一夜。早上八点,终于到站。 海城的火车站草儿自此便来来回回了不知多少趟,但路痴的她,竟然直到大四,从家里到了火车站,出得站来,还不知道该坐哪个方向的公交车。要是海城火车站能感知,肯定会被这个乡村女子气得个半死:这么小的一个火车站,出站便是汽车站台,来去这么多次,还不能找准公交车开往师大的正确方向,这真不是一个新时代的女大学生能做得出来的吧。 但草儿可不管这些,总之她出了站,在公交站里来回折腾几次,最后再问人确认好方向,便拖着行李上了车去学校。不过这次,她还是不用操心,有她父亲在身边,她并没有觉得离家多远,好像还和在家时差不了多少。 草儿的心里,始终是单纯的,父母长辈在,她便不用过多地去思虑太多的生活琐碎。但海城这个城市,明显比广州这个大城市要冷清了许多,却也比家里那个小县城要好一些。起码,公交车到处都是,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有面包车,有小汽车,自行车也多得很。 只是这天阴阴沉沉的,分明是早上,却像傍晚般暗沉,草儿的心无来由地也从新鲜兴奋中沉了下去,毕竟,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潜意识里,她知道,父亲是要回去的,她要留在这里起码四年的。 到了学校,草儿心里的沉重愈加地加重了起来。 她和父亲找到宿舍楼,进了自己的宿舍,找到自己的铺位,放好东西。她想着应该让父亲找一个住的地方,学校里应该有招待所。 但父亲却在和她一起走到系里迎接新生的教学楼一侧的小广场上时说要马上赶去火车站回家去。她惊愕地望着父亲,这一夜没睡的,莫不是又一夜不睡地赶回家里去?父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不是更劳累得受不了了吗?草儿担心又不舍地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僵立在那里,等着父亲来说话。 “刚刚在火车上快到站时不是广播了吗?今天有一趟晚上7点多的回广州的车,我就不住了,赶过去买票,应该还能买得上。” 父亲急匆匆地说着。 ”爸,你真的不住了呀?那我“ 草儿依依不舍地望着父亲,又转头环顾了四周各个系迎接新生的报名桌。 ”不住了,我就是来送你的,送到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我可帮你办不了了。我要再住一宿,就得耽误一天的工夫呢。“ 父亲也是脸色复杂地望着面前的女儿说。 ”可是我看有些人的家长都住在招待所去了呢?“ 草儿其实是想说爸你都这么累了,在这歇上一晚上,人家好些爸妈来了还都逛上个两三天再回去呢。但她向来不善于向父母亲表达情感,自然说出来后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不住,你就在这吧,我得走了,不然就赶不上了。“ 父亲很肯定地回答着。 ”哦那好吧。“ 草儿怅然若失。 这一次,父亲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叮嘱她要认真学习啊什么的,他径直走的。 也许,在这位父亲的心里,自己已经无法再给女儿什么更多的教诲了,大学里的事,自己是不懂的,给不了太具体的建议,人生中的事,女儿又好些还没经历,也是要她自己慢慢去体会才行的,说了也是无益。而数百公里的家里,还有一个小的在等着他呢,对于草儿,他该尽到的责任,也就差不多了,倒是那位聪明调皮的君生,该开始好好管教。 因此,他也抑制住自己的不舍,转身便离开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75章 大学生活的奇葩第一天 草儿目送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校道的拐弯处。 她心里是极其舍不得父亲就这么劳累地来了,连早餐都不吃就立刻离开。但她也毫无办法。 她站在那里,竟然都忘了可以将父亲送到校门口,送上车的。 后来回想起来,她这个不孝女,竟然只顾着自己伤心,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活该是要自己多伤心了。 父亲走后,草儿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身边一片阴暗。原本就是个阴天,偏偏小广场中央还长着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榕树,让周遭看起来更是森冷无比。 她看着走来走去的同学和家长,心里忽然有种飘零的落寞难受。 她的心思,还在父亲离开的这件事情上感伤。父亲实在不易,人家都是满面笑容的,自己和父亲,却为了省一个晚上的住宿费而不得不立刻分离,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忧伤,就如同这阴沉沉的天和地,不知何时能阳光暖和起来。 许久,她才无奈地拖动沉重的步伐,不情不愿地去了旁边打着历史系招牌的小桌子旁办完报名手续。学长学姐们热情的笑脸,也并没有消除草儿心中对这校园里的陌生和不适应。 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一个女孩,披肩长发,瘦瘦小小的,穿着一件无袖圆领的及膝裙,正在认真地铺床。 女孩问了草儿的姓名和家乡,才知道原来俩人竟是老乡,同在一个县城,只是草儿在一中,她在五中。草儿的心算是放了些下来。 但女孩儿说自己其实和父亲来了两三天了,和父亲一起逛了逛海城的海滨风光,就住学校招待所,今天她的父亲才去了火车站的。说的时候,女孩满脸的欢愉的笑。 草儿忍不住在心里对比起来,总觉得父亲这样太辛苦,便又心事重重起来。她不知道,父亲是否已经买上回程的票,什么时候能到家,路上有没有吃东西,可是累着没有?她又开始暗地里伤心起来。却当着同学无忧无虑的笑脸,硬是没事人一样说着自己的父亲当天就回去了,同学很吃惊怎么会走得这么急,草儿也云淡风轻地解释说是父亲不习惯,想要快点回家。 其实还有一点,草儿心里也明白,父亲的身体不好,自从他在七年前查出是乙肝后,就一直吃药,饮食也是有诸多忌口和禁忌,善良的父亲既为自己考虑,也为别人考虑,从不轻意在别人家和外面餐馆吃饭,省得自己麻烦也担心有病毒传染了给别人。 哎,总之,这一家子,都是这样,替别人想在前,不去损了害了任何人。 草儿正在笨拙地铺着床的时候,又进来一个女孩儿,梳着一个马尾,头发天然卷,眼睛又圆又大,就是个子比草儿和她刚刚认识的老乡都还要瘦小,不过幸好腰身不是扁平的,而是圆溜溜的,也是玲珑有致了。 女孩一进来“嗨”了一声,表示打招呼后也开始动手铺床铺。 草儿这一届新生几乎都住在学校刚建不久的新区。新区整个地扩建在学校旧区的南边,沿着连通旧区的一条主校道,两侧分别新建了教学楼、图书馆、新广场、操场、食堂和宿舍楼。 新宿舍楼很漂亮,各自成一个凹字型,9层高楼,相对而立。每个寝室里是三架上下铺的铁架床,住六个人,还给住着的人配备每人一张组合一起的连体书架和电脑式的书桌。这六个书架书桌漆得黄澄澄的,挨在一起一字儿排开,用来放各自的东西或是回来读书写东西,都是极为舒服的。 最令草儿欣喜的是,寝室的最里边竟然是个晾衣服的大阳台,旁边便是砌着亮闪闪的奶黄瓷砖的卫生间和洗浴间。也就是说草儿从此彻底脱离了在一中洗澡打仗的难事了。宿舍里就六个人,上卫生间的和洗澡的分开着,互不干扰,轮流来洗澡,也是不会有任何冲突的。 唯一的是热水还不是很方?你现在所看的《乡野孤儿》 第七十五章 大学生活的奇葩第一天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乡野孤儿 第76章 草儿大名是云锋 草儿的大学生活在第一天与新同学的奇葩沉默后并没有继续尴尬下去。这次与家人的分离,虽然距离远了许多,却也并没再像初一刚离家住宿那会天天以泪洗脸。没过两天,一场即将到来的台风便让校停课、停水、停电,让草儿寝室里的六个姑娘有了机会亲密交流的时间和机会。 台风是海城的特色,学姐告诉草儿这些学妹们,每年不来台风那是不正常的,不过,今年的这场台风似乎来得特别的大,比往年确实有些不同。学校小卖部和食堂的面包、泡面、水和饮料、饼干等能当成干粮吃的都被学生们一抢而空。草儿和寝室里的其他五个室友便天南海北地开始聊了起来。 原来,草儿第一天在寝室里碰见的自己的老乡便是林信,那当天第二个进来的瘦小的大眼睛女生便是方敏,当天这三位在一起又是一起整理床铺又是一起逛街的,竟是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的确是奇葩得不行。另外两个女生,一位是本地姑娘路翊,还有一位是从河北来的刘奇。 台风在门窗外呜呜地嚎叫,六个姑娘呆在她们的寝室里却是温暖如春,一天下来,便都已熟识得很。但草儿也都告诉姐妹们的是自己的学名云锋,而不再是草儿这个小名了。 大家说起云锋和另两位第一天的奇葩逛街,也是觉得十分搞笑,难以想象她们是怎么在沉默中走完来回的十几公里路的。但至此,草儿,不,应该说是云锋,便开始了她在这片校园里的青春热血的挥洒了。 说来也是,可能是离家太远的原因,云锋曾经因为家里而生出来的恐惧、焦虑和紧张,都在这个海滨之城的校园里荡然无存。 她对于琐碎的事务没什么兴趣,因此班里和年级的干部竞选,她倒是都不参与,却是选了一些她很感兴趣的专业性的校园组织。其中演讲协会、学校关工委、学校报纸的小记者,这些关于口才与写作组织,她一去面试便毫无疑问地被录取。 其实她也想去参加绘画相关的协会,但碍于自己从未经过专业训练,里面参加的都是美术系里的专业的同学,并且还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进去,这对于刚入校门的云锋来说,是支撑不起的,也就只好放弃。 每周三的晚上,便是演讲协会的活动,云锋虽然在家是个闷葫芦,但在同学朋友当中却是被认为有语言天赋的。因此,很快地,甚至是在她入协会里来的第一次演讲活动中,她便崭露头角,被协会的副会长看中,想找她做协会管理层的后备人选,协助协会做管理工作,但被云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云锋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从不喜欢受任何拘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我在家都各种拘束,难不成在家外了还要被这些个条条框框地约束着吗? 在关工委也是一样,虽然她名义上是个副部长职责,但起的作用并不是管理,而是协助她的部长——一位在保卫海城的解放战争中为掩护海城人民撤退时,被炸弹炸飞了左手手掌的英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做一些公益性的事情,这是云锋喜欢的——她不喜欢分歧,喜欢和谐。专业和公益事务,相对于管理中需要的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关系的处理来说,那是让云锋心里更顺畅的。 不过,在当学校校报编辑部的小记者时,云锋心里却是为着战胜她的恐惧而去的。 云锋很清楚自己的弱项,便是对于父辈的同龄人有着没有来由的恐惧和笨拙。她必须要克服这样的一种不良的情绪。而小记者,于我们的云锋同学来说,最难的不是发现新闻,也不是采写新闻,而是发现新闻后需要去找新闻的当事人约访,那些当事人都是像她在家时看见的父母亲的脸一样严肃而难以接触,这是她恐惧的。 的确,在家的时候,但凡家里父母因为什么事而沉着脸不说话,她便立刻心情紧张,觉得他们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情绪,她便会不知所措,在她内心的僵局里徘徊、恐惧和焦虑。 也由此,一边把自己放在家庭末位的云锋,又一边勇敢地担当着家庭事件中的所有责任。这样的一种情绪,令人无法判断她是个胆小如你现在所看的《乡野孤儿》 第七十六章 草儿大名是云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乡野孤儿 第77章 初战告捷 原本云锋想先从自己所在的历史系开始,去采访系里近期要举办的双语演讲活动,哪知她把想法和主编夏目师兄一说,师兄便说这个活动是从系里选拔再到学校,属于学校级别的活动,既然要写,那就从学校组织这一活动的宗旨再到各个系的开展情况一并给写了吧。 云锋一听,那得要去采访学校组织部和文化部的两位老大啊。文化部那位还好说,是个四十左右的女老师,平日里见了和学生打招呼也是笑容有加,但组织部那位,云锋除了在学校大会的主席台上看见过他,便再没见过他,印象中严肃而不易亲近呢。 “师兄,那您可否和我一起去采访呀?” 云锋想,如果能和大师兄夏目一起去,那倒是一次很好的锻炼呢。 “哦?怎么?有难度?” 夏目师兄彼时正在编辑稿件,从校报室的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问。 “采访的问题我倒没什么,就是……就是我有点害怕……” 云锋老实地回答。 “怕什么?” 大概夏目师兄是和学校里上至领导下至同学,都是很熟络的吧,因此想不到云锋的难处。 “我担心要是我去找李部长时他不在怎么办?” 李部长便是那位在云锋心里不苟言笑的学校组织部部长。 “哈哈,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打电话到他办公室一问不就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了嘛。” “那,师兄,要不然,您去采访李部长?我去采访文部长?” 文部长便是那位好接触的学校文化部的女部长。云锋事到临头,竟然犯怵到想推托了。 “那怎么行呢?同一个活动,肯定是要同一个人去采访。这采访的问题如果你觉得有难度,可以列好问题提纲后我帮你过一下,但人还是得你自己去采访。” 要命,大师兄肯定是看穿了自己的小老鼠心思,才会让自己硬是要走出这一步的。云锋想。 云锋没办法,只好将列好的提纲给夏目师兄过目一遍后,便离开了编辑室,心里开始给自己打气去约访了。 其实云锋是可以在编辑室直接打电话约访的,但她担心师兄看见她怯懦的小老鼠样子,还是想着跑回宿舍去,等室友们都出去了的时候打。总是要迈出这一步的,但,战胜自己的这一刻的熊样,还是留给自己看吧。嘿嘿,云锋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 回到宿舍,下午没课,室友们竟然都出去了,空无一人,深红色的电话机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小方桌子上,似乎在说,别碰我,还没午休好呢。 现在打这个电话还是等等再打?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快,云锋想了想,就挪过椅子坐在电话机的旁边,开始掏出小本本,找出文化部文部长的办公室的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了过去。 “您好。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文部长亲切的问话。 “哦,文部长您好,我是咱们学校校报的记者云锋,想就学校近期开展的双语活动做个报道,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采访您一下,就半小时左右就可以了。” 云锋似乎担心被文部长打断了问话一般,话不停口地一气儿全说完了。 “哦?咱们的记者呀?好啊,那你明天下午四点左右过来吧,我那会有空。” 文部长一如既往地温和。 这种温和令云锋心里的紧张消除了许多,她竟然很放松地在电话里笑着和文部长确认说: “好的,谢谢文部长,那我明天四点直接到您办公室吗还是去之前再和您确认?” “都可以,你直接过来吧,我把时间给你空出来。” “好的,太谢谢文部长,那明天四点我直接到您办公室,不见不散哦。” “哈哈,我也要谢谢你们为学校的活动开展尽心尽力呀,明天见。嗯,不见不散。” 嘿嘿,是要互相谢,都在出力,不是吗?嘿嘿,云锋心里乐开了花。 这一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要趁热打铁给组织部李部长约时间了。云锋不想让自己多想,深呼吸一口,便开始播组织部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谁知手指像着了魔一样,播到一半放慢了按号码的速度不说,到最后一个数字时,死活落不下去。 哎,这心理障碍,必须得破。云锋咬咬牙,闭着眼就按了下去,但没想因为这个按数字的间隔时间太长,竟然没拨通。云锋拍了拍电话说: “哎,电话兄,没想到你比我还熊啊,我都拨了,你还不敢接通啊,难道李部长能吃了你不成?大不了就将你挂了呗。” 云锋抓起话筒,一口气拨完了号码。 ”喂,你好,哪位?“ 一个严肃低沉的男中音。 ”哦,您好,李部长,我是学校编辑部的记者云锋,我想和您预约采访咱们学校开展双语活动的一些事情,您看您几时方便我过去采访您,就半小时就可以。“ 云锋还是一口气说完,但这一口气可比先前和文部长通话时说的那一口气可是紧张多了。她的两个手心都出汗了。 ”哦,你找李部长呀,他不在,你过一会再打过来吧?“ ”哦,好的,谢谢您,那我过一会再打过去。“ 虚惊一场,云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但她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忘了问清楚是过多长时间再打过去,罢了,估计就算问了那男中音也是不清楚的。云锋心里还是轻松的。 不过,经过和文部长的胜利挑战,再和李部长约访的虚惊,云锋发现最初的恐惧似乎好了许多,竟然有些期待着快些再给李部长通电话,看他是不是会拒绝自己呢? 云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犒劳奖励自己要紧,她乐滋滋地跑去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个奶油面包,回来美美地啃着。爱吃奶油,是云锋小时候爱吃白糖扩大到爱吃甜食后的后遗症。尤其是那种又细又丝滑,夹在面包心里,还在面包背上冒出一截雪白雪白的奶油膏的,更是云锋的至爱,每次一吃便是鼻子嘴唇都粘得哪都是。 这次的奖励意义非凡,云锋第一次开始独立以工作的姿态去接触那些令她望而生畏的人,更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在社会中去挑战自己的恐惧,实在是值得庆贺。 第78章 烟消云散了的恐惧 半小时后,云锋又拨通了组织部办公室电话。 “您好,哪位?” 这次换了个男低音,更干练一些的音色。 ”您好,请问李部长在吗?“ 这次云锋学乖了,知道先询问了。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哦,李部长您好,是这样的,我们编辑部想给学校的双语活动做一期报道,想对您做一个采访,您看您有时间吗?“ 这一次,云锋竟然说话流利了许多。 ”哦?行啊,那你就是要采访我的吗?“ ”哦是的,李部长不好意思,刚刚忘了给您介绍,我是学校编辑部的记者云锋,正是要采访您的人,您看采访您的时间安排在什么时间合适呢?“ 云锋想起之前和文部长的时间约定,便又接着补充道: “您看您后天有方便的时间吗?” “那就后天上午十一点吧,采访时间一个小时够了吗?” “嗯,够的够的。那就后天十一点我到您办公室。去之前我再和您电话确认。” “哈哈,不用不用,我把后天时间腾出来,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就可以了。” 李部长并不如云锋印象里那般不好说话。看来他的严肃来源于他的干练和忙碌。这些中年人的世界,即将要开始像她敞开了。云锋心里如同打了一个打胜仗一样开心。 晚上上完晚自习,同学们都去校门口或者食堂里买夜宵吃,云锋不敢疏忽,又抽空跑到教学楼对面的情人坡里开始演习采访两位部长的过程,她将采访问题和过程都细细地捋了一遍,就像顺绳子一样,遇到哪里有结便赶紧解开,让它顺溜起来,可不能让明后天的采访里出半点问题。 回到宿舍,她想起还没和夏目师兄说呢,便打了个电话去师兄宿舍,告诉他已经约好两位部长的采访时间,问师兄还有什么需要在采访中注意的,师兄在电话里也笑着说不用紧张,就按此前过了一遍的问题问就好了,做好记录就行。夏目师兄稳当的话语又给云锋心里安定了许多。 第二天。 云锋上午有课,下午没课,她便去了图书馆,特意找了一些和唐朝相关的史料来看。她们中古史刚好上到唐朝这一段,一来她也很喜欢这个朝代,想多些了解,二来,为了下午四点的采访,她得适当放松,但放松心情,思维却不能轻易地松懈下来,因此,看论文,看有逻辑的史料,是一个最好的放松心情保持思维状态的方式。最有趣的是,每当她翻开历史书,看历史里的人物浮沉,便都会觉得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甚是渺小,同时再看那些英雄们的经历,哪个不是血雨腥风的,就自己这点小毛毛雨都算不上的事情,还让自己如此胆战心惊,如临大敌,若是让那些英雄知道,恐怕也是听都没时间听的了。她忍不住在心里笑话自己。 的确,若说起她小学时候最喜欢的是《红楼梦》里的林妹妹,那么此时的她,喜欢的,却是武则天这样的威仪天下的女皇。她开始从精神上去关注力量的拥有了。 合上厚厚的通史,她看了看手表,再有半小时就四点,她过个一刻钟就得往文化部办公室走了。 那时候手机刚开始,学生们很少有的,几乎都用手表。她手上的女式手表,小巧精致,正是她那在深圳打工的小姑姑云秀买给她当考上大学礼物的。她喜欢得很。 “嗨,请问现在几点了?”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朝她问。她这才发现,身边原来一直坐着一个穿着校服,剪着板寸,戴着银框眼镜的男生。 “哦,三点半刚过一点。” 她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 “哈,你也是刚来的历史系的吧?” 男生瞟了一眼她刚合上的《中国古代通史》。 ”嗯,是呀,你也是么?“ ”是的,要不怎么知道你是大一的呢。“ 云锋他们很多专业课都是年级一起上的,中古史也是,所以同年级的自然也就都知道课程进度,刚刚自己在看唐朝历史时,估计被他看见了。 ”我叫林一明。在2班,你呢?“ ”我叫云锋,在3班。“ “你就是云锋呀?“ 男生的惊讶来得有点意味深长。 在这大学第一个学期,云锋还留着她那五四青年形象的学生装,还因着熟悉环境中的过程而还是矜持而安静,她不知道,她已开始被年级里的男生们在寝室里暗地里称为温柔之花。现金她坐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靠窗的位置上,端正文静地低头看书的样子,自是有一种流动的吸引人的静气。旁边的男生,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是先搭讪认识了再说。 “啊,我要走了,有点事。改天见。” 云锋心里可是只有采访这一件事,别的,她根本来不及也想不到。 “好,改天见。” 男生那双厚厚的玻璃镜片的眼睛微眯了眯,目送着身旁这位同系的女生出了预览室的大门,又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四点。 云锋准时敲响了文部长的办公室门。 ”文部长好!我是校报记者云锋。“ 云锋彬彬有礼地和坐在办公桌后的文部长打招呼。 “哟,云锋啊,来来来,辛苦了,坐啊。” 文部长真不愧是搞文化的,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云锋顿时忘了所有的紧张和不适应。 说起学校的文化活动开展,文部长滔滔不绝,将学校文化建设的宗旨与要领,学生活动的组织和开展的阶段目标,再到本届双语演讲活动的开展和推动,都给云锋说了个遍。 云锋此前准备的问题,云锋都不需要刻意地问,便在文部长的阐述中有了答案。 云锋听了心里高兴,便也将自己了解到的身边的一些文化活动的组织开展情况跟文部长做了交流。文部长笑眯眯地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大一新生,忽然脸上一放光,双手一拍,高兴地说: “哎呀,云锋,你有没有报名系里的演讲活动啊?” ”我们系才刚通知下来,同学们正在想着要报名呢,至于我嘛……还没有去报呢……“ 云锋低头羞涩地一笑,她其实心里倒是有去报名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打鼓,担心被拍了出去。 ”那你去报名试试呀?我觉着你就挺合适的,再有,这个活动还有些组织的事情,你也来帮帮我?“ ”啊?我?“ 云锋听见部长劝她报名倒不是很吃惊,但听见部长说让她帮助做一些组织的事情,却是愕然。 “是呀,你来,一来,你能跟踪报道,二来,有些写东西的细活,你来帮帮忙。” 部长就是部长,在识人用人方面都有一套,瞬间就说出了需要云锋做的事情。 “好的,跟踪报道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写东西我也一定会给您做好,您多多指教就是。” 云锋一听要做的事情,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79章 一次激动人心的采访 海城师大组织部办公室。35xs 李部长正在侃侃而谈。 “大学是人才的汇集地,尤其是我们是师范院校,将来都是要带着一身正气去浇灌千千万万的祖国的花朵,培育祖国的未来栋梁人才,所以你们身为将来的老师,不仅仅肩负国家的未来人才培养的重任,更是国家和民族未来的未来,因此必须要“学为人师,行为世范”。要做到这一点,就要进行文化建校,我们新区的每一个建筑为什么都有着古典的名字呢?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要对我们的民族文化有一颗传承之心。“ 如果说文部长善言亲切,令人心悦诚服的话,那么李部长讲话则高瞻远瞩,力度、气势恢弘。 ”组织部对于学校文化工作不仅仅是大力支持,更是大力倡导的。通过文化建校,在学校文化活动开展中去哺育熏陶人才,培养、发现人才,让我们的人才在文化组织活动过程中体验到文化自信、文化自尊,更为重要的是,学会如何传播文化。“ 李部长挥了挥手继续铿锵激昂地说道: ”比如此次的双语演讲活动,我们一是要让同学自我检验对中英文的修习能力,二是要通过活动发扬语言的魅力。中文是我们的民族文化的载体,英文因为历史的渊源,的确在当今世界有着不可估量的国际交流作用,我们要更好地发扬我们的民族文化,就必须要对世界通用语言有充分的理解和学习,为将来我们的中文能走向世界,也成为国际通用的重要语种而做好准备。35xs因此,语言的活动,和思想、思维是紧密相关的,这也是学校党委对学校和学生思想工作的一个重要抓手。“ ”另外,这次的双语演讲,只是我们新一年度的学校学生文化建设活动系列中的开篇,接下来,我们还要开展一系列的不同类型的文化活动,单就注重语言类的活动,还会有主题性的演讲活动等等“ 李部长激动的脸庞微微泛红,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云锋也是听得茅塞顿开,理解了学校组织活动的目的和意义。她趁这当儿也想起自己所在的关工委来,便插嘴说道: “李部长,刚刚听您这么一说,我真是豁然开朗啊,所以我就想到,我现在也是关工委里的一名副部长,本来还在犯愁搞什么活动,您这样一指点,我就想,我们可以搞革命先烈故事会呀,推动到全校各系来参与,发动大家的才思,让大家以故事讲述、话剧演绎的办法弘扬我们革命烈士不怕牺牲的奉献精神和为了革命胜利的坚定革命信仰,再有也让大家忆苦思甜,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不知是受李部长的影响,还是云锋自身也是激情燃烧,竟然也是灵思泉涌,思路敏捷地将新闻采访与学校文化活动和关工委里的所做之事做了一个很好的衔接。 “对!你这个想法非常好!你们关工委的部长是我们海城人民的一位了不起的女英雄,你们要多跟她学习,你提议的这个活动,回去和你们部长将主题策划好,好好地搞一搞,非常有意义!” 李部长朝着云锋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大笑: “果然是历史系的,历史没有白学!哈哈哈” 云锋不好意思地低头也笑着。35xs 这次采访非常成功,成功到云锋根本就忘了李部长好不好说话这件事,她被李部长有力的讲话气势所吸引住了,也被李部长将的文化活动与思想建设和品德塑造所启迪,尤其是他谈到她们这一群未来的教育工作者的“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要求所深深地激励着,她暗暗立志,自己无论将来身居何地,从事何种工作,都将以“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为准则,做一个有风骨的人。 临了,李部长一改他的领导风范,竟然非常亲和地笑着对云锋说: “你叫云锋,对吧?” “是的,部长。” “好名字,宝剑锋从磨砺出。你父母对你期望很高呀!” “嗯,李部长,我父亲也是一位老师,不过是家乡的乡村小学老师。” “乡村小学老师了不起呀!你看我们国家多少山区,那里有多少孩子,他们更需要帮助,能在乡村坚守教育岗位的人,都是了不起的!” “哈哈,是的,那我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咯?” 轻松愉悦的气氛下,云锋也是放开了来说话。 “那当然,非常了不起,等你将来就更能体会到了!” 李部长虽然没对云锋父亲坚守乡村教育的了不起做过多的解释和评述,但这句话却意味深长,也的确在云锋毕业自己闯荡多年后对父亲的执着有了更深的体会,也才对李部长这句对父亲的评述有了真正的明了。 “云锋,我叫李饶,富饶的饶,我有时候不在办公室,来,把你的小本子拿过来,我把我的小灵通号码写给你,要采访或者是工作学习上的事,可以随时呼叫我。“ ”好的,太谢谢李部长了!“ ”哈哈,以后叫我李老师就好,我就是喜欢老师这个称呼,其他都是浮云。“ ”哈哈哈李部长,啊不,李老师,您可真幽默,您刚刚一番话,把我激动得不行,我以后也一定要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您也是我的老师,以后,我就直接管您叫老师吧!” “好!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立志努力,我们的国家,何愁不富饶呀!” “嗯,您的名字,就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云锋在这样热烈而放松的谈话氛围中竟然话语如珠,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说的话了。不过,那些话,也就是她的真心话。她虽然出身在一个小乡村,但却似乎天然地有着一般男孩子才有的家国情怀,她虽然喜欢红楼梦里的宝黛忧伤的爱情,但其中真正打动她的,却是宝黛俩人对封建束缚的冲破的叛逆精神,和红楼梦里所表达出来的对人生殊途同归的命运诠释,她的心,是一颗大红心,假以时日,给她舞台,她的确也应该是李部长言中的一个人才。这一点,年轻的她还是不知道,只是按着自己的心思行走罢了。 不一会儿,李部长手里的钢笔一顿,把写好自己姓名和小灵通号码的本子递还给云锋。 “老师,谢谢您的教诲,也谢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以后一定会要来多多打扰您的,您可别嫌烦哦!” 云锋接过小本子,淘气地笑着朝李部长说。 “多交流多交流,我们也很需要了解你们这些学生们的想法啊!有事随时交流,这个学校的活动,多多报道,让更多的老师和学生们都理解它的意义,真正参与进来!” “一定的!我昨天和文部长采访时就已经确认好了要跟踪报道的,到时老师您也要多多给建议呀!” 云锋这嘴甜得,一口一个老师,把个李部长笑得脸上开花。 “行行行,别忘了回去和你们部长商量革命先烈故事会的事啊!” “嗯,到时候邀请您到场啊!” “没问题!一定大力支持!哈哈哈” 这次采访,出奇地顺利,也让云锋大受教益。她的心里,自此开始明白,无须对人的面孔望而生畏,而应对人的精神高度加以尊重,用心灵打开心灵,是人与人之间沟通交往的最好的桥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80章 马不停蹄 云锋是个做事讲究紧凑的人,状态对她来说很重要,一旦在状态,她便灵思泉涌,思路清晰,一旦状态被打破或中断,便再要重新进入,就难了。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做事的特点。因此,她从李部长办公室出来,便直接去了临近的旧区食堂粒珍堂吃饭。海城师大有两个食堂,除了旧区这个,新区那食堂叫尔雅园,两个食堂名合起来的用意就是珍惜粮食,礼仪用餐的意思。 云锋点了一条罗非鱼,一份清炒芥菜,再要了一份椰肉鸡汤。这是云锋来了这个海滨之城最爱吃的菜。罗非鱼她在家连听都没听过,芥菜则是家里常吃也爱吃的,椰肉鸡汤则是因为这汤里的椰肉让她倍觉新鲜,味道也是鲜美。她常常吃的时候就在想回去也要做给家里父母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吃。唯一遗憾的是,海城的辣椒没有家里的青青的刚从菜园里摘来的鲜辣好吃,看来,需要回家让奶奶腌制些红辣椒带来学校里了。而李云峰,对于刚上大学的云锋来说,确实遥远了些,她并不需要像刚来时那样刻意不去想他,现在的云锋,学习、采访、公益活动,就足以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了。就这样,她还觉得时间不够用,她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大部头《资治通鉴》,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真的就成了被室友们笑话的枕边书了。 不过,此时的云锋却并没像往常一样琢磨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她的心思,完在这篇通讯稿上。她想着吃完饭就直接去教学楼三楼的大阶梯教室里,把两天得来的素材顺一遍过,估计一个小时差不多,现在12点半,吃完饭到教室估计也就一点左右,这样两点左右就能搞完,还能在桌面上趴着小睡一会到两点半上课。下午放学后再根据中午捋顺的思路中需要增加的素材再去图书馆查找一些,晚上就可以出初稿,明天上午课间给夏目师兄审一遍,在等师兄约时间来过稿时,她又可以抽空去找关工委的部长观老师,和观老师好好聊聊上午采访时提到的革命先烈故事会的活动开展了。 一番计划后,云锋放心地咀嚼着饭菜,美美地喝着鸡汤,想着若是能带些椰肉回家,让奶奶也做了来尝尝,是不是挺好呢?她的嘴里嚼着,脸上笑着。正是青春正当时,她的未来,定然是美好的,如同现在这样努力的话。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发自内心的高兴。 云锋马不停蹄地赶到下午上课的阶梯教室,在后排坐了下来,把这两次采访的记录稿摊在桌面上,开始认真地逐个梳理。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云锋一个人。静悄悄地,只有这个勤勉的女大学生写字的沙沙声和风从窗户外吹弄书页的声音。10月底的海城午后气温仍高达二十七八度,云锋写了大半个小时,不知不觉便趴在了稿纸上睡着了。 “叮玲玲……”,两点整,学校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准时响起。叫醒了各寝室的学生们洗簌准备来上课,也叫醒了写到中途睡着了的云锋。她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幸好,没有流口水浸湿稿纸,不然又要重写了,也幸好,大部分也都梳理完了,就还剩下小部分思路小结了。她从双肩包里取出水杯,去洗手间漱了漱口,再满了热水喝了一点,便又开始继续作战,要将剩下的一点资料在两点半上课前捋完。 “啊!终于完成了!” 小功告成的云锋忍不住张开双手伸了伸腰,能按照计划完成手头的事,她心里无比轻松,那意味着下一步可以继续如期进行。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你现在所看的《乡野孤儿》 第八十章 马不停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乡野孤儿 第81章 华光溢彩,是块好材料 《乡野孤儿》第81章 华光溢彩,是块好材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各位同学,主编、副主编、记者们,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我们今天开个会,一则借此机会,和大家探讨探讨我们校报的建设和发展,再则呢,欣逢学校组织的双语演讲活动的开展,也准备做一个学校思想文化活动建设的专刊,对学校的文化活动、校风建设持续关注,追踪报道。”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舒老师做着会议的开场白。舒老师端坐在他的办公位上,双手捏着笔杆,拧动了下笔帽,顿了顿,接着说道: “在开会之前,我先给大家介绍我们编辑部的一位新记者,啊,云锋。我们的文化活动专刊就是她最初采访写稿的。“ 大家瞬时转头,认识的直接看向她,还不认识的转头在找她。 ”大家好!“ 云锋赶紧站起来,有些拘谨地朝舒老师和两位主编师兄及众位记者师兄姐和同级同学们分别鞠躬示意。 看来夏目师兄是在舒老师面前说了自己好多好话了。不然舒老师也不会在会议开头就亲自点名表扬自己了。云锋想着,一侧脸,发现鲁宁师兄和菊师姐都朝着自己微笑,便又回了个微笑,赶紧做好,不敢乱动,担心在表扬面前失了常态。 接下来夏师兄和泽师兄都对专刊和跟踪报道分别谈了他们的想法。在座的记者们也很是踊跃,云锋认真地听着,对舒老师和两位主编师兄及记者师兄姐和同学提到的好点子,都一一做好纪录。 ”好,那我们现在听听这次专刊的采写记者云锋给大家说说她的采访过程和思路,也让她给大家说说她对专刊的设想。“ 夏目师兄显然是会议的主持,有条不紊地将会议的每个阶段理得清清楚楚的。 云锋在前一个晚上接到夏师兄电话时就知道会上会有自己的一个分享环节,但临到现场还是有些紧张。她深呼吸了一口,站起来便要说。 ”你坐下,坐下说。“ 夏目师兄朝她招手说,泽师兄也在朝她笑着点头。 她略微羞涩地笑了笑,坐了下来,便开始将自己如何想到要做这样一个新闻,再到采访学校里那两位部长的前前后后,包括她自己如何克服第一次采访校领导的恐惧,也都对在场人员娓娓道来。 ”嗯,其实特别感谢编辑部舒老师对我的看重,首轮复试就让我通过了,我也知道编辑部能有今天的影响力,正是在两位领导老师的带领下,一届届师兄师姐们的共同努力取得的成果,作为一个新记者,编辑部精神的继承者,我想我能做的,便是要好好地发掘好新闻,采写好新闻,让我们编辑部的影响力更大,让学校的新思想新精神,学校里的好人好事都能更深入人心的过程中,发挥我能发的,也应有的光和热。 因为是一个新记者,对于新闻的敏感度还不够,因此,能发掘到这一条新闻,是因为闻知我们历史系里贴出双语演讲系级比赛报名的动员通知,这一偶然的发现,让我在想这能不能作为一个新闻去写呢?于是我便来请教了主编夏师兄。正是经过和主编夏师兄讨论和帮助下,我才能真正确定采访这篇新闻的思路。所以,在这里,先要谢谢夏目师兄了。“ 云锋起身,朝夏目师兄的方向鞠了一躬,以表示感谢。看夏目师兄也朝她点头致意,她便继续说道: ”在采访的过程中,我最大的收获有两点。 一是克服了自身的恐惧,战胜了自己。 其实我从小就害怕那些比较严肃的四十多岁的领导级别的人。(这里有大家善意的笑声) 嘿嘿,大家可能会笑话我,但是也没关系,因为的确如此,我当时来当应聘记者,除了我喜欢写作外,也还因为要挑战我自身这个恐惧的弱点,想让自己能变得更完善一些。毕竟,将来要面临这样的交道是很多的。所以,因为这样的恐惧,我在最初还想让夏目师兄带我一起,甚至是代替我对学校组织部李部长的采访。但师兄竟然没有发现我的恐惧,直言不讳地拒绝了我,现在想起来,这应该是师兄对我最用力的帮助了。(这里大家又笑了起来。) 我在约采时,按电话号码都是不敢按的,好不容易接通了,又紧张得几乎要语无伦次,但所幸我们两位部长老师都为人特别友善,让我顺利地约好了时间。但就这样,我的手心里也满是汗。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迈出了一步。(章声响起) 挑战自身的弱点,克服恐惧,战胜自己,这应该是我这次采访里得到的最大的收获。谢谢师兄这最大的帮助,就是这不帮助。嘿嘿。“ 云锋讲到这里,俏皮地一笑,又起身朝夏目师兄深深地弯腰作了一个揖,大家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第二个收获,便是在采访两位部长中,通过两位部长的的阐述,对文化建校、品德树人与学校文化活动的组织开展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茅塞顿开,也对“学为人师,行为世范”这一校训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和理解,李部长说我们肩负着培育民族未来的重任,是未来的未来,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觉得自己也必须要努力奋进,迎头赶上,才能肩负好这样一个未来的教育工作者的历史重任,也深深地为自己是一个师范生而骄傲。(这里掌声响起) 因此,就很希望,也能将自己的认识表达出来,引起更多人的共鸣,也能就此帮助学校的文化和品德建设做一点能做的事。基于这样的想法,便写了这份新闻稿,但前面已经说过,其实新闻稿里关于文化建校,品德树人这一思想,如果说的确高屋建瓴,那么绝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两位部长在采访中的阐述,也是学校和国家的倡导,我不过是是个执笔人,把他们的理解照写了下来。 期间,主编夏目师兄和副主编泽师兄更是慧眼识心,看出了文化建校、品德树人,‘学为人师,行为世范’这里面金子一样的光辉,便提出了要做专刊的事,并得到了舒老师和编辑部的大力支持,才有了今天我能在大家难得的聚首中的这样一个分享,也意外得到舒老师的表扬,嘿嘿,谢谢舒老师。“ 云锋又是羞涩而俏皮地朝着舒老师一笑,并起身鞠了一躬,感谢舒老师的信任和认可。大家又是一番鼓掌。 “但是,我想无论是舒老师还是夏师兄泽师兄,还是我,都是个人微薄之力,有限得很,在这里,要弘扬我们编辑部的互帮互助,发扬好精神传播好文明的精神,需要我们编辑部在座和不在座的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一起努力,但我觉得,这还不够,要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深深体会到何谓‘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更是要我们编辑部的每一位,通过我们手中的笔,用文字传播到每一位海城师大人的心中,甚至是更多更广的人心中。 我愿意我编辑部的舒老师、夏师兄、泽师兄、鲁师兄、菊师姐,和编辑部的每一位一起,携手同心,在我们这最好的青春时光里,做一点有意义的事,留下一些更美好的回忆。(这里掌声响起) 所以,专刊的事,也就不谢大家了,是我们编辑部里大家一起做的事,大家有什么觉得我能做的,搬砖加瓦,在所不辞!很高兴和大家一起,谢谢!“ 云锋说完,又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方才坐下。 对于周遭响起的掌声和绽开的笑脸,她只是一贯如初地羞涩地微笑着。 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能有机会当着大家的面表达,她已很是欣慰,至于大家的掌声和赞许,倒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嗯,我这里插一句,刚刚云师妹也说了,其实我不是不帮助她去采访,而是相信她完全能独立做好自己的采访,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她比我当时想的还要做得好,估计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吧?因此,送给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自己一句话来共勉: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能力拔山兮气盖世呢!对吧?” 夏目师兄起身笑着做了个补充,他当初也知道作为一个新人,要独自去采访校领导,的确是有难度,但他更希望小师妹能独立完成,这样她的收获会比他带着她去要大得多。 “夏目师兄说得对,放手才是真爱,小师妹,好好珍惜哟!” 泽师兄又恢复了他的淘气。 “泽师兄说的是,云锋在这里多谢夏目师兄和众位师兄师姐老师对我的放手的大爱了。” 云锋却是站起身来,一脸认真地双手作揖,朝大家欠身感激地说道。 会议的最后自然要舒老师做总结陈词了,他看起来对这次会议,对编辑部大家近段时间的工作都是非常满意,满脸是笑,轻松地和大家交待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云锋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管众多目光交织在她身上,她却已在开始想着如何将专刊协助两位主编师兄做好后,去好好准备已经报名的系里的双语演讲。还有关工委的革命先烈故事会,她也要起个策划方案,去找部长观老师好好探讨一把呢。 这大学生活,真的好忙。云锋心里又是充实又是恨不能将时间掰开来花。 云锋并不知道,这一次会议,她才气展露,正如小荷尖尖角,已是有些令人瞩目了。 也自此以后,她在编辑部里,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位置。这是后话。 第83章 笔名小荷 云锋因为要做文化专刊的事,更是时常往编辑部里跑。她发现,夏目师兄、泽师兄、鲁宁师兄、菊师姐,甚至舒老师和席老师,在发表文章时都用的是笔名,她也觉得有意思,便也在一个秋日的下午趁着几个熟识的师兄师姐都在,缠着要给自己也起个笔名。 “师兄师姐,我看你们的笔名都好有意思,我也想有个笔名,你们也帮我起一个吧!“ 云锋俏皮地左右望了望在自己两旁的师兄师姐们。 ”叫什么好呢?“ 鲁宁师兄望着她,似乎绞尽脑汁般认真地想着。 “我用了菊这个名,小师妹也用一种花名吧。” 菊师姐本着自己的嗜好来建议。 “嗯,不错,小师妹的确看起来像一种花。” 鲁宁师兄像深受启发一样顿足叫好。 ”就叫小荷吧?“ ”就叫晓荷吧?“ 夏目和泽两位师兄笑了起来,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小荷才露尖尖角。你一来就展露头角,叫小荷,正合意,也应景。“ 副主编泽师兄说。 “用杨柳依依弄晓风里的晓风的晓。“ 主编夏目师兄温文尔雅地一边阅稿一边说。 ”哇,两位师兄都好有才哦!” 云锋雀跃起来。她故作沉思状,分别看了两位师兄一眼说: “夏目师兄说的晓荷好有意境啊,晨风晓月,一朵清荷,花瓣含风花蕊承露,正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的到来,当真美得令人心醉!泽师兄说的小荷才露尖尖角,也是对我的高看,我自然也是要心领的。” 经云锋这么一解说,似乎这名字便变得情致非凡了,大家都忍不住抬头看她如何取舍。 她倒是也没有半丝羞涩,落落大方地两手一拍,笑颜逐开地说: “我决定” 她故作神秘地一停顿,逗弄着大家的好奇心。 “什么呀?你究竟选哪个做笔名呀?” 旁边的菊师姐忍不住追问起来。两旁的师兄倒是沉得住气,都抿嘴笑着看她。编辑部主编舒老师也是坐在电脑旁笑而不语地听着。 “我决定嗯,两个师兄给我起的笔名都好,我也很难抉择呀!呜呜呜” 云锋可不管周围人有多想听,她只管径自卖着关子,作出一番难死人的为难状。 “到底是哪个,小师妹,你快说呀!”菊师姐是忍不了了。 “小师妹,你别为难,要不,咱讨论讨论?”善良单纯的鲁宁师兄对着这位小师妹总是容易心软,一看她的为难样子,以为她真的被难住了,不好选择,便连忙帮着打圆场出主意。 “你们都别急,我这小师妹,主意有得很,你瞧她那小眼神,早就有主意了。等她说吧。” 泽师兄不愧是同门师兄,一看云锋的神情状态,就知道师妹定然是胸有成竹了。 夏目师兄依旧笑而不语,一副云淡风轻的洗耳恭听相。舒老师也是笑而不语,不过脸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嗯,那我就斗胆地抉择一把吧,你们看啊,夏目师兄的晓风清荷一定是要开了的才轻质生动,泽师兄的呢,是一个令人充满遐想的小花苞,我想的是,我这还是咱们编辑部里的小跑腿一个,多得师兄师姐和老师们的照顾才勉强露了个尖尖角,要开起来达到夏目师兄的晓风清荷状态还有好长一段要走呢,不如“ 云锋朝两位师兄一笑,头一歪,咬了咬嘴唇继续说: ”不如,我的笔名就用泽师兄的小荷,适合我这个小兵,夏目师兄的晓荷就等我以后战果累累彻底成熟了后再用,现在呢,为了感谢夏目师兄和泽师兄的费心,也纪念今天这场风雅情致,趁着舒老师也在,不如在咱们校报上开一个专门给同学们发表诗歌美文的专栏,将夏目师兄的晓荷就拆成晓风清荷,用来做专栏名,如何?” “哈哈,好呀!小师妹,厉害!你一番话,就将两个大师兄安排得妥妥的,也让舒老师发现了你的才华!厉害,厉害!” 鲁宁师兄在一旁竖起大拇指,朝着云锋不断夸赞。 “哎呦,小师妹,你可真有才,师姐服了!服了!哈哈哈” 菊师姐也是拇指晃动,赞不绝口。 “难怪得是我本门师妹,有我风范!来,亲师妹,让师兄拥抱一下。祝贺你有了师兄赠予你的笔名,也预祝我们的晓风清荷专栏开设,越来越受欢迎!” 泽师兄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也不管众人在场,张开双手,等着自己的小师妹来投怀送抱。 夏目师兄也不得不由衷地夸奖道:“不错,不错!” 一直坐着听的舒老师也不由得喜笑颜开,频频点头,很欣慰编辑部里有这样一些人才。 云锋倒是大方,看见大家都点头认可了自己的话,再看看泽师兄张开的怀抱,笑着挪到师兄的的面前,双手轻拍着师兄的双肩说:“谢谢师兄,谢谢师兄,以后要更多多地照顾哦!” 泽师兄也是不拘小节,趁着小师妹拍自己肩膀的当儿,双臂一收,就把娇小玲珑的云锋拢在了怀里,大家都在旁边笑他趁机吃豆腐,他却嘻嘻笑着不言语,只管搂着小师妹不放。云锋赶紧挣脱了泽师兄的怀抱,跑了躲在鲁宁师兄的身后嘻嘻地傻笑着。 “亲师妹,等你登上双语演讲的学校大讲堂时,本师兄亲自给你拍多多的特写啊!” 泽师兄才不管自己这个小师妹好不好意思呢,径自说道。 “啊,泽师兄快别说了,你亲师妹光报了个名,根本还没来得及准备呢,你还笑话我要到学校的大讲台去,这万一要是去不了,岂不是要我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啊?” 云锋急忙地摆手。 “诶,泽,你不就是你亲师妹的亲师兄嘛,你可以在你们系里的双语赛事里先给小师妹多拍些特写放到报上来呀?” 鲁宁师兄出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哎呀,你就对我亲师妹这么没信心,不相信她能拿学校的大奖呀?” 泽师兄挤兑着鲁宁师兄,一笑,平时只有左脸一个酒窝,这会竟然右边脸也同时现出一个酒窝来,他拿着手稿一挥,继续说道: “不过,你不提醒我也知道在系里给她拍特写,哼,我是谁?她亲师兄!” “哈哈哈,是是是,你是他亲师兄,我们都是她堂师兄了!” 鲁宁师兄接口笑道。 “你们别给小师妹太大压力,取笑归取笑,还是放小师妹回去好好准备吧,小师妹,别听你师兄他们的,你尽管放心准备,不管得奖不得奖,登不登学校大讲堂,你在师姐我心目中的才女形象都不会变啊!” 还是菊师姐体贴,三两句话,就帮云锋解了围。 云锋对这个“小荷”笔名很满意,但想起自己那写了一半就寂寞地躺在背包抽屉里的双语演讲稿,也是不得不紧张起来,想着还是快点准备好,讲演熟练些。比赛时还是要给自己和编辑部这些爱护自己的老师师兄姐们争脸才行,当然,如能冲出历史系,真的登上学校大讲堂给系里和大家争更大的脸,那便是最好了。 于是,她便趁机和舒老师及师兄师姐们告了别,灰溜溜地去了教室写讲演稿去,留下一众师兄姐妹们仍笑不拢嘴 整个编辑室里其乐融融。大家无不觉得编辑部里多了这个可爱又有才的小师妹后乐趣增多了许多。 第84章 缘 勤勉的云锋,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星期里,除了上课,空余时间不是在做采访,便是在教室或者图书馆里查资料,写新闻、写演讲稿,协助编辑部和学校文化部出文化专刊,写文化手稿,也紧张地准备即将到来的系里的双语演讲比赛。与此同时,她还要和关工委的观老师一起策划和组织革命烈士故事会。 忙飞了的她,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将这些事情都能同时快速地完成。但很显然,她仍然只能见缝插针地一件件事去安排了。 图书馆里三层那靠窗的位置,几乎都快要成了她的专属位置。每天没课的时候,或是有课时的下午一放学,她都是背上双肩包便跑了去,把背包往座位上一甩,便跑去借阅室或者阅览室捧一堆书出来,然后开始埋头翻页,或是沙沙写稿。她也从不曾注意到她的旁边坐的是哪一位同学。 “嗨!能帮忙看看几点吗?” 正当她长嘘一口气,总算把当天的一片采访稿完成,并且把演讲稿的中英文稿的修改稿校正好,觉得自己接下来可以去尔雅园美美地享受一顿美餐时,旁边响起了一个男生略带沙哑的声音。 “哦好的,稍等。” 云锋没顾上侧脸过去看看是谁问自己,便抬腕看表回答说: ”刚好五点半。“ 说完,她抬头朝对方一笑。 ”哦,好的,谢谢。“ 问时间的正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板寸头,戴眼镜的男生。 咦,好面熟呢。云锋心里微微动了动念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看你几乎每天都来图书馆,不是借书看书就是写东西,好勤奋啊!“ 男生看着云锋微笑着说。 ”哦不是的,我也不想这么勤奋,但事情实在太多了,没办法也是。“ 云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男生看着一脸羞涩的云锋不禁也跟着又笑了起来。 “嗯,算是吧。” 云锋仍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面对生疏的人,无论是笑还是不笑,都天然一副略微害羞的样子,总是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单纯,对她放心,却也惹起他人想照顾她的心愿。 “那,要不一起去尔雅吃饭?” 男生似乎是随口一问。 “哦,好呀。” 云锋想起刚好自己也有去尔雅园美餐一顿的想法,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我叫沙南通,还记得么?“ “沙南通?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耶,我们见过?” 云锋想起这个男生的面容是有些面熟,仿佛哪里见过,而且名字听起来也像是听过的。“ ”嘿嘿,贵人多忘事不是?图书馆,还是刚刚那个位置,还是问你几点,大概是两周前吧。“ 男生诡秘地一笑,提醒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文雅斯文,做起事来却认真专注到对身边毫不在意地大大咧咧的女生。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天下午坐我旁边问我几点的男生呀!“ 云锋想起约访去学校部长办公室采访文部长的那天下午,是有一个男生问她时间来着,但她当时着急去采访,根本没留意,后来又一直忙忙碌碌的,也根本想不到自己来图书馆的位置旁仍会遇到同一位男生。 ”想起来了吧,那以后可别忘了啊,我叫沙南通,在历史系2班。最近一直坐在图书馆里你的旁边。“ “嗯,好。啊?在图书馆时,你,你一直坐我旁边?” 云锋惊异地问。 “嗯,大部分时间是。” 男生一脸安静,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眼镜片在海城下午的阳光里明亮透明,如同他看她的眼神,也是真诚友好而又透明清澈的。 ”哇!那么巧?那可真是太有缘分了呀!“ 云锋不由得惊讶得大叫起来,能一直巧合地和同一个人坐在一起,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是呀,是很有缘份的。“ 沙南通低头嘻嘻笑着,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的窃喜。但云锋这根粗线条可没注意到,她只管沉浸在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巧合的讶异中。 ”你想吃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流着,不知不觉已经越过新区的操场,进了食堂。食堂里人已经很多,沙南通自然地让云锋排在自己前面,却仍关切地询问着云锋。 “嗯,我都可以。一会看看有什么好菜。你呢?” 云锋心里单纯得像块琉璃,也许是家里保护得太好了,一直活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坏人这一说法,但凡和她交流的人,她也都竭诚以待,毫不设防。此时此刻,和这个巧遇的男生,她也是自来熟地交流着。她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单纯和不设防,温暖了多少人的心,当然,也在这校园里带给了好些人多少青葱的回忆。 沙南通也是如此,自己对云锋每一次细微的关心,都能得到对方同样的对自己的关心,哪怕是回应式的关心,他也是心里暖如旭日的。这个女孩子,纯真、善良,他没有看错。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只是,性格内敛的他,并没有过多地表露出来。他担心吓跑了好不容易搭上话,得以让她对他加深印象的这个清纯女生。 “我也都喜欢吃,这边的口味和尔雅的菜式,我觉得都很合口。” 他微低着头朝着云锋笑。他有一米七三,穿上鞋子便差不多一米七五,在南方,不算矮了。云锋一米六上下,在南方也算是一个中等身高,在沙南通面前一站,刚好低一个头顶,倒是相称得很。 “我也是喜欢这里的菜,这里的青菜都是我在家里就常吃的,但也有很多我没吃过的,吃起来就很新鲜,也觉得好吃,比如罗非鱼啊什么的。“ 说话间,他们早已随着队伍挪动,到了窗口,点上了菜,端着餐厅白闪闪的铝合金饭盘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喏,看我的罗非鱼。“ 云锋用筷子挑起她饭盘里的那条红烧罗非鱼得意地扬了扬头,朝着坐在饭桌正对面的沙南通调皮地笑着说。 ”你尝尝。“ 沙南通正要回话,云锋已经从罗非鱼身上扒下一大块肉,夹起来放到了他的饭盘的一份糖醋排骨上。 原本想将糖醋排骨夹给云锋尝尝的沙南通竟然不好意思立刻给她了,望着夹完鱼肉给自己后,竟然毫无心绪地低头美美地吃起来的云锋,沙南通这才笑着挑了几块大点的瘦肉多一些的排骨给她。 ”啊,你不用给我,我喜欢的会自己夹,你快吃啊。“ 云锋一看沙南通夹菜过来,赶紧阻拦。她倒是真阻拦,并没有半点是因为客气或者不好意思。 ”你多吃点,男生啊,就得多吃肉补充蛋白质。“ 云锋一看沙南通快要把他自己那一份的糖醋小排分了半分给自己,便又将一些回夹了过去,留了两块,俏皮地笑着说: ”你吃瘦的,我吃这个有软骨的,肥瘦相宜的,嘿嘿。“ ”嗯,好。你想吃什么便自己动手啊。“ 两人这么夹来夹去的,竟然又熟络了许多,竟然像认识了好久一样,根本觉不出这是刚认识的了。 这一餐饭吃下来,沙南通算是成了云锋的新朋友,再碰见,估计就不会和从前一样对于云锋来说是透明的了。 “ 第85章 编辑部里的喜与趣 《乡野孤儿》第85章 编辑部里的喜与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303寝室的六朵金花 话说校报上的晓风清荷一登出情诗王子和美文才女的选拔,那些热爱文学的男生女生们便开始沸腾了。他们争相议论,也暗自憋劲,努力要作出一首好诗,写出一篇好文章来。 最明显的变化便是,云锋发现去图书馆三楼的人似乎要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因为三楼恰恰是文史类书籍的专馆。云锋也因为忙于她两天后就开始的系中英文双语演讲选拔赛,顾不上晓风清荷里热火朝天的文学比拼了。人人都往编辑部投稿时,她除了完成她份内的新闻稿的攥写外,干脆停止了给晓风清荷的投稿。反正每日里数十甚至数百篇的散文诗歌投过去,师兄们根本看不过来,自己就别再增加他们的劳动量,好好忙好演讲比赛,继续给编辑部和系里争光就是了。 也自从和沙南通吃过一次饭后,云锋每次去图书馆看书,十有八九都会看见这个新朋友早已坐在自己那个靠窗的老位置旁。看见她双目灵秀地一边思考一边步履匆匆地走过来,他都会朝她点头微笑,并自然地将放在她那个空位置的桌面上的书收拾起来,让她坐下。 但云锋实在是太专注了,除了刚进来那一会对着沙南通回以微笑和点头外,几乎都是卸下背包就进了借阅室,捧一怀抱的书出来,坐下就开始,根本不会有时间和精力注意别的。 即便是到了饭点,她也是背上书包,抱着一捧书起身就往外走,思绪还沉浸在演讲稿里,忘了身边还有一位新朋友沙南通。沙南通倒好似很了解她一样,从不轻易打扰她。目睹着她背着书包抱着书,口里还念念有词,目无旁物地往外走的背影,他还常常嘴角无意识地泛起一丝笑容,眼里满含赞许之意。 云锋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她手里忙的事情,无论是查找资料还是写稿背稿,都以她独立完成为主,顶多便是找人来一起探讨探讨思路,或是稿子出来后,她会拉上编辑部里的师兄师姐们帮忙润色文辞。 校道上,常常能看见她一个人背着一个暗绿色的双肩包,穿着一件紫白相间的圆领方格子长袖衬衣,一条藏蓝色窄脚长裤,一头像个大花瓣一样的学生装,潇洒而又从容地快步走着。 也常常她从图书馆快步出来,沙南通便也收拾东西跟了出图书馆大门,看着前面那个背着绿色双肩包,显得有些特立独行的女子,一身的青春自带的朝气自不必说,但因着她天性里的温柔和才气,在意气风发里,又多了一些她独有的文气和风流婉转,总是令他每逢见到她,便忍不住时时观望。幸好她心无旁骛,不会发现自己的目光,这让他既窃喜又未免有些失落。 但在云锋心里,这个从陌生到熟悉的校园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除了编辑部里的那一帮有趣可爱的师兄师姐们,便是自己所在的303寝室里的其余五个姐妹了。 ”锋,刚从图书馆回来呀?“ 云锋在校道上遇到室友林信。 ”是呀,信,你去尔雅园吗?“ “是呀,帮你带吃的回来吗?” 室友们都知道云锋参加系里的中英文双语选拔赛,紧张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啊,知我者,信也,你帮我打一份饭上来吧,我就不去食堂排长队了!” 云锋开心地大叫。她们寝室六人如同姐妹,好得很,尤其林信又是老乡,性格温存善良,两人更是说起话来毫不介意。 “哼,你,就知道整日里剥削我的劳动,你就是个周扒皮!” 林信是舍长,掌管宿舍大事。 每次云锋轮值打扫宿舍卫生时,不是草草了事,就是干脆没了人影,都是林信在她背后默默地帮忙。地扫得不干净了,便自己拿起扫把重新扫一遍。云锋这个老乡在轮值日没人影了,她也不多问一句,从头到尾就像自己轮值一样默默地把宿舍搞得干干净净的。 临了,大家夸奖地扫得干净,桌抹得干净时,她都默不作声,云锋倒是每次都很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溜号了,是舍长大人的功劳。于是大家都从此直接夸林信,对云锋轮不轮值这件事保持沉默了。 最让云锋感动的是,自己的衣服线缝开了,也是信这位老乡姐妹帮自己缝上的。 她常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到处宣扬自己这位老乡姐妹: “我真的特别佩服信啊,温良贤淑,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女子美德都表现在她身上了。” 听的人往往都呆了地望着云锋,跟着钦佩一番,而后,再反问一句: “那么你呢?” “我?哎呀!快别说了!羞愧地低很呢!” 云锋一听得人家问自己,也总是立马手往脸上一捂,遮住眼睛和脸,作出一副不好意思见人的害羞样儿来,让反问她的同学便都只好笑着拍拍她的肩,要么说几句打趣话了事,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说到这里,要好好说说云锋寝室303里的其他几位女生。 方敏,便是那开初第一次和云锋、林信一起逛街的大眼睛女生。她个儿不高,善于和人打交道,做起事情来是四平八稳,事事想得周全,给人一种超乎年龄的内在成熟感。尤其是,她的口才好,班里年级很多有关演讲的活动她也都很积极,她是系里话剧队的,也刚被选到学校广播站里做播音员。这次系里的演讲比赛她也和云锋一起报名参加了演讲比赛。 刘奇是她们寝室里的“消息通”。常常班里、系里或是其他寝室有什么小道消息,都是她最先把消息带回来分享给寝室里的姐妹们的。她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对于班里或者寝室里的团聚活动的收入支出笔笔都算得一清二楚,因此也是303寝室的财务大臣,每次六个女生要聚一起做点什么吃的,那都是钱一律交到刘奇手里,最后帐也由她算好发给大家。她是系里的团干部,和方敏一起,也是系里话剧队的。 路翊是个质朴漂亮的本地女孩。她因为从小就常到海边玩耍,皮肤有着海风浸润过的蜜糖色,尤其又是典型的瓜子脸,眼睛黑亮黑亮的,平时爱穿无袖及膝花裙子,是公认的“黑美人”。她的话比林信多一点,却又比其他几个女生少一些,喜欢分析事情,给人出谋划策,内心里充满浪漫,在感情方面看起来很成熟,其实透露出来是一种成熟的风情,尤其是对于单纯率真的云锋来说,她总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带她分析周遭的人情世故,为此云锋和她也是一见如故,私交甚笃。她也是系里的一名团干。 再一个是方敏的同乡辛文,大眼睛,不过不是像她同乡方敏一样的圆葡萄一样的溜溜大眼,而是带着长长的黑睫毛的长圆形杏仁眼。她在寝室里骨架偏大,身形微丰,剪着时下流行的郎平一样的青年装短发,说话做事都是风风火火的,英气勃勃的似乎还有些不太好说话,但实际上却是个单纯爱美的简单姑娘。她也在系团委。 说起来,这303寝室的六个姑娘们都各有所长,又都质朴纯真,积极上进,还都身怀绝技,尤其在才气和组织才能方面极为突出,也因此,她们的个性也在倍受关注中更显突出。303寝室便时常成为班里和年级关注和议论的对象而不自知。 第87章 友谊的小船 系里的演讲选拔赛终于落下帷幕,方敏拿了系里的二等奖。云锋荣幸地拿了一等奖,代表系里去参加学校里的比赛。一个寝室里两人同时拿奖本已是不容易,更何况还有一个是一等奖,代表全系去参加学校里的总决赛,更为令人惊叹的是,竟然这一二等奖都是大一新生,在参加总决赛的各系名单里,也就云锋这一个大一新生。为此,303寝室召开她们寝室里的庆贺大会。 这六个姑娘的庆贺大会,便是在周六的早上齐齐地去尔雅吃早餐,各人拿上自己喜欢吃的,放在一起,互相分享。而后,再兴高采烈地并肩去学校旁边的尺寸公园。说起这个尺寸公园,是当时抗日时当地人民认为一尺一寸土地皆为家园,决不放弃而得名,为的是纪念当地人民在抗日战争中的英勇行为。 学校的情人坡旁边的一条小路便是连着尺寸公园,她们从小路下去,左手边的竹林下边便是旱冰场,晚上和周末基本都是海城师大的学生们在此处溜旱冰,沿着小径下去,便是公园里的主干道了。主干道两旁是高高耸立的椰林,挂着青青的椰子。于云锋这个山区小镇里长大,第一次到海滨城市里的乡镇姑娘来说,这椰树也算得上是新奇,高不可攀,如何能将这椰子摘下来呢?每次见到椰树,云锋都会忍不住在脑海里盘旋这个问题,但她却并不问旁边的同学,她想着,既然能有椰子卖,那便说明有方法打下来,具体什么方法,她并不需要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在这个城市里,她最喜欢的树,毫无疑问便是这椰子树了。 六个姑娘如同六朵颜色各异的花儿,齐齐绽放在公园的绿草茵茵中。她们在观日亭里拍照,在桥栏处看蜿蜒的河水从东流到西,在草地里的大石头上摆各种造型,与旁边的椰树合影。去公园里的奇石展议论那种种于她们来说价格不菲的奇异的石头的种种奇异之处。一路欢笑一路开心。中午她们便选了一个树荫底下,把早上吃早餐时从食堂里买了来的各式面包、炒粉摊在携带的报纸上,在草地里,团团围坐,你掰一块面包给她,我夹一筷子炒粉给你地,就着清风骄阳,将这满眼的青翠,一起送进了嘴里。 夕阳西下,直至华灯初上,这几位花朵一样的姑娘,才意犹未尽地从公园临街的正门出去,沿着挨着公园的尺寸桥,携手并肩地走过街边喧闹的人群,回到了寝室。 然而,这个庆贺并没有结束。周日的一早,姑娘们又忙碌开了。财务大臣刘奇带着方敏去校门口不远的集市里买回来饺子皮、打好胡萝卜、瘦肉等饺子馅,再买上一根大白萝卜,两根棒骨,几把青菜和金针菇,林信早已将宿舍收拾整齐,云锋和路翊将买回来的菜洗好,由刘奇和林信切萝卜放棒骨到开了的电饭锅热水里做汤底,再放入方敏和辛文包的饺子。煮饺子向来是刘奇的拿手好戏,她煮出来的饺子,味道鲜美,圆滚滚的似乎灌满了汤却不破,轻轻一咬,汤和馅儿的比例恰到好处,馅儿不干也不散,好吃得不得了。常常她们把没包完的饺子皮也放进汤里煮,洒上一些白芝麻,那是一个香,也让多年后的云锋每每回想,都陷在回忆的美味里欲罢不能,当时锅里升起来的白白的水汽,散发出来的诱人的香味,饺子迫不及待入口后心里喜得皱起了眉毛的味道,是从此以后她怎么再做饺子也没能尝到了。 大家吃得肚皮溜圆,横七竖八地全躺倒在床上,只有刘奇撑起来站着,双手叉腰轻轻地扭着,说: “你们一群懒猪,吃饱就睡,也不怕肥了腰。” 见大家对她翻一翻白眼后再无动静,她便又自顾自地说: “哎,跟你们说呀,我邻居,她是个比我大一点的女生,一开始腰比我还粗,后来就是这样没事就扭腰,尤其一吃饱饭坚决要站着,她的腰,哎,都比我瘦了呢。” “奇奇,你就别说了,让我们静静地躺会,行不?” 方敏睁着她那双圆葡萄眼以即将要在汤足饭饱后舒服地昏睡过去的语气对着刘奇说。 “哎呀,阿敏,你看你,虽然是瘦吧,可也不能得意是不?来,起来收拾下锅碗瓢盆的趁机锻炼一下下啦?” 刘奇哄着方敏。 “行行行,都别说了,我来动手吧。” 说话间,林信已经撑起身来,慢动作回放一样,慢腾腾地收起了桌面上的碗筷。这电饭煲是得及时地清洗后藏起来,否则,被宿管阿姨发现了可不是好事,没收还得整个女生宿舍通告,这可了不得,让303姑娘们的脸面往何处搁。 床尾的辛文已经曲着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这家伙,吃得嗨,睡得也是嗨。 云锋拿了她那本借来好久也没来得及看的资治通鉴翻了起来,正苦恼书页上的文字像一群蚂蚁爬来爬去,怎么也捉摸不清呢,塞着耳塞在听歌的路翊就扒拉着云锋翻书的手说: “哎呀,阿锋,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好不好,这书能是这会看的吗?血氧都跑去胃里消化去了,脑子再用就缺氧了啊!“ 云锋大叹一口气,重重地把资治通鉴一合,悻悻地说:”我说呢,怎么总也看不清楚这蚂蚁群,却原来是吃饱了脑子缺氧啊!“ ”哈哈哈” “阿锋,你找的这个不看书的理由真是精妙绝伦呀!” “她呀,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还能找不到理由呀!” “就是,翻来覆去都是她说了是。” 大家一阵嘲笑,言语群殴着好脾气的云锋。云锋索性把资治通鉴往脸上一盖,装睡了去。 午休后的六个人,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又一起像六朵流动的大花,拿上路翊的傻瓜相机,移动到了宿舍楼后面那条废弃了铁轨旁,就着落日,拍起了行走天涯的生活留念照。 在这六位姑娘的心里,她们的友情单纯如水晶,从不会因什么而起争端,互相关爱,互相谦让地过着她们的青春年华里这最黄金最灿烂的日子,至于平日里比赛、学生会工作之类产生的貌似的竞争关系,在她们心里,303是一个整体,人人都能胜出是最好,倘若只要有一人胜出,也是可以的,她们的荣誉,不仅仅来自自身,同样来自寝室里任何一个姐妹,若说嫌隙,她们是没有的。 第88章 理想与温暖 度过了系里的演讲选拔赛,云锋并没有闲下来,她要准备元旦前的学校总决赛,她还得协助观老师把关工委的革命烈士故事会活动部署到各个系里各个年级。..co好观老师说为了让革命烈士的精神更深入人心,要把活动办得扎实一些,本学期只做各个系里的选拔赛,关工委的总决赛,放到春节后的第二学期,这样对云锋这个关工委副部长来说,也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总算能稍微放慢一点脚步了。 演讲比赛总决赛的演讲稿她因为有系里比赛的经验,很快便写好了,只需要她好好儿地找室友和编辑部的师兄姐们修改和演练一番就是。她终于可以有一些时间凭着自己的喜好,慢慢地,施施然地走进图书馆,坐在她的老位置上,慢悠悠地,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隋唐演义了。当然,宿舍里当枕头的资治通鉴太费脑子,她想还是忙完这阵子再看。而类似隋唐演义这样轻松就能看懂的闲书,刚好又能增加她的专业素养,正是学习休息两不误的最好的放松了。 “今天好像看起来你比较轻松一些?” 正当云锋拿着她看了一半的隋唐演义坐了下来,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生声音。 “嗯是的,稍微轻松点了。” 云锋侧脸一看,原来便是在图书馆里常常遇到的同系的男生。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云锋在心里抓耳挠腮了一会,仍是没有想起来。..cop> “沙南通,你不会忘了吧?” 男生看出了云锋脸上极为明显的挣扎和疑惑。他语气暖暖地回答,一脸的笑意,也是暖暖的,一如落在他脸上的阳光,温暖,白亮。 “哦,是,我,我,咳咳,好久没见。” 云锋有些不好意思。 “我常常见到你。” 仍旧是暖融融的声音。 ”哦,是吗?嗯,对,你在2班,我们常常一起一个教室上课,对吧!“ 云锋赶紧把自己刚想起来他在2班这个事实搬出来,以强调自己不是个不重友谊的人。毕竟,他们一起吃过饭,她想起来了。 ”嗯,不过在图书馆里也常常见。“ 沙南通似乎并不知道云锋正在为自己的健忘而不好意思,只管自顾自地提醒着坐在身旁的这个女生。也许,他觉得这个女生一脸的回忆中的尴尬让他觉得她真实得可爱。也或许,他心里就是个暖得很的人,一直对她印象深刻,便自然地一路问了下来。 ”哦,是的,是的,不好意思,我我这个人,总是来去匆匆,没能太注意到,你多多包涵啊!“ 云锋想起前阵子来图书馆,确实多数时候都能看见他在这个位置坐着,有时,他们还照脸打招呼。看来,他也是和她一样,喜欢固定的位置。只是自己没往心里去了。 “没事没事,我没你忙,就记得多一些。” “哦,不过这阵子好像你来得少啊?” 云锋想起前几次的位置上好像是空的,便随口问道。 “是啊,我这两周在图书馆机房,联系计算机操作。” “啊?为什么?操作不是很简单嘛?” 云锋想到用图书馆机房那些联网电脑查找论文期刊和书籍,都是不学自会的,还要练习么?他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很笨的人呀。 “嗯,是练习s语言系统的操作,我喜欢历史,也喜欢计算机,现在学校能转系,我想转去计算机系,同时辅修历史。” 沙南通微笑着向云锋解释。 “哦!这两个专业跨度很大呀,这会不会很难?” 云锋知道转系的事情,刚入学时云锋想去中文系,找到班主任来问,但当时学校规定不让转,但前阵子班主任确实也找自己问要不要转到中文专业去,但云锋已经习惯了宿舍里和班级里的同学,也知道了历史专业和中文专业各自学什么,反而觉得历史里的那种理性分析思维对自己很是有帮助,便拒绝了。但这文转理,学习的领域完不同,转过去要学下去也是不容易的吧。 “嗯,差别是很大,不过,我数学还不错,也实在是很喜欢计算机这个专业,就还是转过去吧,这不就得去机房联系操作了。” “那你当初怎么不直接考计算机专业呢?” 云锋有些好奇。 “我高中学习不是很认真,英语不是很好,历史因为从小读书多,专业分高,就报考了历史专业,想着先上了大学再想办法了。” 沙南通和云锋说起自己的高中生涯,竟然脸红了,低着头似乎很羞愧。 ”没关系的,现在不就可以实现理想了吗?“ 云锋一看他脸红,赶忙宽慰他。 ”嗯,是,对了,我有个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呢?“ 沙南通还是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望着云锋。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在所不辞!” 云锋最见不得人求自己,她如果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必定也会是个有求必应的人。 “我的英语一直不好,我听过你在系里的中英文演讲比赛,讲得特别好,你能帮我辅导辅导英文吗?因为我们计算机专业里必须懂英文,而且,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是一门新兴的专业,最先进的都是从国外来的,我必须要学好英文!” 沙南通的眼神里半是恳求半是期待。他生怕被云锋拒绝的解释和话语结束时要学好英文的坚决,让云锋很受感染,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我帮你,其实英文并不难,无非就是听说读写四个字,不过要坚持,还得不断运用,把语言学活了,你就会越来越喜欢它了。” 云锋这毫不犹疑、信心满满的一番话,无疑给了沙南通莫大的信心,与其说他相信自己能学好英文,莫不如说他坚信云锋能教好他英文。 “那你平时那么忙,会不会打扰到你的休息呀?” 沙南通关切地看了云锋一眼,问。 “会。” 云锋头也不抬地翻着手里的书页笑着回答。 “啊,那,那怎么办呢?” 沙南通并不想退缩,只是笑着追问云锋。 ”简单啊,让我的休息方式里多一种教你学英文的方式呗。“ 云锋继续用笔摘抄着书上的句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应着。 ”哦!谢谢你!“ 沙南通似乎松了一口气。 “应该的,你是我的朋友嘛!” 云锋抬起头来,刚好碰上沙南通那双镜片后面安静里却透着深邃的眼睛,不过,云锋却更喜欢他眼里那望着她的荡漾着阳光的温暖的笑意。 沙南通能这么目标明确地朝自己的理想去努力,这对于同为理想主义的云锋来说,不能不没有触动,更何况,他原本不喜欢英文,但意识到自己必须学好这门工具学科时,又能如此坚定地去身体力行,就很了不起了,而云锋,正是喜欢这样有志向又努力的人,帮助沙南通,她是打心眼里乐意的。 第89章 谢谢你 说起帮助人来,云锋还真是言必行,行必果,约了沙南通,几乎每天都往图书馆跑。 沙南通因为是文科转理科,跨度大,计算机专业答应接收他,但前提是要通过系里的专业考试。而计算机专业考试里,涉及到一些专业英语,沙南通的确是很有些吃力。云锋便将沙南通的专业书籍也拿了来,帮他标注中文注释,让他能看懂。另外,也履行诺言,几乎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来给他补习英文的音标、基础语法和句型理解。 这个沙南通,英语真是和自己的数学一样无知啊,云锋心里好笑地想着。 想当年,自己高一不知怎么的,就开始陷入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譬如伟大如马克思者不也最后两眼一闭,两脚一蹬,和街边的乞丐一样免不了死亡的命运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等等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漩涡里,以致于数理化三门功课相继亮红灯。 后来她无意中又看了一本哲学入门书,就更加着迷在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哲学命题里不能自拔了,也于是,高二学哲学,自己的政治历史都是顺着数的年级前五,数理化也是年级前五,却是倒着数的年级前五哎,当真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让她数学再也没及格过了。..co不是数学罢了罢了,若不是数学拖累,她也不会遇到她那些个好室友,好师兄好师姐和沙南通,如若是沙南通要通过考试,那还真得感谢她这令人着恼的数学,才让他得她这个贵人相帮呢,嘿嘿。 “嗨,想什么呢?” 正在按照她的指导坐着句型分析的沙南通一抬眼,便看见了自己这位俊俏的英文老师在发呆愣神。 “哦,哦,哦,没什么。没什么。” 云锋竟然没来由地有些慌张。数学于她,不能不说是个值得掩藏的耻辱。 “不是在心里笑话我的英文水平太次了吧?” 沙南通倒似乎对自己的英文不好这件事很看得开,毫不在意地拿来调侃。 “不是呢,我在想,呃,若是你考试过了,就能顺利转系了,那该多好啊!” 云锋说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她向来都希望好事实现,并会为好事实现的当事人由衷地高兴。 “嗯,放心,一定会考试通过,成功转系的,你那么认真,怎么也不能辜负你啊!” 沙南通说这话时,抬头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一语双关。 “怎么是我那么认真,是你认真啊,我再怎么认真,你不认真,通不过还是通不过啊!” 云锋故意打岔装糊涂。她知道沙南通的意思是要感谢她的,但他刚抬眼看她的一瞬间,眼睛里含着的星星,却仿佛让她看见了郑星星来座位接她铅笔是看她的眼神,也仿佛是李云锋那日午后送她回去时的眼神。她不由得心里紧张,经历过那两次情感的变故,她的心,已经比玻璃还脆弱,经不起任何的摧折伤害了,她必须把自己保护起来,再不能轻易地付出了。她暗暗地告诫着自己。 “在想怎么让我更认真么?” 沙南通望着又在愣神,时而脸上旭阳升起,时而冰霜闪过的云锋,笑着问。 “哦,是呀,要不,你要考不过去,可不就” 云锋一是不知怎么接话好。 “可不就什么?” 沙南通咬着嘴唇望着她,还是笑。 “可不就辜负了我们这些时日里付出的努力了嘛!” 云锋实在不想用辜负二子,却又想不出别的,只好低着声音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云锋,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不会被辜负的,无论考试是否通过,我的转系是否成功,我都已经通过你的教授和鼓励学会了好多,我的英文已经进步很大了,从前连拼个单词都费劲,现在,你看,陌生单词的拼读都没问题,还能分析看懂一些较为复杂的句型,这怎么能辜负呢?” 说这话时,沙南通虽然仍是一脸的笑意,语气却是极为肯定和真诚。他是由衷地感谢这位姑娘的,将自己手头的事放下,来帮助自己,这的确没几个人能做到。 “嗯,谢谢你。” 云锋懂得沙南通的意思对于懂的她的付出的人,她始终心存感激。 “我该谢谢你才是。对了,你的演讲比赛准备得怎样了?下个月月初就要总决赛了。” “我没问题呀,早准备好了,就是需要过个两三天里温习一遍,别忘词就行。” “嗯,那你的采访和写稿不会被耽误吧?” “不会,你就放心吧,我给你辅导英文,帮你做专业词汇注释,不过都是利用我做完自己事情后的休息时间里分一个小时给你的,刚好也复习复习我自己的英文,要不,这一个多小时,也会左走右走的不知耗费在哪里就没了,还不如给你辅导来得有价值呢。” 云锋很认真地解释着。 “嗯,好,那等我考完试,我们好好地放松放松。” 沙南通一听云锋把事情都安排得这么妥当,便也放心了下来。 “嗯,一定好好庆贺一番。” 云锋说起庆贺,又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和303寝室的姐妹们一起去尺寸公园里庆贺的欢乐情景来,嘴角忍不住又泛出好些的笑意,好些平静的湖面,涟漪圈圈。 “好,好,好!” 沙南通望着她笑,也忍不住心生宠溺。他心里想,云锋,你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我一定要让你一一地和我说出。 沙南通的考试定在12月,刚好是云锋参加完学校的演讲比赛后的两个星期。 云锋比赛那天晚上,广场上坐满了人,几乎校师生云集,沙南通抢先坐在前排,他拿了一个傻瓜相机,这是他特意和系里师兄借来的,他想拍了照片洗好给云锋送去,也想征得她同意后自己留几张。 比赛很成功,总决赛一等奖是中文系大三的一位师姐,二等奖是英文系一位大二师兄,三等奖便是云锋和另外两位参赛的选手。云锋觉得拿了一个三等奖,也是可以的,自己的确不如那位中文系的师姐那么老练,理当居后。但也算是给系里争脸了。 第90章 花与树之争 “给你,你比赛那天的现场照。” 沙南通将洗好的照片递给云锋。 照片上的女生化着淡妆,一头垂下来形如倒合着的花瓣一般的学生装,仿旗袍领和七分袖,及膝的百褶裙,一身素白,脸上带着大方而优雅的笑,美不可方物。 沙南通突然想起家里母亲曾经种的一株叫姚黄的牡丹。姚黄中有开着白花瓣,金色蕊的,便是与那晚上台上的云锋极为神似,表里洁白无邪,内里却是英气勃发,矜贵得很。 想到这里,他竟然忍不住一会瞅瞅照片上的女生,一会又望望眼前这个穿着翠绿小西装,深蓝窄脚休闲裤的云锋,心里比对着,嗯,眼前的云锋,倒像是开过一次白花,眼下是次年开放的碧色的欧碧了。 “诶,你干嘛,在对比吗?“ 云锋其实也在暗自欣赏着照片里那晚的自己。青春里的女生,哪里有不爱惜颜容貌相的呢。 ”嗯,在看美女。“ 沙南通干脆拿着照片一副仔细端详的状态。 ”哦,哦,哦,美女不在那里,在这里好吗?“ 云锋左手拍着沙南通的肩,右手反指着自己的鼻尖笑着嚷嚷。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绝美兮,不可方物。“ 沙南通看着俏皮的云锋,仍是他那暖暖的笑,却又接着吟出一句诗来。 “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 “我不喜欢花。” 云锋却抢了话来截住沙南通的诗兴,她心里闪过乡镇中心小学校道上那两排迎风的木芙蓉,心里一痛。 “嗯?怎么了?花得罪你了?” 沙南通原本沉浸在他心中的牡丹园里,被云锋这么一打断,忍俊不禁。 “花儿都太娇贵,三下两下就枯萎了,根本不长久,有什么可美的,倒不如那天涯芳草,齐天高树,凌霜傲雪。那样的长青之物,方为美。” “哦,原来是这样。” 听得她这么一说,沙南通反而若有所思,下意识地微微点头。也许,她之所说,正是他之所意吧。自己倒是差一点,便被她所说的娇弱之美所迷惑了吗?他想着,心里一乐。脸上却是颜色一正,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们开始攻克难关吧。” “好!” 云锋对于做事的热情,远比抒情来得高。 接下来的两周里,云锋便更尽心尽力地给沙南通辅导英文。 她帮他翻译英文题干,帮他润色专业小论文。她不是数学很弱吗?怎么竟然也能看得明白一些专业的逻辑架构了呢?这一点,连她自己也是吃惊,大概是被需要这样的感觉给了她沉心静气,攻克难关的力量吧。 她想起当年和李云锋一起复习时,但凡数学,都是李云锋帮她,但她却是总也听不进去,大概那时候是有依赖吧。而现在,她却在没有考试压力的情况下懊恼当年没能像现在这般好好学数学了,不然也不会考那么一点分让她无脸谈数学的吧。沙南通的数学底子非常好,一看她的语言逻辑,便以为她的数学也不错的,心里还为此暗暗赞许,一个文理皆通的女生,还真是不错。 沙南通12月底的转系考试考完了,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他便看到远远地坐在教学楼旁的长椅上低头看书的云锋。 “嗨!” “啊!吓我一大跳!我心脏不好的!” 云锋拍着胸口说,脸上的确是有惊吓了的神色。她原本想着在这看会书,刚好能等沙南通考完出来,问问他考得怎样,既然都负责他的学习这么久了,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那我补偿你,请你去尔雅二楼喝椰肉鸡汤怎么样?“ 沙南通笑着说,脸上很是歉意。 ”没事没事,我心脏好得很,就是刚刚看书沉浸去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云锋一看沙南通真的以为吓到自己了便连忙解释道。她想了想又笑着问: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呢,你不会——不会是剩下的都不会做了吧?“ ”怎么可能,都说了不会辜负你的了。那试题我一看,简单得出乎我意料啊!“ 沙南通忍不住面现得意。 ”哦,那是不是不用我教你其实你也可以过了?“ 云锋试探地问。 ”当然不是啊,因为你教得太好了,所以我觉得太简单了。“ 沙南通笑着解释说。 ”那你不会轻敌吧……“ 云锋听他那么一说,又不免有些担心。 ”不会不会,你放心了。以后你慢慢就会了解我的。“ 沙南通自信满满地说。 ”哦……我看还是不要了解太多的。“ 云锋却是心里犹疑,刚沙南通的那句话,好像李云锋也说过,导致她现在一听到,就不由得犯怵。 ”哈哈哈……你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会是在害怕什么吧?“ 沙南通本来想说的是,你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会是害怕了解了我后喜欢上我吧,但怕惊吓了面前这个保守胆小的女生,便改了口,刚好也激将她试试。 ”我才不会害怕呢,我怕什么呀!哼!“ 云锋头一扬,鼻子对着天。 ”只有人怕我,哪有我怕人的道理。你这话,真是莫名其妙。“ 云锋担心沙南通看出点什么,又补了一句,以强气势。 ”行,以后我都怕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吗?“ 沙南通的语气里竟然又是暖融融的。 ”啊?那,那,那我就受了。“ 云锋没想到他转弯来得这么快,不知道该怎么回,否了又觉得自己小气得开不得玩笑,便只当是玩笑地应了。 沙南通原本比云锋就高小半个头,她又还扬着脸,她那表情自然都尽收眼底了,心里觉着可爱,又是忍俊不禁,却也不再说什么去为难她,径直带她上了尔雅二楼。 他安顿她坐下,也没问她吃什么,便自己去给她选了一晚椰肉鸡汤,一碟清炒芥菜,一条罗非鱼和一碟南瓜饼。他自己则点了一份糖醋小排,一份银耳莲子羹,一份红烧鲶鱼和一碗米饭。 坐了下来,俩人竟也不言语。沙南通照例把糖醋小排挑了些肥瘦相宜和有脆骨的给云锋,再将银耳莲子羹分了半碗,鲶鱼挑了几块鱼肚一样小刺少的软和软和的给她。 她倒也不说话,看着他给自己匀着菜,自己也把半条罗非鱼的肉扒了下来放到他的糖醋排骨的小碟子里,再夹了几块绿绿的芥菜梗,从汤里挑出几块鸡肉给他放鲶鱼的小盘子里,最后再从汤里夹了一块长条的椰肉朝向他,意思是给他尝尝。 他会意地用筷子接过她筷子里的那白白的半透明的长条椰肉便放了进嘴。 云锋想起来,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除了那碟南瓜饼和鲶鱼是新增的,其他都是他们那天两人点的。 云锋在帮助沙南通复习时两人也时常一起吃饭,沙南通也知道了她惯常的口味,是以并不用她去点餐,只是自己按照她的喜好点好,这样她便能多吃几样喜欢的口味了。 难得的是,他们俩的口味,竟然也很是相似,都喜欢甜食,也都喜欢吃鱼,还都爱喝椰肉鸡汤和莲子银耳羹。这也的确算得了是缘分了。 第91章 一封书信一些旧事 云锋和沙南通吃完饭便各自回了寝室。 “阿锋,你的信。” 云锋一踏进门来,便见林信朝她嚷嚷,手里扬着一封白色的信封。 “信?我的信?” 云锋自从来学校,便买了201电话充值卡和电话卡,卡可以在公共电话亭里直接插入电话里拨打电话,201电话充值卡则是在寝室里的电话用的,拨打的时候先拨打201再根据语音提示按充值卡号码和密码,之后再按要接通的电话号码便可以了。 云锋学校内部的电话都是可以直播的,但要打校外或者长途,就得用充值卡了。 九十年代的大哥大是很拉风的移动电话,但云锋和她周围的人都几乎只在电视里见过,或是听深圳打工回来的小姑姑说过,2000年已开始出现手机,但手机太贵,能用的人很少,大家倒是都开始用机和小灵通。 机就是传呼机,每个传呼机都有一个固定的号码,传呼的人跟打电话一样,只需要拨打传呼机的号码,便有总台的人接通,将需要传呼机主人需要回复的电话号码显示在传呼机的小电子屏上,这样,只要传呼机主人一听见滴滴两声,就会知道有新传呼,查看传呼机的电子屏幕便知道要回哪个电话号码了。这因为传呼机本身价格也不菲,再加之每个月还得交月供,因此,一般人也用得少。 但云锋几乎每周都会给家里电话问候,说说学校的事,还会有谁给写信呢?看来是同学了。她跑到林信跟前,一跃而起,将信封抢了下来,看信封面上写着“云锋亲启”的字样,云锋却是辨认不出这是谁的字迹,但看亲启两字,却是郑重了,同学之间通信,一般都是收信人姓名后的括号里写个“收”字便了了的。 云锋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却原来是李云锋的二弟李云河写的,大概说的便是他今年高三的学习状况,想考医科大学,想请教云锋选哪个医科大好,再有便是他哥哥李云锋当上了村里的技术人员,开始跟着村委会的技术队搞试验田了。而后便是一些关于高三学习紧张心理压力大的话,最后说明是和云锋的弟弟君生要的地址,并把君生对姐姐的问候也写了进去,署名是云河和君生两人的。 云锋坐了下来便给云河回信,按照云河的成绩,如果后一个学期复习到位,高考临场发挥得好,考个重点本科也是有希望的,她便宽慰了他,再把省内一本二本的几所医科大学及一些重点专业,从学校往年录取分数线、录取人数、专业偏重、就业情形简单做了分析给他说了,至于李云锋的事,她本想只字不提,但又觉得不能显得自己太小气,便也三言两语地对他当上技术员这事祝贺了一番,同时问候了李家奶奶和云琴、云图、云元,其他的都没再多说什么。 李云河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话说李家三兄妹及他们两个堂兄弟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只是云图初三毕业后便跟了他父亲到广州打工,据说混得不错,再便是云锋主动承担家里责任,牺牲自己,一路放弃了上重点中学和考大学的机会,否则,以他的勤奋和努力,也不会比他的弟弟妹妹差的。 云锋摇了摇头,云河的来信,让她心里既高兴又忧伤。高兴的是知道李家兄妹都很好,她心里替他们高兴,忧伤的便是那日在芙蓉树下和李云锋的一番决裂,却是没想到时隔几个月,远隔几乎千里,却原来还没好齐全,心里还是留着线小缝隙,一旦触及仍是嗖嗖的冷风,透心凉。 她收拾好因为李云河的信件而引发的杂乱而忧伤的心情,背了背包,想去图书馆的机房查询资料,毕竟,期末考快要到了,她除了上课带着一双耳朵,平时都忙于其他事务,对自己的专业课,花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她需要给专业课充充电才好。 进了图书馆,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往三楼那个位置望去,沙南通早已坐在那低头一边看书一边写着什么。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一拍他的肩膀。 “嗨!” “啊,你来了?” “是呀!” 沙南通并未被吓到,脸上甚至都没现出讶异的神色云锋来图书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成了他心里的等待。 沙南通的确是习惯了自己一来图书馆便会将书放到旁边的云锋惯常坐的靠窗位置上,自己则在旁边坐着,无论云锋来不来,这个位置,只要沙南通在,都是属于云锋的。 这样的行为有多久了?应该是新生刚开学不久,沙南通闷得慌,跑来三层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原本打算只是浏览一遍便到二层去看计算机类的书,却不想发现一本卡夫卡的书,觉着好看,便一边看一边走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不想看到得意处,竟然会心地笑出了声,他回过神来赶紧环顾四周看有没惊扰了他人,却不想一扭脖子,便看见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位女生,垂着花瓣一样的学生装,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她的脸上,白得细致,秀气的五官如同花朵般生气。侧脸看去,她那高耸提拔的鼻尖,却是出人意料地在一脸秀气中显出骨子里的坚毅,让她一张脸,瞬间糅合了东方的温柔与西方的现代立体之美。再加上她微微低着头,靠窗的一只手托腮,脸上浮现出因书中文字而起的不由自主的微笑,整个人娴淑文雅,洁净清透,直把他看呆了。 他当时合上卡夫卡,去换了本金庸的神雕侠侣回来,怎知这么大的动静,她竟然毫无知觉,连头都未抬,仍笑微微地沉浸在她自己的书中世界里,这种静气更让沙南通心里怦怦乱跳了好一阵。 从此,他即便是要看二楼的计算机书籍,也是借来后跑三楼的位置。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一定会时常来三楼,并且喜欢在这个位置的。 于是自此以后,但凡他来三层看书,都必定是要自带一本闲余的书来帮着她占位置的,只等她一来,便将占位置的书不显山不露水地挪了过去。 果不其然,遇了好几次都是,沙南通原本很是紧张,后来发现人家姑娘根本就没空注意上自己,便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在美人旁边一起默默读书的趣味了。直到那天下午云锋要去采访,抬腕看手表,他才猛然想到可以借由问时间来让她注意到他的存在。 第92章 触网 云锋见自己的小恶作剧没有成功吓唬到沙南通,便仍笑盈盈地站在他旁边,也并未到他旁边的那个靠窗的老位置上坐下。 “不坐下看会?“ 沙南通抬头望着云锋笑着问。 “呃,我想去二楼的机房查阅论文去。” 云锋在和沙南通吃晚饭时并未说起自己要来图书馆,他也未曾问起,这会看见他在,本想问问他去不去机房。哪知沙南通一听她这样说,便合上书本一边起身一边说: “走,我和你一起去,再晚估计难找位置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再晚估计就难找到能挨在一起的两台机子了。 “好啊,那谢谢你了。” 云锋没想到自己还未请求,他便这么爽快。 “谢什么呀,我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去机房看看人多不多,做些语言操作的练习呢。” 沙南通可不想云锋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他们走到机房门口,刚好机房最后面有两个空位置,便转到这两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两人在机子上忙碌了好一阵,沙南通看见云锋揉着眼睛,脸上有些困顿的神色,大概是看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论文看得有些累了。他想了想便对着仍在揉眼的云锋说: ”你知道网上聊天的事吗?“ ”呃?网上聊天?看见师兄师姐们似乎玩过,但我不会打字。查阅论文的题目都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找的,人家和我聊天,估计得要等死都见不到几个字蹦出来。“ 云锋很无谓地回答。 ”嗯,你可以学,我刚好带了我的电脑书过来,书里有练习打字的手法图,你可以对着来学。“ ”好。不过我没用聊天的号啊。“ 云锋想起菊师姐曾在电脑上打开一个小方框和人打字聊天说话,但是那得需要一个号码才行。 ”那容易,我帮你申请就是了。“ 沙南通一边应答,一边娴熟地打开网页帮着申请聊天的号码。 ”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加好友,只要我们双方都有电脑有网络的话,不见面也可以打字说话的。哦,我再帮你申请一个邮箱吧,这样的话,发邮件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写信等信了。” 沙南通果然不愧是计算机的高手,三下五除二就帮云锋申请了一个小企鹅号码和一个电子邮箱,并分别打开,把在小企鹅的好友长条框里加上了自己的号码,再在邮箱的联系人里加上自己的邮箱地址和姓名。 “来,你来试试。” “好。” 云锋已经翻到了沙南通计算机书本上的打字指法图,她按照图中所示,双手在电脑键盘上比对着对应的字母,开始尝试按字母拼音来打字。沙南通则在一旁耐心地指导着。 “除了qq聊天,你也可以上聊天室里聊天。“ 沙南通说着,已经帮云锋打开了碧海云沙的一个聊天室。聊天室里不断有人加入有人退出的字样,屏幕上随着聊天室里的人们聊天的话语不断变化跳跃着文字。 云锋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觉得新鲜,但因为打字还极其的不熟练,她并没有体验到聊天的乐趣。她扭头看了看沙南通的电脑屏幕,却是蓝屏底里排着一串串的看不明白的字符,她想,他可真是认真,这么些枯燥的东西也能让他沉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我先用聊天来练习打字?” 云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对比起沙南通运用电脑的熟练,她简直就是只笨鸟,手指也是极其的不灵活,就算他不笑话她,她也是要笑话自己了。 ‘好,你先练着,很有意思的。“ 沙南通说着,头已经转到他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又开始摆弄那些在云锋看来无比枯燥,在他却是乐趣无比的字符了。 九点半机房统一关机时,云锋已经能一边看屏幕一边看键盘和手指,用拼音打出一些字来了。不过,书上说,打字最好是盲打,就是只要看屏幕,不用看键盘地敲字,是最好,云锋想着多来练习一些时间,下次开始尽量少看键盘多看屏幕,让手指熟悉到自动地去敲打对应的文字的拼音字母就好了。 云锋把想法和沙南通说着,沙南通一笑说:”嗯,我说了你肯定能很快就上手的。这样计算机一级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文科专业在大学毕业前除了要拿到大学英语四级证书和普通话级别证书,再便是要拿这计算机全国一级证了,不然就会影响最后的教师资格证的申请,甚至会影响到学位证的领取,也是怠慢不得,幸好有沙南通,云锋感激地望了并肩一起走的沙南通一眼,他倒是敏锐,回她一个微笑,表示小事一桩。 接下来的一周里,云锋都是和沙南通一起有时间便去机房,一开电脑她便登陆qq,挂着号,再开始看论文。完成论文任务后,便开始在qq号的搜索栏里天南海北地拉一两个陌生人加了进来,也开始有一些陌生人请求通过,云锋也都无一例外地让他们通过验证。而后,便将这些好友框里的网友当成自己的打字练习对象,说的无非都是你好,你是哪里人之类的一些简单问答。偶尔哪个人说了一句有趣的话,云锋都会拉上沙南通一起笑话一番。 云锋的网名就叫云,沙南通的网名原本叫小沙,但挂在云锋好友行列里没几天,便改了名叫通,直把云锋笑得前仰后伏的,她觉得通这个字实在太理工科化了,一点文艺气息都没有,于是在她的强烈建议下,沙南通便又把自己的网名改了叫沙。 “起码,沙这个字让人想起潮涨潮落带着大海气息的绵延沙滩,要么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漠,那也是美的。” 云锋如是说。 “那你看见我这个字会想起什么?” 沙南通看着笑得满脸通红的云锋问。 “沙滩,当然是沙滩,沙漠太干了,海滩就不同了,无论白天黑夜,都有海的呼吸浸润着,多美。” 云锋这样说着的时候,好像真的到了海滩边上,看见了海的呼吸。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去好好看看海了。” 沙南通笑着说。 他其实是个极为理性的人,但被云锋这话语这神态一撩拨,心里也是溅起了海水般湿漉漉的,他也仿佛看见了海洋上空的星星,看了旭日东升照在海面上的第一缕阳光,和那金色海滩,与海水交接,浮起一层又一层的白白的水雾,如同她说的海的呼吸,升上空中,便成了她的那个云字里的云么? ”嗯,现在天凉,海边风大,期末考又快到了,忙得很,不然的话,等明年开春了的去,应该美。“ 云锋和编辑部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去过附近的海岛玩过一天。那是编辑部的集体活动,当时海久一师兄在海边顺手买了一串贝壳做的手串给她,现在还躺在她寝室的抽屉里呢。 云锋想,如果春夏之际能再去海边,那可真是一件美事。市区里的海,是圈起来的,虽然有观海长廊,但始终一股浓重的海腥味,哪里像海岛边上那自由的海啊,既蓝得透透的又干净得很,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沙南通透过路灯照过来的光亮,看见陷入想象里,嘴角还带着笑的云锋,他知道,她一准已经飘到海边,听那星夜里海潮微伏的浪涛声了。他不免也嘴角里露出一丝笑意,跟着一同进入这路灯下的青春与大海的梦幻里。 第93章 二十岁,在落日斜阳里,人来人往中,送自己礼物 这两个想看海的青春男子和青春女子,那个春节前终究没能去看成海。..co的,那个春节前,他们一个十九,另一个也十九。说起来,云锋却是要比沙南通大半岁。 12月25日,是云锋满二十的生日,也是圣诞节。云锋没有声张,趁着校园里欢乐的圣诞节气氛,悄悄地给自己过了一个生日。自从离开奶奶,再没人在她口袋里塞两个煮鸡蛋,或者是在不上学时带她去逛街了,只是今天,不知奶奶是否在家里煮两个鸡蛋念叨她是否记得自己的生日呢? 云锋晚上是有班级的圣诞活动的。她想趁着下午时间,自己去逛一趟街。 她兜里是没有钱的,家里因为还有弟弟要上学,新近又给他添了个电脑,便更是拮据,每月二百,即便是伙食,也是要省着些才够。幸好云锋向来对钱物不是很看重,一点也不觉得囊中羞涩,从没和人对比。在花销用度上,她除了偶尔买一两件十几元左右的衣服,其他用度几乎没有,吃的在食堂,穿的也都是家里带过来的一些高中时便穿着的衣服,还有一些云锋来时娘给的几件她不穿了的衣服。但尽管如此,这些素朴的衣裳,不但没有给云锋降下几分灵气,反而衬得她更加清纯俊秀,展颜一笑,几乎纤尘不染,宛如一棵正开着的白玉兰。 因此,云锋想去逛街,并不是想要给自己买什么,纯粹就是想和自己逛一次街,什么也不买,就是逛逛。那街上的欢乐气氛,那人来人往中的自由自在,那下午四点后照过来的软软黄黄的太阳光,便是她将要送给自己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冬日暖阳和游逛于各式人等中的自由闲散来得更贵重呢? 下午四点,老师准时宣告下课。 沙南通本来想找云锋来一起去校园里逛逛,再一起吃饭以庆祝他们这来校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再有,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想送给云锋。 却不想老师刚说了下课,高瘦身影还在黑板前晃着,沙南通转头望向后排,却没了云锋的身影。 她这鬼丫头,去哪里了呢,这么急匆匆。 随着和云锋越来越熟悉,沙南通发现,这个看起来斯文文雅的女生,很多时候并不是安静异常,而是有些黄蓉的鬼灵精怪,令人开心异常,也有时令人捉摸不透。不过她仍是单纯的,她的捉摸不透不是因为复杂,而是因为她的灵气聪慧,惹得他更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但又不敢明白告诉她,她太单纯了,以至于自己都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开窍,懂不懂男女之情。 “还是不要吓着了她。” 沙南通不由自主地暗自摇头,告诫自己,不能太着急。 云锋则早已背着双肩包,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东看看,西问问,在自娱自乐的忙碌中好不快活。 说起做云锋专业的事来,她其实是效率奇高的,一鼓作气,要么便是急中生智。比如他们的演讲课上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做即兴演讲,她常常是沉默三到五秒,便可以做好两分钟的演讲,迎来一片掌声。最让同学对她愈发看重的是,她从不将这些掌声和赞美放在心上,只是一味地随着自己的性情斯斯然地坐下,一脸的安静若素,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 事后同学说起,她也是一脸的懵懂无知,似乎从未觉得此前做过的事值得在同学眼里出彩,不过是她做事尽力须达到的本分罢了。这种天然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空无坦然的状态,加之她又为人真诚,让她在同学中人缘甚好,也让很多男生纷纷喜欢她,却又只敢远观,不敢近前。而她一个情感粗线条的女生,是对此毫无知觉的。 这种无知觉,若干年后被同学提起,她笑骂同学怎么不早说,让她足足晚高兴了这许多时候,错过了那好些青春妙时光。但从心里自问,她其实并不后悔自己心无旁骛到目中无人的纯粹。若非说有后悔,便是后悔生在这人世间,挽留不住时光的流逝,又不能探知到时光的奥秘,连同人生与生命的奥秘,也终将由生到死地玄秘着。 她这一生,也许,是来为着探索这生而为人的奥秘的,却能否探寻到其中一二,谁知呢?她自己,虽用及多种方法,却也仍是茫然一片!当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却又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十九岁里刚刚打开二十岁大门的她,隐约有这些感觉,却在琢磨不清的混沌里带着天然的无知,继续生活,继续向前。 一说便又跑题,还是速速将思路拉回。说起做事来,她感兴趣的事情方能达到上述效果,对她不感兴趣的事情,她是望也不会望一眼的,因为,那些无聊枯燥的事,自然有觉得甘之如饴的人,那便让了他们去做,她自己,没必要去浪费时力保护自己心灵的纯粹和精力的充沛,在自己感兴趣的事上多下功夫,是从小在奶奶的自由任性的宠爱下自然流露的,成了恍似天然的习惯,不太好改。再说,她也享受到其间的好处,也根本没想过要改。 其中让她甚为有趣的事,除了与人进行思想的碰撞与交流,在公众中对自己心意的表达与情绪抒发,便是这自由自在的独处。 很早她就想象着自己成年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后,自由自在,没用束缚,无所羁绊,那该是何等的舒适。 只是,我们未经世事、青葱般的云锋,尚未知晓,也没有人和她诠释生活是什么,并不知生活向来如摸牌,都是你愈是想什么,便是愈是不来什么。 在她心里,生活便是她想象中的即使曲折,也是光明的。她明知未来必定有避免不了的曲折,但这些曲折,都在想象里被忽略了黑暗,完完地被光明笼罩着,根本无法探知黑暗的底里会是什么那些想象中的曲折,和着想象中的理想,一起被她纯粹的乐观锻造成了光芒四射的未来。 尽管她从小便懂生死,也正是因了她懂生死,从而对人类这一同生共死的命运有着天然的慈悲之心。但走向成熟的她,仍不由自主地享受着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个人的成长而带给她的阳光般光辉的憧憬,她因此在深知生命有限的意识里赶紧地活着,是个典型的极为乐观的生命悲观主义者。 这些想法,并不是云锋在独自逛街中明确的专注的想法,相反,是她在如同逛街这样的自由舒散中看着这个来来往往、日落月升的世界时,心灵生发出来的一种如雾如气的思想微光,环绕在她和这个世界中,宛如呼吸一般自然而透明的不易觉察的自发存在。 第94章 特别的圣诞节里最是特别的你 《乡野孤儿》第94章 特别的圣诞节里最是特别的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辞旧迎新里的西餐与烟花 圣诞节过完,紧接着便是元旦。在大学里的学子们,是最会过节的,恨不得每一个微小的节日都拿来作为欢聚的由头,更别说这跨年的大节日。 元旦前的忙碌已过,元旦后也不过就是要对付期末考试。元旦这连着周末的三天假期,云锋和室友们打算元旦当天一起行动,在寝室吃饺子,完后便一起去逛街,大家都去相馆里拍一组合影,再扯上一身新衣裳,一起欢乐过新年,剩下的两天,便都乖乖地复习。虽然当时流传着不挂科便是没上过大学的笑谈,但303寝室的姑娘们还是希望能考多好就考多好的,挂科?那是绝对不行的,并且六个人一个也不能拉下,一科也不能亮红灯。 沙南通既要参加历史专业的考试,还要参加计算机的期末考,因此也是图书馆和寝室两边跑。原本计算机专业的转系考试后,他可以不参加计算机系期末考,但他主动要求,系里便同意了。但这不考还没什么影响,若是考了,就不能挂科,否则便是要补考,成绩也会出现在毕业成绩单上,对毕业找工作还是有影响的。但他生就倔强,看起来安静不多言,骨子里却是个争强好胜的主。这一点,跟云锋又是有些像,也因此这两人便能气息相通吧。 云锋在图书馆里照例是碰见了他。这两人也是奇妙,几乎从不会有哪一个先开口邀约来图书馆或不来图书馆,都是心知对方最常跑的地方便是图书馆,一旦有空便都自然地跑图书馆,也都自然地在对方的老位置的旁边坐下,帮着对方占位置。遇上偶尔没有位置了,双方都会在同一排里找个空位,再帮另一位在旁边占上一个。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因为沙南通但凡要去图书馆,都是早早地就去了,那时空位多得很,包括他们两个的老位置。有时他去了,云锋却一直没来,他便会对着身旁的空位惆怅一番,到饭点后卷起书本便出了门。有时他一来,看见云锋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看书入了神,他便欣喜地一笑,借书后默契地在她旁边坐下,遐想几分钟后也便开始入了书里去。 为此,他在圣诞节那天其实买了一束很漂亮的紫色风信子的干花,连带一个粗朴的透明小花瓶,想着送给云锋,但当时因为在校门口偶遇上云锋,与她一番对话,最为主要的是竟然又与她拉了手,令他心绪被她那柔软温存的手掌所扰乱,晚上为了和她多在一起,又特意找了她们班的王里之一起去了3班的圣诞活动,便没能送得出去。回来后看见桌面上的花,便想着元旦再给。不过,元旦他又给她添了新礼物,也有新打算。 于是,这瓶没被及时送出的圣诞干花,便在元旦的前一天,他和她又在图书馆里遇见时给了她。放在她低头看书的桌面上,她一抬头,欣喜得很,走时竟然不带走,而是写了个“此花属于此位置,请勿挪移”的小纸条,绕瓶子一圈,贴了上去。看着竟然韵致非常。 元旦那天,303的姐妹们上午一起在寝室里完成她们的饺子大业,午休完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互相参谋着各自给自己买了一套自己满意其他姐妹也喜欢的衣服穿在身上,再寻了个不错的照相馆照了一组合影照,在华灯初绽时,选了一家环境幽雅的西餐厅,大家你一嘴我一舌地讲究着西餐礼仪仔细地吃着。云锋笑话大家这是装模作样。可不,话音未落,她好不容易切下来的一小块歪歪扭扭连多边形都算不上的牛排便在最后一刀与大块牛排分离时,飞到了方敏的脸上,又落在了林信的碟子里,马上便被旁边的辛文抢了放进嘴里,引来云锋挥舞着刀叉带动其他几位的一阵笑骂,热闹程度好不亚于在川菜馆。 她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笑闹声快要揭开西餐厅的屋顶时,她们自觉地环顾四周,幸好都是中国人,习惯了中餐厅里的热闹,又多是情侣,对她们的制造的噪音也就扭头望望便又低头保持在情人眼里的西施样,装作毫不在意这群姑娘们的笑闹了。若是男士转头望向他们,也都是宽恕的微笑。 餐厅老板本来想来制止她们的打闹,提醒她们刀叉伤人,但刚想走过来,却又发现她们已然在老老实实地压低声音吃着了,想想能像她们这样六人一起吃,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若是招呼得满意,只怕要经常来,对待好生意,老板向来都是和气生财的,便也作罢了。 她们倒是鬼精灵得很,知道自己一群人丁零咣啷、嘻嘻哈哈地没留下什么优雅的淑女形象,吃完时故意个个都似乎压低声音,其实又是故意让柜台里的老板听见,似乎赞不绝口:“嗯,不错,不错。” “嗯,味道好。环境也好。” “下次还来吃。” 待到结账时,刘奇更是简单大气地将老板的餐厅服务和牛排口味夸得上了天,让老板深信她们不仅会下次聚众来吃,也会各自都来吃,只要逛街便会多光顾。 幸好回来的路上,这帮姑娘们纷纷做了深刻的反省,决定下次还要再去,定要吃出个优雅的形象来才罢休。这老板,服务时向利益低了低头也是有所值的了。可爱的是街里像模像样的西餐厅也就这一家,大家能让他继续保持西餐的作风,没有吃成中餐厅,已然是了不起的。 晚上云锋跟着沙南通一起去市区的观海长廊看烟花时,把这一段让牛排飞一会的趣事给他描述了一遍,他无语得只能笑,不过看着身边又是笑得花枝乱颤的云锋,便觉得她比她讲的牛排更趣味盎然了。 辞旧迎新的烟花很美。但云锋觉得人太多,推推搡搡的,况且那烟花虽绚烂,却转瞬即逝,并且还是依靠人才能发出这烟火色,委实觉得并没什么出奇的,加之她从小胆小,若是她小时候,便是初中那会,听见这放烟花的嘭嘭嘭声,也是吓得要捂耳朵,调转头去不敢看的。沙南通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他向来喜欢烟花,觉得烟花绚烂,即使是一瞬间,能撕裂这漫长的沉沉黑暗,亦是值得。而今夜,跟往常在家里过元旦看烟花不一样的是,他有她在身边,这绚烂怒放的烟花,更是如同他和她在一起的未来,必将让他的人生更加的夺目耀眼。 看着旁边看烟花看得出神的沙南通,云锋没有出声。她默默地陪伴着这个脸上印照着烟花的艳色的沉静男生,一起看到了零点,等来了2001年新年的钟声。 第96章 寒假里的喜忧录 《乡野孤儿》第96章 寒假里的喜忧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 说亲 《乡野孤儿》第97章 说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8章 幸福是什么 “兰儿娃,根婶知道你这女娃娃百里挑一,又对李家那大小子一直有心,这李家上下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李家奶奶听我说要让你和她大孙儿一起,那高兴得都不用说,就是李云峰那小子,觉着自己还年轻,一心扑在村里和家里的事情上,还不想那么快结婚。要不,你等等再看?如果这期间你遇上合心合意的,也跟根婶说,根婶给你做主,到时候也告诉李云峰,让你可劲儿地挑他去。” 根婶婉转地将李云峰不愿意和李兰儿结婚的态度说与了李兰儿听。 “怎么,他不愿意?” 李兰儿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呃,是。咳咳,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是谁了呢,不就是个村技术员么,兰儿,咱不稀罕他,将来找个更好的,气他后悔去!” 根婶担心李兰儿难过。 ”根婶,李云峰的心思我懂,我非他不嫁。“ 谁知李兰儿弄清楚状况后,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伤心难过,反而面带微笑定定地望着根婶说,那语气,比李云峰拒绝娶她时更坚决。李云峰的态度,李兰儿是早有准备,但她打算嫁给李云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自己的幸福,她要自己争取。 根婶一看李兰儿这番坚决,更是喜欢这女娃了,心里乐得上了天,她知道,这事准能成。她便让李兰儿把这话也说给李家奶奶听。 李兰儿当下便跑到李云峰家,当着李奶奶和李云峰的面,直截了当地说: “奶奶,我早就想好了,我就是您李家的大孙媳妇,除了李云峰,我谁也不嫁。” 她接着转过脸对着李云峰说: “云峰,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懂,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我不介意,你也不用有任何思想负担,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肯定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和我结婚,但我都不在乎,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地把日子过好,照顾好奶奶,照顾好弟弟妹妹,让这日子越过越和美。至于你,你心里想什么,你怎么做,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的。” 李兰儿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家奶奶早就知趣地摇着蒲扇乐呵呵地去了村长家里找村长媳妇闲聊去了。 见李奶奶也出去了,屋里没有别人,李云峰低头默不作声,李兰儿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喜欢草儿,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什么时候介意过么?我不要求你爱我,只要你不讨厌我,愿意和从前一样,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在一个地里干活,不就成了么?家里这摊子事,我都帮着你干了这快十年了,还能有谁比我更清楚更能顶你力的呢?” “你心里苦,我懂,可是如果你不和我结婚,随便找了个别的女子,你觉得我就不苦么?你和那女子又一定能过好么?到时候家里鸡飞狗跳的闹着,更不让你省心,也更让奶奶和弟弟妹妹不安心。” 李兰儿可谓句句在理,句句都戳在了李云峰心里。她最后再强调似的说: “云峰,你爱过,所以我想你知道什么是爱,你放草儿走,为了这个家,你可怨怪过草儿半分?你没有,你是希望她能更幸福,这就是爱,你懂,对不对?我也是一样的啊,我爱你,所以从不会去强迫你,我也喜欢草儿,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但现在不能了,为什么你不能好好想想我呢?我只要能天天看见你就觉得幸福。女人这辈子,不都就是为了家,为了自己男人而付出,我只想付出给你,不想给任何人。我们在一起,起码家里人都安心,更会让草儿将来也放心,要是她哪天看你随便找了个人,过得不舒坦,她那么聪明的人,能不知道什么,能好好儿地过好她自己的生活么?保不齐哪天回来跟你耕田了,放弃她那似锦前程,你心里就安了么?” 李兰儿这番话,彻底地说服了李云峰。的确,摈除掉对不起李兰儿的思想负担,的确没有谁能比李兰儿更合适和自己成婚的。他们结婚,能让两家人幸福安好,也能彻底蒙住草儿的眼睛。 “只是” 李云峰抬头望着李兰儿,顷刻间觉得自己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般无助。而她,激动得脸都红了,一个大姑娘家,如此直白地表白自己的感情,实属不容易。 “云峰,你还不明白我的话我的心么?你不用担心,你也不用有任何的愧疚。我不但怪不着你,我还得要感谢你一辈子,让我和你在一起。你把草儿踏实放心里,我只照顾好你和这个家,如果说你就这么放弃草儿,我还嫌你薄情呢,可是,我若不和你一起,我不也一世苦么?!” 李云峰心里热浪翻腾。 他感激李兰儿,却又想起就此在生活里要和草儿真正地别过,此番结婚,再也不比从前,他和她,到底是不一样了,心里便又忍不住心如刀割。 幸福是什么?他想不明白,他以为从前自己一直的为了家而付出,也应该算得上是一种为了幸福的选择,可是,他真的觉得幸福吗? 答案他也觉得是肯定的。是的,他觉得幸福,他的家里因了他而没有支离破碎,弟弟妹妹都读书有出息,他再给他们找个大嫂,能让他们的家更像一个家,他知足了。作为长子,作为长兄,作为长孙,该做的,他都做了。他若决定娶李兰儿,那么他一定会对她好,他不能爱她,但他可以让她作为家人得到他的尊重和爱护,也很好,不是吗?至于他和草儿,他这么做,草儿会更幸福,相比自己心里那一缕烟灰缸大小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李云峰和李兰儿便在根叔根婶的撮合下,定下了婚期。 但结婚这毕竟是人生大事,无论李云峰李兰儿心情如何,也无论草儿心情如何,这请柬还是要给草儿一份的。这样,也算了了彼此的一番心和意吧。李云峰默许了李云河去找云锋姐弟,顺便让他带了个请柬去。 李云河并没有说当日见着云锋和君生的情形。只是那日走时,云锋让他捎了一只白色的瓷兔子给李云峰和李兰儿作为结婚礼物。云锋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这俩人终归是自己的同学,同学结婚,终归是一件需要庆贺的喜事。她当然不会当面庆贺,便用了这只兔子,表示了她的心意。她也希望李云峰能通过这只作为新婚礼物的兔子,明了自己的心意,好好儿地待李兰儿,幸福一生。 李云河将兔子送到了他大哥李云锋的手里时,李云峰的脸上闪过一抹很奇异的神色。之所以说奇异,是因为在李云河的眼里,很明显地看见了大哥停驻在脸上的神色,但到底大哥在想什么,是高兴还是难过,看不出来。他回忆这只兔子,确实精致可爱,动作似乎正在寻觅着食物,极为生动。难道大哥只是因为这是草儿姐送的而心里高兴吗?他摇了摇头,还是读不懂草儿姐送的用意和大哥收的时候的心情。 但李云峰懂,他懂得草儿送给自己这只兔子的全部意义。他也会做到的。他现在守护的,是自己和李兰儿两家人,外加草儿的幸福。 第99章 想象中,他的婚礼 《乡野孤儿》第99章 想象中,他的婚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章 洞房里的那只兔子 《乡野孤儿》第100章 洞房里的那只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章 李云河的心思 春节刚过,李云河便缠着大哥李云峰商议报志愿的事,却不知怎么争议竟然转到了草儿的身上。..cop> “哥,我想考去草儿姐的那个城市。你觉得怎么样?”李云河嘻嘻笑着望向大哥。 “随你。你草儿姐也这么说的吗?”李云峰不置可否。 “不,她不让,她让我要考广州医科大学。”李云河如实地说。 “那你还是听她的吧。”李云峰丢下一句话,转身要走,村里今天要开大会,商议如何集中田地实行机械化耕种及管帮带人员的组织安排。 “哦。”李云河欲言又止。 “哥,我如果喜欢草儿姐,你不会介意吧?”李云河吐出这句憋了老久的话,伸着脖子等着挨揍。 “你?好好备考,胡思乱想什么。”李云峰果然如同听到惊蛰一样骤然又转向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二弟。 “什么啊,草儿姐是我学习的动力。我不胡思乱想就考不好。”李云河一脸的委屈。 “随你吧。”李云峰默然,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你都结婚了,也该轮到我抓紧考虑我的人生大事了。嘿嘿,既然你对草儿姐也没什么了,那我就光明正大地追求草儿姐啊。..co李云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高考不准备考了?”李云峰瞪眼质问着二弟的不分轻重。 “高考和追求草儿姐不矛盾啊,有追求目标,我更上进,发挥更好的,嘿嘿。”李云河倒是对高考胜券在握,也对自己心态的把持自信满满。 “你,别乱来!”李云峰不由分说地朝他瞪眼。 “什么乱来。根本就是你妒忌。你没机会了,连我的机会也要夺走吗?” 李云峰原本想一甩脸冷哼一声就走。 但他想了想便对着二弟缓和了些语气地说: ”你草儿姐正在求学上进,你别扰乱了她。“ ”什么叫扰乱,就许你结婚生子,还不许人家谈恋爱了?什么人啊这是!“李云河是向来说话都是不管大小,不依不饶。 ”你……“李云峰又被将住了。 ”你什么你,就是你,当初你霸着不结婚,现在结婚了还霸着不放。你就这样自私地占着茅坑不拉屎吧你。不过草儿姐不是茅坑,说的是你,是你,一堆肥料!哼!“李云河这话说着的时候,鼻孔都要刺破天了。..co就那么昂着个头,侧着个脸,其实心里还是做着挨打的准备的。 李云峰看着倔强的二弟,很是无可奈何。高考将近,他也不敢太冲了云河的脾气,担心影响了这小子的备考和临考情绪,但又无法想象云锋来做自己的弟妹……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呀。李云峰出了客厅门,往村委会走去,但被李云河这么一搅,就似乎真如此事了,心情不免纠结。可是反过来想想,二弟也说的是,当年自己拉着不放,现在又还有什么理由呢?放手吧,便是在心里。 ”随你吧。“李云峰扔给李云河的,仍是这三个字。 李云河却当是大哥同意了,便不管不顾地趁着午饭时间郑重宣布了他喜欢他的草儿姐的心事。 小妹李云琴听了咯咯笑,拍手欢庆说:”好呀好呀,我也好喜欢姐姐,若我是个男的,就要和二哥争,不过二哥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小姑娘乐得,好像草儿已经做了她的二嫂一样。 李兰儿乍一听,有些意外,但也没有特别吃惊,二弟的心思,她打小就看出了一些,不过是碍于他大哥的面,一直没说,眼下自己和他大哥成了婚,他本来就是个自由性子,自然就不遮不掩了。不过,就不知道丈夫李云峰和奶奶怎么想了,她一边偷笑着往嘴里送菜一边看了一眼李云峰,又将目光落在李家奶奶脸上。 李云峰自顾自地快速地吃着饭,他上午开完会,村里已经开始按照广州农学院专家的意见,通过了村里集中耕田,进行机械化的统一农耕,也将技术队的人员按照老带新的原则划分了小组,带领着村民做计划了。他既要协助村长的总体协调,又要帮着技术队与专家们的对接沟通,还得观测各个小组的计划订立和适时推行进展情况,做成周、月度、季度报表和总结递交给村委会,通过后再递交给乡镇,事情多如牛毛,哪里顾得上李云河这小孩儿般的心思呢?随他吧。他在心里微叹一声,便又继续埋头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村里的事,懒得看李云河一眼。再说,不还有李兰儿么?自从他在心里决定了李兰儿妻子的身份,家里的事,能不管的,他都抛给了她了。 “嗯,云河娃儿要是喜欢你草儿姐,奶奶也觉着没什么不好的。虽然你草儿姐比你大一岁,却又刚好比你大哥大嫂小一岁,合适。” 李奶奶可不管什么高考不高考,见李云峰夫妻俩都不言语,云琴又是叫好,她自己也是了解草儿这女娃,也喜欢得很,既然李云河自己说了喜欢,便乐得很,如果真能成,又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李兰儿见状,心里清透得很,便咽下一口菜,笑眯眯地看着二弟建议: “二弟,你喜欢你草儿姐,我也觉着挺好的,不过,你是不是找个机会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嗯,只要大家都没意见,我自然会找时间去把草儿姐争取过来的。” 李云河见大家并没有特别反对,反而有三票赞成的,不禁喜形于色。 “那我可说好了啊,无论你草儿姐怎么答你,你都不许影响了高考啊!否则,你大哥可是饶不了你,你草儿姐也是愧疚啊。”李兰儿果然十足的长嫂如母的风范。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云河说得就好像他像大家保证他高考一定考多少分一样保证这他要追求草儿的这件事的态度。 李云峰放下碗筷便说了一句: “我一点有会,现在要过去。” 他批上李兰儿递给他的外套,对着李云河补了一句: ”总之不要影响了高考。“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厅门。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大家都由着李云河自己去安排,等着他的汇报就是了。 第102章 我娶你,咱俩家合一家 别看李云河在家排行老二,却是做什么事都甚是有主心骨。 他虽也帮着大哥一起顶着家里,却生就是个自由潇洒的性子,无论什么时候,做完家里的事,并不如大哥一样继续对着家里思前想后,而是由着思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李云河生得浓眉大眼,长相算得上俊朗,在身边人眼里是活泼阳光,加之懂得说话,与同学、老师都能谈笑风生,打成一片,但又从不把心思往歪处用,在班里当着纪律委员,帮着班里把班纪律管成了年级先进班,剩下的便是大半门心思用在了学习和高考上,小部分心思,则是在见到大哥大嫂结婚后,动用在了如何将他的草儿姐和他拴上红绳的事了。 他素来也如他大哥般行事干脆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只不过,他大哥是果断中带着令人镇定的沉静,而他则是干脆中带着飞扬的热情。说起来,他大哥确如名字所言像山峰般厚实,他也是如名字般有着河流般活泼随性的样子了。这兄弟俩的名字,也是和着他们各自的性子匹配了。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地在高考前提出,便是因为他才不担心大哥大嫂和奶奶会因为高考而为难他,相反,正是因了高考这个重要的关键时刻,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他们才不好对他怎么样。同样,草儿姐也必然如此,那么他便能与草儿姐相约为定了。 李云河喜欢草儿,也不是短的时间了。 自从草儿去他们家时,他便对她不知怎么地一见如故,不但不惧她,反而很快便心生怜惜爱慕之情。 只是,他隐约觉得大哥和草儿姐之间很是特别。以他的判断,便是他们俩估计是互相喜欢了,至少大哥是喜欢草儿姐的,因此他才不敢造次,心想草儿姐来当自己的大嫂也行的。 却没想大哥和兰儿姐结婚了。这下,他便逮着机会了。但这个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像草儿姐这样内外兼修的女孩儿,一到大学,不早定肯定就被抢了。当然,他并不知道,可能便是此时,无论草儿对他自己心意如何,但于下手早晚这事来说,也其实要落于人后了。不过,以他的性格,即便知道了,也是不问不罢休的。 李云河赶在他和他的草儿姐寒假结束前,提了袋喜糖去她家,借由大哥大嫂是草儿姐的同学刚办喜事的缘由,和着草儿姐一家人一起小坐了一会,便说想请草儿姐帮忙挑一本应考的高考辅导资料,就轻易地把他的草儿姐和君生弟弟一起拉到了大街上逛着。 他们一行三人的确去了一中的校门口书店里挑了两本英语备考题汇编。但既到了母校门口,草儿一年未进去过,便刚好进去好好看看。君生是在离家较近的五中走读就学,也不排斥进去这个他姐和云河哥哥就读的学校里比较一番,便也跟着去。 他们轻快地沿着校道转了一圈。又见昔日上学情景,云锋不禁感慨万千。 君生在一旁东张西望,心里直觉得还是自己学校要环境更好一些,尤其是看见姐姐站在澡堂空地上长吁短叹的时候,更是庆幸自己选了五中,否则,可受不了这一中洗澡打仗的苦。 姐弟俩正自顾自地寻思着,却不料李云河不知从哪弄来的钓鱼竿和一点小虾干做鱼饵给君生。君生还在乡镇中心小学时就常常随着姐姐一起垂钓教学楼前那个四方小池塘的鲤鱼,现在见了鱼竿和鱼饵,又可以重操一回旧业,高兴得很。一中并不赞成人们在校园里的小方池塘里钓鱼,但因为还在年节下,高三也尚未开始补课,校园里几乎空无一人,小池塘在这树丛的掩隐下,更是难为人所见了。 “姐,我听说大学里流传着不谈恋爱不能毕业的说法,你们学校里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么?“李云河待到两人坐在池塘边上的读书亭里围着圆石桌的石凳上时,一脸阳光地问。 ”大学里能不能谈我不知道,你努力考上后不就知道了么?至于我们学校嘛,嗯,我爸妈不许我谈,担心影响了学习,也担心我管不住自己,陷了进去,伤了自己的心。“ 云锋虽然只比李云河大个一岁,但向来只当他是个和自己玩得来?你现在所看的《乡野孤儿》 第一百零二章 我娶你,咱俩家合一家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乡野孤儿 第103章 李云河的踌躇满志 《乡野孤儿》第103章 李云河的踌躇满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章 到校,303寝室的笑声 听了李云河的描述,李云峰和李兰儿心里暗暗地落下了一块石头,他们知道,草儿不过就是希望李云河考好高考,其他的,她并不想多说,既然这样,那便由着他们的二弟吧,李家将来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的,估计也就这李云河了。 云锋带着君生回了家,继续她对君生苦哈哈的英语辅导。但她的心里,却已开始在想着要开学的事,天天往火车售票处跑,要提前买好票。 买好票的那天,她接到沙南通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他买上回学校的票了,问她是否买好了。她说他有千里眼,刚从售票点取票回来,他的电话就到了。他嘿嘿地笑着。他们约好到学校后的当天晚上一起去尔雅吃晚饭。好久没吃尔雅的罗非鱼了,还真是有些想。 沙南通家在河市,他们那有直达到海城的火车票。他本来想也买到广州,和云锋一起转车去海城。但云锋死活不同意,她不想沙南通为了她弄得这么折腾。沙南通这才买了和云锋同一天直达海城的票。 云锋心里还很轻松的一件事便是,学校的学费都是每学年一交的,上学期入学父亲打了学费到学校,这学期便是不用管学费的事了。不过,她想着,这学期开始,要想着如何给自己挣点外快,尽力减少家里给她的伙食费了。她并不想申请贫困生,学校里比她要困难的家庭有的是。她也不想勤工俭学,她想着,还是要多接触学校以外的人和事,为她将来的职业和工作积累一些社会经验才好。她想,到了学校,找一些师兄师姐们问问才好。 日子如飞。去往海城的火车上仍是人满为患,车次太少,又是开学季,云锋原本想在车上好好儿地看看书,但人多得令她不忍舍弃这么一个认识人的好机会,便合上了书本,和前后左右的人攀谈了起来。 说到认识人,云锋并不是为了多些的认识人来让他们一定成为自己的朋友,而是想着多接触人来增加自己对人性的认识。 她也意识到自己成长环境的单纯,需要多一些不同的社会现实的思想呈现到自己面前,而最好的途径,便是能和三教九流的人多一些接触,以此增长见识。尽管出门前父母亲再三叮嘱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云锋在火车站,甚至是在候车室,也都是沉静不语的,但上了这火车,她的心倒是都放了下来,又开始她和同车的周围人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 到了学校,仍是早上八点。火车进站时云锋便透过车窗看见了外面雨打芭蕉的下雨天气,不想出得站来雨势更大,她的路痴本性,让她又在几个公交车站走来走去地找方向,好不容易回到寝室,这海城八月底的雨已经把个忘了带伞的云锋浇了个透心凉。 云锋匆匆煮了热水洗澡,换衣服时发现淋湿了的衣服在身上时就被风干了,身体里自然进了些凉气,哈欠连天,有想感冒的样子了。 她吃了两粒感冒灵,便盖着被单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路翊午饭时想叫醒她一起吃午饭,她竟然也毫无知觉,都道她是旅途劳顿所致。 林信寒假里除了春节在家,和云锋逛过一次街后,便在大年初二就去了广州的妹妹家里玩,比云锋前一天到的学校。辛文、方敏和刘奇则也是和云锋同一天来的。路翊家离学校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她是知道大家多半都会在这开学的前一天到的,自然也是在家吃完早餐便来了。 这几位姑娘们回家后,几乎也是就春节期间互相电话拜年,便是都来学校后再相聚的,因此,也是小别相见更欢欣,纷纷说着自家过年的状况,也说着自己过年时都去哪了,做什么了。 云锋觉着头有千斤重。虽醒了,仍浑身无力,躺着不想动,闭着眼睛听着室友们的高谈阔论,脸上只是微微地笑着。 “你这懒家伙,都睡一天了,快起来,光偷听我们的话,也不汇报汇报你过年在家的境况。” 路翊从云锋脸上浮现的微笑发现她醒着的,便开始调戏着。 ”听你们汇报就行了,本姑娘还不曾从火车的晃荡中回过神来。“ 云锋仍是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 ”你怎么了?生病了?“ 路翊很是细心,对云锋这个室友兼好朋友也是很上心。 ”没事,估计是回学校时淋了点雨,再睡睡就好。“ 云锋睁了睁眼,又困乏地闭上。 ”我有感冒药,你吃一粒?“ 路翊关切地说。 ”不用,我再睡睡就好,嘿嘿。“ 云锋坚持着。 ”你就是想睡就直说嘛,还找那么多理由。“ 林信嘲笑云锋,却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云锋的床架边,踮起脚尖,摸了摸上铺躺着的云锋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 林信如释重负。 ”谢谢阿信啊。“ 云锋很是开心,生活在这群姐妹中间,心情甚是美好。 ”别谢我,我是怕你感冒传染了大家。“ 林信言语里并不领云锋的谢意。 ”是喔,阿锋,你可不能重感冒哦,看我这么弱小,是实打实的易感人群哦,你不会忍心让我也跟着感冒吧?“ 方敏调侃中暗含关心。 “来来来,快把这姜汁可乐喝了。” 不知什么时候,刘奇和路翊已经洗好了电饭锅,熬了一大锅的姜汁可乐,首先是给云锋喝,同时大家也在这阴凉的雨天里都喝一点,预防预防。 云锋最爱甜食甜品,一听有姜汁可乐,便有了足够的动力起床。 “我这有感冒冲剂,阿锋你自己冲啊。” 辛文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 “好咧。谢谢阿文,谢谢路姐姐和奇妹妹。” ”哈哈哈,好,我就爱听阿锋管我叫妹妹。“ 刘奇一听云锋称自己妹妹,便乐不可支。 “阿锋,你好偏心,为什么管她叫妹妹,管我叫姐姐,我也没比你们大几天好不好。” 路翊不甘地大声起来。 “大一分钟都是大,更何况你还大我好几天呢?” 刘奇当然要保护好为自己争美称的阿锋。 “哈哈哈……” 笑声差点没掀翻303寝室的屋顶,幸好开学在即,她们和上面的403寝室之间隔的天花板足够厚,才没有人下来找她们的麻烦。 第105章 伞对你来说再多都用得上 云锋和姐妹们一起喝完姜汁可乐,喝完阿文给的感冒冲剂,一看表已经是五点过一刻钟了,她想起和沙南通约好的在尔雅门口五点见面一起吃晚饭的事,便赶紧梳洗了一番,朝屋里的姐妹们大声喊了一句: “各位亲亲姐姐妹妹们,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的,我这就去尔雅吃饭去。” “不用了,刚过完年的,肚子里的油还堆着呢,你还能吃得下饭?” 路翊是最重保养的,回了云锋一句。 “那我先出去了啊。” 云锋看了看还在忙着收拾和准备着煮水洗澡的姐妹们,便挺拔着身姿出了门。 走到尔雅门口,云锋远远地便看见了门左侧站着的沙南通。他一个寒假下来,没胖,倒是似乎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看见云锋走了过来,他便朝她挥了挥手。 云锋虽然因为姜汁可乐暖和了不少,但脚上还是觉得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只是她向来注重自己在外面的精气神儿,身板还是习惯性地挺直,若不仔细看,还是觉察不出的。 “我今天想吃得素一点,一碟大白菜,一晚芥菜汤,一小碗米饭就好。” “嗯,你先坐着,我去拿。” “好。” 虽然沙南通带着云锋上了尔雅二层,但云锋其实胃口并不好,想着清淡点,补充补充能量就行了。她原本便还是有些乏力,便顺势乖乖地听从沙南通的安排,坐在桌旁,等着他端菜回来。 果然,沙南通按照她说的,端了一碟白菜,一碗青绿的芥菜汤和小碗米饭给她,同时再点了一份青辣椒炒茄子,一份红烧日本豆腐,一碗薏米粥和胡萝卜瘦肉汤。 “今天都是吃素么?” 云锋笑望着沙南通说。 “嗯,你吃素,我也吃素。不过你得喝点胡萝卜汤,再吃两块瘦肉。” 沙南通笑着一边说一边已经在一个他刚刚多拿了的空碗里倒上了半碗的胡萝卜汤,拨了几块瘦肉下去。 “为什么?我在家天天吃肉,回来了刚好清清口,你竟然不让我如愿。” 云锋竟然像小女孩撒娇一样地佯装埋怨着。一定是感冒的缘故,令她有些心里虚弱,便没遮掩住女孩子的娇气了。 “给你便给你,纯瘦肉,两三片就好。” 沙南通望着她笑,又是暖暖的,云锋心里此前被姜汁可乐激起来的暖意竟然有些温度升高,变成心窝里的一团热意了。 “好吧。” 她老老实实地将他移过来的汤碗里的瘦肉夹起来放进嘴里时,娇俏地朝他一笑,意思是说,喏,我吃了。 沙南通看着她听话地将瘦肉放进嘴里,莞尔一笑,微低了头,开始夹菜。 “你尝尝这个青辣椒炒茄子,味道还不错,看有没有你们家的那么辣?” 他竟然还记得她无意中说过的青辣椒炒茄子是小时候的至爱,看见有这道菜,竟然就点了。云锋心里不由得又热了一热。 云锋本来是没胃口,但被沙南通这么一哄一照顾地,竟然把碗里的饭菜全都清盘了。放下筷子时,她嘴唇被辣椒辣得发烫,却意犹未尽,胃口似乎都被这和家里一样好吃的青辣椒辣开了,吃得美美的。 ”还要来一份米饭吗?“ 沙南通望着她被辣得通红的嘴唇和脸上湿润的红晕,这都是那份青辣椒炒茄子的功劳。 ”不用了,吃饱了,能吃完这些,真是了不起了。“ 云锋完全沉浸在这顿绿色美餐的热气腾腾里。 沙南通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她笑,看她脸色好,吃得开心,心里也是开心。 她是不知道,他担心她会学校淋雨,中午给她寝室打过电话,顺便想叫她一起来吃点东西,但接电话的室友告诉他说她一直睡着没能叫醒。如今她午饭没吃,估计早餐都没吃,却点了这么素淡寡量的饭菜,想着是回学校淋雨着凉了。他这才按照她想吃素食的同时盯着她喝胡萝卜瘦肉汤的。刚好又发现有青辣椒炒茄子,他便也毫不犹豫地要了来帮她开开胃口。她喜欢吃什么,基本上,他现在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很不巧的是,她喜欢吃甜的,刚好也是他所喜欢的。只是这辣的,他现在还完全达不到她的造诣。 出来食堂,他塞给她一把紫色折叠伞。 “给你,出来别忘了带伞。” 临了他又看着她,不经意里带着关切地说: “今晚就哪里也别去了,早点休息的。” “哦,好。” 云锋乖巧地应着,她的确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去休息一会继续睡觉。 “伞给你,我回去就不出去了,要了伞也没用。” 她又把手里的伞要塞回给沙南通。 “你拿着,伞对你来说再多都用得上。” 沙南通把她拿着递过来的伞挡回去。 “为什么?” 他这话倒是好像话里有话,云锋好奇地问。 “呵呵,今天早上回学校淋雨了吧?” 沙南通含蓄地一笑。 “你怎么知道的?” 云锋有些惊讶地笑着叫了起来。 “呵呵,就是知道。” 沙南通仍是嘴角含着笑,并不多说什么。 他知道云锋的车早上七点到站,但他的车是上午十点到。因此早上六点他就看着车窗外的雨滴直到八点。他猜她肯定是没带伞,因为她家的天气是晴,她肯定也不会查海城的天气,也怪自己,来前没能提醒她。他心里想着。但自己十点才能到达海城火车站,否则,早就到火车站等她了。 ”所以你觉得我的伞总是粗心大意,多个几把以防找不到吗?“ 云锋仰起脸,又是娇俏地笑望着他。人一生病,总是容易变成一朵娇弱的花。在沙南通眼里,此刻的云锋,便是一朵开在他手掌心里令他不由自主想去照顾的娇弱的花儿。至于像什么花,他也比喻不出来,就是像朵花,但世间他所见过的花色里,竟然没有能完全比照得出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 沙南通的嘴角一直都是隐藏不住的荡漾的笑意。他突然觉得,他看云锋,怎么都看不够。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寒假放假前没注意到这种感觉,不然,这一个寒假看不见她,可就够难熬的。 云锋和沙南通在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分岔口站了一会,云锋便拿着还不回去的伞,进了女生宿舍的大门。待到她走上三楼,快到自己的303寝室门口时,一转头竟然发现沙南通还站在路边,仰头正等着她在走廊里出现呢。她望了下来,他便朝着她笑,其实,从头到尾,他脸上的笑就没湮没过,只不过,这会笑得幅度更大些罢了。 “ 第106章 英雄救美 新学期里,大家似乎很快又进入了学习与校园活动的忙碌状态。 云锋继续她在校报编辑部里的来来去去,也继续她在关工委里对战斗英雄观老师的协助组织,但演讲协会她去得比较少了,有时候协会里有活动但她没时间,便只能搁下。 沙南通则顺利地转到学校的计算机系,开始了他新的学习生活。 原本他是不想搬离自己在历史2班的男生宿舍,常常宿舍夜话里都能听见室友对系里女生的评论,当然,也包括对云锋的,沙南通每每听见别人对云锋的看法,他都保持沉默,在熄了灯的黑暗里无声地笑着,为了不让大家发现他对云锋的关注,他也极少参与对其他女孩子的评述,当然,他本身对其他女生也关注很少,不大爱多说。但因为计算机专业的专业课难度还是比较高的,加之他又想深钻,权衡许久,还是不得不搬到新班级的男生宿舍里,以方便专业技术方面的讨论。 303寝室的姑娘们,经过一个学期的大学生活和学习的洗礼后,好像瞬间便成熟了许多,对比起那些年长的学姐学长们,虽眉宇间仍显天真稚嫩,但已然开始散发出二十岁左右风华正盛的女子风情了。大家好像都忽然情感丰沛起来,如同这新学期里的纯情春花,芳华始盛。 方敏其实高中便是有初恋男友的,只是男友去了外省上大学,辛苦而幸福地两地恋着。路翊则在一天晚上和云锋谈心时悄悄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和他们的班草开始约会了。辛文刚刚拒绝了她老乡的追求,正迷恋着一个风靡球场的校广播站和校篮球队同时才气逼人的王子一般的人物。刘奇虽说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但她的八卦小喇叭里,也趋向更多的情感小道消息了。倒是林信,依然故我地继续她的贤妻良母样子,尚未看出她的情感迹象。 一群姑娘们,都如绽放在学校情人坡的花朵,朵朵生香。只不过,云锋在大家眼里,仍是那个不识情滋味,喜欢独来独往的纯情女生。 路翊因为和云锋的私房话最多,因此,云锋也就最清楚这个私密死党的情事了。 “阿锋,告诉你一个秘密。” 路翊神秘兮兮地对着正在收拾书架的云锋说,当时寝室里只有她俩。 “什么秘密?” 云锋一听死党的语气,神秘里散发着暧昧的味道,笑容里也满是暗藏的风情,便知道准是和情感有关。 “我和他在一起了。” 路翊话里话外都是甜蜜。 “谁啊?” 云锋还是没反应过来。 “哎呀,还有谁啊,就是那个张家盛嘛。” 路翊对自己的死党情感堵塞状态很是无奈。 “喔,是是是,我们班的班草,这不是早就一起的了吗?怎么又是一起呢?” 云锋还是不知所以。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真是急死我了。此前在一起就是你来我往地交往密切一些,现在在一起就是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当然不一样了啊!” 路翊恨不得把她的脑瓜子捶开,看看到底是不是青春女子,搞不好还是个五岁稚子吧,这么不开窍。 “啊?喔!”云锋一脸茫然后终于似乎反应过来了:“哦哦哦,我明白了。怎么在一起了呢?” “就是被他彻底折服了。” 路翊得意地一笑。 “快说快说。” 云锋也好奇,按说路翊那么成熟的一个人,不会轻易就范的。 “我们昨天晚上一起去逛尺寸公园,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拿刀向着我们,说要我们交出钱和物。” 路翊故作神秘地顿了顿。 “啊!太可怕了!这种事也会在咱们身边发生!” 这对云锋来说的确是不可想象的,这都是发生在报纸或者电视新闻,要么就是电影电视剧里的,怎么就发生在自己的死党身上呢?她紧张得手都攥了起来。 “是啊!我当时也吓坏了。但是,他竟然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他身后,护着我。” 路翊说起来也很是动情。 “啊!那,那后来怎么样了啊?” 云锋还真没想到这个班草能这么勇敢,平时看他就一公子哥,心里还曾替路翊担心他华而不实呢。 “后来他对那人说有话好好说,并且把自己的钱包里的钱都给了那人后说这是我和他两人的东西,然后突然大喊一声,啊,有人来了,趁着那人紧张地转头回望的时候,拉着我跑出了竹林。” 路翊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反而像在回忆一场情感剧一样笑颜如花,只是,她便是那情感剧中的女主角,惊险却幸福着。 “哇!” 云锋直接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翊,你们以后还是别去那片小竹林里约会了,那太危险了。” 实诚的云锋,心里只顾着担心死党的安危,根本难以体会到死党此刻的幸福。 “哎呀,没事,哪能经常遇到。不过我们也是不去了,那人估计就是故意在那敲诈情侣的,哼!” 路翊不得不先安慰比自己还紧张的云锋。 “哦——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 云锋回过神来。 “是呀。“路翊又是一脸的甜蜜:”他都这样保护我了,我还能不答应他,和他在一起吗?“ ”啊,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啊?他怎么说的啊?“ 云锋虽然经历过情感,但其实她并没有如同一般人那样去谈过恋爱,或者说,她的都只能叫做喜欢,而后自然而然地把对方放在心里,这样的风花雪月的恋爱她还真的不懂的。 “他就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呗。” 路翊此时倒不觉着云锋的笨拙来,蜜甜蜜甜的。 “那你就答应了?” 云锋傻乎乎地反问,这才有些八卦的意味,但她这八卦毫无八卦的水平。 “嗯。” 路翊正在甜蜜的回味中,恨不得被问个千百遍,自己再答个千百遍,每重复一遍,都是蜜甜的。 “哦。” 云锋却在心里想,如果是自己和沙南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怎样呢?也会这样保护自己吗? 她想找个机会问问他。但是又一想,这种事情,问也是白问,不在当时当刻,根本也是看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替路翊高兴,她想,她终于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吧——能拿命爱的,不是真命天子是什么呢?! “ 第107章 班草与路翊的情场对决 路翊和班草张家盛的恋爱消息只有303的姐妹们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自从知道了死党和班草张家盛的恋爱关系后,云锋便有意无意地注意上了这根身材魁梧的长草。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路翊,她得为路翊好好把把关,别死党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在我们单纯的云锋心里,她无论什么时候想的都是一生一世,自然,她认为路翊和张家盛确定关系,也应该是长长久久,走完一生的。因此,当然就是一件严肃而慎重的事情了。 身为3班班草的张家盛在年级都是有名的,他那高冷范儿,如若是在平时,早就将云锋逼退得远远的,绝不会多看一眼。要知道,我们的云锋,虽然也喜欢安静的男孩儿,那样令她有探索的欲望,无端端地愿意亲切,但一定得是暖洋洋,像班草这种过于把自己当成一棵草,平日里一脸的桀骜不驯的样子,是绝对吓不倒云锋,只会让云锋觉得他在装。也因此,她担心着路翊和这棵草的恋爱的长久。她可不想好朋友受伤害。 云锋观察过,班草从不像别的男生一样挎个书包啊什么的,平时放学都是拿着一本书,一脸高傲地昂着头走出教室的,似乎身边没有一个女生入得了他的眼。云锋有时候故意从他身边走过,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平常都是居高临下地微眯着,从不轻易和人说话,见了云锋,虽然眼神没那么冷,但也绝没升高多少温度。而这仅有的一点点的侧目,除了云锋是路翊的死党,也还有着别的原因的。 云锋在一入学的第一次班级活动里的自我介绍中,便展现了她天生的演说能力,让全班男女生眼睛为之一亮,在班里开始有了些光亮,再加上后来的演讲比赛,关工委的革命烈士故事会,也毫无例外地拿了学校一等奖,这些都让她在班集体里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无人敢小觑。最为重要的是,在入学军训结束后不久的班里外出的新生活动中,云锋发现班里仅有的十位男生中,其中一位的性格特别内向,云锋的善良便再一次散发了她迷人的光彩,她无论在班级的什么活动里,都会拉上这位性格内向的林北邻同学一起,让他能够有机会在大家面前去表达自己,让他能够也被班集体的温暖所环绕到。因此,班里大家都甚为赞赏,也都时常拿云锋和林北邻来一起开些玩笑,就这点,也让盛气凌人的班草张家盛也不能不刮目相看。这也就为云锋在班草高傲的眼皮子底下赢得了一点侧目了。但云锋可全然不顾这些,她总觉得班草是有些不稳妥的感觉。 试想,这么一个扮相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能一门心思地长久地对着一个女生好么?云锋没把这想法和路翊说,担心路翊骂她。但所幸这班草除了高傲外,平日里除了和男生一起,并未见和哪个女生交往过密,也虽然一双盛气凌人的长眼睛总是长眯着,倒也没见他和谁眉来眼去。倒是路翊,除了放学会和云锋一起,如果玩失踪,云锋便知她这死党黑美人又去和那棵草约会去了。 正当云锋说服了自己,见得路翊每每约会回来都是一脸散发蜂蜜甜香的时候,却不料骤然听见路翊在一个晚自习放学约会后回来一脸沉闷。 云锋一看她脸色不对,便问她怎么了。 “他竟然给别的女生写情书。我都看见了,他还狡辩,说是为了让我知道后吃醋。” 路翊似乎在隐着泪花的眼睛里一片灰暗。 “哦,那有可能是真的这样呢?谁让你去惹一棵班草呢,行为就是比较特立独行的啊。” 云锋倒是相信班草的话,她是个善良而乐观的人,如果路翊这话是说在她还没对班草成为路翊的男朋友这个事实时,那她必然会大骂特骂那棵草一番,再劝死党放弃算了,但眼下他们俩都如胶似漆地好一段时间了,怎么能轻易地让情感被打败呢? “什么啊,人家那个女孩子来找我,给我看的,劝我退出。” 路翊的脸上终于滚下两串泪珠。 “那更不能信了,她这是用计来逼退你,就算分手,也不能让她好看。你且冷静,等等看。” 云锋最见不得人使心眼了,而且这心眼还用在了自己的死党身上,那她不两肋插刀插在路翊那情敌身上才怪呢。 “嗯,也是。那我就信他说的了,再给他一次机会。“ 路翊不愧是大姐风范,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就是啊,既然开始了,还是先珍惜,不要轻易放弃的好,也许真是个误会呢?“ 云锋还是希望路翊能和班草走下去的。毕竟,这是路翊此时的心愿。 ”嗯,我先稍微冷他一冷,看他怎么做。不过你说得对,那女孩给的情书里开头就说‘今晚明月高悬’,但他写信的那天我记得是阴天,根本没有月亮的。有可能他真的是用这件事来考验我对他的情感的坚定吧?“ 路翊冷静下来后,思路清晰了很多。 ”哦……那这班草还真是……“ 云锋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依她来说,早就拽着那棵草连泥带土地拔了抛掉了,哪还容他来各种使心眼来考验自己呢。但路翊不一样,她情感丰富,需要的也是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班草能目中无人里唯一能放得下她在眼里吧。 路翊的情书风波总算是过去了,据说还真是班草用了一个计来考验路翊对他的情感,那个情书风波里的女孩是外系的,也不过就是班草找来的一个托,他们之间的关系普通得紧,事后班草还叫上女孩,拉上路翊,三人一起吃了餐饭,这事就算解决了。 但云锋对此心里却对班草与死党的恋爱在心里存疑了。只是,她一个恋爱小菜鸟,自然没法去提醒作为女情圣要去战胜男情圣的班草的高手对决了。 像她这样的心上没有窍的,还是老实呆着吧。这样想着的云锋,脑子里不由得浮现了沙南通静静坐在旁边看书的身影,正恍惚着,那身影忽然抬头朝她一笑,暖洋洋的。她也不由得周身暖亮起来,她想还是去图书馆,看看他在不在吧。 第108章 电话铃声里的牵念 云锋出了神地沉迷在沙南通春日暖阳般的笑容里,抬腿便要往寝室门外走时,才看见外面漆黑的夜色里灯火一片,操场对面的图书馆早已淹没在黑浓的夜色中,依稀只见若隐若现的轮廓了。 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神经,真是有些不正常了。 不过,这家伙,回到寝室了也不知道给自己一个电话么?难道他们寝室电话很忙,轮不着他了么?她忍不住瞅了安静躺着的电话机一眼。心里有些不争气的怨怪。 自从这家伙转系后,偶尔也还回系里来混课,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自己的计算机专业课上,不能像从前,云锋天天都能从全年级一起上的大通课里,从阶梯教室的后排里越过几重男生女生的背影看见他那清静专注的背影了。 也因此,云锋似乎有些体验到了什么是在眼前的时候不珍惜,不在眼前了才想念的意味。 “叮玲玲……”云锋正盯着电话机愣神的当儿,电话骤然想了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会不会是他呢?云锋竟然有些紧张,在犹豫着如果是他,那该如何接这个电话。 “哎呀,阿锋,还愣什么呀,电话响了,快接呀!” 方敏正在往脸上抹油,一听见电话铃响,便在其他几个姑娘也都齐刷刷地转脸看电话时爆出了这一句催促,把愣神的云锋惊醒了。 “喂,你好。” 云锋抓起话筒,习惯性地说着问候语,听见话筒那段传来一个遥远的,略带磁性的声音说找方敏,云锋心里一松,终于不是那个冤家打来的,是方敏在外省上大学的男友。 “阿敏,找你的,你们家那位。” 云锋心里一阵松懈后的失落。但想想这小俩口,千里相隔,也是苦得很,能这么崖得住,着实令人佩服,尤其还是高中就开始的初恋,真令人艳羡呀。云锋忍不住心里暗自狠狠地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了一番。 而沙南通此时此刻却是正满头大汗地帮着他这新班级里的女生修电脑呢。因为是新区,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如果有事,在登记时写清楚拜访事件和时间,便是可以出入的。 沙南通在历史系的时候他不爱说话,自从他发现云锋后,便没再把心思放在任何一个其他女生身上,又因为有转系的跨专业学习的压力,他除了和当时同寝室的男生说的比较多话之外,便是历史3班的王里之了,他也不参加别的一些系干团干的活动,自然就悄没声息地隐在众人之中。直到他成功转系,才引起了大家对他的关注和议论。 云锋每每听着那些女生在议论这个被迟了才发现的男生的好,并对这个斯人已去方才恋恋不舍的男生说着怀念的话时,都心里暗自地笑着,带点得意,带点开心,又带着点酸酸甜甜的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淡淡的忧伤的快乐。 但沙南通转系后,他和纯计算机系的男生一比,便比出了优势来了。他不仅专业毫不逊色于班里那些一直就读于本专业的男生,还承袭了历史系的豁达儒雅的独特气质,令他一举手一投足,都令班里那仅有的八个女生的话题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这个从历史系转过来的传奇男生身上。 学理工科的女生也向来豪爽惯了,想要多了解他,便自然毫不客气地各种事情能找他的都绝不找第二人了。他虽安静,但和云锋一样,喜欢帮助人,对别人的请求帮助,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尤其是,和所有电脑高手一样,都由酷爱计算机扩散到酷爱修理计算机了。女生们的修电脑请求,他自然都是一口答应,乐此不彼的。 因为此前在历史系里并没有这样的助人为乐的机会,云锋也就没发现沙南通这一特点了。 话说回来,在云锋心里使小性子赌气沙南通怎么不给自己电话的时候,我们的小沙同志正帮着班里的女生林花蕾把主机电板给拆了,在查看哪根线松了,导致她的电脑不能上网。 计算机系的男生女生们都是人手一台电脑,这是他们必备的学习工具。 沙南通也在这个学期搬了一台新买的电脑过来。他本来想着等自己在新班级里都捋顺了后,就找时间让云锋过来一起上网。让她用一用,俩人在一起看电影,也是美事一桩。 但没曾想,这计算机专业课程比起历史课程来说难度增大了不说,量也是大得很,加之他又喜欢钻研,每个点别人在课堂学完后,顶多回来寝室上机练习一番了事,他却要就着自己感兴趣的点,四通八达地上网找资料来不断拓宽自己的眼界,深入自己的钻研,自然专业基础就慢慢地要比很多原来的同学要扎实得多了。 等沙南通摆弄好了林花蕾的电脑,好不容易穿过林花蕾这一群女生们的道谢声回到寝室,已经快到十点半了。 他给云锋寝室去电话,但她们寝室电话一直占线中,怎么也是打不进去。试了五六次,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其余室友都开始躺床上开始就寝了,他也就只好作罢,想着第二天再去图书馆遇上她了再说。 她们的课表,他都有,她什么时候有课,什么时候搞什么活动,他都清楚得很,因此,估算她大概什么时候去图书馆,也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 躺在床上的沙南通,想起云锋开学刚到校那天,淋雨感冒,颤巍巍地走去尔雅和自己一起吃饭时的娇弱劲儿,不由得一阵温情漫过心脏: 虽说自己转系后忙得很,但王里之这个兄弟还是很尽责的,几乎每天晚自习后都来寝室定时向自己汇报云锋的状况,云锋的身体也是争气,每次一有点头疼脑热的,脸上有些疲倦色,都会乖乖地听话喝了沙南通带她吃饭后再端上热水喂给她的药,并没有变为难搞的重感冒。 沙南通又想起,去年冬天元旦假期那会他和云锋一起从图书馆出来后说起的一起去看海还没去呢。自己白日里空闲的时间都去图书馆见了她,或是俩人一起去尔雅吃饭。剩下的时间里,能自由想想她的,便是这躺在这其他人里的呼吸匀称的深夜时光了。 眼见五一快到,正好带她一起去海边呆上两天,好好看看海。说起海,他和她是一样渴望的。 他的梦里,便是湛蓝的海里,雪浪堆脚般的美,荡漾着他和她一起嬉戏欢笑的声音。 第109章 因为爱你,所以有了梦 四月芳菲尽。即使是在北方,四月的草长莺飞也渐渐地被明媚的阳光徐徐地拉进了夏季的温度里,更别说海城这个中国最南方的城市,更是早已从春花烂漫步入到了一片葱茏的夏季。此时的海边,便是海风吹来,夹带着湿意,是最宜人的。 沙南通在忙碌中期待五一假期的到来时,云锋却在忙碌的空隙中开始接收师兄师姐给她介绍的家教。 云锋第一个学生的是个皮肤极为漂亮的初一小女孩,家里是做生意的。云锋给小女孩去补习数学。虽说云锋数学不好,但那是从高中开始挂红灯的,初中数学学得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对于初一的这些要点,并不能难倒云锋。但最重要的是,小女孩和云锋很投缘,每次上完课,还非要和云锋多呆一起,把一些初一小女生的悄悄话都告诉她这个漂亮温柔的小老师。 很快地,师兄师姐看云锋做得好,便又陆续地给她介绍了几个初中学生,那些学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竟然都无一例外地喜欢上了这个大姐姐一样的老师,连带着这些学生的父母,也很是喜欢云锋这女大学生文雅的言谈和对他们的孩子极为认真的辅导,云锋也对这些学生们及其家长们一视同仁地真诚以待。但因了她辅导时认真,辅导后也爱玩的个性,便常常在周末的晚上7点到9点的课时她总是会多给学生呆半小时,再自己在街上慢慢走着,一边欣赏街上的夜景一边玩着。海城这个城市也因为是偏居南方,气温温暖,人们休息得也晚,常常凌晨一两点街上还有人在吃夜宵,晚上11点街边还有卖水果的摊位,那都是极为正常的。因此,从学生家里九点半多出来,摇摇晃晃地在街上看看小商小贩的水果、进专卖店里看看新款的服装,回到学校,常常都是凌晨十二点。 沙南通知道云锋开始做兼职,本来不希望她去的,毕竟要去到人家里,心里有些担心,但后来听她说都是师兄师姐们带过的再介绍给她,也算知根知底,便想想她这么单纯,将来也是做老师的,提早锻炼教学能力,也未为不可,便由着她去了。不过听她说自己的数学最差,却单单去了给学生们补习数学,直把个沙云通笑得前仰后伏的。幸好,她的学生中数学稍微好一些的,都要求她给辅导语文英语这样的文类科目了,也就不太难为了她。 但沙南通开始有些受不了的是,每逢周末她是越来越忙,俩人在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书的时间都少了许多,更别说其他空余时间呆一起了。这还不算,还晚上搞到凌晨才归,每周六晚上十点多他电话过去,都是没回,有一次他快凌晨一点给她电话,她才接上。这可让沙南通担心不已。 “云儿,你今晚去给哪个学生上课啊?” 周六俩人一起吃晚饭时,沙南通问正在往嘴里快速扒拉着饭的云锋。 “哦,给那个初二的小男孩上语文。” 云锋连头都没抬地回答。 “哦,我和你一起去吧。” 沙南通看着她为了这一小时12元的家教费便牺牲了几乎整个周末,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你?我们在他家里上课,你去会影响啊!” 云锋觉得沙南通这个提议实在太不专业了。 ”你们上课我就在他家客厅看书,你下课后我再给他提供免费的半小时数学和物理的答疑解难,如何?“ 沙南通想尽力说服她。 ”不行。这不合适。“ 云锋语气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我和你一起去,刚好我就散步逛街了,你下课我在楼下等你,而后我们一起回来,可好?“ 沙南通只好退一步说。 ”你喜欢逛街?“ 云锋知道沙南通是几乎不逛街的,除非是要和自己出去,也是走到尺寸桥他就嫌太吵,便拉着自己逛公园了。 “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爱上逛街了?“ 云锋一脸呆萌地问。 ”就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都没怎么逛过街,刚好就好好逛逛,顺便和你下课时一起回来。“ 沙南通契而不舍。 云锋终于答应和沙南通一起去一起回。 “你看,街上热闹吧,都这个点了,还很多人,你可以放心了吧。” 下课后的云锋就像一只快乐的鸟儿,她知道沙南通是不放心她太晚回来。他这些点点滴滴的小细节,其实全都暖暖地堆放在她心里。他总这么暖下去,有可能哪天产生质变了她便真的会不管不顾地要爱上他了。她想到这里,忽然不由得心惊了惊。她害怕,害怕投入后的被伤害。因此常常提醒自己不能深陷进去。再说,他也并没对自己说过任何的表白的话啊。像班草对路翊,就很有隆重地表白过,她的爱情,无论如何,也要有些仪式感才能正式开始吧。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和并肩走着的沙南通拉了一步远。 沙南通转头望着她,她却早已对着街边刚上市的菠萝目不转睛。 沙南通看着她,心想,他们俩人要这样捉谜藏一样到底要多久啊。可是他又担心冒然侵犯了她,反而让她跑了。他对她,始终如此地小心翼翼,只能这样找各种理由来接近她,温暖她。但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清楚,有时候却又似乎始终摸不清。 他随着她一起,走走逛逛,逛逛停停,因为有他在旁边,她更加有恃无恐地在街市里流连忘返。他几次想去拉她的手,都又在犹豫中放下。 到了校门口,沙南通抓起云锋的左手手腕上的手表一看,又是凌晨零点。他突然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说: “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好吗?” 可喜的是,云锋并没有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而是任由他在这微凉的夜风里圈着自己的肩膀,弱弱地问: “为什么?” “因为我会担心,也不忍心。“ “哦,好吧,可是我喜欢赚钱。” 沙南通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柔滑的发丝令他恍如在一个初夏的梦里。她温热的呼吸温润着他的喉结,他心里突然下了一个决心,一定要努力,给她最好的生活。 于是,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初夏夜里,在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拥抱她的时候,也有了自己第一次极为清晰的关于未来的梦想。” 第110章 总是不开窍的情感触觉 下定了决心后的沙南通,除了照例关心着云锋,便更投入到自己的计算机钻研中,他想着快些掌握好技术,能开始去做一些兼职的项目,再而后独立接一些项目来做。一来毕业的时候能更好找工作,再来也可以让云锋不再辛苦,但最终,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这个梦想,是他的,也是他和云锋在一起的。 因为他的努力和乐于助人,年级里很多人遇到问题,都会问他,有的是通过网上电子邮件或聊天软件来问他,有的则是直接跑来寝室问他的。作为他的同班同学的林花蕾,自然就是问得勤快了。 理工科本来女生就少,计算机专业的跟少,像沙南通这个学语言开发的,就更少而又少,他们班女生算是本专业的班里女生最多的,也就才八个。因此女生们都是很被宠的,而且女生们性格直爽,有的甚至大大咧咧,班里男女生相处很是融洽。林花蕾是班里女生中最好学的,自从沙南通帮她修好电脑后,她便常常找沙南通讨论专业问题,沙南通倒也毫不吝教。 渐渐地,林花蕾就看起来比旁的女生要更和沙南通熟一些,比如一般女生都是在教室里或网络上问沙南通问题,偶尔电脑需要调适也会让沙南通到她们寝室,但林花蕾却是经常直接就跑到沙南通他们寝室去找他。有时候找他不在,便和他们寝室的其他人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因此,她便逐渐也成了沙南通他们寝室最受欢迎的女生了。 林花蕾的家境据说挺好的。家里父亲是一家工程公司的总经理,母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富二代的娇气,着装低调,如若不仔细翻看她衣服的牌子,都不会知道她那是专卖店的衣服。她也生得清秀,身材也是玲珑有致,每天穿着休闲服,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再加上她个性开朗大方,也喜欢帮助人。沙南通他们就常常收到她串门带来的零食和水果。因此,林花蕾就成了沙南通寝室里的热议话题。但沙南通却从不妄加评论。他觉得林花蕾的确是个能说得来的比较投缘的好同学,但也就仅此而已。 可林花蕾并不这么认为。短短的半学期不到,她就像她那个精于做生意善于管理的老爸一样,已经看出了沙南通身上的很多优良品质,比如爱钻研的专注和单纯,为人的真诚友善,乐于助人等等。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触他后,更被他颇具绅士风度的分寸感和博学儒雅的谈吐,及暗藏于心的深厚的思想越来越吸引。但这些,她没跟任何人说,在她,一定是要事情有了十拿九稳后才能公诸于众的,否则,便是打草惊蛇,反倒会搅了好事。 几乎隔个晚上,她就会跑到沙南通他们寝室呆一会,有时,甚至是下晚自习时拿上书包一边问沙南通一些专业问题,一边跟着他到了他的寝室,好几次,都碰上前来给沙南通汇报云锋情况的王里之。 王里之也是个人精,一看林花蕾那连自己也要被她拉拢的架势,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沙南通却和云锋是一样的一根筋,对待旁人对自己的喜欢总是视而不见,只当是普通人去看待。 王里之在心里不知暗骂过沙南通和云锋这对一根筋的稀缺男女多少次。瞧瞧这俩人,各自坐拥多少风花蝶舞,就是迟钝不开窍。便是这俩人自个儿,对着彼此,也是个不开窍,常常把个王里之气得恨不得拿个锤子一人锤一脑袋瓜子,把他们俩彻底砸醒,别让自己跟着这辛苦折腾。 但王里之是很佩服沙南通的,对自己那个同班女生云锋也是甚为欣赏的,虽然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葱,但碍于间谍的身份,还是少接触为好,不然双方又起了误会什么的,害了这一对好姻缘,自己可是担待不起的。 云锋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最近又尝到了做家教时被人尊重爱戴的价值感和收到钱时沉甸甸的厚实感,更是对沙南通的关注少了许多。 再说了,她这个人向来对情感粗线条。 每每哪个男生对她好得不得了,她也都以为不过是朋友或者是同学罢了,从不深想。直到人家向她表白,她才猛然惊觉,于是瞬间和人疏离起来。令人无比绝望后,人家只好迅速地去另找一个女朋友来疗伤。 待到再遇见她时,她见人家旁边还跟着一个女生,她便热情地和人点头打招呼,害得人家也只好尴尬地回应了事。她还至始至终都不明白人家为何有女朋友后见了她还尴尬。 她想的是,我不能做你女朋友,自然要疏远你,但现在你都有女朋友了,怎么我们就不能正常地做回普通的好朋友了么? 可怜那些喜欢她的男生们,若是知道了她这一想法,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你说,就这么个木瓜脑子,哪里还能想到沙南通旁边也会有莺莺燕燕的觊觎呢?更何况,她还觉着沙南通还欠她一个正式的告白呢!没有告白,如何能算得上男女朋友关系呢? 虽然她也时常回忆起那晚他陪她一起家教回来后给她拥抱时的温暖,但要让她甩掉矜持和内心的尊贵,不管不顾地告诉他这些自己心里的小心思,那她宁可藏一辈子。 “我回寝室了,你回去也早点洗洗睡。你看,都累得脸上都长痘痘了。” 沙南通在接云锋回到他们每次不得不分开的男女生宿舍分岔口时点了她刚好长在鼻尖上的一粒红痘痘戏笑着说。 ”嗯,那你也早点休息的。“ 云锋略带娇羞地转开了头,躲开他那点着自己那粒红痘痘的手指头。 ”知。“ 沙南通知道自己今晚是要熬个半宿了,一堆的技术操作等着自己呢,幸好明天是周六,能睡觉的机会很多。 不过,他不想告诉云锋,她若是知道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陪她去上这晚上的家教课的。只是这家伙,总也不自觉,总是在街上有多晚就逛多晚,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沙南通便只好自己不省心地照看着她了。 上宿舍楼梯时,他还在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地谨小慎微了。不过,这云锋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街上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个临海城市,人多也杂,若有个万一,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丝倦容,迈步的腿也有些虚软无力。前一个晚上,便是因为操作上的问题,他已熬了半宿。 第111章 忧伤比饺子好吃 周六早上云锋刚想出门,却接到学生家长的电话,说她女儿感冒发烧,上午的课要暂停一次。云锋关心地问候过学生,并叮嘱她妈妈转告学生感冒好了后要做的练习后,便心里一松地挂了电话。 自从开始做家教以来,难得有周六能休息的时间。她趁着室友们还没起,自己跑去菜市场买了饺子皮和胡萝卜肉馅,再买了棒骨和和海带,她想用自己赚的钱,感谢姐妹们对她早出晚归的支持,请大家好好儿地吃一顿饺子。 林信是最先发现云锋买回来的东西。 ”呀,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再跑进来对正在刷锅洗菜的云锋继续说:”可今天明明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呀。“ ”信,你快洗漱完一起来帮忙啊,我这忙不过来呢。“ 云锋对林信的质疑笑而不理,倒是一本正经地催促着她来帮忙。 ”哟,大家快起来快起来啊,看看我们的阿锋,今天这是什么大日子呀?“ 刘奇睡下铺,本来想起来去上厕所,不想便看见了已经开始包饺子的阿锋,把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哎哟喂,小乖乖,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发生什么事了?好害怕啊,不会那个嘿嘿,不会是鸿门宴吧?“ 方敏和其他两位都睁眼就看见了已经齐整地摆放着的包好的饺子,虽说饺子捏的花样实在不怎么地,但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云锋竟然这九点不到就弄好了这一锅汤,还包了不下十个饺子,这可真是头一回啊。 面对大家的惊异,云锋笑着却不停手地一边包着她那花边歪扭的饺子一边说: ”平时都是大家照顾我,我常常很晚回来也给我开门,我今天上午刚好没有课,就也让大家享享福了,大家尽管放心吃啊。“ ”哇,好鲜浓的汤啊,我一会要多吃几个,你们不许和我抢啊!“ 辛文踢踏着拖鞋揭开锅盖,闻着锅里飘出来的汤味,一脸享受。 十点左右。 “嗯,好吃。真好吃呀!” “这个这么丑的饺子就是阿锋包的,阿锋,来来来,奖励你吃。” “咿,这个精致又有型的当然就是我包的啦,啊哈哈哈,阿敏,看在你这么瘦弱要长肉的份上,转送给你吧。” 这姐妹几个围着热腾腾的饺子,吃得不亦乐乎。 “啊呀,阿文呢?这家伙,人家吃的时候不来,等吃没了又说人家没给她留。” 还是林信细心,发现少了个辛文。 刘奇扭头朝阳台一指,神秘地一笑,意思是大家自己看。 几个姑娘又齐刷刷地转脸看过去,那家伙,正一手拿着漱口缸,一手拿着挤着牙膏的牙刷,靠着阳台,正望着球场的方向发痴呢。 “哎呀,准是那个校队男神又在球场打球了,让我们的文文又开始犯痴情病了。” 刘奇一口饺子下去,一脸怜悯。 “真是,文文只要看见那男神就魂不守舍的,那男神不知道么?” 因为两地恋而深知情伤的阿敏表示出对阿文深切的同情。 “哎呀,吃完饺子再痴情也是可以的嘛。“ 路翊可真是情圣,自诩从不会为情所困,果然如此。 ”就是,痴情什么时候都可以,饺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哇!“ 林信接口笑着说。 ”经典!阿信,你这话,可以让阿锋发表到校报的晓风清荷栏目当至理名言了。“ 刘奇又是一口饺子,没心没肺的样子。 云锋笑着,一边吃一边继续往锅里下着饺子。她趁站起来的时候喊了一嗓子: ”阿文,快刷牙,来吃饺子,再不吃,可就没你的了啊。“ ”哦,好,谢谢阿锋,你们先吃,我等一会。“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的辛文才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句。她的漱口缸上已经放到了阳台上,牙刷则放在了漱口缸沿上,两手托腮。 云锋走到了她身边也没知觉,眼睛盯着正在球场上奔跑投篮的几个男生。其中抱球投篮那一位,的确正是传说中的校队男神那位打球打得好,播音声音也好听的男生。 不过就长相来说,尽管大家都说他长得阳光帅气,云锋却并没特别觉得,她向来对于外表阳光帅气的男生就无感,尤其是被各种传说包围的男神式人物,更是心里像个绝缘体,一点电都通不了。 但辛文却显然被这位校园男神彻底迷住,忧伤的大眼睛,荡漾着忧伤的春水,脸上也是笼罩着一层薄雾般淡淡的忧伤,像尊美丽的爱神。 云锋帮她把漱口缸和牙刷转移到了安全的洗手池的板沿上,以防阿文一不小心手一推便掉下来的危险。阿文似乎转头看了看她一眼,低声说了声谢谢,便又沉浸在她这单相思的爱情忧伤里了。 那天上午的饺子,除了辛文,大家都吃得意犹未尽,说起上一个学期一群姑娘毫无形象地吃西餐的事,相约要找机会再去好好优雅地吃一次,以挽回形象。 辛文是待到球场上换了一拨人后才慢慢刷完牙,吃了几个大家留给她的饺子,她吃得也是默默的,除了咀嚼的声音,没有说别的话。 云锋想,难道忧伤比饺子还好吃吗?她不由得想起了沙南通,她可不希望他令她忧伤,而能调制忧伤的,便是不要太过深情,或者是知道他对她的深情后再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深情吧。 沙南通此时正在电脑旁手指如飞。 昨天晚上他接云锋回来后一直坐在电脑旁,直到凌晨一点,但想到同学都睡了,自己敲击键盘的声音会影响到他们,再加之他也不想熬夜弄坏了身体,便也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吃了片面包,喝了袋牛奶便又开始了他的攻坚战。 他同寝室的同学们都了解他,对他的拼命劲儿也都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小子,一点都不像他们花闲工夫去讨论女生,去给女生写情书,找恋爱来谈,可班里那群女生,都愿意围着他问这问那,尤其那班花林花蕾,更是明显地对他与对旁的男生不一样。他却对此都统统置若罔闻,一心鼓捣着他的那些程序,扒拉着网上的那些信息和新闻。 哎,真是搞不懂他!每每说及沙南通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同寝室室友,他的室友们都羡慕妒忌恨得直摇头。 第112章 网 “通通,通通……” “嘘——” 傍晚,王里之正兴冲冲地跨进沙南通寝室,却被林花蕾挡住,一根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他别大声说话。王里之伸了伸舌头,探头看了看林花蕾身后的位置,沙南通正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怎么不叫他上床上睡啊?” 王里之想过去叫趴着睡的沙南通。 “先让他睡一会吧,最近我们的课程比较难,量也大,他还没弄完,你叫醒他,他肯定就不睡了。” 林花蕾倒是已经很了解沙南通了。 “哦,那,那就让他这样睡?” 王里之想起沙南通曾告诉他新生入学不久他便给累趴在阶梯教室课桌上睡觉的云锋写纸条,让她不要这样睡,对身体不好,却不想这人只知道关心别人,自己累成这样了倒是不当一回事了。 “嗯,不然呢?总比不睡好吧?” “也是。呃,你怎么在这?” “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在这。” 林花蕾面对王里之的问话泰然自若。她周末常来,无论沙南通在不在。 如若沙南通在,她便心里暗自高兴,既和他说话,也和他的室友们说话。如若他不在,她便隐藏着内心的怅然若失偷偷地等他,也和他的室友们说话。 处好他身边人的关系,这个道理,她可是从小就擅长的。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父母亲都有时候觉得头疼,她却常常四两拨千斤地可以做到化干戈为玉帛。 面对愈来愈喜欢沙南通这件事,她也正是在用心地织着她的情网。 不过,她的情网,可不是像一般小女生一般只是情绪上的多愁善感,而是像他老爹笼络公司人才一样,织就的是一张处处顺意的无漏之网,而处好与沙南通相关的任何人的关系,便是她这张网的基本原则。 因此,对于这个常常跑来和沙南通一起打趣逗乐,关系明显亲密于旁人的历史系小兄弟,自然也是要青眼有加的。 “哈哈,也是哈,其他人呢?” 王里之打着哈哈,他知道沙南通在他们班很受女生的欢迎,尤其这个林花蕾,各方面都出挑,常来找沙南通,看来对他这个通通兄弟也是要一番深情了。 “我也不知道呢,我刚来便看见他趴着睡了,刚要走,你就来了。其他人估计吃饭去了吧。” 林花蕾的确刚来一会,不过她看沙南通睡着了,原本想的是也坐在旁边看会儿书,陪陪他。却不好意思这么如实地和王里之说,便只好也作出要走的样子。 “哦,那好吧,本来还说要预约他的电脑看会电影呢。” 王里之遗憾地嘟囔了一句。 “去我寝室里看吧?我们女生都欢迎你。” 林花蕾笑道。 “不用,不用,你们那花太多,我可消受不起。” 王里之连连摆手。他可是清纯小男生,不知道怎么单枪匹马地应付那寝室里一群五六个叽叽喳喳的女生。 “哈哈哈,你看你,就这点胆儿。我们班女生都好得很,搞不好你一去就被人看上了呢。” 林花蕾笑着逗趣他。 “那我可更不敢。” 王里之有喜欢的人,只是他觉得时候未到,不便公开罢了。 不过,这一点,他和沙南通都是一样的,或者说,云锋也是如此,还未到铁板钉钉、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一般也不会将心里的喜欢公诸于众。 再说,在他们这一类性格相对内敛的人的看法里就是,爱与不爱,都是属于他们自己内心极为私密的事,没必要搞得天下皆知吧。 云锋虽然说因为采访的缘故,来找她的男生很多,她也都友好相待,被寝室室友们称她为“万人迷”,但她心里真正用心的那位,却是一直慎重放在心里的隐私。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顺便我打一份你给他捎带过来。” 林花蕾转头望了望还在沉睡中的沙南通后,对着王里之说。 “也行。那我打上来吃吧。” 王里之的意思是他将饭带回来吃,林花蕾自己在食堂吃。 王里之自己也不知怎地,对于林花蕾,总是有一种想敬而远之的感觉,可能是他知道林花蕾也喜欢沙南通,而沙南通心里喜欢的是云锋,他担心和林花蕾走太近了,一不小心把不住嘴,说漏了什么就不好了。他可不希望林花蕾知道自己的情敌的情况,就云锋那副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大善人样儿,还不被林花蕾分分钟击得毫无还手之力呀。 哎,这个世界,不是光有爱就行,还得有聪明才智呀。王里之心里暗暗替云锋着急。 无论如何,云锋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比起林花蕾这个半路程咬金,那当然云锋是要去维护的自己人了。只是沙南通和云锋这俩人却还是躲猫猫一样总也不明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王里之心里替自己这俩位同学懊恼,却又深知这二位高人的脾性,也是无计可施。 王里之打上饭来的时候,沙南通醒了,正在洗脸。看见小兄弟给自己带的饭菜,他很是感激,但想起今天晚上要去陪云锋吃饭,便心里有些左右为难。 “通通,你可起来了啊?” “是呀,你怎么想到给我带饭的?” 沙南通还真是好奇。 “我可没想到,你们班的大美人想到的。” 王里之没好气地说。 “哦?谁呀?” 沙南通一脸懵然。林花蕾对他的心思,估计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却毫无觉察,大概他的心思不是在计算机上便是在云锋身上,自然就注意不到其他了。 “还谁呢?不就天天来找你的那位林花蕾嘛!” 王里之想说林花蕾对沙南通的心思,但又担心说了反而令沙南通烦恼,要是再注意上了林花蕾,她更变本加厉,一不做二不休的,岂不是更糟糕?再有,林花蕾也并没说过喜欢沙南通啊,不过就是自己看着觉着像了,这感觉也不能代替事实吧。因此,也就不深说。 “哦,看来你对我们的班花来找我很大意见啊,你看上她了?” “呸呸呸,我才不敢看上她喱!“ 王里之一脸嫌弃,以表示他对美女无感。 ”那你还满嘴醋意的干什么。“ 沙南通继续打趣他。 ”我醋什么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王里之辩解不过,只好搬出心里那位来怼沙南通。他心里的故事,沙南通都知道。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你们怎么知道给我带饭的?“ 沙南通坐了下来,打开饭盒看着饭菜问。 ”呃,我下午来找你,你趴桌上睡着了,她也在,说起来便说要给你带饭了。“ 王里之自顾自地吃着自己饭盒里的饭,挑了一块沙南通饭盒里的糖醋小排放到嘴里。 ”哦,饭卡是你刷的?“ 沙南通在想要不吃几块表示一番,便去找云锋吃饭去。 ”不是,美女刷的。“ 王里之又挑了沙南通饭盒里的一块糖醋小排。 ”看来你很喜欢美女买的饭菜啊。那都给你了。我去找云儿吃饭去,她今晚有家教课,我和她吃完刚好送她。“ 沙南通一听是林花蕾刷的饭卡,便不再纠结要不要吃了,都推给了王里之。 ”行,那你去吧。我都包了。绝对不会浪费美女一点一滴的心意的。“ 王里之一听,笑逐颜开,其实他也爱吃糖醋小排。 ”别忘了回请美女吃饭啊,不然这份情我可不替你还啊!“ 正拿起话筒准备给云锋寝室拨电话的沙南通补了一句。 ”咳咳,还让不让人吃了啊?“ 正把糖醋小排往自己饭盒里拨拉的王里之停下了手,不过想想事已至此,这份情自己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便又继续往里扒拉了。 ”你也别太累,送了她回来,回来没多一会又要去接她,回来还干一堆活,把自己累趴了,看谁还能照顾好她。“ 王里之不忘提醒着自己的通通兄弟。 ”嘘!“ 沙南通转过头来朝王里之示意他闭嘴。 ”又是嘘,不会换个姿势吗?“ 想起今天自己刚被林花蕾嘘了一次,现在又被通通嘘一次,真是没地位,便嘟囔了一句后赌气不理了,只管低头吃自己的饭。 第113章 窈窕淑女与河边的烧烤 《乡野孤儿》第113章 窈窕淑女与河边的烧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4章 炭火旁,暗生心潮 《乡野孤儿》第114章 炭火旁,暗生心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5章 玩兴正当时 《乡野孤儿》第115章 玩兴正当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辣味四起论输赢 《乡野孤儿》第116章 辣味四起论输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怪兮兮的情深 《乡野孤儿》第117章 怪兮兮的情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章 螳螂捕蝉 《乡野孤儿》第118章 螳螂捕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便是他了 《乡野孤儿》第119章 便是他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情能伤人也暖人 《乡野孤儿》第120章 情能伤人也暖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 甜与涩 《乡野孤儿》第121章 甜与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2章 五一来了 如果说喜欢仍是一种深深的好感,那么爱,便是一种行动的付出了。 自从那日里沙南通对云锋说了那一句“一辈子”的话后,这俩人的关系便似乎飞跃了一步。 云锋无论是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很自觉地告诉沙南通,而沙南通除了做好专业的功课外,也已经开始找兼职做项目了。他不想让她太辛苦。这种想保护她的愿望,也许也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天然的保护欲吧。 其实云锋倒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沙南通去管一辈子,但他说那话时的那份心,却是十足地打动了她的心。 她也不再纠结于他请求她做女朋友的仪式感了,有这样的一份心递给她,她接受了,那他们自然便是男女朋友了。因此,她对他,也更随性自然,而他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也是明了得很,喜欢得很。 这却苦了林花蕾,她从小父亲便教育她,想要什么,就要想尽办法去得到。消极地等待,任由事态的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在她看来,是无能的失败。 在情感和理智上,她都承认沙南通和云锋是彼此相互喜欢,但也正是因了这情感和理智,她却放不下,也不甘心。 不过就是因为沙南通先认识了云锋而已,自己无论哪点儿,也并不比云锋差,最后谁和谁在一起,还不知道呢。 她要这朝朝暮暮,便给了她,林花蕾想,自己要的,便是和他最后的在一起。她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此时此刻的林花蕾,对沙南通的执着,究竟是对他的喜欢的情感多一些,还是习惯了凡事必胜的不甘心的尽头多一些,连她自己也是不清楚,只是一如既往地,找足了各种理由去沙南通寝室见他。 四月只剩最后一周,五一七天假,这对大学的学子们来说都是一个重要非凡的假期。想想啊,足足七天的自由呢,可以去的地方多得很,可以安排的活动丰富得很,可以去表白的机会也是多得很。因此,还未放假,假期就已经散发出了它迷人的魅惑气息。 不仅沙南通,便是云锋,也在幻想着这假期该如何过。她和沙南通一样,也想到了海岛,想到了海岛上自由的风,宽广的海。于是,她和他不约而同地计划去附近的海岛过假期。 云锋因为假期还要给学生上课,沙南通刚好也新接了项目,也可以趁机花些时间把项目思路捋顺。于是,这俩人便把五一假期的前两天用来做各自的工作,第三天到第五天用来在海岛度假,第六天上午回来, 无论是云锋还是沙南通,都对他俩这一起制定的五一海岛游充满了期待。 也正是这样,习惯了拼命钻研的沙南通,在好不容易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后,也是全力以赴地拉着时间来赶进度,他想在放假前把项目的第一阶段任务给完成,这样,也可以得到一部分的项目收入,以达成他在和云锋一起时给她准备得更好的愿想。 林花蕾也是忙,班里班外想约她一起去参加外出活动的人多得很,她不喜欢得罪人,可又一心记挂着沙南通这七天假期怎么过。 “南通,你五一安排好了吗?” 林花蕾明知他必定是要和云锋一起过假期的,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去问。 “嗯,安排好了。” 沙南通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地回答。林花蕾对他来说就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并不会因了收到过她给他的情书就尴尬了或是更亲近了。他的冷静令他有着公正客观的理智,因此,他对别的同班同学怎样,便对她也一样。 “噢,怎么安排的?是和,呃,和云锋一起出去玩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林花蕾忍着一提起云锋这个名字就心痛的痛苦,硬着头皮微笑着问。 ”嗯。我们一起出去玩几天。不过最近很忙,要赶进度。“ 如果林花蕾不赖着问,沙南通是不会多说的,便是此时回答了一句,也是在暗示自己很忙,让她可以停止发问了。 林花蕾当然听得出他这话外之音。但她仍是笑了笑地说: ”我周五晚上过去你们寝室一起吃烤香蕉,你也一起呀?“ 这烤香蕉是林花蕾的绝活,用她自己买的烤箱里烤的,凡吃过的无人不赞。 ”噢,你们吃就行,我周五晚上回来就晚了。“ 沙南通周五晚上毫无疑问地要和云锋一起吃饭,而后和她一起去上家教课,再去接她回来,这中间回来都得十一二点了。 ”那也没关系,到时候我给你留两根。“ 林花蕾是契而不舍,她坚信每一个小目标的达成,便会最后实现最后的大目标。 ”那谢谢你了,不过看吧,有就留,凉了也不好,让大家尽兴会更好。“ 这番对话后,周五沙南通十一点回到寝室,果然看到自己电脑旁放着两根抹了蜜汁烤得金灿灿的香蕉。他照例要敲键盘到快凌晨一点,便将它们当夜宵吃了。 第二天是周六,便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 303寝室的姑娘们也都早早地做了安排。 方敏的男友从外省回来了,自然是俩人都回家甜蜜相聚了。 林信照例是回了广州,跟她妹妹一起过五一。 路翊五一先回家呆四天,剩下三天再回来和张家盛一起外出游玩。 辛文家里离得也不远,自然是带着她对篮球男神时喜时忧的暗恋之心回了家去了。 至于刘奇,则早已经报名参加系干活动,连着七天呢。 这周六一大早的,寝室里的姐妹们都起来了,梳妆打扮的、收拾东西的,热闹得很。 云锋因为上午有家教课,在姐妹们都在忙着准备出门的热闹里去了学生家,待到十一点进来寝室里,却是静悄悄的无一人。 平日里的无一人,云锋知道不一会的功夫这些姐姐妹妹们都会陆陆续续地回来,她倒觉得难得清静,可这会的寂静,却让她突然心里空落落的。 这假期还好多天呢,她们是不到假期最后的一天是不会回来了,她竟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了起来,好似这七天的假期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好在这时,电话响了。云锋接起一听,正是沙南通,便没忍住,被这寂静逼得鼻子一酸,一把眼泪便滑溜了下来。 乡野孤儿 第123章 美好时光 云锋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即使是在电话里,他看不见,也不能让他笑自己脆弱吧。 云锋心里这么想着,便竭力掩饰着心里落泪的声音。只是话音里,还是有些不一样,也可能是空旷里的回音,显得倍加落寞。 沙南通在电话里自然是感觉出她的异样,便问了一句: “你们寝室的人呢?” “都走了。” 云锋吸了一声鼻子,声音有些沉。 “嗯,那你还呆着干什么,快下来,一起吃饭去。” 沙南通心知她这又多愁善感的性子来了,便紧催着她出来,不让她独自呆在那寂无一人的空间里。 “你不也没下来嘛,催我干嘛。” 云锋嘴里没饶他。 “我两分钟到路口等你。” 沙南通轻声笑着说。他寝室在五楼,但他跑起来快,每次都几乎是他等的她。 挂了电话,云锋掐着时间,就是要和他赛跑,结果到了楼下,果然又是他站在路口安静地等着自己了。看见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便笑着说: ”你是跑不过我的。“ 他一边笑着,牵起了她的手。 ”谁说的,我只不过每次都让与你的,不然怎么有你的绅士风度呢?“ 云锋笑望着他脸上那暖融融的笑,又觉得胸腔里漫起一片温暖的海,顷刻间浸没了她那颗善感的心,脸上一片璀璨。 她刚刚的忧愁感已荡然无存,开始感恩自己何其幸运,能不用暗恋无需单相思便能让这能暖得融化人心的笑归了自己。 俩人吃完饭,照例沙南通要送云锋去学生家,但云锋忽然拉着他的手撒娇地说: “我可以请假一次,下午不去么?” 沙南通望着她像个孩子似的乞求着自己,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说: “那你看能不能来得及告诉学生说停课一次?我是巴不得你不去啊。” ”嘻嘻,就是逗你玩,看看你态度的。只有学生和我请假,哪有我这个老师给学生随意放假的道理啊。“ 云锋心里忽然地就不想放开他的手,才那么一说,但也明知该去还是要去的,终于也不过就是用说笑话来表达一番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罢了。 ”我三点半到他们家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沙南通知道她的心情,他自己何尝不是呢?不知怎地,自己也是越来越放不下她,常常敲着键盘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脸,怎么赶也赶不走,就希望她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呆着才好。 这在心里如胶似漆的俩人终于松了牵着的手。看着她进了学生家门,他才回学校去。 回到寝室,却见班长李峰和林花蕾正在寝室里聊得正欢。李峰正是沙南通的上铺兄弟,俩人关系很铁,林花蕾自然也和李峰走得比较近,加之是班长,林花蕾在班活动里表现积极,李峰也和她很谈得来。 “南通,我那云妹妹回家了么?” 李峰关心地问,对他这个下铺兄弟,他还是很关心的。 “没呢。” 沙南通一边打开电脑显示屏一边平静地回答。 “大五一的,让她过来一起聚聚呗。” 李峰说。林花蕾听得他说,抬眼望了望他又转脸望着沙南通,脸上带着笑。 “那等她回来的我叫她,她这会刚好出去了。” 山南通想想云锋也几乎没上来过他的寝室,来看看也好。至于林花蕾,估计等云锋上来,她早就走了吧。 沙南通三点出门时,林花蕾确实离开了好一会。他骑车到学生家单元楼下时,刚好云锋走了出来。 云锋和沙南通相视一笑,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他的后座,坐了上去。 说起来好笑,每次沙南通骑车来接她的话,她都要小心翼翼地在后座侧身坐上去后,再扭着身子左右挪动,调试好身形坐姿,抓好了后座的钢管才让沙南通开始踩车。 ”你是不是又在笑话我胆小。“ 云锋听见沙南通似乎在笑。 ”没有,不过你的胆子确实也不大。“ 沙南通含笑说道。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你的肩膀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云锋想伸手挠他的胳肢窝,让他笑,就得以示惩罚。 但她忽然想起自己骑车带弟弟君生去上学时,这家伙就是在后座挠她的胳肢窝,她笑着躲闪,说会摔交,他偏不信,反而觉得好玩,更是挠她挠得欢,害她车头一晃,刚好下雨后路还滑,俩人便连人带车地摔了下来。 当时可把她吓坏了,赶紧扶起君生,幸好隔着裤子只擦伤了膝盖上的一点表皮,但那家伙翘着的嘴,都能挂两三个能油瓶了。他通通地也不坐她的车,跑回家自己换了衣服,才被她好说歹说地劝上了她的车后座,一路都老老实实,一动不敢动地抓着座位的钢管到了学校,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自此,小家伙便开始学骑自行车,不再敢麻烦他这个技术不靠谱的姐了。 想到这里,云锋忍不住咯咯地在后座上笑了起来,想挠沙南通的胳肢窝的手悬在半空,便改变了方向,往前一伸,环住了他的腰。 “你又想到了什么了?” 沙南通被她的双手一环,心里忍不住动了一下,心里温热起来。 “想到君生上小学三年级时,我送他上学,刚下完雨,他在我后座挠我胳肢窝,我都警告他别乱动了,还不听,结果就连人带车摔了下来,把他气得嘴比猪八戒还长。哈哈哈……” 云锋在沙南通面前说起过君生,沙南通对她有个弟弟的事情羡慕得几乎要妒忌,说一定要去拜会他,将他霸占了成自己的心腹兄弟。 “嗯,从此他不敢再坐你的车了,恭喜你获得自由了。” 沙南通戏虐地说。 “是啊,他现在是再也不用坐我的车了。” 云锋语气里有些惆怅。 “前面便是去年你们寝室去吃西餐的西餐厅了,我们去吃牛排吧。” 沙南通一听云锋语气里的惆怅,很快地转换了话题。 “好啊,我这一次一定不会让牛排飞起来的。” 果然,云锋的心情很快被沙南通的提议带得又飞了起来。 因为是节日,西餐厅里人比往常多,但因为还不到五点,还有靠窗的空位。 沙南通照例牵着云锋的手,选了一个挨着窗边却不曾被阳光直射的座位坐了下来。 第124章 海边月夜,心心相印 云锋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即使是在电话里,他看不见,也不能让他笑自己脆弱吧。 云锋心里这么想着,便竭力掩饰着心里落泪的声音。只是话音里,还是有些不一样,也可能是空旷里的回音,显得倍加落寞。 沙南通在电话里自然是感觉出她的异样,便问了一句: “你们寝室的人呢?” “都走了。” 云锋吸了一声鼻子,声音有些沉。 “嗯,那你还呆着干什么,快下来,一起吃饭去。” 沙南通心知她这又多愁善感的性子来了,便紧催着她出来,不让她独自呆在那寂无一人的空间里。 “你不也没下来嘛,催我干嘛。” 云锋嘴里没饶他。 “我两分钟到路口等你。” 沙南通轻声笑着说。他寝室在五楼,但他跑起来快,每次都几乎是他等的她。 挂了电话,云锋掐着时间,就是要和他赛跑,结果到了楼下,果然又是他站在路口安静地等着自己了。看见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便笑着说: ”你是跑不过我的。“ 他一边笑着,牵起了她的手。 ”谁说的,我只不过每次都让与你的,不然怎么有你的绅士风度呢?“ 云锋笑望着他脸上那暖融融的笑,又觉得胸腔里漫起一片温暖的海,顷刻间浸没了她那颗善感的心,脸上一片璀璨。 她刚刚的忧愁感已荡然无存,开始感恩自己何其幸运,能不用暗恋无需单相思便能让这能暖得融化人心的笑归了自己。 俩人吃完饭,照例沙南通要送云锋去学生家,但云锋忽然拉着他的手撒娇地说: “我可以请假一次,下午不去么?” 沙南通望着她像个孩子似的乞求着自己,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说: “那你看能不能来得及告诉学生说停课一次?我是巴不得你不去啊。” ”嘻嘻,就是逗你玩,看看你态度的。只有学生和我请假,哪有我这个老师给学生随意放假的道理啊。“ 云锋心里忽然地就不想放开他的手,才那么一说,但也明知该去还是要去的,终于也不过就是用说笑话来表达一番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罢了。 ”我三点半到他们家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沙南通知道她的心情,他自己何尝不是呢?不知怎地,自己也是越来越放不下她,常常敲着键盘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脸,怎么赶也赶不走,就希望她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呆着才好。 这在心里如胶似漆的俩人终于松了牵着的手。看着她进了学生家门,他才回学校去。 回到寝室,却见班长李峰和林花蕾正在寝室里聊得正欢。李峰正是沙南通的上铺兄弟,俩人关系很铁,林花蕾自然也和李峰走得比较近,加之是班长,林花蕾在班活动里表现积极,李峰也和她很谈得来。 “南通,我那云妹妹回家了么?” 李峰关心地问,对他这个下铺兄弟,他还是很关心的。 “没呢。” 沙南通一边打开电脑显示屏一边平静地回答。 “大五一的,让她过来一起聚聚呗。” 李峰说。林花蕾听得他说,抬眼望了望他又转脸望着沙南通,脸上带着笑。 “那等她回来的我叫她,她这会刚好出去了。” 山南通想想云锋也几乎没上来过他的寝室,来看看也好。至于林花蕾,估计等云锋上来,她早就走了吧。 沙南通三点出门时,林花蕾确实离开了好一会。他骑车到学生家单元楼下时,刚好云锋走了出来。 云锋和沙南通相视一笑,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他的后座,坐了上去。 说起来好笑,每次沙南通骑车来接她的话,她都要小心翼翼地在后座侧身坐上去后,再扭着身子左右挪动,调试好身形坐姿,抓好了后座的钢管才让沙南通开始踩车。 ”你是不是又在笑话我胆小。“ 云锋听见沙南通似乎在笑。 ”没有,不过你的胆子确实也不大。“ 沙南通含笑说道。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你的肩膀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云锋想伸手挠他的胳肢窝,让他笑,就得以示惩罚。 但她忽然想起自己骑车带弟弟君生去上学时,这家伙就是在后座挠她的胳肢窝,她笑着躲闪,说会摔交,他偏不信,反而觉得好玩,更是挠她挠得欢,害她车头一晃,刚好下雨后路还滑,俩人便连人带车地摔了下来。 当时可把她吓坏了,赶紧扶起君生,幸好隔着裤子只擦伤了膝盖上的一点表皮,但那家伙翘着的嘴,都能挂两三个能油瓶了。他通通地也不坐她的车,跑回家自己换了衣服,才被她好说歹说地劝上了她的车后座,一路都老老实实,一动不敢动地抓着座位的钢管到了学校,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自此,小家伙便开始学骑自行车,不再敢麻烦他这个技术不靠谱的姐了。 想到这里,云锋忍不住咯咯地在后座上笑了起来,想挠沙南通的胳肢窝的手悬在半空,便改变了方向,往前一伸,环住了他的腰。 “你又想到了什么了?” 沙南通被她的双手一环,心里忍不住动了一下,心里温热起来。 “想到君生上小学三年级时,我送他上学,刚下完雨,他在我后座挠我胳肢窝,我都警告他别乱动了,还不听,结果就连人带车摔了下来,把他气得嘴比猪八戒还长。哈哈哈……” 云锋在沙南通面前说起过君生,沙南通对她有个弟弟的事情羡慕得几乎要妒忌,说一定要去拜会他,将他霸占了成自己的心腹兄弟。 “嗯,从此他不敢再坐你的车了,恭喜你获得自由了。” 沙南通戏虐地说。 “是啊,他现在是再也不用坐我的车了。” 云锋语气里有些惆怅。 “前面便是去年你们寝室去吃西餐的西餐厅了,我们去吃牛排吧。” 沙南通一听云锋语气里的惆怅,很快地转换了话题。 “好啊,我这一次一定不会让牛排飞起来的。” 果然,云锋的心情很快被沙南通的提议带得又飞了起来。 因为是节日,西餐厅里人比往常多,但因为还不到五点,还有靠窗的空位。 沙南通照例牵着云锋的手,选了一个挨着窗边却不曾被阳光直射的座位坐了下来。 第125章 女生寝室里的话题 《乡野孤儿》第125章 女生寝室里的话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6章 贪吃的惩罚 《乡野孤儿》第126章 贪吃的惩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7章 与美国大学的交换生项目 “南通,你们系里开会说交换生项目的事了吗?“ 云锋急匆匆地从女生宿舍楼跑了出来,站在正在岔路口上等她一起去尔雅吃饭的沙南通面前, 她也自从五一俩人一起度假时听沙南通解释过他的名字后,便将从前唤做“小沙”的称号换成了“南通”了。 “哦,开了。让我看看你的脸。” 沙南通对她的问题漫不经心,对她的过敏的脸却十足重视。 “唔,好多了,你看,你不用担心会娶一个满脸是疤的丑女了。” 云锋嘻嘻笑着,话一出口便红了脸,真是嘴太快了,最近在研究古代的婚姻嫁娶,却不料把自己给绕了出去。 “嗯,这话说得好,我喜欢。不过,只要是你,都丑都得娶。” 沙南通没想到云锋能这样说,心里甜丝丝地灌满了蜜,又迅疾地在她额上啄了一口。 “你别多想,是我最近在研究历史上的婚姻嫁娶,满脑子的嫁和娶,一不小心就口误了。” 云锋赶紧地解释,一个女儿家,自己轻易地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令人无比害臊。 “呵呵,你都研究了,还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么?你今天说了出来,要好好感谢你那些研究资料,继续研究啊。” 沙南通可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确认机会,她心里那个放置爱情和婚姻的位置,只能是他,必须是他,一定不能是别人,原本还在想怎么地把这位置给明确了,却不想她今天竟然主动说了出来,那是必定不能放过的。 “你,哎呀,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又跑题。” 云锋把话题往她想要和沙南通商量的事情上拉。 “好,你说。我听着呢。” 明明是她说出来的嫁娶之事,却又怪到他头上,不过,这冤屈,受得欢喜。他微微一笑,心思都在她嫁他,他娶她的心思上,哪里还记得她提过的什么其他的正事,这才是他们俩之间的头等大事呢。 “哎呀,就是我刚刚说的,学校和美国大学有交换生的项目的事情啊。” 云锋跺脚说道。 “哦,知道,怎么了?” 沙南通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不想去么?” 云锋望着他。 时下已是2001年,互联网正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他学计算机专业的,如果能到美国转一圈回来, 美国的硅谷,他们俩都知道,新浪、搜狐、网易等新发展起来的互联网大公司,他和她也都知道,至于他们常用的腾讯、等通讯软件和平台空间,他和她更是熟悉,两人还常常探讨研究国内外的互联网的发展。 云锋正是希望沙南通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成为学校对接的密歇根大学的交换生,将来无论是就业还是创业,都将受益良多。如果能在那再申请上一个好大学,深造一番再回来,那便是更好了。 她和他能彼此相爱,自是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云锋自然知道他不愿意离开她,但她希望他能更好,而不是被她所束缚,否则,她会一辈子内疚的。她要帮助他。 “我没想过,为什么非要出去那个叽里呱啦的听不懂的蚯蚓文的地方,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信息不都可以在网上获取么?” 沙南通正如云锋所想,他不想离开她,别说一年,即便是半年也不行。更何况,他心高气傲,觉得不必非要出去才能实现心中之梦想。 “我听我们系主任在会上说了,只要托福过了,专业课过硬,就很有机会,公费的要求要高一些,实在不行耶可以申请自费的。” 云锋可不管他听不听,她深知,只要她坚持,他就可以被慢慢说服。 “你的专业成绩在你们系里是没得说的,估计没人能比得过你,英语现在也好多了,突击突击就会有希望的。” 云锋说的没错,沙南通对计算机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痴迷的酷爱。 至于英语,也已经不是他的拦路虎,他现在的英语和云锋一起在学校的英语角也已经应对自如了,并且云锋带着他每天读英语原著,能力也提升了许多,唯一是写得比较少,需要好好加强。 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想去,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他都可以攻破的,云锋很相信沙南通这一点。问题就在于他到底愿不愿意去。 云锋见他脸上还是不为所动,便继续说: “其实去也就是一年,现在我们离大二还有半个学期加一个暑假的时间,具体定下来估计得到今年下半年甚至是明年,刚好来得及做各项准备。如果可以,你大三去一年,大四就回来了,我们仍是一起毕业,不是吗?“ 云锋这会说起话来,便显出比沙南通大半岁的成熟来了。 平日里沙南通对她的点滴的关心,都如同他是她的兄长。两人走在一起,云锋看起来也是要比沙南通幼稚天真得很。但云锋对沙南通的关心,更多地是在对他的前途方面。 并不是她希望他出人头地来让她将来能生活得更安稳,而是她希望因为有了她,他能飞得更高更远,能找到那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位置,而不是死死拉住他,让他受到束缚。 即便是她自己,也是希望自己和他在一起,不是想着依赖于他,成为他的附属品,而是能够因为他而更热爱这个世界,更对人生少些遗憾,也能更好地发现自己,做更好的自己。 如是,将心比心,她岂能不明知他之心而置之不顾呢? 沙南通也不是不明了她的想法,凡事她其实都在替她考虑,这也是他愈来愈离不开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这交换生的事,他实在是不敢答应,他害怕未来一个什么偶然,便把他和她冲散了,那么他所有的努力和奋斗,都将毫无意义。他不想。 “云儿,学校也是刚开会说的,还有的是时间考虑,我们先好好吃饭,好吗?” 沙南通本来想说不想离开她的话,但一想如若自己这么说了,她便更是坚持了。他便聪明地将话题转到眼前的美食上了。这一招,他屡试不爽。这一次,他也成功了。云锋开始笑着把注意力放在他端上来的菜和鲜汤上。 乡野孤儿 第128章 知心爱人 “南通,你们系里开会说交换生项目的事了吗?“ 云锋急匆匆地从女生宿舍楼跑了出来,站在正在岔路口上等她一起去尔雅吃饭的沙南通面前,气喘吁吁地问。 她也自从五一俩人一起度假时听沙南通解释过他的名字后,便将从前唤做“小沙”的称号换成了“南通”了。 “哦,开了。让我看看你的脸。” 沙南通对她的问题漫不经心,对她的过敏的脸却十足重视。 “唔,好多了,你看,你不用担心会娶一个满脸是疤的丑女了。” 云锋嘻嘻笑着,话一出口便红了脸,真是嘴太快了,最近在研究古代的婚姻嫁娶,却不料把自己给绕了出去。 “嗯,这话说得好,我喜欢。不过,只要是你,都丑都得娶。” 沙南通没想到云锋能这样说,心里甜丝丝地灌满了蜜,又迅疾地在她额上啄了一口。 “你别多想,是我最近在研究历史上的婚姻嫁娶,满脑子的嫁和娶,一不小心就口误了。” 云锋赶紧地解释,一个女儿家,自己轻易地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令人无比害臊。 “呵呵,你都研究了,还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么?你今天说了出来,倒也省了我求婚的诸多麻烦。要好好感谢你那些研究资料,继续研究啊。” 沙南通可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确认机会,她心里那个放置爱情和婚姻的位置,只能是他,必须是他,一定不能是别人,原本还在想怎么地把这位置给明确了,却不想她今天竟然主动说了出来,那是必定不能放过的。 “你,哎呀,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又跑题。” 云锋把话题往她想要和沙南通商量的事情上拉。 “好,你说。我听着呢。” 明明是她说出来的嫁娶之事,却又怪到他头上,不过,这冤屈,受得欢喜。他微微一笑,心思都在她嫁他,他娶她的心思上,哪里还记得她提过的什么其他的正事,这才是他们俩之间的头等大事呢。 “哎呀,就是我刚刚说的,学校和美国大学有交换生的项目的事情啊。” 云锋跺脚说道。 “哦,知道,怎么了?” 沙南通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不想去么?” 云锋望着他。 时下已是2001年,互联网正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他学计算机专业的,如果能到美国转一圈回来,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美国的硅谷,他们俩都知道,新浪、搜狐、网易等新发展起来的互联网大公司,他和她也都知道,至于他们常用的腾讯qq、msn等通讯软件和平台空间,他和她更是熟悉,两人还常常探讨研究国内外的互联网的发展。 云锋正是希望沙南通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成为学校对接的密歇根大学的交换生,将来无论是就业还是创业,都将受益良多。如果能在那再申请上一个好大学,深造一番再回来,那便是更好了。 她和他能彼此相爱,自是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云锋自然知道他不愿意离开她,但她希望他能更好,而不是被她所束缚,否则,她会一辈子内疚的。她要帮助他。 “我没想过,为什么非要出去那个叽里呱啦的听不懂的蚯蚓文的地方,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信息不都可以在网上获取么?” 沙南通正如云锋所想,他不想离开她,别说一年,即便是半年也不行。更何况,他心高气傲,觉得不必非要出去才能实现心中之梦想。 “我听我们系主任在会上说了,只要托福过了,专业课过硬,就很有机会,公费的要求要高一些,实在不行耶可以申请自费的。” 云锋可不管他听不听,她深知,只要她坚持,他就可以被慢慢说服。 “你的专业成绩在你们系里是没得说的,估计没人能比得过你,英语现在也好多了,突击突击就会有希望的。” 云锋说的没错,沙南通对计算机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痴迷的酷爱。 至于英语,也已经不是他的拦路虎,他现在的英语和云锋一起在学校的英语角也已经应对自如了,并且云锋带着他每天读英语原著,能力也提升了许多,唯一是写得比较少,需要好好加强。 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想去,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他都可以攻破的,云锋很相信沙南通这一点。问题就在于他到底愿不愿意去。 云锋见他脸上还是不为所动,便继续说: “其实去也就是一年,现在我们离大二还有半个学期加一个暑假的时间,具体定下来估计得到今年下半年甚至是明年,刚好来得及做各项准备。如果可以,你大三去一年,大四就回来了,我们仍是一起毕业,不是吗?“ 云锋这会说起话来,便显出比沙南通大半岁的成熟来了。 平日里沙南通对她的点滴的关心,都如同他是她的兄长。两人走在一起,云锋看起来也是要比沙南通幼稚天真得很。但云锋对沙南通的关心,更多地是在对他的前途方面。 并不是她希望他出人头地来让她将来能生活得更安稳,而是她希望因为有了她,他能飞得更高更远,能找到那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位置,而不是死死拉住他,让他受到束缚。 即便是她自己,也是希望自己和他在一起,不是想着依赖于他,成为他的附属品,而是能够因为他而更热爱这个世界,更对人生少些遗憾,也能更好地发现自己,做更好的自己。 如是,将心比心,她岂能不明知他之心而置之不顾呢? 沙南通也不是不明了她的想法,凡事她其实都在替她考虑,这也是他愈来愈离不开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这交换生的事,他实在是不敢答应,他害怕未来一个什么偶然,便把他和她冲散了,那么他所有的努力和奋斗,都将毫无意义。他不想。 “云儿,学校也是刚开会说的,还有的是时间考虑,我们先好好吃饭,好吗?” 沙南通本来想说不想离开她的话,但一想如若自己这么说了,她便更是坚持了。他便聪明地将话题转到眼前的美食上了。这一招,他屡试不爽。这一次,他也成功了。云锋开始笑着把注意力放在他端上来的菜和鲜汤上。 第129章 幸福式陪学和幸福式管家婆 云锋和沙南通吃完饭回来,云锋没再提起交换生的项目的事,走到两人平时的分岔路口,她破天荒地踮起脚尖摸着他的耳垂亲了他的额头一口,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便转身回了寝室去。 她知道,她已经说了自己的想法,得让他先沉淀一阵。 下午放学后俩人去完英语角,手拉手一起在校园里散步。 “我发现,我还是舍不得你。” 云锋看着校园里来来去去的学生身影,情不自禁地说。 “嗯,我知道,我也是。” 沙南通低沉着嗓子柔声说。他的确是知道她的,若是看不见他,只怕她心里会有多难受呢。他舍不得她难过。 云锋拉着沙南通的手静静地站在教学楼后面的小广场上,抬头望着头顶大榕树茂盛的枝叶,痴痴地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 “你知道吗?开学的第一天,我的父亲就是送我到了这儿,连口水都没喝就赶车回去了。” 沙南通紧了紧握着云锋的手,他想用手掌心的温热传递到云锋的心里。 “我当时极其不舍,心里在默默流泪,觉得孤单极了。那天也是阴天,灰蒙蒙的,才不过上午十点不到,我却一直以为是傍晚时分。那种分离的悲伤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想起来都难过。” 云锋仍是痴痴地仰头透过繁盛的榕树枝条望向枝叶背后的天空。她的确不能不仰头,因为,想起那一天,想起父亲和她道别时的音容笑貌,想起父亲转身离开的背影,她若低头,眼眶便会盛不住泪了。 “嗯。我懂。” 沙南通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若非她的善良,他又怎会懂得她的那些多愁善感呢?如此,他才是更在点点滴滴的细微处去关爱她,只为驱散她心里的那些潜藏的悲伤。 可沙南通这一句“我懂”却让云锋心里更是热浪翻腾。她要的,不就是一个“懂”字么。没有这一个字,所有的爱都不过是空穴来风,长久不了的,也正因了这一个字,她要好好地爱他,让她不枉费了他的知心。 “所以,我想,那么伤悲的分离都经历过了,再经历一次我与你的分离又能怎样呢?就如同此时此刻我心心念念都是你,可我的父亲和家人,却从未因为你的存在而离我有半分远。你,也是一样的,对吗?” 云锋的理性,一点都不亚于沙南通,即使在这伤感处,她也是理智的。 “嗯。可是,云儿,我们不用非要这样的。” 沙南通心里一阵难过,他难过云锋心里的难过,也难过云锋对他的深情。 “南通,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一生,很短,也很长。说它短,便是短到一瞬间就过去了,别说一年,便是十年,也不过眨眼之间。说它长,便是长到我们无法预知到未来的事,别说这一年的分离,便是有更多的相聚相离再相聚,又是谁能预料得到的呢?” “谁又想分离呢?不说一年,便是一天,也如同三秋,思之极苦。但我们终归不能因了此刻这短暂的相思之苦,便放弃未来可以更深刻体验人生的可能,是吗?如果你和我,连这样的一次分别都顶受不住,那如何能顶受得住未来生活里更多的不可知的磨砺呢?无论多美妙的爱情,最终也要扎根在生活的土壤里的,生活同样也是爱情的一部分,也许,经历了这一趟别离,我们会更加的心如磐石,情比金坚呢!” 傍晚的风拂过俩人的脸庞,吹起了云锋飞扬的发。他望着她,看着她脸上竟然显出平时并不多见的坚毅的神色,心里不禁为之动了一动。但他仍是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论说与不说,于她,都是懂得的。那便听她说吧。沙南通的心里倏忽间放松了许多,他知道,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无论自己如何选择,她都能理解和尊重。而他和她之间的爱,都会铭刻于彼此的心间,不会有变。 有相爱之人如此,夫复何求。他便随她的心便好吧。未来之事,难以说清,但倘若他不敢去把握这些变数,又如何把握好他和她这共同的一生呢? 想到这里,他终于开口说道: “嗯,就按你说的,我们一起努力,也一起面对。” “嗯,我们一起努力,这不是困难,而是幸运,如果你能去的话,我们不是面对,而是编织,一起编织我们共同的未来。” 云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她的心,算是落了下来。他,终归还是明白她的,也还是听她的。 “南通,我们一定可以以后一直在一起的。我想,你和我期待的爱情,都一定不希望被扼杀在生活的琐碎里,也不希望谁为谁去做过多的牺牲。而是希望我们都是彼此独立的生命个体,按照本来的样子去发现自己是谁,去成就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只有这样,我们的生命才会真正交融在一起,我们的爱情才不会是风里娇弱的花朵,而是一年四季都能长青的大树。也只有这样,因为有我,你会更好。因为有你,我会更热爱这个世界和生命。我们,才不枉来这一世里,不枉在一起。我想,这才是我们心里最渴望的爱了,是吗?” ”嗯。是。“ 沙南通转过身来,紧紧地将自己眼前这个如玉兰般洁净又刚强的女孩儿搂在怀里。她说的,正是他之所想。向来,他们不都如此么。如今,他倒是差点竟低估了她。 “无论朝暮,我们都要一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云锋趴在这个一脸专注地望着自己的男孩怀里轻轻地说。她在说与他听,也在说与她自己听,更在说与他们共同的未来听。 ”无论朝暮,我们都一定一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沙南通的语气里,有着毋庸置疑的坚定。这样的知心爱人,是上天给他的福气,他绝不会撒手。 无愧于心,无悔于将来。他们俩,都是如此地对待他们青春的此刻的。 如此的心心相印,又志趣相通的知心爱人,便是无人可从对方的心里去替代彼此吧。 第130章 老式的浪漫 《乡野孤儿》第130章 老式的浪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早起里的幸福 沙南通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天晚上,他便把自己的电脑、衣物什么都搬了过去,准备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和云锋去置办好二人的被褥床单枕头之类的床上用品。 二人的交往虽然是亲密得很,却其实仅限于牵手、拥抱和亲吻,并不像很多年轻人谈恋爱一样,早早地同居在了一起。 沙南通并不是不想,但他实在太爱云锋了,爱得都只有心里的珍惜而没有太过强烈的生理的冲动了。 他从未对她说过说做他的女朋友,但他们走在了一起了。这是因为性情志趣的吸引,心与心的靠近。 每每与她一起,他的心灵都是安宁而静谧的,即使是俩人嬉戏打闹,也如同高山里的流水一般清澈甘甜地欢乐,加之他的心思更在于如何构建他们俩人共同的未来方面,那青春身体里对瞬间欢愉的渴望,便被他这些与她在一起的美好而消融,也被他内心里对俩人未来的美好而努力与憧憬所把持着。 因此,有时搂着她时心旌神荡,也并不能令他心灵上混乱做出对她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来。她的完整,如同一个完美的青春女神,令他不舍、不忍也不愿去破坏。 他与她之间因了情感的美好而生出的蕴藏于心的无限珍惜与敬畏,令他心里十分清楚,倘若他们真的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在一起,他是绝对不能轻率的,尽管他知道她并不会拿责任二字来逼迫他或是要挟他,却希望那应该是在一个仪式下,方能匹配得了那灵与肉交合的神奇的时刻。 云锋心里自然是也和沙南通一样沉浸在俩人之间的美好中而不忍过快地偷藏禁果,她也不想破坏了现下俩人之间的刚刚好的亲密与神秘的分寸。 这也是为何沙南通选房子时只看两室一厅的房子,而对一室一厅的房子,虽然租金便宜,也是不予考虑的。他们住一起,自然还是要文明同居,保持俩人各自相对的独立性的。 不过,沙南通是直接在寝室宣布了自己搬出去,但云锋却并没有,她只是说家教学生家长对自己特别好,学生也很喜欢她,常常留宿在她家。 大家都知道她家教学生中除了一个是男生,其他都是女生,和她关系都很好,留宿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也都没往心里去,只是叮嘱她不回来时给大伙儿说一声,别让大家担心就是。 大家不往其他方面去想,便是因为云锋平日里做得很好。 她从不爱嚼舌根,无论谁的八卦她都不打听,主动和她说了的,她除了劝慰之外便不再多说什么,更不会把谁说的又说给另外的人听。 至于她自己的事也是从来不多说的,因此大家都见她天天忙忙碌碌的,也不谈及有什么私人感情,便都觉得她个性如此,并不在谈恋爱,根本不曾想到她每周里四五天的夜不归宿是和她的男友一起了。 搬过来一起住的沙南通和云锋自此开始了他们的幸福生活。不过,在搬过来的第三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便是这俩人晚上睡觉都要求对方反锁自己房门。许多年后,云锋回忆起来,都管她和他这种纯粹而美好的生活为老式的浪漫。 “云儿,你睡觉时锁好门,这样我晚上睡时就踏实安心了。不然,总觉得你在身边,会忍不住半夜跑到你房间也不好说。” 沙南通在他们搬进来的第三天晚上就寝前对云锋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说。 “啊?那我好怕啊,那我就从今晚开始反锁睡觉啊。不过,你也要锁上你的房门,这样才公平。” 云锋也是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应着他。临睡前,还故意把他叫到自己的房门前,探出头来俏皮地朝他一笑,说: “看着啊,我锁了啊。” 刚要关上,沙南通一手推开门,把她一把拉在怀里,舒畅地紧紧地搂住她好一会,才放开了她,最后再吻了吻她那柔软诱人的双唇后把心一狠地说: “你关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回到客厅开始敲他的键盘了。在他心里,他最爱的便是四样:他的父亲母亲、云锋、他的电脑。 如今,他都拥有,他该知足了,知足后,便该是好好珍惜对待了。他摇了摇头,为自己的贪婪想要更多而自我批评着。 翌日一早,沙南通便起来做好早餐,再去敲云锋的门叫她起床。 他们的早餐很简单。一人一块发糕、一人一杯热牛奶,有时牛奶也会泡麦片,再一人一个水煮鸡蛋,一碟蔬菜沙拉之类的。有时也会是前一个晚上在尔雅买的面包。 午餐和晚饭他们基本都在尔雅吃。云锋的日常用品并没有从寝室里搬过去,沙南通都是新给她备了一套放在他们的家里,衣物类的,她拿了几套替换的放过去。每周,云锋是一定要回寝室里住个两三个晚上的,她的心里,也还同时想念着她的姐妹们的。有时她想是不是把姐妹们都叫过来一起做饭开个小party呢,她知道沙南通一定不会干预自己的想法,但她却不想干预了他的学习,搬出来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学习和工作,不是吗?因此她也就打消了自己这个请室友们来新屋子里来欢聚的念头。 他们搬进来的第一个周六,想到沙南通最近辛苦的学习和项目兼职,而且还天天早上早起做早餐,她特意和学生们都请了假,准备好好地慰劳他一番,也借此让自己也能名正言顺地好好享受一个美好的周末时光。自从有了家教,她周末过得比平日里上课还紧张呢。 沙南通并不知道云锋要给他这样一个惊喜。 周六早上七点,比平时还早半小时,他便开始在厨房开始忙碌。前一个晚上云锋便在电饭煲里泡了些红豆、蚕豆、芸豆、黑豆、紫米,准备着今天早上熬八宝粥喝。 他开了电饭煲,放上蒸笼,照例蒸两块发糕,这是他们俩百吃不厌的早晨主食,再洗干净两个鸡蛋,切了几块红薯放到蒸笼里。街边其实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早餐卖,但沙南通总觉得有灰尘,而且看着东西是美味,却不知里面的材料,也不知它们是怎么被做出来的,卫生太没保障了。 他便开始喜欢自己做些简单的,也不允许她吃太多外面的东西。(https://)《乡野孤儿》仅代表作者一缕梅目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第132章 晚熟遇见早熟 云锋的这顿午餐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沙南通的意料,她总是给他惊喜。 他嘴里品尝着她的手艺,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微笑,心里美得很。云锋也是一边品尝一边对自己第一次做的饭菜自夸自赞。她其实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看来,是要好好表扬一番自己了。 吃完午饭,云锋收拾桌子,沙南通洗碗。 “终于可以不用我洗碗了。你不知道,我在家天天洗碗,洗得我都没有成就感了。” 云锋在旁边帮忙收着洗好的碗筷,无比畅快地说。 “以后我洗就成。菜嘛,你喜欢做便你做,你忙的时候就我做,如何?” 沙南通笑着说,他并不拒绝做家务,在家里,他父亲只要在家就时常烧饭洗碗,当然,父亲回到家能碰上烧饭的时间不多,但态度在那,这对沙南通的影响也是很大,他从小就不认为家务事是女人的事,而是谁有空闲了谁做的事。 “哇,那你真真儿太好了!我们家的碗从来都是我洗的,不过做饭嘛,有时我爸有时间了也做,逢年过节的大餐他是必做的。” 云锋开心得很。 “我家也差不多呢。” 沙南通应道。 收拾好桌子,俩人聊了一会天,偎依着在沙发上看了一会书,沙南通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只见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正熟。 他想了想,便把她抱到她自己的床上睡。看着睡容宁静的云锋,沙南通也忍不住想陪她睡一会,便在旁边和衣躺下。 待到俩人醒来,已是下午三点,俩人腻歪了一会,便起了来继续俩人各自的学习计划。 俩人的日子便是这样平静如水,无人打扰,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她俩人,空气里都泛着恋爱中甜蜜的味道。他们身在其中,情感如同生长在他们内心深处的小树,被这俩人用心浇灌着,滋滋地生长着,两人心灵的根系便在这透亮的光阴里越盘越深,交织得越来越紧。谁也不会去想到未来还能发生什么令他们能够不在一起。 暑假来临,云锋爸妈虽然同意云锋留在学校里,云锋自己却还是要回去家里呆上一个礼拜再回来,至少,她要回去看看日渐年迈的奶奶和两边的外公外婆,再有,君生那个淘气鬼,也是该看看他懂事些没有呢。、 不过,说起回家,她却也有一个为难事,便是李云河了。寒假时李云河说要娶她的,她当他是幼稚的孩子说说便罢了的,谁想他考完高考就给电话说要来她们学校找她,要她兑现诺言,她好说歹说才没让他来,现在自己再回去,他一定是要知道的,眼下他考完了高考正空闲着,又还没去到大学里认识能让他喜欢的女生,必定是要来磨难她了。 可也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便不回家看看吧。 她在火车上时,几乎都是在想着如何能和李云河这孩子说清楚,让他既不受伤害又能妥善解决。 把沙南通搬出来?估计还不够,这孩子倔强得很好,做事情从来都是自己认定便是不管不顾的,不然也不会一上来连做男女朋友都不说,就直接说嫁娶合家之事了。云锋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先回去再说吧,见招拆招。 这一次,云锋是和林信一起坐的车,自然林信便看见了来送云锋的沙南通,也便看出了沙南通和云锋之间的关系了。 “你们,在一起了?” 林信眨着眼问。 ”嗯,是呀。“ 云锋抿嘴一笑,平静地回答,她知道林信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乱说的。 ”你们住一起了?“ 林信继续追问。 ”嗯,算是吧。“ 云锋笑了笑回答。 ”哇,看不出来啊,你一脸的不识人间烟火色,却比我们谁都更深入啊。“ 林信意味深长,话外有话地笑着调侃她。 ”你说什么呀,什么深入不深入,就是一起吃个饭,学个习什么的,只是有时太晚了回寝室不方便,就在另一间卧室里睡下了。“ 云锋知道林信话里的意思,她便也说明着。 ”不是吧,都住这么久了,还没同床共枕过,那多可惜啊。“ 林信一脸的难以置信。 ”嗯。倒不觉得,反而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人家不都说了嘛,得到不要太快,否则就不珍惜了。“ 云锋笑着解释。 “高!阿锋,就你最聪明,给了他一些心,却保持身体的距离,心灵也就更紧实了。” 林信倒是由衷地佩服云锋对沙南通的做法和态度。 “我哪来的这么高深啊,不过就是心里怎么觉得就怎么去做了。你知道,我是最傻不过的一个人,最害怕动脑筋了。” 云锋坦诚地笑着说。她所说,也的确是她平日里做的。对于沙南通,她的确没动过一次脑筋要怎么对付他,都不过是凭心而动了吧。 “是啊。这样好。” 林信认同得很,却又微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 “其实结婚,不过就是一个想结婚的人遇到了另一个也想结婚的人,俩人相互不讨厌,便在一起结婚了。” 云锋看见林信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竟然隐含着淡淡的伤感,脸上也是深思的神色。她不知道林信何以出此言,也理解不了林信说的这句话。 在她心里,结婚怎么能是因为两人都想结婚,互不讨厌就结婚呢? 结婚难道不是相爱到自然的瓜熟蒂落吗? 她最讨厌说什么婚姻是责任,更是讨厌为了责任而结婚了。 她想的是,即使结婚了,不爱了,那也是不能继续一起的,否则便是对情感,对自己和对方,都是不负责任的。 她的这种情感自由主义,却有些像西方人,不知是从哪里受来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她并没有受到太多生活里的点染而自发生成的人之天性吧。 云锋却不知道,林信和妹妹从小便开始帮助父母亲操持家事,对生活早早地就有了许多现实的体验,也对现实中的成年男女该有的样子,人生阶段该做的事,都已然在心。她对于婚姻的看法,的确也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现实的一种情况。 只是这种现实,对于对生活晚熟得很的云锋来说,却是足足过了十多年后才能明白。 有些人,天热就比别人成熟得早,比如林信。这也是为何她温柔贤良,心里对情感却安之若素,并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跃跃欲试感情的诱人之酒了。 第133章 生命的悲欢,总是存在的 云锋回到家的一周里,最重要的事便是去奶奶家。 奶奶已经比从前老了许多,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农村的老人都是早起就开始忙碌到天黑,但因为吃的是健康的,睡眠也是规律的,每天又在忙碌中保证了足够的运动量,因此生活质量并不比城里人差。 大姑姑云玲已经有两个子女,女儿上了高中,儿子上着初中。叔叔云刚则是两个女儿,都长得漂亮,一个上着高中,一个初中,叔叔云金则是一儿一女,女儿考上职业高中,儿子则上着初中。 他们这一群孩子,都是九零初的一拨儿,年龄相差不大。 小姑姑云秀则被家里人催促要考虑婚嫁之事,着急地托人给她各处做介绍。 云一跟着二哥云刚一起,伺弄着家里的那几亩田地。 云家村里开始有好些人都陆陆续续地搬出到城郊盖了楼房,或是干脆就咬牙省着在城里买了房。他们一边打理着地里的庄稼,一边做一些经商的小活,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云锋记得九十年代时,姑姑和村里的姑娘们去深圳打工,那些姑娘们回来个个都是穿金戴银,金耳环、金项链,花衬衫、喇叭裤,后来又时兴弹力紧腿牛仔裤。不过因为奶奶不喜欢耳环,因此云秀也就戴个银坠子,并没有穿耳洞。 而今到了2001年,那些当年南下打工的姑娘们很多都结婚生子了。一般都是有一个姑娘嫁到一个地方后,便都会把自己娘家村里未出嫁介绍给夫家村镇的待婚小伙,于是,待嫁的姑娘们便一窝儿一窝儿地挪到了那些已嫁姑娘的夫家的村镇里。 村里嫁出去的姑娘也曾给云秀做介绍,要给她介绍到她们夫家的村镇里,云秀却因为惦记着家里的老母亲老父亲,怎么也不肯远嫁。仍是每年都去深圳进厂打工。 云金和云刚则一边和自己的媳妇摆弄着庄稼,一边在闲时去给人家做一些泥水工,收入也算可以。只是,云家人性子都太实诚了,家风持正,不善于经商,除了菜园里的菜吃不了了,才会挑去集市里卖一卖。再便是家里的花生油、大米、豆子,多了的便也拿去卖,若说是要让他们专门去做一些商贩的活,他们是不喜欢,也是不擅长的。 他们始终是坚守云家村的中坚力量。 云锋回到奶奶家,她奶奶照例不让她干活,说怕把她那鲜亮的衣服弄脏了。田里的活她也跟着去,做一会便说是腰酸背痛,于是又回了去做一些生火做饭的事。 晚上和奶奶一起睡,听着旁边奶奶均匀的呼吸声,她心里踏实,但又担心,担心哪一天就会失去了奶奶,她便辗转难眠。 第二天,她便粘着奶奶粘得更紧了。奶奶在井旁洗衣服,她便要去帮手,奶奶又说她是洗不干净的,不让她洗。她便在旁边吊水上来,满满一桶的清冽的井水,清得看不见倒影。她拿起勺子便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痛快。奶奶在旁边说: “哎呀你这孩子,凉水也喝。” “奶奶,凉水才好喝呢,甜得很。” 是的,这井水,哺育了云家一家人。也是云锋从小到大最惦记的。自从她九岁那年随着父母亲搬离了老家,便是喝自来水,根本比不上这井水的甘甜清冽。 老井没什么变化,井栏边上仍是一直绿幽幽的青苔,也仍是四季轮回地长着几根长尾草,经久不衰地立于青苔之中。那些婴儿啼哭、生离死别的陈年旧事,埋在老人的心里,也埋在这青苔的长青与青草的轮回中,于云锋,却是毫不知情的。 说起来,这却是缘于她的父亲。 父亲也许是最为绝情的,连云锋的生身母亲明清的一张照片都没给云锋留下来,除了奶奶偶尔说起说她身上的衣服是当年明清留下来的新的布料给做的,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但云锋却并没想什么,她的心里,已然体会不到明清的存在了。 “卖凉粉咧!卖凉粉咧!” 正在井栏边上忙活的祖孙俩听见了这熟悉的声音。每年的夏天,都会有人挑着一担凉粉来卖,奶奶从小到大,只要云锋在,都会带着她去买上几碗,回来和大家一起吃。现在也不例外,奶奶习惯性地放下手里的活,擦干手去卖凉粉的担子那,云锋跟在奶奶后边,看着软韧弹跳的墨色凉粉进了自家碗里,云锋心里那个高兴,是无法形容的。小时候,奶奶总是买好了后把大块的凉粉在碗里用勺子打碎,放上两勺白糖,和着刚吊上来的井水,搅拌好给她。 村里平时还会有卖米粉、麦芽糖、冰棍的。只是这些到了这时候都少之又少了,唯独这凉粉,夏天里干农活的家里、放假在家的小孩儿们,都会买上一两碗。 “奶奶,给叔叔们留上几碗吧。” 云锋搅拌着一碗,剩下的都让奶奶放了起来。叔叔们正在田里干活,中午回家吃饭,刚好能好好地喝上一碗,也凉快些。 云锋的堂妹堂弟们都无一例外地跟着去田里干活了,小小年纪,都已经家里家外的活儿,干得有模有样,云锋是丝毫不能比的。这也是因着她身子骨的确是弱,十足的手无缚鸡之力,搓洗衣服手腕都是软的,家里人知道她身子弱,都不让干活,也就一直弱着,以为这先天性的,不去强求她。 所以其实当年云锋去李云峰家里干活,也不过就是干些拔草、小锄头松土的轻松活儿,粗重一点的活,她都是干不了的。便是拔草,若非李云峰在旁边的缘故,她也是干不了多会便会腰酸背疼的。 因此,村里人都羡慕云锋,说她摊上了这么一位好父亲,从小就不是干农活的命。但云锋却都是这么一听,不多说什么。在她心里,其实从没想过要依靠父亲来做什么,将来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的。 也正是因了这想法,她方会随着自己的性子,一路高飞远走,不管不顾。 “你隔壁的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 祖孙俩吃着凉粉,奶奶聊了起来。 “啊?什么时候的事?” 云锋手一颤。隔壁的爷爷奶奶云锋记得清楚,俩老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每月给点粮食,小儿子不但不给,儿媳妇还常常没事找事地站在屋檐底下破口大骂,老俩口听不了这话,都关门闭户地由着她骂,日子过得清苦不说,还倍受这儿子儿媳妇的言语折磨。 “隔壁爷爷去山上打柴,被蛇咬了,回来没几天就走了。隔壁奶奶当时哭得死去活来,我当时就觉得她也是不久了。” 奶奶也是个老人家,说起这些事来倒是比年轻人语气淡定。 “哦……” 云锋应着,又是被蛇咬。她心里难过。 “隔壁爷爷走后,我去看过一次隔壁奶奶,她端着一碗农药就要喝,我给劝说住了。没想到她那儿媳还是不依不饶,每天的骂她,她气不过,还是给喝了。” 奶奶碗里的凉粉吃完了,她放下勺子,准备拿着孙女的碗一块进厨房。 云锋坐在那里,呆呆的,她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里如同一阵酸凉的风穿过,隔壁奶奶端起农药的样子,竟然好似在眼前。她心里欲哭无泪。生命的悲欢,总是存在的。 她又不由得想起了李云峰,这个因为生命的悲欢而让她靠近,又因了这生命的悲欢而相离的人。 第134章 再遇见 想起李云峰,不日里云锋回到自己家中,却又是不得不见找上门来的李云河。 “姐,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坐在客厅里和君生一起说话的李云河看见云锋从奶奶家回了来,便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云锋纳闷他时间怎么算得这么准。 “嘿嘿,我能掐会算,就知道你今天从奶奶家回来。” 李云河嘻嘻笑着。 云锋斜了一眼在一旁光顾着玩的君生,便知道准是这家伙出卖了自己。 “姐,我们今儿和君生一起去学校玩吧?” 云河倒是清楚她的心思,回来一趟,能去母校看看,的确是一件神清气爽的事。 “我们三人一起骑车去。” 君生笑着高兴得很。 这家伙,也不知道收受了多少好处,简直是俯首称臣了。 “好吧。我和爸妈打声招呼就出去。” 云锋说着便进了房间。 这三人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半小时便到了学校。 李云河自然是要追索他春节期间和云锋的约定。 ”云河,这事等你上了学再说,好吗?“ 李云河还真的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考了一个当地的第二,去中山医科应该是没问题的。 云锋想着让他上大学,去遇见更好的女孩子,他的心思自然就淡了下来。她实在是不懂得处理分歧,总是担心伤害了他人。 “姐,我考上后能去看你么?” 李云河竟然没有追着再要她做出什么承诺,而只是想着是否能见面的事。 “能啊,那真是太欢迎了啊,未来的大医生。” 云锋一听,心里轻松了不少,只要能从缓,那么慢慢地自然就能够转过来。 “好,能去看你我就高兴了。” 李云河心里却是在打算,只要常常去看她,有了呆在一起的机会,总是能感动她的。这半年来,他心性竟也成熟了不少,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心态上定了许多。 没想到,令云锋一直担心的头疼问题,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滑溜了过去,云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姐,去我家坐坐吧,奶奶和妹妹都很想你,哥嫂整日里忙,但他们也很希望你能去看看的。” 李云河诚恳地邀请着。 “这,这,嗯,什么时候?“ 云锋心里打鼓。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李云锋和李兰儿呢。她一方面想去看看,一方面又怕见到他们,心里矛盾得很。 ”就这两天,今天也行,就是过去看看,你和君生就回来。“ 李云河并不是在强求,而是在恳求。 ”是啊,姐,云河哥哥说云峰哥哥可厉害了,成了地方名人了。“ 君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显然,他和李云河是事先就说好了的。 “嗯,还真是,我哥他把村里做成了科技兴农的模范村,这乡镇里各个村都跟着学经验呢,他马上要升为县里的技术指导员了呢。” 李云河说起他哥来也是一脸骄傲。 “不错。让他继续加油。” 云锋也由衷地替李云峰高兴。 “姐,那你去我家呗?” 李云河央求着。 “这天这么热,好不容易来学校了,就好好逛逛,晚点去小学那看看芙蓉花去。” 云锋倒是惦记着小学校道上那两排芙蓉树。她少年时的开心与悲伤,如今都变作了美好,一如那开在校道边上的两片云霞,在回忆里,散发着清香。 “嗯哪。那我们今天便好好逛逛。” 虽然云锋并不答应去他家里坐坐,但李云河想,到了那总是有办法的。 云锋没想到的是,竟然还真的碰上了李云峰和李兰儿夫妇。 云锋本来和云河、君生三人直奔小学校道上去的,却不想在经过那片地里的时候,远远地,听见李兰儿的声音: “哟,那不是云锋和云河么?云锋——” 她这大嗓门,隔着百米呢,还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云锋不得不停了下来。 “君生都这么高了呢,一个帅小伙呀。” 说话间,李兰儿已经跑到了云锋他们三人面前。 “嫂子,我们先去校道上玩一会再回家去。” 李云河笑着说。这只要见着了嫂子,云锋便必然得去家里的。他心里胜券在握。 “等会去校道,先回家,这会就回去。走!” 李兰儿不由分说地拉着云锋的手就扶过了她的自行车。 云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由着李兰儿,跟在旁边。 一路上,李兰儿便把家里的好些事情都说了给云锋听,李家奶奶的身体健康、云河高考出的成绩、云琴上高中的学习状况,也说了李云峰平日里的忙活。 云锋只是听着,嗯嗯啊啊地应着,脸上带着她久以习惯的笑意。 她不敢问李云峰在不在家,只是在心里祈祷别遇上他就好。 并不是她放不下,而是,实在是,他伤她太深了。 又到了熟悉的李家门口,那口摇井旁,还是放着那张她曾经坐过的竹椅子,只是椅子原来是泛着青绿,而今却是完全地变成了土黄色。 她听见了李家奶奶和云琴的说话声,正不知怎么判断李云峰在还是不在呢,君生便跑了进去,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屋子里变化挺大的,家具都比从前的新而齐整,从前的木质长沙发换成了皮质沙发,电视也换成了更大尺寸的,旁边还摆放着录音机。 李家奶奶和云琴坐在长沙发上,李云峰正坐在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报纸。 听见君生招呼老人和云琴的声音,李云峰的报纸从眼前挪了开来,却看见了紧随其后的云锋。俩人眼对眼地望了一眼,云锋赶紧挪开了眼神,转头和李奶奶、云琴寒暄起来。 “你还好吧。” 云锋刚好坐在和李云峰隔着一个茶几的单人沙发上,听得他的问话。 曾经的恋人都是这么问话的么?云锋心里想着那些故事里的桥段,心里哭笑不是。 “嗯,还好。“ 云锋微微低了头,并不敢看她。她是有些怕他了。他浑身散发着一个成熟男子的气息,三七分的黑发,宽阔的额头,肤色如刚收割上来的稻谷般金黄。 他还是沉静得很,但已自然地显出一些严峻的样子。一年没见,他在这田地里风里来雨里去,磨砺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实干的干部形象了。 “那你和大家在这玩吧,我有事,这会得出去一会。” 说完,他便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和君生问候了几句话,便出了门。 云锋看着他的背影,除了在心里默默地骂他绝情,也是毫无办法。 李云峰往村长家走去,他的确是有事,但其实并不是这会,而是半小时后。他没想到云锋能来,猛一见到她,心里深藏的某一个地方便如同撞开的阀门,冲撞得心口一阵一阵地钝痛。他既想坐那呆在她身旁,又不知该说什么,想着快些避开。 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村边的稻草堆旁的石块上,望着村外一片骄阳下的土地。他忽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无论对错,开弓已无回头箭,他只能往前走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这会是真的,要去村长家谈事了。 第135章 父亲的责任,不同父母不同态度 从李云峰家回来后,云锋便给沙南通去了一通电话,说了说家里的情况,叮嘱他也要给他爸妈去个电话问问,沙南通却告诉她父母亲来学校看他了。 “那你父母看见你那双份的洗漱用具,还有我的卧室,会怎么想啊?” 云锋担心地问。 “嗯,你还真说对了,他们看见后想了很多。” 沙南通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都说什么了?” 云锋有些紧张。 “哈哈哈他们说,要等你回来,见见你。” 沙南通觉出云锋的紧张来,忍不住在那边放声笑里起来。 “啊?我我我害怕。” 云锋支吾了半天蹦出了她心里头的那三个字。 “傻瓜,害怕就更要验证一番,这样自然就不害怕了。” 沙南通用他那科学式安慰法来给她鼓劲。 “哦可我还是害怕。” 云锋心里的确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 “没事的,爸妈和你一样,和善得很,你见了就知道。再说,不有我呢吗,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直到你不害怕为止。” 沙南通向她保证道。 “嗯,那好吧。” 云锋心里稍微的和缓些,但仍是有些担心,可也是担心不了的,就得见了才知道了,幸好他能在。 但沙南通并不知道,云锋在家里,却被父亲明令禁止了谈恋爱。 “你这放假后一周才回来,可是去哪里了?” 知女莫若父,父亲看女儿放假后也不给电话回家,便猜是谈男朋友去了。 “没去哪里,和同学去玩了。” 云锋搪塞着。她可不敢告诉父亲自己谈恋爱了,那简直无异于自讨苦吃。 “和男朋友一起玩了吧?” 父亲不客气地大声质问。 云锋没否认也没肯定。 ”我告诉你,就算你们学校所有人都谈恋爱,你也是不许!“ 父亲很是震怒,接着说: ”我还不了解你吗?一谈必定是陷入进去不可自拔,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云锋张了张口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但终究还是没辩解。她觉得,父亲的观念并不能一时半刻地改过来,自己还是不要强逆的好,大不了就等毕业后再告诉他吧。 云锋其实也并不害怕父亲的责备,她理解父亲是在为她着想。 但因为她对父亲观念的屈从,而不再和家里任何人提起她懂得恋爱事件,也就没有成熟的人的指教和帮助,一旦出现问题,闷在心里,便容易有一些冲动的决定而导致更大的情感阻碍也就在所难免了。 因了父亲的责备,云锋闷在家里,本想着还是乖乖地别总出去,这样能让父母放心些,却接到林仁粒的电话,邀她出去一起见面。 说起林仁粒这位初一的同桌,他们高中也一直同班,但高中毕业后便没见过,据说她去了云锋当年报考想去但因为数学分太低没去成的华南师大中文系,是位名副其实的才女。估计她还是那么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身子骨吧。云锋脑海中不由得飘起她那瘦削如叶片的身材,不过那是一片夏天里的绿叶,瘦却不弱,骨架硬朗,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哎呀,可算见到你了。” 远远的,云锋便听见了林仁粒的呼喊。 林仁粒原本坐在街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见云锋来了,便站了起来,手里扬起一条手帕大小的丝巾,白底浅蓝印花,欢乐地飘在风中,仿佛也在帮着呼唤云锋这位老同学。 “林仁粒,好想见你啊,怎么你就出现了呢。” 云锋见到老同学,心里无比亲热。 “哈哈哈,怎么,没想到吧。” “以为你高飞了便不理会我了呢。” “说什么呢,到底谁高飞了不理谁呢?真是的!” 两个女生抱在一团嬉笑打趣,也不管十字路口上来往的行人纷纷瞩目。 “后天你再来好吗?我约了一个人。” 林仁粒神秘而略带羞涩地说。 “谁啊?” 云锋好奇地问。她还以为自己的老同桌从乡镇老家来到县城就是只想见自己呢,却不想也还有其他的人呢。 “我们从前的初中同学,高中不同班了,你也认识的,呃,就是初中一直坐在前排第一张桌子的李木子。” 林仁粒本来想保密的,却仍是没忍住,把想要见的人憋了出来。 “哦,那好呀,我也很久没见他了,能见一见那真是很好呢。” 云锋一听也是自己初中还算熟络的一个男生,便也来了劲。她根本没想到其中还有什么玄机,她那感情的粗线条若不是被沙南通唤醒,恐怕到现在还是沉睡于梦寐的黑暗中呢。此时对林仁粒邀请李木子一起相聚的意义自然是不深想,也是想不到的,只单纯地当成一次老同学见面罢了。 一日后,林仁粒将李木子和云锋都聚在了一起,三人谈过去说将来,谈得好不热闹,临走,林仁粒和李木子一起送云锋,说她回去后,他俩还要一起再逛逛。就这样,云锋还没品出什么味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这场相聚里是充当了电灯泡还是粘合剂。 直到云锋临回学校时才知道,原来林仁粒喜欢李木子足足喜欢了五年,当然,这也是林仁粒亲口告诉了云锋后,她才知道的。 事实上,云锋的小学、初中、高中的班级里藏着很多同学之间彼此倾慕的情思,你来我往的,偏偏就云锋这个书呆子不知道,包括一些男生的情思给到她的,她也是毫无知觉的。 幸好,有了沙南通,否则,她的大学生活,恐怕也是让所有对她寄情的男生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她,也是正儿八经地过着她的埋头苦干的青春了。 云锋的父亲自从在女儿回家那天对她大嚷了一通后,便没再提关于恋爱的事了。 云锋和他说要回学校去做家教兼职赚钱,他也是相信的。的确,这大一的第二学期以来,女儿便没怎么朝他要过伙食费了,他心里其实也是为女儿而骄傲,只是,他这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不善于表达情感,只是一味地隐藏于心罢了。 对于云锋恋爱的苛责,他也其实就是担心,想给她提个醒。 她那么有主意的人,怎么可能会完全听自己的呢?不过,自己提醒后,她应该也会有所注意的。那便够了,他并不想也没办法完全掌控女儿的心里和生活。 不是吗?他只是在以他的方式尽着一个父亲的责任。乡野孤儿 第136章 开明与投缘 云锋回到海城的那日上午,沙南通早早就等在了火车站的出站口。 俩人仅仅一周没见,却已甚是想念。 再度拉着对方的手,这对青春的人儿,心里都是异常的不可言说的激动与喜悦。 快到小区,云锋才想起此前沙南通电话里说的他的父母要见她的事。 “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在我们的屋子里呢?” 云锋心里又咚咚咚地加快了节奏。 “嗯呢,他们是一定要见见你才会走的。” 沙南通笑着说。 “哦……那……” 云锋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和他们都说过一遍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沙南通爱抚地搂住了云锋的肩。 云锋便不再说话,只是心里紧张地跟着沙南通。她想,大不了自己便不说话,只是笑着听长辈们说话便好。 想着的时候,俩人已经进了家门。 ”爸,妈,云锋回来了。“ 沙南通一边将云锋的行李箱支在客厅的墙角里,一边拉着她到父母亲的面前。 ”叔叔阿姨好。“ 云锋赶紧笑着打招呼。 沙南通的父母亲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儿子带着女朋友回来了,便都站了起来。 ”云锋啊,通儿在我们面前一直说起你呢,说你对他特别好。” 沙南通的母亲一看就是一位贤惠通达的知性女性,说话的时候笑容可亲。 “我们特地来看看你们,对你也要感谢。” 云锋听沙南通说过他父亲是一位高工,现在看来的确是十足的知识分子样貌,极富修养,也是谦逊和蔼。 “谢谢叔叔阿姨。” 云锋果然一见面,便心里放下了一大半,两位老人和蔼可亲的笑容和问话的确消除了她内心里的许多恐惧。 “云锋,一晚上的火车,累了吧?来,坐这,歇会。” 沙南通的母亲拉着云锋的手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云锋平日里对自己父母的惧怕皆是因为父母亲不了解自己,对自己缺乏宽松愉悦的肢体语言来传递情感。却没想到沙南通的父母亲却这般懂得情感表达,这一拉手,便把云锋整个儿地熟络了过去。 “叔叔,阿姨,你们有没有去附近逛逛?要不,这两天我带你们去转转。” 云锋开始自如起来。 “好啊,我们前几天和通儿一起去了趟海边,确实美。通儿,云锋回来了我们再找个海岛一起去呆两天吧?” 沙南通母亲看来是个爱玩的人,也对云锋很有眼缘,握着云锋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赞不绝口,说是一双福气之手。 “好!那我来安排。” 沙南通一听母亲这样说,便知道云锋是过了父母的法眼了。他知道,如果俩老不满意云锋,肯定不会多呆,这都愿意出去一起玩,便是家庭旅游,自然是告诉他云锋是一家人了。 早在春节期间,父母问起自己上大学有没喜欢的女孩子,他便把云锋说了出来。他自小就都是按照自己的思维主见来做事,事事都证明他不会偏离正确的轨道的,因此父母也是对他自己的选择判断信任有加。 当时听他说了云锋的各种好,又是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帮他辅导英语,又是校报记者,参加校级演讲大赛拿奖,还积极参与组织公益活动,便都合不拢嘴,夸自己儿子有眼光,说要找机会来好好会会这个女孩子。 而今父母亲自来了,沙南通更是把个云锋夸得只有天上有的那么好,尤其说到云锋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劝说自己全力以赴申请学校与美国大学的交换生项目,老俩口更是对云锋的思想和远见刮目相看,也倍觉感激。 不过,沙南通也给父母亲说了云锋从小生长在家教严格的传统家庭里,加之父亲又是老师,约束许多,因此云锋心里恐怕会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拘谨些,嘱咐父母要对她宽厚温情些,多些笑容和亲昵,以弥补她的不足,也是对她的帮助。 老俩口一听云锋出身于教师之家,且家教严格传统,更是欢喜,说什么也要等了云锋回来见了面再回去。 这也是为何云锋一进门便受到俩老的热情相待,和沙南通此前做的铺垫不无关系的。如今一见,直觉这女孩儿性子温和单纯,再一细聊,发现还蛮有思想的,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云锋也是和沙南通父母投缘,一天下来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老头子,你说我们儿子找的这个女朋友怎么样?” 入夜,躺在宾馆的房间里的沙南通母亲满脸喜悦地笑着问旁边的老伴。 “嗯,不错,这女孩子率性单纯,咱儿子能放心。” 沙南通父亲也是欣慰。 ”是啊,我和她还挺投缘的,就这么一见,就喜欢上了。最重要的是识大体,热恋期间,还能鼓励咱儿子出去留学,还真是了不起,要是我,还真不一定能做到呢。“ ”呵呵,你估计是做不到的,非粘着我不可。“ 沙南通的父母亲是高中同学,感情很好。 老俩口还在上高一时便彼此喜欢上了,常常一起写作业、读书,互相促进,高考后双双考上了自己理想的院校。他父亲去了铁道学院,母亲去了医科大学,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 这也是为何俩老对自己儿子的情感问题向来持开明的态度,从不过多干涉,只是教导儿子选择自己喜欢的好姑娘,但不要轻易伤害了人家,要懂得情感与婚姻的责任。 也因此,沙南通在对待云锋的情感上,温暖热烈却又不轻率,和其他的同龄男生比,情商成熟很多。 不过老俩口年轻时工作忙,结婚后一直没要孩子,快四十了才生的儿子,自然是对儿子百般依从,期望极大。也幸得沙南通被熏陶得好,并未被宠坏,反而受父母影响,热爱钻研,追求上进。眼下看来,他们这儿子,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很懂得选择。 沙南通的父亲侧身刮了老伴的鼻子,接着说: ”咱儿子如果能出去,不是留学,是交换生,和留学还是有区别的。“ ”知道知道,就你懂,儿子出去做交换生,如果适应的话,可以转为留学的嘛。“ “那倒是。” 入夜,老俩口在设想着儿子美好的未来中睡去。沙南通和云锋则在幸福地互诉衷肠。 第137章 寂静里的点滴回味 沙南通的父母又呆了五天才回去。 云锋心里舒了口气。虽然她和他们都很投缘,这几天里接触起来就跟自家人一样,但到底还是要注意礼貌修养的。不过听闻上学期开学后不久沙南通就认识了自己,并对她生出许多好感,她还是倍感吃惊的。 “你让我给你辅导英语,不会也是有目的的吧?” 云锋追求的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她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事情,不过就算现在知道沙南通那会对自己已然是目的性极强,现在的她已陷入进去,不会再有什么反感,反而是想到对方那么早就注意到自己而多出一些心里的喜欢了。 “那倒不是,我当时确实是听了你的中英文演讲,觉着你的英语应该好,我又面临考试,很需要帮助,就问你了,当时还真怕你不答应呢。嘿嘿。” 沙南通脑子里浮现出当时她教他学习英语的情景,心里也觉得美好。 ”那这么说我那天中午在阶梯教室赶稿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一张写着说要让我注意健康,想睡就要寝室睡的字条也是你写的喽?“ 云锋忽然想起那张令自己很是感动却一直不知该谢谁的无名小纸条。 ”嗯,是呀。“ 沙南通和她背靠背地窝在沙发,翻着书回答。他当时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能和她今天这样子这么亲昵地挨得那么近地在一起吧。 云锋感激地扭头伸手过去握了握他的手,他打动她的,始终都是这些暖暖的关心。 在她这个年龄的女生,很多都喜欢那些桀骜不驯,个性突出的男孩子,她一度也以为自己也是喜欢那样的,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像沙南通这样温润的男生更得她的心。 还记得当时校报的晓风清荷开始选拔情诗王子,结果那位情诗王子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云锋的qq号,一来二去地就聊上去了,他说话的感觉就是很飞扬,个性得很,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 当时沙南通还在忙着他的转系,云锋也并不肯定他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当着一般同学去处。 却不想情诗王子和她网上聊天的话语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便答应了他想和她见面的请求。 两人约到了公园的草坪里,傍晚时分,云锋终于见到了这位情诗王子,王子也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才女小荷。 没想到的是,云锋在网上时还对这位王子有些好奇,一见面却陡然生出“不过如此”的心念来。情诗王子毕竟也是搞文学的,个性敏感,从她一见到他那一刹那时眼睛灰暗的一瞬间便知道了自己和她的命运。 “你的文才真好,我们可以是朋友,不过,你想要的生活估计和我想要的不一样。” 云锋记得当时自己就那么单刀直入地说。诗人想要的自然是诗人般的风花雪月、浪迹天涯的生活,这是他们在网上聊天时情诗王子便一直提到的饿。 她的心里,当时还惦记着要快快回去给沙南通上英文课呢。那种要给沙南通上英文课的惦念感,在当时,好像竟然比平时来得更期待。原来,她竟然是在那会就开始想见沙南通,想和他呆一起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也记得当时十分钟不到,她便从公园跑了回来,看见沙南通正坐在图书馆里等自己,她忽然心里觉得很踏实,很心安,也很有些激动,竟然是热泪盈眶。不过她没告诉他自己的感觉,只是好笑地把自己去公园见面的情形和沙南通描述了一遍,沙南通当时竟然没有丝毫吃醋的样子,反而欣喜地笑着对自己说: “难得你还这么惦记着给我上英文课。” 要死,难道那时候他便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么?他竟然知道她也惦念他的心思比她自己知道得还要早。 不过,和情诗王子的聊天沙南通是知道的,他并未放在心上,连问也不曾问过,仿佛他根本不记得云锋和他提过这么个人,现在想来,他当时对她便是胜券在握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知道网上聊天的感觉都是虚幻的,根本比不上这现实的日常里日复一日的见面交往? 云锋后来和情诗王子约见面的事倒是没有提起和沙南通说,因此他听了云锋讲了一遍事情后便在最后补充强调了一句: “以后别单独出去见男生了,要去也要提前和我说,我陪你去。”他望了他一眼后很认真也很暖洋洋地说:“别让我担心你。” 云锋记得当时竟然就点头答应了,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霸道要求而觉得不适,反而心里涌起一些甜丝丝的如偷喝了蜂蜜一样的奇妙感。 云锋回忆着她和沙南通认识中的点点滴滴,心里甜得很。 她忍不住转过身来,环住正在背英语的沙南通的腰,脸贴在他背上,感受着这寂静的光阴里他们能一起的幸运和幸福。 的确,她想起他们的过往,并不需要遭受思而不得的痛苦,也没有痛彻心扉的折磨,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和他一起地,静静地在一起。 只是,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隐隐的担忧的愁苦,仿佛未来里他们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两岸相离。她赶紧定了定心,不让自己沉浸在这未来不可知的悲伤里。过好眼下的一分一秒,方是该做的。 云锋的这些情绪,沙南通是不知的,他习惯了一旦要做什么事,便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他为了他们两人的幸福在努力,的确是最值得投入的事情。 两人在这假期里,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云锋的家教课在假期里几乎隔天就要去一次。在不去的这天里,她都是一边自己读书,一边陪着沙南通学英语,再便是和着他一起买菜、做饭,散步。 暑假即将要过去的当儿,却收到李云河的来信,说他要来找她后再去学校报到。云锋没想到他还真是这么执着,心里为难起来,便告诉沙南通自己的一个发小的弟弟要来学校玩,想着给安排到招待所里去。 第138章 幻想与现实 “为什么要去招待所呢?就让他住家里就好。” 沙南通并未想太多,只觉得是云锋发小的亲弟弟,又千里迢迢的来了,自然是要当自己家人招呼好的。 “呃,那他来了住哪?” 云锋苦恼地眉头微蹙。她还担心这来了,怎么和云河说呢。 “住我那屋子就行了啊。” 沙南通好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呢?” 云锋想他不会去回寝室睡吧?那似乎也不合适啊。 “呵呵,和你一起住。” 沙南通坏坏地朝云锋一抿嘴。 “什么?” 云锋吓一大跳。 “怎么,怎么住啊?” 她接着低下头补了一句。 “哈哈哈,看把你吓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沙南通把云锋搂在怀里,手揉搓着她的头发。看她紧张的样子,他便忍不住笑话他。 恐怕,真没有人能相信,这两个孤单寡女,青春正盛,却仍是分房睡吧。 有时候沙南通也在想,他们这样,会不会是浪费了美好时光呢? 但不知怎么的,抱着她的时候,心里一阵激动,但总是最后舍不得。 是的,是一种舍不得。他和她都不想就这么快地步入那些同学恋爱的样子,才交往一个月不到,便是全身上下熟悉了个透,像个老夫老妻一样。 他想和着他的她,一起慢慢地,品尝着俩人在一起的时光里的情感。 不是吗?她必定是他的,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这种欲罢还休的感觉,十指相握的心心相印,日常里含情相望的眼神,和如此刻搂着她的幸福感,比起两人睡一起的一瞬间的畅快感可要来得更令他们回味无穷。 叔本华就说过,人生不是追求不到的痛苦中,便是得到后的无聊。他和她此刻正在得到彼此心灵的幸福中,并不想那么快地步入到得到后的无聊中。 “他来了住我的卧室,我睡沙发就行。” 沙南通笑着补充。 “那怎么行,他一来好几天呢,你都天天睡沙发,那多累啊。” 云锋心里不忍。 “舍不得么?那便你来和我一起睡沙发吧。” 沙南通嬉笑着说。 “又来了,那你睡吧,我晚上来给你端茶倒水当补偿。” 云锋终于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来让自己心安一些。 “哈哈,好,那我今晚就睡沙发吧,你来给我端茶倒水。” 沙南通笑话她。 “想得美,哼,那你非要自讨苦吃,我可不管。” 云锋一扭头想起身去做饭了。 “还真是。我天天都过在想得美的生活里。” 沙南通却一把拉住她,让她再度跌落在怀里。 “饿。” 云锋扬起脸,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如同一只楚楚的小猫。 “我去做饭。” 沙南通心里一软,便拉了她起来一起进厨房。 “你刚不是说你做饭吗?怎么又是要我也进来。” 厨房里传来俩人嬉笑的声音。生活的点滴,都在他们的演绎里美好得没有边际,如同他们一起去看过的大海,纯净舒适地浸泡着他们的这二人世界。 但李云河的到来,却令云锋有了一些尴尬。 “姐,海城的火车站虽然小,不过一路过来却是漂亮呢。“ 刚从火车下来的李云河在出站口便看见了等候着的云锋,他兴高采烈地验票跑了出来。 李云河是长高长大了许多,高高瘦瘦的,意气风发,大踏步地走起来,额头上落下来的三七分长发一飘一飘的,这形象,走在大学校园里,该不知会迷倒多少女生呢。 ”海城就是个三线城市,不过有海,倒是漂亮。“ 云锋笑着带着云河往车站走,她特意在来的时候记住了车的方向,防止自己稀里糊涂地带反了方向。 ”海?啊,我还没见过呢,那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好不?“ 李云河和所有没见过大海的人的反应是一样的。 ”好啊,你来了,当然要带你去海边看看了。“ 云锋抿嘴一笑回道。 ”嗯嗯,那我可有福了,以后我要常常来,假期还要和姐姐一起。“ 李云河称呼习惯了姐,一直没改口,张学良不就管他的夫人叫大姐么。李云河因此也没想过要改这称号。 ”哦,你有时间有心情来,当然好呀。“ 云锋心里想,来了这次也不知你还有没心情再来了。 ”好,一言为定。“ 李云河能在异乡见到云锋,并和她一起,好像这城市人流里就自己和她,这样的感觉,令他兴奋异常。 ”呃,云河,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云锋低头想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姐,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李云河大大咧咧地一笑,满脸的阳光铺洒了开来。 ”呃,我们学校还没开学,你来就跟我们一起住。“ 云锋不知怎地心里竟然有些发虚,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啊,和姐一起住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本来还打算住宾馆什么的呢。“ 李云河一听能和云锋住一起,自然高兴得蹦起来,但忽然发现了云锋刚刚用了个”我们“。 ”你说的‘我们’是?你的室友吗?“ 他好奇地问道。 ”呃,算是吧。“ 云锋欲言又止。她想说清楚,但开始担心本来开心的云河会因此而情绪不好。她不想伤害他,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心情。原本,她就不是一个懂得如何拒绝人的人。 ”算是?姐,他到底是谁啊?“ 李云河从云锋的状态里瞧出了些端倪,紧张而又更好奇。 ”不会是你的,呃,你的男朋友吧?“ 李云河故作轻松地问,他心里希望不是,但倘若是呢?他忽然有些害怕云锋的回答。 ”呃,是。“ 云锋在嘴里咬了咬舌头,低声但清晰地回答。 ”哦——“ 李云河长长地应了一声,脸上的阳光瞬时成了春天里的雨天,布满了伤心难过和愕然的凉意。 李云河来海城找云锋是和家里都知会了的。他早早地买好来海城的票,把大学入学的报名物品都放到了中山医科的新生宿舍里,便来了海城。 一路上,他想着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云锋,激动得一宿都没怎么睡,就在心里一个劲儿地盘算着怎么和云锋过几天快活的假期,想到自己和她一起的各种幻想出来的情景,脸上的笑就没停歇过。 如今,一记闷雷下来,他都有些晕得团团转,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第139章 李云河到了 ”云河,对不起,我早该和你说的,最初不说是以为你是玩笑话,担心影响你的高考,后来回家是希望你上大学后能遇到彼此喜欢的女孩子,自然就不会记得说过的话了“ 云锋歉意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她没让沙南通和自己一起来接云河,便也是想着先和云河说,但倘若云河对自己是认真的,现在自己让他来了后和他说这些,是太残忍了。 可是,此时不伤他,将来只怕会更伤吧。 ”所以姐姐就现在告诉我,也不担心我会伤心难过了?“ 李云河是少有的性情中人,若是遇到旁人,只怕他早就扭头就走了,但这是云锋,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云锋,如同家人,他怎么可能扭头就走让她担心难过呢? 但他的心里也是难过伤心的,他并不怪云锋这会才告诉他这些,相反,他很快转念一想,就觉出自己在云锋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不管这种重要是因为他大哥李云峰,还是因为他本人与云锋这么多年的相识相交。 ”担心,正是因为担心,才一拖再拖,到这会才和你说,真的对不起。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高兴,你能好的。“ 云锋由衷地说着。 ”我知道,姐,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呢。你别担心了,既然你有男朋友了,那我便多一个哥,如果将来你们幸福,我祝福你们,如果你将来有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何时,你都在我心里的。“ 李云河也许是早就习惯了云锋这么多年心思都是放在大哥身上,自己只是暗暗地恋着他。如今自己总算也能明着告诉她自己的心思,终归比从前是好多了。既然她有男朋友了,那便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吧。 可是,他的心里如刀割般疼。原本是抱着莫大的希望的,却没想,仍是不能够。他第一次想逃,想回去了,但又好不容易看见云锋,终于能像个成年人般平等地和她在一起,他又心里眷恋着她的气息。况且,她既然说那是她的男朋友,那便更应该去见一见,无论是否有希望,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也好替她把把关。 说起云锋,当初也是一直并没有答应他的,只是自己一味地要求她罢了。她这么好的人儿,在大学里,自然是少不了有人先下手为强的,难道自己还要怪罪于她内外兼修的好了么?怪只怪自己是晚了一步了。 李云河心里不断地开解着自己,让那颗疼痛的心能安定下来,毕竟,一会要见的是他,她的男朋友,自己决计是不能失了仪态的。 云锋看着公交车车窗外街道上高高耸立的椰子树,忽然觉得若是自己便是其中的一株便好了,再也不需要左右为难。 看见李云河,她便不能不想到李云峰,她便不能不对他这个阳光聪明的弟弟当成亲人般地好。可是,亲人里,也会有伤害么?该如何面对呢?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里关于情感的为难。 她又倏忽间有些模糊,也许沙南通是先喜欢了,再成为亲人,而李云峰李云河却是先成为了亲人,莫不是就喜欢上了吧?好复杂,她闭了闭眼,不想再死脑细胞去想这事了。 “姐,他叫什么名字?” 很快就平复了心情的李云河,开始了解他那位捷足先登的情敌。 “嗯,他叫沙南通。” 说起沙南通这三个字,云锋心里一阵温柔,不由自主地嘴角泛起笑容。 “一会你见了就叫哥吧,他也是你哥。” 云锋看着李云河,爱怜地说。她对李云河的确更多的是长姐对弟弟的怜爱,她忽然对自己投射在沙南通和李云河身上的情感看得很清楚。 “哦,好。” 李云河垂了垂眼帘应道。 “能让姐喜欢的,一定不是平常人,我还真是好奇了。” 李云河的脸上,终于像太阳撕开了一层乌云,开始显露些阳光出来了。 多得从火车站到学校的路,即使坐公交也要半个多小时,让这三个人都有时间来缓和平复自己的情绪。 沙南通此刻也在家里收拾着等待李云河的到来。 他一早就听云锋讲过李云峰的事,知道李云锋结婚,当时他心里很是舒了一口气,没想后来云锋寒假后回学校,说起李云河说的事,当时云锋是当小孩子的玩笑话讲与他听的,他也就当玩笑话听一听,笑一笑便过了,却没想这小子还当了真,寻了过来。 沙南通并不担心自己和云锋的情感因此而受到威胁,他知道云锋就是把李云河当弟弟看,因此他也是就把李云河当成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弟弟来了,并没有什么慌张。 但想想自己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要不然,她这些遍布各处的桃花,只怕要将她劫走了,哪里还有着这样的福气呢。沙南通忍不住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心里那极为细微的酸意也便在这发笑中散了去。 “姐,我提着,这样你好开门。” 沙南通在屋里便听见外面一个洪亮的男孩子声音。还叫姐,便是李云河和云锋无疑了。他走到门口开了门。 ”云河,这是你南通哥。南通,这是云河。“ 云锋刚要掏钥匙,便看见沙南通开了门站门口,便为他俩人相互介绍。 ”通哥好。“ 李云河一笑,礼貌地问候。 ”嗯,云河你好,快进来吧。“ 沙南通一看眼前的李云河,瘦瘦高高的,阳光俊朗,此前消散了的那丝酸意竟然在心里又游走了起来。这小子,还真挺帅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手却伸过去帮李云河提行李进来。 原本李云河在路上是平复好了心情,只等着碰面时都能自然相处,却不知怎么地脸上还是不自觉地升起了一种类似尴尬的沉默表情。 云锋敏感地感知到了云河的心理,心里责怪都是自己的错,没处理好,才给他惹来这麻烦。要怪便是怪自己,要处理也只能自己积极处理了。 第140章 爱与爱之间 一向开朗惯了的李云河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被沙南通端茶倒水地照顾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被沙南通散发出来的天然的安静和从容所震慑住了。 ”云河,你刚来,先喝点水歇会,我们就出去逛逛再一起尝尝海城的特色小吃吧?“ 云锋看了看难得安静的李云河,笑着提了提嗓子提议道: ”姐,不用太费心,我来就是来看看你的,不要弄得你们太辛苦的。“ 李云河原本是想谦让一番,让云锋别太操心也别太话费,不想话里却重点在想见她这件事说了出来。幸好云锋和沙南通早知他心意,也都没往心里去。 ”云河,你来了,听你姐的就可以了。“ 沙南通自然地看向李云河,安静地笑着说。 ”哦,那这么说哥平时都是听姐的了?“ 李云河似乎又恢复了他的一脸阳光,开始了他那插科打诨的性子。云锋看见李云河自如了不少,便也开心地笑着说: ”谁说得对便听谁的。“ ”那我也听姐的。“ 李云河嘻嘻地笑着。 ”走了,别贫了。你不饿我们可饿了,为了迎接你,我们可没好好吃早餐呢。“ 云锋笑着嚷嚷了起来。李云河的到来,到底还是令她高兴的,毕竟,这是家里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多一个过往熟悉的人,便多一份亲切感,她的心里,从来不嫌亲人多,只是爱人,却是没办法,只能容得下一个了。 “姐,我想先去看看你们的学校,还有平时你上课、吃饭的地方,可以吗?” 李云河的兴致一上来,言语里便开始热烈起来,他毕竟对这个城市还有着陌生的新鲜感,也想看看云锋平日里的生活,回去念想起来心里也能具体些。 “好,就依你。” 云锋见李云河越来越放开了,心里十足的高兴。 沙南通一如既往地安静地笑着,也安静地随从着。他除了和云锋单独在一起时话多些,平时便是这样的安静淡然。 一路上,他只是看着车辆往来,把云锋和李云河挡在里边,自己走在外侧。 云锋在向着李云河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这些平日里留满了自己足迹的地方,沙南通也是含笑听着,帮着递过去个纸巾擦他们要坐下来体验的桌椅。吃饭时他仍是让云锋和云河畅谈不已,自己安静地点菜、夹菜、买单,照顾着这姐弟俩。 李云河享受着因了云锋而得到的沙南通对自己的照顾,也看着沙南通对自己云锋姐的照顾,他心里默默地感动着,也终于从沙南通这些自然而然的细微照顾中明了何以云锋会被沙南通征服,就如同他大哥李云峰当年能走进云锋的心里,原来是一样的。 爱,便是不计回报地付出,无论是亲情的爱还是爱情的爱,莫不如此。他能在此时此刻体会到这点,既是因为他看见了沙南通和云锋彼此之间的爱,也是明了这些年来大哥李云峰和云锋之间的爱,也更因为,他的心里同时也装着对云锋爱情的爱和亲情的爱。 只是,他对云锋这爱情的爱,便只能自己留藏心里了。但他知道,云锋的心里必定有着对自己的亲情之爱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一家和云锋和君生,早已如同家人。这一点,即便是沙南通,也是不能替代的。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微微骄傲了起来。 当然,他还没做不到把沙南通当姐夫去看待,但当成一个值得交往认可的哥哥,却是可以的。 只要是云锋心里所爱的,便是他所爱的。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一蹦达出来,连李云河自己都没想到他竟这般通达,也这才更明了自己对云锋这些年来有多爱了。 这种爱,不同于大哥李云峰对云锋的隐忍付出的爱,却看来并不比大哥的来得浅,这也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的。 世间真挚的感情都值得珍惜,这是沙南通和云锋同时想到的。 但凡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都是因为对彼此的认可和欣赏,这都是令人愉悦而理应要感激的。这是为何林花蕾喜欢沙南通,云锋对此能通情达理,不加追问。这也是为何李云河追云锋都追来了学校,沙南通还能泰然处之,欣然接待的根由。 这两人对情感的通透和品性的清澈,的确不能不令人赞叹。刚好李云河又是个悟性极高的人,能敏锐地体味到沙南通和云锋俩人言行举止间透出来的关于爱的气息,便也无形中影响着他对情感的认知和情绪的调节了。 三人逛了一天,李云河因为情感的失落而带来的不适逐渐在消淡,但并不等于他就对云锋的情感也消淡了,相反,他反而更坚定了对云锋的爱。但因了他对沙南通好的认知后,便变得更豁达了。他想,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他可以等。虽然南通哥的确不错,但一切并没有成定局,他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而无论是否能和云锋在一起,他都是在心里头爱云锋的,这样十几年的情感,早已不知不觉地深入骨髓。只是,结婚,那便当成另一件事,不要去强求吧。他大哥李云峰,不就作出了很好的榜样了么。 李云河心里一旦想通透了,便不再纠结。他是那种看起来随性情而变,实则自己心里主见十足的人。 “哥,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李云河在回去云锋和沙南通的家里的路上好奇地问。他一旦放下心里的芥蒂,便开始像对自己的朋友一样对沙南通随性自然起来。 “呃,历史系,转到计算机系。” 沙南通温厚地一笑。他本来想说完历史系便停顿等李云河来发问,逗趣他,但想想还是别惹他着急,便一气儿地说了。 “啊?历史系转计算机系,那跨度好大啊!哥你真了不起。” 李云河由衷地佩服道。 “呵呵,你姐了不起。如果不是她教我英文,我恐怕就被搁浅在历史系了。” 沙南通笑着,脸上很是骄傲,为云锋而骄傲。 “什么叫搁浅,诶,我们历史系不如计算机好么?” 云锋捶了捶沙南通的肩膀,笑着抢白他。 “姐,你也别不承认,历史转计算机就是很难。不过没想到你英文这么好,也要教我!” 李云河正色地帮着沙南通说话后,便转脸耍起了一个弟弟独有的娇宠色。 “你姐是历史系里的中英文演讲比赛第一,学校的第三呢。不过,要教你英文是不行的。” 沙南通倒是毫不礼让,直截了当地替云锋拒绝了李云河的要求。 “为甚么?” 李云河继续耍娇宠到底。 “因为太远了,我没法教啊。再说,你英文本来就不错,还要我教什么,你又不用转到英文系去。” 云锋不等沙南通回答,便接了话地回着。她和沙南通这么一年下来,默契感十足,基本都能想对方所想,也能做对方所想。 “哼,姐,你偏心就偏心了,还找这么多理由。” 李云河见俩人都朝着自己一个人,便不甘心地继续道: “你们便俩人对我一人好了,我当然是说不过了。” “嘿嘿,你呀你,都多少年了,还这样,理屈词穷的时候就耍赖。” 云锋戏笑着。 第141章 李家兄妹 《乡野孤儿》第141章 李家兄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对弈论输赢 “聊得好好的,怎么又叹起了气?” 不知何时,沙南通已经从客厅阳台旁边的书桌起身过了来,站在云锋身旁,给她剥了根香蕉递过去。 “呃,我有叹气么?我怎么不知道?“ 云锋还真是没觉察出自己刚刚心思里浮现李云峰的身影后的那一声微微的长叹。 ”还说没有,我都听见了。“ 沙南通温润地笑着,爱抚地握了握云锋的手。 李云河只管在旁边溜溜着眼珠子笑,他心里想妒忌,却不知怎么已妒忌不起来了。 他真心希望云锋能过得幸福开心,有人照顾,现在看见她被沙南通照顾得好好儿的,连个微表情都能被注意到,心里自然就吃不起醋来,倒是由衷地放心了下来。 至于他自己对云锋的那份心思,从来就不是占有的,而是默默地在旁边关注的,只要能让他在云锋的生活里出现,他便也能知足了。 ”哥,你会下象棋么?“ 李云河看见茶几底下有一盒象棋,便问沙南通。 ”会。“ 沙南通笑笑。 ”那我们杀两局。“ 李云河提议。 ”好。“ 沙南通爽快地答应。平时他和云锋下,每每都是让着她,就这样,她还赢得很艰难。如果李云河水平不错,那倒是一大乐趣。 说话间沙南通便开始摆棋子了。 “哥,如果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云河嘻嘻笑着说。 “你说。” 沙南通继续摆着棋子。 “呃,就是,如果你输了,明天就把我姐借给我一天去看海。” 李云河嘿嘿地笑着望着沙南通。 “好。只要你姐答应我就没问题。” 沙南通这样说并不是要为难李云河,而是向来涉及到云锋的事,他都是很尊重云锋自己的意见。 “姐,你说行么?” 李云河又笑着转向云锋。 “我可以么?” 云锋没直接回答李云河,而是转过头,摇着沙南通的手臂,撒娇地问。 “可以啊,云河难得来一趟,你理应陪一陪,不过,得赢了我再说。” 沙南通仍是面带微笑。他信任云锋,也从不怀疑他们之间的情感,因此,他对于棋局本身的输赢更感兴趣。 “呃,那我听你的。看你们谁更厉害。” 云锋也乖巧地嘻嘻笑着说。 李云河在沙南通和云锋说话的当儿,也已摆好了自己的棋子。 云锋为了表示公正,便将位置让给了沙南通,坐在了对弈的两人中间,她也是个对输赢很有兴趣的人,能有机会看两位自己亲近的高手对战,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沙南通受他爸的影响,从小学棋,对棋类无不熟悉,尤其象棋,更是精通,平时累了,除了和云锋下着玩一会,最大的乐趣便是上网下象棋了。 李云河也是喜欢象棋,他们家里有一本老棋谱,都被他翻得更破了,用他的话来说,更是对遍村县无敌手。 说起来,最弱的还是云锋,她对于这些过于费脑的脑力运动向来不感冒,偶尔陪着沙南通下一两局,也不过就是拿来当个乐子开心,并不真是要论什么输赢。 只见这两人一开始还落子轻松,不过几分钟,便开始越来越慢,双方的脸上也是越来越凝重专注。 云锋看着棋盘,也在心里分别给他俩琢磨着怎么落子。沙南通曾经和她说过,下棋一定要先有全局观,定好战略,再定战术,并且,一定是要走一步看三步五步,根据对对手的判断,看得越清透越好。但她这会,却是怎么也无法看明白俩人的战略和战术了,她只能跟着这俩人的子来思惟。 “哥,我输了。” 李云河忽然打破了宁静。 “啊?云河,你这还有好多步可以走呢?” 云锋不解地问。 “是还有很多步可以走,但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李云河倒是毫不掩饰。 “哦,南通,是这样吗?” 云锋转向静坐的沙南通。 “现在这个局势,的确已经形成了四面围剿,很难再走出去了。” 沙南通一脸平静地笑着说。高手赢了以后一般就不再重视输赢了。 不过李云河倒是并不懊恼,他输得心服口服,从小和身边的下棋,也就今天下得最过瘾,他喜欢和高手对弈,无论输赢。 ”哥,我虽然输了,可你开局前也说了,我是客,来一趟不容易,我姐是得陪我的,不是么?“ 李云河厉害的向来不仅仅是他的技术,更是他的情商,什么事情他都会以一种令人舒服的方式去为自己争取。 ”是,不过,赢了你姐才能陪你去的,这可是你说的,我也答应了的。你不会是输不起,要反悔吧?“ 沙南通可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从来都是一句话就让人家没法反驳。这会就差没直接说李云河想耍赖了。 ”我是说了的,哥也说了要看姐怎么说的。如果姐都愿意去,那哥就没问题了呗。“ 李云河可不管沙南通的原则,他只管达到他想和云锋单独去看海的目的。 ”那你问你姐吧,他答应我就没问题,不过,先说明了,如果你姐答应了,那是因为你姐,而不是因为你输了我还答应你啊。论输赢,我可不会答应的。“ 沙南通知道李云河是客人,不能阻拦。 ”姐,你快表态。“ 李云河兴高采烈地望着云锋。 云锋自然是答应的,她还希望沙南通也都一起去,但结果这两个男生都同时否了。 “我好好儿地在家集训一天理解和写作,你和云河去吧。” 沙南天如是说。 “姐,我哥都说忙得很,你就别打扰他学习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想和你一起去看看海。” 李云河说得也的确是,他心里还是很希望能和云锋单独呆上一天的,尤其是面对美丽的大海,和着自己心里美丽的女神,无论女神和自己是否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只要能一天里的光阴独属于自己和她,就足够回忆好一阵子了。他实在是期待得很。 “行,那就都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坐大巴去附近的南山岛吧。” 云锋没有选择东海岛,因为那里是她和沙南通最初定下情意的地方,那里有的是他们俩之间的回忆,如果和李云河再去,她恐怕就会心不在焉,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也不能专心一意地陪好李云河了。 沙南通听得云锋这么一说,心里也是明白,嘴上不说什么,眼里却是掩着一湖深情。 第143章 夜与晨曦,人间佳境 李云河去了沙南通的屋子睡,沙南通也准备在长沙发里歇下。 “这几天,就让你受点磨难了。” 刚洗簌完毕的云锋,拿着一瓶精华露坐在沙南通身边,一边往脸上涂抹一边有些歉意地说着。 “嗯,你准备好了给我端茶倒水一晚上了?” 沙南通嘻嘻笑着,望着她那张刚洗过,细嫩得晶莹剔透的脸说。 “是啊,这不就在准备么,熬夜伤脸,我得先护好这张面子来。” 云锋也是嘻笑着。 “你明天晚上,呃,不会不回来吧?” 沙南通手抚着她的手臂开玩笑。 “嗯,我不回来,你会怎样?” 云锋故意逗他。 ”不怎样,我就更多一些时间看书了。“ 沙南通也不示弱。 ”好啊,原来你一早就巴不得我出去,好没人打扰你呀。“ 云锋到底还是没忍住,先入了套,明知沙南通也是逗她的,语气里却还是有些急促。 ”你若是想清静便直接说好了,我搬去寝室里便好了。“ 云锋作势要起身离开。 ”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当真,我也不舍得你离开我视线一日呢,可是云河如同你的亲人,他就是想单独和你呆一天,不想被我打扰,我能懂,也相信你,所以才看你的意思,你如果非要我去,我便去。“ 沙南通拽着云锋的手,顺势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 ”哦……” 云锋低着头缩在沙南通的怀里应着,但凡如他怀,她便瞬息如猫温顺。 “你都舍得我出去一年,我怎么能不放心你一天呢?” 沙南通爱怜地握着云锋的手,缓缓地说。他实在太了解她对他的苦心了。 “我舍不得……” 云锋在他怀里一扭身,便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我不去了。” 沙南通竟然很认真地说。 “不行,你必须去。” 云锋又不同意。 “哎,好吧,都是你说了算。我就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沙南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就担心照顾不好我自己了?” 云锋窝在他怀里翘着嘴反问。 “还担心我想你了怎么办?也担心你想我了又见不着我了难过了怎么办?” 沙南通握着云锋瘦却圆的肩膀语气低沉地说着,心思也似乎有些沉重了起来。 “我是真不想离开你,如果可以,分分钟都希望一抬眼就能像现在这样实实在在地让你就在我身边。” 他的深情,始终都是安静温润而又暖得能融化了云锋的心。 “嗯。我知道。我也是。” 云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含糊,走了一天,她是有些累,但沙南通这温暖的怀抱,让她顷刻间便安了心,开始了她的睡意。 沙南通看她身子靠在自己怀里,一双脚却落在了地上,睡的姿势应该很不舒服,便想起身抱她起来到床上睡,却不想刚要起身,她却身子沉得很,手按着他,不让他起。他无奈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便也眯上了眼。 沙南通醒来时,已是凌晨四点多,灯是关着的,侧身一摸,身边竟是空的,这家伙,估计是自己不知何时醒了回自己屋里睡了吧。他枕着手,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隐约见茶几上放着自己的杯子。他伸手端来一喝,竟还真是大半杯的水,估计是她回房睡前给自己倒好的。给自己端茶倒水,嗯,看来明天是要告诉自己她做到了。沙南通忍不住地在这黎明前夕里自己一个人地笑着。 仿佛是这杯水给的力量,沙南通竟然睡不着了。 他爬了起来,趿上拖鞋,拉开窗帘,晨光透过窗户,一枚弯月,婉约地迎风立于天上,淡淡地,白白地,似乎在望着看她的人微笑。 深蓝的天底下,一片寂静的屋顶与树木,在路灯中浮起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白雾,宛如这些静物的呼吸。远处的天边是紫红色的微曦,连着深蓝的广袤的天空。 他忽然很想叫他的云儿起来,跟他一起看这凌晨里的熹光,或许,他们能一起看见日出。自从搬过来,他们虽然也时常早起,但都是六点后,并未曾看过这黎明到达的情景。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云锋的门前,举手想敲时,却又放了下来,想着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吧,等她醒了再告诉她,让她改日再起来便可以,他本不应急在这一时。 他便转了身,又转回到客厅窗前,换了一杯热茶,贪婪地望着这天边的晨色,思绪万千。 “好啊,一个人在这偷偷独享,也不叫上我。” 不知何时,云锋竟然站在了沙南通的身旁,也沐浴在他所望着的窗外的这黎明微曦中。 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揽了她来,温声问道: “这么早起?” “嗯,知你早起,我也睡不着。” “哦?你知道我敲你门了?” “你敲我门了?” “没有,本来想敲的,走到门口了,又想着让你多睡一会,便没敲了。” “哦,那我们便是心灵感应了。” 她头一歪,伸手紧了紧他的腰,开心地笑着。 他低头爱怜地用下巴蹭了蹭她前额的刘海,又问了起来: “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给你倒好水走的。” 他刮了一下她那高高的鼻尖,笑着再问: “可睡好了?” “嗯,睡得可好了。你呢?” “也很好。” 能俩人在一起,岂能睡不好? 她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杯子。 “你要喝吗?” 他柔声问她。 “嗯,也想给你加点热水。” 她乖巧地应着。 “还真守规矩,要给我端茶倒水呢?” “这不是规矩,是守承诺。” “嗯,然后你就心安了?” “是呀。” 她调皮地笑道。 “那我就还偏不想你心安。” 沙南通说着将她扶好,便自己转身去加了热水来,放到嘴边吹,尝了一口,觉着温度刚刚好,便放到了她唇边。她顺从地低头,喝了两口,便推开杯子望着他笑着说: “这样也很好,那你便日日不让我心安吧。” “不,云儿,我怎么舍得你不心安呢,茶水我来倒也可以,你的心却不能不安,不然,我心如何能安?”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可得记住呢。” 云锋嘴抿着,笑成了一弯红月亮,和着天上还逗留着的那一弯白月亮媲美。 他忍不住便低头吻了她那落在凡间的红月亮。 俩人不再言语。他心里想,能与她如此相伴,足矣。而她,又何尝不是。 看着一轮红日弹跳出了地平线,俩人站在第一缕阳光中,忍不住欣喜地对视凝望着。人间佳景,还有比这更美的么? “我去做早餐。” 沙南通说。 “嗯,我也去。” 云锋攥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一起跟着他进了厨房。 第144章 初尝五味 “云河,起来吃早餐了。” 刚睡醒的李云河,睁眼望着窗帘里印着的阳光发呆,便听见了云锋唤他起床吃早餐的声音,忽然心头一暖,高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笑容蔓溢到他的声音里: “哎——好咧!“ ”南通哥,你昨晚睡得好吗?“ 李云河一出了房间,便看见沙南通在往餐桌上摆早餐,想起昨晚南通哥是在沙发上睡的,便很是感激。 ”睡得挺好的,你呢?还习惯吧?“ 沙南通笑着回答,也关切地问他。 ”习惯,不知有多习惯呢,真希望能一直和哥姐一起呆着。“ ”那得换个三居室的了,云河,你确定?不去广州上学了?“ 云锋笑着逗李云河。 ”姐,你就快别诱惑我了,我还真不想去广州了,总感觉广州那嘈杂得很,不如海城美,也不如海城安静。“ 李云河虽然刚来了一天,但和云锋一起他便开心,加之海城的海滨风光,也的确比广州要更有特色。 ”你才来一天就这样,那我今天都不敢带你去看海了,到时候你赖着不走,学也不好好上,我们可负不了这责。“ 云锋抢白着。 “哥,你真不和我们去?要不,一起去吧?” 昨天李云河的确是不希望沙南通去的,但今天早上吃着沙南通做的早餐,便被收买了。 “那便一起去吧?” 云锋也期待地望着沙南通,希望他能一起去,她可真不想须臾离开他。 “你们去吧。我是真得抓紧把计划的东西完成,还有个项目这两天要交了,时间比较紧,有云河在,我放心。” 沙南通这一句里的“有云河在,我放心”的话,把个李云河说得心里瞬间便沉甸甸的。 他却只管笑着,很认真地继续叮嘱道: “云河,你可得照顾好你姐啊,别被她带丢了啊。” “诶,你,你……你这是揭我短吗?” 云锋不服气地笑着说他。 “哦?你的短云河还不知道吗?” 沙南通故作惊讶地反问。 “姐,你什么短在南通哥手里啊?” 李云河还真的不知道。 “呵呵,你自己问她吧。” 沙南通笑着忍住不说。 “姐,你可得诚实地告诉我,要不我怎么保护你啊?“ “我不用你保护,吃早餐,一会我都会安排好的。” “啊?哥,你看,她都不说,你快说。” “呃,也没什么,就是,呃,就是你别被她带丢了,多帮着记记路就是了。” 沙南通吃吃地笑着,也不明说她就是个路痴,方向感极差,出了门便有可能忘了路。 “啊,我知道了,姐,路痴。我懂了。哥你放心,我一定是要好好儿地把姐带回来的。” 李云河这会明白了,当然,他并不知道他云锋姐的方向感到底差到什么程度。 “嗯,还好了,我记住来回的大巴就可以了。” 云锋为自己辩解。 三人吃完早餐,云锋便主动要收拾碗筷。 “我来,你们早点去,不然太热了。背包里有你们吃的喝的,中午在那找一处地方吃饭,下午六点到大巴处,最晚一趟七点半,半小时一趟。记住了?” 沙南通拿过云锋手里的碗筷,抬头望着云锋和李云河叮嘱道。 “记住了。那,姐,我们走吧?” 李云河听着沙南通的关照,心里很是感动。他为云锋能有一个这么悉心关爱她的人而高兴,也由衷地感激沙南通的大度。 沙南通送云锋和李云河到车站,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回了家来干他自己的事情。如他所说,他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英文复习且不说,他接的项目也有快到期的,他得赶一赶才是。 车上,李云河被海城沿途风光所吸引。 “姐,真美,怪不得你要来这上学。怎就不让我也报这的医科学院呢?” “这的医科学院虽说也是省属大学,但还是太委屈你了。你就安心在你中大好好学吧,多少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云锋笑着掠了掠飞在嘴边的头发,看见沿途的海景,她也是很开心的,虽然还是有些遗憾沙南通不能来。她并不想自己对沙南通有太强的依赖性,但依赖已经形成了。 “好吧,听你的。对了,你和南通哥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一来就认识了?” 李云河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心里的那个问题,想问个清楚明白。 “嗯,算是吧,大一刚入学没多久,他就认识了我。” 想起最初她和沙南通在一起的时光,又是另一种纯粹而美好,她忍不住笑得如当初遇见他时的那一朵花,白净静美,而又不失灵动。 怪不得南通哥能这么迷云锋姐,转头看见云锋说起过往而笑颜如花的样子,李云河也是一呆。他心里暗暗想着,自己从前与云锋多有接触见面,但每每笑起,都是各有不同的韵致,这便是她的迷人之处吧。 大巴一路乘风,到了海边已是八点多。阳光还不是很强。这两个山城里来的年轻人如同两个孩子,投入到海的怀抱。也许没有人是不爱海的吧,这么美,蓝得透彻,海天相接,如同一个巨大的蓝贝壳,海滩里的人们便是蓝贝壳里美妙的支撑。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故乡是山城,可看了海后,我发现,我的故乡也是大海。” 中午,在棕榈树的阴影底下闲聊的云锋对李云河说。 “嗯,姐,我以后有时间就来,要是奶奶和哥嫂他们一起也来看看就好了。” 李云河看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性情中人,实则心里还是很顾家的。 “是啊,要是他们都来就好了。” 云锋接口说道。 她的脑海里,也闪过父母亲和君生,还有远在小乡村里的爷爷奶奶、外婆外公和叔叔婶婶舅舅小姨们。她牵挂的也很多,只是不知该如何才能达成让他们过得更好的愿想。 她的心里,那个为家而努力的志向便又忍不住如春笋般钻了出来,勃勃生机地向上长着。即使在和沙南通一起浓情蜜意时,这个志向也没被湮没,只是,此时此刻,和着李云河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乡人,面对着浩瀚的大海,无垠的蓝空,被这阳光里温热的海风一吹,便又变得异常清晰了起来。 回来的路上,她又摇摇晃晃睡着后靠在了旁边坐着的李云河的肩膀上。 李云河却没睡着,他既为云锋高兴,又为自己遗憾,既为此时能让云锋靠在自己肩上睡着而异常的安心,又为自己终于还是不能和云锋一起而暗自伤悲。 如同初识人生,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人生里的得到与失去同在的酸甜苦痛,也第一次,如此茫然地在起伏的情绪里无所归依,不知该驶向何方,才有自己能靠岸的港湾。 第145章 人在,情也在,真好 云锋和李云河回到家里,刚好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一盆生蚝海鲜汤,一碟辣椒炒茄子,一盘清蒸龙虾。沙南通还在厨房忙着做可乐鸡翅。这些菜都是他白天去菜市场买了回来,计算着云锋和李云河的回程时间做的。 “哥,我们回来了!” 李云河一进门就大喊,他可真是要把这当自己家了。 “嗯,还挺准时。” 沙南通从厨房出来,笑着说。 “某些人也还没把人弄丢。” 他又朝着云锋嘿嘿地一笑。 “是吧,看我还是挺聪明的吧?” 云锋却趁势邀宠。 “哈哈哈,哥,那便让姐多吃几个虾好了。” 李云河看着桌上菜,垂涎欲滴。 “你敢吃吗?” 沙南通望着云锋笑。 “我,呃,云河,我那一份都给你吃了,你多吃啊。” 云锋顾左右而言他。她当然不敢了,此前脸都肿变形的教训,她可还记忆犹新。不过看见有辣椒茄子,她便很开心。 “云河,你一会尝尝这辣椒茄子,可和家里的味道是一样的?这可是我的至爱呢。” 云锋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 ”像,像,和家里一模一样的味道,姐,难怪你喜欢吃。“ 李云河一听云锋这么说便直接拿了筷子挑了块茄子往嘴里送,果然和家里的味道一样。 ”是啊,我的梦想就是有个院子,种上辣椒和茄子,自给自足。“ 云锋闭眼,无限憧憬。 ”开始吃饭了,吃完再想吧。“ 沙南通走到她跟前,捏了捏她的高鼻梁,招呼着开始吃饭。 一顿饭便是热火朝天地吃完了。李云河抢着要洗碗,云锋没让,自己收拾,让他们俩去下棋。 就寝时,李云河说什么都要自己睡沙发,便又被云锋劝说了回去睡沙南通的床。沙南通心想,睡沙发也有睡沙发的好处,比如,云锋就得惦记着给自己端茶送水,不是么。他倒是乐意得很睡沙发。 ”你是不是故意的?“ 云锋照例要和沙南通腻一会才回自己房里睡。 ”我什么故意的?“ 沙南通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难道不是么?“ 云锋继续问着。 ”你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我忙了一天没看见你,还没仔细盘问你呢,你倒说起我来了?“ 沙南通只要反退为进地说着她。 ”你可不就是故意的嘛,故意让我离开你一天,才知道有多想你呢“ 云锋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竟然红了。她和李云河固然玩得愉快,但回来见着沙南通,却是不知怎地竟然有几丝难过。她真是没想到,自己依赖他竟依赖成了这样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便只好恶人先告状地先怪到他的身上来。 ”噢,我懂,但我不是故意的呢,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也在想你的。“ 沙南通说的是实话,看得见她的时候都想,更何况看不见的时候呢? 这俩人相互偎依着,眼看云锋又要垂下眼脸睡着了,沙南通赶紧摇了摇她,扶她起来上了床,拿起薄被子盖住她的腰腹,便关了灯出得门来。 他本来想坐在床沿边多看几眼她睡觉的姿容,但想到万一李云河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看见自己这样,不太好,便忍着没多看。 而此时的李云河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忍不住思绪万千,就差百感交集了。他的心里,说没有一点动荡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习惯了在他上面一直有个哥哥压制他对云锋的感情,这也是为何他总是管沙南通也叫哥哥的原因,这样他心里会舒服些。 对于云锋,他总是晚来一步。他迷茫的心,又开始茫然起来。 如果说从前一直都有着一个目标,最初是以为云锋能做自己的嫂子,至少是一家人,也算生命里有她,生活中能见着她,自己便也可以心满意足了,毕竟她认识大哥在先。 后来大哥与李兰儿结婚,自己心里既替大哥和云锋难过,又为自己有了更好的在一起的机会而欣喜若狂。为着她,努力地要考上省里最好的大学,让自己成为她所喜欢的优秀的人。可却没想到,那时的她竟是已经有了南通哥,竟是自己在强她所难了。 现在,一切都归零,他的心里,空荡荡地冒着冷风,形容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李云河翻来覆去一宿,快到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云河,起来吃早餐了。” 早上七点,太阳光照例印在窗帘上,乳黄色的窗帘在阳光里几乎照成了透明。 “哎好嘞!” 李云河照例睁眼躺在床上大声应着。他忽然想明白了,就这样也很好,只要他心里一直有她,她便会一直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这样不也够了吗? 豁然开朗的李云河瞬间如同游戏里被充血了的战斗者一样,满血复活了,他在自己曲曲折折的爱的体验里,终于悟到了,只要爱,便可以爱。这同样是一种幸福,需要被珍惜。 不是吗?这世上的爱有两种,一种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另一种是我爱你,却与你无关,但这样的爱,不也是一种珍稀的情感吗?爱与被爱者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那个爱着的人来决定的。 如果有一天,他和她不复相见,断了彼此生活、生命和心灵间的联系,便是因为他这个爱着她的人不再爱了,只是,他怎么可能不爱她了呢?这么美好纯粹的爱,他并不需要强制自己放下,这世上,能有一个令自己因了她而觉出生命意义的人,那便是无上的幸运,更是不可多得的幸福。这就够了。 想得无比通透的李云河,心底里的阳光照亮了他的整张脸,连笑容都是明晃晃的阳光无比。自此,他与云锋和沙南通就更无芥蒂了。甚至,他心里一直都在暗暗地感激沙南通和云锋,让自己能如此无拘无束地在他们的生活里浮现。 沙南通并不很清楚李云河内心深处所悟到的关于爱情的思想,只是直觉出这个小伙子确然不错,直接爽快,心地纯净。虽说李云河是喜欢云锋,但却没给云锋带来一点难堪,也对云锋和自己都尊重有加,并且能感觉出来他对自己的那份由衷的喜爱和对云锋与自己之间的情感的祝福。沙南通心里竟也忍不住也有些喜欢李云河了。 沙南通通过几日的相处,也终于明白云锋为何不忍心伤害李云河了,若是他,也是不忍心伤害这么一个与自己生活有交集又如此纯情的男生的。 再说,有人喜欢云锋,不也是自己的骄傲么?更何况,喜欢她的这个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她无比了解后而如此喜欢她,可见她的珍贵和美好。他的脸上,也是阳光灿烂的。 云锋也是幸福的,她本来一直担心李云河来了会不会有什么尴尬,却没想到,这两个男生都因了她而相处甚好,也都宽宏大量,没一个苛责于她,让她内心里的那份担心消失于无形。 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加幸福,爱情、友情,都能成为亲情一样的存在,令她心生欢喜。 李云河住了四天,便在乐不思蜀中一步三回头地回广州准备开学的事宜去了。 第146章 发呆,快没有自己了 人声鼎沸的开学季过去后,云锋欣喜地发现她这个走哪里都被当成是最小的小师妹,竟然也开始有人喊她师姐了。 无论是校报还是关工委,她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小跟班。 校报里的她是老带新地帮着师兄师姐带了两个新招的大一小记者,关工委里招了两个大一小助理,还是她自己面试招募后,观老师听从她的意见给点头定下来的。云锋心里是满满的喜悦,一种由稚嫩走向成熟的喜悦姑且叫做成熟的成就感吧。 云锋的成熟,是这一年来她的努力付出而得来的。但在这种喜悦,却正是警醒着她内心的情感忧患意识。 她越来越感觉出自己对沙南通的情感依赖,这种依赖似乎正在吞噬着她自己内心的独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本来已是思念过盛,却如今,已发展到度时如年,一节课下来,竟然满脑子都是他的音容笑貌。自己的专业成绩不如最初的好,竟就是这样被影响的。她心里有些发紧,却有些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将自己日渐加深的依赖感告诉他,只怕又影响了他的学习,他现在是最不能影响的时候。 他的上进和努力,她看在眼里,若不是因了她的要求要去申请那什么交换生,他估计都要计划尝试兼职创业了。她想到他如果申请成功,便将要离开自己一年,远隔万里,难以相见,便觉得周身发冷,仿佛真的再也不能挨着他的体温来暖自己的肩膀,暖自己的心了。 莫名地,她就伤心起来,也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当初力劝他出去是对还是错。 “想什么呢?又发呆。” 沙南通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她一脸的呆愣,便吻了吻她托腮的手背,轻声地问。 她下意识地转过脸来望着他,眼神里竟然又有些伤感,看来,又有什么事让她多愁善感起来了。 中午放学,他们说好一起在老地方见的,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他便跑来阶梯教室找她,果然还没进门就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中间一排里拖着腮帮子发呆,右手还捻着书页的一角,估计还以为没下课呢。 “啊!怎么都走了?放学了吗?” 云锋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是啊,就你这呆瓜还在这里等着我来告诉你放学了呢。” 沙南通又忍不住捏着她的高鼻梁调笑着。 ”呃,我的鼻梁要是变成了朝天鼻就拿你是问啊,老捏老捏。“ 云锋不满地嘟起嘴继续说: “话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该在路口等我的么?” “哈,你呀,怎么说你好,我都在那等快半小时了,也没见着你,还以为你忘了,才来找你,谁知你竟然还真给忘了,快老实交代,想谁呢?想得这么投入?” 沙南通好笑地揽过她的肩膀,开着玩笑探询。 “想你。” 云锋冲口而出,反应过来时脸上火辣辣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 云锋这样的回答,沙南通的确开心,不过她刚刚在教室里的脸色明显有着忧心的痕迹,莫不是这家伙又在担心什么吧。他想,还是找时间宽慰她,看她那颗善感的小心脏到底在想什么。 “南通,我这几天和室友们好好呆一呆,就在寝室里住了。白天校报和关工委那边事儿比较多,我估计得多跑,你刚好可以静下来好好忙你的事情的。” 云锋一边拨拉着饭菜一边对着沙南通说。 “噢,好,那我给你电话。” 沙南通虽然觉得云锋话音里少了些平日话语里的欢快明朗,但她说的也是有理,他并不想对她有任何的束缚。 “嗯,那我下午放学就去校报编辑室,你自己好好吃晚饭,晚上早点回去,早点休息的。” 吃完时,云锋又叮嘱道,眼里竟然又觉出了湿意。 “好。” 沙南通抬眼望着她叮嘱完,点头答应,也没多说话,牵起她的手,握了便出了食堂门。 “不是回寝室休息吗?” 云锋看他竟然拉着她朝校门口走去。下午他们俩都有课,教室离校门口比较远,按以往情况是要回各自寝室午休的。 “嗯,回家休息。” 云锋内心里并不完全认为她和沙南通一起住的房子是家,但沙南通却非常肯定地认为这就是他和她的家。她在哪,家便在哪,无她,他心不安,即便是自己买的房子,也不过是一堆孤独寂寞的无情的砖瓦,岂能言家? “噢。” 云锋的手被他握着,也便只能由着他。 进了门,他仍不放她的手,把门一关,便拉着她进了她的卧室,带点蛮横地说: “今天中午就在这午休。” 说完,他便抱着她一起躺了下来。她有些惶恐,不知他怎么忽然这样沉静得有些说不清的强劲意味。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吻住了她的双唇。 好一会儿,她才在他的唇挪开后透过气来。 她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其实却是看出了她是怎么了,他并不认为她心里想的是别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心里有事,而且这事,肯定是和他有关。他得弄清楚,他向来习惯了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尤其不希望他和她之间留下有什么心结,心结一深,容易解不开,解不开的心结一多,便容易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他可不愿意他们俩之间美好的时光有任何不必要的折磨。他舍不得。 “好了,你可以说了。” 他抱着她,微眯着眼说。 “噢,说什么?” 她还真是有些糊涂了。 “说说你中午在教室发的呆,心里想的事。” 是个人都知道,发呆足足发半小时多,心里没事才怪呢。 “噢,没,没事。就是些自寻烦恼罢了。” 云锋懊恼地回答。的确,现在和他真是地相拥一起,想想自己那些莫须有的担心,当真就是庸人自扰,不说也罢。 “怎么,不打算说了吗?” 沙南通开始挠她的胳肢窝。她被他挠得躲无可躲,痒痒得大喊大叫,花枝乱颤。不过这样一喊叫,倒向心里堵塞的地方似乎通畅了不少,她想,说便说吧,原本就是因他而起,也该和他说。 “哎,南通,我是觉得,呃,觉得,我对你的依赖性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我都快没有我自己了。” 云锋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怎么没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见不着你的时候,度时如年,都快度分如年了。可是,我又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出国学习了,我怎么熬呢?可是,你如果不去,我也接受不了。总之,就是心里很矛盾,所以就变得好像有些焦虑了。万一,万一,我们要不能在一起,我这样对你的心,可怎么办呢?“ 云锋又伤感起来。原来,情到深处,不仅仅是良心交融的喜悦,还有着春雨如丝的莫名心酸啊。 第147章 ”你放心,我们一定在一起的!“ 面对云锋的忧虑,沙南通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吻了吻她双眼里的泪,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抱紧她,一字一顿地,异常坚定清晰地告诉她: ”你放心,我们一定在一起的!“ 说这话时,他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对她的回答,更是对她和他的情感与未来的誓言,尽管这个誓言说得如此平静。 也自此,他的心里那个因她而存在的信念,升华成了一个信仰的存在。如果说爱是一种信仰,那么她便是他的爱,便也是他内心高悬的信仰。 只是,他是个男子,他不能如她般善感多愁,却是要愈加坚定有力地带着她往前走,方能无憾无悔。 校园里的男生,始终是会因为经历太浅,无法想象到人生里那些不可预知的风风雨雨,到底有着多大的力量,甚至,有些会大到无法抵挡,只盼着他和她都能在那些风雨来临时更加坚强,不被打倒,还能缘续。但至起码,在这些爱与情的发生中,他们都已开始觉醒,在要求内心变得强大,来抵挡住眼前能预想到的人生的磨砺。这,也算可喜可贺吧。 云锋听得沙南通对俩人未来的决心,也似乎跟着坚定起来,不再找理由避开他来避免自己对他的过度依赖。 她想,也无所谓吧,自己过度依赖人家,本是需要自身去调节的问题,怎就赖到他的身上,让他来替自己顶这无名罪,也是好笑的。 不过校报编辑部里的师兄师姐们便常常笑话她,说她这样的文艺女青年,不在编辑部里选一个男朋友,真是可惜了,她通常也是一笑了之。大家隐约觉着这小师妹应该是有男朋友了,不然怎么不如从前那般勤奋地跑编辑部呢?但他们的小师妹不说,他们便也不过多去问。在编辑部里,大家都如同兄弟姐妹,还是以编辑部里的事情为主。 这学期一开学,编辑部里好几个重量级别的师兄都升大四,面临着找工作或是读研的选择,舒老师便决定组织一次周末的北海银滩之行。 “可以带家属啊!” 舒老师会上宣布完后,邱泽师兄又开始了他的大声喧哗。 “小师妹,你带家属吗?” 海久一师兄就坐在云锋旁边,探询地问。 “不带。” 云锋想着沙南通定然是没时间的,自己出来两天,和众位师兄师姐一起,他也放心,刚好能静心忙他自己的事情。 “哦!” 海久一师兄竟像舒了一口气一般。 “哦对了,小师妹,周六那天晚上我刚好生日呢,到时候一起到海边看看海?” 周六那天便是编辑部活动的周末。 “哇,那么巧?那真是太好了。“ 海久一师兄一直默默地帮了云锋很多忙,眼看他也是大四了,云锋一直想着怎么好好感谢师兄,这下可好了,有机会了。 ”嘘我只和你说了啊,其他人都没说,别让大家都忙活。“ 久一师兄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好,师兄,我一定替你保密。“ 云锋对于师兄的另眼相看更是受宠若惊。 云锋心里带着对久一师兄的无限感激,在晚上回到家时和沙南通说起师兄生日的事,想请他参谋买什么礼物好。 “礼物我来选,你就不用操心了。” 沙南通听完这事后竟然不参谋,直接就要替云锋做主了。 “啊?这,你怎么知道师兄喜欢什么啊?” 云锋很吃惊,从前她但凡要给寝室里的姐妹们买点什么,他都由着她,顶多给点建议,这次怎么这么直接了呢? “哦?那你知道师兄喜欢什么了?” 沙南通反问道。 “我这还真不知道这才来问你的参考意见嘛。“ 云锋本来想说你给个参考意见就好了嘛。 ”就是啊,你也不知道,那便我来替你买,不就行了。“ 沙南通不容置疑。 ”哦好吧。“ 云锋想想也是,男生总是更知道男生喜欢什么,这样也好,不用自己费脑子了。 没过两日,沙南通便交给云锋一本包装精美的书,是一本厚厚的世界通史。 “这,这也太” 云锋咂舌。 “太什么?” 沙南通眯缝着眼笑问她。 “太呃” 云锋低头捂嘴吃吃地笑着不说话了。 ”太普通,太不够意思了吧?“ 沙南通看着捂嘴笑的云锋,也是乐呵呵的。 “我本来也想选得特别一点的礼物,但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这本书最特别。” “怎么特别了?” “一本书里装着整个世界上万年的时间岁月,你说,还有哪样礼物能比这更特别的?” “唔,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呢。” 云锋因为自己是学历史专业的,自然便觉得这些史书都平常得很,女生们都送什么音乐盒啊什么的,如若她送,搞不好最后也会挑本书,但估计是挑本人物传记或是美文什么之类的,挑个世界通史这样的,也还真是沙南通才能想到。 “不过我老觉得送这书就跟送了个教科书一样” 云锋对此还是有些不能释然。 “在你是教科书,在你师兄看却是值得一直看的高价值读本呢。他肯定没这本书,这是新出的。” “好吧,就按你说的。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嘿嘿。” 沙南通笑了两声停了嘴,心里却仍在偷偷乐,他肯定是不会让她去送那些意义特别的女生化的礼物,再说了,这本厚厚的世界通史也足够心意了。 周五云锋要跟着编辑部的大巴出发前,沙南通又再次叮嘱: “到了用酒店的电话给我电话,我在家里等着啊。明天晚上我九点准时电话过去,你得接,不然我就拔电话线了然后失眠一宿了啊。” “好,记住了,不就出这一次远门嘛,你就叮嘱个八百遍不止。” 云锋还真没想到,这人婆妈起来还真婆妈,从告诉他说出去活动起便一直念叨到了要给他打电话,周六晚上要九点准时接他电话,这会了还不放心,各种念叨。 望着云锋背着背包出了门,他心里也忍不住笑话自己。 原本她外出一个周末,既有老师又有学长学姐还有学弟学妹的一大群人,也没什么不放心,但一听她说海久一师兄约她一起过生日,他就忍不住担心了。 他很相信云锋没有任何的其他心思,但久一师兄对她的心思一直就很明显啊,什么都帮她,时常还牺牲他自己的课堂时间来帮她,她竟然毫无知觉,这次人家邀约她生日当晚看海,她也没觉察,真是一根筋,笨得可以。自己这不就是在帮她挡桃花,让她能很好地与师兄保持师兄妹关系又不至于尴尬吗? 他又想起自己前些天和她说的“你放心,我们一定在一起的!”,这句话的意思还包括,帮她挡桃花。他笑着坐在了电脑旁,又开始了他的敲键盘工作。 至于到底是帮云锋挡桃花呢,还是自己终究还是吃醋了也担心了呢,其实沙南通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想着云锋到了能快些给他电话,周六晚上能九点准时接自己的电话。 第148章 暗恋:想要得到,却更害怕失去 自然,云锋在沙南通面前永远是个乖孩子。 她一到酒店,就立马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告诉他酒店的电话,也告诉了他具体的活动安排,好让他放心。 周六的晚饭后,云锋如约和久一师兄来到沙滩上。在赴约之前,当然,云锋也提前电话告知了沙南通,并确认会准时回来接听他的电话。 “师兄,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这本《世界通史》,如同整个世界,上万年的时间岁月,都一并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当云锋将那本厚厚的《世界通史》捧出来送给久一师兄,并把沙南通当时回她的话照搬了一遍给他听后,师兄被她的礼物和赠送语震撼了,真没想到小师妹这么大气。 “谢谢小师妹,你真是有心了。” “师兄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久一师兄欣喜异常。 有些话,藏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的时候。 海久一师兄是个内敛害羞的男生,有时候,和云锋说话都会脸红。但他却也是个实实在在地做事情的人,一直默默地给她在编辑部里干这干那。云锋对他和夏目、邱泽、菊师姐四人是最为亲近的。 只是,他的确不知,小师妹对自己有没有特别的意思,虽然他似乎觉得小师妹有男朋友了,却并不能肯定。她这么事务繁忙又出色的女生,身边有不少需要一起做事交往的男生,交往多了,有些倾慕者也是在所难免的,重点是看她怎么选择了。 海久一在犹豫着。 他上大四了,不准备读研,毕业就回家乡工作,应该能在家乡进一个最好的高中,做政治老师,再将来,慢慢做成学校的中层领导应该是没问题,自家就自己一个独生子,家底也算小康,父母也身体健康,在当地过上一个小康生活,是没问题的,只是,小师妹不知是否愿意将来跟着自己回老家过这般普通平凡的日子呢? 他望着面前潮起潮落的大海,听着小师妹在自己旁边说着编辑部里的趣事笑着。他很想转头望着小师妹,却心里有些紧张得发虚,终究还是不敢。 他喜欢她一年了,从她进编辑部的那天起,便眼前一亮,她的音容笑貌便落进了他心里。只是,他一直认为也许小师妹会喜欢比他更优秀的夏目主编或是邱泽副主编。 但现在看来,她似乎都并没有,那是意味着自己有机会了吗?万一是说了后,却是自己误读了小师妹的心思,把她吓跑了,以后师兄妹见面就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可怎么办呢? 想要得到,却更害怕失去,是海久一一直以来的心情,也是此时此刻让他犹豫不决,无法顺畅完成表白的唯一阻碍。 “啊,师兄,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邀请,真开心。” 正当海久一在犹豫不决时,听得云锋猛地来了这么一句告别。 “啊?这么快?这才九点不到呢。” 海久一愕然。 “唔,和师兄一起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海,特别开心,不过,我要赶回去,九点有一个电话,我要接。” 云锋的确很开心。 “哦?是同学的电话吗?” 海久一开玩笑地问。 “是男朋友的,不过也是同学。” 云锋脱口而出。 如若无人问起,云锋从不多说自己的私事,但倘若被问及,云锋现在也是毫不隐瞒了。 “哦!” 海久一心里像被落下一个重锤,锤得他似乎立刻就要跌落在地。他摇晃了一下身子,脸上无尽的失落和心碎的声音,都幸好有了这海边夜色帮着隐藏。 “那我送小师妹到酒店大楼门口,你去接电话,我再回来海边坐一坐。” 海久一师兄艰难地掩饰自己受伤的内心说道。 ”好,那谢谢师兄了。“ 云锋一路上仍是叽叽喳喳地说笑个不停,海久一僵硬地挤着笑容跟在旁边,直至到酒店大厅,他们才分道扬镳。 云锋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电梯。 很准时,她一踏进门,坐在床沿上,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果然是沙南通的风格,这家伙,跟个闹钟一样,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是上了发条的,极其准时。 “回来了?” 电话那端传来他那一直就带着青涩很男生的声音。 “嗯。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工作?” 云锋一口气问了三个“好好”。 “呃,都好好儿地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不然怎么能让你好好儿地呢?” 对于云锋的关照,沙南通也是一直都听话得很。讲求公平公正,这真是他俩共同的优点。 “你的礼物送出去了?“ ”嗯,送出去了,要谢谢你的有心了,师兄很满意呢。“ ”是吧,你告诉师兄是我买的了?“ ”呃,我当然不能说是你买的了,那不然师兄会觉得我不够重视他的。不过,以后送男生的礼物都你负责,送女生的礼物我负责。“ ”行。非常乐意让你沽名钓誉去。“ ”什么我沽名钓誉,下次你找个机会看给哪个女生送礼物,我给准备,你也不用说是我买的,不就扯平了嘛。“ ”好好好,都听你的。“ 沙南通在电话那端笑得很,不过他的重点不在礼物。 ”你和师兄呆这一会就回来,师兄没说什么吧?“ ”师兄还想多呆一会,但我说要回来接你的电话,就走了。也不短了,快两小时呢。“ ”哦,那师兄就没多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我在说,师兄向来都是习惯听我说的,不过我说要接电话时,他问我是不是同学的电话,我说是男朋友的,他便没有强求我接电话后再回去陪他,估计是知道男女朋友一般都是煲电话粥,不可能等到我的吧,嘿嘿。“ 恋人之间的电话,向来也都是事无巨细,在旁人听起来很无聊的话,在他们自身说起来都是有意思得很。不过,云锋这番话,对于沙南通来说可是一点都不无聊,倒是有意义得很,他终于完美地替云锋毫无伤害地赶走了一朵大桃花,心情大好,算是对她这次的周末之行彻底放心了。 当然,云锋对他这暗地里的煞费苦心却是一无所知了。她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其他所有的男生女生,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好同学,好学长,她以品格论交往,而不以性别论分别。 这一点,沙南通倒是也看她看得通透,只是,这些隐形的桃色事件,就得麻烦他来帮着她来了无痕迹地扫除或是保持原样,让人不试图靠近她动什么别的心思了。 第149章 安静里的希望 云锋在酒店里和沙南通甜言蜜语着不想挂电话,两人天天见面,这会一天没见,加之电话里隔着,说起一些日常问题又觉得好像能多一些意趣,便说得个没完没了地快十一点才勉强放下电话各自安睡。 这边海久一却坐在沙滩上呆呆愣神。 他像一只受伤的鸵鸟,将头埋进了膝盖。 小师妹有男朋友是正常,此前没告诉自己也是正常,谁让自己不早问呢?也是自己一直不敢问,也不想问,怕问了知道答案后心里被绝了望吧。 不过现在也好,自己心里也解放了,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对付毕业和定工作,这可是决定人生的大事呢,马虎不得,不是吗? 海久一自然是能把道理都想通的,只是这一年来的情感,虽说是严严实实的暗恋,却也是难以瞬间放下的。 他想的便是结婚过日子,因此也是慎重,没有轻易地表白,不然,怎么和小师妹在编辑部再见面说话呢? 想想也挺好,小师妹还是小师妹,自己还是她的好师兄,朋友是一辈子的,恋人却未必。 自己终归在家乡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也并不难。想到这里,海久一觉得心里没这么闷了,虽然自己今晚没有表白成功,却也算是得到答案了,不再和从前一样患得患失了。 他抬起了头,心里轻松了许多,开始感受着夜晚海风吹过脸庞的舒适与惬意。 今天是他的生日,收到了小师妹的礼物和祝福。他是应该开心的。 他还为此避免了这样一件与小师妹的尴尬事,也解开了他一年来的心结,他更是值得好好儿地庆幸和庆祝的。 海久一在沙滩上一跃而起,双手向上扬起,似乎抓着了风的翅膀。 大四,结束暗恋,毕业、找工作,准备开始新生活,新人生。这便是他们这一群大四生里一部分人的状态吧。 翌日午餐后,大家结束了采风,坐在了回程的大巴上,个个儿都倒在座位上睡得东倒西歪。云锋坐在菊师姐旁,自然是歪头和师姐互相靠着头睡着了。 这次他们出来采风,拍了很多照片,云锋几乎和邱泽师兄和夏目师兄还有久一师兄都分别合影了许多次。 她恶作剧地想,回去要好好地酸一酸家里那位千年稳坐钓鱼台,从不知吃醋为何物的年轻姜太公了,得让他知道,钓鱼的人不止他一个,好多着呢。她的嘴角在睡梦里也绽开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回到学校,云锋一看菊师姐挨着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还有口水印,心里窃笑。幸好天气热,她比师姐先醒来,抹了抹嘴角,师姐肩膀上的口水也就很快地干了,等她醒来,早就感觉不到了。 每次外出,这样的殊荣都是铭刻给沙南通的,他恨不得每次在自己肩膀上垫上一方纸巾,都不管用。上次和李云河去看海,也是一样不能幸免,不过李云河那家伙定然是不计较的,但菊师姐嘛,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你坏笑什么?” 眼尖的邱泽师兄倒是发现了云锋这一下车便笑得不正常。 “我笑了,但笑得不坏。师兄,好开心哦!别忘了照片洗出来给我一张啊。” 云锋乐呵呵地说。 “真美得你。要不是你是我亲师妹,我便不饶你,把你刚刚流口水的样子公诸于众。” 邱泽师兄刚好坐在云锋和菊师姐的后一排,他又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自然对云锋的睡姿和口水都一览无余了。 此刻他以为自己在替他这个可怜的亲师妹保密,却不想大家都听到了这个秘密,当然包括菊师姐了。 “啊!你,小师妹,我说怎么觉得我的肩膀上感觉不对劲呢……原来是你……” 菊师姐啊啊地大叫了起来,其他人的目光都刷刷地转到云锋身上。 “菊师姐,对不住了,下次送你一包纸巾当礼物啊!各位师兄师姐还有舒老师,很开心的采风,我先走了哦!” 云锋抱拳对着菊师姐致歉,赶紧一溜烟地逃离了现场。 回到家里,云锋一看屋里静悄悄的,不会那家伙出去了不在家吧。她本来想着他应该是坐在客厅的电脑桌旁正在全神贯注地敲键盘呢,她就能扑上去抱住他啃一阵,但这出乎意料地没这么看见他。 她把背包放椅子上,便往他房间里探头看了一下,竟然也不在,那会在哪呢?她推门进自己房间,想着拿套衣服去洗澡。 他竟躺在他床上抱着她的枕头睡着了。睡容倒是平静,睡姿却是妖娆,他侧身而卧,她那长条枕头在他怀里抱得紧紧的。她忍着笑,坐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便起身拿了睡衣去洗澡,身上全是大海的味道,还粘着些沙粒。 待她从云蒸雾绕的洗澡间出了来,插上风筒想吹干湿漉漉的头发时,手里的风筒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接了过去,自然,便是他起了来了。 才出去两个昼夜,他给她带来的这样的安静,却像久违得很一样。 他静静地帮着她吹干头发。她忽然觉得,这日常里点滴的幸福,就足以让她满足。 云锋一直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向往单纯与温情生活的小女子,而并不是一个为了什么事业要往前冲的大女人,也不是一个非要富丽堂皇的生活的物质女子。 她想的,其实便是这样温情脉脉的生活,只不过,她希望的是这样的温情脉脉的生活,能如愿地长长久久,不要起一点波澜。 是的,她害怕风雨,希望她和他的情感与生活的温情能随着时间的沉淀而愈加醇浓,却不希望温情里的安静有一丝一毫的动荡。 为了最终能一直过上这样的单纯的生活。她才想要努力,来保障她和他这样单纯的生活里的纯粹,不被浸染。当然,同时,也要能保障她和他两家人的幸福,这样,她和他也才能心安。 因此,于静寂空间里的默默的努力是她内心所允许的。也因此,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学者型的人,希望他亦如此,做个技术专业型的人。这样,俩人便有着稳当的生活,有着对专业的热爱,随着对专业的不断探索而不断地丰富着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也因了各自的专业成长,而无须受制于社会上名利场上的侵扰。这,便是她的希望。 让他外出去看世界,也是因了她的这个希望。俩人中,总是要有一人更强一些,她希望是他。而她,是他最好的人生伴侣,在他身旁,能被他牵着手,她便满足了。 第150章 喜事连连后的party筹备 大二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但几乎都算得上是喜事。在这里需要逐一解说一番。 夏目师兄回了家乡容市当了公务员,成了党委宣传部的一名科员。 邱泽师兄被保研,是海城师大与南方大学的联合培养研究生。 所谓研究生的联合招生培养,便是招收的研究生继续在本科学校就读,但毕业证是联合培养的学校的。比如说邱泽师兄,便是继续在海城师大跟导师,但硕士毕业证是南方大学的,硕士学位也将是在南大授予的。 这是最好的选择,云锋虽然很不舍夏目师兄的离开,但夏师兄有了适合的去向,也必须祝福,现在,能看着自己的亲师兄邱泽升任校报主编,还能在接下来两年里得到泽师兄的庇护,很是心满意足了。 海久一师兄如他所想,回了他的家乡新市,在新市一中,当地最好的高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高中政治老师。菊师姐也幸好保了研,继续留在了编辑部,令云锋也是喜不自禁。她不喜欢分离,但分离又总是势在必行。那么,能延迟一些再分离,也是好的。 在303寝室,除了大家都知道了云锋和沙南通的恋爱,骂她不够义气蛮了这么久之外,其他人倒是都没太大的变化。 路翊和班草张家盛似乎还长情着,方敏虽然因她的才情在网上被人追着要和她网恋,但那也不过就是她大学生活里一个新鲜有趣的点缀,她始终和着她的外省大学的高帅初恋男友浓情蜜意相思不了着。 至于刘奇,仍是八卦在各路小道消息中不亦乐乎,却始终未能步入属于自己的情感。 林信则似乎继续着她的贤妻良母的五千年贤惠美德,似乎参透情感,只待毕业后寻觅个有缘人结婚,但实则她心里,早已是有了喜欢的人。 变化较大的倒是辛文,她虽一直苦苦纠结在和老乡与篮球男神的情感中,但她发现自己还是更倾向于她那位温暖亲民的老乡师兄,于是因为她此前的努力,结识了篮球男神后,便将篮球男神贡献给了303寝室的全体姐妹们,成为共同的朋友。 王里之则随着沙南通和云锋的感情明朗化,早就不做他那通通兄弟的情感密探,而是对自己心中那位女神奋起直追,终于抓得美人心了,顺便得说一说,那位美人,竟然是贤良淑惠的林信。当然,这只有云锋和沙南通知道。 说到沙南通,其中最喜的是便是他了,他经历了两次托福考试后,终于通过了交换生的申请,顺利成为全校里三位公费生之一,云锋为此而狠狠地抱着他舌吻了快十分钟,吻得他嘴都肿了,心里却希望自己的喜讯能再多几次,让她历史重温。 不过,林花蕾也是争气的,她虽然未能申公费交换生的名额,却通过自己的努力,也通过了托福,申了全校唯一一个自费交换生的名额。原因很简单,就是貌似全校里有才又有财的人家估计也就她一人吧。 “阿信,你明天和里之一起来,我把其他几位姐妹们也都叫过来,让他们带上家属过来,刚好可以把你和王里之在一起的消息也公布了。” 第二天是周六,云锋早就和沙南通商量好了,趁着他这阵子空闲些,把姐妹们都带过来开个party,庆祝他的申请成功,也还大家一个人情,同时刚好可以帮帮王里之最后和林信的关系确定下来。 “也行吧。不过刘奇,也没事吧,幸好阿敏的男友在外省,刚好和她搭个伴了。” 林信听说要叫上王里之,便知道了云锋的用意,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这便等同于答应了与王里之关系的公开确定了。通常都爱助人为乐的云锋便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说: “那我给里之电话,他一定高兴得在寝室里转圈圈,哦不,还是你给他寝室打电话,你找他,和他说,他是不是会更觉得意义重大?” “还是你给他说吧,这活动本来就是你发起组织的,当然是要你去邀请了。” 林信审慎地说。她向来是传统,这样的事情,她定然不会自己跑去跟王里之说的,这于她来说,有些掉份,她还得拿捏他一阵才是呢。 “呃,也是,阿信,你真不愧是我老乡,处处给我做榜样,我以后也得这么对待南通,让他能对我更死心塌地的。嘿嘿。” 云锋拉着林信的手一阵揉搓。她这一高兴就搓人手的毛病,幸好只限于和303姐妹们的亲近,否则,便是要急死沙南通了。 “你来不及了。” 林信淡然地说。 “为什么?” 云锋瞪眼问道。 “时机过去了就没了。” 林信仍是一脸不起波澜。 “啊呀呀,那真让他捡了个大便宜,没好好折磨他一把。” 云锋却是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淡忘沙南通和无视他对她的情意表达的折磨的了。 “要不,我们把篮球男神也请去吧?” 云锋忽然想起303寝室姐妹们共同的那位朋友。 “别多事,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林信斜睨了云锋一眼。 ”谁想偷鸡了。这不是图个热闹的气氛嘛。“ 云锋呵呵笑着继续说: “难不成阿文还介意呢?呃,也是哦,阿文带着她的老乡准男友去了,见了篮球男神,到底还是有些,呃,有些那什么的。是吧?” “呵呵,估计吃醋的不仅是阿文的准男友,还有其他人吧。” 林信笑得有些诡异。 “那还有谁啊?” 云锋倒是好奇了。 “还有谁?谁心里担心便是谁了呗。” 林信看来并不打算说破,估计本也没什么可说破的,篮球男神是公认的阳光男孩,到了party中,自然是流光溢彩,就算女生们不流口水,男生们那也是心里各个要嫉恨的。 “那好吧,少些热闹就少些麻烦,不叫就不叫他了。改天再和他说。” 云锋也似乎明了了其中的道理,便也不再强求。 云锋便和林信一起在校道里一边走一边商议着第二天的聚会安排,无论是房屋布置还是材料准备,那都是林信拿手的。 俩人回到寝室,把这一消息一公布,大家都喜笑颜开,欢呼不已,即使是唯一单身的刘奇,也丝毫没觉得大家都有男友同去,唯自己一人而不妥,反而高兴地拉着方敏的手说要吃个够。云锋心里担心的便是她了,但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就暗暗地放下了心。 第151章 聚会里那些流动的青春姿色 周六早上六点不到,云锋便推门进去叫醒酣睡的沙南通,拖他起来和她一起准备当天的聚会。 说是布置,其实前一天他们已经搞好卫生,拾掇整齐,现在就是开始摆设物件和食品了。 沙南通在客厅书桌上多放了几盆小多肉,有莲花瓣一样叶瓣尖上泛粉的,有拖着长长的细枝里缀着饱满的小圆粒如同泪滴挂粒儿的,有厚耳朵一样高高扬起枝干的,生趣盎然。 云锋在餐桌铺上雪白的桌布,中央插上一大捧漂亮的艳红玫瑰,这是昨天沙南通应她要求给买的,他说借花献佛当礼物送她了,她也就借花献佛分享给大家了。的确很美,艳红的玫瑰开得含蓄却红得热烈,细致的花瓣上红得如同还浮着一层薄薄的黑天鹅绒,贵不可言,神秘不可言,正适合今天要来的青春情侣们。 茶几上则是一个淡青色长脖子青瓷瓶,随意地插着一支白色的郁金香,云锋还特意在花瓣上浇了几滴水,让花瓣中宛如露珠滚动,意趣增添不少。 其他地方便错落有致地摆着吹下来的青翠的绿萝,挨着墙角的地上分别放了一盆七里香和一盆正开着的白色的栀子花,香气淡雅清心。 俩人将不同的甜点、干果、腌果、零食、果盘摆满了餐桌,还有一些诸如盐浸虾等可以直接吃的冷盘,并摆好了和人数一致的小酒杯、圆玻璃杯和高脚红酒杯,放上对应酒杯的佳酿白酒、黑啤、红酒。她又进了厨房,将要炖的汤料全都下锅,用清水泡着,开始慢炖起来后,再把前一个晚上做的寿司放进锅里蒸着。 八点左右,除了锅里蒸炖的需要一些时间,其他基本都准备就绪了。云锋还在厨房和客厅跑进跑出地检查了无数遍,确定无漏,并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这些可爱的兄弟姐妹们过来后的情景,觉得实无大碍,才放心地倒在沙发上,大叫着让沙南通给她捶背。 刚坐下来没多会,云锋便接到林信的电话,问要不要提早过去帮忙,云锋告诉她都几乎布置好了,让她带着大家过来便是。 九点,303寝室的姑娘们便打扮漂亮地敲开了云锋和沙南通家的门。 “哇,哇,哇!好美哟!” 云锋一一和每一个姐妹相拥互赞。 的确很美,大家都化了淡妆,如同会说话的一枝枝滚着露珠在眼眸的色香俱全的花。 林信穿了一条无袖领米黄浅碎花过膝裙,蹬着一双细高跟米白凉鞋,黑中泛黄的长发刚好过肩,一丝不乱却柔顺异常,淡眉清扫,眼眸清亮,樱桃色的红唇让她整个人清新淡雅中却不失活泼的亮色。 路翊则穿了一条深蓝泛金丝的未及膝无袖连身短裙,上身套了一件薄薄的同色无领小坎肩,小坎肩领口是两条细长的白道,长度刚遮到肋下,醒目、干净又暗藏冷傲,搭上一支银皇色的小麋鹿胸针,一双藏蓝网状高跟小短靴,更添了几分大姐大的神秘,她一笑,便神秘与亲民完美结合在一起。她自然是化妆高手,细致的妆容没有一点瑕疵,圆核桃般的眼睛水波流动,令人一看便要怦然心动。 方敏也是不逊色,本就异常黑亮的圆葡萄似的眼睛,镶嵌在清晰的双眼皮儿,在黑色眼线的映衬下,却像了两颗黑钻石,熠熠生辉。她唇色向来是健康的玫红,完全不需要上色,只是点一点润唇膏水润一些便足够吸引人,她也是无袖及膝连衣裙,竟是热烈的大红色,搭配白色的高跟凉鞋,一头天然蜷曲的长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青春靓丽,好不耀眼。 辛文也是略施粉黛,一双如燕尾减水的黑眼睛溜溜地转,像两个黑色的小溜溜球,在黑黑长长的睫毛下闪着好奇的光色,她一直是郎平一样的青年装,也一直是寝室里不穿裙子的那一位,今天也是一件白色印花圆领短袖宽恤,一条水白牛仔裤,脚穿一双白色球鞋,就来了,比往日里不同的是,她的手上多了一串粉色石粒草莓水晶手串,潇洒中多了一丝小女人的娇俏。 刘奇是跟在众姐妹身后进来的,她是齐耳根短发,穿了个红色无袖一字领针织衫,套一条及膝一字短裙,肩上搭着一条半透明的丝线长纱巾,细长的黑眼睛,大气典型的广东式美女的红唇,整个便是青春版潘虹。 云锋相较起众位姐妹们来,却显得随意了许多,她仍是那一头花瓣般的五四青年学生装,一身素白的无袖的过膝连衣裙,脖子上是一直系着的沙南通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枚白玉戒指里镶嵌蜜蜡花儿的吊坠,也略施了粉黛,穿了一双也是素白的休闲高跟拖鞋,随意自然如深山里跳跃的山泉,抿嘴一笑,才显出一丝不可言传的风雅来。 沙南通倒是被云锋打扮得利落,里面一件白恤,系在深蓝的休闲牛仔长裤里,腰带是藏蓝皮子的休闲款,外搭一件素黑的短袖休闲银扣衬衫,脚穿一双黑色牛皮圆头休闲皮质男士船鞋。他手腕上戴着云锋用自己的家教费送给他的牛皮带子男士手表,脖子上自然也系着他和云锋匹配的情侣白玉戒指,他早已应云锋的审美从大一的板寸留成了齐额的男生短发,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招呼起客人来声音夹着一点沙哑却仍是青涩的男生声音。略带羞涩的笑容,整个人安静内敛,透出一番略带文雅的书卷气,修养得当。 王里之在女生们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跟了进来,这孩子个子是瘦小了些,但活泼可爱,一双眼睛灵气得很,却举止拿捏得当,内显成熟,难怪他会喜欢林信,估计想来就是看中了她的贤惠,打算要带回家做贤妻良母吧。 辛文那位准男友,她的老乡师兄,已经荣升大三,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宽松恤,随意地搭着一条洗白休闲牛仔裤,一双白色平板鞋,一头飘逸的长发三七分在爆满的额头上,一进门便朝大家抱拳一笑,辛文便三步两步地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臂便向大家介绍,从她眉眼里透出的欢色来看,却果然已被迷倒,早把那位她曾经痴迷不已的篮球男神抛之脑后了。 张家盛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姗姗来迟却不以为然,平日里脸上的高冷算是卸下了,显得悠然得意,穿了件暗红色的领短袖休闲紧身恤,系在褪色蓝捕牛子裤上,踩着一双灰黑相间的休闲球鞋,腋下竟然还夹着一本书,晃悠晃悠地就进了来,扫过一眼客厅里的人,最终目光落定在正坐在长沙发扶手上,伸着一双泛着健康小麦色的曲线明朗的长腿的路翊身上,走了过去。 到了这会,就算人齐了,这是个中式大学生的聚会,很普通,比不上那些富二代们的奢侈热闹,却足够欢情意真,也足够的热闹,只是这热闹,因了这一群性子都有些相通的女学生男学生们,并不显得喧哗,反而是他们平日里难得的随性自如。 第152章 王里之的紧张前奏 辛文早在一进门便拿起电话拨打电话,听说话便知道是给她那位准男友说她们到了,让他快过来的意思。 十几分钟后,辛文的那位准男友,她的老乡师兄便也到了。他已经荣升大三,相比一屋子里的学弟学妹们是略显成熟些,但着装却已和辛文感觉如出一辙。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宽松T恤,随意地搭着一条洗白休闲牛仔裤,一双白色平板鞋,一头飘逸的长发三七分在饱满宽阔的额头上,潇洒的运动范。 他一进门便朝大家抱拳一笑。辛文便三步两步地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臂便向大家介绍,从她眉眼里透出的欢色来看,却果然已被迷倒,早把那位她曾经痴迷不已的篮球男神抛之脑后了。 班草张家盛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姗姗来迟却不以为然,平日里脸上的高冷算是卸下了,显得悠然得意,穿了件暗红色的v领短袖休闲紧身T恤,系在褪色蓝布牛仔裤上,踩着一双灰黑相间的休闲球鞋,腋下竟然还夹着一本书,晃悠晃悠地就进了来,扫过一眼客厅里的人,最终目光落定在正坐在长沙发扶手上,伸着一双泛着健康小麦色的曲线明朗的长腿的路翊身上,走了过来,手却拿书伸向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云锋,算是他送的聚会礼,也还就真唯独他这一份。 云锋郑重地双手接过张家盛的这一聚会礼物,朝他一笑,说了一声“有心了,谢谢。”便转手递给了沙南通让他放书桌上。张家盛回以她一句“应该的。”,便空出一只手来让路翊两手握着他的手掌心相视而笑。 到了这会,就算人齐了,这是个中式大学生的聚会,很普通,比不上那些富二代们的奢侈热闹,却足够欢情意真,也足够的热闹,只是这热闹,因了这一群性子都有些相通的女学生男学生们,并不显得喧哗,反而是他们平日里难得的随性自如。 云锋本来也不想搞得太正式拘束,不过,开场白还是要有的。 “云锋,你和老沙给大家都说两句呗。来来来,大家都端上红酒吧。” 张家盛早已手指间夹着一支高脚玻璃杯,轻松晃悠着杯子里猩红的酒水,路翊的手上自然也有他递过去给她的。他对聚会这一套,那是相当熟,自然便要显出和大家的稚嫩不一样的老练来。 “就你会。” 路翊拍着他的手心,低声嗔怪着,脸上溢出来的笑和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显出和嗔怪完全相反的欣赏爱慕之情来。 “都是自己人嘛,隐藏什么呀。” 张家盛对自己的作为却毫不在意。他向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现在能重视起来,实属不易呢。 俩人嘻笑间,王里之已经给林信和自己都端上了一杯红酒,也轻轻摇着,辛文的准男友自然也是要帮辛文拿了递过去了,可怜没人爱的刘奇却毫无触动,抖擞地端了两杯子,一杯迅速递给了方敏,一杯已然触及唇边啜了一小口,轻轻而又满足地啊了一声表示酒美。 云锋见大家都各自端上了酒,便接过沙南通递过来的红酒,举着杯子,笑颜逐开地说: ”谢谢大家的光临,很开心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做同学做朋友,特别特别感谢大家从认识到现在对我还有南通的照顾,谢谢谢谢!来,让我们为了我们所有人一起共度的美好大学时光,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前程似锦,更为了大家牵手的海枯石烂也不分开的爱情,呃,还有——“ 云锋一脸灿烂地望着身边的沙南通。 “嗯,很感谢大家对云儿和我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尤其要谢谢大家对云儿的照顾,希望我将来外出的一年里,也能得到大家对云儿的继续关心和照顾。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沙南通谦逊地笑着,举着酒杯,温和地谢着大家。他一脸诚挚,因为他所说的,确然是他所想的。 “绝对没问题,我们一定爱护好云妹妹的,对吧?” 张家盛说完扭头看着路翊笑着保证,那意思便是路翊是云锋的大姐,云锋便自然也是他的妹妹了。 “好,谢谢了谢谢了,那我们现在干了吧!干杯!” 云锋大声笑嚷着,她这乐呵得摇摇欲坠的神情姿态,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干杯!”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这群闪耀着青春夺目光辉的年轻人,尽情享受着这浪漫美好的欢聚时光。 “里之,你准备好了没有?” 云锋走到王里之面前,眨着眼睛笑问道。 “哎呀,总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呢。” 王里之摸着后脑勺说。他的心里,的确是有些紧张,呃,算得上是很紧张了,拿杯子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哎呀,你紧张什么呀,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勇气都没有,你别想太复杂了自己吓自己,你就把他当成一次班会发言,说完了,你就完事了,等着阿信表态就是了。” 云锋尽量说得轻而易举。 “万一他不答应怎么办?” 王里之还是一脸紧张。 “哎呀你个傻孩子,你都下功夫这么久了,阿信是个善良贤惠的人,一定不会让你脸上不好看的,再有,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她心里是有你的。就算不立刻答应,你就放弃了吗?” “当然不是,必须志在必得!” 王里之一听云锋那么确定地说林信的心里装着自己,便又自信满满。 云锋转身走到人群中央,再次举着杯子朝着大家说: ”其实呢,今天的聚会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家一起欢庆,嗯,是什么事呢?”云锋故作神秘地顿了顿朝着大家眨了眨眼,朝着王里之望过去:“里之,你来告诉大家吧。” 听得云锋喊王里之,大家都转头好奇地看向他,不知今日这同学给大家带来了什么有趣的大事情。 唯独林信,似乎猜到了云锋和王里之的预谋,却在大家抬头时反而低下了头,双手局促地环住膝盖,一双眼睛只管盯着自己翘动的足尖。 第153章 原来,土得掉渣也是可以幸福无比 《乡野孤儿》第153章 原来,土得掉渣也是可以幸福无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一个和玫瑰有关的秘密 王里之拉着林信的手,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朝云锋和沙南通走来。 “云锋,南通,谢谢你们。一不小心咱就当了回主角。“ 终于如愿以偿的王里之竟然比平时风趣幽默了许多。 ”我们阿信本来就是主角风范,你倒真是跟着沾了光,以后要对阿信好啊,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云锋和林信姐妹情深地相拥之后,捶了捶王里之的肩膀用认真的语气打趣道。 ”呃,你们女生都这么爱给人好果子吃吗?你这果子是我收到的第五个了!能不能换点有新意的,体现你们303的水准?“ 看来刚刚簇拥着他俩的其他四位姐妹都这么默契地对他强调过了。 ”最老套的才是最永恒的,你看结婚生子都老套了上下五千年了,你不也还要老套下去吗?“ 云锋本来想说你刚表白仪式不也被电影上演过千百遍的老套还乐此不彼吗?但想想还是不妥,便话到嘴边改了口。 ”哎呀大才女,看来说不过你的,不止我一人啊,你看,我通通兄弟就被你制得服服帖帖的,在旁边都不敢言语。“ 王里之一看林信在旁边只是抿嘴笑,并不打算帮腔,光靠自己是接不过来云锋这绵里藏着的根根飞针的,便将战火引到沙南通身上。 ”我可没去制服他。“ 果然,一说到沙南通,云锋笑着否认完便再多说不来什么了。 ”哦,我懂了,是他制服了你,厉害!“ 王里之显然是自己幸福了便要挑挚友兄弟的事了。 ”诶,我那捧漂亮的玫瑰花还不能让你心生光明,非得让我和他互掐才能更衬托你们的幸福么?“ 云锋一看自己要被王里之绕进去了,便也不依不饶地笑着敲打他。 ”就是,你就不能自己买花么?这样也可以留给阿锋当谢礼了。“ 关键时刻还是姐妹情深,林信临阵倒戈,站在了云锋一边。 ”就是呢,王里之,回去好好反省,改天补上一捧99朵给阿信,然后再返给我当谢礼。“ 云锋笑着继续敲打王里之。 “呃,我,这个,有点难,嘿嘿。” 谁知单纯的王里之竟将这话当了真,有些尴尬地望向沙南通。 云锋心想,此前还真没发现王里之这吝啬的一面,按说他家境也不错,买个一捧玫瑰也不应该是个什么难事,莫非他没想到,还是想到了也太现实了不想买?若非心里有鬼,怎地自己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地不好下台了? 她习惯性地笑着望向并肩而立的沙南通,却不料看见他竟也一副神思凝重的样子,低头不语。 这就怪了,这俩人怎么了?直觉告诉她,这里边肯定有什么事是瞒着她的。不过会有什么事,云锋也实在想不出来。 她想别管这么多了,还是要让气氛轻松起来,要不就对不起阿信和姐妹们了。幸好王里之身边站着的林信还是一脸幸福的笑容,并未觉察到什么。 “哈哈,这次就替阿信饶了你,记住以后可别当葛朗台哦。不然,好果子,好果子在等着你,别忘了呀!” 云锋把心里的疑惑放了下来,假装并未发现王里之和沙南通的怪异神色。 “嗯嗯,嘿嘿……” 王里之陪笑着嗯嗯啊啊了一番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便乖乖地住了嘴,眼睛却仍偷偷地在沙南通身上溜了一圈回来,而沙南通脸上也是僵笑了一下便又垂下头去不言语。 “阿信,我们去喝酒。” 云锋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认这王里之和沙南通是有什么不可告知她的事了。她没深究,而是笑着拉上林信就往姐妹堆里走。 她既然无意中给他们两个男生点了个火,那便留点空间让他们自己去灭火,她还是要照顾好一帮姐妹最为重要。 “奇奇,阿敏,你们可吃好喝好?锅里还有汤呢,我们一会喝一碗。” 云锋拉着林信站在了姐妹群里。 “啊?有汤啊!有没有饺子?” 刘奇果然是技高手痒,立刻想动手自己下饺子。 “人家一锅补汤,被你饺子一搅和,那都变成面汤了。” 方敏取笑着刘奇。这俩,但凡外出,都在一起。确切地说,是刘奇要拉上方敏,好像有了方敏,她都不需要管别的人如何秀恩爱撒狗粮了。不过,今天林信和王里之,她们几个都很为她们高兴。 ”哈哈,冰箱里有速冻饺子,喝完汤可以蒸饺或者放下去汤锅里煮也可以,奇奇的手艺我们还不知道么?面汤也是特别好喝的。“ 云锋笑着说。她想着今天还是要好好温暖温暖刘奇的,不管刘奇到底介不介意旁边的男女秀恩爱撒狗粮,她也要保证她的开心。 ”唔,我就喜欢阿锋说话,每次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刘奇果然对云锋的话很受用,一脸的自我陶醉。 云锋进厨房给刘奇、方敏和林信分别端了一晚炖了一上午的木瓜椰肉鸡汤。自己也捧着一碗和着众姐妹喝了起来。至于辛文和路翊,她是不需要管太多的。 辛文正和她那个老乡师兄谈得不亦乐乎,看来俩人都很懂得抓住这难得见面倾心交谈的机会,根本就不愿外人插进去。 路翊则乖乖地陪在班草身边,她向来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此时也正在和班草调笑不已。 “话说阿信你什么时候开始和王里之交往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你们县里的人都是一样习惯了谈恋爱先瞒人再给人惊喜的么?” 刘奇一边喝汤一边问林信,末了还瞄了一眼云锋,佯装嗔怪样子。云锋和沙南通的事,大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现在林信也来个突然袭击,自然就归为一类了。 “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如果还不确定在一起就人尽皆知,到时候如果不能在一起就没办法收场了。所以就,嘿嘿,现在也不迟嘛。” 林信妥妥地解释道。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遇到难以抉择的苦闷时她和云锋、方敏都提过,唯独对刘奇从未说过。 “就你这大嘴巴,消息万花筒,一旦知道还不得全系都知道呀。” 方敏和刘奇最亲近,自然有些时候能毫不忌讳地说大实话了。 “哎呀,那你们其实都早就知道了,就是我最后一个知道呀!我是爱打探小道消息,但那都不就为了愉悦你们的耳朵吗?你们倒好,对我实施屏蔽节奏了。我能对我的姐妹们那样吗?” 刘奇委屈地叫唤起来。 “哎哟哟,奇奇小宝贝,你是我们的开心果,没有你,303还能是现在的303吗?你向来都是胸宽胜大海,这种小事怎么可能让你介意呢?对吧?” 云锋赶紧安慰刘奇。 “还好不是胜过飞机场。” 刘奇搞怪地翻了翻白眼,眼一瞪又说: “你们,你们几个,赶紧的给我找一个,要不我就天天骚扰你们。” “行,你说条件,我们贴告示招亲。” 云锋笑着说。 “让你那计算机高材生在他们系里挑一个不就行了嘛。” 林信接口对着云锋给刘奇出主意。 “说得是呢,阿锋,重任就交给你啦。” 方敏如释重负的样子。 “嗯嗯,我同意。我同意。” 刘奇一听,激动得连连表态。她正含着一口汤呢,幸好没喷出来。 “好,我一定好好给你物色物色。” 云锋转头望向沙南通,只见他还和王里之在说着什么,心里不由得沉了沉。她看了看挨着沙南通坐的王里之,又看了看在自己正对面站着喝完了汤正准备吃水果的林信,心里有了主意。当下也不作声,只是继续珍惜这和姐妹们一起的难得时光。 第155章 一群自己人的娱乐,她的醉话 《乡野孤儿》第155章 一群自己人的娱乐,她的醉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她的真心 云锋笑了起来,挣扎着要从沙南通的怀里支起身子去。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網メ..kàn.. “你还真要去啊。” 沙南通眼见她都要起身了,一转手便把她拽回到沙发上,脱口而出: ”不准去。“ ”为什么呀?说了可以又反悔的你。“ 云锋的脸灿若红桃,她倚着他的肩膀,伸过手,便拉着他一侧的耳垂往下拉。幸好虽然她是醉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怕他疼,并没有用力。 旁边见了的人都想笑又不敢笑。路翊过来扶着她坐正,把她那拉他耳垂的手解了开来。 “她是醉了,我扶她去房里休息一会吧。” 路翊见状说道。 “嗯。” 沙南通看着她,应道。 “来,阿锋,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一会。” 路翊走过来,手伸过去要搀扶云锋,却见这小妮子拉着沙南通的手不放,倔强地望着他说: “我没有醉,你为什么让我去休息?你是不是也嫌我烦了?” “怎么会呢……” 沙南通是个细致的人,情感在男生中也是少有的细腻,他望着她,说完这几个字却是再说不出什么了。 云锋虽然有些酒意让她失控,但理智却还未全失,她看见了他低头一刹那间的和她一样的难过。 她心里一颤,一种于心不忍的难过盖过了刚刚的悲伤。 她默默地拽着他的胳膊,没有想继续纠缠,却睁着一双泪光潋滟的眼睛望着他央求道: “我想你扶我进去,可以么?” 他无法拒绝她的央求,抬眼对着张家盛说: “我先扶她进房休息,马上回来。” “去吧,你们这些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难伺候。” 张家盛戏虐道。 当然,他这话虽然没被厨房里的那群姑娘们听见,但却没逃过路翊的再一次掐胳膊。 旁边王里之和辛文的老乡师兄都嘿嘿地笑着。 沙南通扶起云锋,搀扶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你先睡会,酒醒了再说,好吗?” 他扶着她坐在了床沿上,想把她放下躺平。 她却不依不饶,一只手伸过来端着他的下巴仔细地目光流连。他也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云锋平时向来冷静异常,对沙南通也是信任得很,却估计是因了酒精发酵起的作用,挑起了她内心深处那潜藏已久的不安全感,让她无端地陷入在这汹涌而又寂静的悲伤情绪情绪中。 两两相望间,她想到这张脸再过不到三个月就万里相隔,不能再这样真实地碰触到了,忽然就泪流了下来。似乎沙南通此刻便就去了美国,在美国式的聚会狂欢里一样。又好像她站在风里等他,却怎么张望也看不见他如期归来,看见的,是大洋相隔的烟波浩渺,万里长空,一片茫然,连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空得难受,空得伤心,空得恐慌,空得也茫然。 大滴大滴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从她睁着的眼睛里滚落了下来,摔碎在地上,布满一脸的泪痕,弯弯绕绕,像波涛汹涌的海河。 沙南通明知她是醉了,悲伤也是酒精带起来的情绪,但看着她眼里和脸上的悲伤,才知道原来她担心自己担心至此。他心里忽然也如她一般难过。 只是这外屋客厅厨房里的同学朋友,也还是要招呼着的。他不能让自己继续沉溺在她的伤情中。 他还是将她放下,出来客厅示意路翊进去陪她。 “看来,她真的很舍不得你,也还是有些担心你。” 张家盛望着刚坐定的沙南通,有些歉意。他本来就是逗乐一把,却没想到,可把一个逗哭了,另一个估计就跟着心情不佳了。 ”呃,我该怎么让她放心呢?“ 沙南通一边落棋一边问张家盛,也其实是在问他自己。 ”她也是的,努力一把,争取和你一起去多好。“ 张家盛呷了一口黑啤,叹息了一口气。 “嗯。但历史系没名额。” 沙南通并不是没想过俩人一起申请,也和云锋商量过这事,课云锋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历史系没名额。 后来沙南通还特意找王里之问过一次有没可能历史系也争取到一个名额,当时王里之也是一口告诉他是没有的。 “谁说历史系没名额的?只是最后都没人报名而已。” 张家盛诧异地反问。 “哦,那就是可以有了。王里之!” 沙南通回过神来想抓住王里之拷问一番,却发现这家伙一听到这个话题起头,便溜进了厨房帮着姑娘们一起做吃的去了。 沙南通此时可以肯定的是,不仅云锋不告诉他,便是连他那位王里之好兄弟,也在这件事上被云锋不知是威逼还是利诱地收买了。 但,已然来不及了。 其实只要云锋申名额,无论自费还是公费,在费用上,他都是可以给她想办法安排妥当的。 只是,她在一些事情上,有着男孩子般的自尊心,而且肯定也是不想让他操心为难,影响了他的学业。 云锋,你便是对我这么的不够信心么?沙南通在心里又苦笑了一番。 在云锋房间里。 云锋被路翊劝说着喝了一大杯蜂蜜茶水,又吃了几个橘子,酒意似乎轻了许多。 “这是你的房间?” 路翊好奇地问,屋子里放着云锋的衣服被褥,自然就是了。 “嗯,是呀。” “你们不会还没住一起吧?” 路翊对此非常好奇又吃惊。 “嗯,是呀。” 云锋仍是一脸平静,指了指隔壁解释说: “他睡那屋,我这屋。” “不是吧?!” 路翊简直不能相信。她觉得俩人一起这么久了,还能正儿八经地分房而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她和张家盛,自从那晚她被他竹林里勇对歹徒的英雄行为所折服,答应做他女朋友后,他们一周后就真正在一起了。 方敏和她虽然从没讨论过这样的事情,但她也可以猜想到方敏和他初恋男友也早就跨过了那道门槛。 这个年代,还能像云锋和沙南通这样纯情交往的,她实在找不出来还有谁,若不是云锋是她死党,深知云锋不会说谎,她还真不相信,也怪不得云锋刚刚对沙南通显得那么的不放心。 路翊觉得,有必要对死党启蒙教育一番,尤其是,死党的那位三个月后就要启程去那开放的国度呆一年。 第157章 矛盾与困惑,美好该如何珍惜 《乡野孤儿》第157章 矛盾与困惑,美好该如何珍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在,一直都在 俩人也没出去,只是在屋子里切了些水果,做了点蔬菜沙拉,吃了起来。 自然,意犹未尽的云锋又将没喝完的红酒摆了出来,原本还有白酒,但沙南通一开始不让,后来将不过她,便由着她。 他想着,明天是周日,她本周末的家教课都暂停了,而且白酒36度,所剩也不多,自己多喝点,她也喝不到多少了。 她总是容易让他想要娇宠着她才好,事事都不忍心拂她的意,尤其是看过她的伤心后的现在。如果她还有伤心,借着酒精都宣泄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现在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不用担心别人笑话。 沙南通干脆关上了灯,点上了烛台,一心一意地和她享受起了浪漫的烛光晚餐。 “问你一个问题。” 嘴里衔了一片黄瓜的云锋问道。 “问。” 沙南通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是温温地一笑。能问问题,总比压在心里好。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云锋睁着一双圆眼望着他,眼里像汪着一汪清可见底的净水,却荡漾着疑惑。 “想好什么?” 沙南通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却有些不明白她到底问的是什么。 “就是你和我。你有没想好?” 云锋又用她独有的方式解释了一遍。 “噢——当然是想好了,不是一早就想好了的么!你没想好?” 沙南通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云锋问的是他和她关系的确认。他也善于用反问来打消云锋的疑虑。 “我,呃,我也是……呃,不知道呢。” 果然,单纯的云锋一听沙南通问自己,便转移到自己的想法里,将自己的心思袒露了出来。 “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在一起的吗?” 沙南通故意反问她。他其实知道她的心思,她的犹豫不过是因为她的担心,女生都容易比男生更容易产生不安全感。他懂,但更懂她。 云锋抬起头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南通,她忽然有些疑惑: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男生了?又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个男生了?总之便是现在,若是有什么事,她都会先想到他,哪怕是要付出生命,她也是愿意的,只是,他知道她这样的心意么? 从前她是不在乎他知道与否自己心意的,她在乎的是自己是否如此爱他,如果是,那么她和他在一起分享时光,直至未来的生命,便都是值了。 可是,现在,她忽然就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怎样的分量。她这是开始对情感斤斤计较了么?还是对自己不够自信了?抑或是爱变了质?还是她太爱他,爱得有些害怕,想要退缩了呢? 路翊的关于不要错失美好,留下遗憾的话又在她脑海盘旋。她有些恍然,有些犹豫。 看着在烛光里她那张又彷徨起来的脸,令他觉得自己怎么爱怜她都爱怜不够。 凝眸之间,他觉得自己也快要陷入到她那迷茫的眼神里去了。那是一片大海,大海里他和她一起泛舟而行,不知道岸在何方,但没关系,他有她,她就是他们前行的方向,也是他随时都在停靠的岸。 她的唇如红酒般柔软温润,带着红酒和白酒混在一起的芳香与甜热的味道。他和她都沉醉其间,沉醉在这稍瞬即逝的青春时光的水波浮动中。 “我有些担心,也很害怕。” 她从那片海的沉醉里率先醒了来,带着清新的忧伤。 “你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他望着她,仍沉浸在她眼里的那片茫茫大海中,与她一起,温暖着她。 “不知道。” 她的忧伤,的确是一片情绪的迷雾,让她有些看不清,也无法表达。 “那就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他望着她,用自己眼里的坚定传递给她,帮她扫除弥漫心间的迷雾。 “我在,一直都在。” 不待她说话,他又清晰坚定地告诉她。如同那日他清晰坚定地告诉她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那样。 那是他对她的誓言,一如此时他向她承诺的“我在,一直都在”一样,也是他对她的誓言,意思都是一样的。无论何时都不会变,他能做得到。 “噢——嗯。” 她点头。 他的坚定给了她力量。但她还是脆弱的,常常不由自主便陷入多愁善感中,需要他时时给她力量,她才能扫清时时漫上来的情绪迷雾。 她是爱他的,毋庸置疑,因为爱,所以信任。只是,她信任他,却并不敢那么全身心投入地去信任情感本身。 因了那些她过去的情感,那些参与过生死后在她心里关于永恒和关于失去的早熟,也因了她心里某处幽禁的时而吐出冷气的黑洞,时而又如阳光无法温暖的冰凉雪山的存在。 那被冰雪覆盖的黑黝黝的地方,即使阳光照进去,热度也会被冰凉和阴暗潮冷所吸食,难以温暖。 这一切,令她在内心里曾深深地怀疑人生、怀疑这个世界的存在,自然也怀疑情感的真实。 所幸的是,她没有被心底的黑洞和冰凉拉入虚无的漩涡中,而是因为虚无感的冲击而下意识地更积极地去寻找能让她方向感清晰而又能从虚无中获得实在感的存在。 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亦或是悲伤,只要让她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情感也是真实存在的,她便才能安心。 因此,在她的意识里,沙南通是她实实在在的情感,但自己与沙南通而起的情感却又隶属于人类共通的情感类型之一。 如果说人类与世界的存在在她的探寻里都是不可知的,或有着转瞬即逝的特性,那么这种人类产生的情感,自然也难逃其不可安住,逐渐消逝的特质了。 也必然地,她会对自己与沙南通的情感既付之以爱的热情,又会对她对他爱意的内里的情感本身而时常恐慌而有所保留了。 她并不能清晰地分辨自己这种凡事都是具体与抽象并存于心的状态,就如同她发现自己既有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大爱又会在某些人和事中不由自主地摆出拒人于千里的冰凉淡薄,既在爱情里满怀希望又恐惧着被情所伤的矛盾一样,她对她自己也是当成一个需要探索的生命体去看待,对她自己与沙南通的情感也时常会从情感的抽象角度里去探寻。 她当然,也无法清晰地表达内心深处的这种寒凉,但她多愁善感时因为对情感的虚无而透露出来的对安全感极度的缺乏,沙南通却是有感知的。 沙南通最初能被她内里那种清冷却又阳光、脱俗而又变通的独特气息所吸引,便是他自己内心里对于生命与他周遭世界的看法里,也有着抽象的存在的。 再后来,沙南通听起云锋讲起她小时候的那些事,他不仅更增添了对她的爱怜,也更理解了她心灵深处那些对于生命的看法。也因此,平日里,他对她倾注着更多的温暖的关爱和照顾,也在她情绪起来时更多一些包容和倾听。 而沙南通之所以能做到这样,在于他与云锋还是不一样的:他生活在一个算得上幸福美满的家里,情绪向来稳定理性,也从父母的恩爱和家庭氛围的和谐民主中更被熏陶得天然地懂得爱和表达爱。 因而,他这样理性的温暖,安静的耐心,刚刚好,便恰到好处地温暖了她的心,让她无意识地获得了力量,遏制着内心那处被冰天雪地所幽禁着的黑洞的生长。 唯一令沙南通有些遗憾的是,对于云锋说起的她和李云峰之间的那段过往,他有些妒忌,觉得怎么自己没成为她的青梅竹马,让她那时生出的惺惺相惜、同病相连的相通感都转到自己身上来。不过,幸好李云峰是结婚了,李云河他倒不担心,而且他也见了,很清楚云锋和李云河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沙南通对于要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也并不担心他们之间的情感会疏淡。他担心的是,她必会因此而多生出不知多少的多愁善感来,到时自己不能在她身边,及时地让她安心,可该怎么办呢? 他知道,她当然会坚强,甚至会被磨练得更坚强,但他不希望她是在这样的相思与无助之苦中坚强,他希望的是能和他一起,因为他在身边生发出来的力量而在充满愉悦中变得愈来愈坚强。他希望她笑容不失,更害怕她哀愁不断而又不为人知。 说起来,世界那么大,他只想活在她笑容里的这一片阳光里,就足够。他所想付出的努力,不过是想为了更好地捍卫她的笑容,保护好她灵魂深处里那份天然的单纯和与他最纯粹的情感罢了。 想到这些,他真有些懊悔,当初怎么就听了她的一个人单独地要去这大洋彼岸呢?要知道,他可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她啊。 但,他又因为是一个同样渴望借助外面世界来获取力量的男人,因此,便只能这样,事业的追求与对心爱之人的自责同在了。 第159章 酒意 《乡野孤儿》第159章 酒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信任危机 《乡野孤儿》第160章 信任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诚实的孩子惹的祸 《乡野孤儿》第161章 诚实的孩子惹的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互相伤害 ”上个月,我和你曾经提到过的高中交往过的那个女生,来找我了,我实在是很为难,她没钱,也不愿意走,就和王里之借了钱安顿了她,最后劝说她回去,但每次去,都是和我们班长李峰一起去的。“ 沙南通见云锋低了头,便接着解释道。 ”这是你的自由,没有必要和我说。“ 她努力遏制住要滚下来的热泪,也不再想着能出去了,而是支起一支手撑住了前额,避开他的眼神。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原谅我?“ 他有些哀求的语气,带着伤心。这些天,他也的确是伤心的,因为他知道她正在伤心。 ”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你只是生气我不告诉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 ”我其实一开始就想着要告诉你,甚至要带你一起去见她,但是那会你刚好忙着编辑部里的事情,回来已经很累了,我实在不忍心再牺牲你的休息时间,最烦恼的是,她是个疯狂的人,如果见了你,弄不好更要闹腾,搅得你也不得安宁。我不希望她来找你,让你增添不必要的烦扰。而且,我一直相信你是理解我的。不是吗?“ ”是,我理解你,理解你和你的前女友一起住酒店吗?“ 云锋颤声说道。她知道对他说出这句话很伤,但她也确实想不明白,为何不直接给那女生买了票就让她回去,还要让她住下来。 ”云儿,你不能这样怀疑我,你竟这样怀疑我,我很伤心。“ 沙南通听得她这样的问话,心忽然就裂开了般痛。不,他相信她是言不由衷的,她是相信自己的,否则不会和自己较真这件事。她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相信她也是如此信任他的。 她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质疑而痛苦异常的样子也忍不住心痛了起来。她对他这样的怀疑,的确很不堪。看向他的时候,她的眼里写满了对自己伤害了他的自责和不忍心,她其实并不真的怀疑他什么,只是气恼他瞒她瞒得这么紧,口不择言,故意伤害他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来,却也同时伤害了她自己。 可是,他也很可恨,不是吗?他如此不了解自己,哪里谈真爱自己呢?她又在内心里找理由来让自己不要心软。 真爱,是真诚、真实,才能真心,才能真正地爱,不是吗? 她成功地让自己又生起了他的气,便什么话也不说。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要怎样她才能原谅他。 幸好,又开始上课了,老师在讲台上开始高谈阔论,她便坐直了身子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还有两节课呢,她既控制不住地因为他在旁边的气息而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安不想离去,又想着他的不可原谅之处而觉得应该要离开。心里的这种左右交战令她很累,很累,累得几乎要支撑不住她沉重的大脑。她撑起一支胳膊挡着额头,默默地流泪。幸好她的一侧是一堵墙,可以放心地甚至不让他发现。 却不料,他仍从她的胳膊弯里放了一张白纸巾在她展开的书页上。她一低头,原来,书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的眼泪打湿了。 他就这样陪着她安静地上完了两节课。俩人都没有再说话。云锋是实在没有力气再争辩什么,他呢,则不再忍心令她再难过。 中午放学时,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后门。她刚想加快脚步去核同学一起走,手却被他拉住,怎么也甩不开。只好随着他的脚步,并肩走向他俩都熟悉的尔雅。 阳光**辣地照在她和他身上。她望向蓝而广阔的天空,心里忽然舒坦了许多。 她心里的念头开始在转,是否还是自己太计较了呢?这都是过去的事,自己也是想得有些太过严重了吧? 当初李云河不是也来找自己么?可是李云河来找的时候,自己不也都告诉他了么? 她如此相信他,可他这样做,何曾是信任她呢?没有信任,就不是爱。这样一想,她又显出一脸的倔强来。 到了尔雅门口,她竟然看见他的班长李峰,那个爽朗质朴的男孩。 “哟,云妹妹,好久没见,不会把你大哥我给忘了吧?” 李峰笑着朝她打趣。 她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回敬道: “李大哥好,好久不见。” “哎呀,说来是个麻烦事,我饭卡丢了,想让南通兄弟请吃一顿饭,你不会介意吧?” 李峰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李大哥说的什么话,也不是要我请,我介意什么呢?那你们俩去吃吧。” 云锋一听,正好让自己金蝉脱壳了,便想挣脱了沙南通的手独自去一楼找位置坐。 “我的卡没钱了。” 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侧着头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给你。” 她心头不由得一软,掏出自己的饭卡便伸到了他面前,脚步也随着他往二楼上着阶梯。 “哈哈,云妹妹,其实你在大哥心里和南通兄弟是一样的,我刚刚说要南通兄弟请我吃一顿,便是要你请的意思,也知道你是管钱的那位,只是这张老脸丢不出去,所以才说要我兄弟请,云妹妹,你不会不给大哥一个一起吃饭的面子吧?” 班长就是班长,就是个人精,说话真是滴水不漏,令云锋不能拒绝了。 “那,我先去找空位。” 云锋不得已地答应着。 沙南通见她答应,才放开她的手,把自己的书也放到了她的手中,拿了她递过来的饭卡和李峰一起去窗口取餐了。“峰哥,这次真要谢谢你啊,从上个月麻烦你到现在。” 沙南通望着云锋捧着一怀里的书找位置的背影,眼里是满满的关爱,但也不忘感激地对着自己的班长道谢。 “自己兄弟,说什么谢谢,这些都是小事。云妹妹生你气也是应该的,谁让你不告诉她却又让她知道了呢?她不生气才不正常呢。” 李峰这么质朴的一个人,却似乎还挺懂女孩子的心思。 “说的是,不生气才不正常。” 沙南通被自己班长一点化,豁然开朗,上午在教室里和云锋的一顿互相伤害总算是好些了。 第163章 班长大哥帮忙 “这男生女生谈恋爱啊,不曲折都不过瘾,不痛苦就不深情,对吧?” 李峰一边点菜一边笑着打趣。 “嗯是。看来还是你经验丰富。“ 沙南通笑着说。李峰的话令他心更是开了。 “我哪里来的什么经验,就是心比你老,咱这些农村娃娃,耗不起这些风花雪月的折腾,想把书读好,毕业把钱挣了,再找一房媳妇生个娃儿就心满意足咯。” 李峰倒是毫不讳言。 ”好,那峰哥要是哪天你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和我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沙南通很认真地说。对于班长李峰的为人和品性,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兄弟。当然,王里之也是,真是这家伙这次,可把他害得不清。想到王里之,沙南通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以后还是要对他这个小兄弟多加教育才是,不然,谈恋爱的时候就重色轻友,将来哪里还敢再和他说个什么事啊。 “那是当然,我需要帮忙了不找你找谁呀?是吧?哈哈哈……” 李峰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沙南通的思绪。 ”有时候,男孩子,也要示弱,还要有耐心。只要你真的爱她,这些都不是问题,对吧?“ 李峰端了一托板的菜,站在旁边等沙南通端汤过来的时候说。语气里有超出他年龄的语重心长。 ”嗯,是。“ 的确,只要爱她,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过,示弱,耐心,这倒是一个值得一用的好方法。沙南通不露声色地笑了笑,他决定,就这么去打开他和云儿此时的僵局。 说话间,沙南通和李峰已经各自端着放着饭菜的托盘在云锋找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沙南通坐在云锋的旁边,李峰坐在沙南通的对面。 很不巧的是,王里之竟然端着饭菜从他们身边走过。李峰眼尖,把王里之也叫来了坐在自己旁边。 ”今天这餐饭可是够热闹啊。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李峰笑着打趣王里之。王里之当天那轰轰烈烈的表白仪式,不仅仅当时在场的人知道,沙南通班里的很多同学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李峰自然不放过这个拿他开涮的机会。 ”阿信呢?“ 云锋看了王里之一眼,淡淡地问道。 ”呃,她和你们寝室的女生一起吃了。“ 王里之可以不回答李峰的话,但云锋的话可不能不回答,他一直以来就有些怕云锋,也不知道为什么。 ”哦,你也没叫她一起。“ 云锋有意无意地说。她正在认真地摆弄着碗筷。 ”呃,她和她们一起我就不管了,嘿嘿。“ 王里之心里想,看见你这个女魔头了,她还敢过来被你为难吗?但脸上只敢尴尬地随着干笑抽动了两下。 要说起来,他现在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既未能帮南通兄弟保守好秘密,又一不小心地没有主动来找亲同学云锋汇报,现在真是无脸见俩位了。 但既然这样,就干脆没脸没皮好了,且不管他们俩自己怎么闹,自己把饭吃好就是。王里之干脆放松地抓起筷子便开始要夹沙南通的糖醋小排。 沙南通低头把他的筷子一撩,他就干瞪了眼,气得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里之,给你。“ 云锋却夹了一块鲶鱼块到他饭上面。 到底还是这同班的亲同学照顾自己。王里之一脸的受宠若惊,他没想到云锋竟然不生他的气。 他其实不知道,云锋心里对他还藏有一丝歉意呢。再说了,云锋也从没叮嘱过王里之什么,因此沙南通不让王里之告诉她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不会无理到去怪自己的同学什么。 沙南通继续像往常他俩吃饭一样,微低着头挑了几块排骨过去放到云锋碗里。 当着其他俩位的面,云锋也不好不接受,便当没看见,由得他夹了。 不过,怎么没有青辣椒炒茄子呢?今天周三,应该是有这道菜的。云锋忍不住在几样菜里搜寻了一下。 却见沙南通起身朝窗口走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碟青辣椒炒青菜回来,放在她面前,说: ”刚刚没有了,现在刚出锅的。“ ”哦,谢谢。“ 云锋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语气里很是客气。 ”云妹妹,这里都不是外人,我是南通兄弟的班长和大哥,也是你大哥,我得说两句啊。“ 李峰笑着说。 李峰这位班长最大的本事就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加上他那天然憨厚爽朗的笑容,令人既觉得他说的话重要得需要认真听,又不会因此而心生抵触,反而知道他的出发心必定都是为了大家好的。 “哦,好。“ 云锋自然也是拒绝不了李峰脸上洋溢开来的满满诚意。 ”云妹妹,你别不高兴,南通兄弟呢,确实做得不对,怎么能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你呢?作为他的班长,我要批评他,不过,也不怕他生气,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段时间,他都是回寝室,天天长吁短叹,心情极其不好,对你担心得很呢,也自责得很。这可不是他来让我当说客,而是我作为他的兄弟,也应该要关心他,也要关心你啊。“ 聪明的李峰,知道不能直接提沙南通的前女友到来的事,而是避重就轻,专捏云锋心地善良的心情来说。 ”哦。“ 果然,云锋应了一声便低头吃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女孩子,我见了两次,一次是她不知怎么地跑到我们教室说找班长,我就出去了,也怪我,当时一听她心急火燎地说是南通的妹妹,家里有急事要找南通,我这糊涂的热心肠就什么也没问,硬是把南通兄弟从教室里拽了出来,没想到是帮了倒忙……” 李峰很显然是在帮着沙南通向云锋陈述当日里的事实。 云锋听着,默不作声。王里之望了望沙南通,也都继续低头扒饭。 ”南通兄弟出去走廊和那女孩子交流了一会,便回教室找我,说需要我帮忙,放学后南通就和我一起带上那个女生一起跑火车站买回程票,没有当天回的,第二天的只有站票,便买了第三天的硬卧回程票,买好票,我们才又在街上找了个酒店,交了两宿的钱,安顿好那个女孩儿,我就和南通兄弟一起回来了。第二次见她是,我和南通兄弟一起去的送她,无论如何,也得看着她安全回去才放心的吧?” 李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似乎在讲一件刚刚做完的班级活动。 第164章 结解了 “那她安全到家了么?” 云锋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她其实本来就不恨那个女生,只是觉得沙南通不告诉自己,是不了解自己,所以生气。 但大家对她这个问话都有些吃惊,王里之惊讶地望了望她,沙南通抬手给她夹了一块糖醋小排,顺便爱怜地看了她一眼。 李峰则笑着回答道: “安全回到家了,她到家就给我们寝室打来电话,我接的。” 云锋微微点了点头,微笑着望着李峰说: “大哥真是辛苦,来来去去的让你麻烦。” “是啊,做大哥的当然就要多做些了,不过心里乐意,就没什么了。” 李峰又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后,继续说道: “不过,云妹妹,你放心,南通兄弟可是一颗心全在你身上,除了和我一起去的两次,后面都是电话给我,让我给那女孩打电话过去问她情况,连街都没一起逛一下。“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 云锋红了脸,想了想继续说: ”我并不是不相信什么,也不是介意什么,是觉得不被人了解,以为我就那么小气计较的人而生气。而且,而且事前事后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让我有些害怕。“ 到了这一会儿,云锋也不管那么多,便把心里的想法夹枪带棒地都说了出来。 ”嗯,这的确是,你是个好女孩,也是一颗心在南通兄弟身上。难得,难得。“ 李峰瞟了沙南通一眼,沙南通一直都很安静,听得云峰终于说了话,脸上含着微笑。 ”李大哥,我的心在自己身上,可没有在谁身上。“ 云峰赌气地反驳着。 “对对对,云妹妹向来女中奇人,当然从来都是独立优秀的。” 李峰笑着看了一眼沙南通说,像哄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 沙南通和李峰笑着对视了一眼后,便又扭头观察着低头夹菜的云峰的脸色,脸上、眼里都含着柔和如清晨里的阳光般的笑意。他知道,横亘在他和云峰之间的这个结节,算是解了。 但云峰并没有和沙南通和好如初,她仍是每天按照自己的节奏上课、放学、回自己寝室。有时独来独往,有时和同学、室友一起。 沙南通没有再硬凑过去她旁边和她一起上课,而是每天中午放学,都静静等在了她上课的教学楼楼梯处。 常常,他看着她把自己完全夹在三五个同学群里有说有笑,却并不看他一眼。 “云儿,我找你。” 沙南通拦在他们几个人面前叫她。 听得他叫她,她本能地眼里惊惶了一下,但极快地,她又面色如常,竟然笑着告诉他她已和同学约好一起吃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便招呼着一群同学要绕开了他走。 他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去食堂,而是回了住处,自己简单弄了点吃的应付了事。他不想她难堪,也知道该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他等她,总有一天她想清楚了,气也消了,便能恢复如常了。 于是,他恢复了去图书馆读书并等她的习惯。 而她,为了即将来临的期末考,也为了继续她自己定的那个考研梦,便也免不了要天天跑图书馆。 也于是,他便又像最初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坐她旁边,连着他们那紫色的风信子花,再次频频齐聚于这图书馆落地玻璃窗里的阳光下。 常常,沙南通会被晦涩难懂的英文原版的专业书籍弄得头晕目眩,便会情不自禁地望向她那张愈发精致却又专注凝神的脸,心里便温习着他和她最初相识时道是无情却有情时的悠然与美好。此时虽似乎和从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不一样在于,生发于他和她心间的情,却是比从前深了许多。他知道,她心里早已没了芥蒂,只是需要他多一点时间多一些耐心,他完全能等。 她起身收拾了书要走出图书馆,他自然便在旁边一起走。 “你的饭卡还没充钱么?” 冷不丁她回头望着他问。他的存折她早已留在了他住处的餐桌上。 “一定要这样么?” 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着她。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原谅我?” 他一脸的无辜,可怜兮兮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好像还是觉得有些伤心。” 她向来都是说实话。她并不想无理取闹,但她心里就是还有一些酸楚的感觉让她没法像从前那样对他自如自在。 “让我来帮你。” 他顺势牵起了她的手,和从前一样。 她心里颤动了一下,心里那道围着的围栏,好像松动了一些。 她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和从前一样安安静静地走向他们熟悉的尔雅园二楼。 也由着他像从前一样,和她一起找座位,点菜,端饭菜过来,面对面地一起互相换菜吃。 她随着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在他面前做着选择。她不横加阻拦,也不做任何的干涉。 “为什么她来找你?” 她忽然想起这个前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和她的现任男友闹翻了,从同学处打听到我的学校和专业,就来找我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的确,事实便是如此,他也是向来习惯实话实说,这一点,他和她是一致的,也彼此都了然得很。 “哦。” 她应了一声,想起前几日李峰说那女孩首先是找到他们系上课的教室再去问的班长才找到沙南通的,便也就没再说什么。事情早已过去,如今也是前因后果都清楚得很了,再纠结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云峰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沙南通以为她在叹气。 “没事,就是透口气。” 她淡然地笑了笑,补了一句: “今天的银耳莲子羹好像太甜了点。” “哦?还能有你都觉得太过甜的时候?” 他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而整齐的牙齿,温暖而阳光。 “嗯,你要不要也尝尝?” 她虽然没像平日里将一汤勺的汤水举到他唇边,但能这样说,对于这大半个月的他和她来说,已是极大的不一样了。 她低头喝着甜汤,脸上开始荡漾出和煦的笑意,和他脸上的笑是一样的,暧融融的,带着温情。 他知道,她对他的心里的冷雾,终于是散尽了。 在这熙熙攘攘的饭堂里,他在心里拥抱着她,欢呼了无数次。 第165章 他走,孤单成两半 沙南通前女友这事就算翻过去了。俩人和好如初。 云峰终究还是又回了沙南通的住处一起过起了他们的甘甜日子,存折自然又回到了云峰手里,由她保管,当然,她第一件事便是赶快地将沙南通欠王里之的钱给还了过去。 云峰要考研的事也告诉了沙南通,他自然是支持她的。他和她,都从来不愿做对方的束缚,而是希望可以成为与对方携手同行的心心相印之人,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灵魂伴侣了吧。不过,他们仍一样不能免俗地要面对诸多的人生磨砺。 沙南通定的是八月二十五去美国的机票。 期末考完,便已是7月。俩人商定各自回家一周,再回学校。沙南通会从海城坐火车到广州白云机场直接飞美国,同行的是他的父母亲。 7月25日是沙南通的生日,他在回家一周里和父母提前过了生日,感谢父母亲对自己的生养之恩,收拾好美国之行要带的一些衣物,和父母说好8月25日起飞前三小时在白云机场碰面,便不到7月20日就回学校了。 云峰回了家,也匆匆去了趟奶奶家看爷爷奶奶,再去了看两个外婆外公,便没做耽搁,也回了来学校。 朝晖夕阴里,两个年轻人尽情地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欢愉。 他和她总是不想各自睡去太多的美好光阴,早上五点左右便起了来,顶着晨晖到楼下晨练,晚上常常一起蜷缩在沙发上读书至深夜方才恋恋不舍地回房休息。谁也没说什么舍不下对方的话,但谁都心照不宣地想着和对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多呆哪怕一分钟。 时间从指缝里如流沙般很快地流失。 沙南通走的那天,一大早,云峰便起来和他一起吃了早餐,送他到火车站,看着他上车。 望着列车驶去,她默默地回转身。 他们早已商定,他走后,她便搬回寝室住,这几天,她稍作收拾便联系房东退房。沙南通本来想叫王里之过来帮忙,但云峰说还是她自己便可以。 她其实是不希望被打扰。他走后,气息却还在,在这屋子里,有着她和他一年来如灵魂栖息般的气息,也有着他们相互偎倚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件东西,无不是他们的记忆,弥散着他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怎么摇摇晃晃地回了到了住处。看着他离去的一刹那,她的心里是空的,就像心被掏出来,随着他带走了一样,全身浸没在忽忽的冷风里不能呼吸。这也是为何他们平时从不谈别离的原因,可也因为平时没有谈过,此时此刻离别的冷气就更加彻骨。 孤单,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笼罩着这个城市里巨大的空间 她的心,是随他走了。 “他不是寒假还会回来的么?” 她对着一屋子的空旷自言自语。 可是,眼泪滚了下来,她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在这一屋子她和他的气息中,扑倒在沙发上痛哭了起来。 良久,她才回到床上和衣躺下,挂着泪痕,沉沉睡去。睡眠,一直是她增强能量面对现实的一**宝。 一觉醒来,已是白月如钩。 “叮铃铃” 清脆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满屋子的寂静。 云峰艰难地爬起来,大概是睡得有点多了,她觉得全身软绵绵地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沙南通打来的,他到广州好一会儿了,和父母亲一起,中间打了一个电话到云峰住处没人接,再给云峰寝室里电话,也没人接。 寝室里因为放假没人接是正常,可是云峰怎么会没在住处呢?沙南通接二连三地电话过来,再没人接,他就要让王里之过来找云峰了。 听得云峰没事,只是睡了过去,他心里总算放了些心,便叮嘱她起来吃东西,并让她和自己的父亲母亲在电话里说话,让她的孤独少一些,也放心一些。 其实他又何尝放得下她呢? 在车上时,看着她在站台上孤零零地望着自己车厢的方向,他的心里,也在痛而落泪。 她的一头秀发,禁不住风的冲撞,凌乱飞舞,白色的衣裙,翻飞不已。这个平日里文雅的人儿,此刻却秀丽而单薄,风儿仿佛也不忍心她和他的分离,似乎要拉她起来和这车一起飞行,可她却只能倔强地立在那里,定定地,直到列车走远,缩成了一个矗立的白点,最后消失。 他在火车上闭眼也好,睁眼也好,脑子里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也是她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爱她,却总会在有事来临时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又痴了一分。 想起他生日的那个晚上,她微醺,眼波里有暗香流动,和着一袭月光,清凉如夏霜,温润如暖玉。 夜色的微光里,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她如同被唤醒在朦胧中的一朵形如木兰的白花,饱满而滴垂雨露,瓣瓣舒展,微香远散,无声而又热烈,清静而又迷人,释放在当时那柔和安宁的空气里,就连悬挂窗外的月亮和播撒的月光也更加清明、透亮。 这世上原来还真有如此圣洁的香气,能撼动着他的灵魂,洗涤着他灵魂里的最微小的瑕染微疵,也熏染了这整整一个长夜。 第二天,他便带她一起去常去的那家玉器店里,定制了一朵类似白木兰的花儿。定制后的花儿如他所想,玉瓣轻舒,暗香流动,似承雨露,镶嵌到了他那一枚落在心窝处的白玉戒指中。 从此,她将日日夜夜如一朵从未停止过开放的独特韵致与香气的木兰状白花,浸润着他无数的日夜光阴,在他心口处香随心伴。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撑住了额头,看向窗外的景致,却发现无论是外面碧波流连的大海,还是绵延不已的高山丘陵,即便是窗边呼啸而过的树木花草,都不过就是她那一张巧笑倩兮,顾盼生香的脸容。她忽而站在碧波中破涕而笑,忽而又站在远山间朝他招手,要么便是于窗边树下花间凝眸相望闭上眼,亦是一双她的眼眸,清晖流转,暗香浮动,令他心无时无刻不思之如痴。 如今,到了机场,见了父母亲,竟然觉得父母亲暖暖的关爱也不能温暖到心底里那一处关于她的清凉,偏偏还电话没人接,他更是担心不止,心里很是后悔不该丢下她一人。 待到终于听得了她微微慵懒而又带些欲言伤心无处说的声音,以为可以放心了,却发现自己心里更是如凉铁撞心,冷而厉。原来,分离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好像这巨大空冷的孤独,在他的列车驶出站台时便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她,一半随了他。仅此一次吧,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和她有第二次分离了。 沙南通的父母亲见到儿子很是高兴,看着儿子一脸疲惫的样子,便关切地说上了飞机后可以睡,只是到时候倒时差又是一件苦事了,这也是为何他们提前四五天去的原因。 到了后,安排好住处,办好手续,沙南通的父亲便会回国,母亲则会陪他一个月后再回国。 第166章 网络里的鸿雁相思 开学后的云峰,便开始让自己再度忙碌起来,无论感觉如何孤单,日子还是在继续,她想要做的事还是要靠自己去努力,这一点,她深知,即使沙南通在身边,也是替代不了她的。 只是,在室友们呼吸声此起彼伏的漫长深夜里,她总会闻着被子里过往中他和她的气息而辗转难眠或是无声落泪。 思而不得,实在是太苦了。他也应如此吧?想到俩人虽隔万里,但心仍相通,她才能稍好些。 幸好的是网络发达,她和沙南通开始聊天、留言和发邮件。 “南通,你那是深夜了吧,想你应该已然入梦。睡得安然,便是我对你最大的希冀了。睡好了,第二天你自然便有足够的能量来应对陌生的学习和生活了。 我本来正在寝室的阳台里洗衣服的,洗到一半便忍不住丢下手中的衣物,跑来给你发邮件。 每每想到我在梦里,你便在晴天丽日下忙碌,想到我在晴天丽日里忙碌,你便在晕头转向地适应着你的新生活中入睡,便心里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 只是,每次都是奇妙过后便是数日子,数来数去,原来日子还没过半个月呢。 从前你在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吃饭、读书,日子过得像长了翅膀一样,现在这日子,怎么就像一只不肯走的老牛一样,怎么拿鞭子抽打,它都就是懒怠不动呢?看来,没有你在,时间也是不听话了。 但,你不要管我,你只管好好地适应好,学习好,多交值得交的朋友,回来也介绍给我当笔友练习英语啊。 你不要太累,不然我就要心疼,不放心了。 好了,洗衣服时还觉得一肚子的话,现在却好像都到喉咙口又被吞咽了下去,说不出来了。脑子里忽然就空得很。 那便不扰你,想起来再说。你好好儿地。安心。 ” “云儿,你可好?很是挂念。人都说相思苦,今方知相思究竟有多苦。每每静下来,都忍不住左手握住右手,假装是在握着你的手,手腕处的脉搏,也似乎慢了下来,沉静得很少了你的唇齿相唤,便没了往日的热烈了。 这里的生活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时差也总算倒过来了,就是抬头低头都是满眼的蚯蚓文,令人苦恼,希望能很快习惯。不过你放心,除了不能看见你是我永无法适应的事情,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幸好那天和你一起去定制了那朵白花儿挂进了戒指里,每每抚之,如你在心。 说起这朵花儿,你总说这是一朵白木兰,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朵什么名字的花,只是想把心里你的样子比喻出来,素洁清透,简明大气,香生溢远,雨露润之,晶莹可净化一切杂染。 若说梨花,太伤,你似梨树般风韵,却完全不是梨花的娇弱,若说木兰,却又不足以言明表意你的所有,因此,你可好好想想这是什么花?无论花定何名,都因你而在,也因你而心自定。叫我如何谢你?谢这上天的缘分,让我能遇见你,便从此不用再忧心。 等你来了,我带你好好地也玩一遍。 你专心洗衣服。勿念。想你。吻。“ 几乎每天,她和他都会互通邮件,向对方诉说着彼此日常生活和心情。 渐渐地,云峰也就习惯了这种在邮件中的期待和倾诉,打字速度也因此而快了许多。 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正是沙南通他们的寒假,但云峰听得他的父母亲又过去了,便主动劝他不要回来,好好珍惜和父母的时光,也多熟悉那边的环境,多些学习才好。沙南通碍于父母的到来,加之云峰也不让他回去,便也只好作罢。 但今年的圣诞节于云峰来说,怎么都是冷清的,她再没有像大一时独自逛街的兴致,也不能和大二时一样与沙南通一起,圣诞和生日一起过。一大早,她便意兴阑珊地起了来看书,平静得都几乎不记得这是一个叫做生日的特殊日子。 中午,王里之和林信双双约请她去尔雅二楼吃饭。王里之和林信去取餐,云峰静静地坐在餐桌旁出神。她想起上一个生日,她和沙南通携手一起去逛街的,金黄的月亮映照在金蓝色的天边,他买了一支白玫瑰,说在他眼里,只有她才配得上这白玫瑰,她忽然想掉泪。但想想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便赶紧按了按眼睛。 不一会儿,方敏和刘奇、辛文也不约而同地来了,大家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热闹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回寝室的路上,方敏悄悄地凑到云峰耳边说: “现在知道我的苦了吧?” 云峰听了,苦笑了一笑,握着她的手说: “太知道了,真是佩服你!” “哈哈,所以知道有人比你苦,你就没这么苦了吧?” 方敏调皮地嬉笑道。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那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人。” 云峰抿嘴笑着应道。 “哈哈,也是,那我们以后就多多互诉衷肠,互相取暖吧。” 方敏同病相连地说。 “好。” 云峰仍是笑着应道。有她这些好姐妹,她的相思之苦,才能得以熬过去吧。 “晚上有什么安排?” 林信转过脸来问云峰。 “自从某人走后,她能有什么安排,就让她听我们的安排就好了。” 刘奇用她习惯了的散发八卦气息的口吻抢着回答。 “也是,那我们晚上去吃西餐吧。” 林信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啊,回去快快告诉路翊,她都提好几次了。“ 辛文拍手叫好。 ”我去帮各位美女当服务员,端茶倒水吧,如何?“ 王里之笑着请求着这群美女。 ”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让谁去,不让睡去,还不是我们舍长大人说了算呀,我们只有监督权,监督你服务得满不满意。“ 刘奇笑着嚷嚷。王里之对她们六个女生来说,早就不是外人,舍长的男朋友,自然是要为全寝室人员服务的。 ”那好吧,那就大家一致通过,让303寝室的服务兵按时到位。“ 林信也毫不客气就将王里之定了位。 云峰夹在笑闹着的大家中间,笑而不语。兄弟姐妹们的心意,虽然没有明说,她也是知道的,其实就是为了给她过一个热闹的生日。她接受。 下午放学,王里之一早骑车先过去安排座位,他这个勤务兵,还是很称职的。云峰便和姐妹们一行六人,浩浩汤汤地往从前她们出洋相的那家西餐厅去了。 第167章 凑巧,凑巧,凑巧 12月25日,在这圣诞节,也是云峰的生日的特殊的日子里,云峰和姐妹们走在这傍晚的街上,晚风还是如去年那般舒服,月亮还是如去年今日般金黄。只是,相比起来,却是少了一人的兴致了。不过,有姐妹们,也是要满足的。云峰收住了又要飘飞的思绪。 很快,餐厅便近在云峰她们眼前了。 进来餐厅,餐厅里依然如故,也没什么变化,云峰不自觉地往靠窗的方向走去,那里有曾经她和他一起坐过的位置。很巧的是,王里之竟然选定的刚好也是曾经她和沙南通坐的位置。 大家围坐了下来,一起点了各自喜欢的牛排,云峰本来也想点一份八分熟的,但想起每次沙南通都是点七分熟的来吃,便点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来。 “呀,老板,我们没有点红酒。” 云峰拿起老板刚送过来的红酒微笑着想递回去。她没想到老板竟然亲自来给他们送餐,想来是送错位置了吧。 “点了,我们点了。谢谢老板,帮我们开一下。” 坐在云锋对面,挨着林信的王里之朝云峰眨了眨眼,对着老板肯定地说。 老板帮他们把红酒开了后,倒入醒酒器里,再折回去一会儿后端了7个高脚红酒杯过来,帮他们把醒酒器里的酒都倒入高脚杯里,每人一杯地摆在各人面前。 “请慢用。” 老板话音刚落,餐厅里便响起了音乐,竟然是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礼赞》——他和她的最爱。 她忽然特别想告诉他,今天实在是太巧太巧了,一来,便坐在了她和他曾经的老位置上,一开始要吃了,却又听见了他们俩人最爱的音乐。还有那熟悉的红酒味道,很显然,是他从前和她常喝的同款。真是令人惊喜连连。 临走时老板还送了一份就餐礼,大家当然都推让给了当天的寿星公了,回来拆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彩色长棉袜子,袜子里是各色糖果,糖纸竟然是英文的。还有一张小卡片,写着祝福她生日快乐,长大一岁,便要更听话如此的话。笔记正是沙南通的。 云峰吃惊地大叫了一声。大家都围了过来,看这只从美国漂洋过海回来的彩色幸运袜,要抢糖果吃。 只有林信一脸淡定地说: “开心了吧?” “开心,本来就很开心,现在更开心。” 云峰把彩色袜子都交与了姐妹们去分糖果,自己还恍如身在梦中,能实实在在地触摸到他递过来的东西,就好像他真的在眼前一样,他的暖暖的笑容,白白的牙齿,温温的声音,似乎就在眼前,云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触碰到他。 尽管伸出的手扑了个空,但她仍是心满意足的。 “阿信,不会是我们今天晚上的西餐也是南通早就定好了的吧?” 云锋忽然想起西餐厅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凑巧,凑巧和他一起曾经最偏爱的位置,凑巧曾经和他最经常喝的一款红酒,凑巧和他一起最喜欢的音乐,凑巧老板回赠的节日礼竟然是他送来的圣诞礼兼生日礼。她再傻也能想到其间一二了。 “人家好几天前就给王里之发邮件,把聚餐的位置、红酒、音乐、礼物全都叮嘱好了,让王里之去和老板提前订好了的。” 果然如此,林信一脸平静地揭开了谜底。 “那彩色袜子呢?也是寄给了里之,然后里之安排的?” 云锋好奇地问。 “你以为呢?” 林信白了她一眼反问道。 “哇!那真的要太谢谢里之啊!” 云锋惊叹起来。她是打心里感谢王里之和林信俩人为她和沙南通的事情操心。 “那我和王里之就不欠你们的了啊!” 林信趁机清算起来。 云锋当然知道林信指的是王里之没守住对沙南通的承诺,将事实告诉了林信,林信又转而告诉了她,致使沙南通怪王里之不信守承诺的那件事了。 “嘿嘿,哪有什么欠不欠的,大家都是同学嘛,兄弟姐妹之间,牙齿和舌头都有碰到的时候,都过去了啊,嘿嘿。” 云锋不好意思地打着马虎眼,她心知肚明,这事,于王里之和林信俩人来说,是她对不起人家二人,该说对不起的是她。 ”阿信,说起来,是真要谢谢你和王里之,真的,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和里之了。阿信,你能原谅我吗?再有,你也和里之说一说,让他别往心里去,好吗?“ 云锋充满歉意和感激地说。 林信本来是想抢白她一顿的,但没想她这么诚恳认真,便反而安慰起她来了: ”阿锋,刚是和你开玩笑的呢!你不是说了咱们是兄弟姐妹嘛,这都哪跟哪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帮你,当然是应该的。我觉得王里之也没做错,虽然他和南通有约定,但如果他不说,你将来知道了,反而矛盾更深了不是?所以,辩证看待哈。“ 果然,姐妹永远是一边儿的,而女人也向来比男人更擅长于以情感为目标来变通。 云锋和林信真聊着,便看见住隔壁寝室的女班长跑了过来,拿着一个邮寄的小纸箱说: “阿锋,给你的。” “我的?” 云锋惊讶地捧过来一看,她想,不会这家伙提早邮寄过来的吧? 她一看发件单子,是国内的。邮戳是广州。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只可爱的粉青哥瓷的猴子,举着一个大红桃子,憨态可掬。下面掉出来一张贺卡和一张照片。 贺卡上写着:”姐生日快乐,幸福开心。“署名是”云河“。那张照片,毫无疑问,就是李云河在他们校园里照的,青青校园,帅气小生,阳光的笑容。只可惜,旁边还缺个女朋友,云锋替李云河可惜着。 难得他有这份心了。她想着,从彩色袜子里掏出几个室友们剩下来的几粒彩色糖果,再找了一本新近买的英文原版,装好带子,在一张浅色便笺上工整地书写道: ”弟,礼物已收,甚是喜爱,别忘了学好英语。有时间找个女朋友。云锋。“ 而后,她便将书和便笺、糖果都放进了纸箱里,打算明天抽空去邮局回赠给李云河。 寝室里还是热闹非凡,大家还在议论着圣诞节和云锋生日的欢欣,云锋静悄悄地走到林信电脑旁,开了电脑,她要给沙南通和李云河都发一封邮件,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知道自己已收到礼物。 第168章 生日里的来信 云锋打邮箱,收件箱的未读邮件里静静地躺着沙南通发过来的邮件。 “云儿,生日过得可开心? 我一直做的打算是要回去和你一起过生日过圣诞的。却没想到爸妈没和我提前打招呼就提前过来,加之你也不希望我奔波,便还是只能继续两地相思了。最重要的是,礼物不能及时送达,估计要再过个一两天到了。小小的遗憾,就当延长你生日的快乐吧。 今天是你的生日,知道你并不是很重视自己的生日,但在我心里,这一天,特别而美好,因为在二十二年前,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一步步地从家里的三寸之地,走向千百里之外的我的身边,让我和你得以相识、相知、相恋,直至今日的相连相守。这是我最大的幸运。因此,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都值得要好好地庆贺的,也只有你开心了,我便才能真正地开心。 我这边下雪了,第一次见雪,好冷。不过,圣诞节气氛倒是很浓,就当全世界都在这一天给你庆生了。当然,最主要是,我将全世界人的圣诞节欢乐都拿来当成送你的礼物了,开心吧?嘿嘿。 想大一时候的圣诞节,我在校门口看见你,你和我讲的最珍贵的东西都是无价的,也是自然存在,有心就能获得的,当真是印象深刻,受益匪浅啊。不过,其实那天,并不是我巧遇的你,而是我猜想你是去逛街了在校门口等了两小时等到的你,也记得,那天,是我第一次握着你的手,你竟然没有甩开,虽然你并没有告诉我那天是你生日,也仍是把我当成普通同学来看,但你双手软柔软柔的感觉,让我想念了很久,直到现在,也都是念念不忘,好像你的小肉手,又在我手心里,还有长在你手背上的小酒窝,哈哈哈,想一次,就忍不住笑一次,你能听得见我的笑声吗?别生气哦。 对了,谨遵你对我的殷殷希望,我在这里结交了好几个美国朋友,有华裔,也有纯美国白人,日本和韩国的也有几个,都是同学,他们都非常友好,也都愿意和你做笔友,不过因为都是男生,他们好些还喜欢中国女孩,尤其是像你这种温柔的,所以,我考虑再三,基于你的善良单纯,还是先别把他们引荐给你,以免他们对你不能自拔,哈哈,等我在你身边了我们再一起和他们互通有无吧。 爸妈来了后,我们一起拜访了其中几位美国同学,今天便是我们三家人一起过圣诞节。 对了,再和你汇报一下:你说的要适应好,要学习好,要休息好,要好好交朋友,我都天天背一遍到三遍不等,为的是每天都要按照你的金玉良言照做一遍,晚上还比对着一天的行为来反省一遍,做得不够的地方第二天再加倍努力,这样,你放心了吧?嘿嘿。 云儿,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地想你,就是想和着你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好久好久没听见你的笑声没看见过你的笑容了,相思成灾啊!幸好今天妈妈说,如果你在就好了,可以一起欢聚一堂,爸爸也笑着认同,看在他们俩都也思念你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们的不请自到吧,呵呵。 不过,云儿,我一定要带你也过来一起看看,你去办护照,春节如果你可以不回家便过来,如果回家,那就明年五一时候过来,我想你都要想疯了,你就可怜可怜一下我这个可怜的人,好吗? 枯燥的学习就不想和你讲了,总之你相信我一定会学习好的。这里的计算机专业的牛人真多啊,我除了想你,现在多了一项陪爸妈的任务外,就是研究专业了。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的英语。你真是我至心爱的人。想你。吻。“ 云锋看完沙南通的信,心里随着文字流淌着蜜一样的发自内心的开心。她早已从最初分离的伤感中抽离了出来,并不是想念他,而是不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损耗精力了。这和沙南通每天一封的浓情蜜意的信件是很大关系的。她和他虽远隔重洋,但他给她的邮件却字字在心,她能深切地体会到他对她的心思,她便放心了。 “南通,虽然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说谢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么远还能将我的今天安排得这么开心。我就说嘛,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凑巧呢?凑巧我和大家能一起坐在我们曾经最熟悉的位置,凑巧能喝上我们曾经最熟悉的红酒,凑巧能听见我们最爱的音乐,凑巧老板的回赠礼是你漂洋过海送过来的礼物,这一切的凑巧,都是你的心思。我懂,也很开心。无论你在或不在我的身边,你都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我于你,也是一样的。这样,于我来说,便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还记得徐志摩说的吗?失之我命,得知我幸,这样的幸运,是生命的厚爱,我们的回馈,便是我们彼此在深爱中都活出我们希望的最好的样子,尽我们所能去为我们的人生,为这个社会,做些力所能及的,有价值的事,让我们的生命,就过得更有意义些,对吗? 想起大一时校门口遇到你的情景,我也一直历历在目,未能忘怀。那时候的我,还是如此幼稚天真,不过,那些话,倒也是真心话,所以,不求富贵,但求懂得。从我们相识到相知,再到今天的依依相恋,这期间,是你,一直在谦让我,包容我,让我心生温暖而不知不觉地被你的心所吸引,我何其有幸,要好好好好地谢谢你。 至于你说的原谅爸爸妈妈的事情,是说反了,是爸爸妈妈不介意你的远行,而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跑去和你团聚,你当感谢他们。 父母之恩,累世难报,唯有珍惜眼前光阴,尽可能地让他们体会多一些我们作为子女带给他们的开心吧。也很是感激,叔叔阿姨能记得我,还能如此挂怀我,深感于心,待到有机会,一定是要好好儿地谢谢俩位老人家的。 你能如此认真地遵循我的话去自觉努力,吾心甚悦,再接再厉,不可有丝毫的懈怠哦,回来要检查的,不过关便要惩罚呢,你可要做好准备。你说的美国同学,我并不着急,等你回来,你先教我英文便好,只要是你的同学朋友,我将来自然也是可以学习到,先让他们排号来等着教我吧,嘻嘻。另外,你在计算机的钻研刻苦我是知道的,去那能开阔眼界自然是大幸,要珍惜,但切切记住,不可劳累过度,要定时定点吃饭,要营养均衡,要每天锻炼,还要早睡早起,否则,决不轻饶。这一句真言,你也要一日三遍地背记、照做,并一日三省,时时自察做好。 护照我去试试了解一下,你不用太在意,我相信你说的,一定会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出去的,来日方长,随缘即可。 别忘了代我和叔叔阿姨问好。开心同乐,我爱你。“ 云锋的这封邮件发出去后,第二天便收到了沙南通的回复: “云儿,你开心便是我开心。见字如面。 你谢我,以身相许即可。 爸妈说你若要谢,就是进他们的家门。 另,爸妈看了你的这封邮件,说无论如何要找机会带你出来与我一起一家人欢聚才好。 你说的金玉良言、金科玉律,我必定会一一照做,绝不会有丝毫放松懈怠,你尽可放心,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我自己,否则我就不读了,跑回去监督你了。 如果回去你检查我有未过关之事,你可否就惩罚我多给你做几顿饭,多呆在你的身边帮你察阅文献资料,做你的免费贴身助理呢?哈哈。如果能这样,我非常愿意受罚。 再有,护照的事,快快去办,等你。” 云锋看了,一阵发笑。但对于办护照出国的事,她却并不热衷,她并不希望家里承担自己这样额外的负担,也不愿意让沙南通为自己在这样可去可不去的事情上多增花销,更何况,自己去,花的也是他父母的钱,更是说不过去了。不过去了解一下护照的办理倒是可以的。 她便打定主意,第二天在给李云河邮寄完回赠礼品后便去公安的办证大厅咨询。 寝室里,姐妹们已经开始排队用热水棒煮水洗澡了。云锋向来都是自甘排到最后。正当她也给李云河发了一封邮件告诉他礼物已收到,并谢了他的心意后,忽然“啪”的一声,断电了。屋子一片漆黑,正在洗澡间洗澡的路翊“啊”地大叫,刘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冲到门口探头一看,便缩回来对着大家喊: “全楼断电,一定是大家用电器太猛了,阿姨估计马上就来查了,快,阿信,把电饭煲和热水棒藏好,煮水的水桶提到阳台里。” “知道了,等你说完,阿姨都来了。” 林信一边将刚拔了电热棒的水桶挪动到阳台,辛文已经将电饭煲塞进了柜子,几根热水棒也全都塞了进去。 正在给男朋友煲着电话粥的方敏坐在电话台上,捧着电话,跟着大家愣了一会,看大家都忙活好了,便继续将话筒放到嘴边告诉男友这边发生的黑暗事件。 云锋也快速地拿起电筒跑到阳台的敲洗澡间的门,给路翊将手电筒塞了进去。 一切妥当,大家才在刚适应了的黑暗里施施然地等着宿管阿姨的到访。 不过一般情况下,阿姨象征性地检查几个寝室后基本就回去开灯了,而后会再每间寝室逐一排查一遍,再告诫警告一遍。 每每此时,大家谁都是乖宝宝的,阿姨也几乎很难查出什么来,但后来阿姨学聪明了,一旦断电,便先去看各寝室的电表,用电量前三的那三间寝室就肯定要倒霉了,哪怕是电器藏在柜子里,也要翻箱倒柜地翻腾出来的。 303寝室的姐妹们向来谨慎,自然从没落到过这样的田地,她们都骄傲地暗称自己寝室为幸运之门了。 而云锋,此时此刻正在心里暗自庆幸,庆幸自己给沙南通和李云河都发完了邮件,否则,要再写一遍,那可真是浪费的表情回不来了。她借着宿舍楼外的路灯透过来的亮光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生日,也算得上是一个幸运之日了。 第169章 林花蕾暗恋里的暗战 云锋了解过办护照的程序后,还是给沙南通发邮件说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时间太紧,此一去花销又太大,她不想让家里承担费用,也不想增加沙南通的花销,沙南通拗不过她,也只得答应。他想着再过半年便快快回去为好。 沙南通的父母亲过来看见儿子在密歇根大学适应得不错,很是欣慰。 的确,沙南通是个安静的人,但却并不是一个不善于和人交流协作的人。 密歇根大学的大一新生基本都是申请文理学院,接受学院的通识教育,大二大三才开始选择自己偏好的专业性强的学院。 沙南通和其他两位公费的同学、自费的林花蕾四人虽然在国内按正常是大三的学生,但国内教学与国外教学差异太大,也便都以交换生的身份进了密歇根安娜堡主校区的文理学院。 沙南通出国前便和云锋一起仔细研究过文理学院里的课程,了解了一些密歇根大学里的课程与教学学习方式,到了后要适应学院的学习方式,也不是那么难,只是历史等一些学科的语言难度还是存在,幸好他正是从历史系转过去的,对历史本身有了解,也还能对付过去。 沙南通他们刚去便得到了学校里的华人留学生的帮助和指导,班里同学都还算友好,他因此而结交了两三个能一起研究探讨交流的美国同学和几位华裔学生,这些同学及时地将一些活动信息给他,并推荐他也一起进入到社团、跨学科项目研究活动中,由此,没过多久,他就迈过了适应困难期,拓展了见识,还开始有了自己的人脉圈子。 与此同时,他着手了解信息学院和商学院的一些课程,虽说课程无论是语言方面还是专业本身,对他来说都难得有些吃力,但他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除了参加学校里必须的活动,剩下时间,他几乎就泡在图书馆里或专业课中,研读那些难啃、艰深的专业书了。 在生活方面,沙南通同来的林花蕾和另外两位男生,常常来找沙南通,异国他乡,他们这几位同来的同校同学,相互帮助,便显得自然而然了。 十月后的密歇根大学所在的安娜堡便开始进入寒冷的冬季,大雪纷飞,林花蕾一个中国南方人,一开始还觉得下雪很有意思,但持续的零下十度到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开始令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生病、感冒是常事,沙南通和其他两位男生自然都对她多有照顾,为此,林花蕾对三人都很是感激,尤其是看见沙南通时,眼里的火花从来就没熄灭过。沙南通却不以为意,在他眼里,林花蕾和其他两位校友一样,都是一起来的,能帮的,自然要帮。 沙南通的父母亲来了,林花蕾还和其他两位男生一起陪了老俩口好一阵儿,把俩老人伺候得开开心心,对此,沙南通也特意去感谢了她一番。 按说林花蕾的父母亲也完全可以像沙南通的父母亲一样来看望第一次出国的女儿,但林花蕾的父亲刚好接了一个大项目,抽不开身,母亲则是当时请假送了女儿到密歇根大学安顿好她好,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国,作为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她的忙碌也是可想而知了。 林花蕾早就习惯了自己父母的那一套,母亲能来送她一趟到学校,她已是感激不尽了。 有钱人家的孩子,享受了锦衣玉食,自然也要承担起应有的孤独了。这在林花蕾的心里,也是一种交易,人生处处都是交易,这是她的生活无声地告诉她的。而她,对于这样的充满交易的生活,也从小就适应得很。 因此,她对于两位校友的照顾,总是以出手大方来感谢,这让其中一位校友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这是一种等价交换,另一位校友则宽慰说这不过就是一位女生的受到帮助后的一点心意,不必介怀。 至于对沙南通,林花蕾聪明地并不以物来偿还。她心里自然有她的主意。而沙南通父母的到来,在她,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再和另外两位校友一起陪伴沙南通的父母亲时,她就努力表现,同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对沙南通的爱慕之情。但似乎沙南通的父母并未对此在意出来,对她和其他两位男生都一视同仁。 虽然没有得到特别的看重,但起码没有被讨厌,林花蕾心里还是希望满满的。她接下来更是有空便找理由去找沙南通,既见上他一面,又能借此与他父母交流,以同学的身份,多了解他父母对自己儿子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在听得沙南通的父母希望儿子尽力申请留下时,她内心是欣喜若狂的。因为,只要沙南通留下,她就可以让父母想办法让自己也留在美国,这样,她和沙南通在一起,就胜利在望了。 林花蕾并不是不知道沙南通对云锋的深切情意,相反,她不但不介意,反而认为沙南通是个重情之人,将来若是自己和他一起,以他的重情重义,她才有安全感。当然,她从始至终也不认为云锋比她强到哪里去,她认为那只是因为云锋认识沙南通在前,若是自己有机会和沙南通朝夕相处,云锋难以近身的话,那自己必胜无疑。 想当初,她申请这个交换生项目,哪怕自费也要来,还不正是为了能换个没有云锋的环境近距离地与沙南通相处。 所幸的是,从到来后沙南通对自己的关心来看,他并不讨厌自己,甚至,还有些关心自己,在生病时照顾有加,尤其是自己病重得卧床不起时,他还请了假来陪护自己。 想起他温暖地把热粥喂到自己嘴里,她心里便不禁心潮澎湃,难以抑制的喜悦。她的父母亲也在她上初中后便再没这么对过她了。所以,她更能肯定,沙南通便是自己要找的人。她已不仅仅是喜欢他,更是开始爱上他了。他的善良、温存和上进,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实在太少了。 如今见了他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便更知他良好的家教来自于何处了。她越想便越觉得他和她是天造地设,仅此一双。 林花蕾此时在语言方面和学习上,都已基本适应,至于身体健康嘛,多感冒几次,能有充分的理由让沙南通来看望自己,并不是坏事,反而是美事一桩呢。她也并不打算像沙南通那样一定要去研究那些艰深的专业性课程,她想的是,要参加学校组织的社团和社区活动,尤其是沙南通已经参加的,她更要插足进去,既能结下和他共同的朋友,又能有更多相处机会和交流话题。 她这样想着,便也开始这样干了。 第170章 留还是回 沙南通父母呆到儿子1月份开学,便准备回国去了。临行前,父母亲和沙南通有了一番关于未来的深刻谈话。 “儿子,妈看你在这挺好的,密歇根大学里的学习氛围、专业强度你自己也是亲身体会的,接下来有什么新的考虑吗?” 沙南通的母亲一脸关切。 “新的考虑?不就是继续在文理学院的学习和此前未完结的社团和项目研究活动吗?呃,继续对这里的一些信息类课程和商业课程多些了解。” 沙南通并不清楚母亲口里说的新的考虑究竟指的是什么。 ”你爸就曾在这里的工程学院进修过。这几天我们也去拜访了一些老朋友。谈了谈你的情况,他们的建议是,如果你喜欢,可以通过努力申请留下来。“ 沙南通知道父亲曾经出国学习过,但没想到就这个学校,怪不得他和母亲对这里轻车熟路,还带着自己去见了好些的教授,还以为是父亲工作期间认识的工作伙伴兼朋友呢。 但说到留下来,他并不愿意,原因当然是云锋了,他都答应了云锋要回去,而且也想好了毕业后先去公司上一阵子班,有了经验后便出来创业。他不想有什么变化。 ”爸、妈,这里的学习和研究气氛确实很浓,但我并不像搞研究,还是想做技术和商业相结合的方面,我此前就做好了规划,回国毕业后参加工作一年到两年后就创业,现在国内的创业形势很好,我不想错过这个时机。“ 沙南通想了想回答母亲说。向来只要他有明确的想法,他的父母亲都不会阻挠的。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嗯,妈妈理解你,也没觉得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好,不过,你看现在国内互联网的创业,几乎都是回国的留学生,他们有见识、懂得国外最先进的互联网技术,也了解在美国就已经试验成功的最新的商业模式,回国创业后优势很大。你创业不用急于一时,你不是设计的是如果在国内,毕业工作后一两年后再开始创业吗?那你可以留在这读完硕士学位再回国创业也不迟,那时候,你的眼界、技术和资源都更好,创业起点更高,成功的概率就更大。你说呢?“ 沙南通母亲的一番话,句句都是对儿子既有想法的肯定,又将为人父母替儿子所考虑的更优势的方案放了进去引导,沙南通不动心是假的,母亲说的,必定是经过和父亲一起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值得认真考虑。 ”南通,这次机会难得。你要珍惜。“ 沙南通父亲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们家每逢遇到儿子的事情,需要开家庭会议或是像现在这样严肃认真地探讨,那都是由妻子主谈,他最后提出定夺意见。 沙南通知道,很显然,父母亲这次是下了很大决心要让自己努力留下来了。可是,他放不下云锋。 “那云锋呢?我不能和她离开太久。” 沙南通的母亲似乎早已等着儿子问出这个问题,她温和地回答道: “云锋是个好姑娘,通情达理识大体,你们又互相那么喜欢对方,妈妈和爸爸都很欣慰,也很喜欢她,只要你将来也认定是她,那么,办法是可以有很多的,比如,她可以申请过来陪读,她也可以寒暑假过来或者你寒暑假回去,就是多花点钱的事,爸爸妈妈支持你们,为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还能吝惜一些钱么?” 只要儿子答应尽力留下来,沙南通的父母亲是毫无犹豫的。更何况,他们也见过云锋,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一周,但综合从儿子口里了解的和这女孩儿在与儿子交往中给予儿子的帮助和支持理解,他们是能接纳她的。 而今儿子不再犹豫其他问题,单单只剩下这么一个情感问题的话,他们并不是一般不讲道理的父母,自然就会想办法去帮助儿子了。 “可是……可是不知道云锋怎么想的,我先问问她再说?” 沙南通本来想说的可是云锋连来过假期都不愿意,怎么可能接受来陪读,但想想若是申请成功,自己也可寒暑假的回去和她小聚,也不乏为一个办法。他便没有细说下去。 “通过申请留下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现在只是具备了一个可能而已,能否申请成功,就算申请成功了,什么时候能接到offer都还不可知。你先努力申请,不论最后是留下还是不留下,都当成自己的一个努力过的经历,对你都是百益而无一害。为什么不试试呢?“ 沙南通的父亲不愧是高工出身,分析出来毫无可拒绝的理由。 “也好。那我试试吧。” 沙南通被母亲和父亲的轮番说辞给说服了。虽然他心里还在犹豫这事怎么和云锋说,但父亲说的也不无道理,能否申请上还不知呢,把申请当成一次对自己的提升机会也不错。他对于提升向来是不放过一丝机会的。 沙南通父母看儿子答应了,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力。因此,无论最后能否申请上,对于沙南通父母来说,就是看儿子的造化了。 至于云锋,如果儿子真能申请上,又对她那么痴情,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必定不会横加阻挠,而是会尽力帮助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得以说服儿子尽力留下来。 沙南通的父母和着儿子长谈取得成功后,便帮着儿子一起做留学申请的各项规划了,自然,这些,就落在了沙南通的父亲身上,在儿子的学业和前途方面,向来也是以他这个父亲为主来帮助的。 沙南通父亲带着夫人和儿子又逐一拜访了两位教授,两位教授几乎都很忙,能接待沙南通一家人,但不等于平时能有太多的时间来指点沙南通,便将自己的博士生或者助理什么的引荐给了沙南通,并邀约沙南通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去办公室找他们,或者发邮件先告知也可以。 沙南通暗暗吃惊父亲的人脉关系,此前只以为父亲是个技术痴,这会才知道父亲原来交往也是很广很有一套的,不由得对父亲更为佩服。 第171章 又是一番留还是回 “爸,真没想到,你做工程这么厉害,和教授打交道也这么厉害啊。” 回来的路上,沙南通由衷地对父亲赞叹。 望着儿子脸上对自己的佩服,沙爸爸笑着搂着儿子的肩膀说: “有一天,你会比爸爸更厉害的。” “爸,你的厉害,我可不想超越,不过,将来我的厉害,会和你不一样,你也会因为我而长脸的。” 沙南通骄傲地笑着说。 “好!有我的风范,真不愧是我和你妈亲生的!哈哈哈” 沙爸爸脸上也放着光地笑了起来,一手依然搂着儿子,一手又搂住了旁边的老伴。 “儿子,无论何时都要谨记,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违背了做人的准则,更不能踩踏法律的红线。” 沙爸爸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你这话,都在你儿子面前念叨了多少遍了。儿子,你的耳朵没起茧子吧?” 沙妈妈笑着说道。 “爸,您这话,我从小听到大,可不知怎么,就是爱听。都刻在心里了还爱听。” 沙南通笑着望着父亲说。 “好!好儿子!还是那句话,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要着急,一步步走稳来!” 沙爸爸对自己这个儿子,向来赞许有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沙南通当得起他们老沙家的儿子。 沙南通一家三口过完新年,老俩口便乘飞机回国。 在飞机上,沙妈妈有些担心地对老伴说: “老头子,你说要不要给云锋打个电话或是发个邮件说一说这件事,把我们的想法也和她说一说?” “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沙爸爸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浮云回答。 “是,我是担心万一咱们儿子和云锋一下没说好,就不申请了,可怎么办?” 沙妈妈也望向飞机的窗外说。 “你就对你儿子这么没信心?他是我的儿子,从来说一不二,答应了的事,不会有变的。云锋那姑娘嘛,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当年既然能说服咱儿子来做交换生,还能不希望儿子更有出息?” 沙爸爸扭头朝老伴笑了笑回答。 “说的也是,这么通情达理识大体,处处为自己的男朋友着想的女孩子,现在是很少见了。云锋这孩子,如果知道了,多半会支持,不会横加阻挠的。要不然,咱儿子也不会这么离不开她,她也不会让我们两个人才见面一次就认可了她。” 沙妈妈回想儿子和云锋交往以来,的确是变得更有长进,动力更足,这不能不说有着这姑娘的功劳。 “诶,对了,老头子,你发现没?那个叫林什么花的,就那个儿子在海城师大的同班女生好像对我们的儿子也是很中意呢?” 沙妈妈想起林花蕾好几次明显就是找借口来见儿子的,不由得饶有兴致地八卦了起来。 “嗯,怎么了?” 沙爸爸微微闭上了眼,准备休息一会。 “你觉得她和云锋相比,怎么样啊?” 沙妈妈笑嘻嘻地摇着老伴的胳膊问。 “儿子的心思,是我们比就有用的吗?别得陇望蜀。” 沙爸爸闭着眼睛任由老伴摇着手臂就是不睁眼。 “比一比又怎么了?还不是为了儿子好嘛!没劲,都多少年了,还这么开不了玩笑。“ 沙妈妈一脸无趣地回敬道。 ”人家闺女拿咱们儿子和别的男孩子比来比去的你乐意吗?“ 沙爸爸抚了抚老伴的后脑勺。 ”总之你就是个实打实的老古板。” 沙妈妈嘀咕了一句便扭头不看老头子了。 沙爸爸笑了笑,睁开眼抬起一只胳膊搭在老伴的肩膀上,又眯上了眼,温和地说了一句: “你也不累?远得很呢,睡一会吧。” 沙妈妈幸福地笑着也眯缝了眼,打起了盹儿来。 沙爸爸和沙妈妈顺利到家后,给儿子打电话报平安时,又强调了一番申请的重要性和必须性。沙南通应着,让爸妈无须担心。 放下电话,沙南通便给云锋发邮件述说关于留下与否的事情了。 爸妈在时,他不发邮件,是担心云锋有不同意见,俩老人就会喋喋不休地各种劝说,自己懒得应付。现在爸妈回去,他将情况给云锋做一番解说,让云锋先说意见,自己再做定夺,最后再告诉爸妈,就算爸妈不同意,重洋远隔,那也是拿他没办法的。 云锋则在元旦时收到了沙南通的礼物,一个漂亮的小提琴造型的音乐盒,拧开后是爱的礼赞,从邮寄日期来看,应该是给她的延后到的生日礼物,另一个包裹是一个可爱的瓷小麋鹿,是新年礼物。 云锋面对精美的礼物和沙南通的精心挑选暗自汗颜,她给他的新年礼物就是一条织得歪歪扭扭,排线很不均匀的深蓝色长围巾,本来想织个时兴的花样,实在做不到,便干脆没有花样,在边角处用针线把沙南通的名字缝了上去,不过这样丑丑的围巾,估计也不会有人认错吧。不过沙南通却很高兴,围着围巾在雪地里照了好几张照片,也给她寄了过来。 云锋端详着照片里的男友,一身素黑的长羊绒衣,铁灰的牛仔裤,配上她的长围巾,倒是很相衬,而且,围巾围起来,谁也看不出针脚如何,便是他自己也没说她手法笨拙,反而觉得她织得特别呢。 过完元旦假期,云锋才收到沙南通郑重地给发来一封邮件,告诉她父母希望他申请留学的意愿,但也说明自己并未答应,而是要与她商量才做最后定夺。 云锋看到这封邮件,心里咚地往下一沉,这意味着,她和沙南通的相聚时间又要往后延。而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自然俩人也许会有很多的不一样而导致差距的增大。她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全感。她不敢想象俩人不在一起自己会怎样。 当然,沙南通也表达了他父母亲的意见,如果他申请留下,那么她可以申请过去陪读或是寒暑假的相聚。而且,从字里行间,云锋感觉出沙南通是很期待她能过去陪读的。 陪读意味着她和他在近两年内必须领证结婚,寒暑假相聚则意味着时间和经济成本的增加。 如果沙南通好不容易能留下,那么以他父母的意见肯定是尽可能地在那边过寒暑假的,以便更好地了解当地,融入当地。如果这样,便要自己的过去,那么经费是一个方面,还要看自己的工作时间是否允许。 若是沙南通在那边留下来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继续读个博士什么的,再然后,留在美国,也是很有可能的。这里的变数便很大了。 第172章 随心而行与五百只鸭子 云锋坐在电脑旁,托腮盯着屏幕中邮件里那些黑芝麻一样的字,心里七上八下。】,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云锋发自内心地希望沙南通能好,不然也不会当时竭力游说他去申请交换生了。 可是,她也始终明白自己和他还是不一样的,他的家庭于他来说,是极大的助力,但她的家庭,于她来说,是动力,也是需要她回馈的引力。 他留学,是他父母所期望。但她去做个陪读夫人,无论于她的家庭还是于她自身来说,似乎都不是她所最期待的。 在她的心里,始终牵挂着生养她的那一方水土和那些亲人。 虽然她并不能保证有多大的能力去为自己的家乡和家乡亲人们做出什么,但起码,只要在国内,无论在哪个城市,要回家探望,总不会成为一件难事的。 更尤其,结婚这件事,在她心里也是茫然一片的。她爱沙南通,但她对于婚姻,却根本还未做好心理准备。 尤其是,从小家里环境对她情感的缺失,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新的家庭,尽管她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组织的家,但,同样的,她也很渴望她能有一条能飞多高能飞多远的属于自己的路,在这样的路上,让她清晰地看见她是谁,她能成为一个怎样的谁的那样的一个自己。当然,也基于这一点,她也定然不会因此就阻挠沙南通的高飞的,甚至,她也同样地希望他是能高飞远走,找到那个他自己的。 但如若将自己心中的忧虑如实告诉沙南通,那么他定然就会放弃申请的。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也是一次人生转折机会的失去,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她会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几次关键时刻,她爱他,便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令他折断羽翼。此时此刻,云锋忽然就对当初李云峰选择家庭而放弃他和她的感情的心境感同身受了。 她想清楚了后,便简单地回复了自己的意见: “南通,收到你的来信,我心里很高兴。因为实在是巧得很,你未和我说之前,我便在了解申请留学的事情,不想我刚想与你提议,你便已然想到,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无须忧虑我,将来总是会有妥善的方法解决的。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感,我也知道你的情感,如此,还有什么困难不能突破呢? 至于我对你是否申请留学的意见,你觉得还需要我再说一遍么?嘻嘻,你只管努力申请便是。至于能否成功,只要尽力,结果顺其自然便好,不必有压力。因为,你知道的,无论你是留还是归,我都在你的视线里,在你的心之所在的地方,不会离开。 尽力地飞吧,那高高的云天之上,有着我们生命的真相,也有着我们终该有的存在。 勿忧、勿念、勿累。照顾好自己。等你的消息。” 云锋给沙南通回复完邮件,便关了邮箱,离开电脑,爬上床,静静地躺着看书了。此时此刻,她终于心静如水,能看得进那本续借无数回的《资治通鉴》了。 中午时分,林信来叫云锋去饭堂吃饭,林信借口吃过了,也没下床来。只是继续读她的书。 午休后,下午没课,她爬了起来,背起背包便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安静得很,刚过完元旦假期,她来得也早,还在陆陆续续地来人。她借了书,自然地坐在一直以来坐的位置上。自从沙南通走后,她不知有多少次,进图书馆大门时都会误将别人坐在她那个老位置上的人看成他。 幸好有紫色的风信子一直都还在,如同他暖融融的笑,思念至极,她便静静地端详着这紫色的花瓣和古朴的瓶身上那一圈秀雅的鲜花字体,恍如他温暖的气息便在了她身旁。 也有很多同学都好奇这瓶小花的来历,偶尔云锋还能听得一些刚入学的小师弟师妹们议论,但她并不以为意,旁人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对于这美丽的神秘的事物,反而令人不敢也不忍伤害之。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她因为看林花蕾坐在他旁边,他拿着风信子来坐在自己旁边,握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些打趣的话,和一起握手一下午看书的情形,心里伤感中又是笑意连连。真是搞不清楚自己,她无奈地对自己摇了摇头。 她很清楚林花蕾也去了和他同一所的大学做交换生,但她从未担心过,他们是同学,如同学般交往,本就是应该的。就好比她和李云河的交往,不可能断,但也不可能逾越,他也是很清楚,也不担心。道理和情形都是一样的。 她在寝室还能心静得看进去《资治通鉴》这样的大部头,但在这图书馆里,却静不下心来看一章《中国通史》。她索性背了背包又一个人循着校道,从情人坡的小路进了公园,准备在公园里转转。 “小师妹,竟然有空一个人来逛公园啊?“ 云锋听得话音一回头,发现编辑部的主编邱泽师兄和菊师姐竟然并肩坐在亭子里聊天。 ”泽师兄、菊师姐好,你们怎么也在呀?“ 云锋好奇地问。 ”我们怎么就不能在呀?“ 俩人齐声笑着反问。 ”哦,也是。嘿嘿。“ 云锋并未多想。 ”小师妹,最近见你采访写稿都不如从前积极了呀?“ 泽师兄问道。 云锋在师兄师姐的对面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回答说: ”响应师兄您的号召呀,多把机会让给新人们,你没发现,那些小学弟学妹们都非常勤奋吗?“ ”你这小师妹,一张嘴就是厉害,什么都是理由充分。“ 菊师姐笑着说。 “师姐,你可别笑话我了,我最近还真的遇见了一件烦心事,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呢。” 如今编辑部里夏目师兄和海久一师兄都毕业后回家工作了,也就剩下泽师兄和菊师姐能帮她解解心事了。 “哦?小师妹还有解不了的烦恼?快说出来,让亲师兄给你好好儿地把把脉。” “就你厉害。” 菊师姐白了泽师兄一眼,笑骂道。 “不也是你的小师妹嘛,必须得帮。” 泽师兄回以菊师姐一笑。 云锋便把沙南通想申请留学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师妹,恭喜你呀,通过陪读,你也能留学呢。多好!“ 菊师姐很不解小师妹竟然还为这等喜事烦恼。 这回轮到泽师兄白了一眼菊师姐后调侃着说: ”小师妹,让你在编辑部里找一个你不听,你看我们编辑部,各个师兄都是靠谱得很,哪像你找的这个,飞得越来越远,都快要看不见了。“ ”编辑部里找谁啊?找你啊?“ 菊师姐嗔怪地看着泽师兄。 ”那我和小师妹是亲师妹,自然如同兄妹,不能够。但编辑部里夏目、久一,哪个不比那小子踏实靠谱,师妹跟去了,还能过不了安生日子?“ 泽师兄当仁不让地回敬菊师姐道。 ”师兄、师姐,你们就别再说闲话了,能不能给点有用的?“ 云锋看着师兄师姐都说得跑题了,着急地央求道。 “小师妹,亲师兄给不了你更多的建议,只能告诉你,事以至此,跟着你的心走。” 泽师兄一脸正色地说道。 “嗯,这还差不多,我也是认同的。小师妹,这样的事情,谁都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你要问清楚自己的心呀。” 菊师姐也认真地看着云锋,伸手过去拍着云锋的手说。 跟着自己的心走。这几个字,如雷霆出击,在云锋心里震开了一片蓝空,她豁然开朗。 是的,她让沙南通跟着他自己的心走,自己也应如此,跟着自己的心走便是。 反正邮件里已经说清楚自己的意思了,剩下的,便是做好自己,而后努力朝着双方在一起而又不违背双方心意,自己也不觉得委屈地往将来走去便是了。将来如何,想好了,便是走出来的,而不是一味想出来的。 云锋高兴地起身朝泽师兄和菊师姐鞠了一躬,便又重新坐了下来,坚决要成为这一下午里师兄师姐中间的大电灯泡了。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要给师兄师姐的谈天说地照路,把个亭子里弄得仅有三人,却笑闹足比五百只鸭子了。 第173章 准备申请美国硕士 《乡野孤儿》第173章 准备申请美国硕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章 安娜堡的冬夏和中国农村的农忙 林花蕾知道沙南通准备要申请密歇根大学的工科硕士,便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她并不想申请工科硕士,一来她对技术并不是非常热爱,再者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她想的是看能否申商科硕士,但密歇根大学的罗斯商学院也不容易申。海城师大的名气并不大,而且她的托福分数也不够高,她的信心也不足,需要付出一些努力,只能到时候让她爸掏钱,进一个补习班好好补习补习,她再努把力试试了。 不过她得催着她爸,让她爸赶紧地找人,把这套流程都给她走通了才行。 云锋的内心有着她自己的骄傲,也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她是很支持和理解沙南通的上进,但她自己,也是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依赖心理的,她也在构设着自己的未来。 大三一年,沙南通和云锋,谁也没有辜负对方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更没有辜负这如黄金般的珍贵。林花蕾也在吭哧吭哧努力中逐渐地走向自己的目标。 大三的暑假,沙南通因为7月和8月还有课程,要到9月才回来。云锋便回了家。 家里除了父亲母亲和爷爷奶奶这些亲人年纪又大了些,君生长高了些,其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云锋回到奶奶家,暑假收割稻谷,还是一样的挥舞着一把镰刀弯腰弓背从日出到日落,打谷子也是从前的人工踩的打谷机。唯一的是收割后,田要翻过一遍时,有的人家开始不用牛犁,而是用拖拉机了。 “叔,累么?” 云锋问坐在二叔家客厅的茶几对面的二叔三叔。 7月正是农忙的季节。大姑云秀知道娘家兄弟活儿多,也安顿好家里便过了来帮忙。小姑云秀还在深圳打工,工厂里忙,她也没回来。二叔、三叔和小叔家的田地都集中到一起来收割,这样人多活儿好干。 云锋和着大姑、二婶、三婶割了一上午的稻谷,二叔和三叔则踩打稻谷机踩了一上午,小叔叔和堂弟便是将她们割好放齐整的一小垛一小垛稻谷抱着给二叔三叔在机子上翻转打谷子。三个堂妹则在田里捡稻穗。爷爷在城里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这会也回来帮忙在打谷场上晾晒着稻谷,奶奶毫无疑问便是干着一堆的家务活了。 中午,大家便都集中在二叔家吃午饭。二婶和大姑便在厨房做饭,奶奶带着两个堂妹还在井台边上洗衣服。爷爷刚从打谷场翻了一遍稻谷回二叔家客厅坐了下来,二叔和三叔在田地里是最辛苦的,要踩机器打稻谷,还要成担地将稻谷从田里挑到家里后院的晒谷场上,此时自然便是坐在客厅喝茶休息等饭吃了。 云锋弯了一上午的腰割稻谷,且不说晒得满脸通红,单这腰,就像要断了一样,令她暗暗叫疼,从田里回来去和奶奶说了几句话就跑了回来坐客厅休息了。 “读书先生,你说累不累?” 三叔笑着回了云锋一句。 “累是累,不过叔还年轻,这点苦,比起前些年来,那是好多了。” 二叔憨厚地一笑,回答侄女。 “村里现在田地还是那么多,但已经有很多年轻人都不在村里了,像你们这一代,八零初的,都长得差不多了,读书的读书,打工的打工,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也就我们这一代人还一脚泥一脚水地苦干着了。” 二叔喝了一口茶说。 ”哦。“ 云锋并不熟悉农事,应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却在想是不是该去找一趟李云峰,跟他问问看。 ”镇里有些村也开始搞科技化种田,但我们村里的地都不连在一块,大家又都剩下些老的,田地集中不了,人员也分配不开,也就动不起来了,好多人家的田地都开始荒芜了呢。“ 二叔给侄女讲着村里的现状。 “是呀,你叔叔这一代人的命运就交代在这里了,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可不能这样了。” 三叔嘴里叼了根烟,翘着二郎腿笑着说。 “可不,当年家里穷,缺劳动力,读不了书,现在连田都耕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二叔补充了一句。 二叔是很聪明的一个人,若是当年高中毕业后别辍学,那肯定不是现在的样子的。三叔也是个聪明的人,但性子比起二叔来说更大胆更大大咧咧。 两个叔叔都是六十年代末生的人,又长在农村家庭,这辈子,也的确便是如他们许多的农村同龄人一样,交代在这田地上了。 云锋心里不由得堵了一下,哀叹着生命本平等,生活却没有绝对的公平。 归根结底,社会的发展中,地区的不平衡,必然带来人们命运的不一样。相比起家乡的过去,叔叔们也算比他们的长辈们要好多了,起码能吃饱穿暖,还有富余,虽然辛苦一些,但起码子女们碰上了九年义务教育,也都能上学了。能一代胜过一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要别横向对比,而是前后代地纵向对比,云锋心里才稍微舒坦一些。但她看着坐在客厅一角,默不作声的小叔叔,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小叔叔因为说话发音不清楚,后来又有癫痫,她忽然很担心,不知道小叔叔还可不可以能恢复健康,如果不能,他的这辈子,又该如何度过呢? 云锋并未和学校同学包括李云峰和沙南通说过家里的事,当然更没有提过小叔叔云一的事情,她不是怕被他们瞧不起或是产生其他什么想法,而是心里很伤感,不想拿小叔叔的病疾来当成谈资。 但她一直都放在心里,看如何能想办法帮到小叔叔。只是,她也真的很迷茫,很吃力。她从小到大,也是被家里保护得好好的,几乎没怎么触碰过生活里的现实问题,因此,遇到此类的现实问题,她很想出力,却又大脑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去着力。 当然,她想帮助家里的心思,也没和叔叔姑姑们提过,甚至对爷爷奶奶,她都没说过,因为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自然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说,如若说了后也做不出什么来,倒不如不说,别反而给大家徒增烦恼了。 “吃饭咯!吃饭咯!” 二婶从厨房开始端菜出来,云锋也忙去帮忙端菜,并让小叔叔去唤奶奶、三婶和堂弟堂妹们吃饭。 一大家子人,像分家前一样,热乎乎地吃了一顿午饭。云锋也跟着大家,在热气腾腾里心情复杂地吃着。 云锋心里那些关于沙南通留学申请的事情,忽然就在这村野人家的饭桌上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第175章 显疾与隐疾,都在不可知中不可知地存在 午饭后的,除了两个小堂妹精神比较旺盛,还在客厅里嬉戏着,其他人都相继散了去午休。七月的中午太阳烈得很,走出去,脊梁骨隔着衣服都能被点燃。云锋听奶奶和大姑聊了一会天也跟着去午休了,小叔叔云一则还坐在客厅一角,双手抱膝,端正地看着二叔家两个女孩儿他的两个小侄女在玩儿,脸上带着笑。 “小叔叔,你不去午休吗?” 云锋招呼道。 “嗯,不去,你快去。” 云一口齿不清地回答着大侄女的话。 云锋和小叔叔也是很亲的,小时候,云锋是家里最小的,奶奶总是让小叔叔带着三四岁的云锋一起去村边的小店里买五分钱一小袋的杨梅干,后来杨梅干涨到到了一毛钱一袋。 “小叔,快拆开,给我一粒。” 小小的云锋总会跳着去抢小叔叔举得高高的巴掌心的那一小袋杨梅干儿。 “好,我给你,不过要你一粒,我一粒。” 小叔叔总会这样要求侄女。 “不行不行,一袋那么少,很快就吃没了。” 云锋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年那个独吃样儿。 “那我吃一粒,剩下的都给你,可以吧?” 小叔叔当年也十岁不到,自然是馋,但也知道让着侄女。 “那好吧。” 小云锋盯着被小叔叔攥在手里的杨梅干儿,想着少吃一粒就少吃一粒,给自己的小叔叔呢,也没什么要紧。 “给你。” 每次小叔叔都会在小云锋眼睁睁中认真地吃上一粒后,又倒在手掌里两三粒,在侄女张大嘴巴以为是给她的时候瞬间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引来侄女一阵大叫大嚷后再把余下的杨梅干儿连着袋子一起给她,两人才作罢。 很多时候,叔侄俩还交换条件,就是小叔叔不告诉云锋爸小云锋又缠着奶奶给她买零食吃了,小云锋也不告诉奶奶和爷爷说小叔叔又抢她的零食吃了。 如今,云锋都从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小叔叔也成了一个农村青年,只是这个农村青年,听家里爷爷奶奶和爸爸、叔婶们的意思是,不准备给他成家了。 大概便是因为他是有这个病,自顾不暇,需要家人的照顾,若是再找一个回来,定然也可能是有残疾的,到时候生了孩子,也不知是否遗传,却是一家人更是难以照料了。 每每听到这些,云锋都是像咀嚼着一块青柿子皮一样,酸涩难挡,却又无可奈何。 云锋听奶奶说起,说父亲曾经想要带云一去找人看,却也因为经济原因一直没有兑现。 其他两个云锋的叔叔云刚和云金是更不可能的,兄弟俩都是农村人,靠天吃饭,偶尔打些周边村镇的泥水工才得以供养自己两个子女上学,日子过得还是紧,也是顾不了自己这个有病的小弟的。 身为云一父母的云锋的爷爷奶奶,更是农村里常见的老头老太太,一把年纪还得干活,怎么可能有钱去给云一治病呢? 再说,大家都觉得,云一这是顽疾,难治,若是治到半途中央停下来,反而会有不好的效果,倒不如就这样吧。大家都对云一的病认命了。 云一自己除了跟着兄弟几个出过四五公里外的县城,认识去县城的路,懂得买东西的零钱找换之外,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也许,他看着自己的哥哥们结婚娶媳妇,自己也在等待着他们给自己说上一门亲呢。 可是,他怎么知道等待自己将来的,仍会是无尽的等待呢? 如果说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却为何有些生命,他们在出生的时候,也许,一些生命里本该有的平等、自由的权利便已经被不知不觉地剥夺了而不自知呢? 如果说每个生命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但有些生命的选择权却并不能为他自己所掌握。 这样的一种无奈,一直在云锋的心里时隐时现地出没着,令她只能在无奈与伤感的来临时内心里独自唏嘘一番后,再度又将这种情绪隐没在她那些透着希望之光的生活中。 甚至包括已经考上医科大学的李云河,她也从未提及过。她不想去麻烦别人,而且,医学类的专业都分得很细,李云河所学的是外科专业,对于小叔叔云一的问题,他估计也是一筹莫展吧。 可能云锋自己也没想到,因为小时候和奶奶一起时,奶奶是一味地宠溺自己,让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毫不需要动脑去解决任何问题,十岁时随了父母一起住,忽然转为父母严格严肃的管教,云锋在这个转折里内心一直处于与父母疏离的恐惧和焦虑状态,又因为天性的善良和温顺,天然地完全担负起父母在家中情绪变化的责任,却将自己放置在家中所有人之后,便是什么事什么问题都是放在心里默默地承担,默默地自我想办法解决,从不会想到要找旁人帮助,也想不到要组织身边的人和物、事的力量来齐心协力。 这种做事和解决问题的思维的未得到启发和指引,对于本来人缘极好、心地又善良大度的云锋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对于她人生中的许多事情的处理和抉择,也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就比如和沙南通的事情,当两人的发展产生矛盾时,她想的总是一边倒,不是自己退让成全沙南通,便是自己干脆放弃,从未认真想到过是否可以双方商量,而后共同解决。 而一旦遇到自己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她便闷在了心里,放着等待,等待不到问题的解决便只能暗自地逃避,却又自己仍不放过自己地狠狠担着这逃避问题的责任,对自己心灵的摧残不说,最主要是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主动承担全部责任的习惯,这种习惯如果与能力相当便是到将来出了社会,遇到各项事务,该担的责任和不该担的责任,她都统统拢了过来自己担着,给自己吃了大亏而不知。 这种缺乏组织和管理的能力,对人事方面的问题缺乏综合解决思维其实也不是不可弥补的,最可怕的是,云锋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带来的不仅仅是这样一种能力的缺失,更是这样一种能力萌芽的思维土壤的缺失,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心里,关于这一方面,是一片黑暗,毫无意识。 如果说意识是一粒种子,那么没用种子的黑土地,无论多么肥沃,也是不能开出一片繁花,更不可能结出累累硕果来的。 更何况,她从小也因为情感的缺失,加之性格的天性柔弱,便形成了一种连自己也不自知的封闭,根本不懂得对于自己内心的情绪和情感该如何有效表达,也同样影响着她对自己内心深处逃避的这些问题的表达与交流,即使朝夕相处的家人和男友,也是无法晓得的——或许,她内心里那张着大口冒着冷风的孤独的黑洞便也是这么来吧? 因此,她也就无法获得身边人的及时的帮助,也无法真正地对她产生行为上的带动从而在她心里的黑土地中播下一粒懂得在人事方面分清责任,懂得组织协调、统筹的意识的种子了。 这种内心大包大揽地承担责任、缺乏解决人事方面问题的综合解决思维的意识,于云锋来说,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后天里如同天生般的残疾呢? 只是,她这种隐形的残疾,影响着她在人生路上的健步如飞,隐蔽得无人能知,是以更加可怕——任何一种缺失,都有可能在将来某件事,尤其是大事上如同一个连接着黑暗之门的无障碍缺口,跌入心灵或人生的深渊。 第176章 一眼之间,经年往事无数 云一的问题毕竟不是云锋一时能解决的问题,带起来一阵情绪后也就又被现实中其他的问题所牵扯了。云锋决定,去找李云峰,当年他可是答应了要帮助云家村的,这会便是连这样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么。她有些生气。 李云河在广州的医院实习,他自从进了中大的医学院后便除了春节回家呆了一周,便都是利用假期去附属医院做实习助理去了。一来减轻家里的负担,毕竟云琴还上着学,将来也是要上大学的,他这个当二哥的,也得替小妹出一份力,二来医学院的专业要求极高,要对得起将来这份医者仁心,读书时非下一番苦功不可。 李云河的这些情况,他也都写信告诉了云锋。云锋自然也是鼓励得很的。 但这样一来,云锋有事要找李云峰,就不能通过李云河,只好自己单枪匹马地杀过去了。 说实话,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犯怵的,真不知道去了他在不在,也不知道他在或不在家时自己该怎么办。她也不想提前打电话过去询问,她担心电话一打自己又没勇气过去,要么便是在电话里被他们李家人问得哑口无言,那就更是事未出口,人就先败下阵来了。 云锋特地顶着中午的烈日骑车赶了过去。她想的是,大中午的,他在家午休的可能性比较大。她顶着烈日的毒辣,他牺牲一个午休时间,也说得过去。 “云琴?” 幸好,云锋扶着自行车一拐进李家那条檐廊,便看见李云琴正在摇井旁搓洗衣服。 “姐?你来了?” 李云琴一看她的草儿姐来了,满脸惊喜。 “哥,草儿姐来了。” 李云琴又朝着客厅门里提高音量说了一声,那神情语气,应该是李云峰便在客厅里呆着。 云锋靠墙放好自行车。 “姐,我二哥他没有回来。” 李云琴以为她的草儿姐是来找她二哥李云河的,却不料草儿姐对她二哥了如指掌,便转而问道: “姐,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哦?他没给你们打电话说回来的时间吗?” 云锋很吃惊,这个李云河,的确不应该,怎么就不让家里的大哥和小妹放心呢? “没呢,我二哥就写了一封信说他去中大的附属医院当实习助理了,明年的学费家里不用给他汇了,然后夹了几张他的照片便没再来信了。” 李云琴嘟着嘴,对她这个二哥又是自豪又是埋怨,云锋还看的出,这个小妹子,对她二哥也是很思念的。 云锋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家三兄妹,都是如此,但人穷志不穷,如同山坡的野草,顽强而又有生命力,真是值得钦佩的。 “奶奶呢?” 云锋蹲下来问李云琴。她已经知道李云峰就在客厅里,可他不出来,她也还没想好怎么和他开口说话,便只是先和李云琴磨着。 “奶奶和大嫂去看医生了。” “啊?怎么了?” “大嫂有些不舒服,奶奶刚好吃完饭想走动走动,就一起去了。” “那你大哥不一起去啊?” 云锋抬头望了望屋檐上方毒辣辣的太阳,这大中午的,自己媳妇生病了,他还不用自行车带着去,还让老人家陪着去,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她站起了身,想冲进去里揪着李云峰骂一顿。 ”姐,没事没事,奶奶和大嫂就去的村头的诊所,村长家旁边,估计她们这会都看完医生了,在村长家里聊天了呢。“ 李云琴一看云锋脸色不对,在生大哥的气,赶紧解释道。 ”哦,你哥在吧?“ 云锋明知故问。 ”喏,在客厅呢。“ 李云琴朝客厅努努嘴。 ”那你先洗衣服。“ 云锋便转身抬脚进了客厅,果然李云峰正坐在茶几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侧身在茶几上写着什么。 李云峰其实从小妹第一声打招呼就知道云锋来了,他想起身去门口迎她的,可又心里不知道她来是所为何事,自己出去,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到时候僵在那里被小妹看见了,反而不好,便任由云锋在门口和着小妹寒暄,自己在心里思忖着云锋来是为啥,也在调整着内心的情绪来面对云锋。 这会听得云锋要进来,是躲避不过了,便抬了头,看见云锋从门槛上跨了进来。 她还是老样子,一头高中时花瓣般的学生装,一身白色长袖棉布圆领衬衫,一条藏蓝色直筒棉麻裤子,一双平底高跟咖啡色凉鞋。只是脸上透出来的逼人的女大学生青春气息,飞扬而骄傲地隐藏在她清辉般的眸光里,不自觉地令李云峰挪不开眼又忍不住心生伤悲。 她也望向他。自从大一那年春节匆匆一见,一年的光阴,他似乎又沉稳了许多。 他虽未上大学,但却并不像别的农村人一样粗糙得似乎扎手,反而有着一丝书卷气揉在他的严肃与干练中,显得从容淡定。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成熟气息。这种成熟的气息与沙南通是不一样的。 李云峰的成熟,是地里的果子经历风雨后于金秋的阳光中带着自然原始的生活的睿智与担当。而沙南通的成熟,是包裹在男生青涩单纯中的如天使般纯粹和对未来信心满满地向往中的奋进与坚持。 云锋无法去比较两者谁更好,也从未在心里将两人比较过。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她的意义,在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在看见李云峰的这一刹那,看着他手里攥着笔,随着自己进来而起身站着望着自己的那一刹那,那些经年往事又浮现心头,如同快闪的镜头,挑起情绪无限。她眼里,竟然在这清凉的客厅里热辣辣地漫溢了出来。 幸好这客厅里只有他和她,也或许正因为没有其他人,情绪才这么放肆吧。 她低头一扭脸,让泪在避开他的眼线时落了下来,滴在手背上,她快速地用另一只手抚了抚承着泪的手背,一曲身,坐在了一进门离他两三米远的长沙发头上。 他注视着她坐下,她那一系列的小动作他也尽收眼底,只是知道她不想让他知道,便也不作声,随之也在自己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俩人都不说话。要说他的心里,丝毫不比她更平静。有多少个清晨与黄昏,他一个人独步在中心小学那两排风摇叶动的木芙蓉树下,看朝晖夕阴在花叶间跳跃变幻,想着这辈子,再无人能与他如她般知心解意,望尽人生天涯路,也无人能如她般懂这满树花语了。 他也曾路遇风吹雨打过后的花树,如她当年般怕行将枯萎的紫花颜色尽失于土沙中,满怀怜惜地拾了起来,仔细地一瓣瓣地拍尽土灰沙砾,再挂在了迎风的枝头,如她所说,即使枯萎也要干净如初,不染尘埃。而这,令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村镇事务中坚定信念,坚守初心,从未想过为自家谋私利,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诱惑。 客厅上的长圆挂钟嗒嗒地走着,似乎也在默默陪伴着这难得一见的两个年轻人。 李云峰和云锋,都在冲口而出地要问对方“你还好么?”时失了勇气,开不了这个口说不好这第一句话。 第177章 心系乡土的他和她 “你还好吗?” 终于还是云锋打破了沉寂。 “嗯。你呢?” 李云峰嘴角动了动,抬眼看她时,脸上已有笑意。他的眼眸深处,云锋还能望得见曾经年少时深夜里的星辉。 “我也还好。” 云锋回答完,竟然脑子空白,忘了自己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了。 “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李云峰看她呆笨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加浓了些。 “哦,是,是有事。” 云锋这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事情来。 李云峰没说话,仍和从前一样,安静地等她说。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请教一点事。“ 云锋平复了心境,也放平了语气说。 ”哦?你说。“ 李云峰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估计他也没想到,云锋来找他,竟然有什么事是他能教给她的。 ”我是从我奶奶家过来的。这两天割稻谷呢,累得个半死。“ 云锋忍不住和从前一样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地说。 李云峰望着她已经镀上了一层蜂蜜色的脸,忍不住笑得张了嘴。 ”你还笑呢。我是要问你,当初你说你把你们村弄好了,便也会帮助我们云家村的,现在这话不算数了么?“ 云锋盯着他的眼,她倒要看看,他对自己当初承诺过的,是不是都要一一推翻。 ”算数,算数的。“ 李云峰的笑容僵了僵,又低下头去。 ”那你们李家村我看就弄得很好,又是市里专家来测试泥土,又是引进树苗开始种柑橘,还搞集中种粮,机械化耕作,弄得也有声有色,那你能不能把这些经验都和云家村的村长啊大队啊什么的说一说呢?“ 云锋言辞恳切。她并不是来算旧帐的,更不是来找他茬的,是真心来找他帮忙的。 “嗯。李家村是比从前不一样了,在乡镇里也的确算是做得有声有色的,这是因为李家村一来村里争取到了乡镇的大力支持,是示范村,实验对象。二来村里的劳动力充足,尤其是现在年轻的外出打工的劳动力开始回流,人力更充沛。再有是村里的土地刚好都是平的,大部分都连成一片,相对适合机械化耕作。经济作物的选种也是经过土壤和气候分析,做了些市场调研后才开始的,也的确带动了村里的一系列的生产,我们也在准备走品牌的路子,鼓励和推广电商。这些经验,县里都会总结经验教训,而后下发到各个村镇去因地制宜地实行的。“ 李云峰一说起村里的发展来,果然是了如指掌。 ”那你就不能直接去和云家村对接扶持一下吗?公的私的都可以啊。“ 云锋着急的是自家村里的发展状况,如果等到县里下发,再到乡镇研究,那得等多久啊,还不如李云峰直接过去帮助云家村的村委会快手快脚地干起来呢。 “我现在每周都会去别的村里帮助调研,云家村每两周都会去一两次。我甚至去过你两个叔叔家,但是,我没办法告诉他们我是你同学。你能理解吗?” 李云峰望着云锋,神色里有些淡淡的忧伤。 他对她的心没有变。云锋看得出来。她心头一热,嘴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哪里去了,我并不是要你单独地去帮助我的叔叔们,而是希望你可以看有什么办法多一些地去帮助整个云家村,村里好了,我叔叔自然就好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懂。我在想办法。云家村人口流失大,年轻的都去打工了,几乎没有留守村里的,还有很多举家迁到城里的。已经是半个空村了,可供组织分配的劳动力首先就是个问题。其次就是你们村里的土地很多都是分散在不同地方的,还有些开垦在山坡或山脚下,对于机械化耕作有一定的难度。“ 李云峰冷静地分析着。 ”那你的意思是说云家村是没办法了?“ 云锋有些气馁。李云峰说的也的确是实情。 ”不是没办法,是更要想办法。就像你说的,单单一家两户的好了,是无济于事的,要整个村里好了,每家每户才能好,这话放到整个县里来看,也是一样的,单单一个村两个村好,是不够的,还得要想办法把县里的这些村既因地制宜,又要有机联系起来。这样,才能有长久的发展。“ 李云峰继续不紧不慢地告诉着云峰。 ”那该怎么弄呢?县里和乡镇现在有什么具体实施的计划么?云家村现在又正处于县里各个村镇中什么样的位置呢?“ 云锋还是有些急。 ”上一周我们就在讨论,基于像云家村这样人口流失比较大的村子,可以先帮助做一些产品加工的活儿来增加收入,等效益来了,自然能吸引一些人回来,同时再进行土壤勘察和市场调研,进行整体规划,看在经济作物上能有什么突破。“ 李云峰看着云锋脸上的着急,心里理解,脸上却不由得现出一丝宠溺的笑容来。她还是那样,平时慢条斯理的,一做起事来却是要比一般人快。 ”哦,那现在这都进行到哪一步了?“ 云锋在做事的落实方面是很看重的,她一定要知道具体的现状,越具体越好。 ”我们村里的柑橘产品制作准备在你们村里开分厂。你们村已经开始在组建仓库了。估计这一两个月就可以开始加工。另外,你们村有适合种柑橘的,我们也扶持,然后种出来的柑橘我们统一收购。哦对了,我看见你两个婶婶也报名参加柑橘加工了,肯定能进去。“ 李云峰干脆不等云锋再问,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李云峰,谢谢你。” 云锋看着李云峰一脸的认真,也很认真地感激他。 “这也是我的工作。” 李云峰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望着她,有些出神。 “我只是觉得,家里人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收入微薄,除了各种生活支出,还要供孩子上学读书,真的很不容易。” 云锋避开李云峰的直视,低了头。她说起农村里人们的清贫而又辛苦的生活,不由得眼里湿湿的,声音也是湿湿的,想哭而又哭不出来。 “农村里的人,生活不容易不说,还不能生病,一生病,撑不过去了,也就去个小诊所,要是小诊所都看不好了,去个县里医院都是了不起的,如果患上个大点的病,倾家荡产地医治,到最后,也就是个等,等” 云锋实在说不出口那等字后面的字。 李云峰听得云锋这样一说,也是动容。 他心里想起云锋的身世,自己和弟弟妹妹的身世,再有云锋半岁的那场大病,那算是幸运的了吧。他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住在心里的女孩,一脸的哀伤,大概她也如他般想起了两人的身世吧。 李云峰抬了抬下巴,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了遥远的前方。 第178章 李兰儿怀孕了 客厅里的俩人又陷入了沉静。 “哥,你怎么连茶都不给姐倒一杯呀?” 刚在屋檐下晾晒完衣服的李云琴进了客厅,发现云锋来了这么久了,还没喝口水,面前连个杯子都没放,便赶紧一边质问她哥一边跑去电视柜下面拿出茶杯放了点茶叶进去泡了一杯热茶端给云锋。 “姐,这是春天里我和同学去山里采得的,回来我和大嫂一起给炒的,你尝尝?” 云锋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立马眉开眼笑地赞道: “真香,好茶啊。” 的确,这茶和别的茶都不一样,带着山野里雨露清风的原始的甘甜,沁人心脾。 “姐,既然你也喜欢喝,我一会给你一盒,你带回去喝。明年春天我们多采一些,多给你些。” 李云琴笑着说。 “嗯,云琴,你要不和我一起回去呆两天,顺便和你的君生哥哥一起做暑假作业?” 李云琴比云锋的弟弟云君生小个大半岁,比君生低一个年级。 “哥,我可以吗?” 李云琴扭头望着她哥征询地问。 “随你。” 李云峰低着头开始看他那摊在茶几面上的书页。 “姐,我在学校常找君生哥呢,听说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呢。” 李云琴趁机向云锋打小报告。 “哦?是吗?哎呀,这家伙,回到家一副老实相,他要是敢沾花惹草不好好学习,我就让他好看。” 云锋气得牙痒痒,怪不得这期末考英语又是不及格,敢情是心思都用在女孩子身上了。 “不是不是,姐,我是说很多女生在背后议论他,很喜欢他,但君生哥哥在学校可老实了,从不搭理女生,连我都很难找到一次他,就算好不容易碰面了,也是有事说事,没事就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李云琴帮着辩解。 ”哦,那他的心思都花哪里去了,英语总也上不去。“ 云锋嘀咕着。 ”男生嘛,都这样,尤其他们理科比较好的男生,更是呢。“ 李云琴替君生说着话。 ”等他上高中了,这英语就更难跟上了。到时候高考可怎么办呢。云琴,你跟我回去吗?” 云锋责怪了一番弟弟,便又问云琴,她想着云琴去了兴许能带动那小子学英语呢。 “姐,我还是不去了吧,等快开学时我再去找君生哥一起去学校。“ 李云琴瞥了一眼已经开始认真地看书的大哥李云峰一眼。虽然大哥是说随自己,但眼下正是农忙,二哥李云河不回来,大嫂又总是要去诊所,自己还是不能离开的。李云琴懂事地想。 ”都行,看你自己的时间安排了。只是见到他,也督促他要把英语赶上吧。“ 云锋简直被弟弟的英语弄得头大了,逢人便恨不得能帮她提醒弟弟学英语。 ”嗯,姐,我一定会的。“ 李云琴再度懂事地点头答应。 ”你嫂子和奶奶也该快回来了吧?“ 云锋既然来了,就没有不与李家奶奶和李兰儿见面就离开的道理。 ”大嫂怀孕了,还不到三个月,反应很大,所以常跑诊所。这次也是感觉太不舒服了,才又去的诊所。“ 李云琴天真无邪地说着。 ”哦,那,那确实是辛苦哈,那你平时,也要多帮着照顾才是。“ 云锋强自平静下来,脸上尽力维持住原有的笑容,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一句话。 结婚生子,人之常情。她也知道,李云峰和李兰儿结婚就是因为李家奶奶岁数大了的缘故,生子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乍一听见,还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无味俱全,呛得她心里难受。 她自己也没想到,事都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在意他和关于他的事。这可怎么办呢? 她恨不得立刻起身就走,但倘若不多等一会,只怕李云琴告诉李家奶奶和李兰儿,会让她们有什么想法。 她只好硬着头皮地僵坐着等着李家奶奶和李兰儿的回来。她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一点二十分。她左手攥着右手的五根手指指腹,一个个地按着。她想,再等十分钟,如果她们不回来,她便有理由不等了就回去了。 云锋这样想好了后,心里就开始盼望她们最好就别在这十分钟内回来,让自己顺畅地逃避过去吧,虽然已经听说了,但若是亲眼见到,又不知会是什么心境呢。只是怀孕的人辛苦,她这个见人怀孕的人心里苦。 她也忘了李云峰和李云琴兄妹俩的存在,只是在心里熬时间,希望着时间快点走,李兰儿她们慢点出现。 ”当——“ 挂钟的一声长音,立刻让云锋紧悬的心放松了些许。她抬起头,眼眸清亮地望了低头看书的李云峰一眼,对着正在剝着花生壳的李云琴说: ”云琴,我找你哥是要问问看村里的一些事情,现在也问完了,本来是要等奶奶和你大嫂回来见一面再走的,但这会得回去帮着家里奶奶洗衣服,我出来时还一堆呢,不洗完,下午三点出工后就没时间洗了。那就先不等你大嫂和奶奶了,你代我和她们问好,等忙完这阵我再来找大家一起见面的再聊。“ 云锋像是汇报一样,把自己来找李云峰的来龙去脉都和李云琴说了一遍,好待到李家奶奶和李兰儿回来了李云琴能好交待,也省事些。李兰儿是自己的小学同学,老早就知道自己和李云峰从前的情感状态的,现在又怀孕了,人家都说孕妇情绪容易波动敏感,总是不要让她多想了去才好。 云锋心里其实也是关心李兰儿这位老同学的,但对比起见面的尴尬和自己心里这难以言说的不舒适,她还是逃避胜于相见,反正,李兰儿是李家长子长孙媳妇,有李家奶奶和兄妹的看重,又有李云峰的关心照顾,也不缺自己这个普通同学的问候吧。 云锋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便起身要走。 李云峰这才抬起头望着她,眼里有关切也有探询,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云锋也没心思去分辨。她此刻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清冷的客厅,回到路上那烈日骄阳里去暖和暖和。 “云琴,送送你草儿姐吧。” 李云峰也站起了身,却吩咐小妹李云琴。 “哦,好。姐,我送你。“ 认真地剝着花生的李云琴把花生一放,也起了身,站起来便跟着云锋出了门。 第179章 田间的汗水,农家也爱深情浓 走到阳光底下,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可云锋却觉得暖和和的,心里不像刚刚在客厅里被客厅的清冷憋得喘不过气来。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这才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姐,你要注意身体,家里活儿太累,别干太多,你看你脸色都累得不好了。“ 李云琴看着扶着自行车走路都还有些脚步漂浮不稳的云锋,一边把手中的那盒野山茶放进自行车筐里,一边关心地说。 ”嗯,谢谢你,云琴。有空去找君生玩。我走了。你快回去吧。别忘了代我和奶奶和你大嫂问好。“ 云锋赶着李云琴回去,她知道,虽然她觉得在太阳底下温暖,但云琴肯定是热,看云琴额头上淌下的汗珠子就知道。 ”嗯好,我知道了,姐,你路上小心。慢着点骑。你和君生哥说,我开学报名时找他去。“ 李云琴看云锋一只脚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准备骑着走了,便也答应着。 ”好,我知道了。放心。快回吧,外面太热了。“ 云锋说完便抬腿骑上车子走了。李云琴站着看着云锋骑远了才转身回客厅。她有些不明白,这是最热的时候,草儿姐也要这么赶着大热头地跑回家洗衣服去吗?怪不得回家后姐都被累成一脸的倦色,连路都要走不稳了。 李云峰看着小妹云琴跟着云锋出了门,便转身回房休息。 他心知云锋听到李兰儿怀孕后的心情,也知道她在熬时间找借口离开,是不想见到李兰儿怀孕的样子。可是,他又能怎样呢?在最初得知李兰儿怀孕的消息时,他心里是身为人父的天然的喜悦的。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内心里时常生起的对云锋的怀念,或者说,把云锋放在心里那个固定的位置,时不时地思念、想起,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此时此刻再见到云锋,再看见她听见他的妻子有了身孕后的复杂难言后,自己的心里,仍是心意难平,替她,也替他自己,难过。 李云峰躺在床上,没有午后的睡意,他不过是借床来依靠一下再度被搅乱了的又隐隐作痛的心。 骑在回奶奶家路上的云锋,心里想道,他连话也不说,送也不送,到底是不一样了。不过,也本该如此。只是,当年的小小少年,而今却即将要开始养育一个新的血脉承袭的小小少年,生命,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那一刹那,她在太阳底下,忽然就很想念沙南通,这个家伙,肯定正在温度适宜的密歇根大学校园里惬意地钻在他那些蚯蚓文书堆里吧。云锋嘴里这才荡起一丝笑意。 的确,如果说有一个地方能让她稍稍淡化一些对沙南通的思念,那便是在老家这片土地了。她回老家前就给沙南通发邮件说了自己回奶奶家的日子,并说明回去后,因为是村里,家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脑,通不了邮件,让他安心学习就是,不必牵挂,等她回城里的家后再用弟弟的电脑给他发邮件。 她心里便有了些矛盾,既想在奶奶家多呆一阵子,又想回城里的家给沙南通发邮件,但想想这家伙9月初就回学校了,便恶作剧地想,让他尝尝这没有她音信的味道。 回到奶奶屋里,老人家和大姑姑云玲都已躺床上休息。奶奶摇着蒲扇,看大孙女进来,便往床沿外挪了挪。云锋脱了鞋便爬上床,笑着越过奶奶平躺的身子,在挨着奶奶一头的里侧躺了下来。大姑姑在床的另一头,靠里。 农村的木架子床大得很,就这么睡仨人,也不挤。云锋还记得,小时候,她和小姑姑、奶奶三人便是睡这一张床的。便是后来,春节时小姑姑云秀从深圳打工回来,云锋也回来看奶奶,也都是三人一起睡这床的。 云锋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身上还能感觉出奶奶摇蒲扇扇过来的一阵一阵的凉风。 “小草儿,小草儿,起来了,准备出工咯。” 云锋睡得正熟呢,便被大姑姑又推又摇的叫醒了。她迷糊着应了一声,觉得身子和床上的席子之间粘着厚厚粘粘的浆糊,怎么使劲都拔不起身子。 “怎么,你下午是去还是不去啊?” 大姑姑一边梳头一边问。云锋向来在家里就是个宝贝疙瘩,她若说不出工,那便不出工,也没人会说什么,反正活儿也差不了她那一点。 “去——” 云锋闭着眼睛拖长声音地应道。她心里正在和懒惰做斗争呢。 大姑姑开了门便往外走,云锋知道,姑姑出门程序多,还得一会呢。这不,云玲出了房间门,从井里吊水上来,漱口洗脸,再喝杯热水,找草帽和镰刀。中间还要和奶奶小坐说会话。 云锋心里估摸着大姑姑在喝热水了,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浑身像散架了一样疼,但她还是下定决心要去的。毕竟,爷爷奶奶年纪这么大都要去田里帮忙,自己可不能被家里人笑话成城里的娇小姐。 她用梳子横竖地比划了一下头发,便出了房门,洗漱时果然有大姑姑特意留给她的新鲜井水。看她在洗漱了,大姑姑又给她倒好一杯温水,好让她喝了再跟着出工。 下午三点左右的田野,就像沉淀在一块透明的水晶底下,晶莹剔透。云锋跟着身边一起往田地里走的家人,和着田埂上来来去去的、田地里早已躬身干活的人们一起,完全浸在午后金黄温热的阳光里,风一吹,便真的是汗滴禾下土了。 “二婶、三婶,听说村里要开柑橘罐头的加工厂了,是吗?” 云锋想起中午在李云峰家时他说的话,便一边割着禾苗一边凑了过去。 “嗯,是呀,刚刚开始筹备呢,你怎么知道了?” 二婶接过话茬问。 “嘿嘿,中午去同学家玩听说的。” 云锋并没告知家里人自己去找李云峰的事,只有奶奶和大姑姑知道自己中午外出去同学家玩了。 “嗯,如果能开起来就好了,这样村里人闲着的时候便可以有活干,也能赚点是一点了。” 三婶说。 “是呀,做做看。总好过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吧。你二叔本来说要去东莞打工,都跟人家谈好了,后来去了一天就回来了,也没去成。” 二婶笑着说。 “哈哈哈,二嫂,二哥那是舍不得你,临走前一天还抹眼泪,说从没离开过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就是舍不得。去到东莞后就习惯不了,回来说以后一天也不和你分开了,哈哈哈,这话可是全村都知道了的。” 三婶哈哈大笑。一旁的云玲也跟着吃吃地笑。云锋听了很是吃惊,原来二叔对二婶这么情深意重呢,自己还以为叔叔婶婶们在农村,也不过就是柴米油盐,平常得都看不见爱情的影子,想不到,爱情其实是生长在每个人的心里呢。 “哇,想不到二叔这么浪漫。” 云锋看着二婶叫了起来,趁机支起腰身来扭动了几下。 “什么浪漫,就是怕苦,一个人在东莞,没人管吃还管照顾的,可不就不习惯了嘛。” 二婶的大圆脸在太阳光下红通通的,脸上滑落着汗滴。 云锋因为二婶和二叔这农家爱情,也是心如甘露,心里翻腾着她自己的情愫,抿着嘴直笑。 第180章 妯娌之间的话题 说起云锋的二叔和二婶的爱情,也堪称浪漫。 当年她二叔云刚跟着同村人去她二婶所在的村子里扛木头,休息时便一群人去了二婶家喝茶。那是二婶才十六岁左右,出落得高挑水灵,二叔一见便认定了她。此后无数次跑到二婶家里去求亲,但二婶父母亲都不同意,一则女儿还太小,十八都没到,更别说到当时规定的女孩二十二岁的婚龄了。再则他们觉得二叔家里穷,女儿嫁过去肯定要吃苦。尤其是二婶的父亲,更是犟着不认同。 二叔便让云锋奶奶托媒人一次次地上门去,自己也时常地买了东西过去,中间也闹过分开不谈了的矛盾,但最后都被二叔给硬是抗下来了,最终娶得美人归了。婚后,俩人不是夫唱妇随便是妇唱夫随,总之便没听过吵闹,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却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在这农村里,还能有像二叔和二婶这样浪漫纯粹的爱情生长着。 “哎,现在很多城里人都没有二叔二婶这么长情了。就是我们大学里,一到毕业,都是哀鸿遍野,到处是分手的怨偶呢。” 云锋笑了一会,由衷地对着二婶说。 “可不嘛,我跟你三叔,三天两头就要大吵一顿。说起他就来气。” 三婶果然提到三叔神色就变了,眉头都蹙了起来。 “差不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都俩公婆了,计较也是自己的日子,不计较也是自己的日子,差不多的少较真些,起码日子自己过得舒坦。” 大姑姑云玲知道两个弟弟和弟妹的个性,劝慰云锋三婶道。 “是呀,我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对我不是啊。今天一只鸡丢了,说是我的错,明天田里水进来多了,也还是我的错,他干什么去了?” 三婶一提起这话头来便开始控诉。 “你们两个都是不依不饶,你一点小事都不放过他,连句话都输不过去,他呢,又是个火炮筒子,一点就着,这日子,不打都算好了。” 二婶也说。 “是呀,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不说话吧?” 三婶小学没毕业,性子也是直,平日里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地一点都拐弯不了,脾气也是爆得很。 “你可以说,但你等他心平气和了再说。再说了,一些小事,他也就当时说一说,说完了他自己也忘了。过日子,可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二婶继续开解三婶。 “哎,不说他了,总之一说他就是个没完。难道女人就天生要让着男人吗?” 三婶这会倒是聪明地闭了嘴,不打算继续她的控诉。 云锋听了她这一句话心里倒是一震,没想到三婶这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子,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是了不起了。不过二婶和大姑姑也说得对,夫妻之间,双方都不退让,处处要占上风,自然争吵就多。家里都是小事,但真正要做到心量大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估计李兰儿便是能让着李云峰的吧。云锋为自己忽然想到那一对儿的事感到吃惊。她赶紧转了心思,想着自己要是和沙南通闹别扭,最终会谁让着谁呢? 从上次沙南通前女友来找他,他对自己知道后不理会他的态度来看,估计他是言语上让着她,心里并不让她的人。 嗯,好像言语上他也并没让着她呀,从头到尾,他就没承认他自己有什么做错了的,只是想方设法地找了他的那些兄弟来帮他告诉她事情原委,自己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他了。哼,实在是对他太好了。难不成,以后他俩一起,都得是她让着他吗?凭什么,就凭他比她小半岁,需要她照顾?还是凭他出国学习了,比她懂得更多了,他便有错也不是错了? 云锋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给他发邮件,把自己的心思都告诉他,看看他做何答复,如若回答不让她满意,那便他回来了,她便要再当面纠缠他一番,让他从此懂得让着她才好,否则她以后,吃亏了可怎么办。 “说起来,云秀的亲事也该催着她尽快了。” 二婶的话音打断了云锋的心念。 “可不是嘛,在农村二十四就是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云秀今年都二十七八了吧?是要快些考虑了。要不,可就真找不到好人家了。” 三婶一听二婶提起云秀,也替小姑子着急。 “是啊,我当年结婚晚,快二十九结的,她这都快赶上我了。” 云玲也是替妹妹着急。 云锋照例是抿嘴不语。她虽然都年过二十,年龄上是个大人了,但在这个家里,大家始终都把她当小孩儿看,她自己也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儿,不想舍去大家对她从小到大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宠溺。自然,她这个大小孩儿,对于长辈们的家事婚姻都是不插嘴的。 不过,云锋倒是能感觉出,小姑姑云秀在深圳打工似乎很是惬意,也没听她说过工作有多苦,回来也是光鲜亮丽,白白胖胖的。只是偶尔听得她会和同去又同回的同村小姐妹们闲聊时说起自己在厂里的流水线上升职为组长后,被此前同组的姐妹排挤,她便是又如何如何处理好的事。她讲起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是烦恼事,反而感觉是乐在其中。 既然如此,为何小姑姑不在深圳找一个呢?云锋有些不解。但云锋也从未问过小姑姑这些事,因为小姑姑云秀,很显然,也觉得自己这个侄女还小,懵懂不知人事,只是一味爱护着,并不与她说。要真说,云锋看她也是就与大姑姑云玲说一说。 “差不多就叫她回来了,别再在深圳漂着了,回来托人找一个差不多的,结婚生子,把日子过了才是正经。要不日子一晃,到时候真是要什么没什么,难过得很呢。女孩子家,最怕过了青春。” 二婶对着三婶和大姑子云玲说着。 “是呀,不管怎样,还是要快点结婚,过了年纪,生孩子都是个问题。” 三婶吧啦吧啦地说着,忽然头一扭,目光落在了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只管笑着听的云锋身上。 云锋心想,不好,矛头要指向自己了,还是要小心为好。她头一低,便更用力地割着禾苗。 第181章 人生点滴皆体验 “小草儿,你呢?上了这几年大学了,有没有看中的?” 果然不出云锋的意料,三婶这个直截了当,把个云锋烫得脸上火烧一般。她低了头继续用力割着禾苗嘻嘻笑着回答: “我哪有时间,都学习去了。家里也不让谈恋爱呢。” “上学还是学习为主呢,不过如果有看上眼的,先联系着,等毕业了再好好谈谈,也可以的。” 二婶笑眯眯地说。 “是啊,上个大学不容易,还是要把书读好,等出来了,再好好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人家,这辈子就都不用愁了。” 大姑云玲向来稳重。 “嗯,晓得呢。” 云锋一张脸红扑扑地笑着应着婶婶们和大姑姑的话。她不能接受姑姑婶婶们这种直言嫁娶,不谈爱情的感情和婚姻方式,在她心里,爱情比嫁娶更重要。她想要的,应该是和姑姑婶婶们那一辈不一样的吧。 尽管如此,她对于自己的情感,仍是从不敢和家里任何一人言及,哪怕和奶奶、小姑姑,都是只字不提的。学校,是读书也谈爱的地方,但家里,却是讲家事,享受亲情的地方。 尤其是,大一时父亲便说了不许谈恋爱,现在听姑姑婶婶们的意思,其实也是不建议自己谈恋爱分了读书的心思,只是她们又考虑到女孩子的年龄,所以同时也是担心,便说可以有中意的便先联系着,但这不过都是为了日后的婚嫁而言,并非云锋心之所想的新时代里年轻人的爱情了。 的确,毕业就二十三四岁,不让谈恋爱,说要读书,那毕业又要找工作,工作了又要好好工作,哪来的谈恋爱的时间和精力呢?云锋对此也很是费解。 可不是吗? 恋爱,到了云锋这一代人,在这个小村子里小县城里,似乎,仍然都一直是暗地里搞的副业,登不得大雅之堂,唯有等到年龄来了,谈婚论嫁了,才是可以公开谈论的话题。不过,那时候,又大多是因为年龄危机,急匆匆地赶着筹办婚事了。恋爱,爱情,仍然是一张从没露过脸也不需要露脸的多余品。 即便是男女的约会,也是在双方家长都知晓的情况下,作为双方家里判断俩人是否适宜婚嫁的一个判断的途径罢了。就如同眼前的姑姑婶婶们,包括刚刚谈论过的云锋的小姑姑云秀,也都是说的是年龄到来后该做的便是谈婚论嫁,而从未有说谁很喜欢谁,谁又有多爱谁。爱情和婚姻却是一体的吗?云锋有些迷糊。 若干年后,云锋再度回想当年在这暑夏的田地里和姑姑婶婶们的一番探讨,她却再想,也许,村子里这种一到年龄便托媒讲婚嫁的方式,也没什么不好,反而简单。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云锋在姑姑和婶婶们的说话声里直起腰身。 “累吗?去歇会吧?” 二婶看着云锋拍打着腰,笑着关切地说。 “大学生能干这么多活,不容易啊。快去休息休息。” 三婶的大嗓门,幸好有打谷机的声音掩映,不然全田亩的人都要听见了。 “快去吧。” 大姑姑云玲也一脸柔和,满眼关切地望着她。 “呃,没事,我站一会就好,不用歇。” 云锋在心里抵抗着休息的诱惑。她担心自己一屁股挨上了田埂,就再也不想挪窝干活了。再说,姑姑婶婶们,还有叔叔、堂妹们都没休息,自己一年也就干这一趟,还各种磨蹭,那便真是说不过去了。 远山如画,清风丽日。此前的云锋总是觉得家乡风景无限好,而今和着家里人一起正儿八经地劳动,才深深地体会到,以土地为生的人们,更多的是沉浸在生活的五味瓶中,哪来这么多闲心去欣赏风景呢? 活在风景中,却无法享受到风景的美,幸好,他们也有着自己生活的乐趣,享受着每个人自己家庭和生活中的美好,也是无须一刀切地强加自己的审美品味到他人头上吧。 就像云锋上大学,这对姑姑婶婶和叔叔们来说,那是一种何等的幸福,但于云锋自己来说,却是一种平常得不能平常的了。生活,不都这样吗?你看着我的好,我看着你的好,在各自的生活里,失去与得到同在。云锋的心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难言。 晚上睡觉时,照例是奶奶摇着蒲扇扇着凉风伴着云锋入睡,就像小时候一样。云锋本来想接过奶奶的蒲扇扇起来,让奶奶也享受一把孙女长大后给她扇的凉风,但想法刚升起,眼睛便像沾了胶一样,越粘越紧,手还没抬起来,她便沉沉地入了梦乡,梦里,还能感受到那一阵一阵扇子扇进来的夏夜凉风。 呆了十几天,云锋才回了城里的家。 回家的当晚,云锋便从弟弟的电脑上打开邮箱,一看,未读邮件里密密麻麻地躺着十几封沙南通发过来的邮件。从第四封开始,邮件的结尾都有一句“没收到你的邮件,马上要疯了,快救命!”的字样。到第七封时,便是“已疯,医生医治无效,要看见你的信息一口气才能上来。狠心的你。” 云锋难以想象一个平时冷静无比的男生的抓狂样子,忍不住对着屏幕嘿嘿地笑了起来。 能让他抓狂如此,云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她笑嘻嘻地将自己在老家与奶奶和姑姑婶婶、叔叔、堂弟堂妹们的乐趣都用文字说与了他听。原本跟着姑姑婶婶们在田间劳作时因生活而升起的多愁善感,也被他这抓狂的文句一逗乐,都消散了,都变成了哄他在那头开心的话语了。 她很奇怪,人家都是越相隔便越思念,她的这思念却似乎很不够专业,只是在最初他离开的那阵子,她心如钝刀割肉,每天疼数次,后来便慢慢习惯了这样文书往来,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在喜乐皆有中品尝着彼此对对方的思念之情了。人生的每一种,都是不可多得的体验,不是吗?她的存活的其中一项意义,便是品味这人生带给自己尚未体验过的体验。她相信,他也应该是吧。 第182章 终得一见解相思 八月的假期就在云锋忽而觉得慢忽而又觉得快得不得了的矛盾心情过去了。 想到开学后便能见到沙南通,云锋的心早就飞到了学校。沙南通的回程票也买好了,是九月五日,到广州白云机场,他爸妈会去接他回家,呆个几天就回学校,应该是九月十一号左右到学校。 云锋自然八月三十便到了学校,而后便开始数日子等着某人的回来。 她心里一想到他,小心脏便怦怦乱跳。这一年来,自己都调控得平静如斯,这越到要团聚的日子,倒是越控制不住想念的心情了。 他们曾经那些在一起的点滴美好,似乎又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里盘旋。晚上,咬着被角,好像他就在旁边,伸手可触一样。云锋的脸上,无时无刻不荡漾着关不住甜蜜的微笑。 “瞧你这笑得,眼珠子都要被挤掉下来了。” 方敏是羡慕妒忌恨。 “阿敏,你别忙着妒忌我,我和他可是一年连一面都没见,你和你那位起码寒暑假都能在一起,可比我强多了。” 云锋不无可怜地说。 “是,你说得也是。可是我还是很羡慕妒嫉你呀,我们现在又各分两地,你和他马上又要见面了,既替你高兴,又深深地妒忌,妒忌。” 方敏一开始语音还算平稳,说到后面两个妒忌时恨不得要大叫起来。 “你看你们俩个,能不能把持住啊?” 林信走过来朝着这俩织女笑话。 “你?你靠边!没资格说我们!” 方敏和云锋几乎异口同声。 的确,林信和王里之,同校同班的,林信还嫌见得太多了呢。 九月八日,一大早,云锋便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洗漱完毕,背着背包就去了教室。老师在课堂里讲得激情迸发,云锋却一句也听不进,她在想着一年未见,他有没有什么变化,是长高了?还是变胖了?或是变瘦了? 她脑子里想象着无数种他们再见面时一起的场景,怎么想,都觉得不够。 也许是想得太多,脑子也累了,加之连着几天晚上也是睡得晚,还总是梦接着不断地一个接一个,她忍不住困乏地趴在了座位上。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课间休息的喧闹声也没吵醒她。上课铃响了,老师的大嗓门也没吵醒她。 她在这教室里竟然又做起了梦,梦见沙南通穿着一身白T恤、蓝色牛仔裤,站在她面前,静静地朝她笑,她看着他,又哭又笑地叫了起来:“南通,想死我了你,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 她在梦里的喜悦悲伤中挣扎着醒过来,那种感觉极为真实,真实得她睁开眼睛还以为是在梦里,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直到眯缝着眼看见遥远的讲台上站着的唾沫横飞的老师,才想起这还是在上课呢。 她又懒懒地眯了眯眼睛,准备将脸埋到趴在桌面上的臂弯里。忽然,她的余光里好像感觉旁边的座位上坐有人,那人似乎正在看着自己,气味熟悉。她抬起头,扭了过去,瞥了一眼,立刻身子坐直,捂住了张大的嘴,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注视着坐在自己一侧的人,惊喜、讶异、悲欣交集。如果不是课堂,她就会扑上去暴打他一顿然后再狠狠地痛哭一大场,最后再大笑着咬他手腕脉搏处。可是,可是,这讨厌的课堂,他怎么就选了个上课时间来啊,让她想了无数遍见面的场景,就被这课堂给生生地压抑着。 而他,早就攥着她的双手,就那么笑望着她,深情无限,温柔无限,和着他那独有的安静气息。 他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袖白衬衫,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他就是她的南通,她天天心心念念的爱人。 她想收拾书本起身带着他离开这压抑她情绪的教室,反正这是教室的最后一排,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离去。但他却朝她摇摇头。她只好坐了下来。桌面下,他依然攥着她的一双手,她却从他的手掌心里挣扎出一只拇指头来,用力地朝着他的虎口处按了下去,嘴紧紧地抿着,眼泪一滴滴地从她低垂的眼睑里掉了下来。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递过去纸巾放在桌面上接她掉下来的泪珠,双手更温柔地抚慰着她的手。 这是云锋上过的最难熬的一节课,却又是令她最幸福的一节课——对于年轻的她和他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得过这久别重逢呢? 终于熬到了快放学。她抬手一看表,便将手从他手里抽了一只出来,将书收拾进背包,拉好拉索。下课铃一响,他便拖起她的手迅速地站了起来往旁边的后门大步走了出去。她和他,都不想被同学围住来问候。此时此刻,他们都希望,能尽快地就到一个只有他们俩人的空间里,尽情地倾诉这久别的相思。 云锋的脑子里是晕的,她没有方向,她的方向,便是他拉着她的手。她等着他带她去任何的地方。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急匆匆地攀升在校道上,无视任何路上来来往往的放学的学生。当他再度拉着她走进了熟悉的小区,站在了熟悉的房门前,她还在眩晕中。她在等着他告诉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但不是现在。此时此刻,她只想跟着他快些进了这门,再关上门,到这门里的世界,这只属于他和她的二人世界里。 他开了锁,推开门,拉着她进来,便抬脚关上,顺势便将她按在了门背后。他用力喘着气,又似乎在想用力屏住气,胸膛起伏地,深深地望着她的双眼。他那燃烧在海水里的眼神,就那么毫无障碍地延伸入她的心灵,到了她那也正在微微喘息的灵魂深处。 而后,他的双唇终于落了下来,真实地落在了他着思夜想无数次在梦里吻醒的她的柔软润泽的红唇上。 所有的时间都在此刻静止。时光不再流转。 许久,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一寸寸地、细致地流连在她脸上,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从她光洁的额头沿着鼻梁滑下,落在翘起的鼻尖上,轻轻地捏了捏,凉津津地,他便一只食指下了来,指腹轻轻地按在了她的那两片如火焰般燃烧的红花瓣般的唇上…… 这对青春的恋人,一年来的无数次相思,终于在这安静而独享的光阴空间里,静静地悉数释放,不留余地。 第183章 温存 “你不是说九月十一日才回到学校吗?” 俩人偎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云锋蜷缩在沙南通的怀里,脸如酒后的微红,眼神如水波里的海草,仰头望着沙南通问。 “呵呵,我五号到了广州,爸妈接的我,我们就在广州呆了两天,我来学校,他们就回去了。” 他修长的指尖在她的发丝间摩挲。 “哦,我还以为你要在家里呆够一周呢。那这房子,你怎么又这么神速就租了回来了?” 云锋仍是酒醉似地说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曾经想念过这么久的人,突然就这么近距离地真实地在一起,她心里还不肯相信,便不断地用这些现实的问题来确认这是真实的,不是做梦的。 “嗯,我一下飞机就给房东打电话,问他房子还能不能租,没想到,还真巧,房东说正好一周前空了下来,还没租出去,我就赶紧预定了。” “那你今天都几点到的学校?这么快就把房子都收拾好了?” “就是你总坐的那趟车,昨晚上的车。今早七点左右到的,下车我就直接去找房东拿了钥匙进了屋,简单收拾了一下。” 听着他不温不火地告诉着她这些细节,她心里忽然就像下起了雨一样,湿漉漉地,说不出是伤感还是喜悦,只是希望这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如她手里攥着的他的衣角,不要流走,就这样,一直紧紧地留在她的掌心里。 “怎么了?”他一低头,便看见她又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泪,心疼地拿纸巾帮她认真地擦干。 “不知道,心里就是觉得你太好了。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 她的哽咽里,有欢欣有害怕时光留不住的伤感。 “那你对我的好呢?又怎么说呢?” 他双手捧过她的脸,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又喃喃地接着道: “我们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呃,这样好,这样好。” 她在他的脸下哭得稀里哗啦。 “我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他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她。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里,像只小猫一样抓着他的一只手腕的脉搏轻咬着。 “你想吃什么?” 听得他问,她才抬起头。他胸前的衬衫被她刚刚的泪水湿了一大块,她用手遮住他衬衣上那块湿漉漉的地方,不想让他发现。 “走,我们去楼下菜市场买点青菜,再买点馄饨和饺子做了来吃,怎么样?好久没吃了,特别想吃。” 他笑了起来,眯眯地长眼睛,白白的牙齿,好像屋外的所有阳光,在一瞬间,全挪移到了他的脸上。 她也颇受感染,雀跃而起,攥着他的胳膊跳着说: “好呀好呀,我也很想吃呢。走,我们现在就去。” “呃,不过,这样的话,你下午的课不打算上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问她。 “呃,我可不可以翘课一次?就一次,好么?” 她可怜兮兮地摇着他的手臂,好像一个央求大人给一粒糖吃的小女孩儿。 “嗯,这样不大好吧?要不,晚上吃?中午简单吃一点别的?” 他有些犹豫,他们在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就约法三章,无论什么情况,坚决不能翘课,一定要将爱情的力量也用在学习上。现在要改变规则,他的确很拿不定主意,上午她一看见他时就想离开教室,也是他制止了的。 “不,我就要翘课一次,人家都说,没翘课的不算大学生呢。你还拿我当小学生来管么?” 她攥着他的手撒娇。 “嗯,那,那我们赶紧去买了来,做了吃完我就陪你去上课。” 他终于想到了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至于他的课,这两天可以先缓缓,也没关系,反正专业课,对他来说,即使去,也是给老师面子,他早就对那些内容易如反掌了。 “傻瓜,逗你玩的呢,我们今天下午刚好没课,哈哈哈,就看你是不是个坚持原则的人。” 她忽然哈哈地笑了起来,俏皮而得意。 他忍不住又勾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高鼻梁,张嘴一笑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她乐颠乐颠地跟着他也往外走,时间好像如美味,在她嘴里不断地咀嚼品味。 没有人能想象,她在这有他的存在的这光阴里,她是如何的开心,开心到她甚至都不想问他申请留学的进展如何。此时的她,再也不想让他从她的视线里离开。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他又要抛下她,两个明明一起幸福的人,又要孤单地各自飘摇在不同的空间里苦苦煎熬。似乎,每一次的相离之后的再聚,她对他的依恋便会加深一大截。 俩人一起重温了从前点火做饭,再腻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后,便又偎倚在一起你侬我侬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牵着手,迎着初升的金黄的大圆月亮徜徉在校园里。 晚风吹来,云锋才稍微地清醒冷静了一些。 她望了望他,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担心问出个申请成功呆不了多久就又要走的结果来。 “申请递交了,且等呢。结果的话,快的话年底,慢的话明年开春后。” 他知道她的心思,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受苦的眼神,不忍她在那独自折磨自己,便将她想问却没问的事说了出来。 “噢!”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看来他这下半年便是能一直在了。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他能申请成功的。爱,本来就免不了在矛盾中的折磨。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吝啬无比的人,恨不得把每天都掰开来揉碎了地一点点地过,来和他一起享受这样安然、踏实又甜美的时光。 他自然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因为,他,何尝不是呢?在美国那些孤单的日子,大雪翻飞,冷到了骨子里,只有她那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影子,才让他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他不能没有她,否则,此生毫无意义。 因此,他在想着申请一旦成功了,他如何将她带在身边。办法一定是有,但难在如何说服她。 晚风里,他无限惬意,多少个在密歇根辗转难眠的夜晚,他无数次梦见他就像现在这样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笑,听着她说,一任温柔的海城晚风温热地拂过脸,直至夜色将俩人彼此浸没,醒来却是屋外冰冷的冷风,令他寒战不已。 如今,却终于得愿了,握着她的手,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喜极而泣的。 第184章 渗透与反渗透 沙南通回学校后的一周,林花蕾才从家里回来学校。 他们这四位交换生,得到密歇根大学校方很好的评价,尤其是沙南通,学校的同学和老师无一不对他的适应能力和专业潜力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因此,林花蕾有理由认为,沙南通是很可能就被密歇根大学招收的。也因此,她首要的事情便是回家找她父亲,要想办法通过美国的留学申请,而且,一定要密歇根大学,如果商学院进不去,那便看能去哪个学院就去哪个,但必须是在密歇根大学。 她父亲见女儿这么有志气,也不想拂了她的意,便开始找人帮着做咨询,给女儿整理材料,查漏补缺地做各项申请的准备了。林花蕾想,只要是在这年底前递交过去,应该还是能跟上沙南通的节奏的。 从国外溜了一圈回来的林花蕾,回到班里,却沉静了不少,原因就是她要努力地通过接下来十一假期后的考试,她不得不花些心思。 她同时还在花心思的是,想怎么来好好儿地感谢沙南通一番。 ”南通,等我一等,我有事和你说。“ 沙南通中午放学,沙南通正和班长李峰一起走出教室门,准备往食堂去。 ”噢?有什么事?“ 沙南通在美国直到回来,对林花蕾的态度都是很自然的同学关系,既不刻意冷落,也从不主动走近,以礼貌保持着距离。 ”你们是去尔雅吃饭吗?“ 林花蕾一看李峰在旁边,便转了转眼珠子问道。 ”怎么?需要我回避吗?“ 李峰看林花蕾不直接说事,便半开玩笑地问道。 ”班长大人说哪里话了呀!能和二位一起共同用餐,不胜荣幸啊!是有事,一会吃饭时一起说。“ 林花蕾不管沙南通同不同意,便自顾自地跟了上来,明确了要一起吃饭的意愿。 李峰看了看沙南通,沙南通没说话,笑了笑,也没拒绝。这三人便往尔雅去。 走到历史系的教学楼前时,沙南通没看见校道上云锋的身影,便停了下来对着另外二人说: ”要不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林花蕾愣了一下,并未反应过来,抬头看见一袭白裙的云锋远远地走了过来,和着沙南通招手,才明白原来他是要等云锋来着。 ”老师拖堂了,晚了一会,等很久了?“ 云锋朝着沙南通身旁的李峰点头微笑后便向沙南通解释。她并未注意到李峰旁边的林花蕾。 ”没,我们也刚到,你就出来了。“ 沙南通温和地一笑,手里就接过了她捧着的书。 她一笑,将书给了他,两只自由了的手便又不由自主地攥着他的胳膊连走带跳地说着上午班里的趣事。他本来就是历史系的,平时也爱听她讲些课堂里老师讲的段子、笑话什么的。 ”王里之非说要去我们那撮一顿,到时候,叫上我李大哥一起。“ 云锋眸子里都是笑,望着沙南通笑,又转而望向李峰,这才发现李峰旁边一起走着的林花蕾。 林花蕾一听云锋说起她和沙南通一起住的房子,脸色就暗沉了下来,但一感觉到云锋的目光传过来,她便又立刻调整好了脸色,一脸平静的微笑,和云锋打招呼: ”嗨!“ ”嗨!“ 云锋也回了个微笑,便依然攥着沙南通的胳膊,连蹦带跳地跟着,却不再提刚刚说的撮一顿的事了。 自从沙南通回国后,不知怎么,沙南通倒是愈发地沉稳,似乎又成熟了一大截,安静里透着更多对云锋的呵护,云锋倒愈是活泼了起来,由从前的大家闺秀,竟变成了一个活泼泼的邻家小女孩形态。 四人一起到了尔雅二楼,照例是云锋拿着书去占座,沙南通和着其他两人去点菜取餐。 “花蕾,你不是说有事吗?” 李峰一看大家都不说话,便挑了个话题问。 “噢,是的,我是很感谢,很感谢南通,嗯,还有另外两位校友对我这一年来的关心和照顾,想好好谢谢大家,就想着找个时间一起聚聚,班长,云锋,你们也一起去,不知大家什么时间方便?” 林花蕾郑重其事地说着。 “噢?在美国也没谢,回来才谢?” 李峰开玩笑地说。他其实还是在向着沙南通,担心这林花蕾一说,让云锋多想,便多问了起来,好让云锋对沙南通不至于误会。 “在美国也谢,但都是嘴里说的谢谢,大家都忙着功课,凑不到时间,现在大家也都回来了,时间宽松些。” 林花蕾说的确是实话。她倒是很想在美国好好儿地谢谢沙南通,但人家不给机会啊。原本她还想策划一次大家一起的旅游,但沙南通想都没想就说没时间,她也是毫无办法的。 沙南通抬头笑了笑,说: “大家都是初次去的,遇到困难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不用太客气。” “那怎么行,那实在太冷了,我总生病,让你们总是来照顾我,还害得你课都不上就来给我送药,还” 林花蕾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眼看就要把那次她生病,身边无人照顾,沙南通请假过去喂她药的事说出来。 ”无论是谁,在那样的境地,都是要全力帮助的,算不了什么。你和那两位兄弟一起聚就行了。我最近事情还真比较多,不好抽时间。“ 沙南通当然知道林花蕾要说什么,他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谢意。 ”哈哈,南通兄弟没时间,我有嘛,花蕾,叫上那两位,我们一起吃。“ 李峰一听,就知道要赶紧收场才好。 ”云锋,你会有时间吗?“ 林花蕾竟然问起了云锋。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就算沙南通不去,她也还是要想各种办法的,而云锋就是其中的关键,尽管她知道问也是白问,她还是要试一试才死心。 ”我?“ 云锋正认真地吃着饭呢,并没想到林花蕾在沙南通表示没时间后竟然直接来问自己。 这种情况下,她不会多嘴,只是安静地听着就行。她当然不希望让林花蕾把心里头对沙南通的心意明白表示出来,那样的话,岂不是她就更无所顾忌了。而她也同样相信她的南通,定然是能把这事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她只管吃好她的饭就是了。不过,既然问到她了,她也还得回答才是。 ”我,嘿嘿,实在很抱歉,我是没时间的呢。再说,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帮你什么,跟那两位男生也不熟,不合适。” 云锋也是直截了当。 “噢!理解。不过你那会说王里之要聚餐的事,班长去,我可不可以也去啊?” 林花蕾竟然毫不放过。 这还真就难为上了云锋。自己的确说了王里之要聚餐,也说了要邀请李峰一起的,可要不要让林花蕾去,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内心深处,她当然不希望林花蕾去,本来愉快舒畅的聚会,还得刀光剑影一番,多累啊! “嗯,花蕾,聚会是王里之提议的,邀请班长,他也有说过,不过他的确没说还要邀请别的人,我到时候可以问问他看能不能加其他人,到时候定好了再说,如何?” 云锋这话,可谓说得滴水不漏。若是此时便推到沙南通身上,她是决计不会的,她不想让沙南通为难,更不想让自己没面子。再说,有什么事,她都是愿意替他挡着的,更何况这区区聚餐约人一事呢? 沙南通不说一句话,就像刚刚云锋听着自己和林花蕾对话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这些事,他也相信他的云儿能很好地应付过去。 林花蕾想要渗透进来的计划,便泡汤了。 第185章 考研竟然迟到,29分钟自毁前途 一个诗人说过,最美的时光,总是走得最急的。 沙南通回来后的这一个学期也是走得飞快,他们俩一起幸福地过了圣诞和云锋的生日,也一起幸福地送走了过去的2003年,迎来了新的2004年。 新的一年里,沙南通依然做着他的项目兼职,云锋则要忙着她1月份的考研,为了让她更专心致志地复习,沙南通便说服了她将家教课都辞了去。 云锋考的是北大高教学院的高等教育学专业。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非常擅于考试的人,当她看到专业题时,除了十个名词解释中的四五个她考前没估中,其他的材料题、辨析题和论述题,她竟然全都一一地在考前就自己预估到了。 但也许是缘分不够吧,在两门专业课中的第二门教育史时她迟到29分钟,进了考场手还不由自主地抖,致使她最后一道大题眼睁睁地答案就在大脑里,却在考试结束的铃声中遗憾地交了卷子。 迟到的原因也是匪夷所思。 那天是周日,教育史这门专业课是下午两点开始。 沙南通刚好要去项目兼职的那家公司做一个项目陈述,她也调好了闹钟到一点。也许是由于最后一门课,心情有所放松,也或许是一直都是下午二点半上课,午休到两点才起床去教室,总之,她那天竟然没听见闹钟,一觉睡到了两点。 醒来时,她一看闹钟,啊地大叫一声便穿了衣服拿了考试用具冲出了房门,也没顾上洗簌,便飞一样跑到了考场门口。她知道迟到30分钟就不允许进考场了,她刚好28分到的门口,29分坐在了座位上。 但她又向来答题细致详细,坐下来觉得心情并没太大波动,但一只拿笔的手却产生了生理反应,控制不住地哆嗦,答了两三道名词解释后才稍微和缓一些。待到要答最后一道大题时,已然到了交卷时间,悔之晚矣。 考完后她一出考场,便看见了他站在考场门口的一侧微微笑着地等她。 她头一低,便要夹着垫板从他身边溜过去,他跟了上去,要拉她的手,她不抬头,身子一侧,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怎么了?” 耳边是他关切的问话。 她仍旧没有抬头。眼睛里似乎干得要冒火,心里在不断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不争气,这么重要的考试,竟然犯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教学楼后面的那棵大榕树下时,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了过来,她却仍是拧巴着身子,深埋着头不看他,像一个犯了巨大错误的孩子,然后,肩膀开始抖动,身子开始颤抖。 他见状就知道发生了事情了,但看她还好好儿地在自己面前,稍稍放了些心下来。 他想,大概是考试感觉不好才这样吧。她向来是个完美主义者,对自己要求高得很,指不定考得不错,不过是自我感觉不好而已。他把她搂进怀里,像个长辈般安抚着仍在无声流泪哭泣、全身颤抖的她。 大概哭了十几分钟,她才身子停止了颤抖,但埋在他怀里的头却怎么也不肯抬起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陪她站着等了好一会,终于轻轻开口问: ”云儿,好些了吗?“ ”嗯。“ 她闷闷地在他怀里应了一声,仍未抬头。 ”我带你去吃东西,牛排?“ 他小心翼翼地征询着她的意见。 ”不。不想吃。“ 她还是埋头在他怀里倔强地拒绝着。 ”那,那我饿了呢,怎么办?“ 他转换了个方式。 ”噢,那,那就去吃牛排吧。“ 她想的是,既然已然这样了,总要面对的,倒不如对犯错的自己好一点来狠狠地惩罚自己。这样奇怪的逻辑一直是云锋对自己犯错后的情绪拯救法。 这样,刚好他们也能走走,让她舒缓放松一下对自己的恼恨——若是事后的恼恨有用,那又何必还要继续恼恨呢?若是事后的恼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便不如尽快恢复,再想新的出路吧。 沙南通听得云锋这样回答,便知道她的情绪好了起来,又试探地问: ”骑车?还是走路?“ ”走路。“ 云锋终于从他胸前抬起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幽怨地望了他一眼便又迅速地扭到一边不看他。 他蹙了蹙眉,爱怜地用手掌抚了抚她侧过去的脸庞,便拉着她的手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俩人就这么牵着手走着。 “你不问问我是问什么吗?” 她终于是消散了对考研迟到这件事的悔恨与懊恼了,便开始问他。 “嗯,为什么?” 他仍是爱怜地微低了头看着她,牵着她的手一拽,便换了位置搭在了她肩上,将她揽了过来。在校园里,他们仅限于牵手,但出了校门,便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不想说。我要你先回答我。” 她仰起头,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呃,你想说时自然会告诉我,我不想因为问你而让你更难受。等你好了,想说时再听也可以的。” 他温润地回答。 “那你不好奇么?” “不好奇,只是很担心,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伤心,我也觉着心里不好过。” 他的手怜惜地摩挲着她的肩头,语气里也是怜惜。 “那我要是一直都不想说呢?” 她的确在想要不要说出来。也许,真的可能一直都不说,因为她不想面对。 “说不说都没关系的,我只要看着你在就好了。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了。没关系的。“ 他的语气里透着理解和温暖。 ”云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有我呢,不要总是在心里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怎样都好,什么困难也不怕,对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心里又充满了力量。她想,也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我可能这次就,呃,考不上了……“ 说的时候,她的声音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没事,云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考上考不上又怎样呢?“ 他本来想说的是,考上考不上都还不是要嫁给我的么,想想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还笑,你是不是幸灾乐祸的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考不上呢?“ 云锋终于被他这无意中的一笑给逗开了颜,她脸上挂着泪花,笑闹着捶打着他的肩膀。 看着她笑着的样子,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186章 思考中的婚姻 家庭和工作 心里憋不住事的云锋,在沙南通的左哄右哄下,终于在吃完牛排之前把自己下午考试迟到的事全盘告诉了他。 他知道她肯定是考试出了状况,但没想到出的竟然是这样的状况,也的确很是意外,旋即便很自责,自己也是,什么时候不去公司,偏在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去,如果自己当时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这下可好了,云锋刚好一些,便轮到沙南通默不作声地在责备自己了。云锋一看他脸色不对,便知道他是自责了,当时不想和他说事情的经过也是担心他会这样,现在果然如此。她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南通,你别这样,我现在都想通了,考不上挺好的,本来家里就不太同意我考研,担心负担太重,现在刚好,大家都好了。” 云锋脸上故作开心地说,其实她也没有多不开心了,她是真这么想的。 “云儿,还是我不好,当时就没想到应该换个时间去,陪你考完再去也可以的,但我却……” 沙南通这会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了。 “你呀,我说不告诉你,你又担心,这下好了,知道了吧,就让我担心。你别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若是再自责,那我岂不是犯了双重的大错?既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你,你还让不让我继续吃牛排了。” 云锋嘟着嘴说道。 “嗯,你辛苦了,快好好吃,要不,再要点别的?” 沙南通一听,也赶紧调整了情绪。他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此前还想着说无论她是怎样的都没关系,刚刚好可以尽快地娶了她回来呢,现在倒好,她本来就因为迟到烦恼,自己倒又增添她烦恼。 ”不了,我们吃完你陪我去逛街,就当今天你没在的抱歉吧,这样,你就不要责备自己了,好吗?。“ 她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一双眼睛又恢复了水汪汪地眉目生情。 ”好。“ 他朝她笑着答应。 但她的心里,已经在思考毕业找工作的事了,她知道夏目师兄和海久一师兄他们当时都是第一个学期就开始了解各个意向单位的招聘启事了。她呢?此前因为一心备考,根本没做什么打算。现在,却是要从头开始找工作了。只是,要从哪开始找起呢?她忍不住低了头,眉心微皱。 “怎么了?还惦记着什么呢?” 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唉,找工作。“ 她倒也不隐瞒。 ”呵呵,这么快就想找工作的事呢?一个晚上也不能等?你就这么不放过自己?“ 他嘴角一扬,眼睛咪咪一笑。 说起工作,他心里是轻松的。 一来他想的是美国留学的申请结果还没下来,但从自己递交的资料来看,应该很有希望的,尤其是詹姆斯教授能给他写推荐信,加之他的项目研究,的确能够充分变现出他具备研究潜质,同时他的GRE考得不错,应该也能加分不少。 二来就算不留学,他找份工作同时安顿好他和她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他也知道,她是不肯什么都依赖着他的,他便让她自由地做选择,但她做什么选择,他对她,都不会变,她也必须要嫁给他,这也是不会变的。因此,他才不忧虑她能否找到工作呢。 更何况,将来他若创业,她若能辞职回家,那是更好的。当然,她也依然可以选择继续自己喜欢的工作,他不会要求她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们的家的。 只是,这些,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担心说了反而惹她不高兴,她是个看起来温顺,实质上要强得很的人,他得随着事情的发展来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了。 ”那我当然要想啊,难不成等你养啊?“ 她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让我养最好了,我就想养着你。“ 他竟然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去去去,你处理好你的事来,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太多的心,我遇到问题自然会咨询你。我可不想让你阴谋得逞。“ 她佯装恼怒地回敬他。 ”我什么阴谋?我什么也没想啊。“ 他冤枉地喊着。 “你还说呢,你就是想让我坐在家里什么都依着你,对社会也不了解,只能依附你,然后就像保姆一样服侍你,等有了孩子再像保姆一样服侍你和你家的孩子。” 云锋也哼了一声嚷嚷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沙南通笑着抬起双手就攥着她的肩膀说:“我不用你服侍,我服侍你就好,不过我们的孩子,就你多服侍些,好不好?” 云锋这下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脸上升起一片红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该如何答他,便低垂着眼睑害羞地胡乱回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是你有理。我不和你争了。” “哈哈,那你就是答应咯?” 他瞬间就高兴得如同一个大孩子,一把将她搂了过来,拍着她的后背开心地叫唤了起来。 她任由他叫唤,也不打断他。他开心她也开心。 不过,对于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她最擅长于规划了,但到了婚姻家庭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不是一张白纸便是一个白痴,一点思路都想不出来。 但这种对家庭和婚姻的空白感,她又不知该如何向他诉说,便在心里留着,不再多想,毕竟,那都是未来的事,走一步便自然知道下一步了,多想也无益。 他也并未就此把自己对俩人未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习惯了俩人之间她来做规划,他来做定夺,再由他来默默地在行动中将俩人达成一致后的规划目标实现。 而且,他想的是,他的心思,便是她的心思,她自然能懂得的。 因此,也不着急,照例的,他想有一天她能明确提出来,而后仍是他来定夺,他再去付出努力达成便是。他喜欢他和她这样的默契方式。 在夜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云锋被沙南通牵着,心情也在喧闹中得到释放,暂时忘记了找工作这件事。 就如沙南通所说,何必急于一晚呢?就放过自己一把,容明天起来后再慢慢细思吧。 第187章 毕业在即,303寝室的危机 第二天是周日。云锋虽然考研迟到犯了大错,但她是个很容易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想着,干脆好好放松下来,便和沙南通说起此前王里之说聚会的事,沙南通自然是高兴应承的,如果热闹能让他的云儿开心,那么便热闹好了。 于是,早上七点刚过,云锋便一个电话到303寝室,还真巧,她这个临时起意,竟然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寝室里的五个姐妹刚好都没起床外出,也没其他安排。当然,她们也一致抱怨她这么早搞突然袭击,害得她们懒觉没睡成。 上午十点,303的姐妹们便又聚在了云锋和沙南通的房子里,王里之和沙南通的班长李峰也如约而来。 路翊没有叫班草张家盛过来,她说他有事外出了。辛文从前那位老家师兄前一年毕业回家乡的高中当历史老师了,那位篮球男神也毕业回他的家乡高中当了一名高中体育老师。 剩下辛文终于不用纠结,不过,据说她那位老家师兄直至毕业也没能从辛文的准男友上升到男友的正位上来。 这次的聚会因为是临时定的,不像上次那样提早准备,而是大家来了后一起动手做的午餐,也当是为沙南通的回国接风洗尘了。 午饭后,大家围坐一起吃水果嗑瓜子儿,没了张家盛的搞事,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平和。 “阿锋,你就不用考虑工作了吧?简直是双保险啊。” 林信笑着说。 “我哪里来的双保险啊?” 云锋不解地问道。 “不是吗?你要不就去北大读研,要不就去美国陪读进修,还考虑工作干什么?“ 刘奇嘎嘣一声嗑出一粒瓜子,把瓜子壳儿甩进旁边的垃圾筐里说。 ”你们怎么这么想?我,我……“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云锋的脸被憋得通红,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沙南通在旁边没忍住,喝着水也笑着被呛了一口水,咳了起来。 云锋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暗地里在他小腿肚子上用力地掐了下去,他咬着嘴唇,竭力忍着,不知是在忍着疼呢还是在忍着笑。 ”哈哈哈,没话说了吧?“ 刘奇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依然故我地笑话着云锋。 ”刘奇,那你呢?怎么打算?“ 方敏问了起来。 ”我?我还用想么?直接回家去当个历史老师呗,估计去初中。“ 刘奇满不在乎地回答。 “怎么去初中?不都去高中吗?” 林信吃惊地问道。 “哎呀,我们那是教育局统一招生,看招聘名额才能定呢。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更倾向于初中。“ 刘奇拿起一块雪梨润了润嘴唇,看了看大家吃惊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 ”初中历史多轻松啊,没有高中历史有高考的压力,而且一般初中历史老师都不用当班主任,离我家又近,省了很多麻烦,你们知道,我就只是想有一份工作,轻轻松松的,不要太累,不要太麻烦就好。“ ”也是,弄那么累,也没啥意义。不过,我还是希望可以当个高中老师,大孩子,好交流一些。“ 林信接口说道。 ”那你是回你老家还是去那谁,王里之家呀?“ 方敏问林信。 ”不知道呢,看能去哪里便去哪里,如果是分开再申请调动了。“ 林信看了一眼王里之一眼,平静地说。王里之听得她这么说,原本紧张的脸色也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你呢?你们家帅哥工作就不会回老家吧?” 林信问方敏。 “不知道呢,他可能要去广州吧。” 方敏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满腹心事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方敏和她那外地上大学的初恋男友的感情出了点问题。 她那初恋男友的确很优秀,个儿178,标准的生活身高,长相寝室里的姐妹们都一睹风采过,可以用得上武侠里的丰神俊朗来形容,大学又是211的全国重点大学,专业也是紧俏的市场营销专业,性格也是能说会道,很有亲和力,家庭条件也不错,还是独生子,将来在广州深圳任意一个城市谋个好工作都是不成问题的。像这样条件的,放到海城师大绝对是优秀的的。他母亲不同意儿子娶方敏,嫌弃方敏个儿太瘦太小了,也就似乎成了情理当中。也是,毕竟是独苗苗嘛,基因的遗传还是很重要的,因此,不仅仅他母亲,甚至是一家人都极力反对。 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方敏和初恋男友二人四年下来都就寒暑假相见,平时的学校生活也差别很大,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对情感的态度也出现了差异,感情的稳固性自然受到影响。 这现在家里一阻挠,她男友又是个孝子,便开始变得不够坚定了。 事实上,九几届开始的大学生就不包分配了,但他们仍是天之骄子,找工作好找,基本都能去广州深圳等一些发达城市找到如意的事业单位,但自从99届开始扩招,要去发达地区就不好去了,大部分都是回了自己的家乡的中学去任教,只是主动权都在毕业生手上,大家几乎都是先去广州深圳这样的地方的学校找,没有合适的话,再最后回到家乡的三四线城市的重点高中里,还算得上是容易的一件事。 倘若方敏的男友找的是广州的工作,方敏想找和男友一起的广州这样的一线城市找到一个公办学校,进体制内,谈何容易,还是回家乡的高中做历史老师可能性是最大的。 倘若她不进正式的单位,只是在广州随意找一份工作,那风险便更大。她会面临着男友家庭的阻挠而不能在一起,最后爱情事业两空,就算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也会因为工作不稳定而在婆家更受歧视了。 她男友看来也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她而回老家的,那会,能往外跑到北上广深任何一个地方,谁都不会呆在家里一个三四线城市,即使是二线城市,也是不得已的退而求其次的。 这样一来,方敏和初恋男友结合在一起的困难就更大。可是,方敏心里一直都是深爱着她那位初恋的。初恋啊,谁能轻易说放就放下呢? 由此,她才一想起找工作便满脸阴云了。 林信和王里之则不一样,他俩都同校同班,感情牢固,王里之更是都得听林信的,两人身量也没什么差距,家庭也是门当户对,都是普通家庭,王里之还担心林信不肯随他走呢。 加之俩人性格都求稳,早在一起时就都思虑再三,慎重考虑过将来的,自然遇到困难也应该能共同进退了。因此,这俩人只要感情不出问题,倒是基本上能修成正果。 第188章 路翊的情伤 303寝室里还有一位重要人物,便是路翊,只见她一直是笑着听着,自顾自地挑着水果慢慢吃,也不说话。 “路翊,你呢?怎么打算?“ 云锋自然是要关心自己这位死党的。大学快四年,云锋没少受路翊的照顾和帮助。 ”我?我呀,我也没什么可想的,就看能不能在海城找个好点的学校进去呗。也像奇奇说的那样,别压力太大就行了。“ 路翊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她这满不在乎不是刘奇的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而是翘着她的一双长腿,一晃一晃的,仍是风情得很。 “噢……” 云锋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 “那班草呢?班草张家盛你怎么安排?” 还是大大咧咧的刘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问了去。 “哎呀,他一个大男生,不会自己找工作呀,还要我安排,我怎么安排呢?” 路翊脸上的不开心都能抖落一地的瓜子壳儿了。 “噢,那他——” 刘奇正要继续问呢,被一旁的方敏一把攥住了胳膊,制止住了。 “哎呀,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来,阿翊,一起干一杯。” 方敏举起了玻璃杯里的橙汁,对着路翊说。 路翊也端起自己的一杯橙汁,和方敏碰了碰就要以喝酒的姿态倾倒进喉咙。没想到林信也举杯说: “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云锋刚想和着大家一起举杯,却被方敏打断道: “阿信,你们捣什么乱,你们这些幸福美满的,就别再让我们触目伤感了好不好。自觉点,让我们多喝一点。” 方敏这话一出,林信和云锋的手就主动地从杯沿里放下了。 倒是刘奇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金黄的橙汁举起来说: “来,我有资格,陪你们喝一杯。” “我也一起。” 一直很安静的辛文也端杯一起。 这四人便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王里之和林信,云锋和沙南通这四人便陪笑着看着这四人把橙汁当酒般一扬脖子全倒进了喉咙里。云锋赶紧跑去餐桌里又提了一大瓶4.5升的过来给众位姐妹们满上。 要说这路翊的伤心事,云锋也是知道一些的,但最清楚的莫过于方敏了。 路翊和张家盛的感情早在一年前就有了裂痕,而今已不是岌岌可危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差最后一句结束语来划上最后一个句号了。 张家盛果然如沙南通那会所说的一样,花心。他曾在和路翊还交往的情况下,竟然诱骗了一个酒吧女经理的感情,那位女经理原本十一假期后便要和自己的男朋友订婚,但没想到就在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在酒吧吧台值班时遇到了张家盛,用女经理的话来说,就是当时她认为她的灵魂伴侣出现了,一出现在她眼前的张家盛,无论是他酷酷的着装、高冷的气质,还是他的声音、举止,全都是她心里梦想过无数次的,一一吻合。 张家盛其实是早就知道这位女经理的,也曾夸下海口说一次就搞定她。果不其然,女经理一见他,没说几句话就对他魂不守舍,当天便跟了他回他在校外租的房子里。 “我一直以为她在那样的地方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我还特意用了白床单。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第一次啊。” 张家盛事后对他的室友炫耀道。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和女经理在一起的。他不过就是玩玩,同时也是觉得酒吧里工作的女人应该对男女之事不那么看重,也能好聚好散。没想到,他却是惹了个烟酒之地里的一朵纯洁的花,而且这朵花还对他很认真,粘着不放,说要和男朋友退婚,再和他结婚——他当然并不曾敢告诉人家自己的海城师大学生身份,说的是从广州过来找工作的一个假身份。 他见女经理不好惹,甩不开,便只好拉了室友一起去做说客演戏给她看,说自己思想偏激,被排挤,才从广州来的海城,如果让她跟着他,那么,未来也是不好过的,因此,他不能让她跟他一起受苦,奉劝她还是回去继续十一假期后和她自己男友的婚事。 这事因为不好收场,知道的人便多了,也就传到路翊的耳朵里,路翊一开始都不相信,她偷偷跑去找到和张家盛一同租房子住的室友,问了个清楚,才知道确有其事。当下,路翊便绝望了。 张家盛再来找路翊时,路翊便直截了当地问: “事情解决了?” 他听她这么一问,便知道她应该都知道了,便也懒得再隐瞒应付,也直截了当地回答: “嗯,算是吧。” 路翊扭头就走。 “哎——你——” 张家盛看着路翊决绝的背影很是生气,从来都是他甩别人,几时有过别人甩他的时候,当下也是心情很不爽。 后来张家盛变着法儿去找路翊,路翊也是一见他就冷落冰霜,不仅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连正眼都不瞧他,鼻子都快冲上天了。她越这样冷傲地对他,他却是要找她说个明白。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她起码欠他一个结束。 这事只有云锋和方敏知道,其他人都不是很清楚。林信和辛文隐约觉出路翊和张家盛的问题来,但却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有刘奇大大咧咧自然就没发现了。 男友劈腿,这对路翊来说的确是一件伤心事,她毕竟对他是用心的,虽说此前也有些说他和其他女生的绯闻,也会和他吵,但那毕竟是绯闻,每次闹完后便自己埋怨自己是在捕风捉影了,但这一次,可是确确实实的了,而且,这事儿,已经不是情感那么简单,而是人品的问题了。 这也是为何路翊求证后便不再理会他一丁点,也再不像从前一样心软了。她是个重情但是也理智的女生,绝不会把情感轻易地放在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不靠谱的花花公子的身上。 但张家盛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觉得自己从没变过对路翊的真心,包括酒吧女经理的事在内的所有花花草草,不过都是玩玩而已,从没对哪个女生交付过真心。他一直认为的是,男人嘛,不都如此吗?只要对路翊是唯一真心的,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不可理解的,也不能理解,为何她不听他解释,他们没说分手,便怎么也得有个说法吧。 路翊被张家盛惹烦了,便决定过两天给他写一张字条,就写上分手两个字给他就是了,也懒得再见他说什么。 路翊这些苦水当然不好当着聚会中的大家来倒,只是被大家提起来后,自己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了。 云锋看路翊脸色不好,便攥着她的手哄着她说话,又另一只手拉上方敏,也是一起逗笑着,想让自己这两个好姐妹多开心些。沙南通看在眼里,便叫上王里之又下他们的象棋去了,留待云锋和她的姐妹们一起的说话了。 第189章 寂静的美好与爱的成人礼 聚会结束后,是静悄悄的夜晚。 柔和的白光灯下,云锋靠在沙发扶手上伸着腿读书,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沙南通端正地坐在电脑旁查着资料。电脑旁边是两盆青绿的小多肉,他右手的一侧也静默着一杯茉莉花茶,也是微微冒着热气。 许久,沙南通似乎任务告一段落,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习惯性地往左侧长沙发上看了一眼云锋,见她正读得入神,便自己站了起来,踱步到窗户旁,顺手给窗台上的两盆绿萝和一盆虎皮兰浇洒了些水。 窗外,早已是万家灯火。夜风摇动窗旁的绿树的枝条,让路灯也在窗外一侧的小区路面上投下摇晃的灯影。 不知何时,他的腰上便静悄悄地缠绕上了一双柔白的手臂,十指交扣在他的腰际。他的脸上露出无声的笑意,眼里瞬间落满了温暖的星辉,伸手也揽住了她的肩,下巴触着她依在他的肩膀上的头顶柔滑的发。 谁也没有说话。连呼吸,也是透明而无声息的。 他似乎又闻到了她身上散逸出来的花香,看见了她如他心窝处那枚戒指环住的百花的一瓣瓣的绽放。 他微低着眼看着她,她的眉眼比之从前,清澈剔透中多了些说不清的风情,浑身上下,从前的风雅还在,却又比从前多了些难以言说的韵致,还似乎,有些暗香浮动的女子成熟的妩媚。 这种成熟女子的风情妩媚和着她一如以往的天然的温和柔静,缠闹起来却又是一番活泼娇俏的天真与可爱,可不更显得如同一朵在四季里时而嬉戏时而静穆的洁净剔透的白花,轻盈而纯粹,开在他的心窝处么? 他有些迷醉,在她那妩媚的躯体中,蕴藏着的那个纯粹的精魂。 这寂静中他和她交融的气息,又催生出他脑海里时常漂浮出的与她欢愉的时光。 他刚回来的那天中午,他拉着她回了他和她的这住处。俩人于面对面却相思不尽的寂静空间里,她和他,不知怎么就进了她的卧室,不知怎么地,他和她就如同曾经一起看到过的那一片睡美人般的大海,静卧在了雪白的锦被雪浪间。 他清晰地记得,午后的秋阳通过如水波般晃动的米白窗纱,整个房间的空间都是透亮而柔美的。阳光的亮,映在了她身上,让她的肌肤赛霜胜雪如凝脂,整个人如同细致的白瓷雕琢,如白玉般润透而又充满生命喷薄的气息。她微眯的眼波如梦如烟,似醉似醒,似乎令他听见了遥远而清晰的呼唤。她微微向上扬的红唇便是一弯红月亮含着星的辉,令他亲近而绝不亵渎。 在他所到之处,她便如同春天里嫩绿了的芳草地,开满了春的花,生出一片草长莺飞的欣欣向荣。当他和她终于挣脱了躯体的束缚,灵魂从分离终于融汇成了一体。她和他,从前各有不安的世界,都在灵魂共渡彼岸后成为统一的一个清静的世界,如雨后清露洗过一样,洁净、透亮而又安静、轻盈。纯粹的更纯粹,黑暗的不再黑暗,躁动的不再躁动。 他和她,沐浴在一片正午温亮的光中,或者说,他们的灵魂,成了比那正午的光更温静透亮的光粒子,聚合在一起。 而当他拥着她,闭着眼,手指的指腹温柔地轻弹在她后背上那深浅如落入的飞羽一样的痕迹上时,他忽然心里温温地抽搐了一下,疼而温暖。他终于在这一刻,融入到了她过去所有他不曾参与的岁月里了。而她过去所有成长中受过的有知觉和无知觉的喜与悲,也都在那一刹那完全地嵌入到他的灵魂中,与他的所有她不曾见过的他的成长融为一体。 当天晚上,他和她再度一并躺在这午后生起过光亮的床被上时,月光下,他又再度看见了花开,闻见了花香。他情不自禁地含起他心窝处的戒指里的那朵玉白的花放入到她的唇中,一起享受着花开时温香沁人的尽情。 就这样,他和她,在一年的相思聚合中完成了属于他和她俩人在这世界上的独一无二的爱情成人礼。她和他,仍和从前一样,但又不一样。他们彼此更懂得彼此,彼此的过往成长里,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包容进了彼此的心胸里。他和她的灵魂,因为这样的敞开的信任与融合而被洗涤得更为清静、纯粹。 也因此,他对她,更是爱恋而又敬爱有加。她是他心里天然珍惜着的女神。他在她的房间里从不造次,连随意也不。但凡他站在她的卧室门口,便如同凝望着一片神圣的领地,那是她的领域和空间,那里有她完全的神秘、纯净、清纯、尊严和爱,就如同她本人一样,是她的光辉照耀的地方。 此时此刻,回忆着当日当夜的情景,他的心是醉而清新的,眼是醉而清亮的。他的理智里则是能一边回忆如此的美好,一边又能依然拥佳人在怀的真实可触的庆幸和欣喜。同时,他也和她一样,有着对时光流走的静悄悄的不舍。 她,则如一双精灵的眼睛,呼吸在他的脖颈一侧,凝神而又寂静。 谁也不愿时光流逝,带走他和她眼下美好的青春,带向他们走向虽然激情澎湃却仍不可预知的未来。 蓦然间,他心里早已如磐石般的坚定又生出了更深厚的信念。他用力地咬着嘴唇,将她更紧地搂紧在胸前,似乎要将她整个儿地在这寂静中吸入他的胸膛,随身随行。 她倒是心里澄净无微尘,此前对于工作的忧虑和与他一起的未来的担心,都在这窗前月色与灯光交融的静寂空间里完全被消融了。她的心里,如水的明镜,准备好了迎接未来的到来。 可不,第二天,她便开始积极地上网找着各类的招聘信息,也同时了解着往年的校招的情况。无论最后如何安排,工作还是要先有了安排,再做定夺,就进退自如了。而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回市里或某个地级市里的县城高中,离家不远也不近,先做着老师再说。 沙南通一边帮云锋参谋着她的工作信息,一边也让云锋帮着参谋他找的工作信息。他是不想进体制内的,他想如果申请留学的offer下不来,他便去广州或者深圳进一家好一些的计算机公司,做个一年半载,然后再看机会是继续往上走呢还是出来创业。 至于他的云儿,也是要先在广州和深圳先找着,没有合适的话,便是先回她的韶城找个高中呆着,等他安定下来再跟过来便是。 他这样的想法云锋也是认同的,既然二人思想达成了一致,那么接下来就是简单得很的事。只是若是他的留学offer下来了的话,倒是要费一番心思来说服她跟他一起出去了。 想起这迟迟未到的留学offer,沙南通的心里也不免生出些微微的烦恼,他希望能在寒假放假前收到,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立刻开始说服云锋的工作了。 他给美国那边留的地址是家里的地址和电话,也和爸妈都叮嘱过了,中间打了几次电话回家问,也说没收到,他是有些郁闷。 第190章 伤逝,生命来往中的残忍 沙南通郁闷归郁闷,密歇根大学计算机系的留学offer还是在寒假里发了过来给他。临近春节,他一收到,第一时间便想给云锋打电话,但想了想,他还是忍了下来,和父母商量了起来。 “妈,我想去一趟云锋家,还有五天才过春节,我去呆两天,除夕前就回来。刚好也能见见她的家人,您觉得呢?” 沙南通毕竟还是年轻,不懂人情世故,既然要去,当然是要寻求母亲的指点和帮助,以免去了她家让她的家人觉得唐突或是礼数不周。 “儿子,你过去当然没问题,不过妈妈想的是,你和云锋现在什么都还没说定,就让两家人搀和进来,反而不好。妈妈想的是,你不如给云锋电话,看她是否方便,来我们家一趟,毕竟我和你爸爸都见过她的,也都彼此接纳得很,她来了,我们先和她商议,看看她本人的意思,如果她和我们都有一致意见了,我们再约个时间,你过去或者干脆我们两家人一起见个面,岂不更好?” 沙妈妈不愧是个通情达理又充满智慧的沙家女主人,成熟稳重又考虑周全。 儿子的大事,不能草率,既不能拂逆了儿子的意,又不能让儿子失了面子。虽说她和老伴都见过云锋,也对这孩子颇为喜欢,但毕竟事关两家人,她和老伴对云锋的家人还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如果先和云锋商量,也就大致能了解到云锋父母的意思了。中间如果有困难,便让云锋自己去和家里人商量,她和自己的父母,终归要比沙家人说话好得多。 沙南通也觉得妈妈的建议可取,便给云锋去了个电话,告诉她密歇根大学的offer已收到,他想和她一起拿到海城师大的毕业证后便一起去密歇根大学,她考个托福,然后办个陪读。当然,他没强调办陪读是要先俩人先领证证明是夫妻的。他想这事应该等他和她见面的说。 但她在电话那端的情绪似乎只是听到他拿到offer后的一瞬间高涨,很快便落了下来,说她爷爷身体不好,卧床不起了,爸爸也在家和爷爷住的老家两头跑,照顾得心力交瘁,原本就身体不好,她也在跟着担心。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想请她过来家里一趟,说爸爸妈妈想见见她。她在电话的那端为难地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回绝了,说她走不开,想先陪陪爷爷,帮着爸爸照顾着家里,她和他的事,便等开学了的说吧。他能理解她的境况,但心里也未免失落。他挂了电话把她家的情况和妈妈一说,妈妈也表示很理解,并教导儿子在这种情况下也要理解云锋,不要让她为难,该多宽慰她才是。 沙南通便又拨了电话过去,劝慰了一番,让她不必挂心,她和他的事,他这边多做安排,待到开学俩人见面再把事情好好地商量决定。云锋心里很感动,说很想念他,也很想见他的爸妈,只是家里遇上这样的情况,是没办法了。 云锋这边得确是情况不容乐观。她回来便看见爷爷躺在病床上已经起不来床了。老人家瘦了许多,一双眼睛陷在眼窝里,虽然还是清亮,却全身连翻身都不容易,而且,一直觉着冷,被子盖了两层,开着电热毯,都暖不够身子。 父亲几乎是早上过来,下午甚至是傍晚才回。云锋除了给爷爷端茶倒水的,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干着急。而同样令她心痛不已的是,她回来后,才得知自己外公在十月份去世的事。家人不想她担心,便等她放假回来才告诉她。她听说外公最后那段时间天天走到后山,坐在山坡上望着远方,念叨着远方的外孙女。她的心里悲痛欲绝,外公最后的心愿便是要见她,她竟然毫无知晓,怪不得她年初梦境里,梦见外公和一群陌生人在红墙砌的围栏的左边,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时走时立,而她和外婆、爷爷、奶奶他们一起在围栏隔着一个空间的右边,有说有话的。她醒来还担心地打电话过去问了,却并没什么事,才放了心。不想原来是个预报,是自己大意了。怪自己到了学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家里,是关心甚少,总以为没事就好。 生命之缘分,竟然这般的残忍。她心里如同墨色的天空,阴翳厚重,压得喘不过气来。虽说沙南通的电话打过来了,但无论有多爱,却也无法弥补亲人之间这种血缘关系的爱的。 也正因为此,云锋虽然也替沙南通拿到offer而高兴,但是心里因为已经失去亲人的悲伤和忧心即将要失去亲人的悲伤而无暇再多想自己和他的事了。 在生命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来中,她心里蕴藏着一种巨大的沧桑的悲凉,这种悲凉,如凌空的冰山,冰凉了她心间过往和未来的所有温热感。 她只是每天随着父亲去看望爷爷,爷爷仍关心地问她的生活,问她是否够钱用,她似乎觉得爷爷要把钱给她,她急忙和爷爷解释说自己能做家教来赚钱,生活费都足够的,不用操心。老人家这才作罢。 奶奶和爷爷很早就不和,一直吵吵打打,现在爷爷生病了,她也很少来看望,只是做好了饭菜后让云锋端去给她爷爷吃,再问问去照顾爷爷的云锋和云秀、云刚和云金、云一。只要去了的,云锋奶奶都逐个的问,老头子怎么样了,还挺不挺得过这个春节。 云锋听着奶奶的问话,只是老实地回答,或是听着叔叔姑姑们的回答,而后在一旁心里落泪神伤,并不懂得去劝告奶奶去看看病榻上的爷爷。 云锋的父母亲因为和奶奶一直以来的矛盾,也是疏离的。云锋母亲是不来老家照顾的,君生因为是在中心小学降生的,对老家也没什么太多印象,而且据说八字偏弱,所以更几乎不回来。况且他还太小,虽说高中,但心智幼稚天真,也是根本体会不到这人间生死恨事的。 但,虽都是云锋和着父亲一起回老家里来,但云锋父亲照顾好自己的父亲后,便交代好在老家的小妹云秀、三个弟弟云刚、云金和云一帮着看着他们的父亲,也叮嘱云锋帮着照顾,便会三次里有那么一次扶着摩托车从云锋奶奶也就是他自己的母亲的客厅里出去的当儿,看见自己的母亲时说两句话。 云锋面对这一切,又是不知所措的,她的心里悲苦而无知,更无助。一如小时候的她,希望着家人和睦,却不懂得自己该为此而做什么。她的心里,其实早就因为家里这些最亲爱的人的不合而早已四分五裂、无根无依而不自知。 也正因为如此,她和沙南通的事情,到现在,她都压根没想过要告诉家里任何一人。她不知道该和谁说,加之父母亲早已说的不允准她大学毕业前谈恋爱,她更是不敢提了。 她心里对于自己要在现实里组织家庭,步入婚姻的事,是飘渺无期,茫然空白,只是在远离家的校园里享受着和沙南通的恋爱,而丝毫没想到要如何让这恋爱的果实落地生根。结婚和家庭,离她远得在看不见的边际之外。 她的关于家庭的无知,那团迷雾,便与着她眼前的悲伤与对病重的爷爷的深重的担心,混在一起,吞没着她在家里整个白天黑夜的心情。 第191章 毕业,各奔前程 沙南通能感受到云锋的伤心与担忧,他在家也跟着心情忧郁,心里极度思念着她,却又毫无办法云锋几乎都是呆在云家村老家里,没有电话,更没网络。他只好像当年在国外一样,每天给她发一封邮件来安慰她,替她担心着她病重的爷爷,也希望她能开心些。 开学回学校,沙南通买了和云锋同一天从广州到海城的火车票。在春运还没完全结束的开学季的广州火车站见到云锋时,沙南通拉着她的手,心口疼得恨不能将她完全地含在嘴里,安放在心里,好好地温暖她忧伤的愁容,舒展她无意识地深锁的眉头。 云锋和沙南通都没买到卧铺,买的硬座也不是同一车厢的,沙南通好不容易将座位换到和云锋一起,拉着云锋一前一后地扒开人堆得落不下一只脚的过道找到了和云锋一起的座位,坐了下来。 没一会,云锋便不管身边嘈杂的人声,靠在沙南通的怀里便昏昏地睡着了。沙南通看她睡着了眉头也没打开,还是一脸的忧愁,便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给她披了件他的长袖外套,也抱着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回到住处,云锋又在沙南通的强迫下喝了一晚白粥,便匆匆洗了个澡后便倒在床上睡了去。沙南通跟着照顾她躺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微热,但看看她睡着了的样子,便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想让她喝药的想法,掩好了她的房间门,出来打开电脑,盯着邮箱里的教授来信直愣愣地发呆。 云锋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再看她这个样子,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做安排了。他甚至在想,要不就不去留学了,直接找工作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自己和云锋都不用为难了。他想,等过几天她好些了的再一起商量吧,总之这个学期他是一定要呆在学校,拿完毕业证和学位证后,九月份再过去的。 云锋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似乎还是懵的,喝了一杯感冒冲剂就又去睡了。 接下来的一周,云锋都在高烧不断的重感冒状态。 在周六的晚上,她萎靡的病态似乎好了些,她在沙南通喂她喝药时忽然就嘀嗒嘀嗒地又流起来了泪,然后说: “我考虑很久了,你去美国也就两年,我就不出去了,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然后同时复习考研,争取再考一次看看,这样,我也能照顾到家里,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她抬着头望着他,眼眶里还浸着泪,目光却被泪水洗过一样的清亮而坚定。 他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家里老人身体危在旦夕的情况下,他的确只能尊重她的想法,连劝说都是开不了口的。 “要不,云儿,我再缓缓出去,和那边的教授说一说,看能不能延后,或者,其实,我也在想,我不去留学也是可以的,我现在已经能独立做项目,去广州深圳的计算机公司都不是问题。将来再看机会创业,也是可以的。“ 沙南通审慎地说着。他听得云锋的话,其实心里已有大半的意思不想去留学了。 “不,r好不容易来了,你不去,我们此前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且不说你家里爸妈会有多失望,就是对你对我们的将来,都不好的。尤其是,我会为此愧疚一辈子的。” 云锋最后的一句话,让沙南通又不得不打消了不去留学的念头。可让他再度和从前一样受尽与云锋的相思和国外的孤独,他实在是不想再那样折磨了。忽然之间,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只能选择,但其实,他也没得选了,因为云锋已经选了,他只能选择如期出国,而后考虑寒暑假再想办法与云锋相聚了。 他的心里又骤疼似地抽搐起来。他圈住她的肩膀,把头埋在了她的心口,在心里默默地流泪。他是个男孩子,有泪,也只能倒流在心。云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她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却也毫无办法。 五月开始,校园里便是各种毕业照的情景。沙南通和计算机系里的同学们照完毕业照,又被拉来历史系,和一些熟悉的同学一起合影,比如王里之他们。他和云锋,自然,也是一起照了很多的,尤其是沙爸爸和沙妈妈对儿子的毕业也很重视,特意过来参加了儿子的毕业典礼,也和儿子留下了他成长中重要的一刻。当然,他们也拉上云锋,一起合影,四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开心而灿烂的。 云锋、沙南通、303寝室的姐妹们,他们最美的青春,如同黄金般的大学四年,就这样在咔嚓声中瞬间定格在了这一张张的照片中。照片里的他们,都身穿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红领带,也带着学士帽、身着学士服。 大家的工作也陆续有了着落。基本上,都与自己的家乡县城或市里的高中签约,成为一名光荣的历史老师。 刘奇如愿地成了家附近的初中的历史老师,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王。 路翊与张家盛彻底了断,成了海城一中的初中历史老师,和自己的高中同学一毕业就订婚。 辛文也回了家乡的高中,当了历史老师,男朋友却不是过去那位准男友,而是经人介绍后认识的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务员,双方父母都对这门即将到来的婚事很满意。 方敏到底是和初恋男友分了,大四一年来俩人的感情如同钝刀割肉般虽然减了很多,但依然分得撕心裂肺、遍体鳞伤。用方敏的话来说,便是从身上拔了一层皮下来。她最后自然也是回家乡的市区的一中当了名高中历史老师。 林信回了老家的县城一中,也就是云锋的母校当历史老师,王里之跟了去,俩人必定是能修成正果了。 云锋想到还要继续考研,又要适当兼顾家里,便也没有强求去广州深圳,而是签了一个同属韶城周边的县级市一中,当高中历史老师。 沙南通自然是在云锋和父母的双重殷切希望下,重新踏上了远渡重洋,异国求学的路,去了密歇根大学读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同时辅修了商科的研究生,需要交代的是,最后确认是全额奖学金。 林花蕾在考了三次后,终于通过了申请,也去了密歇根大学的商科,虽然是自费的,但林家依然很高兴,他们并不在乎一年二十万的学费,林花蕾在密歇根两年的全部花销加起来,不过是她父亲一个项目纯利润的三分之一不到。女儿的上进与成绩,才是林家最看重的骄傲。而林花蕾,也达到了她靠近沙南通的第一步计划。 如果时间停留在大家劳燕分飞的伤感与对未来的期许中,其实也是好的。但变化不会停止,时间也就不会停止,他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里会继续受着生活的熏染,逐渐改变着一些该变和不该变的东西。 第192章 带着梦想工作的第一年 2004年,正是广东省开始新课表改革的重要开端之年。 云锋是7月1日便去了一中报到的。当年所有的新老教师,都在八月中旬统一到广州华南师大进行新课标改革的培训,云锋自然也是去了的。 当台上的教育学教授,对教改中的新课标精神讲得兴致勃勃时,云锋和一群新老师也在台下听得兴致盎然,甚至是心潮澎湃。 新课标说的便是要教师们在教学中以学生为中心,注重启发式教学,注重学生自主式学习,注重培养学生的探究精神。总之,便是希望教师在教育教学中秉持新理念新精神,摒弃过去的填鸭式教学,不再搞怪题、难题,要转而向学生的自主、创造精神和独立思考能力的培养。 云锋实在是太认可这样的新理念了,她兴高采烈地和旁边的一名新老师交流后,扭头又转向另一位同来的中年教师交流自己的想法和心情时,这位教龄大概是五六年的女老师笑而不语,而女教师身后的一位教龄估计有十年的男教师却开口说了一番令云锋和她旁边的新教师都目瞪口呆的话语: “哎呀,这些专家教授都是大学里面搞研究的,从不到一线来教学过,说的都是理论,一套一套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只要高考的指挥棒还在,教学就还得围着升学转,教改也就一阵风就过了。我们回去后,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玩不了新花样。” 云锋心里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虽然不能算冰冷,却也是将刚刚的热烈心情凉了下来,但她毕竟还没有一线教育教学的经验,对很多实际情况根本不了解,自然也无法理解到这位老教师的话,只是觉得这位看起来精干又持重的男教师,应该是学校里的骨干,都是这样的看法,只怕现实真的不会是此时讲台上的那位老教授所讲的那么简单去实现了。但这样的疑惑也是一阵子的,很快云锋便开始了她在一中的工作和生活。 这一年,一中招进了十几个老师,且女老师偏多,后来云锋才发现,前几届招进来的,是男老师偏多,而且多数还单身,因此,校方的目的便昭然若揭:只要这些青年男女老师能在一中安家落户,自然便能安居乐教了。 也难怪校方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桦城一中的教师流失率还是很高的。作为一个县级市唯一的一所重点完全高中,按理说在当地地位还是很高的,老师们也很是受到当地市民的敬重,但无奈乐城还是一个粤北山区的县级市,经济不发达,自然就连带着一中也要被这些有能力的老师的歧视。每年,稍微出点成绩的老师,便都纷纷攀了高枝,要么去了高一级的教育行政单位,要么去了更大一些地方的重点高中,还有一些则去了广州深圳这样的发达城市的私立高中,以求得更大的发展和更高的收入。 云锋来桦城一中,本意也是一个阶段性的目标,就是一边教着书一边复习,继续她在2005年的考研。她希望沙南通能飞得更高,同样的,她也一样希望自己能飞得更高,这也是沙南通乐意见到的。而一中的工作氛围和工作环境也适合云锋满足这样一个理想。 桦城一中给所有单身老师都分有单身宿舍,学校里有食堂,每餐都是三菜一汤,两荤一素,每餐的伙食费四元钱,而且口味还不错。 云锋刚来便做了班主任,除了交高一八个班的历史课,还要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七点到操场看学生早操,七点半巡班里的早读。上午她一般是第三四节有课,下午两节课也都是周一到周五排满了,一周下来18节课,好处就是除了第一个班的课她需要看一眼教案,其他班的课她基本都不用翻开课本便能熟练地讲了。下午四点半放学后,她能和老师们打羽毛球或者爬山,再要不然便自己跳绳,她还很有兴致地买了个非洲舞的光碟,在同事的电脑上放,跟着学了三个月,竟然跳得有模有样的。 不过工资的确是不高,基本工资五百三十二元,加上一周十八节课的课时费补贴和当班主任的补助,一个月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二千多,偶尔能到三千。幸好住宿费一个月30元,伙食费也低,除了给自己添几件衣服,几乎没什么别的花销。 她第一个月工资到手后,给沙南通发邮件,把工资条的各项数字抄送了一遍给他看。他便回信说让她别太省,要对自己好一些。她看了他的回信不置可否,她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他肯定在那边想,出来正式工作了的工资还不如他上大学的兼职呢,快别干了,在家里呆着等他来好好赚钱,她照顾好家就是了。 可她偏不,明知他的想法,她也是要有自己的追求和热爱的事业的。她爱他,但不等于她的一生是为了他的一生而存在的。 而且,就这么少的工资,她还硬是一个学期就从牙缝里省了五千出来,准备回家过春节时给父母亲。无论如何,她要把自己上大学时家里的支出给回去。 2005年的一月中旬,又是考研的日子到了,她是瞒着学校领导去报的名的。 第一天上午考完政治,云锋心情很好,她可以肯定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原本,第一次考若不是迟到,自己也不应该连复试机会都没有的。 她在去考场旁边的餐馆吃饭的时候,便把那个沙南通送她的诺基亚新款翻盖手机开了机,想着好看时间,争取吃完午饭回去住处还能休息一会。 刚打开手机,她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说爷爷前一周过世了,而且不是病终的,而是房子失火走的。云锋考研的事也没和家里人说,刚好因为临考,手机出了点小故障拿去修,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办公室电话也没和父母亲说过,谁能知道就这几天里便出了这样的事呢?修手机前云锋还电话回家问着爷爷的情况呢,说应该还能回去见到老人家。 没想到却会是这样的一个噩耗,也没想到,母亲的电话便是在云锋下午马上要考英语,第二天还有两门专业课的考试的时间里打了进来。 第193章 爷爷,大火,在与不在 云锋母亲还在电话给云锋讲着爷爷的事,云锋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拼命告诫着自己要冷静、再冷静。爷爷的意外已经发生,遗骸也都入土为安了。即使她此时回家,也无济于事。 她仍没告诉母亲自己正在进行着人生中一场如此重大的考试。 对于她的考研,大三的时候她就和父母亲提过,但父母亲并不赞同,觉得她还要继续读书,出来都是个老姑娘了,嫁人不好嫁,学费也是一个大问题,家里是再没钱给她去读研究生了。 云锋是一直在强调不用家里承担自己的读研的学费,但父母仍旧不相信她能自己解决,这也是为何云锋根本就不可能和父母提去美国和沙南通见面的事,包括沙南通这个人的存在,她的父母也是根本不知。 云锋便是这样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都是等事情做到了那一步,再告知父母便是。 因此,她便只懂得闷头去干,全盘负责任,再加之个性中潜藏的孤傲和清高,便不懂得协调合作,也更不懂得寻求帮助。尤其是,她还从奶奶那听说父母还觉得她太笨,做什么事都不会找人帮忙时,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心里对父母一边是孝顺得很,一边却其实仍然疏离得很,甚至青春期的逆反一直隐藏在心里,从没消失过。 现在,母亲无意中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她如此重大的一个噩耗,尽管她如何告诫自己要冷静,心里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冷静了,但在考英语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第二天的两科,她虽然也是按部就班地按着考前复习考中冷静答题的节奏走,但考完最后一科目从考场出来,她还是心里不再有考政治时那种稳操胜券的十足感了。 她忽然意兴阑珊,想着考上或考不上,都听天由命吧。她的心里累极了。她不得不承认,面对着生命中的这些失去,自己到底还是脆弱的。 考完当天回到学校她看见了沙南通的邮件,也没什么心力多说,竟然就回了个“安好,你照顾好自己,我先睡去了。”便真的倒头便睡。 紧接着便是学校的期末考试,云锋忙着监考、改卷和学校放寒假的各项安排,忙得和陀螺一样,没有停歇。一切妥当后,才回了家。 她在家里呆了一天,问候过父母亲,将这半年存下来的五千元交给了父母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老家。 爷爷曾经住的两间连着的房子已经彻底倒塌,半截围墙上还有黑糊糊的大火烧焦的痕迹。适逢下雨,更觉惨烈。爷爷从前在两间房子前面的院子里种的芭蕉树和无花果还在,一侧的小厨房却似乎经久失修,破败得很。 听说大家发现时,火光冲天,火救下来后便是现在这样的墙倒屋塌了,后来是找了爷爷剩下的几根骨头下葬。云锋泪眼连连,她不敢想象当晚事发的情景,更不敢去想当时爷爷的痛苦。她无法想象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至亲身上啊。如若不是这场大火,爷爷是可以熬过这个春节,等她回来的吧。 她抬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挪移回了奶奶家的客厅。小姑姑云秀跟着她,也是默不作声。 “看了老头子剩下来的房子了吧?” 奶奶走过来,站在姑侄俩面前问。 云锋低着头点了点头,两滴泪便又吧嗒吧嗒地掉到了地板上。 “哎呀,人都走了这一个多月了,你还难过呢!” 奶奶心疼地将大孙女揽过来,撩起围裙给云锋擦眼泪。 “我是没想到过这么久了你还那么伤心,对这死老头子的心还没过去。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去看了。” 奶奶一边帮着云锋擦着眼泪一边看着云秀说。云秀听着母亲的话,低头不吱声。 云秀停了泪,跟着奶奶一起在厨房围着灶台转,听着奶奶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心里便开解了许多。也幸好大火的当天她不在,爷爷的丧事时她也不在,因此心里虽然也伤心,却始终觉得爷爷还在人世,没见到他,便是因为他去了城里给人看门了,要么便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 想起从前云锋初中和高中时都常去爷爷看门的地方看望他。云锋美其名曰是看爷爷,其实却总是让爷爷照顾自己好吃好喝的,不是给她买营养品便是给她买书,甚至爷爷还把自己唯一的一辆女士小自行车给了她骑。 当时爷爷说自己年龄大了,腿脚不好,也骑不了,她并未从爷爷的话里感知到岁月的不留情,也未想到爷爷的衰老与对她的关爱,心里只想着要不要接受这漂亮的女式自行车,稍作推辞,便当时就骑了回去。 爸妈觉得她住宿不能骑这么好的车放在宿舍楼下面,要她把小自行车留家里,仍骑那辆爸爸改装的大自行车去,她一百个不乐意,觉得这是爷爷给自己的,说什么也要自己骑,爸妈才拗不过她,由着她了。 后来爷爷回了老家养身体,便在院子里种上芭蕉树和无花果树,又在其中一间房子里养了几只兔子。云锋每每回来,老人家不是将扎在塑料袋里放熟了的芭蕉拖出来给她吃,便是带她去院子里看无花果熟了没有,而后,总是会杀一只兔子给她分别用炖汤和小炒的方式做了来给她吃。 便是到老人家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时,还问她是否够钱用,想把自己存在银行里的一点点钱给了她用。 如今车还在,满院子的芭蕉和门前的几颗无花果还在,爷爷却走了。 可她呢?她都给了老人家什么? 她孝敬过爷爷什么好吃的?好用的? 统统都没有吧,便是连几句好话,她自己也不记得是否有好好地对着爷爷说过,更别说没给爷爷买过一件衣服、给过爷爷一分零花钱,甚至连一块糖都没给过!她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爷爷的给予,也心安理得地向老人家索取着。 而今,爷爷走了,走得如此惨烈,她又连替爷爷伤心也是有限的。 她心里一直觉着爷爷还活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他曾呆过的地方,也活在她心里。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对老人家能不能算得上是一种补偿呢? 此后的无数个夜里,云锋都会在梦里见到爷爷。 有时候是梦见爷爷好像从前一样,吃晚饭便一个人自顾自地从檐廊下站一会便去村里其他人家找人串门,更多时候是梦见爷爷便在他的房间里,小方桌上放着他做好的饭菜,招呼着云锋一起吃,云锋竟然也在梦境里和爷爷一起吃得不亦乐乎。 而早于一年便离世的太奶奶和外公,云锋也依然在梦里见到,在心里想起,也总是和吃有关。 这些和逝去的老人一起的梦,醒来,都和真的一样。云锋心里也便当他们都一个个地还在,至少,还在她的心里活着。她倔强地这样认为着,不愿意承认现实中他们的故去。 第194章 云锋的邮件和沙南通的苦恼 云锋在家里为着亲人的故去而伤心,沙南通是在邮件里读着他的云儿的来信满腹心事。 他为她的伤心而伤心,但不知为什么,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云锋虽然也和他诉说着事情的始末和她的心情,但他却似乎总觉得此时的她忽然地与他有些疏离,有些遥远。 这种疏离不是生疏,遥远也不是距离,而是恍若他看着她站在一团灰白的雨雾中,看不清她身在何处,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若即若离中,他甚至都看不见她身体的边界,她这个人,似乎都涣散在这白蒙蒙的迷雾中,让他见而触不得。 她的心里所想,明明已经用文字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了,他也清清楚楚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了,却似乎总是有着一种来自她忧伤的情绪里的凉意,让他和她的心,总还是有着一线距离,在时而扩大时而缩小,就是不能和往常那样贴合在一起。 云锋,是特别的。 一般来说,凡发生大的事情,一般的女孩儿都会极其依赖着自己的男友,恨不得痛哭流涕,抓打挠闹,或是恳求见面,总之便是极尽依赖之心思来寻求男友对自己的心灵温暖和抚慰。 云锋却不太一样。 她总是在大事来临时哀伤中带着清晰的冷静,冷静中分明有着他能感知到的克制。他完全能体会到她的伤痛,却又看着她自顾自地给自己擦干眼泪,调整心情,不但没有更多的心情和心思来在对他的情感产生依赖,反而懂事而又更加地独立,似乎他此时并没有成为她生命里的必须。 即便是大四的寒假过后,她和他在一起时,她其实心里便一直煎熬在家里爷爷的病重和父亲的操劳的忧心上,同时也煎熬在对他出国留学中她自己的何去何从的选择上,她也是并没有显出任何的无助和希望他来帮助她帮着完成心愿的任何想法。 她只是默默地自己在内心煎熬着,在心里苦苦地选择着。她当时那场长达一周的不退的高烧的重感冒,便是悲伤、担心与两难选择的撕扯下的心力憔悴的结果。而她,也在倍加煎熬了一周后明确地向他说出她苦熬得来的思考的结果。 他真的很希望,她能像普通的女孩儿一样,告诉他,她什么都抉择不了,需要他的帮助和支援,然后接受他的帮助和支援。这样,他的心里会安心很多。但她却懂事独立得令他心疼而又担心,他怕有一天,她会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便抛下他,独自去承担。他真的很害怕。 但,她这令他害怕的独立和懂事的特点也同样如同她平日里对他的深情厚爱一样的致命地吸引着她。也许,她这样的灵魂,纯洁无暇,而又独立有分寸地冷静,正是他所爱的,在世间独一无二的吧。 沙南通抚着额头,陷在这些因为云锋的邮件而带来的飘渺神思中。 他为了能尽快修够学分,寒假没有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学校。圣诞节的一周假期是不上课的,但圣诞节前后却是可以继续上一些选修课来修学分的。 他估算了一下,辅修的商科硕士大概九个月左右就能拿到,计算机专业硕士则可能需要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他想加快速度,争取看一年是否可行。 他似乎等不得多一分钟了,迫切地希望,能够早一天见到她,真正地和她一起,去面对她生活里的那些风和雨。 “砰、砰、砰”三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是周六。他的室友估计又忘了带钥匙,回来就这么大声地敲门了。他摇了摇头,起身去开门。 沙南通来密歇根留学并没再寄宿在当地人的家庭中,而是和当时做交换生时在留学生群里认识的一位同为计算机专业的师兄一起找了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住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计算机专业的,也酷爱这个专业,客厅里除了沙南通买来摆放在窗台的几盆绿萝和电脑桌上的两盆多肉,便是书和电脑,以及各式各样的电脑硬件和数据线了。几乎走路,都是要步步小心地越过那些横七竖八的长短不一的电脑数据线。 “嘿,你又忘了带钥匙吧?” 沙南通一边拧开了房门一边在嬉笑着打趣着室友。 “呃,是我。南通。” 沙南通打开门看见站立在门口,出现自己眼前的,不是室友,而是林花蕾,便脸色一正,略微严肃地问: “哦,是你呀,怎么了?” “呃,我找你,是有事。就是今晚我们商科有个pr,想邀请你和林明一起去。” 林明正是沙南通的室友,他的同专业师兄。 “哦,林师兄出去了,你打他手机吧。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沙南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凡不必要的外出,尤其是林花蕾在的地方,他都尽量的不去。 林花蕾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他还是想着避开为妙,少惹麻烦,也别让人家姑娘家产生什么错觉,耽搁了人家。 在鼎鼎有名的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周围个个都是才子精英,随便找哪个也不比他差。他希望她能遇到和她彼此相爱的,而不是一味地将感情和心思浪费在他这个对他毫无用心也不会有心的人身上。 “好,那我一会给林明打电话,不过,你还是要去的,这个pr是商科内部办的,半官方性质,我也是奉协会头儿的命来通知你的,再说,去的人里还有往届毕业已经工作了的校友,很有必要去认识和接触的。” 林花蕾很诚恳地望着沙南通说道。 沙南通听她这么一说,低垂下眼帘沉思了起来。 他考虑到,商科内部的聚会,一是涉及到科目里的学习需要靠那些大师兄大师姐的支招帮助和提携,还有一些科目的小测试,还是那些师兄师姐们坐镇审查呢,因此关系当然要保持好,再就是像这样有校友回来参加的聚会规格不会低,结实人脉,拓宽视野,对将来的帮助也是很有必要的。 “几点?在哪里?” 他在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问道。 “晚上6点,老地方。” 林花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用干脆利落的语气回答。 “那好吧。我去就是了。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吗?” 沙南通抬了抬眼皮,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心情的起伏。 “不用,和平常聚会一样。” 林花蕾笑着望着他,毫不掩饰对他的脉脉深情。 “好,你还有什么事吗?” 沙南通对她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火花视而不见,语调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有,就是我此前答应林明帮忙收拾屋子,现在要进来开始收拾了。” 林花蕾抬腿就想进来。 “不用。我现在有事在忙。我来收拾就行了。” 沙南通一脸的拒绝。 “那,那就留到下次吧,我会和林明说的。别忘了,晚上六点,老地方,不能缺席哟。” 林花蕾看沙南通那坚决的表情,知道进来客厅是不可能,便识趣地缩回了脚,强调完了晚上六点的聚会后便挥挥手笑着说了句“拜拜”就转身走了。 沙南通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电脑旁。 这个林花蕾,和他的室友林明师兄倒是混得比他还熟,若是她和林师兄在一起,也未为不可。 他摇了摇头,笑话自己都是对云锋还一筹莫展呢,又瞎操心起别的人来,便静了心思,给云锋回起了邮件来。 第195章 “老地方”的聚会 下午三点多,沙南通的室友林明回了来。 “咦?花蕾没来给我们打扫屋子?” 林明一回来便吸了吸鼻子,环顾了屋子后发问。 “哦,我上午在忙,就没让她打扫了。我这会打扫吧。” 沙南通心里想看来林花蕾上午要进来打扫屋子还真是和林明说好了的,并不是找借口要进屋来。 “哦对了,林师兄,晚上六点有个商学院的聚会,你知道吧?” 沙南通想起晚上聚会的事,便问林明。林明也在修罗斯商学院的,关于商学院的事,沙南通自然都会与他交流的。 “哦?是吗?我上周听说可能有,但不确定。现在定下来了?” 林明一边和沙南通确认一边从裤兜里翻出手机查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有三个是林花蕾给他打的。估计都是通知他今天晚上聚会的事。 他一一回拨过去,果然都是要告知他今晚的聚会的。他回拨给林花蕾时,估计林花蕾说要过来找他,他埋怨她说上午说好收拾屋子也不来,这会自己要和沙南通收拾屋子,就直接聚会见,收拾屋子的事情留待下次再说,电话那端的林花蕾才作罢。 ”听说有些校友也会来参加呢,规格很高?“ 沙南通向林明打听道。 ”嗯,其实今天的聚会如果搞好了,就会成为一个新项目的开端。那些校友创办的企业,其实就是这个实战项目的其中一个重要对象,他们过来,自然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用好商学院的智力资源,尤其是我们这些廉价劳动力咯。“ 林明轻轻巧巧地就将聚会的真相说了出来。 ”哦,我说嘛,怎么搞得这么神秘,还去老地方这么高雅神秘的地方。“ 沙南通恍然大悟。对比起高中毕业就来了密歇根上学,如今又比他早一年辅修商科的林明,他的确对这边的很多情况知之甚浅。而他们口中说的”老地方“就是学校附近一个叫”老地方“的高档餐厅,也是密歇根罗斯商学院的几个校友合开的,既为了他们自身对母校的念旧情怀,又为校友们提供了一个好去处,成为大学新旧校友之间的一个标志性联络地。 下午五点五十分,沙南通和林明出现在“老地方”的二楼大厅。 老地方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厅模样,走进去,就会发现和普通的咖啡厅比起来还是很有差别的。 一楼大厅有吧台,摆放着各式酒水、咖啡、果汁,甚至中式茶叶,东西方人的口味几乎都可以在这得到满足。饮食则有糕点、水果,吧台壁橱后面则是小厨房,菜式样则以西式为主。 大厅中间摆放着的座位是原木做的圆桌,有沙发,也有圆木椅,墙根上摆放着不同品种的绿植,进门一侧的墙上是一个嵌入式书架,摆满了书,有经典的政治经济类著作,也有仅三年的社会学科类的畅销书,还有一排是专门放艺术类书籍,另有一排则是放密歇根大学里的教授、学生们自己出的书或是热捧的著作。墙上挂着一些本校师生们的画。整个一眼望去,幽雅而有特色,和一般的咖啡馆相比,研究气息浓厚。 大部分时候,商学院有什么跨学科的实战商业项目,除了到实地考察,常常师生们要总结或讨论,都是在一楼大厅里找位置进行的。 二楼则类似于会所,一般是相对重要和正式的活动才在上面举行,而且要上二楼,也是需要持有会员卡或是当场活动发给参与者的入场券才可以的。就比如说这次,沙南通和林明进了大门,就有人发给他们上二层的活动入场券。 至于会员卡,也不是有钱就可以办,而是首先要有老会员作为推荐人,接收到申请后再对会员身份进行审核,从会员申办人的毕业院校、专业和信用、职业身份及取得的成就来综合考量,一个月甚至数月后才决定是否于本次申请中给予会员卡。因此,一旦成为二楼的会员,便等同于有了一张进入商界的过硬的名片。 二人上了二楼,便随意找了个地方站着。二楼虽然看似身份很高,其实却是一片空旷,平时这里就是几张可以移动的原木圆桌和椅子,不过墙上挂的画,倒是不俗,都是当代一些名家的。没有吧台,空旷是方便足够宽敞的场地来按照每次活动所需来布置。 这次活动场地布置也很简单,就是屋子正中央摆了一张大长方桌,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着自取的酒水和水果、点心等一些吃食。 屋子一角的钢琴旁边竟然摆着一张竖琴,估计一会会有人弹竖琴。 还有五分钟六点,聚会的人员几乎都到齐了。林花蕾一看就是仔细打扮过的,她化着淡妆,一袭黑色暗金丝小礼服罩着一件黑色及膝大衣,头发盘了一个韩式花样,一双金色流苏耳环,配着脖子上的细金丝蛇纹链吊镶钻小挂坠,很是气质斐然。 她和林明打了声招呼,便站在了沙南通的一旁。 沙南通还是他此前的深蓝羊绒大衣,里面套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一条黑色休闲长裤,一双黑色皮鞋。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上配上他的金丝眼镜,儒雅斯文。 林明则是一件黑色带绒皮衣,里面套着一件深咖啡色高领毛衣,一条深蓝休闲裤,一双泥黄色高帮休闲皮鞋。他性格要比沙南通更大大咧咧,但和沙南通脾性相投,着装风格竟也类似。 那几位校友在这群尚未毕业的学弟学妹们当中,稍显成熟,但也都一身休闲打扮,随意得很。 聚会一开始并没有正式地进行活动开场白。大家有的相互攀谈,有的去方桌上去取酒水。氛围一片轻松自在。沙南通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聚会,其实说白了就是多认识些人,和商学院里的同学保持好关系,以便在团队项目的小组评分中不至于得差评。但就聚会中来立项开始做项目,这还是首次,他也有些好奇,对于那几位校友,他丝毫不认识,问林明,林明也说没见过。林花蕾虽然本身是专修商科的,但也不熟悉他们。 Ps:书友们,我是一缕梅目,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196章 原来是一场面试的鸿门宴 六点一刻,屋子里的十三四个人几乎都彼此碰面寒暄问候了一番后,商学院的一位大四的美国女生才在中央用英语简单致了个欢迎辞,并介绍了三位年轻的校友。 他们都是三年前毕业于密歇根大学商学院和计算机专业的双学科研究生。因为计算机和互联网的普及,九十年代中期电子商务就开始在美国开始发展起来,他们大四还没毕业就创办了一个专注于母婴产品的互联网平台。经过四年的发展壮大,估值达到将近一千万美金,但在进一步发展中,在平台技术、公司管理、人力资源和财务金融方面,都遇到了问题,急需帮助。 他们也找到了商学院的专家学者们出方案,但同时,他们也需要得以执行的精英,因此便想起了商学院里向来便有的实战项目研究的传统,便经过教授们的推荐,选了这九位学生骨干来参加聚会,如果聚会中大家都能达成共识,便可以组成团队了。 九个人中,沙南通、林明和林花蕾被选中,是因为商学院里中国留学生很少,平时课堂表现活跃或思维缜密观点新颖的突出的中国学生更少,但这个项目的电商平台面对的又是国际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更是重中之重,因此,他们必须是要选择优秀的中国学生参与了,而沙南通和林明不仅是修商科,同时还是计算机专业,就更加契合了。 “嗨!” 三位创始人级别的校友端着一杯红酒走过来,向站在一起的沙南通、林明和林花蕾一起打招呼。 谈及公司目前的平台功能的优化和运营,沙南通和林明都很感兴趣,虽说校友的公司与1995年创办的ebay和亚马逊还有些差距,但能抓住契机到达一千万美金的估值,也是很值得了解和学习的。尤其是对于本就怀有创业之心的沙南通来说,更是一个难得的深度理解美国电子商务公司的极佳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的。 他和林明俩人就三位校友提出的平台产品如何更好地满足用户购买需求,促成交易的问题深入交流。林花蕾则在一旁泰然自若地时不时地点头微笑,偶尔帮上个三言两语。 林明是个技术能手,来美国将近五年,语言障碍是不存在,他很快地将校友提出的平台构架方面的技术优化方案思路即时的就说了个大概,让三位校友很是赞许。 沙南通原本是个内向的人,他不是不善于表达,只是在没太大必要的时候不喜欢表达而已。 但自从在美国做交换生开始,迫于学习需要和美国课堂特点,他暗自下苦功,彻底消除了语言障碍,表达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而今同时修的商科课程,对于学生的协作、表达能力要求非常高,课堂里有即时演讲,跨学科合作项目和实战团队项目中更是离不开与人交流交往,因此,经历了一年的交换生和一个学期的计算机专业、商科硕士课程的学习与磨练,加之他本身专业基础扎实,思维逻辑和创新又极好,因此,无论是面对计算机专业方面还是商业问题方面的问题,他都能侃侃而谈,切中要害。 此时此刻,他用流利的英语向三位校友不仅表达了平台产品架构的设想,还对根据中美消费水平、习惯与用户特点差异方面对平台产品的运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三位校友原本因为林明的回答就对来自中国的学弟很有好感,现在一听沙南通的见地,不仅懂技术还懂商业,更是频频点头,脸上笑容不停,眼里流露出希望他能带着其他两位一起加入的渴望。 当然,无论是沙南通还是林明和林花蕾,都很自然地表达了对这次这个项目的参与意愿。 “作为实战项目,我们是希望可以多在实地考察,这样,能基于数据变化做出最及时的反馈,协助贵公司做出最优商业方案和发展策略。” 沙南通笑容满面地表达着三人共同的想法。 “当然,当然。这是必须的,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应该了解到的数据,也非常希望你们聪明的大脑能很快地分析出这些数据里的奥妙,为公司提供一个明智的方案。我们公司,曾经犯过愚蠢的错误,导致发展受限,现在,就是需要你们这些世界顶级的大脑的支援。” 校友艾伦说得很幽默。他是CEO,负责公司整体的运营管理,在识人用人方面都很有一套。今天的聚会他本来是有事的,也推掉事情过来,目的就是要在这里物色出匹配的人才,不仅仅是眼前项目的,更是未来公司发展所需要的。 其他两位校友,一位是罗杰斯,公司的CMO,负责公司的营销,一位是大卫,公司的CTO,负责公司的技术,很显然,他们对于眼前的三位学弟和学妹,也是很满意的。 三位总裁级别的校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便有艾伦开口确认了三人在这个实战团队项目中的参与。 看来,这一次聚会,根本就是一场面试的鸿门宴啊。沙南通望了一眼旁边的林明,心里想。 林明和林花蕾望着端着酒杯满意地转身离开,走向另外几位同学的三位校友,都呼出了一口气,和沙南通相视一笑。三人的心里,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 聚会在继续,三位创始人校友在与聚会中九位校友逐个交流后,便端着酒杯,很随意地站在了一角,又交流了一会,最后见他们三人碰杯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去找聚会开场致辞的大四美国女生说了句什么,便微笑地站着不动了。 那位大四女生端着酒杯照例站在了开场致辞的地方,用英语满面笑容地告诉大家,今天的聚会非常成功,三位创始人校友非常的欣赏在会的每一位学生,希望可以一起对校友的公司做一个团队实战项目,总裁艾伦将亲自带队,每个参与的学生都将独当一面地负责其中一个版块,也很希望大家能借由这个项目爱上公司,愿意提前到公司接受考核,为公司的未来共同发展。 大家为此兴高采烈,纷纷鼓掌,三位校友更是趁势推出早已准备好的香槟庆祝项目成功开始。 第197章 聚会与醉酒 《乡野孤儿》第197章 聚会与醉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心思各异 《乡野孤儿》第198章 心思各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林明的情感 林花蕾吃完后便过去沙南通的位置上,要拿他的碗一起去洗。 “不用。谢谢。我自己洗。” 沙南通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林花蕾也不觉得自讨没趣,便端起自己的碗到厨房洗了,也把厨房收拾了个透亮。 “我可以用林明的电脑做会功课?” 林花蕾问道。 “你问他,他说可以就行。” 沙南通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我就用了啊。反正他这也没什么秘密。” 林花蕾一边说着一边在林明书桌的电脑旁坐了下来。沙南通并没有不欢迎她继续呆下去的神色,她心里便是开心的。 一上午,沙南通除了起身去厨房把自己的碗洗了,再煮水后告诉林花蕾自己倒水喝外,便静悄悄的只有键盘敲击声。 快到中午,沙南通给林明打了个电话,问他几时回来。林明说正在回来的路上,沙南通便让他带一份披萨回来。林花蕾听着他打电话,也不吱声。她本来还在思考吃什么,要不要动手去做点呢,但既然林明会带披萨,那便不必费心了。 “嗨,everybody,我回来了!” 林明捧着个大披萨盒子,活蹦乱跳地进屋来。 “我用你电脑做功课啊。” 林花蕾朝林明示意。 “你用,用,用,随便用。” 林明把披萨往餐桌上一放,便摘了毛线帽,脱了厚厚的棉皮袄。 “开饭了开饭了,你们见了吃的都不热情啊?” 林明洗了手,从厨房里拿了三个碟子出来,便打开披萨盒子开始切分了。 林花蕾起身去洗手后也端坐在餐桌上开始吃。沙南通则过来,用碟子盛了两块又走回他的电脑旁开始打开一个电影,一边吃一边看。 ”花蕾妹妹,他就那样,你别受他影响。“ 林明朝沙南通努了努嘴。这人,真是的,太不懂怜香惜玉,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还不如他那破电脑好看。林明替林花蕾不值。 ”林明,你昨晚和谁约会去了?“ 林花蕾好奇地问。 ”嘿嘿,隐私,哥的隐私,懂不?“ 林明一脸的拒绝透露的神情。 ”哼,就你那些桃色事件,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还隐私呢,不会是又换了一个吧?“ 林花蕾不屑一顾。 林明高中毕业来到密歇根大学时还差半年才满十八岁,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羞涩的小男生,对情感完全是抱持着从一而终的忠诚态度。但不到一年,便被身边的同学调教得爱参加各类聚会,也开始了他的频频约会。 他是有初恋的,在他国内的高中,一个成绩比他还要好的女生。但女生选择了香港中文大学,他呢来了密歇根,高考完了女生便和他和平分手,并且两人还极为友好地一起过了一个暑假,再各奔前程。 林明是死活不想分手的,女生说的是,我们都还太不成熟,不确定自己真正需要什么,等我们都见过世面后如果还觉得对方最好,也还有机会在一起,那就是真正的缘分了。 来了密歇根一个多月,林明还沉浸在和初恋分手的悲伤中,他给她发邮件,如石沉大海,给她qq留言,没有回复。她就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生命里出现过一样地消失了。 然后,他开始接受别的女孩子的约会。一开始,他还很认真,选择了一个女生在一起,以为是男女朋友,结果约了一次会后,女生再不接受他的邀请了,觉得他闷。 他气愤不已,便干脆放开了,不再讲什么男女朋友关系,只要当时在一起开心就行,如果接下来双方还想约,那便继续,如果有一方不想,那便换人。渐渐地他发现这样的方式很自由自在,比他从前所谓的情深意重轻松多了。这个时候的他,再回忆起当初他那初恋女友提出的分手理由,说什么不成熟,说什么见世面后再看缘分,通通都是骗人的鬼话。 不就是玩腻了,想换新鲜的吗?还把自己搞得跟个文艺女神一样文绉绉地来骗自己。我就他妈是个傻子,分手了还白陪人家度过了一个寂寞的假期,替人家补了一张免费临时男友的票。此时的林明就是这样狠狠地骂当时的自己,并告诫自己再别上当了。 因此,当他得知沙南通和云锋的恋情的时候,他心里并不认为他们会坚持多久,总之一定会有一方出问题的。再说了,他本身就不赞同异地恋,更何况还是远隔重洋的半个地球的黑夜白天的颠倒之恋,连个电话交流都凑不到时间。他更不看好。 当他得知林花蕾喜欢沙南通时,他便积极地帮着林花蕾撮合她和沙南通了。在他看来,沙南通是他兄弟,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熬这种没有结果的相思之苦。他接触几次林花蕾后,也觉得这女生聪明灵俐,做事又干练,她和沙南通同一个大学,现如今又一起留学,怎么说都要比沙南通喜欢的那位国内的云锋要更匹配,也是合适。 当然,他也丝毫不认为他这样撮合林花蕾和沙南通,对沙南通国内的女友是否是道德。他认为,人性比道德更本质,也更需要优先对待。 “花蕾,昨晚怎么样?” 林明一边咬着披萨一边坏坏地笑着,压低声音问林花蕾昨晚的情形。 “什么也没怎样。就这样,你不都看到了吗?” 林花蕾脸上有点懊恼,但语气还算平静。 “你,你,你,你说你,哥哥我把那么好的机会都创造了给你,你都不好好珍惜!哎!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林明气得翻白眼,脸都歪了。早知道这样,昨晚他就不用出去找哥们继续喝酒去了,害他白躲了一夜。 “林哥哥,这不能急。不过,他早上做早餐给我吃了。” 林花蕾一想起早上,脸上便显出了花一样的笑容。 “一顿早餐就抵消你一晚上的照顾了?都做什么好吃的了,让你这么心满意足?” 林明不屑道。 ”熬的红豆粥,还拌了一盆大拌菜。“ 林花蕾得意非凡。 ”切,切,切,红豆粥——下了几粒红豆的白米粥,还大拌菜,我看是大笨菜吧!“ 林明对此实在是太鄙视了。他鄙视昨晚沙南通醉成那样,林花蕾好歹是从那么冷的晚上打车将他拖回来,而且不用想,必定回来又是一顿照顾,却没想到,这一番辛苦,什么都没捞着,就得几粒红豆的白米粥,和几块有沙拉的青菜,还把她乐呵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给你一个任务,今晚你必须把他拿下,速战速决。没有男人不吃荤的。” 林明决定帮林花蕾帮到底。 “别别别。林明,我跟你说,你可要按照我的步调来啊,他昨晚都喝醉了,今天可不能再喝,再喝身体就受不了了,我今晚也要回住处洗澡换衣服去。昨晚可是连脚都没洗呢……” 林花蕾赶紧制止了林明,她不想沙南通的身体受罪,她也为昨晚连个热水脸都没洗感到委屈。 “你,你,你倒还挺关心他的,这小子,可真是不识好歹!放着个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偏要为他那个连个影子都摸不着的什么云锋守身如玉,值得吗?!真是不可理喻!” 林明生气得很,但也无可奈何。 此前他就曾提议过换一间三居室的,把林花蕾也叫过来,三人一起住,但沙南通就是不同意,说要住就林明和林花蕾自己去住,他大不了再找一个室友。林明气得差点牙齿都咬碎。但也最后不得不妥协。 哎,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才开窍。林明心想着。 第200章 李云河的肩膀 沙南通给云锋发的邮件,云锋读了后心情稍微开朗了些,也宽慰他在那边不要担心太多,也别累坏了身子。 云锋因为爷爷的过世,春节期间按照习俗是不能去别人家串门的。但偏偏李云河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过来说他堂哥李云图大年初二结婚,想让她带着君生一起过去热闹热闹。无奈,她告诉他自己的苦衷。李云河一听,就不顾还有一天要过除夕了,就骑了车过来找她。 “姐,你没事吧?” 李云河本来要到云锋家里的,但云锋觉得李云河总来家里,让周围领居误会了也不好,便约了在城里的河边公园见面。 “我没事。我都说事情都过去了,你还跑一趟来。” 云锋责怪道。 “这么大件事你也不和我说,要不是我总电话要你去参加堂哥的婚礼,你还不想告诉我吧?” 李云河可不管云锋说什么,他只想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云锋心里一定苦得很。同为失去过亲人的他,感同身受。 “没事的。” 云锋回答着,眼圈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李云河一看云锋想哭又忍着的样子,便挪了个肩膀过去,说: “姐,肩膀借你靠靠。” 云锋本来想笑着打趣他一番,却不想笑容没挤出来,眼泪倒是止不住地流了,她只好将额头抵在了李云河挪过来的肩膀上,无声地哭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有抑制不住的哽咽声。 李云河抬起手臂,想将她揽入怀里,又怕惊到她,想伸到她头顶摸一摸她的头发来抚慰她,也担心还是会惊了她,便最后还是无奈地将手再度垂了下来,只是任由她依旧将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哭。 好一会儿,云锋才止住了哭声,又默默地继续流泪了一会,才接过李云河递过来的纸巾擦干了眼泪,抬起额头,却仍是埋着头。 李云河看她眼睛都哭肿了,心知这下她心里算是相对舒服了,便也不言语。两个人便这么静默地坐在河边公园的草坪上。 “姐,堂哥的婚礼你和君生还是去吧,你要非介意那个习俗,你们就在外面大厅吃酒席就成,不进屋,行吗?” 李云河希望云锋去,虽说云锋是和沙南通一起了,但他心里仍一直就把云锋和君生都当成自己的家人,当然家里的大事她都不能缺席,否则他心里会难过,他害怕她会疏离开去,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云河,不是我和君生不去,实在是原本是云图的大喜事,我们这一去,冲撞了怎么办,你是觉得没什么,但长辈们心里一定会有别扭的。” 云锋是真心不想给李家带来什么不好的。 “那好吧。那你平时也不能去家里看大哥大嫂和奶奶了?” 李云河看云锋是真的为难,不像是找借口的样子,便接着问。 “奶奶身体怎样?你大嫂生了吗?” 云锋忽然想起暑假里去找李云峰的时候,李云琴就说李兰儿怀孕快三个月了。 “还没呢,预产期就在下个月。” “哦,那你这个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就派上用场了。” 云锋笑了起来。 “什么啊,我又不是妇产科医生,我是外科手术医生。” 李云河害羞地一笑。 “也是哦,不过怎么吃什么补身子什么的,总是能懂一些吧?” 云锋继续笑着问。 “按从前的那一套就行了。具体的我还没我奶奶懂呢。” 李云河低头又是笑。 ”你哥还忙?“ 云锋心里还是有些惦记李云峰的。 ”嗯,他就没有不忙的时候。他不是去年升上去做县里的技术指导员了嘛,人家升官了都清闲了,他升官了倒是比从前更忙,忙了县里忙乡里,忙了乡里忙村里,就是不见他忙家里。“ 李云河抱怨道。 ”哟,你这个弟弟都要成了怨妇了,看来他确实是忙了。呵呵。村里现在什么情况?“ 云锋听着李云河的抱怨觉着好笑,不由问道。 ”嗯,村里还真不错,年轻人里除了上学的,好多在外面打工赚钱了的都捐钱回来支援村里建设,那条从我们村通到城里的沥青路就是全村人集资建的。还有些外地打工的就回乡里了,我哥就带着他们开始搞副业。所以他才那么忙。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留住那些回乡里的人,就要让他们在家乡能有更好的收入,过上在家里的更好的生活,这样他们不外出,那些外出的看见了也就都回来了。这是他组织村里做的攻坚战呢。“ 别看李云河是个白面书生,对他大哥所作的事,家乡目前的发展,还是很了解的。 ”哦,那怪不得,他不忙还有谁忙呢。“ 云锋想起暑假里去找李云峰说云家村的问题的事来。现如今,云家村的柑橘加工厂确实是搞起来了,她的两个婶婶也都去了柑橘厂上班,只在农忙季节里请假,忙完自家地里的活再回去上班,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 不过云锋二叔和三叔倒是仍除了种田,便还是去给人做些泥水工,虽然辛苦,但赚钱比去柑橘厂来得多。就如同当初李云峰说的那样,云家村和他们李家村还是很不一样,人口流失太大,尤其是青壮年,几乎都走了,就剩下些老的在家里守着,村里的地,多是搬到城里住的人家回来种一些自给自足。 如果要大力发展,各个村镇均衡发展,恐怕是不容易,一步步来吧,也是急不了的。 “对了,姐,你回一中看了吗?” 李云河问。 “没呢。” 云锋回答得有些无力。这个寒假,她除了回奶奶那,再就是去趟两个外婆家,她哪里也没心情去。 “要不,我这会带你去看看?” 李云河看云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想着如何让她开心才好。 “也行。” 云锋坐在了李云河的自行车后座。去母校,她总是高兴的。 李云河见她坐好了,便转回头去,长腿一蹬,便往一中骑去。 冬日晌午的阳光照在李云河和云锋一前一后地脸上和后背上,暖洋洋的。李云河不由得抬起右手握着车把手的拇指头到车铃上一划拉,一串清越的铃声便落在了风中,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两人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校园还是原来的校园,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的学生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恐怕即使见到,也都是生疏的面孔了。 第201章 那些姐妹那些事 《乡野孤儿》第201章 那些姐妹那些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那些姐妹那些事 《乡野孤儿》第202章 那些姐妹那些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且说结婚不容易 《乡野孤儿》第203章 且说结婚不容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一株桃花 《乡野孤儿》第204章 一株桃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接纳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三。云锋宝贵的上午时间还是和奶奶、叔叔、姑姑和婶婶们呆一起。 午饭过后,她还和叔叔婶婶们又聊了一会,才踩着单车说去同学家玩一会儿。 在路上,云锋才想起来,出来前也没想着在二叔叔家打个电话过去约李云河出来,而后再让李云河看看李云峰的时间再一起出来聊聊,这样就顺畅了。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跑去人家村里,还不能随意进人家家门,可怎么找他们兄弟俩呢? 云锋一边想着,一边也不管那么多,只管踩着车子便直直地往李云峰家去。 李云图家和李云峰家连着一排,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云锋扶着自行车站在檐廊外张望,看着李云图家门口有人进出,李云峰家的客厅门似乎是开着的,却不见人进出。 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有些质疑自己这一趟的到来。 李兰儿都快要生了,若是看见自己这般过来,还要找她的丈夫李云峰,她会怎么想?再说,李云峰和自己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同学兼朋友关系,自己这么上心他的事和他的发展,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是,如果不找他聊聊,确认他的想法,让他好好儿地往前走,自己心里又是一百个放心不下,这换作是303寝室的姐妹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是要过问的,因此,自己找他的心,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同学朋友之间的情谊的关心罢了,平常得紧。 她宽慰着自己,心里也随之平静下来。 看着李云峰家没人出来,她便将自行车靠在墙边,自己在旁边依墙堆放的木柴垛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折了两根眼前的狗尾巴草,一根塞进嘴里咬着,一根缠着手指绕着玩。她想,怎么也能等上一个李云峰家里的人出来,她再招呼也不迟,反正这大过年的,她有的是时间。 “你怎么来了?” 云锋正自个儿在阳光底下玩得起劲呢,便被熟悉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赫赫然竟是李云峰。 “噢,我来找你的。” 云锋并没有站起来,依然一副悠然的神态,估计还沉浸在她嘴里咬着和手里缠着的两根狗尾巴草的乐趣中没回过味来,说话也忘了左右考虑,直接就说了出来。不过,看见李云峰,就如同看见自己的亲人,也无须有什么忌讳吧。 “那去家里坐吧?” 李云峰抬脚就想往家门口走。 “喔,不行呢!” 云锋着急地喊了起来。李云峰狐疑地望着她。 “嗯,我爷爷年前过世了,春节里就不能随意进其他人家的门,年前云河和我说云图昨天结婚,我昨天才特意地不过来,别冲撞了喜事。今天来,也是想过来看看,呃,主要是有事想找你问问,你看看有没时间,找个外面的地方走走,说完我就回去了。” 云锋因为情形所迫,由不得她支支吾吾,便干脆都一气儿地说了。 “那走吧。我这会也没什么事。” 李云峰低垂着眼帘,也不知看没看她,便又转身往旁边的大路上走。云锋便跟着他一起,留下那辆自行车,靠在墙壁,继续悠闲地晒着太阳,等着它的女主人回来。 “李兰儿要生了?” 云锋本来想单刀直入地问他关于要辞去县里总指导的事,却不知怎么嘴里出来的这个事,但李兰儿也是她的同学,关心她也是应该的。云锋便干脆静静地等着李云峰回答了。 “嗯,预产期就这个月底。” 李云峰静静地回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恭喜你,呃,恭喜你和李兰儿,满月酒时我如果在也告诉我吧。” 云锋前半句话是说得有些结巴,但后半句却是脱口而出的习惯性的礼貌语。 “嗯,你来吗?” 李云峰却不管云锋说的是不是礼貌语,很认真地问。 “嗯,只要你和兰儿邀请,我就来。” 本来一句无心的礼貌语,被李云峰认真地一问,云锋干脆就下决心面对,内心的确有些不舒适的感觉,但人总要成熟,也要遵循理性,将这道心里的坎跨过去。云锋在很肯定地说出这句话时,心情竟然舒畅了许多。她在内心深处长长地欤了一口气,骤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许多,心灵也强大了许多。不想面对的事情,最终还是接纳了,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成长吧。 “好,一言为定。” 李云峰笑了起来。 云锋能从心里接纳他和他现在的家,他打心里感觉到高兴,就好像一直做了愧疚的事情后终于得到了原谅一样,心里舒坦而又暖融融的一片,令他瞬间觉得眼前的景致和阳光都变了一番色彩,变得异常的透亮明媚了。 ”一言为定。“ 云锋的心境也和李云峰的差不多。他和她,终于在内心最深处里达成了和解,彼此接纳了对方的生活现状,好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终于尽弃前嫌,毫无芥蒂了。 ”我两个婶婶都说你对她们特别的好。谢谢你。“ 云锋感激地望向李云峰。 “谢什么,自己人,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也没什么。” 李云峰微微笑了笑说。 “嗯,不过我听她们说你现在可厉害了,有好多广州深圳的公司都想挖你呢?” 云锋听着李云峰说“自己人”这三个字心里很受用,但也没忘记自己来找他的正题。 “是有些公司,都是因为县里和乡镇一直有交流和合作的公司。” 李云峰很平静地继续说着: “不过我也的确不想去。” “为什么?是待遇不够好呢?还是你舍不得离开家里人?” 云锋明知故问,嘴角里浮现出一丝刁钻的微笑。 李云峰听得云锋这么一问,转头一望,看着她嘴角浮现出的那丝笑意,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都不是。草儿,你看。” 李云峰还是和从前一样唤她的小名。他和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他们升五年级的暑假里最初相识的那片田地边上的大道上。李云峰指着那百米以外的田地,接着问云峰: “这块地,你还记得吗?” “记得。” 云锋点头应道。这是他和她曾经一起无数次锄草、插秧的田垄,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第206章 心在乡土 李云峰面带思索,似乎沉浸在回忆与现实的场景切换中。 “这块地,便是当年的花生地,从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老样子地种着花生。没有变化。” 他继续一边凝神望着远方一边说道: “现在,这些地里也和往年一样,都在节前就松好了土,只等着开春就可以下种。水田里的秧苗长势很好,开春就可以把秧苗拔了再分插到耕好的水田中。经过数月,又可以有收成,我们村,你们村,我们县里,所有的农村乡镇,无不都如此。我们做过很多探索,从土壤分析、种子选配、种植程序,直到市场调研和国家政策,各个方面,我无论是和着村里县里的人一起还是独自在睡不着的夜里,都一直在钻研,希望可以能够不断完善,能有新的提高乡镇和村里人们的收入的生活和生产方式,但真的不容易,可这也正是值得我继续坚持努力的地方,倘若我放弃了这些田地里的收成不管,只去公司里赚钱糊口,你觉得,我此前一直所做的努力,当初我们一起在这里说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吗?” 云锋顺着李云峰的所指望向那片阳光下的田垄。 如他所说,红褐色的土地静默有序地等待着春种的到来,镜子般的水田里一片绿油油的秧苗。 他是记得的,当年他和她一起在田垄里,在万丈霞光中许下的愿望。 她是记得的,他说他要考最好的大学学习最好的耕田技术回来家乡。如今,他为了家里,没有上大学,但他却一直秉持自己当年的誓言。 云锋转头望向立在自己身边的他,比从前更清晰地明白,他就是因这片土地而生的,他的使命就是这片土地和人们,否则,他的生命将黯然失色,甚至不复存在。 也如同,她和他一样,被这片土地所孕育,当所有人都愿意追求更高的收入时,他和她的内心,都无法忘却这片耕种了千百年的土地。只是,两个人心里一样的挂怀,却是选择了不一样的实践与探索方式。 她的心里丝丝燃起当年俩人一起立下誓言的火焰,竟然又如年少时般热血滚烫。 她清楚地知道:他,仍是从前的那个他,没有变。 李云峰也凝视着前方一大片的田野,他的脸上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哀伤。 他似乎在一瞬间又闪现过父亲顶着疼痛在床瘦得不成人形的脸,也看见母亲被蛇咬过后倒在满是杂草的土地上的身影。 他之所以当初能如此决绝地放弃他那在外人看来本应更美好的前程,甚至他爱之如生命的云锋,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父母双亲的逝去,都和这片土地有关,他不愿离开,他想让这片土地焕发活力,让这片土地的人们能从艰难的生存和贫乏的生活中站立起来。 这些年来,乡镇里因为各种原因倒在这片土地上,或是活着却过着外人难以想象的艰辛的生活的人,其实还有很多。 他所亲身经历的生活苦难,他所亲眼目睹的代际贫穷,促使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再没有别的什么事能比让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变得更好更重要。 他希望,他的使命,这一生的使命,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奋斗,让土地上的人们因他而能变得更好一些。 他也随着自己在田地里的深入劳作的实践和与外界专家的不断交流碰撞,开始越来越坚定地认为,农民应该成为一种职业,以科技型农业为支撑,在一个村镇里形成依山傍水有田有地的独特社区的系统分工。 当农民,没什么不好的,尤其像他现在,能有幸福的家庭,知心的知己,能按照自己的所想去选择和生活,他很满足。 只是,农民中,能如同他这般的人,还是太少太少了,所以他想帮助他们,至少能活成他现在的样子,能有一定的技术,也有余力生活。他只要尽力而为,便可心安理得,没有遗憾了。 “那为什么你还要辞去县里总指导的职务呢?” 云锋还是有些不解。 “县总指导听起来是个技术总管的头衔,其实已经是行政性的职务了。负责的多是一些领导接待之类的事,对我来说,耗费太多研究的精力。” 李云峰皱了皱眉头。最初他也是很期待,以为这个职务能让自己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结果任职半年里他几乎都被圈禁在办公室,和着领导一起做各种外事接待,还要陪酒吃饭,他觉得对自己的专长和时间、精力都是巨大的浪费。因此便在年底递交了辞呈。 “可是如果要将村里乡镇都建设好,光靠一人之力是不够的,一定是要群策群力啊,你在总指导的位置上,多和领导接触,能对领导的决策提出建议,作出影响,组织优化更多的资源,不是也是必须的吗?” 云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所想。 “我开初也这样认为的,所以才接受了。但没想到这大半年下来,一无所成,时间都耗费在酒桌饭局上了。而且领导的决策都是依据国家的政策,要想做出影响,就必须做出实例,而不是办公室里的几乎建言能够说服的。也正是考虑到你刚所说的群策群力,我才决定递交辞呈的。“ 李云峰依然平静。 ”喔?怎么说?“ 云锋有些好奇地问。 ”眼下要以实干的方式做出一个好的例子,具备足够的说服力,便是要群策群力,但不是和办公室里那群人的群策群力,而是乡镇各个村里从村长到村委再到村民们的群策群力。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但一群人的口舌之交也是不够,只有在土地上的一群人的力量被唤醒被带动起来才有用。“ 李云峰的眼里透着坚定,脸上的神色也是坚毅。 ”那有什么办法能唤醒和带动呢?“ 云锋清澈的眼波里浮现出一片阳光的涟漪,她也在和着他一起为养育了自己的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亲人而思考。 ”办法总是会有的,没有最好,但有更好。所以要真正一脚泥一脚水地去实践,去融入到大家里头,才能真正懂得大家心中所想,才能唤醒,才能带动吧。“ 李云峰静静地立在田埂上,如同一尊雕像,坚毅而好看。 他的心里并非没有迷茫,但他目光似乎能穿透田野边界上的山丘,看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现在国家还在发展,也对农业、农民和农村重视起来,总会有一天让农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过上应该过的好日子的。只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我们需要等待契机,也需要在等待中积极努力,不断去实验吧。“ 李云峰温温吞吞地从嘴里说出这些话来,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立志,却有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地信服的冷静。 他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一条路来的。 云锋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心里明白,对这片土地、人们和他的家庭的热爱便是他的信仰,而他,正在跟随着他自己内心的信仰而做出生活、事业中的各项选择和实践。 那她,便对他的未来,不再有什么好担心了。 她舒心地一笑,弯腰又从脚跟旁拔起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再将一片草叶子卷了起来递给身旁的李云峰。 李云峰笑着,很自然地伸手接了草叶子过来,像少年时代一样放进嘴里吹了起来,清脆而欢愉。 能和自己的知心人,虽然不能是爱人了,却仍是这世上最懂彼此的人一起,践行着自己的年少的初心,他的心里也不由得升起彩气球般激情满怀。 他的脸上,她的脸上,都泛着光。 第207章 何必伤人伤己 《乡野孤儿》第207章 何必伤人伤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章 她对乡土穷根的追根溯源 《乡野孤儿》第208章 她对乡土穷根的追根溯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 一杯茶水引发的思考 “小草儿,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花生都要被我们吃没了。” 小姑姑云秀起身拿了暖壶准备给大家杯子里加水,看见大侄女一个人托着腮帮子呆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小姑姑,我也要喝茶,你快帮我也倒一杯。” 云锋一看小姑姑手里的暖壶才想起自己好一会儿没喝水了。她舔了舔嘴唇接着撒娇道: “我还要吃花生。你们不准吃完,要留给我。” “行行行,等会啊。” 云秀正忙着给坐在茶几旁的长木沙发上的长辈们加水。 “小草儿,你这娇小姐,养你这么大了还要小姑姑给你倒茶,你不给你小姑姑倒啊?她从小背你去菜园子里,就是被你压矮了的,你还不对她好些?” 三叔云金听见云锋撒娇便笑她。 “就是,家里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吃了,你还不给叔叔们也倒上一杯水?” 小叔叔云一虽然口齿不清,但却很爱说话,一边往地上吐着瓜子壳一边也跟着起哄自己这个从小到大都被家人宠着的小太阳侄女。 “哎呦,小草儿,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外婆叫你一起去外婆家,你就说‘等我吃完花生再去’,那时候,你可就比外婆的手臂长一点呢。” 云锋外婆上午也过来去云家村里的另一家走亲戚,吃了午饭便上来云锋奶奶家一起看望云锋和大家。 云锋外婆说完,不由得和云锋奶奶感叹了起来: “这时间过得可是太快了,一眨眼,小板凳高的小娃娃就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可真是辛苦人家这些大人们的养和教了,实在是不容易啊!” 云锋奶奶也感慨起来。这一感慨,两位老人就都撩起衣襟擦起了眼角,两人眼睛都红了起来。 “哎呀,你们这些老太太,小孩子长大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么?大过年的又这神神叨叨的,说不了就不要说了啊。“ 三叔云金向来说话大声直爽,一看两位老人要不合时宜地伤感,便赶紧制止她们。 云锋仍独自坐在高圆桌旁,撑着腮帮子,似笑非笑地听着家里长辈们因自己而起的话题与情感。 ”给你。“ 小姑姑云秀端了杯热水过来,又从茶几上的大塑料盆里扒拉了一些年前云锋奶奶炒的花生到小碟子里,放到云锋面前。 ”姑,我想吃那边的那个盐水花生。“ 云锋指着柜子里一个塑料袋里装的一大袋花生,娇滴滴地央求,就像一个四岁的孩童向大人央求糖果一样。 云秀瞪了她一眼,便乐呵呵地又拿了个小碟子去盛了些盐水花生放在云锋面前,作出一副没好气的强调对着她这个宝贝大侄女说: ”小祖宗,都放你面前了啊!“ ”女皇,你就是个女皇帝。“ 小叔叔云一坐在旁边继续一边吐瓜子一边也很把自己当长辈地对着大侄女凑热闹式地笑骂。 “姑,你坐下,我想和你聊会。” 云锋朝着小叔叔云一调皮地扮了个鬼脸,便拉着放了花生转身要离开的小姑姑云秀的手臂弯再度撒娇央求着。 “哎呀,你剥削了我的劳动力还要剥削我的时间啊。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要正儿八经地聊的?” 在云秀眼里,虽然自己只比这个侄女大五岁,但她和其他人都一致地把她当成小孩儿看。 “姑,你遗憾当年没上高中吗?” 云锋冷不丁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当年家穷上不了,而且高中在当时也不如中专中师吃香,是最不重视的,那时候,哪里敢想上大学的事啊,能上完初中就不错了。尤其是女孩子。” 云秀压低了声音地说着。 她不想让坐在长沙发旁的板凳上的小哥哥云一听见。当年,就是因为家里没让云一继续念初中,但后来小妹云秀却读了重点初中,也就是云锋的母校一中,云一才一口气憋不下去,恐怕他的癫痫也是跟这事有关。 云锋知道小姑姑说的,且不说姑姑初中毕业时无论乡村城镇的孩子们都争着考中专或中师,便是到了她初三毕业,已经是九七年了,女生们还是很青睐中师,男生们则好一些还寄希望于中专。 云锋记得,当年自己班里的好几位成绩排在年级前三十的学霸同学,都因为家里的经济原因而考了中师。 云锋也记得父母亲也希望自己考中师的,但不知怎地,自己却在心里惦念着童年时便播种下要考清华北大这样最高学府的种子的念想,怎么也不肯花足够的努力考上中师,结果自然就是如她自己所愿考上了本校的高中了。 “当年是考上了高中,若是读了高中,考不考得上大学,估计都会和现在一样了。” 云秀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眼皮垂了垂,云锋便没看清小姑姑在微叹时眼里到底有多遗憾了。 “的确,教育真的是太重要了。” 云锋忍不住也跟着轻叹了一声。 她还知道,那几位考去市属中师的学霸女生,考上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读到第三年临近毕业时才知道,从她们这一届开始,中师毕业生不再包分配了。尽管也有通过家里的关系去了乡镇中心小学做实习老师的,却已经不容易入编制内了。 而两年之后,到了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也就是云锋这一代人,刚好也处在大学毕业生不再包分配这一政策之下。经济市场化,就业也市场化了。 因此,从1978年开始的改革开放,随着国门的打开、政策和体制的变化,随着改革开放的那些前沿阵地尤其是广州的发展、深圳的崛起,带来外面世界里经济、生活的巨变,更带来了人们观念的颠覆性改变。这种城市里的经济生活所带来的观念上的变化,也波及泛化到了云家村这样的村镇里。 村里的人们看着身边许多人在商海里沉浮漂游,似乎都赚得盆满钵满的,至少没有知识的农民工在城里打工要比种田的收入来得快来得多,而初高中或中等职业技术学校毕业的人们打工做文员、销售或是经营小商品买卖,也要比窝在小学或乡镇企业里强许多倍。 这些看见了变化的年轻的人们,便踊跃地投入到大中小城市里的经济建设中去。当然,他们更多的,是对一种不同于父辈们的新生活的渴望和期待,也是对更高收入甚至是更高能力的提升的渴望和期待。 第210章 心里的一道光和现实里湿润的眼眶 改革开放带来的阵痛中,国企员工的下岗对云锋这个小县城是无感的,最小的国企都至少在地级市中才有,他们身处乡镇和小县城,似乎有着更多在新时代中对新生活的选择的自由,而颇令他们感到很有成就感的便是,无论是云秀还是其他的从乡镇或县城到了广州深圳这样的大城市里的年青人,都似乎很受欢迎,很快就能在老乡、工友的介绍下找到在厂里、小店、公司的工作,尽管工作一天做的是十到十二小时的流水线工作,但仍是年轻的打工人员聚集的地方。 广州深圳这样的改革前沿阵地里发生的巨大变化,对于云家村来说,便是大批的年轻人外出打工,中老年人在家种地。 包产到户的政策的确让农民们有了更高的积极性,不仅种粮食作物,也种经济作物,比如李家村的柑橘种植,云家村的黄烟种植,但种田毕竟靠天吃饭,也太辛苦了,风里来雨里去,哪里比得上在城市里打工还能穿着时新地去吃宵夜那么潇洒呢? 但这些年轻人,能从厂里打工变成自己做生意的,还是少之又少,一来没文化,二来在外地没资源,三来也习惯了一上班就立刻有收入的稳定,同时也要顾着农村的家里头,并不太敢也根本不会去学习做小生意。如此一来,其实便是吃青春饭了。比如云秀,外出打工好几年,现如今家里已经在催着她回来相亲结婚了。一旦她在附近找了婆家,接着要生孩子,照料家里,便根本不可能再去打工的。 不过那些有一定知识文化的,高中或中等职业技术学校如中专中师这样的年轻人去了大城市,则相对要好得多,她们基本都能在厂里办公室或公司里做文员之类的轻松又体面的活,也容易找到合适的对象,基本上只要要求别太挑剔,尤其女孩子,找个公司的中层或者收入比较高的技术、销售人员,还是不难的。 那个年代,大学女毕业生基本会在更高层次的单位里呆着,因此,打工的女生们找到一个相对满意的好婆家也就容易得多。这也是为何小姑姑会发出“如果自己高中毕业就好了”这样的叹息了。 云锋一边听着小姑姑说着她在深圳的工友们的趣事,一边在心里做着分析。 她心里在琢磨着人力资源、教育和乡村发展之间的关系。她想的是,比如小姑姑这样的便是乡村的重要的人力资源,见过一定的世间,虽然做的是流水线,但对做事的一套规则和制度还是有意识了,应该属于农村里的中坚力量。 而之所以打工的年轻人群还会出现生活、人生的分层,便是因为受教育的程度不同,学习能力自然就不用,能做的事就不一样了。因此乡村教育其实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好的都被吸引到外地寻求更大发展了。人往高处走,留不住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为何李云峰却能做得如此坚定地留守乡土呢?是因为他的父母双亲的逝去留给他的痛彻心扉的痛?是因为他的村里人们在他失去双亲后对他和他们一家人的关爱和帮助?是因为他内心里因此而产生的感恩、责任和热爱? 看来,乡镇孩子们的教育中,教他们努力学习好考大学是必须的,但培养他们热爱自己的乡土、萌生在自己的乡土上克服困难实现自己的抱负也是必须的。 云锋心里有了一道亮光,她想着,回到学校,便要开始在自己的历史课中开始将本土文化融入进去,这些孩子们,无论他们将来是否回来,都能心系乡土,在能力范围内为家乡出上一份力。 这个时候的云锋仅凭着一腔热血,在朦胧中探索,于她来说,她还不懂得社会事业的运作,只是寻求着熟悉的身边人的支持和帮助,自己也尝试在一定的思考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去做所能做到的努力,至于结果如何,她考虑不到,也不会去做过多的考虑。 “姑姑,谢谢你。” 云锋满意地笑着对小姑姑一抱拳。 “哎呀,聊着天呢,突然来这么一句谢谢,吓到人啊你,哈哈哈……” 云秀对侄女这突然的一谢愣了一愣,随即掩嘴大笑了起来。 “姑姑,是要谢谢你的,你长得不高,我深感内疚。” 云锋调皮地嘻嘻一笑。 “哎呀,你说什么呢,竟敢嘲笑我矮是吧?” 云秀的身高的确不高,一米四四,又长着个娃娃脸,扎个马尾,怎么看都是小女生,只是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显示着她外出打工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社会经验。 云锋正和云秀打闹成一团,忽然就听到外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草儿,外婆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啊?是不是又要吃完花生再去啊?” “外婆,你这就要走了啊?” 云锋忽然就舍不得,自从外公走后,她一想起就心里难过。 “是啊,已经很晚了呀,我再不回去就天黑了。” 外婆握着粘过来腻在身边的外孙女那白白肉肉的手。 “让你外婆回去吧,你外婆走路,且长时间才能到家呢。就这会走,到家天也黑了。” 云锋奶奶看孙女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便在旁边开了腔。 “外婆在这的时候你又只顾着玩你自己的,外婆要走了才想着要陪外婆,迟了迟了。” 三叔云金在旁边又对着大侄女开炮了。 “外婆……” 云锋摇着外婆的手臂弯,却知道再也不敢问外公的事了。 “小草儿,让你外婆回去吧,下次记得,外婆来了的时候先好好儿地陪外婆,啊?” 云锋奶奶又要撩起衣襟擦润湿了的眼角。 “嗯,外婆我送你到村头吧。” 云锋站直了身子,却依旧拉着外婆的手不放。 “你干脆把外婆送到家吧。” 外婆红着眼圈挤出一丝笑容说。 “哎,她外婆,要不是老头子这一走,她还就真能把你送到家,可这还是不能去啊。” 云锋奶奶红着眼圈替云锋解释道。 “哎,自己人,那么多讲究干什么,她外公也是,前年走时临了也没见上她一面……哎!” 两个老人,难得时间碰在一起,现在见面相聚,总是动不动就伤情。 “小草儿,快送你外婆到村头吧。” 三叔叔云金赶紧催促,无论如何,这还是大过年的呢。 “走,奶奶和你一起送你外婆到村头。” 奶奶拉着云锋外婆便招呼着往门外走。 第211章 一番交谈 云锋和奶奶送完外婆,便攥着奶奶的手往家走。从村里一路上来,这些砖瓦房,在云锋的印象里,从开始记事到现在,除了白墙壁变成了黄墙壁,便没什么变化了,便是连屋旁的草,也是每年都一摸一样地春天生长,冬天枯黄。 云锋听着奶奶一边拉着自己一边历数着走过的家家户户的一些情况,比如谁家搬到城里去了,谁家的闺女外嫁了,要给云秀也做媒到那去,等等等等。 第二天,午饭后,云锋和家里人说去一趟同学家,便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地去了朝李云峰家去。当然,这次,她没忘提前在二叔家给李家去了个电话,李云河接的电话,一听云锋要来,兴高采烈,说一定会立刻到门口等她。 果然,远远地,云锋便看见李云河站在檐廊外面的柴垛子旁等着自己呢。 “姐,你可终于来了!” 李云河快步地迈着一双大长腿迎了上来,扶过云锋手里的自行车。 “我还是不进去了。你一会代我和奶奶和你嫂子问好。顺便把你哥和云琴也叫出来?你嫂子估计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勉强了。” 云锋当然不会忘了习俗的禁忌。 “姐,你真是个老封建。那我这会去叫他们。” 李云河把自行车靠在墙根上,便跑去叫人了。 “姐姐,你来了。” 云琴和李云峰一前一后地过了来。 “是啊,这两天我就要回城里了,和大家聚聚的。” “嗯,姐,你们什么时候开学?五一假期去广州玩吧,我接待你。” 李云河心里惦记着的是和云锋一起的相处。 “这才刚过年,五一还远着呢,到时再说啊,不过,今天来,是有些想法,也不知会不会有用。” 云锋望着李云峰说。 “我这趟回家里来,看到家里还是变化不大,当然你们李家村对比我们云家村来说要好得多,但我觉得还可以做得更好,只是我自己没这个能耐,只能和你们说一说,看有没更好的办法了。” 云锋说道。 李家三兄妹望着云锋,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望着一脸认真的三人,云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没在农村里真正搞过农业,说出来的想法可能会很幼稚。 “我是想,李云峰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县里的总指导吗?那你可以放下来,多到一些做得好的村镇里考察考察,不仅仅是种植经济作物,包括畜养、水田的多样化利用。我上次看电视就看到浙江有一个地方,他们在浙大一个教授的帮助下,选择了在水田里养鳖,效果很好呢。诸如这种,就可以规避人员不够的问题,又能做出效果来,也能吸引那些年轻人回来家乡。自己做事业,这不比在外地工厂强?” 云锋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她很不好意思地看了李云峰一眼,补充道: “不过我就是建议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所以就在专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草儿,你说得很有用。我们从前主要都集中在种植方面,尤其是种植粮食方面,想着粮食多了也可以卖到城里,经济作物的种植也很单一,就是柑橘。你说的水田多样化利用,畜养方面的集中运作,还真的没怎么想过。而且,你说得对,不要总是村委里统一去做,也要发动村里人的自主能动性,帮助他们回来创业。“ 李云峰的脸也有些微微泛红,他没想到,前几天和云锋交流的村里的情况,她竟然一直都放在心上,并还能提出行之有效的建议来。他由衷地佩服她这一股韧劲。 ”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一个教书先生,还能懂农业。“ 李云河也不由得佩服起来。 ”我哪里懂什么农业,可别让你们笑话我。我不过就是觉得可以多一个角度去看,但估计我们的农业专家早就想到了。“ 云锋羞涩地低下了头。 ”不过,你这个医学高材生,也可以给村里出力的。“ 云锋抬头望向李云河。 ”啊?我能做什么?“ 李云河纳闷地问。 ”李家村和云家村的村诊所就交给你做扶持对象吧。“ 云锋嘻嘻笑着说。 ”行,那我假期回来就去村诊所里坐诊。不过,我的特长是动手术啊!“ 李云河嘻嘻笑着嚷嚷道。 ”你可以建议村委会给村里人每年安排个体检什么的,去县医院或村诊所,云河做帮手就行了。“ 云锋望着李云峰说。 “嗯,行,大家平时都没有体检的意识,是应该好好地普及大家的健康意识。经费可以用柑橘基地每年的利润里拿一些出来。” 李云峰沉思着说。 “姐,那我能做什么呢?” 李云琴这个小高中生也兴致勃勃。 “云琴,你将来要是读好了书,还能记得家乡吗?” 云锋问道。 “当然记得了啊。我也想当个老师,和姐姐一样,给家乡的教育做贡献。” 李云琴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回答。 “好,那你就按照你的理想去实现就可以了。” 云锋看了李云琴一眼,继续说道: “我这两天也在想,乡村的教育也是个问题,很多人并不爱学习,学习好了的又忙着到大城市里去,所以,我想的是,不知可否在我的历史课上开始做实验,加入乡土文化体验课,让大家更深地认识自己的家乡,从而能更热爱自己的家乡,这样,无论他们将来是在哪里,心里都会想着如何给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吧。” “嗯,我特别认同,姐,我们高中的历史课都是讲应试的,不是做题就是讲题,枯燥死了。如果你实验好了,也一定要快点推荐到我们学校来。” 李云琴深以为然。 “是啊,我这个教书先生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云锋仍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村里有很多孩子,小学毕业后就去了乡镇中学,读完初中就辍学了,要不就是去上个职高,混个三年就出来打工去了。” 李云峰皱着眉头说。 “哥,你当初不也是去了乡镇中学么。” 李云河可不给李云峰面子。 “二哥,你不能这样说,那能一样么?要不是这样,你还想上大学?” 李云琴瞪了李云河一眼,反驳到。 “是,我的错,哥,我就开一玩笑,你别当真。” 李云河急忙解释道。他这个玩笑,是开得不合时宜。 “没事。就是因为我在乡镇中学,所以了解情况,才提了出来。” 李云峰对二弟李云河的话不以为然。 云锋和李家三兄妹的聚会还是很高效的,李云峰答应做一些了解后再选择一些地方去做考察,回来开如何拓展。 云锋也想着该好好备课,在自己的历史教学课上增加乡土文化的内容。 李云河则帮着他哥做一个健康普及计划,从体检到健康知识普及。 至于李云琴,当然便是更有动力上学了。 第212章 两难选择 云锋回到城里的家,君生照样是晚上玩游戏到很晚,中午后才起床。云锋在心里暗暗摇头,自己想要帮助那么多人,但面对自己的弟弟,却是一筹莫展。 她给君生定规矩,让他晚上十一点必须睡觉,早上十点前必须起床,但面对姐姐的要求,君生总是答应得好好的,却一次也做不到,把个云锋气得个半死。 沙南通知道前几天云锋是回老家了,仍是每天一封邮件地给她说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云锋很为沙南通面试通过,参加了佳佳宝贝的团队实战项目。她在给沙南通的邮件中,也将自己前一天和李家三兄妹交流的情况跟他说了,当然,也提到了自己对君生的懒散实在是无能为力。 第二天云锋就收到了沙南通的回信,信里他给云锋表达了几点自己的看法: 一、他也很赞同乡村因地制宜的多元化发展,更是要发动村里人员的积极创业热情,因此,村委会或乡镇可以开一个信息资讯平台,安排专人将乡镇里收集到的最新信息发布上去,让大家都能既简单又快捷地获得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同时,也能为村民们提供一个网上交流的平台,让乡镇更直接方便地了解到大家的想法,也能对政策作出及时的调整。 二、乡镇的产品可以考虑用互联网的方式打开销路,销向全国。 三、他非常认同云锋关于乡土文化内容在历史课中的插入,让家乡的孩子爱家乡,了解家乡,实在是太重要了。他自己便对家乡的很多都并不了解,换句话说,对家乡的了解还不如他对海城的了解呢。 四、他和云锋一样认为,山村里的孩子,刻苦学习但成绩提高不够,一是学习方法需要调整,再便是要帮着他们扩大眼界和见识,在这方面,他可以和云锋一起探讨,并帮着一起想办法。 五、他觉得君生的懒惰来源于对游戏的沉迷,应该制止他用电脑,除非他将来想从事游戏行业。 同时,他还特别强调,等自己回国,一定要去拜访李家三兄妹,尤其是李云峰。 哼,说什么拜访李家三兄妹,其实就是想见李云峰,人家都要当爸了,这人还放不下。云锋心里笑话着沙南通的酸味。 云锋当天便给李云峰电话过去,跟他讲了沙南通的建议。 李云峰觉得建立一个乡镇的资讯平台可能不行,但可以申请县里的资讯平台下开信息和地区分类的版块。不过,对于使用电商平台将产品销向全国,这是个新鲜事,他很感兴趣,可以先做一番了解。 挂了电话,云锋便去整她那位难弄的弟弟了。李云峰则在听完云锋的电话后陷入了沉思。 李云峰想着自己从高中毕业后便留在了李家村里,被村长所器重,一腔热血,但当他往上升到县里的总指导员时,他也是踌躇满志,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出更多更大的事来。 但他生性耿直,典型的技术员性格,很多事情上,他都发现自己提出来后便是如同钉子落在了棉花上,怎么也不能戳出个洞来。他心里,也听不惯那些慢条斯理的腔调,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便是耗费在这些办公室人事关系上。 因此,他辞了县里的公职,便是在寻思着适合自己发展的路子。 现在云锋这边积极地思考,给他的建议,对他的启发的确很大。他想,柑橘基地和柑橘厂都是乡镇和村里直接办的,他是不是可以自己充当创业的排头兵,自主性会更强,也能给大家做一个师范,也一样能带动村里的就业和提高村里人的收入。 但眼下的问题是,李兰儿即将临盆,他不能对家里一点都不管不顾,尤其是,有了孩子,开销就大了,创业的话,哪哪哪都需要钱,而且还不能预知何时能有收入,尤其是农业,无论是种植还是畜养,都需要一个不短的周期。且不说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便是最后能成功,那前期的资金来源和家庭开支怎么办呢? 李云峰抬手揉着鼻根,脸上一副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的难色。 “云峰,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李兰儿挺着个大肚子,刚进了客厅门,便看见自己的老公坐在电话机旁,一脸的头疼状。 “哦,没事。你回来了?家里爸妈还好吧?” 李兰儿前两天就回娘家去了,这会刚回来。李云峰看妻子撑着腰进了门,便赶紧起身去搀扶她。 “嗯,都挺好的,他们还说呢,你那天在家吃个饭就回来了,也没住一宿就回去了。” 李兰儿嗔怪道。 “呵呵,辛苦爸妈了,你一过去,就让两位老人家不得闲。” 李云峰歉意地笑一笑,回答道。 “没事,他们都要当外公外婆了,高兴忙活。倒是你,过年了还忙着想村里的事,累坏了吧?” 李兰儿体贴地伸手抚了抚丈夫的额头。她知道,他一旦显出为难的表情,都无外乎就是工作上的事。她的丈夫,有一颗上进的心,她懂。 “嗯,是在想村里的一些事。” 李云峰握着妻子的手,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你不是都辞了县里的工作吗?那工作量就少很多了,村里的工作你不也都熟悉吗?等过完年,再安心去想吧。” 李兰儿心疼地安抚着丈夫。 “嗯……也是。不急一时。” 李云峰本来想说创业的事,看看妻子的想法,但看看妻子臃肿的身材,便又止住了,不再提他心里的那些为难之处。也的确,不急一时,他先好好琢磨,等心里有个大框架了,再拿出来给妻子商量,那会妻子也生了,会好些。 李云峰感激地望了妻子一眼,对于李兰儿,他真是没话说。 她从来都是支持他的想法,对他照顾有加,家里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是怀孕了,也从没在情绪上给过他太多的磨难,甚至自己需要照顾了,还总是自己跑娘家,让丈母娘来照顾着。 丈母娘一家人也从未对他这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婿有过一句怨言,反而都帮着劝慰自己的女儿要懂事,不要拖丈夫的后腿。 他们都知道,李云峰这是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为村里和乡镇谋福利,就凭这一点,无论李云峰是不是他们的女婿,能帮的都要帮,更何况他还就是自己家的宝贝女婿呢。 第213章 云锋的新课程创举 一周后,云锋便回了学校。 她利用寒假的几天里,将桦城的风土人情做了些整理,同时也设计了一些课程形式,但她还不打算和备课组长说这件事,她想自己先在课堂实验,有了反馈后如果能继续实行,便再在备课组说也不迟。 因为历史属于文科,大家听云锋上课都如同在听故事,但最妙的是,每次她的故事一讲完,便会带着学生们在课堂里当场对历史事实进行内在因果的思维方面的分析,让学生们觉得有趣又有用。 关键是,他们这位历史老师还特别平易近人,无论他们说对还是说错,都不会被批评,都会得到适宜的鼓励,于是,外向的学生一下课都会围着他们的老师说笑个不停,那些内向一些的学生则满眼渴望地望着他们这位年轻漂亮的老师。 云锋则每次和围着自己的学生们说笑之后,都会走到那些安静的学生面前问几句。 在她心里,她并不认为自己是老师,就高高在上,和学生有什么不同,相反,她会认为,身为一个老师,和学生是平等的,对学生向朋友一样去引导他们才是应该的。但这样下来,她的学生们总是会跑去她的单身宿舍。 “老师,你下面条啊?我们也饿了,晚饭没吃饱呢。” 班里几个住宿的男女生,总会在周末跑去她的住处。 “那你们先吃这些,我再下一点。” 云锋自己做饭是极其简单的,就是切个西红柿,下个鸡蛋到面条里,就算一餐。为此,沙南通常常在邮件里笑话她是西红柿鸡蛋面大师,做的简单便捷。 如今看自己的学生们可怜兮兮的样子,自然是赶紧先紧了他们,再下一份给自己了。 “好,老师,你多做一点啊,我们饿得不行了。不过等你都做好了再一起吃。” 学生们毫不客气。 “行行行,那我下多一些。” 云锋在面条里多放了两个鸡蛋,她的这些个学生,平时营养就不够,自己能帮他们多少就帮多少吧。 尤其其中还有两个特困生,缴不了学费,云锋也都一一帮他们争取到了学校中的免学费的扶贫支助。 有时候,他们会跑来她的住处写作业,说周末的教室里太吵了。那些外宿生,也常常周末的时候跑来她的住处,在她面前炫耀他们刚学的街舞。 云锋和这些学生们在一起,是很开心的。她,发自内心地爱她的这些学生们。 “诶,对了,你们觉得这开学以来我在课堂里加的乡土文化内容怎么样呢?” 云锋想起自己的课程实验,便问起了围在身边的几个学生们。 “我觉得挺好的,我自己都没发现我们家乡有这么多宝呢。” 纪律委员高兴地笑着说。他是一个住宿男生。一开始性格比较内向,但云峰看出他的勇敢不怕得罪人,便让他当纪律委员了。 “嗯,我也觉得挺好,不过,老师,我们考试会考这些吗?” 文体委员接口问道。他是一个爱跳街舞的外宿男生。 “你呀,就是个实用主义者,不考就不学了呀?” 云锋瞪了他一眼,笑着说。 “不是啊老师,是你讲的很多都是桦城农村里的东西,好些跟我们关系不大呢,也不知学了有什么用处呢?” 文体委员直言不讳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没用呢?老师讲的是桦城的乡下,但这些资源我们从前住那都不清楚,现在了解了,将来兴许就能用上了。” 生活委员抢白道。他是班里两个特困生之一,一个住宿的男生。 “我可不想将来回农村工作。” 文体委员翻了翻白眼回答道。 “你们呢?会想回农村工作吗?” 云锋环视着其他几个学生问道。 “我无所谓在哪里工作,只要工作合适就可以。” 学习委员答道。她是一个住宿女生。 “我还是想到外面看看,不过我心里会惦记家乡,希望能在外面也能给家乡带来一些帮助。” 纪律委员想起将来,便是一脸的向往。 “如果家乡有合适我的工作,我更愿意在家里工作,这样也能照顾家里人。” 生活委员是一个性格温和的男生,但他的心里,对家人和家乡看得更重。 “嗯,很好,无论是留在家乡还是去到外面,都好好努力就是,只是,在了外面,也别忘了家乡就好。” 云锋把一个鸡蛋夹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的碗里,认真地对她的学生说着,也似乎认真地对自己说。 “那,我们的乡土文化课就继续上哦?” 云锋再一次确认。 “好!” 学生们一致欢呼起来。在他们眼里,老师总是对的。 “你明天到教室和班长一起做个乡土文化课的反馈表,在班里做个调查吧?” 云锋征询地问着学习委员。 虽然她教八个班,但像这样的事情她还是让自己当班主任的3班的班委们去做,反馈表出来后,其他班复制就行了。 “好的,老师。我明天去了教室就找班长。” 学习委员脆生生地应着。班长是一个外宿男生,高高瘦瘦的,爱吃零食,平时也老跑老师这来,但这个周末没过来。 “嗯,对了,等有机会,我再给你们放一些视频,是老师的朋友在美国留学的一些见闻和一些关于社会的发展的一些事实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能不能对你们都有启发。” 云锋想到刚刚文体委员说的对农村不感兴趣的话,她想,也许对于城区的学生来说,他们更多地是喜欢向外看,自己可以把这个情况和沙南通说一说,让他简单录一些视频放出来给学生们看,扩大他们的眼界,顺便也让他讲讲学习方法。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他这留学的背景,对学生们来说应该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哇!老师还有国外留学的朋友啊?太厉害了!” 学生们都抬头充满仰慕地望着他们的班主任兼历史老师。出国留学,这对他们这群小县城小乡镇的学生们来说,是只有在电视里才会看见的事情,却没想到,他们面前的老师,就有这样的朋友,怎么能不令他们景仰和崇拜呢? “老师,你的朋友是在哪个国家留学的啊?” 纪律委员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老师做的面条,饶有兴致地问道。 “美国。一个半年都是大雪纷飞的小镇。” 云锋对学生们的惊异和崇拜表现淡然,她也并不认为留学了就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只是能开阔眼界,这是值得推崇的。 “你们好好努力,将来也能出去留学。只要你们想,就能做到。” 云锋激励着自己的学生们。 学生们虽然觉得自己出去留学离自己实在太远了,但既然老师这么说了,就是有道理的,便都连连点头应着,欢快地扒拉着盆里的面条。 第214章 母鸡爱雏鸡 第二天是周一,云锋照例和学生们一起参加完升旗和早操,便到了教室巡视早读。 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因为自己班主任的到来而更显脆亮,如同早晨里山林中淙淙的溪流声,瞬间变成了壮阔的百川入海声。 高一3班的教室,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教室后墙出的黑板报,整个版面设计简洁大气,却又带着汉代瓷器的几何花纹,达到了历史感与艺术美的完美结合。 云锋打量着她的这些正在或举着书本大声朗读,或低头翻着书页在朗读中稍作停顿的学生们,心里是无限的爱惜。 她的这一帮学生们,也都是多有特长的。比如街舞跳得特别出色的文体委员,比如小小年纪就酷爱编程的班长,还比如爱吹口琴的生活委员,但凡学生们告诉老师自己有什么特长时,云锋是由衷地高兴的。甚至,她都从不像他们的其他老师一样要叮嘱他们不要因为特长而耽误了学习。她的学生聪明,但也因此好奇。 “老师,我爸妈天天都不许我用电脑太久,说会影响学习。” 班长曾经很无奈地在她面前控诉自己的父母。 “嗯,那你用电脑是在干什么呢?” 云锋语气平静地问。 “就是在学编程序和上论坛看那些高手教人编程序啊!” 班长很委屈地回答。 “哈哈,那你就和你父母实话实说就行了,正当的权益是可以争取的。不过看电脑屏幕确实不能太久,尤其你们这个年龄,还在发育状态,容易近视。嗯,四十分钟就得活动活动,对眼睛和脊椎都好。” 云锋的话里充满关切。她了解她的这位学生,脑瓜子聪明,爱好新奇事物,更痴迷电脑,但成绩也能保持班里的前三,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唯一就是太爱吃零食了,个儿高高,却瘦得像风里新长的竹竿,翠绿蓬勃,还带着孩子的童真。 “嘻嘻,老师,你看,我这眼睛天生就小,聚光,不可能近视的。” 班长用手扒着他那双小眼睛凑到云锋的面前,扮着鬼脸。 “也是,不过还是要注意,你看你背还是有点弯了啊。” 云锋被班长的鬼脸逗笑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 “那是因为我太高了。高人都容易有地心引力,老师你不会物理没学好吧?” 班长放下扒着眼睛的双手,站直了身子,一扬脸,极为傲娇地解释道。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能不能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每四十分钟就站起来活动个十几二十分钟?这样,你也能让你爸妈更好地看到你的自制力,你不就多一点谈判的胜算吗?” 云锋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生了,在她面前,仍是孩子。 “哦耶!老师万岁!谢谢老师教我对付爸妈的办法!老师万岁!” 班长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欢呼道。 “我可没让你去对付你爸妈啊,我只是告诉你可以为自己的正当权益去尽力争取。” 云锋可不管班长的欢呼,她再一次认真地强调自己的意见。 “不管了。总之云老师就是我们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了!” 班长继续着他的欢呼和对他的老师的盛赞,不过他转脸又鬼精灵地问道: “老师,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在编程啊,你就不担心我真的在玩游戏什么的啊?” “呵呵,那你是吗?” 云锋笑了笑,反问道。 “不是。” 班长脱口而出。 “那不就是了嘛,我还有什么担心的。” 云锋本来就一直认同信任的力量。 在她看来,信任他人,是一种能力,而能被人信任,则信任会变成一种力量。 当然,云锋也有着一个专业老师应有的判断,她这位学生,上课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的,但眼神却始终是清澈专注的,滴溜溜转的眼珠子表明他一直在跟着老师的思路在转。 课后作业虽然字写得有些像蚂蚁上树,又小又不齐整,但却都是完整而思路正确的,并且,这孩子虽然很有个性,却难得地在班级事务中组织得有条不紊,对班里同学也是多有照顾,虽然调皮,却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不会撒谎,否则,成绩不会一直在前三的位置。基于此,云锋自然不会去质疑她心爱的得意门生。 而事实上,云锋不仅仅对班长如此,对班里的几乎每一位学生莫不如此,她都是信任他们的,也都是尽可能地从他们的身上去发现优点从而强化和放大他们的优点的。她不反对批评教育,但从她自身的经历里,她更看重适时的激励、引导和帮助,而这一系列的教育行为的力量,则来源于让学生在老师的言行中发现自己的优点,并在自己的优点被放到学习和班级、学校的集体活动中闪现出来的光辉而产生发自内心的自信。至于他们的学习分数如何,是很重要,但在云锋这样的新老师眼里,却不是唯一重要的。 的确,信任是一种能力,被信任会产生力量。幼稚的心灵走向成熟必须学会发现自己的优点,再能量足够地面对自己的缺点,最终形成自生的自信,才有可能持之以恒地在人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就算她的学生真的在玩游戏,云锋又能怎么做呢?倒不如信任他们,让他们都能获得尊重和信任,从而逐步地养成自律的行为,尽管这种发自内心的自律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谁能保证自己不走弯路不犯错呢?最后只要都在正确的人生轨道上就是好的,至于达到目标的时间长短,那便是每个人不同的人生际遇与悟性了。 值得庆幸的是,云锋班里的这些学生们,调皮的有,但闹事犯大错的并没有。至于玩游戏上瘾的,在他们班,也没有。说起来,最难弄的,还是家里的那位。云锋一想到家里的弟弟君生,就仿佛看见他坐在电脑旁入神地玩游戏的样子,便头疼不已。 “老师,我们把乡土文化课的反馈表弄出来了,您给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班长和学习文员拿了一张调查表走到了讲台上,递给了他们的老师,也打断了他们老师的沉思。云锋这才发现原来是下早读了。 “你们不是在早读课上弄的吧?” 云锋提倡上什么课做什么事,不希望学生讲班级事务放到任何课上,包括早读在内。 “不是,这都下课五分钟了,足够我们出两个表格了。” 班长举起带着手表的手腕在老师面前晃了一晃,摇头摆脑地说道。 “嗯,不错,就按这个去复印了给班里的同学们填写吧。复印费到生活委员那登记,从班费里扣。” 云锋看了看两位学生做的表格,的确考虑周详。所以她能用心地教学,也是因为有了这些得力的干将做她的左膀右臂,帮她在这些小问题上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一点心都不用多操。 这种为师者对为生者的感激,加之为师者对为生者天然的热爱与关心,以致于云锋觉得在面对这帮可爱的孩子们时,年纪轻轻的自己,却已有着一颗老母鸡护小雏鸡的饱爱之心了。 第215章 她天生不懂发火 正当云锋对着自己班级的这群小鸡雏们心生满满的爱时,不省心的文体委员就给她惹祸了。 “云老师,你们班的课没法上了!” 她的班级化学老师林霞一脸怒容地把书往桌面上一甩,对着刚一只脚跨进高一年级办公室的云锋怒气冲冲地大声说道。 “啊?怎么了?” 云锋刚从住处拿了本书回办公室。这是第三节课刚上不到十五分钟,她从六班下课后还特地绕到自己的三班教室门口溜了一圈,都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一会功夫就出来这么麻烦的事情呢? “你们班那个男生,在课堂上当面顶撞我!那叫什么?就是你们班那个文体委员。还举起个凳子,干什么?想要打我吗?” 化学老师气得柳眉倒竖,噼里啪啦的一阵怒骂。 “林老师,你别生气,先喝口水,别生气伤了身子啊。” 云锋赶紧给林霞倒了杯热水端过来,安抚着。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提溜到校长办公室了。” 林霞和云锋是桦城一中招进来的同期新老师,也是应届师范毕业生,来自湖南的一所师范大学,人长得漂亮,个性更是有着湖南妹子的辣劲,才来一个月不到,就被称呼成了人尽皆知的小辣椒。 云锋个性温和宽容,和这个漂亮的小辣椒,倒是很聊得来。所以小辣椒老师说看在她的面子上,就真的是看她的面子,没有把事情闹大了。 “谢谢,谢谢你,学生怎么能顶撞老师呢?我这就去管教他们。不过,你要不要把事情再补充一下?让我更好地训斥?” 云锋其实还对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因此还是安抚老师为主,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科任老师对她的班级有情绪,这会影响未来老师的授课效果的,而学生在课堂和老师当堂顶撞,也是违反纪律的,这肯定毋庸置疑。因此,她必定是要严厉批评的。 “事情就是我看他不认真听课,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还问我问题是什么,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开始顶撞,我让他出去站门口,他就举起凳子,好像要打我一样,你不知道他那双眼睛瞪得,好像要吃人一样!再有,你们班是得好好教育!你们班那帮学生也真是,他都那样对我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你们班长,班委,全都坐着看热闹。真该撤了!教的都不知道对老师感恩吗?” 林霞仍是气呼呼的,但看着云锋诚惶诚恐的样子的份上,缓和了许多。 “好,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处理好。你别生气了。学生课堂顶撞老师,影响上课,就是不对。” 云锋看林霞脸色松缓了许多,便又转身对着坐在旁边一直听着的年级主任宋主任打招呼道: “宋主任,那我这就先去班里看看情况,然后跟您反映啊!” “好,去吧。” 宋主任也是化学组的,她看云锋不急不躁的样子,林霞的火气也消停了,便放心地由着云锋自己去处理了。 云锋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林霞,但班里的学生尤其是那个惹祸精文体委员,更是要狠狠治理一番,给林霞和年级组一个交代。 可云锋心里为难的是,她从未对任何一个班级任何一个学生,从她大学当家教算起,就没发过火。 其实,她平时就从未对人发过火。上高中时,和同桌打架,那也是三分钟的打闹,根本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剧烈些的嬉戏玩笑罢了。 她上大学时很生气的事情就是,每每她生气,大家都毫无觉察,等她气消了后,主动说起来时,同学才知道原来刚刚她很生气,最后都捧腹大笑说她没辱“温柔之花”的好称号。 后来但凡谁的哪句话哪件事让她不爽了,她便会大声声明:“诶诶诶,我要生气了啊!”包括她对沙南通也偶尔会这样,当然沙南通能令她真正生气的也没几次。 现在,要让她站在讲台上发火,还要大骂那群小鸡雏一番,当真是为难得很。可怜的她,还单纯得没来得及学会发火骂人呢!起码也要提前练习几次,就像她当年参加大学里的演讲比赛一样啊,不然怎么会达到形神具备的骂人效果呢?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内心对这群孩子们,真的没办法产生一丝的怒气或恨意,孩子嘛,犯错就要教育,为什么一定要用火气来制服呢?她对此也很不理解。她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但在做事做人方面,她则是规则至上的人。她认为理性的冷静才是解决问题该有的情绪形态。 她知道自己一站到讲台上,必定是发不起火来的。但这么大一件事,她不发火,似乎无力证明事情的严重性,也无法让年级里的老师,尤其是林霞对此满意。她心里竟然对即将走进去的班级教室产生了一种畏惧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她慢慢地走到窗户,教室里竟然鸦雀无声。她往里一瞅,学生们还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在认真地看书做练习,包括那个惹祸精,也是一脸的专注,倒都不像是装出来,而是都的的确确地在学着。 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更没有一丝想要责备他们的意愿了。她在教室门口来回徘徊了一会,又不自觉地装得老成一些地背着手站了一会,才仍以在走廊里的速度慢悠悠地进了教室,走到了讲台上往下看,学生们几乎全都低着头,只有坐在中间和后排的几个学生偷偷地抬眼瞄了她一眼后就又赶紧地低头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云锋没有在讲台停留,而是继续以她慢而庄严的步伐在教室四排桌椅的过道里巡视着学生们手头正在做的事情。至始至终,她没发一言,也没找那位惹祸精单独出来谈话。 她守到下课。学生们看老师好像从教室门口回办公室了,就开始活动筋骨。那位坐不住的惹祸精也开始活跃地从教室门口走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他便看见班主任朝他走了过来。他知道,躲不掉,也就干脆站着,等老师走近后,乖乖地唤了一声“老班。” “今天的事,学校领导都知道了,学校惩治是肯定的,但会到什么级别的惩治,也不是由我说了算,是由学校根据校规来定的。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第一节晚自习上课前来我住处找我吧。” 云锋觉得自己脸色应该足够严肃了,但其实不过就是没有了笑意后的平静而已,她说话的语调其实也是往日里的柔和,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的意味。 “好的,谢谢老班。” 文体委员很懂事地低头应道。 云锋说完话,听他应完后,没有看他一眼,便背着双手转身回了办公室。 “嗯,宋主任,林老师,我去教室看了看,他们都知道自己错了,都在认真地补缺了的那半截课的内容。想想他们因为一个就影响了一整节课,所以也就没在课堂直接批评他们,也刚好让他们自己好好反思一下。明天下午刚好有班会课,我在班会里把这事处理了。” 云锋在办公室里对着领导宋主任和同事兼朋友的林霞诚恳地说着。说到底,出现问题,她这个班主任,是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的。 第216章 论辩 宋主任和林霞看云锋回来时脸色严肃,也都点头答应,没有多说话。 估计宋主任是考虑到云锋毕竟是个新老师,能独立去处理这件事,还能在第一时间安抚好林霞的情绪后还能立刻去班里守着让学生们继续课堂学习,冷静处理,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扩大,已经非常了不起。 既然云锋也说了明天下午班会再处理,那便等第二天下午班会后她将对学生的教育结果反馈过来再说也可以的,宋主任自然也就不说什么。 林霞则因为云锋毕竟既是工作搭档,也是自己在学校生活中投缘的朋友,虽然性子火辣,内心却也不想太难为她,更何况科任老师在自己的课堂上被学生气得罢课,也是有责任的,因此也深知云锋不来胡缠自己上课管理不好课堂纪律,和学生顶撞后就罢课的责任,也已经很从大局出发。 当然,这其中的厉害,宋主任也在云锋去处理班级事务的时候和林霞提点过了,林霞便其实对云锋的大气心存感激了。 云锋其实单纯得很,她是一听说自己的学生在课堂顶撞老师,把老师气得不上课,便当然是首选要安抚住老师的情绪,不能影响老师对班里学生的情绪从而影响以后的化学课。对于自己班里的学生呢,则要在自己对事件有个基本了解和判断后,对学生做出相对应的批评教育以便让学生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又不会因此而觉得有失公允而口服心不服。 当然,还得让那位惹祸精跑去给林霞道歉,取得林霞的谅解后,她最后再将事情如实汇报到年级组。如果自己班学生和他们的化学老师林霞两边都能和平处理好,尤其学生认错态度好,出于对学生未来长远的考虑,还是要对学生进行批评教育后尽可能地避免事态扩大,不要有严重的记过带到学生档案里。 她一心为着她的学生前途考虑,也为着办公室里和谐的工作氛围着想,正紧锣密鼓地思考着下午放学后怎么和性子一样不驯的那位惹了祸事的文体委员田照好好沟通一番,那个家伙,只能顺毛驴,一上来就呵斥只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下午放学后,她刚从操场打完羽毛球回到住处,便看到田照站在她门口等着她,看见她来了,就很识趣地垂了头,落下双手,手掌交叉着,一副等待挨批的负罪模样。 “来,你进来。” 云锋拿着球拍满头大汗地小步跑了过来,随手将手中的羽毛球拍递给低声唤了她一声后又老实站着的田照,自己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招呼自己的学生进来。 田照见老师一脸的轻松地将羽毛球拍递给自己,愣了愣,竟然很从容地接了过来。他心里想,一会暴风骤雨就要来了,反正自己脖子上这一刀迟早都要挨的,等着就是,从上学到现在,他挨的批评够多了,也经验丰富,没什么好怕。 跟着自己的老师进了门,田照也不坐下,将手中的羽毛球拍放到了老师的书桌上,便又一副低头含胸,双手交叉垂立的挨批状态。 云锋用干毛巾擦了擦汗,依着书桌对面的方餐桌站着,一脸平静地问: “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吧?” “嗯。” 田照姿势不变,眼都不抬地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云锋打量了他的表情一番,继续平静地问: “今天的事,忘记了?” “老师,难道您也要让我向对待别的老师那样那么俗气地跟您认错写检讨吗?” 田照想,该来的果然来了,但他就是不肯认错,他认为,化学老师有错在先,不该大声就当堂呵斥他,令他颜面尽失,但凡化学老师当时能把问题再说一遍,他回答不回答,那都是他的错,他会承认,但化学老师竟然向他提问,却拒绝他的问题,不但不重复一遍问题,还开口就骂他上课不听讲,这不是故意找他难堪吗? “你可还没到可以写认错、写检讨的那一步呢。我事情都没弄清,怎么知道是谁有错,要认错的是谁呢?” 云锋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语气严肃认真得很。 “老师,当真?如果是化学老师有错在先,您也让她和我认错吗?” 田照听得老师这么一说,立刻抬头,双眼亮晶晶地问。 “如果化学老师有错,你觉得她就应该立刻跑来和你认错吗?” 云锋心里好笑,这是要和她论辩。好,她最喜欢的就是论辩,她今天还真的要把他论辩得心悦诚服才罢休。 “是的。” 可怜的田照当然并不知道他的班主任老师曾经参加过校级兼论赛,并且每一届的大学生辩论赛她必观摩一遍不止。 “那你在这件事中没有错了呢?” 云锋并不接他的招,只是按着自己的路数继续自己的节奏。 “有错。” 田照其实除了有些男生想充大人的幼稚和逆反心理比较强之外,品质上并没有问题。 “那你怎么没有当堂向老师认错,至少老师走后你也立刻跟去认错,却要求老师这样去做呢?” 云锋只要一抓住他的错点就紧追猛打,对于他这样自视清高的人,必须用理找到能在气势上把他平下去的那个关键点,让他把他心里的那些歪理都主动在论辩中抖露出来,也方便后面的教育。 “我,我,老师,是化学老师有错在先。” 果然,这家伙便开始为自己辩解起来。 “那老师前些日子带病给你们上课,你对老师感谢过吗?估计是忘了吧?老师给你们上课,教育你们,是因为你们交了学费,学校给老师发了工资,所以就不值得你们任何的感谢了,对吧?” 云锋见他避开自己的问题,自然不会被他绕进去,直接也抛了一个新问题来。 “老师,这是两回事,你怎么就混为一谈?” 这家伙的确脑子灵活,但也很不幸,并没有真正解决掉自己那想避开又避不开的实质问题。 “那我问你的是你有没有错,你却说是老师有错在先,这难道不是两件事吗?而且,照你说的老师有错在先就该先和你道歉,也就是说你们和老师是商业里的等价交换关系,还必须得斤斤计较时间的交货时间嘛,对吧?” 云锋语气忽然提升了一个度,把他吓了一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田照虽然表面装得少年老成,但毕竟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有问题,心还是有些虚的。 “我先不管你是哪个意思,既然你说是老师有错在先,那你需要将事实陈述一遍,我需要做出判断后才能确认。” 云锋不紧不慢地说。意思很明白,就是,你需要主动告诉我事情,凡事依据事实来判断。 第217章 终于认错 “老师,是化学老师提问我,我站起来请老师重复一遍,她就骂我,哪里有这样的老师呢?我又不是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只是没听见,所以想让她重复一遍,我再回答啊!” 田照一脸委屈地嚷嚷了起来。 “哦,你林老师骂你什么了?” 云锋继续不紧不慢地追问道。 “她骂我,骂我不认真听讲,上课讲话睡觉。” 田照嚷嚷的声音小了一些,可仍是撑着。 “这叫骂吗?这分明就是陈述事实吧?” 云锋心里忍不住乐了,脸上尽力保持严肃,以免让学生钻了自己好说话的空子。要不端着点架子,她这还是一副大学没毕业的样子肯定是震不住眼前这位的。 “老师提问前你是在讲小话就公然趴在桌上拿书盖着头睡觉吗?” 云锋自然是早就多方了解清楚了当时的一些重要细节的。 “老师,我当时就是和小饼干借个橡皮擦,然后觉得眼睛疼,就想趴一会歇一歇眼睛。” 田照的确不撒谎,但看来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信,你可以找小饼干来问,我是不是和她借个橡皮擦来着?” 田照为了强调当时的情况,还暗示老师可以找证人。 “小饼干回头再说。现在说的是你。你觉得林老师平时待你们怎样?” “嗯,还不错。” “她也给你们上了一个多学期的课了,你觉得她是个特别严苛到几乎无理的人吗?” “这个,不是。” “嗯,所以,你是说林老师看见你回头和在你身后的小饼干借个橡皮擦,连声都没出,歇一歇眼睛,都没超过三分钟,就要对你开骂咯?” “那,那我确实,确实是借了橡皮擦,想着歇一歇眼睛啊。” 田照脸上有些急了,音量又提高了许多。 “男子汉,要学会冷静。有理不在声高,我并没说不相信你借橡皮擦,只不过就是你一块橡皮擦又借又还的来回了不下五趟,中间还嬉笑打闹。就这样,老师用眼神示意你们之后,小饼干不理你了,你就很用力地拿起化学教材在桌面一顿,就扑在了头顶趴着歇一歇你的眼睛了,你还歇到了五分钟后老师提示做黑板上的练习时仍是毫无动静。是这样吧?” 云锋可不管田照急不急,她要让他的学生懂得,在讲理的时候,她只讲理,她希望他也如是。 田照和她说细节,她便把了解到的说得更详细。 “老师,你说怎么办吧?” 田照刚才高昂的头低了下去,音量也低了八度。 “既然你不否认,那就说明你这事就是按照我说的那样发生的,谢谢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云锋忽然换了个话锋。 田照双掌交叉握一起的手分开了一下又迅速地重新交叉上,抬头诧异中带着感激地望了老师一眼后,低声说道: “谢谢老师。” 他的感激和谢意并不是因为老师表扬了他是个诚实的孩子,而是因为老师看见了他没有否认后就给予了公正的评价。 对于他这样从上学就几乎没有哪个学期不挨批不写大小检讨的调皮男生来说,要得到今天这样和老师就事论事的平等论辩机会是史无前例的,更不会有老师能如此细致公正地给予对自己所做作为而不是因事情而对自己的人品的评判,他心里感激又佩服。 他刚刚在指责化学老师对自己的不公之时,要是他此前的其他老师,早就懒得理会他,三言不和就要认错写检讨,可自己的班主任还能毫不动怒地和自己用事实来论证对错。 田照心里,早就对自己的班主任老师对自己的尊重和公正、平等而心生谢意。刚刚他音量的提升,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化学老师也有错,要先认错,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轻易认输而已。如今通过和老师的论证,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在事情上是有错的。 “这事我说不了,我早和你说过了,学校的处罚是按校规走,谁也变不了,林老师那边,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有错的,那就得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我并不喜欢让你觉得很违心,然后下次又继续,那没有用,我还得继续费事。” 云锋起身倒了两杯热水,递过去给田照一杯,自己端了一杯喝了一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起身在自己旁边拉了张椅子过去给田照。 “坐着慢点喝吧。水有些热。” 云锋的目的只是希望他自己能意识到自己有错,并且敢于去承担错误带来的后果并勇于改正,那气氛就可以缓和下来。 “谢谢老师,我还是站着吧。站着头脑比较清醒。” 田照哪好意思坐,但老师温和的态度却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暖融融的。 他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女生,一定会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在自己善良温厚的班主任老师面前狠狠地大哭一场,将这从上学前班一直到高一的十数年来学校老师、家长对自己的数落带来的委屈都哭出来。从此就再不和老师们对抗,只和他们讲道理。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老师也是可以讲得通道理的。 云锋看着自己眼前调皮的学生倔强但已开始为自己的错误反思的样子,心里便忍不住心疼地笑了一下,但脸上仍是平静得很。她想过去告诉他,可以坐在椅子上,都站这么久了。但还是只是想着,并不真正去叫他。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可以和缓一些气氛,但不等于就可以立马松懈下来,这样搞不好又前功尽弃了。她的这个学生,需要的并不是她虎着脸,而是要调控好气氛,带着他学会对事情的是非对错的判罚和思维方式。 这就如同学一个知识点一样,嘻嘻哈哈的话,原本就不爱学习,不静心的学生来说,是进入不了思考的状态的。 “好。说吧,你想怎么办?” 云锋和颜悦色地问完,便端着杯子轻摇着,静静地望着低头端水的田照。 “老师,我错了!” 田照忽然拖着哭腔,话未说完,两滴硕大的眼泪珠子就正好落在了他手里不断冒着热气的水杯里。 第218章 组织者和引导者 云锋看见田照彻底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和对抗,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错在哪里了?” 云锋这会倒不心疼田照的眼泪,仍得趁胜追击。 “我不该在上课时和老师顶撞。” “就这样了?” “还有,我上课不好好听讲。” “就这样了?” “嗯,我觉得可能还不止,但实在想不出来了。” 田照微微抬了抬头,还能看得见他眼角处的泪痕干了的痕迹。 云锋听得他这么一说,心里又是一乐,但仍是脸色不变地问道: “小饼干没说你打扰到她听讲了?” “没有,她还巴不得我找她借橡皮呢!” 田照一听老师这个问题,显然就不应该是自己的过错。 “哦,那看来她也是不认真听课了,是该找她聊聊了。” 云锋低头抿了口水,似乎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是,老师,她,她” 田照一听老师要找小饼干谈,便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把伙伴给出卖了,急得抓耳挠腮,却又说不清了。 “不是什么?小饼干不想听课,你们用个橡皮擦就借来借去的吵吵嚷嚷,就没有同学对你们敢怒敢言吗?”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干扰其他同学上课。” “就这些了吗?” “我,我想不出来了。” “田照,你身为班干部,竟然带头扰乱课堂秩序,还目无尊长,当堂顶撞老师,让课程无法继续下去,影响了全班同学包括你自己的课程学习,如果林老师无法消除对你的看法,还会影响我们整个班的化学学习和成绩,你到现在,对你的同学,对你自己的时间,对生病了也要来给你们讲作业的林老师,有一点点的歉意吗?” 云锋忽然脸色一收,语气变得极为严肃。她原本以为他那两滴泪是真心意识到自己错了,看来还是认识不深刻,需要下一剂猛药。 “老师,我,我错了,那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还有我问你,你当时举起个凳子对着老师,是几个意思?” “是林老师说要我出去站着听,我就想搬着凳子出去。” “你举得那么高,是恐吓老师吗?老师让你站门口听,并没有让你坐在门口听吧。” “嗯,我是错了,我当时是很生气,但就是想搬凳子出去,根本没想过要对老师怎样啊,而且我举得也不高,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那周围的同学早就冲过来劝阻了,林老师也不会就这样就走了。” “不是就好。” 云锋知道田照就是想搬着凳子出去表达自己的不满,并不会真的有想打老师的想法,因此也不想和他纠缠这个小细节,提出来不过是要提醒他罢了。 “谢谢老师,我是真没有动手的想法。” 田照果然一听老师问举起凳子是不是想打老师就赶紧分辨,他当时的确就是想搬着凳子出去,气一气化学老师。 “好,这点我倒是相信你,但你搬凳子这行为,你自己想想怎么和化学老师解释清楚吧。这的确不对。“ ”老师,我知道我应该和化学老师认错,可是化学老师那么厉害,我害怕。“ ”当时你不是比化学老师还厉害吗?“ ”那时被气到了,现在知道错了,就害怕了。“ ”该害怕时不害怕,不该害怕时害怕,你这样将来怎么成事?知耻而后勇。你以后都不打算和化学老师说话了?“ ”不是,老师,您可以帮我和化学老师先说一说情吗?“ ”我本来就还欠着对她的赔礼道歉。你违反课堂纪律,归根结底是我管理不够。你也能先帮我给化学老师去赔礼道歉?“ 云锋看了田照一眼,很无奈地说道。 ”老师,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我去和化学老师认错,也和化学老师不要为难您。“ 田照忽然一直腰,一昂首,很勇敢地说道。 “你能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并且勇于担当,我很高兴,我相信林老师也很高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到,否则,就成了空话了。化学老师也不可能为难我。这事发生了,我就得对自己的班级管理负责。这是我身为你们的班主任老师本来的责任。” 云锋看着田照,很认真地说。 “我懂了。老师,我还要写检讨吗?” 田照探询地问。 “你觉得呢?” 云锋一脸真诚地问他自己。的确,主要在他是否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能否避免同类错误的发生,至于检讨,她其实还真的不想强迫。 “我先去和化学老师道歉,请求老师的谅解,然后再写,您看可以吗?” 田照也很诚恳。 “好,你们晚自习时我过去办公室问问林老师的时间,你再过去找林老师说吧。” 云锋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老师!” 田照朝着云锋鞠了个躬。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那个学校处分什么时候下来呢?” “还是那句话,事情发生了,就等通知。你先做好你能做的事再说。” 云锋本来想说看你表现,看能否争取轻一点的处理,但想想还是改了口。 “好的。一切听老师的。” “你回教室吧。哦,对了,明天下午班会课这事我还得拿出来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好。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您别忘了吃饭哦。” 田照最后没忘老师还没吃晚饭的事。 “好,谢谢。加油!” 云锋看着转身走出去的田照,欣慰地笑了笑。这小子,只有在知道自己犯错了,才对自己这么客气地称呼为“老师”,还用上尊称“您”,平时他们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发明一些搞笑诙谐的称呼来称呼她。 云锋起身准备又做她的西红柿鸡蛋面条。虽然有些累,但她的心里还是开心的。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用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和田照论辩,就是希望她的学生能学会判断是非的思维方式,也学会理性处理问题的做事方法和情绪管控,同时能勇于面对既成事实并勇于去改变。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带着他一起去对整件事情做分析,但究竟如何去做,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她无法替代,这也是为何她从头至尾都是希望学生主动去思考,自发地去行动的原因。而她,作为他们的老师,不过就是个组织者和引导者罢了。 只是,现在看来,做好一个组织者和引导者还真是不容易啊。 明天下午的班会,对于她这个刚来一个学期的新老师来说,也不亚于一场硬战呢。 第219章 文体委员田照在办公室认错鞠躬 云锋吃完面条就去了办公室。看见宋主任和林霞都在,就说了说傍晚自己和田照的交流情况和最后田照的认错态度。 “林老师,我这就去告诉他,你这会有时间?” 虽然云锋和林霞两人私交不错,私底下都直呼姓名,但在工作场合,无论称呼还是做事,都还是要守规矩的。 “可以。” 林霞一边备课回答。 “宋主任,一会田照来了,您也好好批评他一顿,让他认识更深刻些。” 云锋又诚恳地对着在饮水机旁倒热水的宋主任说。 “你已经批评教育得很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看看年级里和学校里的处分是什么吧。” 宋主任果然是十多年的老领导,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责任说得清清楚楚。 “是啊,说起处分,看看他的表现吧。林老师,待会他来了,要是有什么,你尽管狠狠地批评他,不用留情面。” 云锋一边看着林霞说话,一边往办公室门外走。 不大一会,田照就独自一人到了办公室,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他的化学老师林霞的面前,再很认真地朝林霞鞠了一躬,才开始很认真地和老师认错。他就如同之前和自己的班主任老师论辩中得到的对整件事的认知分析一样,有条不紊地在林霞面前承认了自己不认真听课影响了同学听讲和老师上课,又还辜负老师管束自己的一番好意,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请求老师原谅,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云云。 林霞本来也不是对他这个人有什么看法,不过当时也是在气头上,见他也的确是认识到错误了,还很诚恳地请求自己的谅解,也就不再难为他,希望他以后好自为之。 田照本来这就可以回教室了,但他却非常聪明地跑到宋主任面前,给宋主任也认错了一番,并说他自己主动把这事告诉了父母亲,父母亲想来学校一趟,对林老师和宋主任都想表达歉意,请求宋主任同意。 “你父母应该首先给你班主任老师和林老师表达歉意,让两位老师因此而费神费力,我这边,就不用了。” 宋主任知道田照的父母亲,在城里做生意,做得风水水起,对他们儿子的学校老师态度也的确没得说,但就是没时间管孩子。 “是,我爸妈说了,来了学校也是为了好好谢谢云老师,还要和林老师好好道歉。但我自己觉得,我犯错,我们云老师说要跟着受到处罚,那您是管理我们整个年级的,我这件事,也肯定让您和学校领导很苦恼很操心,所以也很对不起您,请您一定要原谅我们云老师,她真的是个好老师。” 田照说完,他便朝着宋主任深深地躬了一躬。 他这样做,是真心希望学校不要因此而难为自己的云老师,也为她拉回一些工作荣誉上的损失。 再则,对于从小便看着父母在人脉圈子里混的他,自然知道宋主任对这件事中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包括学校对他的处罚,也是要看年级组的决定的。他的云老师他知道,只要自己真心实意地认错,那么她一定不会对自己怎样,但学校下来的处分,恐怕她也帮不了自己多少,还得靠这位宋主任。 “行,看在你还算认错到位,对你的两位老师又爱戴有加的份上,我尽量帮你争取从轻处分,但最后怎样,还是要看学校,我也不敢保证。你看,你一时的冲动,牵动了多少人为你操心,以后要注意。回去上晚自习吧。” 宋主任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家伙的心思,干脆挑明了说。 “嗯,谢谢主任。老师们再见。” 田照又对着宋主任鞠了一躬,再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道别,并朝林霞鞠了躬后才转身离开。 “怎么样?认错态度还可以吧?” 宋主任扬起脸微笑着问林霞。 “嗯,还可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林霞说话向来就呛人。 “学生嘛,什么样的都有。他们家父母人还不错,就是管不了孩子,所以这孩子性子就比较强,你这一顿,真是让多少人费心费力,尤其是云锋,你看,这会肯定在班里还得问情况。哈哈哈哈……” 宋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一头清汤挂面的直发,配上一贯严肃的脸色表情,还是很令人望而生畏的。不过,她其实是个个性爽朗,很大气的女性。尤其是这一笑起来,更是堪比男子。 “是啊,我是当时失了脸面,被学生气下讲台了,她是一个个地三番五次地绕着转圈,真是不容易。” 林霞自己也当着高一六班的班主任,云锋是他们班的历史老师,她俩互为搭档。因此,她一方面体谅云锋因为有私交,另一方面,也是深知班主任工作的难做。 “哎,你说云锋这傻丫头,听说她男朋友都在美国留学,能带她出去陪读,她想都不想就拒绝。是不是傻得可爱呢?” 宋主任见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和林霞,便面带喜色地八卦了起来。她是林霞的备课组长,平时备课组里氛围自然要比年级里的大办公室气氛要轻松,她对林霞这个同科组的自然不同,说起话来就随意多了。 “嘿,她要是陪读去了,就来不了我们一中了。我们也就认识不了她了。” 林霞想,要不是遇到云锋这好脾气,且不说这事处理得对自己一点首尾都没有,还处处都维护自己,不让自己担一丝的责任,自己恐怕,也是不可能遇到这么投缘的一位朋友,在这初来乍到的异乡,自己恐怕孤单又要增几分了。 云锋并不知道办公室里田照走后自己的领导和同事兼朋友对自己的小议论,倘若她知道,也不过就是一笑而过,不作多想了。 她此时最想要快点把这件事都解决得妥善利落,尤其是因为这件事带出来的班级管理中一系列的问题,她都得趁机一个个漏洞都要好好补一补。 田照回来时,她正和班长说开班会的事,刚说完直起身。田照就径直走到她面前,恢复了往昔的亲热说: “老班,来,我告诉你刚刚在办公室认错的经过。”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看着面露得意的田照,清了清嗓子说: “你又忘了?纪律!纪律!这没下课呢,你就直接下座位走来走去,你让纪律委员怎么管纪律?要不你来当?” “哦,对不起,老师,我是一时高兴,又翘尾巴了……” 田照醒悟过来,做了个擦汗的动作,诚惶诚恐地望着自己的班主任。 “行了。到教室门外吧,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自习。” 云锋说话间就把田照带到了教室门口。 第220章 讨价还价 《乡野孤儿》第220章 讨价还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田照父母来学校 “老师,我其实刚刚还没说完呢。我在办公室时,和宋主任说了,我爸妈会来一趟学校,跟您、化学老师和宋主任都分别好好道谢。我也和宋主任说了,都是我的错,让她别为难您。” 田照将自己在办公室和宋主任也认错的事也和云锋说了一遍。 云锋心里暗暗吃惊自己这位学生对人情世故比自己还老练成熟。 她当时离开办公室来班里之前是说了让宋主任要好好地批评田照,但这都是因为那是自己的领导,肯定是给面子,抬高领导架子的,但当时宋主任回绝了自己,她也就没再多想。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自己主动找宋主任去认错,还帮着维护她。这让她又是吃惊又是心生感动。 看来自己的学生,还是没有白教,并不是说因为他维护了她,而是他这份心意,便是令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值得了。 “好,谢谢你,不过,老师的事,你不用操心,操心好你那期中考的十分提高吧。你爸妈什么时候来学校?” “嗯,我一定努力的!他们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明天他们来了直接去办公室找您?” 说起父母来学校,田照也是很感激自己的老师的。 老师并没有给他家里去电话,而是让他自己主动和父母说的情况。让父母来学校,也是父母主动提出,自己也答应的。这一点,和他以往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一样。 他从前那些老师,动不动就说叫家长,用家长来吓唬他们这些调皮的学生。在他眼里,都是声嘶力竭能力不够的表现,他们的云老师从未对他们大吼过,但其实,他们都打从内心里喜欢她,爱戴她,只是从前,自己和同学们都还太不懂事,尽给老师和班里惹麻烦而不自知了。 “好,我那会刚好在办公室。现在,你可以回教室去上自习了吗?” 云锋笑着问。她知道,她可以不用再继续强自端着个严肃的脸色了。这件事上,田照已经受教了,也成熟了许多。既然如此,那便可以逐渐又恢复此前在课后的轻松愉悦的师生关系了。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田照对着云锋又是一鞠躬。云锋摆了摆手,表示回礼后便转身回办公室,她想,这家伙,自从下午和他论辩完后他朝自己鞠躬后,就上瘾了么?动不动就鞠躬。 回到办公室,云锋一一问过宋主任和林霞对田照认错态度的看法。 像田照这样和老师在课堂公然大声对抗,在一中已经属于严重、恶劣的纪律事件,在一中近十年里,除了打架斗殴,便是这件事。一旦遏制不住,班风、学风就会跟着乱。 因此,如果不能遏制住事态的发展,就会在全校大会上公开点名批评,拿来做惩戒案例,同时田照也很有可能记上二级大过,至少也是三级大过,记录到他的档案,跟随终生。 如果处理得很,也可以就按照一次课堂纪律的违反,很有可能警告一番就过了去。这是云锋为何这么费劲地在这件事的相关人等身上努力,为的就是能让田照能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是对他自己最大的帮助,同时也能以他诚恳的认错态度去带动整件事对他的有利性。 如今,是做到了,只是原本以为是自己带着他去做到,现在看来,这小子,自己倒也是明白得很的。 第二天上午,田照的父母亲都来了学校找云锋。 从田照平时外面套校服,里面套专卖店的好几百的恤衫,脚上穿的球鞋从不会低于李宁牌的档次,并且是永远干净整洁的情形看,他的家境便是差不了,而且高一第一学期刚开学学生们填学生个人基本信息表时,家庭情况一栏,田照在父母栏中填的都是做生意。 如今他父母便是笑盈盈地站在云锋面前,他父亲是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运动休闲服,云锋也不认识是哪个衣服牌子,但从质感伤看一定是个牌子货,他母亲则外穿浅蓝大领长袖西装衣裤套装,里搭一件雪白的真丝衬衫。 两人都是笑容满面,却也不亢不卑,不像别的家长,一听说自己孩子犯事了,在老师面前便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好像是来代替孩子挨批来了。 云锋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和夫妇俩说了一遍,也说了现在学校正在研究处分结果,便将他俩带到了年级组长的办公桌位置上,做了一番相互介绍,推说自己有课,就去上课了。 到这时候,田照的家长过来,不过就是想为儿子求情减轻处罚的,云锋心里明白,她不是这件事处罚结果的决定人,自然也必要多说什么,至于田照的学习情况,他的家长自然应该早就了解得很清楚的,她也不用啰嗦太多。 她想,这事到这,对她来说,就剩一个班会了。 上完上午的末两节课,云锋用书拍打着手臂上的粉笔灰,往办公室走。一中每个班教室里都有投影仪,但老师们还不习惯用pp上课,学生们也不习惯,大都仍是用粉笔。 云锋他们这一群新老师,虽然观念比较新,用的投影仪次数比较多,但有些知识讲解还是需要用粉笔来得快一些。 “云老师,谢谢您,谢谢您对我们家儿子的教育。“ 云锋刚一只脚跨进办公室前门,便迎来田照父母亲的笑容和谢意。 她以为两节课的时间,田照爸妈早就回去了呢,却没想到他们还在。她再环顾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走了,显然这夫妇俩是在这等了好一会儿的。 她有些过意不去地笑了笑,说: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连堂课,以为二位早回去了。“ ”没有和云老师打完招呼,怎么能就回去了呢。“ 田照爸客气地说道。 ”哦,“云锋想着当时把他俩拉到宋主任那的时候就说了,讲完后没事他们就可以自行回去,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呢。 ”其实没关系的,只要孩子能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改正错误,就比什么都好了。二位坐。“ 云锋拉了旁边办公位上的两把椅子给他们坐下,又倒了两杯热水给二人,便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六 云锋的经典式交谈与一中的经典式用餐 《乡野孤儿》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六 云锋的经典式交谈与一中的经典式用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表里不如一的她,坚强得令人心疼 《乡野孤儿》第223章 表里不如一的她,坚强得令人心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踩在棉花团中上课 “叮铃铃……“ 中午两点的起床铃声将云锋从睡梦中唤醒。她在好不容易熟睡中挣扎着,眼睛却像粘上了胶一样,想要睁开,极为困难。 她闭着眼酝酿了一会,瞬间坐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洗簌,直至洗干净了脸,挂毛巾时,才彻底从午休的困倦中清醒过来,一双眼睛也才睁得伶伶俐俐的。 下午她有两个班的历史课,上完后,就得开她的班会课。哎,那些小崽子们啊,她此时此刻虽然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但脚步仍是像踩在棉花团里一样,虚浮得很,身子有些发凉,便加了件长袖的衬衫搭在外面。 走出房门,四月初正午的太阳直晃她的眼,她仰头眯了眯眼睛,又拿着书便往办公室走,上课的书本和资料都在办公室呢。 “云老师好!” “云老师好!” 说起来,最令云锋开心的,莫过于每次走在校园里,听见这些学生们对自己的称呼,令她感受到无限的欢欣。 “云老师,这天儿变冷了吗?你都穿上长袖衣了呀?” 办公室走廊对面,迎面而来的是隔壁四班的语文老师叶子老师,他虽然是和云锋同一批进来的新老师,但他是本地人,生活得甚是潇洒。他看见室外温度29度的大晴天里云锋竟然还穿着意见厚实的长袖灯芯绒格子衬衫,忍不住打趣起来。 “这天儿没变冷吗?怎么大家还穿着短袖啊?我都觉得全身凉飕飕的呢。” 云锋笑着也调侃起来。 “你呀,减肥别太猛,一周不到就下巴都尖了,身上突然少了这么多脂肪可不就觉得冷了嘛!别再瘦了哦,太瘦了也不好哟!” 年轻的叶子老师笑话她,哪里想到她是生病了呢?要知道,她在全校师生眼里,都是美丽而不娇弱的一棵开花的树呢。 “好,谢谢,我记住了,一定努力不继续瘦下去了。” 云锋从挨着门口的自己的办公桌上已经拿起课本,也紧跟叶子老师的身后,各自去了所在班的教室了。 两节课下来,云锋坐在办公桌上小歇一会,已是额头冒汗,两眼昏花,她双手撑头,不让自己趴下去,她知道,自己一旦趴下去,就必定是全身瘫软,会跟一滩加了水一样的烂泥,再爬不起来了。 班会课,接下来还有她自己班的班会课,她可不敢忘。 “云老师,对你们班的田照,学校的处罚出来了,就是警告处分,公布在学校公告栏中一周。你有什么意见吗?” 宋主任走到云锋面前稍微压低了声音说。 “哦,出来了?好,这样好,既不留档,又能起到警示作用,大部分学生还是要面子的,他们一想到违反纪律会被公告一周,也是会收敛的。” 云锋这才想起本来自己是想去问宋主任关于学校处罚的事情,没想到这该死的肠胃炎,竟然貌似还有发烧的迹象,把她脑子要烧糊了。 “好,既然你也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你班会课里也和学生们说一说吧。” 宋主任说完便端着一杯直起了身。 “好的。谢谢宋主任,这事让您费心了。” 云锋有些虚弱地笑着回应。 “这不都是应该的嘛,以后多注意就好了。嗯,你这脸色苍白,没事吧?” 宋主任这才发现云锋穿着长袖衣,脸上似乎冒着虚汗。 “没事,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着凉。” 云锋应道。 “多注意身体。班里的事,操心归操心,可也别累坏了身子啊。” 宋主任关心道。 “嗯,谢谢宋主任。上课了,我先去班里开班会去。这次的班会课,您要不要也去听一听?” 云锋乖巧地问道。 “不用不用,你们这一届的新老师都能干得很,我放心。上完班会课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多喝水啊。” 宋主任叮嘱道。 云锋谢过宋主任后,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班级门口。 刚打预备铃,学生们也知道是班会课,都已经在各自座位上,往外看着站在门口的班主任老师,等待着老师对他们这一周以来,尤其是田照事件的训斥和总结。 “嗯,这节的班会课,” 云锋抚了抚额头,不想却是一手掌的汗。她掏出纸巾擦着额头,继续说道: “我从前天想到今天。” 她又顿了顿,似乎有些气力不够。 “本来想好好地发一顿火,这一周来,班里的秩序,大家也是知道的,很松懈,很糟糕。” 云锋觉得喉咙口憋气得很,不由得又顿了一顿道: “但,我想,这里有我的责任,也有我的问题,就是从前对大家太好了,太宽松了。现在开始,为了你们的学习和前途着想,还是要严格一些的好。” 讲台下的学生们睁着一双双黑亮的眼睛,神色各异。 “但你们也知道,我再怎么严格严厉,也是性格使然,严厉不到哪里去。” 学生们本来眼里还有些担心,担心老师和他们要拉远了距离,不再像从前一样可亲可近的,却不想老师忽然来了这么一个转弯,便好些学生的眼里,又都有了隐约的笑意。 “所以,我请求你们大家,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在接下来的期中考和后面的期末考中,都能给自己一个证明和交待。可以吗?” 云锋觉得自己在训斥学生方面,是黔驴技穷。 “可以!” 学生们都回答了起来,声音不是很齐,也不是大声,但从眼神里看,都是很真心诚意的。 “可以吗?” 班长丘智和文体委员田照在座位上大声喊着问,像刚刚班主任一样。 “可以!” 全班同学整齐地大声呐喊了起来。 “可以吗?!” “可以!” “可以吗?” “可以!” 声音赛过前一浪,竟然很是雄壮。 云锋心里有些欣慰,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后,便继续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说: “好,既然大家有决心有信心,那就看行动,看结果。” 她本来想说得有些力度,好激励学生们,但实在力气不够去继续点这把激情的火,只好想着干脆把火把给班长。 “丘智,接下来就你上来主持班会,把上一周的事情小结一番,再安排下周的班里要做的事情吧。” 还好她从前的班会课为了锻炼班委们,几乎后半节都会轮值一位班干部上来做活动安排的,今天这样安排,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第225章 学生的凝聚与恋人的相思 班长丘智上来后,当然毫不犹豫地把身为班委的田照从班级荣誉方面批了一顿,并让田照上讲台来进行自我批评。 “老师,我的学校处罚下来了吗?” 正站在讲台上进行自我批评的田照忽然朝着门边上站着的班主任问道。 “下来了,警告,公告栏公示一周。” 云锋见他自己问,也就简单地说了。倘若他不问,自己也是要说的,不过就是等精神状态好点的时候再说,以便能好好教育他和班里学生,不至于起逆反,但既然他现在主动问起来,看他的状态和班里的气氛,也能说。 “谢谢老师。” 田照朝着老师鞠了一躬,又走到讲台一侧,对着全班同学鞠了一躬,很真诚地道歉道: “各位同学,对不起了。” 田照这一番道谢是谢谢老师对自己的教育和对自己处罚的争取,若是老师当时就在班里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劈头盖脸地怒骂,估计他当天就不来学校了,但没想到的是,老师当时竟然只字未发,事后又与他平等论辩,公正处理了此事,还以她的苦心来带着他为他自己争取到了学校不记档案的处理。 他,不傻,不仅感激老师的帮助,更是感激老师就事论事地教会了他冷静、理智和如何用自己的行为来赢得来自他人的真正的尊重,从真正意义上维护自己的自尊。 也因此,田照明白了自己的行为对其他同学的影响,他也希望,从此以后,自己的行为带给同学正向的影响而不是从前那些哗众取宠的负向影响。 台下的学生们为田照真诚的认错,勇敢地公示自己处罚结果而鼓掌,田照再次在掌声中鞠躬,他被同学们在掌声中接纳和原谅。 云锋在学生们的掌声中,看见了他们更加紧密地融为一体,心里也不禁跟着激动。她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如今,青春仍在,她却在用自己的青春在浇灌着更青春的青春,自己这点病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班长的主持进入尾声,询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时候,她似乎完全恢复了力量,大步走上讲台,说: “刚刚大家都用掌声、笑声和各抒己见的声音表达了在座每个人的心声,我很感动,也很相信,就如同今天的班会课里大家所表达的一样,我们高一三班,是个整体,我、班上的每位同学,都是这个整体的一个小部分,但我们每个小部分,又影响着这个整体,倘若我们能每个小部分都尽力做得更好,那么我们这个大整体的力量,就不可估量,我相信大家都是可以坚持做到的,在这个做的过程中,如果大家有什么困难、问题,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帮助大家的。“ 云锋动情地说着,双手一合,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鞠躬: ”谢谢你们。“ 云锋刚一直起身子,便响起了下课铃。 于是全班同学瞬间起立,齐声向自己的班主任老师致谢道: ”谢谢老师!“ 这是云锋来一中后上得自我感觉最成功的一次班会课。 并不是课上说了什么,大家做了什么,而是她的高一三班,终于在一个多学期的磕磕绊绊,打打闹闹中如同分散的丝线,终于拧成了一股绳子,也如同许多小溪流,如今终于汇聚成了一条河流,那种全班一心的融和感,令云锋心里意外而激动。 这正是她想要的,但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是来在最令她头疼的田照违纪事件之后。 看来,要管理好一个班,要带好一帮学生,实属不容易,不用心真不行啊。这样想着,她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更烫,但因为情绪的原因,竟然不觉得头很疼,此前的无力感似乎也烟消云散,双脚踏在地上,好像铁柱浇灌在地上,铿锵有力呢。 “云老师,下课了?打羽毛球去呀?” 林霞也刚下完班会课,她是在班里刚以田照做完反面例子的教育。这一次的班会课,高一每个班几乎都提到了高一三班这一次的课堂违纪事件来做自己的班级教育,云锋知道,宋主任开年级班主任会议上就点名批评并强调过各班要加强班风班纪的管理,她也不以为意,相反,刚刚班会课上她的学生们因此而激起的班级荣誉感,反而让她觉得这件事很值得。 “好,我放了东西就去。” 云锋回住处放了东西,换了身运动服,便拿着球拍来了球场,林霞、田微微和一众新老师便站在那已经开始了。 一个多小时的羽毛球下来,云锋大汗淋漓。 她回来吃了点东西,竟然又在走廊外跳了半小时跳绳,歇汗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竟然感觉全身舒爽多了,似乎烧也退了,唯一就是还闹肚子。 云锋便不以为意,还在心里得意自己就这样战胜了这一场疾病。 因为盘旋几天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云锋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跑去田微微的住处,在她的电脑上打开了邮箱,静静将沙南通这几天的邮件又重头看了起来。 两地相思,除了两人互发照片,便是不断地在这二人你来我往的邮件中一遍遍地去回味了。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云锋一边浏览着他发过来的邮件,一边自言自语。 “那你去看他呀。” 田微微清脆的话音从云锋背后传来。她刚从洗澡间出来,穿着粉红的宽肩吊带长睡裙,头上还裹着她那画着可爱猫咪的粉红的头巾。 “千里迢迢,你说去看就去看呢。” 云锋嘟着嘴无奈地回答。 “高考时你申请不监考,就可以去了呀。” 田微微转着眼珠子帮着自己的闺蜜出主意。 “哼,那还得好一会呢。再说了,高考时都快要放暑假了,那我还不如暑假去呢。” 云锋想想遥远的日子便如同她和他相隔的遥远的距离,虽说两心相印,但思念至极时,仍是度日如年,看不见能相见的日子。 “那你们视频吧。” 田微微又建议道。视频的确云锋和沙南通试过,但时间上太难凑。 太频繁的视频,总归会对两人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影响。 “视频过了,不好凑时间。” 云锋一半懊恼一半甜蜜地继续说道: “暑假前看看情况吧。再过个一年,也该回来了吧。” “快回来吧。我还很想看看帅哥呢。你一定要让我和他很熟很熟啊。” 田微微不愧是典型的双子座女生,对自己闺蜜的男友也是极为好奇的。 当然,她自己那在广州上班的男友,也让云锋了解了个透,前阵子她男友从广州来一中呆了一周,她可是让云锋来观瞻了好几回呢,直弄得云锋都很不好意思,她还嘻嘻地乐得很。 现在,田微微最大的乐趣,便是等着云锋的男友出现,她来八一八满足她那好奇的小粉红八卦心。 第226章 突然出现 《乡野孤儿》第226章 突然出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相见仍相思 “是不是很简陋?” 她被他紧紧地环住,嘴贴着他的耳背上轻轻地问。 “嗯,是。” 他的手臂更为用力地圈住了她柔弱的肩膀。她的生活如此清苦,他觉得自己是有不可饶恕的责任。 “那怎么办呢?” 她挣脱了一些他按住她后背的力度,将头从他的肩里回探到他的脸的正前处,眼眸对眼眸地望着他。 “我带你出去。” 他眼里的深情如同雨后的土地,湿润得能透出水来。 “又来了。明明知道人家不可以。” 她娇嗔地皱了皱眉头,连带她那高耸着的鼻尖也似乎跟着动了动。 “那就再等等,等我一毕业就回来。” 他爱抚地用脸蹭了蹭她的脸。 “嗯。我等你。” 她面带桃色,眼含春情,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刚想问他这次是因为什么回来。 他却一个深吻下来,她便被融化在了他的情深如海之中。 一番热情过后,她便带着他往校门口附近的街边餐厅走。 其实去学校食堂的餐厅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她不想太张扬,让得学校里人尽皆知,对她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他本来就喜欢安静,当然也是更喜欢和她安静独享两人的相聚时光。 “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呢?” 她带着他往校门口走的时候才仰着脸笑如春花地问。 “嗯,就是因为此前的佳佳宝贝的那个项目。我们直接飞的广州。广州外贸在国内算是翘楚了。” 他静静地笑着回答。 阳光里,她总是看不够他那安静又暖得能化了她的心的笑。 “那你在邮件也不说?一个字我也没发现你有说这事啊?” 她有些激动地叫嚷起来。 要是他一早和她说,她的快乐可以延长好多天呢。期盼,也是一种快乐。 “我们也是临时得到消息的,票没买的时候不敢告诉你,担心一旦去不成又让你失望。订票后我们第二天就飞广州了,所以就想给你惊喜。前天到的广州,想和你说,又不想让你等太久,就干脆回来见你好了。” 他依旧暖融融地笑着,安静地给她解释着她心里的疑惑。 攥着她绵软的手,他心里无限欢喜,也无比踏实、安然。 “那你呆几天回去?” 她想问的其实是他能和她呆几天。 “我和你呆到周五,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广州,周末参加我们一起的聚会,刚好也可以认识我们团队的人。然后……” 说到后面他有些为难,便沉默了下来。 “我能和你呆这许多天已经很高兴了。” 她侧过头看着他,笑着安慰他。 其实她何尝不伤感时光短暂。他们聚少离多,真的很想就这样不让他走,和自己天天在一起,可是,又不能半途而废,也只能在时光的残忍中想尽办法能多一刻在一起。这也是为何她和他其实并不喜欢人多的聚会,却都愿意迁就彼此一起参加他的团队聚会来争得多一些的相处。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他都很可怜,在乞求着时光多一些快乐。 他和她都是这时光里的可怜人儿,拗不过时光的疾驰,只好这样苦苦挣扎,如同偷欢。 她和他有变化吗?他们的世界有变化吗? 她转头又看向他,他的脸上比之从前更显坚毅,眼神里更为冷静,也多了一些从前大学里不那么明显的果敢,似乎一切困难都难不倒他,他都可以想到法子解决。 只是,他的眼眸深处,在望着他的时候,能看得见那片潮来潮去的海,那片海滩,便是她和他的栖息之地,这一直都没有变,她能感觉得到,也望得见。 也因此,她可以肯定,她和他都在变化,但他们之间的心和情却仍如从前般深深相连,从未断过,连一道裂缝她也未曾感觉到。 自然,她和他的世界,无论外在的环境如何变化,他们各自身边是如何的人来人去,他和她的彼此建立的那个世界,也一直都在,从未变过。 他也在心里想着她。 说来也是有意思,从大学认识她,坐在她旁边看书开始,便无论是与她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是眼前看得见她还是看不见她,他的心里都忍不住在想她。 或者说,她在他的视线内外自由出现和隐没,她也同时住在他的心里,无时无刻。 如今,她出落得更加成熟,虽然在外表看来,仍是青春里如同邻家女孩般清纯,但他却能看得见她内里暗藏的妩媚,他相信,那是她独属于他的。 但她又似乎比从前更加独立、自信。在这个世界上,他所接触的人中,唯有她的灵魂,才是唯一能匹配得上他的爱情,也唯有她的坚强、独立、自信、上进和温暖、柔情,才是他心里的爱的唯一。 他是个不爱用言谈去过多表达自己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却满腹的话语想要和她说,怎么都说不完,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吃完我和你一起逛逛街呀。每次逛街除了偶尔和同事能凑上时间,大部分都是我自己一个人。” 她撒娇地望着他说。 “好。” 他毫不犹豫地笑着应承着。 他每次在邮件里看见她说她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多是自己一个人去做的,心里便不是滋味。倘若他在,他也未必会每次她做什么都陪她去,但最起码,不会每次都是她一人去,也至少,她回来后,能有一个他在等她吧。 “你是不是每次也都自己一个人出去?” 她笑着问他。邮件里他几乎很少提到自己去哪逛什么。基本上都是学校、住处和图书馆。 “嗯,我自己去图书馆和教室。” 他笑着回答。他们住处楼下就有小超市,日常用品基本上都可以满足,至于衣服什么的,他基本上买得少,实在需要,就在网上按照尺码来买,他从不喜欢逛大超市里的服装店什么的。当然,若是她在,和她一起逛,那可以。 “下午放学我再带你去我一个女同事那里,她对你眼馋得不行,非得要和你很熟很熟的,如果我不带你去,那你走后我估计在她那就没活路了。” 云锋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这极为有限的时间。 “嗯,就是和你滚床单的那个吗?” 他笑着问,一双眼睛在阳光下快要眯成一条线。 “嗯呢。的确是。我在一中里的其中一个闺蜜。你也对她好一点。” 云锋说的便是田微微。她常常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看书、说女孩子的私房话,也常常两人在田微微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地嬉笑打闹,因此他称她们为滚床单。 “好。听你的。” 他当然,什么都听她的,只要她说,他便去做就好了。 “王里之和林信也很好,在我们家的五中,他们在选房子,准备订下房子就订婚。王里之说无论如何要等到你回来再举办婚礼。” 云锋也有很多话想当面和沙南通说。虽然很多也都在平日的邮件里说过。 “嗯,好。” 听到王里之和婚礼的话题,他不由得举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宠溺地笑望着她,眼里的意思是,我们也会,而且一毕业就可以。 云锋自然是懂得他的意思的,脸便在阳光里通红了起来,伴随着她羞涩的笑意,便又更如同风中的一朵白里透粉的木芙蓉花了。 第228章 相聚,在她的生活里烙下他的印记 《乡野孤儿》第228章 相聚,在她的生活里烙下他的印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 他聊,她修指甲 云锋望着他笑了笑,便任由他紧张腼腆的样子,自顾自地将他的手端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起了指甲剪,从他左手的大拇指开始,挨个儿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帮着他修指甲,那仔细认真的劲儿,似乎毫不理会这是和着闺蜜田微微一起的见面。 他垂着眼帘看她仔细认真地掰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个认真地修剪、打磨,心里便开着一朵朵暖暖的花儿,刚刚的紧张和腼腆,竟然瞬间就消失殆尽,他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毕业?“ 田微微见惯了闺蜜这种别人聊天与她无关的闲适状,也不搭理她,便只管对着沙南通问想问的话。 ”明年吧。学分修够了就可以了。“ 沙南通一边盯着云锋像打磨艺术品一样打磨着他的指甲,一边朝着田微微微笑着回答。 ”那你毕业了呢?留美国还是回中国?打算去哪个城市?“ 田微微连珠带炮地发问。 ”一毕业就回国,广州或者深圳,看工作机会。“ 沙南通简洁明了地回答。这些问题,云锋从没这么直接地问过他,不过他和她,也不必这么去问,彼此都心知得很。 “那你打算创业吗?” 田微微又问,一双乌黑的杏仁大眼溜溜地转着。 “看契机。” 沙南通对于创业这个问题,向来比一般人要稳健成熟。 他有梦想,但不是只有一腔热血的梦想。创业这件事,对他来说,更像是要开打的一场人生战役,既然是战役,当然目标就是要取胜。 取胜,就必须战略清晰、战术得当,战备资源,无论是团队人员还是资金、技术和市场都要尽可能地做好筹备,尤其是把握好时机,才可能性极大。 他并不想过多无意义地牺牲他和云锋的生活,尽管他很清楚创业是一定需要付出,但付出和牺牲还是差别很大的,他追求平衡。 “哇,你厉害。我就说嘛,什么人就和什么人在一起。云锋看起来总是在生活上稀里糊涂,称得上是个总吃亏的小糊涂蛋,但其实内心成熟大气,看来你配得上她。那你打算怎么安排云锋啊?“ 沙南通原以为田微微赞自己便是要表明自己已经通过她那一关了,不想她转眼又来一问。 ”我们家云儿不用我安排,到时自然,我们就在一起了。“ 沙南通不由得宠溺地看了看还在认真地给他修手指甲的云锋,很自在自得地回了一句。 ”嗯,我相信。“ 田微微终于用羡慕的语气表明,沙南通通过了她这一关。尽管云锋并不认为自己的男友需要过五关斩六将,她认为,她喜欢的人,只要过了她自己这一关就好了,更何况,她和他,早也已经不分彼此。 ”你们,真好。“ 田微微羡慕之后,却是一副有些黯然的表情。 “微微,你怎么了?怎么问着问着就这副表情了?” 云锋抬眼看了田微微一眼,关心地问道。她正将自己修剪好的沙南通的左手举了起来,用自己的指尖一个个摩挲着,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欣赏着自己帮他修剪指甲后的根根修长白皙的手指。 “云锋,你当着你男朋友的面,说你见不到他的时候你孤独吗?” 田微微撅着嘴,却一脸期待着她的回答。 “微微,是你男友不在你身边,孤独了吧?” 云锋关切又心疼地反问道。 “是,我是觉得很孤独,他就知道工作,工作,连上网聊天都没时间,广州离桦城不到四个小时的车程,火车票来回都不过百,他也好像比你男友在美国还远一样,一个学期都来不了一回看我。” 田微微满腹委屈地说道。 “微微,你愁苦什么,就像你说的,他离你这么近,你们寒暑假整个假期都在一起,你开学要上课,他不也来看过你吗?你们要在一起,他不努力才怪呢!” 云锋一边吹着沙南通的手指尖上的指甲屑一边劝慰道。 “那他难道连个上网聊天的时间都没有么?聊个两句就没耐心了,然后头像就黑了,就不理我了。” 田微微继续她的不满。 “那他要是天天都有大把的时间陪你聊天,他工作怎么完成?你就不担心他有时间和你聊天又有时间和别人聊天?工作没做好,你将来怎么去找他?再说,他们的工作都耗神,不全身心投入,就很难做好的。” 云锋知道田微微的男友也是在广州做技术开发的,那简直就是秃头、长痘的男生的聚集地,她上次见田微微男友就有一些白头发。还好,她每次都仔细地检查过,她的沙南通并不曾秃头长白发,也没有被电脑辐射长痘,否则她是打死也不让他干这行的。 沙南通则惊异地望着他身边坐着的神色自若的云锋,他真是相当佩服云锋对她的这些姐妹们的强大的开解能力,就拿刚刚她开解田微微的话来说,说得得心应手,令人听了心服口服,就好像她和他不是正在异地恋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能让她如此强大呢?他其实也很好奇。 田微微则显然被云锋说服。她开始美好地畅想起来: “我也准备在一中再呆一年就不呆了,也下去和他一起,结婚生子过日子。云锋,到时候你让你男朋友也去广州,我们一起,这样就可以继续我们一起做好闺蜜的日子了。哈哈哈……” 云锋笑得也是开心: “好,不过在哪里,只要心在一起,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都可以继续做我们的好闺蜜的。” 她还是有所保留,不想说得那么肯定,万一沙南通不是选择广州而是其他城市呢?她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她这样一说,沙南通心里便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感激地望了望她,也跟着笑,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走到哪里,总是能沉淀下亲如姐妹的友情来。 其实,他也明白,她不过就是对投缘的人,以心相交。她对他,不也是这样,以心相交吗? 第230章 相依为命 从田微微处出来,往云锋的住处走的时候,沙南通攥着她的手,问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究竟孤不孤独吗?” “你呢?” 她笑望着他。 “我,我先问的你,你先回答,我再回答,保证不窃取答案。” 他想了想,就是不肯先说,要她先回答。 “只要心里有希望,只要肯定会在一起。就不孤单。” 她这回是笑望着前方后再转脸笑望着他来继续问: “该你了,你孤独吗?在看不见我的时候?” “孤独和孤单好像不是一回事。告诉我,你孤独吗?” 他聪明地追问道。他很满意他刚刚的回答,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的心里正是生长着一片茂盛的关于他和她必定在一起的希望,才支撑他在异国他乡的日日夜夜直至今天。 “嗯,有时候也孤独,但孤单是和你有关的,孤独则和你无关。” 她停下脚步,双目生辉地投向他。 “那和谁有关?” 他沙哑着嗓子问,他忽然有些害怕,但凡她说的与他无关或要与他之外的人有关的事,他都会忍不住有些害怕。 “和生命本身有关。人之孤独是生命的天然,不是吗?” 她谈论起孤独时,脸上竟然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暖融融的,在一弯月牙的蓝天底下,她的笑意,融化了所有的静默的孤独,她内心深处的,他内心深处的,这世间里弥漫的,统统的孤独都在她仰起脸开放着的笑容中悉数融化。 他一把拉她入怀,充满怜惜地,仿佛她是一团热量充沛的火焰燃烧着的孤独,也燃烧进他的心里,燃烧在他的胸膛,成为他的火焰,与他内心里那天然的孤独合二为一。 “别怕,你就住在我心里,我的孤独不是因你而起,但我的孤独,因你而消逝。” 她趴在她的耳背轻轻地告诉他,其实也是在告诉她自己。然后,因着这是在有未成年人的校园里,她轻轻地推开了他,牵着他的手拐进了她的住处的那个小院子里。 两人静静地牵手走着,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要寻求孤独的解脱,也不需要向生活的孤单困苦妥协,她想要的,是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便是他。她在心里热烈地欢呼:“让我们相依为命地度过这一生吧。” 他仿佛听见了她内心的呼唤一般,更紧地环住她的腰,更紧地与她十指相扣,手心扣住她的手心。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昏然的傍晚,人来人往中,他就这样攥着她,越来越浓重的夜色竟然没能塞住他的眼睛,一滴滚烫的热泪,竟然混合着夜色从他脸上悄无声息地滚落在地。 待到他和她牵着手进到屋里,柔和的日光灯倾泻下来时,绿萝和风信子的枝叶都更加如翡翠般碧绿透亮,他的脸上,早已又是对她的一番深情,那滴黑暗中滚烫得令他百感交集的热泪,留在了屋外的夜色中。 他便是要这样,与她一起在这样柔和温馨又透明的光阴中开始他和她未来的一生。 这是他的夙愿,他相信,很快就可以实现。 第二天是周五,她上午四节课,上完下午第一节课,也就是她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她刚好就可以和他一起去广州。俩人从桦城去往广州的票,早在昨天他们在桦城一味吃完午饭后便顺道在桦城的小售票窗口已买好。火车从桦城五点准时开,时间还是宽裕得很。 一大早她起来去看学生早操时,他还在睡梦中,大概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等她上完早操,巡视了一遍早读,便去食堂带了两块微温的发糕和两碗热粥,一笼蒸饺回了住处。 “你怎么就起来了,我还想着放完早餐就去上课,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她一推开门,便见他已然洗簌完毕,正在帮她给那两盆绿萝和风信子浇水。她养花,总是忘了浇水。从前在海城师大,他们俩住一起的时候,绿植几乎都是他照料。便是现在,她也是时常半个月才想起来浇水一次,因此,过于娇贵的植物她是养不起的,但这些绿萝和这盆风信子,倒像她熟悉了的老朋友一样,随着她的性子来,既没被她渴死,竟也还长势喜人。 “还是半个月浇水一次么?” 他一边给绿萝垂下的长枝条喷洒着清水,一边扭头笑话她。 “哦,是,不过它们好像还挺适应的。” 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笑着回答。 他放下水壶,过来环住她的腰说: “谢谢你,看来你的心思不是在工作上,就是在思念我上,连养的绿植都顾不上了。” “你才知道呢。这些绿植能顽强地活着等你来伺候它们,可真不容易啊。它们光能从我的想象里看见你,却只这会能见到真实的你。容易吗它们?” 她娇嗔道。 “是挺不容易的。虽然你这简单到简陋,但我却不想走了。真想就这样和你一起,上课、下课,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把日子给过完好了。” 他搂着她,下巴蹭着她的耳朵,真心地说。 “我随你,如果你真的觉着这样好,那便这样,你怎样,我就怎样。” 她竟然没像往日里那样催促他要上进,他不由得更是喜爱得心疼。他知道,她说的,发自内心。只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有了这样随遇而安的心态了呢? 他忽然想起她一直不曾和他提起的她的考研出分数的事,莫不是她因为考研的不理想受到打击了吧?他知道,她不主动提,必定是考得不好,她不想面对。 “你的考研怎么样?” 他咬着她的耳垂,以最温柔的声音,问了这个她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她一听,身子一直,将他一推,懊恼地说: “不想提。” “我懂,不过,我和你,就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们是唯一这样的人。我并不是要什么都知道,但我希望,你再不想面对的事情,也能因为我的存在而更有勇气去面对。因为,无论事情怎么发生,我都和你一起,我对你的心,也不会因此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我不要强迫你,可是,我担心你不开心,我想让你能把不开心的都掏出来,只剩下开心的。可以吗?” 他的眼里,又深情和煦,暖融融地如同春雨过后的阳光。 她看着他,他这一番话,更让她明白,他和她,是她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相依为命的人。 第231章 不做附属品 “我的分数还是差了一些,英语,呃,英语没及格。” 她艰难地从嘴里将这一考研再度失败的结果在他面前说了出来。这件事,她实在是很难以面对,迄今为止,这也是她第一次从压着的心里将它说出来。 “你呀,我都说了,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你压在心里不开心,说出来,会好过一些,再说,你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们是亲人,这世上唯一的如同我和你现在这样的亲人。“ 他说的,竟然和她刚刚想的是一样。他,果真是住在她心里的人,她的心事,无一不晓。 看着她怔怔的样子,他便开怀笑了起来,点着她那凉凉的天然俏皮的鼻尖戏虐地笑道: ”我问你,并不是要怎么样,我倒是希望你考不上呢,我的妻子,将来都一头钻到她的研究里,还怎么顾好我们的家,养好我们的孩子呢?” 明明说着一个成年人极为成熟的话题,他笑得却如同一个稚嫩天真的孩童,双手手掌心揉着她气鼓鼓的脸蛋,想把她那浮在心头的因为考研再度落榜的失落和懊恼从脸上揉跑。 “那你就是还是想让我成为你的附属品,相夫教子咯?” 她仍是气鼓鼓地很不甘心地问道。 “不是,你当然不是我的附属品,你永远是你自己,这一点,你还不清楚吗?若是我要让你成为我的附属品,那么我早就要求你和我去陪读,但你有你的坚持,我爱你,所以尊重你,就如同你爱我,所以尊重我一样。不过,” 他继续揉捏着她嫩滑的脸蛋儿说: “不过,相夫教子是为人妻为人母要做的事,就如同我要保护你,让你和我们的家,有足够的能力按照我们的意愿前行一样。我是热爱承担对你对我们共同的家的责任,这也是我时至今日再到将来不断努力的意义所在。” 每次一聊到他和她组织家庭后的家庭分工问题,她都似乎极力避免自己陷入附属的地位,这和她从小的生活境遇有关,也和他们这个年代女性纷纷要追求更高的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有关。 他也不会和她去纠缠她作为一个女性的人生价值这样深奥的问题。他和她,现在是男女朋友,将来是夫妻,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妻,想要给她的,就是一个夫,其他的,在他心里,都是其次,尽管他热爱他的事业,喜欢那种在技术和商业领域,不断进阶的成就感,但这些都是基于她在他身边才有意义的。 他自然地放下停留在她脸蛋上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背低沉着声音说: “相夫教子,责任重大,但我相信,你也是和我一样热爱的,对吗?” 他望着她,脸上熠熠生辉。 她也望着他,这是她和他的幸福所在,她怎么能拒绝呢,不是吗?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哦,我有世间最完美的妻子咯!我一毕业就结婚,一结婚我们就生孩子,然后一起和着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好么?” 她无语地笑了起来。她还在对婚姻、家庭懵懵懂懂,他却已经想好了要当父亲的事情了,她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沉静稳重,酷爱专业,上进心十足的男生,竟然是个十足的家庭主义者。 她正出神,他却探下身来,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拎了起来,旋转了一圈,就将她轻放在浅紫色的绵软的被面上。他随之也覆在了她身上,做出一副要为生孩子这件事做充足准备的神情来。她举起双手,撑在他的双肩上,趁势一滚,反身将他压在身下,略微喘着粗气,满脸涨得通红地说: “吃早餐,马上要上课了,再不赶快,我就要迟到了。” 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一个激灵,将她往怀里一拢,翻转身便带着她一起做了起来。她用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拉着他的手便往书桌上放着的早餐走去。 “不是上课了吗?你要不带去办公室,中间吃点?” 他替她着急。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狡黠地一笑,说: “这是早读下课铃,课间十分钟,我用五分钟吃早餐,再跑去教室,刚刚好。要是上着课,就没法吃东西了。” “中间学生做练习你也不能吃了吗?” 他好奇地问。 “当然不能,学生在做着练习,我这个老师抽身到另一楼层的办公室吃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她瞪了他一眼,若是换作是他,他也不会,怎么到了她身上,他就乱套了,没了规则呢? “也是。那你好好吃。别着急,别噎着了。” 他有些后悔刚刚不看时间的对她的胡闹。幸好她能记得自己上课的事,否则,被他这一捣乱,课都上不好,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嗯,对了,你稍微准备一下,第三节课是我们三班的课,我会过来带你过去,你和我们班那些小家伙们讲讲学习方法和留学见闻,让他们都开开眼界,多一些努力的动力。” 她一边往嘴里塞着发糕一边叮嘱他道。 这事他们早在邮件就讨论过,乡镇孩子,学习无法飞跃,就是因为学习方法中的学习思维需要引导,学习心态,则需要在帮助学生树立学习目标后来帮助他们端正学习目的,从而达到良好的学习心态。 而其中的关键,便是要开阔学生们局限于他们生活的小城镇甚至小乡村的眼界的局限,因此他此前在密歇根录制的视频,目的就是不断开阔学生们的眼界,教给他们学习的一些思维方式,她也放过给她所教班级的学生们看,还是很有收效的。 现在他这个本尊来了,其他科任班她不想弄得动静太大,但她自己管理的班级是可以让孩子们都和他真实地见见面的,这样也有利于他们以后更积极主动地学习他视频所讲的内容。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他接过她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便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出了门外。 第232章 偷听的乐趣 第二节课,她上的是林霞做班主任的六班的课。 刚打预备铃,她从办公室下来,走上讲台,班长照例喊着起立,同学们随之起立齐声喊着“老师好!” 她微微一欠身,回礼道:“坐下!”,便照例也不翻书,背转身,就把早已根据本节课的主要内容拆解成要学生们思考的五大思考题,龙飞凤舞地书写在黑板上,接着又把本课内容的重点也板书了出来。 “有人能先就这几个问题随意挑一个来说一说看法吗?” 她的讲课六部曲,就是将重点问题列出来,再让学生进行思考表达,而后她以故事的方式讲解课程内容,之后再回到问题,让学生再度就问题展开讨论和表述。 最后,她对问题,结合学生们的讨论和表述做出思路引导和表述的评判,结合课程重点再带着学生们小结一遍,布置好作业,一节课就可以较为圆满地结束。 简单来说,她的六部曲如下: 一、列问题,提重点。这为的是让一整节课目标明确,有的放矢。 二、学生初步探究问题。这一步有力地敦促学生的预习,考察学生的自学能力,让他们不被所学束缚,能打开思路,独立思考,也提前熟悉问题,让他们能带着问题去听课。 三、分析历史事实。她通过详细的史料讲述和分析,让学生们从她生动有趣又逻辑清晰的史料讲述中体验到历史的因果规律,也为他们独立思考提供知识资料和解答前述问题提供证据支撑。 四、对问题的深层次探究。这是基于她讲述史料之前的问题初探来说的,这个时候的学生,对与本课的重要史料证据都有着很好的掌握,再回过头来探讨最初提出来的重点问题,自然深度和角度都不一样了,这有利于学生们真正的独立思考能力的养成。 五、在学生们对问题有了充分探讨和表述后,她再结合学生们自己的回答来做提点和总结,并落实到精确的语言表述上,做到了思维能力、史料识记和语言表达能力的三结合。 六、通过作业布置和批改来确认学生对本课堂知识与思维的掌握程度,并进行适当的调整。 这样下来,学生们收获良多。她的想法,还是想借着历史学科独特的学科特质,在根据大量的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带着学生们一起去做史料分析,逐渐形成看社会、看事物的发展性眼光,养成独立思考的能力,最后,这些历史学科里培养出来的思维和能力,都能浸润学生们的心灵和品德,为他们的人格形成能起到作用。 这样,教育教学这件事,在她,才能是一件有价值有意义,令她为之热爱的事情。也唯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没有白费,学生们也没被自己耽误,大家的生命时光才能彰显出应有的个人和社会价值。 她也对自己的课堂很满意。课堂上,学生们踊跃回答问题,积极探讨,在她讲述历史事实的时候又认真听讲,她从他们专注的神情和闪着智慧之光的眼睛里,她知道他们是认真而有收获的。她觉得可以对自己的本堂授课打个良好的分数。 剩下最后十分钟,照例是这学期开始以来的乡土文化课。她这是用pp做的一段三分钟小影片,她不贪心,只是每次就讲一个点,用小短片或者是图文的形式,同学们观看为主,第二次课则对上一次课的乡土内容进行讨论,这样也让学生们能在课后主动地去对自己的家乡多做了解,以便在讨论时大展身手。 这节课是乡土文化中的一个新内容,主要是让学生们观看小短片后自行讨论为主。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每次课都是在对自己的本次课首先在心里做个课堂效果的自我评估,达到良好或满意后,才真正舒一口气。 也因此,她但凡上课,也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 她打开小短片后,便开始背着双手到学生们课桌的过道中巡视。刚刚她在讲台上往下看的时候,她似乎看见教室的最后排好像多了两个人,但没来得及在讲课时看清楚。 她踱步到后排,然后,便整个儿地石化了。 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两个高大的男生背后的,竟然是沙南通和田微微。 此刻,这两人竟然都满含笑意地瞅着她,眼里当然还很是赞许的意味。 而沙南通对课堂上的她,也是很吃惊的。 他真是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不是安静端庄如大家闺秀就是撒娇调皮如邻家女孩的女朋友,竟然在讲台上生龙活虎,妙趣横生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专业却又亲和,无时不散发着光辉。 她在讲台上,学生中,既天然有着书卷气的文雅,又笑起来活脱脱如同班级里的一个大女生。在思维上点拨、引导起学生们的思维来,又自信得光芒四射,令人叹服。 他觉得,听她一节课下来,他已然成了她的粉丝。 因此,他怎么能对她不含笑激赏呢? 她立在那,则碍于学生们的课堂,无声地张大了嘴,瞪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不敢有声响,但脸上的表情,却惊异得足足可以将面前坐着偷听她上课的两人给生吞活剥一番。 田微微得意地对着她翘起了莲花指,比划着做鬼脸,意思是我们都坐一节课了,你才发现,你也太呆萌了吧。 沙南通一直望着她各种意味地笑着停不下来,而后低头将笔盖一合,举起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展给她看,满满的画的都是她上课的神情姿态。估计他还后悔没带相机来将她的样子尽数拍下吧。 她白了这两人一眼,一把抢过沙南通的笔记本,再夺过他手里的钢笔,便在空白处写上: “你们都不认真听讲,不是好学生!你还不如拿上相机拍照呢?” 沙南通一看她写的字,嘻嘻一笑,立马抬起左手点着自己的左前额朝她示意,意思是她上课的样子,都刻在他的脑海里了呢。 田微微则在旁边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上:“下节课我还要跟着去听。” 云锋扭头一看短片马上要播放完,便白了这两个偷听的捣乱者一眼,不置可否地转身往讲台上走。 第233章 珠联璧合,绝妙好课 下课铃一响,走到教室后门的云锋便气哼哼地瞪着田微微说: “肯定是你给带的,你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啊,要是我上课发现你们了,我这课还怎么讲得下去啊?” “你没问题的,当然讲得下去,因为你根本就发现不了我们!一上课就唾沫横飞,目中无人,哪里能发现我们这两个体积都很小的人,哈哈哈……” 田微微终于可以毫不忌惮地大声说笑着了。她曾经去听过云锋上课,云锋便是如同这节课一样,到快要下课才发现她的,所以,这次,她也很有经验地带着沙南通躲在班级里不显眼的位置上,一上课就专注到脸盲的云锋,当然也发现不了的。 “你,你说什么,说什么,我什么形象都被你说没了你!” 云锋气得要去拧田微微的耳朵。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万一一个不小心,真的砸在自己的爱人面前,那是她实难接受的。 “不是吧,你们都老夫老妻的,还要讲形象啊?” 田微微眨巴着她那双杏仁眼,很是惊讶。 “喂喂喂,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啊。这里到处都是学生,被他们听见了,影响可太不好了。” 云锋赶紧制止住田微微的不当言语。 “哦哦哦,就你规矩多。走,去我们二楼办公室,等会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听你们班的课。这可是一中历史上难得的珠联璧合的绝妙好课,我可不能错过。” 田微微拉着云锋就往她们科任老师的二楼办公室走。 “哼,你说珠联璧合,绝妙好课,那你可得表示表示。” 云锋就干脆顺着她的话势伸手要表示,结果被田微微一拍手给打下去。 “给你们两杯热水,我的谢意。” 进了办公室,田微微仍是张嘴大笑着,递给沙南通和云锋一杯热水,算是表示了一番。 “你们怎么撞到一块儿的?” 云锋笑着问沙南通。 “我刚走到教学楼下面,就看见他站在那在看楼层示意图,应该就是要找你,我就把人带到你面前咯,结果您还认真得对我们两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云锋想起来,田微微刚好第一节课上完就要到下午才有课,所以才这么有闲地带着沙南通来听她的课。 “你们领导知道了不会怪下来吧?” 沙南通不想云锋因为自己而受到影响。 “你这才想到领导来啊,刚刚我说带你去听她的课,我可没看出你的担心来。” 田微微毫不客气地抢白沙南通道。 “嘿嘿。所以这会才担心嘛。” 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望向站自己身边的云锋,习惯性地想去拉她的手,忽然想起这是在办公室,又缩了回去。 云锋看他难得地像个做错事了的小孩一样的样子,便得意地一笑,拍怕他的肩,用大姐的口吻说道: “终于懂得替你姐我考虑了呀?” 说完她便吃吃地笑,这家伙,原本就是比自己小半岁的,但每每俩人一起,总是她像个小女孩似的缩在他怀里,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他听得她这么说,却身子一直,脸上瞬间恢复了他的冷静之气,张嘴笑道: “云儿是给家里的弟弟当姐姐当习惯了,也要给我当起姐姐来了么?” 她一听,便知他始终是不肯做躲在她身后的小弟弟的,气势便也立刻就软了下来,头一低,笑着抿嘴一哼,便扭头作势不理他。 “你的课的内容可准备好了吗?“ 她想起接下来马上要上的课,便又扭转头望着他问。 ”不敢马虎。“ 他看着她一笑。这是他的女神,他想在各方面都对她有更多的了解,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有着对她深重的依恋,他就喜欢无时无刻地和她呆在一起,看见她,他便心安。 沙南通在高一三班的课上得很成功,除了鬼精灵的班长丘智、文体委员田照、纪律委员鲁兴和生活委员**似乎看出了云锋待他们这个留学的老师有不同外,其他的同学,都认为云锋和沙南通就是普通的大学同学而已。 但那几个看出端倪的鬼精灵儿,在听了沙南通二十分钟关于高中理科学习方法和思维、美国高中和大学的学习现状和人才素质要求倒推到他们这些高中生的学习成长中需要自我培养的各项素质后,都对他本人所讲内容的好奇度超过了对他和云锋的关系的兴趣度。 下课了还围着斯文儒雅的沙南通问个不停,并很希望老师能下次再来,还要求多拍些美国大学的实景和多讲些更具体到数理化三个学科的学习知识脉络的梳理和分析上。 云锋则在一旁和田微微坐在一起,帮着看着学生们只要不太出格就行。 下课后,三人并排走出教室,往田微微二楼的办公室里走去。 “我可以吗?” 沙南通在给学生们讲述的时候,是沉静、儒雅而又自信的,在被学生们围着的时候,他也是应对自如,深得学生们满意的,这些从学生们的眼神和表情反应就能确认。 不过,他还是要顾及云锋的感受,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老师,这也还是第一次面对高中生们来讲课,他不希望给云锋带来不好的影响或麻烦。 “可以,你真是太可以了!我早就说了珠联璧合,绝妙好课嘛!” 田微微不等云锋回答,便抢着说。云锋笑望着沙南通点点头,意思是她也很认同田微微的话。 沙南通一笑,他对自己做的事情在心里是有很清晰的评判标准的,自然也对自己所讲的内容能判断好坏,但他也和云锋是一样,但凡做过的事,都回过头来再细细地咀嚼一遍,以便日后的完善和做更好的总结,来给自己更深的认识和启发。 “云儿,我终于能明白你为何能在学校这样清苦的环境里也能甘之如饴了,这些学生,的确是好学生。听话、懂事,也爱思考,唯一就是他们需要更好的人来带他们,可以说,老师的高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学生的学习能力提升的高度和眼界的开阔度。” 沙南通一边思索一边对着云锋和一起走着的田微微说道。 “是啊,老师是最重要的。” 云锋感慨道。在学生的自学能力有限,教材资料又比较单一,而且不够全面和细化的情况下,老师这个教学中的诠释者、带动者就显得极为重要,甚至说最为重要也不为过了。 乡野孤儿 第234章 想要什么 《乡野孤儿》第234章 想要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桃花错 《乡野孤儿》第235章 桃花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她们 他们 她 “云妹妹,你看你,哥这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又当了真。别担心,别担心哈。” 叶子一看云锋真急了,赶紧地解释道。 “那你到底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啊?难道我刚刚又是会错意了?” 云锋又急了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到底事情原委是如何。 “哎呀,叶大哥,我就烦请你这会把话都说清楚,她那个大头鬼是真的分不清别人对她的意思的,你没见她除了眼里只有一个男人之外,其他对她来说都不是男人吗?” 田微微生气地替闺蜜讨伐叶子。 “好好好,我说,我说,哈哈哈,就是真的我那两位兄弟都看上你了,我也和他们说了你有男友了,但他们都更相信自己的魅力,那我也没办法了嘛,不过他们也是很有胸怀的,不会因为你不喜欢他们就对你有看法的。” 叶子总算连说带笑地表述清楚。 “那对你和他们的友情没有影响吧?” 云锋睁着一双眼睛认真地问,她的一张脸已经红得像田地里熟透了的西红柿,还冒着这夏日里蒸蒸向上的热气呢。 “怎么会呢?我们是兄弟嘛,他们和你成不了,就更得对我好了,还得通过我这个桥梁认识一中更多的女老师,来达成他们誓必要娶一中女老师的宏愿呢。” 叶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据说他觉得一中女老师都太刺头了,降不住,在桦城的一个初中找了一位初一语文老师,并且已经成功追到手。 云锋这一听,知道还不至于酿成大的桃花错,刚把一颗心放了下来,谁知却听得林霞的一声响雷: “叶子,你说你们都把我们一中的女老师当成什么了?当成炫耀的资本还是当成可以撑门面的免费高级保姆啊?” 林霞本来就因为追求自己的那位男老师是本地的,正犹豫着接受还是不接受呢,这叶子一说,就很是忌讳,也就很不爽地反驳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想说我们一中的女老师地位就很高,无论校内校外的人都很向往,以娶到一中女教师为荣呢。你看我都甘拜下风,不敢找同校女老师,灰溜溜地去找了个初中女老师了呢。” 叶子对林霞的响雷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耐心解释,果然语文老师气度胸怀就是不一般。 不过叶子说的也是实情,一中在桦城是唯一一所重点完全高中,里面的女教师走出去都和街上往来的女子气质不同。 而且,众所周知,女老师,工作、收入稳定,有两个人尽皆知的寒暑大长假,福利待遇好,社会地位被尊重。做老师做得久了,那些学生家长都成了老师们的人脉资源,社会关系广泛,处处都能受到爱戴和便利,尤其是,孩子出生后,对孩子的教育和教育资源的聚集,那都是不用操心的。 尤其,云锋她们这一届新老师,各个都水嫩水嫩的,气质斐然,自然不仅校内的单身男老师垂涎三尺,校外的也都找着门路来抢夺这稀缺资源了。 相比起女老师来,一中的男老师虽然资质也不错,但要找一个和他们相当,令他们相当满意的对象来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在社会上,中小学的男老师总是会因为工作是孩子王,工资甚至低于很多普通的市民收入标准,就让条件不错一中的女老师和校外的质优美女资源都纷纷敬而远之。 在一中的男老师,要不就是来时已经拖家带口或是携带女友,从其他学校调过来,要不就是积极拓宽自己的人脉圈子,寻找县城里其他单位的年轻女孩子,比如叶子老师的女友就在县城的一个初中里。 再要不,就是依靠自己在一中多年的奋斗,在学校里小有成绩,比如高考成绩非常好,奖金很高,要不就是做上了行政领导,总之是有些光环了,赶紧对这些新招来的女老师看中了就下手,这是无论于学校还是他们自身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的女孩子们都谈恋爱谈得早,大多都在大学时就已经有男朋友,只是因为有些是两地相隔,分手倒是也可能。因此,这些男老师们便都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依然对着看似有机会的年轻的新来的女老师搞好关系,以增加自己佳偶天成的机会。 也有一部分男老师,高不成低不就地等着,耗着,非一中女老师不娶。 他们一看这一批新招来的女老师各个都花容月貌又伶俐聪明,便都欣喜不已,纷纷向这些年轻女教师展示自己在一中的优势。 比如在一中多年,已经能够按照资历分有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已年过三十的大龄单身男青年陆老师,便找出各种理由,频繁宴请单身女老师一起吃饭,中间再找几个自己投缘的单身男老师一起。 云锋虽然不是这批新老师里令人一看就惊艳的,但却是这批新老师里越看越耐人寻味的,而且性格友善,笑容亲和,这样的聚餐,她自然就被陆老师邀请过好几回。 她又因个性单纯,对他人的话语几乎从不存疑,觉得人家说一起吃饭要庆祝什么就是庆祝什么,要讨论什么就是讨论什么,从不知道会有其他目的。人家陆老师对她青眼有加,饭后和她一起散步,她也照样儿地和人家谈天说地。 结果陆老师十分高兴,以为有戏,开始对她锲而不舍地要展开攻势时,又发现她内里根本就是一块水泼不进,火点不着的冷艳的大石头,对她只好退而望之,空叹不已。 她这脾性,向来如此,尤其在大学开始便极为明显,因为她总觉得是朋友,交友于她,也是忽略性别,看中品性。只要品性没问题,三言两语又能聊到一起,在她便是可交的投缘之人。 人家对她是真心,她对人家也是真心,只是人家的是对她爱慕的真心,她对人家是纯友情的真心,两个真心对不到一起。 她却并无觉察,又加之是个不爱勉强人的人,凡事与人都随顺自然,人家对她亲疏远近,她虽有知觉,却又从不计较,向来都是你来,我应,你走,不留,友善而不言爱情的一副纯粹朋友的闲适状态,令人对她欲罢不能,又摸不着头脑,最后落得个空欢喜一场,便其实背地里又对她有些讨论,她却也是全然不知。 但好在她透明得像块水晶,让人一眼就能望透,无论有何心思的男老师,都不能对她轻举妄动,与她有相交的男女老师,也都很快就能了解到她的品性,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傻姑娘,因此,慢慢地,也就由着她,反而真的就和她成了随性可心的朋友,让她在一中也有着广泛的好人缘。 第237章 使命感里的深思 《乡野孤儿》第237章 使命感里的深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章 妙不可言里时光急 《乡野孤儿》第238章 妙不可言里时光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章 小别离 一进门,便看着他在凝神地看着她的一本教参,津津有味的样子。屋子里干净清爽,绿萝叶片上还滚动着清凉的水珠,风信子根部的泥土也是湿润得很。看来,她去上课时,他就把屋子都收拾利落了。 看见她回来,他一笑,合上书本,恋恋不舍地放在书桌上说: “可惜,还没看完呢。” “那带下去?” 她笑着问,顺手就要抓起书往背包放。 他将书从她手里取过来说: “不用,我主要就是看看书的结构和内容情况。别加重了背包的负担,你到时候还得背回来呢。” 他就是这样,能为她考虑的都考虑到,能减少她一点的麻烦就绝不会增加。她脸上随风拂过一面笑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拉着他的手又一起检查了一遍电源后便一起出了门,锁好门,走过叶子的住处时,俩人看叶子的门开着,便走进去和叶子打了一声招呼作为沙南通对这位新朋友的告别。 “哎,南通,你才来这两天就要走,还真挺舍不得,下次有空来了要多住一些时候啊,别让我们的云锋那么寂寞啊。” 叶子笑着说,神色里竟然有些分离的难过。 在这学校里,年轻的男老师们遇上能交流畅快的还真不多。叶子作为男生,也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的,但从远计,一中又是最适合他的工作和生活,如今能遇到一个能跟他交流外面世界的同龄人,实属不易,他自然也就心生不舍了。 “好,一定会的。谢谢你对云儿的关心和照顾。网上随时交流。” 沙南通很有礼貌地应答和感谢着。 其他人基本都还在办公室,他们也就不便多去打扰了。 走到校门口,云锋就看见田微微和一个老师站在校门口说着什么。田微微一看见云锋和沙南通俩人过来,就跑上前来说: “云锋,你们到了广州要给我打电话说一声,你回来时买好票上车时也要和我说一声,到了火车站我去接你。” 田微微望着云锋叮嘱道,眼圈红红的。 “嗯,好。” 云锋忽然也觉得好像是真的分别一样有些感伤。 “你要把她照顾好了,她可是出了名的傻,什么都不知道。” 田微微对着沙南通认真地说。 “好。” 沙南通微笑着答应,语气也很认真。 “放心,微微,我就去两天。周一上午的票,南通会送我上车。然后就回来了。等我们回来了再去桦城一味吃午饭。” 云锋也不知道她和田微微之间的难过从何而来,但只想着尽力化解一番,让田微微高兴起来。 “你看,她就是这么傻,什么心思都没有。” 田微微终于笑着指着云锋对着沙南通说。 沙南通呵呵地笑着,转脸看着云锋。云锋看田微微笑了,也跟着就笑着拍拍田微微的肩膀说: “好了,那我们走了。这两天没人和你说话滚床单,你就好好自己照顾自己,别太想念我了,等我回来吧。” 谁知她这话一出,田微微刚好了些的脸色又眼圈红红,但这回她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脸去招呼和她说话的那位男士过来,才对着云锋和沙南通说道: “我帮你们叫了个车,他的出租车我经常坐,我昨天预定的,你们坐车去火车站吧。” 云锋本来想着也不是很远,时间也不紧,就带着沙南通一起走路过去,虽然路不是很熟悉,但桦城就这么小,问问人就到了。 没想到田微微竟然这么细心,她不禁为自己的闺蜜的细心体贴而心生感动。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年轻人,能彼此温暖,也实属一件幸事。她也就不加推辞,抱了抱肌肤微丰的田微微,便拉着沙南通上了那位男士开过来的出租车。 落下车窗和田微微挥手再见的时,她又看见了田微微红红的眼圈。哎,这个双子座女孩,竟然比她这个魔羯座的女生还要多愁善感这许多。但,她的心里,也在车子驶出学校过道的刹那间有些伤感,仿佛真的是要去一个远方,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一样。 她握紧了沙南通的手,习惯性地俯下头,如同婴儿般吮吸着他那只握着她的手的手腕脉搏处。沙南通知道,她此时心里又开始她的多愁善感了,便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她俯下头的头顶来安她的心。 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她忽然又想,她只是离开这两天便这样,那他在密歇根大学也呆了一年,算上交换生时间也都两年有余,那他离开时也会伤感吗?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抬起头来,问他。 “是有感情,但毕竟还是不一样,那里,只是我的一个驿站而已,那里太多的和国内的不一样了,也很难真正自如无隔阂地融入到当地去,我对那里的感情,就是自己呆过,努力过的一种情感寄存地,是一种知道走过就不会长留的怀念式的想念。而对从小长大的家、我和你一起的海城师大,包括你的一中,有你的地方,与其说想念,倒不如说是眷恋,是一种想快点回归的眷恋。” 沙南通望着她,眼睛里的情意浓得出水,这些话,好像就是从他心里流到眼里,再一句句地自然地流了出来。 云锋听着他说,看着他眼里流出来的对她,对他和她在一起的往昔时光的眷恋,将他的一支手臂,双手抱着,拢到了自己怀里,仿佛搂着的是他整个人。她的心很疼,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在那大雪纷飞的雪夜里对她和父母亲人望不尽的思念和孤寂。 他也凝望着她,看着她的双眼里一点一点地,如同涨潮的湖泊,从眼底里逐渐地涨满了雾水,他听见了,她的心跳,和着他的心跳,合在了一起,一下一下地,在同一频率地跳动。 很多人的恋爱,都像翘翘板,总是难以平衡到同一个情感水平线上,充满了纠结与误会。他与她的情感,却有幸一直同频率同步调地一致着,似乎除了那次他的前任来找她,没能及时告诉她,俩人有了些争执,却在事后彼此之间更为了解和亲密。 遥远的距离,漫长的等待,也从未消磨掉一丝一毫他们之间的热情,反而令他们彼此之间更信任更了解也更深爱对方。这,就是他轻易得到,而别人苦求不来的爱情。 他想不出他和她之间会有什么变故能阻挠他们在一起,但他心里却不知怎么忽然还是有些隐约的恐惧,他害怕,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他怕幸福消失。 但,很多的浓情蜜意,最后其实不过就是消磨在生活漫长繁冗的琐碎中。 他和她如今的幸福,也许也要不能免俗地去经历那些烦闷冗长的生活日常的磨砺呢,也许也会和很多夫妻一样争吵不休呢。 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不害怕,只要是能和她一起,那边刀山火海都不怕,岂能屈服在那些钝刀割肉的日常日子里呢? 她和他一样有梦想有追求,只要他们的爱情之花开在两人共同的事业追求的常青之树上,那么便能长开不败。 想到这里,他隐约生起的担心又放了下来,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一手将她偎依在他心口的头又舒心地按了按。 乡野孤儿 第240章 难得斗嘴 上了火车,俩人找座位坐好,车上人也不少,一个车厢里,几乎都坐满了。 云锋喝了口水,往沙南通肩膀上一靠,抿了抿嘴,看那样子又准备要闭眼睡上一觉了。 沙南通干脆把她一揽,拉到自己的怀里躺结实,却也忍不住点着她的鼻子就笑话她: “你怎么这么能睡,一坐下就能睡着。” 她转了转身子,让自己斜靠在他怀里更舒服些,也懒得睁眼,撅着嘴就说: “你就让我好好儿地多睡点安心觉吧,你不在的时候,我想睡都睡不着。” 他听得她这样一说,心里一酸,想要捏她鼻梁的手,却放轻了力量,单单食指在她的鼻根到鼻尖之间来回轻轻地摩挲着。 她微睁了一线眼来看他,笑了笑,说: “孤枕难眠。不知道吗?” 他的心随着她的笑和话音一颤,动容地回答: “嗯,孤枕难眠,知道。” 他拍了拍她的肩,像对着一个孩子一样怜爱地说: “好好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好。” 她乖巧地将半睁的眼睛都闭上了。 没到半小时,她转来转去几下,又一骨碌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怎么了?不睡了?” 他抿嘴一笑,戏弄地问。他就知道,这会她也是睡不安心的。 “睡不着。我还是看会书吧。” 她似乎有些闷,却又嘴角不自觉地淌出笑意地一边回答一边从旁边的背包里掏出一本脂砚斋评红楼梦来准备看。 “平时天天忙着备课、教研、上课,给学生做思想工作,都好久没闲心没时间好好看一看闲书了。” 她挨着他的肩一边翻书一边说,似乎是想在他面前抱怨,但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怨气。 他看着她坐起来后的一系列连贯自然的动作,听着她那不是抱怨的抱怨,只管笑着,也不搭话。 “你笑什么?不说话的就知道笑,对辛劳的人民教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她斜睨了他一眼,呛了他一句。 他依旧笑着,从桌面上拿了她随身带的水杯子递过去给她,示意她喝口水。 “你快说,你究竟笑什么,不然不喝。” 她端着书,拒不接水杯。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笑。可能你不在的时候笑得太少了,现在要弥补回来。” 他本来想说的是“笑是因为看你好笑。”,又担心说了后惹来她一顿掐,但这话一出,却令她一双眼睛泪汪汪,放下捧书的一只手便握起了他垂放在膝盖上的手,依了过去,习惯性地咬着他的手腕脉搏处来掩饰她的眼泪。 看她伤心的样子,他心里想,早知道说咽回去的那句话好了,让她掐总好过现在这样的伤心难过。但也是晚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沉静了一会说: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室友林明吧?” “嗯。” 她额头上下地蹭着他的手腕,以示点头。 “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你不是向来就一伤心就犯困么?” 他本来想说林明今晚想让他带她一起见见面,以表室友之间的相互关心。但看她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便按下不提,干脆借机和她说笑话。 “你的笑话一点都不高明。不过,我还是笑了。嘿嘿。” 她抬起头来,朝着他咧嘴笑了笑。他帮她捋了捋额前乱了的刘海,也跟着笑,却两只手将她嘴角往两边一拉,按住不动,说: “对,笑起来美,就像这样,定住,别动。” 她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双手把他的双手从她的唇角抓下来,说: “哎,我不要你这人造笑容,我送给你自然的笑容。” “好,作为回馈,把水喝了吧。” 他趁机哄孩子似的哄她喝水。 她嘻嘻笑着接过水杯来喝了几口便递还给了他手中。 他知道,她总是忘了喝水这件事。 “你不在的时候我挺勤奋喝水的,但不知怎么,你在的时候就总忘。” 她咬了咬唇,笑着朝着他补了一句。 “嗯。没事,我在时提醒你就是。” 他笑了笑,知道她是想告诉他,平时他不在时她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说起来,这次还没来得及吃你的沙式西红柿鸡蛋面呢。” “西红柿鸡蛋面一做那些小崽子们就会过来抢,懒得被他们抢了和你一起的这一点点时间。” “哦,看来,我的沙式西红柿鸡蛋面是属于你那些小崽子们的。” “哈哈,是呀!诶?怎么是沙式,不是云式吗?” “当然是沙式,你不知道吧,在香港,过去都是随夫姓。” “哼,你也知道是过去,现在香港回归了,也不都和从前一样非要随夫姓了。” “行,那就随你保持你的姓氏吧,只要人和心是我的就行了。” “怎么说得我保持我的姓氏是因为你的宽容大度一样?那本来就是我的姓氏好不好?你想要什么,那你就要把你的什么也给我,公平。” “这是在商务谈判吗?要不要订合同盖章签字?” “要,合同你出,我审过了就按手印签字。” “好吧,你带户口本了吗?” “干嘛?” “去民政局盖章签字啊,更有公信力。” 这两人在慢腾腾的火车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外面的青山绿树飞快地从窗户玻璃上一闪而过,才知道火车其实也是飞快,只是再怎么快,也飞不出这浸满了他们的情意的时空里。 到了广州,沙南通直接带她去了酒店。他已经和带队的艾伦打过招呼了,晚上他会在酒店把这几天大家的调研数据综合起来做分析,出平台邮件发给艾伦,第二天上午再过去找他讨论。 云锋一到俩人下榻的酒店,便给田微微发了信息告诉她说他们到了,又给林信发了信息,让她转告王里之,她和沙南通一起都到广州了,这次时间紧,见不上,但沙南通这两天会抽空给王里之去电话的。 刚发完信息,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云锋扭头看向正对着电脑做数据分析的沙南通,他转过头朝她示意直接接就可以。 她接起来,是一个中国男生的声音,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在电话那端愣了愣,才问沙南通在不在。 沙南通对着电脑屏幕脸都不转就接过了云锋递过来的话筒,听了那头的话后,就说了一句: “我正在做数据分析呢,今晚要出产品优化方案初稿,去不了,你们去吧。“ 说完,他啪一声就挂了电话,倒是转头看了一旁的她说: ”是林明,想约我们出去吃夜宵,没时间。“ 他看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又掉头对着电脑专注地做起了数据分析。 她环顾了房间四周,还是觉着光线有些暗,便走近他旁边帮他拧亮台灯,又煮水泡了一杯红茶,静静地放在他手边一侧。 准备拿衣服去洗澡时,她才发现忘了带睡衣。她想了想,也不打扰他,就直接从他带去她那的包里找了一件浅蓝色衬衫来当睡衣。 从浴室出来,她看他还是脊梁挺直地端坐于电脑旁,专注认真,似乎她洗澡什么的都不曾听见,忍不住抿嘴一笑。 从他身边走过时,她发现他手边的红茶倒是被喝了半杯,便又帮他续上,顺手也给自己泡了一杯放床头柜,便拧开床头灯,拿起她的脂砚斋评红楼梦,坐靠在床头,怡然自得地看了起来。 偶尔,她在喝茶或翻书时会抬头望一眼他寂然不动的端正的后背后继续纵情于文字。他倚着床尾的书桌则专注地敲击着键盘或挪动鼠标拉动着屏幕页面不曾离开过座位。 俩人各得其乐,空气里,散逸着几丝微淡却沁人心脾的红茶的味道。 第241章 鹣鲽情深 凌晨零点,沙南通做完数据分析,将产品优化报告给佳佳宝贝艾伦发了邮件过去。他起身便看见床头的云锋也还在读着书来陪着他,也是不知身外之事的专注样子。 他拿起旁边和杯子并排放着的热水壶加了点热水,端起来抿了一口,红茶的味道,和着她红袖添香的温柔一道入了心。 “嘿,该睡了。” 他走过去坐她身旁抚了抚她的脸,微笑地将她从专注中唤了出来。 “你还没洗澡呢。我刚好再看一会。” 她双目水灵地笑望着他说。 “好吧,那我洗完就睡吧?” “嗯,快去。” 待到他洗澡完,她仍是看得认真,似乎都不知他已经上来床坐在了她身边。 本来,他想把她的书拿下,催促她休息。明天他们还得七点多到酒店二层的餐厅和带队艾伦及其他团队成员一起喝早茶顺便做讨论呢。 但他发现自己被她在灯光下认真的样子迷住,便凑过脸去,也和着她一起捧着书看了起来。 此刻她刚好翻到脂砚斋评红楼梦中的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虐娇音。 她虽然和他一起捧书而读,却并不管他,仍随书中内容时不时地莞尔而笑,只是要翻页的时候她侧脸示意,他点头表示也看完了,她才翻过去。 这俩人就这样头碰头地也看得入了迷。 “不知道怎么,总是对袭人不是很喜欢。” 看完一章,她幽幽地说。 “为什么呢?” 他虽然爱读书,但读的大部分是专业类书籍和历史类,纯类的也读得少。红楼梦也是因为她而看,并未完整地读完过一遍。 “袭人是宝玉的通房丫头,最早和着宝玉一起长大的,也和他最亲近,但她对于宝玉一直无论是关心还是敦促他上进,不过都是为着她自己在这个红楼里的青云梦而做的努力罢了。当中她为了自己在宝玉房中的地位,对宝玉痴情黛玉、宠溺晴雯都心有怨愤,频频到王夫人那去告密生事,以至于黛玉和宝玉的悲剧里她是助力,晴雯之死,也应该和她有关,但最后她却许了蒋玉菡,她不过都是为了生活考虑也就罢了,竟然还和那个社会里的污浊同流合污,这也让宝玉最后对当时的人间万念惧灰,出了家。” 她说的时候,一脸的伤感,想了想又接着感叹道: “不过袭人是因为家境贫穷小小年纪就卖到贾府当丫鬟,也是被生活所迫。只是为了生活委屈自己可以理解,同流合污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中失控而害了她人,却是令人不耻的。尤其还在费尽心机里,最后却在情感上抛弃了对她钟爱有加的宝玉,不过,她本就不是真心爱宝玉,也说不上抛弃不抛弃吧。” 沙南通看着感慨中的她,想起大学时俩人一起去看一部外国剧时,她说看见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阴阳两隔觉得很难过,最伤心的,却是男女主人最后的分道扬镳。 她问他,女主人公在人间找到了能替代男主人公的爱人,男主人公的灵魂便放心地随了那道光去,这是电影的悲剧中的喜剧结尾,但其实,却是最彻骨的无奈与失去,如何不伤心呢? “哦?那你觉得该怎样呢?” 他记得当时他是这么反问她的。 “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彼此那么相爱,怎么还能被被其他人所打动,她怎么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精神生活和自己热爱的事情中去吗?” 他也记得她当时就是这么忧伤地继续反问他的。他当时无言以对,便不由得更紧地牵着她的手。 现在,她的忧伤如同当日看完电影一样,他忽然更加明白,她对于情感的忠诚与纯粹的标准,比常人,要高得多。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自顾自忧伤的面容,把她揽在怀里说: “看来书也难治你的多愁善感啊!你以后还是少看这些伤感的书,多看些笑话类的吧。这样开心些。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这和开心不开心没关系。这是一种思考,也是读书里的美的体验好不好?读书、思考如同我的呼吸,我能不呼吸吗?” 她仰着脸望着他,脸上恢复了笑意。 ”不能。我也不能。“ 他笑着跟随着她说道。 她膝盖上还覆盖着展开的书,他低头将它挪了到床头柜上,便关了房间灯,只留了一盏橘黄的床头灯。 他本来想的是和她读完书就睡觉,但她刚刚一番话,让他心里竟然又滋生了想要亲近的情意,尤其他这会才发现,原来她竟然穿着他的蓝衬衫呢。他心里头更是一热,她总是要和他较量两人谁属于谁的关系,但她终归是属于他的,眼前她自如地穿着他的衬衫便是力证,不是吗? 第二天六点多,他就醒了来,没多一会,她也醒了。 “一会我带你下去二楼先吃,等艾伦他们来了,我带你认识一圈,你就可以选择坐一起,也可以自由。” 他知道她并不喜欢那么多人的场合,因此连早餐也是自己和她一起吃,不妨碍她的心情。 “嗯,那看情况吧。我要是不和你们一起坐,我就回房间继续看书。刚好可以安静地放松放松。” “旁边有做sp的,你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他笑着问她。 “不去,不习惯。” 她连美容院都不去,更何况身体sp。 “那你自己定,中午我叫你一起吃饭,下午如果没事的话,我带你附近逛逛,晚上六点聚会。” 他也不想她这个路痴一个人出去逛,分分钟自己把自己给丢了。 “嗯,好。” 她也知道人生地不熟的,出去只会让他担心,尤其他其实还处于半工作状态的时间里。 七点,这俩人已经都梳洗完毕,云锋又习惯地翻开了她的书,沙南通则打开电脑,重新梳理了一遍上午要交流讨论的内容后,又坐过来享受了一会和她一起头碰头地看书的美好时光,才拉着她到了二楼的早茶餐厅。 广州的早茶是闻名的,云锋在沙南通的照顾下,吃得不亦乐乎。 “,n,n。“ 一个高瘦的白皮肤黄卷发的美国男士和沙南通打招呼,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男生女生,其中一个云锋认出来了,就是林花蕾。 ”,n,nn,rb“ 沙南通和着艾伦和身后那几位同学打招呼。他起身想带着他们找位置,却不想艾伦带着大家就在他和云锋的这一个圆桌坐了下来。 第242章 小荷又露尖尖角 艾伦是首次来的中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随着他对国际市场的了解的深入,他和他的其他两位联合创始人都一致认为中国是个巨大的市场,甚至不亚于欧洲市场,因此很早就想来中国考察市场。 佳佳宝贝整个公司都对此行极为重视。艾伦身为佳佳宝贝,以实战项目团队带队人的身份亲自带队,带着项目组里的九位项目团队成员,也就是上次在“老地方”组建的商学院学生成员来中国广州做市场调研。 他听沙南通说想顺道回韶城见自己的女朋友,就很大方地就批了两天的时间。一来他很看重沙南通,也很能理解这个恋爱中的中国小伙子的相思之情,二来这样也可以让沙南通顺便去了解中国三四线城市的消费情况,也未为不可。 现在沙南通带着女朋友归队,艾伦也是提前就知道的,他当时听到沙南通的征询时,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很是高兴。因为这对于不熟悉中国的他来说,又多了一个近距离了解的途径,他自然就不会放过这样既能直接接触又能有利于团队成员心生温暖、在更愉悦状态中工作的好机会。 沙南通看艾伦带着其余八位成员一起在自己和云锋所在的大圆桌的位置上落了座,便将云锋和艾伦他们作了相互介绍后,也便一边喝着早茶一边开始了团队之间的讨论。 云锋原本是想着吃完早餐就走的,但看艾伦他们似乎并不忌讳自己的存在,她也私下里低声征求过旁边沙南通的意见,他也说她可以留下,她便好奇地坐了下来,虽然他们都是说英语,但对于曾在大学里给沙南通做过英文教学的她来说,是一点障碍也没有的。 不过她也不多言,只管安静而乖巧地坐着。林花蕾刚好坐在她对面,看向她的眼神像刀刮过的寒风,藏着不可遏制的生冷和傲慢。 林明素来是喜欢美女的,看见云锋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的一刹那,他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亮的,他心想,怪不得沙南通那小子在美国就跟个禁欲主义者一样,看来他的确爱吃素啊,有着这么一个清新婉转的灵动女生做女朋友,自然看其他花都觉得俗得入不了眼了。 其他几位在座的团队成员和沙南通一样,注意力则都主要集中在讨论上。 “n,你认为在中国,母婴类的产品消费有什么特点吗?“ 艾伦在听取大家来了广州后对正在进行中的春季广交会及其周边所作的市场调研情况的交流讨论,想了想,竟然望向云锋,用英语发问。 云锋英文虽然不错,但从大学上班里的外教课时,就直接用自己的名字拼音做英文名,不曾有额外的英文名,是以艾伦也就这么称呼她。 林花蕾又一个如刀刮过的眼神看向她,她心里想,非要这么故意搞得与众不同,连英文名都不用吗?但听到艾伦的问题,觉得云锋这个没出过国,也没专门学过商科,做过商业实践的土鳖历史老师肯定也是说不出什么来的,便又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轻蔑表情略过。 云锋当然能感觉得到林花蕾对自己的不友好,不过对林花蕾那些微表情和寒冷的眼神却着实不太在意。 她坐在沙南通身边,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心之所向是自己,自然就不会傻到拿自己手里有的东西去比划别人手里无的东西,相反,她心里其实还很怜悯林花蕾,觉得她总是这样求而不得其实挺可怜的。因此,她就对林花蕾视若无睹了。 “呃,艾伦,我不是做商业的,从前也没对中国母婴类的产品消费做过系统的研究和过多的接触。不过从我的生活中所了解到的经验,可以简单地和大家做一点分享。” 云锋面带微笑,谦和地回答道。 “哦,没关系,我们就是希望能听到一些真正的消费者的声音。” 艾伦看向她的眼神充满鼓励。 “我的国家现在发展非常快,相信大家这两天从春季广交会就可以看出一斑,但中国地广人多,经济发展各具特色,水平不一,也就决定着人们对生活消费品的购买和使用特点不一。在深圳是完全在改革开放中崛起的特区城市,人们求新求异的心理向来都有,广州、上海和北京这样的老牌一线发达城市,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人们的消费也和深圳一样,更多地讲究品质,也更容易接受新概念、新东西,对于品质好的国外品牌,他们的接受度应该很高。“ 云锋顿了顿继续谦和地说道: ”在改革开放的政策中崛起的发达城市的周围城市群,比如珠三角广州和深圳周边的东莞、珠海等类似卫星城市,长三角的上海连接的杭州、南京、苏州等城市的周边城镇,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比之从前提高了很多,消费理念追随着他们周边的大城市,被大城市的品质消费观所带动,逐渐具备接近于一线城市的消费水平,内地的各大省城也发展迅速,对国外品牌的接受度开始高了起来,而在三四线城市,经济正在发展中,人们开始有了网上消费的意识,但还不是很强,多是消费本地市场里出现的物美价廉的商品,农村也以当地小商店或城镇商店出现的物美价廉的商品为主,更注重的是价格与口碑。“ 艾伦很认真地倾听着,甚至对她提到的一些点迅速地记录在他随身带着的小本子上。 ”很好,请继续。“ 艾伦说道。 ”总而言之,中国是个巨大的市场,人们欢迎品质优良、价格合理的产品,无论国内外的商品,都会越来越理性地根据自己的生活需要去进行挑选。我想对母婴类产品应该更是如此,你们的平台商品如果此时进入中国这些前沿城市,应该是很有市场的。但我们现在互联网电商也是风起云涌,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就看你们的产品优势和营销策略如何了。但从政策上来说,只要遵照我们的法律法规,提供物美价优的产品来满足我们的生活需求,我想,应该是很受欢迎的。“ 云锋笑着说完,不忘扭头看了一眼沙南通,刚好碰上他满含惊异和赞许的微笑。 他侧过头来,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果然是小荷。” 云锋听了头一低,略含羞涩,笑而不语。小荷是她上大学在校报编辑部时副主编邱泽师兄给她取的笔名,她使用至今,当时泽师兄的用意就是寓意她如同小荷,才露尖尖角,以此表扬她当时在校报里崭露头角的才华。 现今他这样说,便是说明刚刚没给他丢脸了,她不由得嘴一抿,现出一个轻松的笑来。 第243章 心如蜜甜,力量之源 时值2005年,中国互联网的发展迅猛,各大城市里的人们已经开始了网上购物,当时人们对于国外品牌也的确多有青睐。如果佳佳宝贝能进来,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契机,就看佳佳宝贝能不能打开市场了。 而且,云锋凭着自己学历史中得到的社会触觉,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七八十年代对改革开放国策的开放度与性质的忧心与争论,她成长到可以认识社会时改革开放就已然轰轰烈烈。 就像深圳,她并未经历过深圳还是个小渔村的时候,当她看见小姑姑云秀去深圳打工的时候,深圳已然成了一个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因此,在她这一代人看来,改革开放似乎是天然存在的,并且毫无疑问地会越来越开放的。外商的进入,只要不扰乱市场秩序,提供好的商品来满足和丰富人们的生活需求,也会对国内的同类企业的发展带来竞争式的学习和成长契机。 ”啊,太谢谢feng给我们的分享和建议了。我认为对我们很有用。你们觉得呢?“ 艾伦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包括沙南通在内也鼓起了掌。 林花蕾虽然象征式地拍了拍手,但她心里也是克制不住的又嫉又恨。 她没想到,云锋没出过国,英语却能说得这么流畅,一个没接触过商科的人,还能这么有条不紊,观点鲜明地表达对国内消费市场的大环境和不同地区的消费特点,中间豪不犯怵,连打个嗝都没有。不得不说,出乎她的意料。 哼,莫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但这也不太可能啊,艾伦问的问题是随意突然地问出来的,她也不可能提前知道的。林花蕾忍不住又给坐在她对面的云锋掷过去一个比刀刮还更锋利的眼神。 云锋却似乎毫无知觉对面的林花蕾的恨意,她好像根本就没特别注意过林花蕾,仍谦虚而略带歉意地补充道: ”实在是很抱歉,此前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因此没有了解过市场数据,只能泛泛而谈,希望对大家有用。“ ”已经很有用了,很受启发。“ 在座的几个男生用英语回答。 ”你是当成了你历史课上的问题来回答吗?“ 沙南通侧过头来又笑着对云锋低声问道。 云锋的英语好他是知道的,但他也没想到云锋能对自己生活的观察这么有头有尾,逻辑清晰地概括出来,包括对自己回答的不足的解释,从思维上来说,体现的完全是一个商业人士的思维,这令他惊喜不已。 ”历史保罗万象,当然也包含了商业史,别忘了,我们这届高一开始的就是制度的专题史和经济的专题史。改革开放是国策,经济发展决定消费水平是生活的常识。“ 云锋对自己男友表现出来的惊喜无动于衷,她心里还在想,的确,回去后可以更具体地了解当前各地的消费情况,既能给学生的课堂增添见识,也利于自己对社会和经济发展的认识的加深,自己这个文科生,在当今的数据时代,竟然平时对数据毫无知觉,这是不可取的,要改正。 不过,这番讨论下来,她也是很有收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对陌生领域的问题能如此应变,对答如流,而最令她兴奋的则是,虽说海城师大曾经也有留学生,但大都是越南等东亚国家的学生,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好几个国家来的学生,他们形态各异,呈现出不同成长环境带出来的气息和特点,而这群聪明的脑袋,在席间探讨所展示出来的看问题的不同角度的思维方式,这于搞教育的她来说,都是很好的最直接的一手材料,她深为感兴趣。 沙南通余光里瞥见女朋友发愣的眼神,轻笑了一声,给她的杯子里加了一些热茶水,示意她喝了,她才转过神来。 广州最大的特点便是早茶,各大酒楼从早上七点开始就陆续坐满了人,人们点上喜欢吃的各式甜的、咸的小点心、粥品类摆在面前,再点上一壶符合口味的热茶,红茶、绿茶、花茶、乌龙茶等随意选好,就可以一边吃一边聊,直至中午十二点,要么继续留下来吃午餐,要么喝足吃饱就散步回家午休。 沙南通他们这次的团队早茶也是如此,一直到十一点才散,约定十二点再去隔壁一家酒楼吃午餐,那家酒楼是特色菜,烤猪蹄和广式烤鸭等粤菜做得很到位,这是云锋给林信发信息问来后,推荐给大家的,大家自然是乐意接受,这又让沙南通大大长脸一番。 “对了,你在席间那会发什么呆啊,我看你好一会也没反应。” 沙南通拉着云锋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逛着街时,问起自己给云锋倒茶才提醒她回过神来的事情。 “看帅哥啊,来自世界各地的帅哥就在我眼里,我能不愣神吗?” 云锋恶作剧式地嘿嘿一笑,仰着脸对他笑着,继续问“ ”你吃醋吗?“ 沙南通呵呵一乐,也笑着反问她: ”有醋吗?哪里有?我看我能喝得下吗?“ 她不吃林花蕾喜剧对她的妒意的醋,他已经心里万分感谢了,哪里还敢吃女朋友大人的醋呢。 俩人便又笑闹了起来。 ”我发现你还真是有些商业天赋,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我和你那天和你的一中同事们在桦城一味吃午饭时提到的事情,收集一些数据,我们一起好好探讨探讨,这既是给教育做贡献,也可以商业。“ 沙南通望着笑闹里的云锋认真地说道。 ”好。不过我可不希望把教育做成商业,那一定会变味,会对教育造成伤害。“ 云锋坚持着自己对教育的看法。 “你要学会客观,无论是商业还是教育,只要把握好了度,做好了契合点的匹配,都可以相得益彰,相互促进的。商业是具备民主精神的,但只要控制好欲望,不能让资本和利益在欲望中失去控制,就能推动教育的发展。你不是一直认为教育的改革很慢,一粒石头丢到水里都难冒出一个泡来吗?这就是一种探索,当探索的人多了的时候,教育的改革也许动静就能大起来了。” 沙南通温文尔雅地教着她,却并不是一副为人师的架子,反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对她含着宠爱语气的表达。 能和着自己的知心爱人一起彼此感兴趣地探讨一些类似于学术的问题,沙南通心里开心得无以复加。知心爱人与红颜知己,就在他的云儿身上融为一体,当真令他如饮甘露,心如蜜甜,也心生无限力量,因为,有她在,他就有力量。 她,和他与她之间的坚定不移的爱,就是他的力量的源泉。 第244章 探索 “可我还是认为,教育变革的本质是在教与学的各个环节中基于教育宗旨和理念之中的变革!不过,资本进来的确会对教育的变革有推动作用,毕竟经济是基础嘛。只是,资本具有逐利性,由人的欲望所决定,要把控还是要很审慎才对。” 云锋继续表达着她的看法。 她平日里和沙南通邮件往来时也会对一些问题有探讨,对商业领域的一些常用的专业术语比如资本这样的词还是有些理解,毕竟,她在大学里,也是翻过几页《资本论》的,而历史本身,也的确交杂着经济发展。 “不过,我相信,在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和社会主义国家的资本的作用还是可以不一样的。” 她忽然开心地笑起来说。 “哦?怎么说?” 沙南通很吃惊地望着她问,这样的话,他在商学院的教授也没说过。 “当然是应该不一样的,虽然说生产力决定经济体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样的规律,无论是在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都是一样的,但规律所作用的具体的经济形态和政治形态上不一样时,就会让经济要素在不同国家性质的社会里发生不一样的作用。资本自然也就会在不同的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下发生不一样的作用了。” 云锋脱口而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些。 “怎么解释?” 沙南通颇有兴趣地思索着问道: “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看,市场分为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国家的宏观调控就是有形的手,我们高中历史课本上就讲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资本主义国家也开始重视国家调控,那就说明有形的手是可以存在,并且影响市场无形的手来避免社会各类资源的重复浪费,拯救危机,因此我相信,我们国家的有形的手更会站在人民的立场和民生的角度去思考,在越来越充分尊重市场的无形之手的作用中,更是积极发挥宏观调控的有形之手的对市场资源等各个要素之间的指导、规范作用。“ 云锋一边想一边继续解释道: ”就好像孟子所说他最擅长的是养浩然正气,而浩然正气其实来自于人的思想,因为人的日常的各项行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因人的思想而决定,同样的,历史本来就是人的历史,国家是人的国家,规律要发生作用,也是要通过作用于人的身上才能发生作用,因此也就反过来受人的思想所影响。国家的政治体制就是基于国情所体现的这个社会群体的集中思想的意志力的表达,自然受规律的影响,但也能同时反过来影响规律的作用了。“ 云锋抬眼看着一脸认真地倾听的沙南通,总结式地说: ”综上所述,资本其实就是人们手中的工具,具有人性。资本的博弈,从社会的方面来说,归根结底是人性与人性的博弈,要不让资本失控,那便需要与之配套的法律、政策等,同时也要努力提高整个社会的思想文化意识水平,这就要靠教育和学习了,这也是为何我们一直提倡终身教育、终生学习了。所以,资本和教育的结合,前提就是要尊重教育的规律,保证教育的独立性,将资本的逐利性控制好,才能行。但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要审慎嘛。“ ”我是不是在做历史论述题?掉到书袋子里了?“ 云锋下意识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呵呵,历史老师就是历史老师,你这论述题我还需要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沙南通的确被她这一通分析所震惊,他实在没想到,时常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女生,却是有着一颗这么博大的心。 “云儿,你能这样独立思考,眼光放到社会,胸怀宽广,这是很多商学院里的学生都未必做到的。” 他由衷地赞叹道。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就是个不成熟的思考。我还觉得心里想的这些表达得不够清楚准确,也不能深入浅出地通过举例子来说得更清楚呢。二叔和三叔就常常说我是个书呆子,我也时常郁闷自己是不是就是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了呢。“ 云锋则在心里反思自己对问题看得不够深入,难以简单明了地表达而倍觉羞愧,痛恨自己平日里还是耗费了很多时间,没能对社会的现状更深入地去了解,也因为在学校的单纯固定的工作生活中缺乏她想要的社会实践而苦恼。 沙南通眼里却闪起了异样的光,像再一次重新认识了她一样望着她。恍惚间,他忽然觉得,她这个此时的赵括也许真有一天能成为既能带兵打仗又能帷幄千里的将帅。 但此刻的她,哪有什么将帅风采,不过就是一树洁净娇嫩的花,开在街头他的怀里,是正在正午阳光下含羞带涩地望着他笑的他的娇俏可爱的女朋友。 她也并不知道,她在他眼里,早已是一片土地上埋藏的宝藏,时不时地发出一些特别的光芒来让他着迷地挖掘出蕴藏在她身上的更多的不一样。 他忽然很想去她的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一探究竟,看看抚育她长大的亲人们,看看到底是什么,孕育出了她这样一个娇弱单纯,骨子里却孜孜不倦地追求上进的独立灵魂。 只是,这灵魂,又常常温情得令他挪不开脚步,总想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就如同此刻,还未从她宽广博大的思索中走出来,就又不知不觉地沉湎在她此时的温温柔柔的情意气息中。 一刹那间,他竟然没忍住,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入迷地望着此刻从他的怀抱里脱离出来的她: 一袭素色白裙,和大学时一样,灵动而又安静地立于这川流不息的立交桥旁的街边,似乎与众不同,又似乎与映衬的街景和谐一体。 真是一个不一样的灵魂。他在心里暗自摇头笑着,她就是一个矛盾体,简单得近乎透明,却又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令他探索不尽。 第245章 失了神 “我们回去吗?不然赶不上十二点,迟到不太好吧?”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摇着手臂唤醒了正看她看入迷的他。 虽然有手机,但她仍习惯看手表,只因这手表是大学里小姑姑从深圳打工时带回来送给她的,她除了换了个表带,换了个电子,一直爱不释手——这是她和小姑姑既为亲人,也为朋友的情义的象征。 “好,我们走。” 沙南通拉起她的手便快步往回走,她仍如在大学里一样小跑着追在他后面,像一只会唱歌的白蝴蝶,在风里欢欣地飞在他的前后左右。 快到酒楼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再又低头温柔地撩起飞到她嘴角的发丝,很细致地吻了她好一会。看她刚刚跟着自己行走的气息平缓了下来,他才放开了她,拉着她放慢了脚步往前走。 “为什么?” 她扬着红扑扑的脸问他,双眼水波潋滟。 “呵呵,顺气。” 他微微一笑,回答道。 她听他这么一说,使小性子式地娇俏地哼了一声,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却见他转头看她,镜片后面那双细长弯弯的眼睛正好带着令她着迷的、温亮的笑意落入了她的眼里。她一时间又在他面前张口结舌,差点失了神。 “你看,头发都汗湿了。” 他微微低了头,转而看着她的脸,她的额头发际处渗着些细密的小汗珠。 “哦,那怎么办?” 她有些急切地直接伸手就去抹。 他却不紧不慢地掏出纸巾,停下来站定,帮她仔细地在她发际间吸了一圈汗,又用手指帮她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不以为意地说: “没事。好了。” 她抬头朝他嘿嘿一笑,便被他拉着一起踏进了酒楼大厅,往预定的二楼包间走去。 就在沙南通在这广州的街头拉着云锋一起的时候,林花蕾和林明,就一直在他们的不远处。 林花蕾和林明两人,看着沙南通拉着云锋跑近来停下拥抱,再到用手指给云锋梳拢头发的每一个细节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他们俩人脸上的神色,林花蕾也没有放过。 林明本来是随着林花蕾出来逛逛,但谁想林花蕾一看见沙南通和云锋的身影就跟着了魔一样,非得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让他也跟着看了一场青春温情微电影。 当然,林花蕾看沙南通和云锋的背影是咬牙切齿的,而林明,则是悠然享受的。 直到沙南通和云锋手拉手地进了酒楼大厅,林明才转过脸来看林花蕾阴霾重重的脸。 自从林明、林花蕾和沙南通一起成为了佳佳宝贝项目的实战团队,林明涉及的是系统架构方面,林花蕾涉及的是营销数据采集和分析,沙南通涉及的是平台产品与功能优化设计,三人在项目中负责的版块多有交集,需要交流的地方的确很多,也就时常碰头一起讨论项目,林明也就比之从前愈加清晰明了地将林花蕾对沙南通的一腔心思看在眼里了。 他也曾帮着林花蕾撮合与沙南通在一起,但沙南通就是百毒不侵,滴水不漏,他也毫无办法。 对此,他也就更加不能理解林花蕾对根本不喜欢她的沙南通这么执着究竟是为什么了。如果是他,早就离开这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去了,用得着看着人家的甜蜜自己在这里心里**吗? 林明也在一次和林花蕾一起吃饭时,规劝过她,让她罢手,别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戕,但得来的却是林花蕾用白眼轻蔑地剜了他一眼后,很不屑的话语: “你个花花公子,懂什么?” 他气得狠狠地回敬道: “狗咬吕洞宾!” 林花蕾却再次轻蔑地一笑,刀子一样的眼神从他脸上拉过,而后便对他的气愤视若无睹了。 她当时那蔑视他的神情态度,的确彻头彻尾地伤害了他,从此,他再没规劝过她第二次。 但他却发现自己不知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自从那次他规劝反被她所伤后,他的心里就被俩人之间撞击出的剧烈情绪留下了一个愈加惦记的疤痕,时不时都想再去她那碰碰壁来满足自己的存在感。犯贱,越难啃的东西,反而越丢舍不下,这是喜欢还是征服?他自己也分不清。 也或者,她的轻蔑,到底还是挑起了他身为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征服**,因此便更多地听从她的使唤,抓住机会与她粘在一起。 他心里宽慰自己,这不过就是方便有朝一日能寻找到机会将她制服在自己身下,让自己看清楚她林花蕾其实也和他此前约会上床过的女孩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更借此打击她的骄傲,还了他当日受的她的轻蔑之耻。 但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原因呢?他也是分不清。反正,就是继续一有机会就和她一起,同时也接受着其他他不讨厌的女生的约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能得到,不能失去。 “我们也进去吧。” 林花蕾不带表情地瞥了旁边的林明一眼,冷冷地说。 自从她为了沙南通到了密歇根大学后,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捂不热他那颗对她冰冷的心,她的心,也逐渐变得冰冷,心里要得到他来还她这半个青春里无望的追求的**,也如同冰火同窟,不是热得令人生畏的怒气,便是冷得如冰刀的冷硬,只有在面对有沙南通在场的时候或工作时的三人小团队和全团队探讨时她才将心里的火和冰掩藏起来,表现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神态来。 “早该进去了。” 林明懒散地一扬手,以一种得了便宜还不满的语气回道。 林花蕾也不理会,只管加快脚步也上了酒楼的二楼。 十二点,实战团队里含艾伦在内的十人,外加云锋在内一共十一人,都已安坐位置上。 十一人中,有八人是国际友人,林明和林花蕾都不是广东人,点菜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沙南通和云锋这两个广东本土人身上。 乡野孤儿 第246章 晚会前夕 虽然沙南通和云锋都不是广州人,但云锋早已在刚刚和沙南通闲逛时打电话问了大学室友林信,彼时正在所任教的老家县城一中,云锋的母校,和学生打羽毛球打得热火朝天的林信放下球拍便给她仔细地对酒楼的著名菜式都做了一番详细的普及。林信之所以对广州饮食熟悉得很,就是因为妹妹在广州,她常来。 沙南通在云锋根据林信给的建议基础上,再中和了大家的口味,也提前说明是要大家做好尝尝最正宗的粤菜的心理准备,便点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具全的菜,直把一群国际友人看得眼里冒光,吃得热血沸腾。 林明是湖北人,久居国外,能吃上这一桌汤浓菜鲜,独具特色的粤菜,更是不亦乐乎,放开了肚皮。林花蕾则吃得最冷淡的一个,只要有云锋在,她心里都是铺着硫酸的,心里跟火灼一样疼痛不已,却又气急败坏得毫无办法。 是以她脸上始终是阴霾重重,除了对着艾伦和几个国际学生强颜欢笑,打着哈哈应付,便是埋头吃饭脸色如秋霜覆盖的枯草,冷而缺乏生气,她偶尔抬头扫向随意自如地吃着的沙南通和云锋俩人,却迎上云锋投向她的阳光般的笑容,令她心里的那层硫酸更是**辣地灼痛,认为云锋就是故意用笑容来向她炫耀的。 但在云锋,其实是真心实意地对林花蕾给以真诚的问候的。她本来心里就没有坏人只有好人,见谁都如同见亲人一样和暖。她对于林花蕾那满眼的冰霜,除了觉得林花蕾可怜之外竟然也生不起别的不良情绪,反而是希望能以自己的真诚来消除林花蕾心中的一些恨意。 沙南通聪明绝顶,当然知道林花蕾脸上的阴霾眼里的冰霜来自何处,但他既没办法消除林花蕾心里对他的情意的**,更不可能去爱上云锋以外的女子。 在密歇根时,习惯安静的他对林花蕾能躲就躲,在团队讨论中对她既不失对待大学同学般的真诚坦率,又对她保持着距离。 他想绝了林花蕾的念,让自己在团队讨论中也少些心理压力,但林花蕾从没对他开口说过喜欢他,他也就没办法去说明确的话拒绝她了。 再说了,最初在大学,他就公开了他和云锋的男女朋友的关系,这林花蕾也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她为何还如此锲而不舍。 所幸的是云锋对此也并未有微辞,她很信任他,也相信俩人之间的相爱相知,林花蕾如此神**彩,她也知道非他本意,也不在在他面前多提此事。 因此,除了林花蕾,对其他人来说,这都是一顿快乐而美味的午餐。 午饭后,艾伦带着大家又对几个问题作了研讨,便都回去午休的午休,外出的外出,但艾伦也提醒大家别忘了晚上六点在酒店二楼大厅的晚会。 所谓晚会,其实仍是他们这十一个人的一个自助式晚餐聚会,只是仪式感会更强一些,厅里的环境要更有气氛些,目的也是让大家能在更愉悦轻松的环境下放松心境,加深感情,同时也有利于碰撞出更多更好的工作和项目上的灵感火花来。 云锋因为她在早晨上的出色表现,艾伦已经无形当中把她当成团队中的一员了,在这一天里,对她丝毫没有避讳。沙南通也看出来了,也就刚好称心如意地去哪都携带上她。 对于参加晚会的着装打扮,云锋是个粗线条的人,也重心不重形,她只是洗头洗澡,用电吹风卷了卷发尾,化了个淡妆,换了条白色大领束腰无袖真丝过膝连衣裙,再穿上她那双五十元的白色绕线高跟白凉鞋,便站在沙南通面前问是否可行。 沙南通自然知道她主要还是因为和他一起开心才去参加,否则,依她的秉性,她是宁可呆在酒店房间看书也不会去的,便笑着点头随她自己打扮,总之在他眼里,她怎样都是美的。 他自己则仍是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配上一条黑色休闲裤,束着一条黑色皮腰带,不打领带不戴领结,穿了双黑色休闲皮鞋。 他这样的颜色搭配,一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他的衣服,不是白色就是蓝色的衬衫或恤,裤子也就是蓝色或深色的牛仔裤或休闲裤,再则刚好也和云锋一身纯白相搭配。 俩人提早十分钟到了二楼的晚会厅,除了林花蕾和团队中的另一位商学院大三的美国女生珍妮,其他人都到了。 五分钟后,林花蕾和珍妮亮闪闪地相伴出现在门口。 珍妮一袭裹胸修身及脚踝的银白色长裙,一双银色大圆圈耳环,一头金黄的直发倾泻在肩,青春而又大气。旁边的林花蕾则身着黑色的细吊带贴身及膝礼服裙,衬得身材玲珑有致,双耳垂下的金丝长耳坠随着她一步一摇,一头及肩的大波浪卷如同黑色的海藻落了下来,让她整个人也如同飘摇水中的海藻,显得性感迷人。 云锋和着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俩光彩照人的美女转动。 她回想起自己和沙南通在临来之前的酒店房间里,俩人还在各自着装打扮时嬉笑了一番,谁都未对自己和对方的着装过度上心,认为这只是团队内部的聚会,大家都已经很熟悉,重点还是在于聚得开心。 没想到现在看来,人家可是隆重对待,盛装出席。同为女子,云锋觉得自己倒是大意了。不过,她也向来不在意这些亮瞎眼的装扮,一心只求自己的舒适感,也就心无起伏,泰然自若,反而和着大家一起欣赏起美女来了。 当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花蕾和珍妮俩位大美女身上时,沙南通的目光则在随着他身边一身素白的云锋转。他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别人的目光走,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个无声的笑容,心想,她不会就受刺激了吧。 这次的晚会毕竟和上次在密歇根的老地方的团队组建聚会不一样,显得更轻松随意一些,也就艾伦简单说了说广州一行的收获和回去大家再接再厉之类的话,便在一起举杯同庆后进入了各自交流与美食自助的自由环节。 第247章 泰然自若 “嗨,n,我们可以一起合个影吗?” 珍妮竟然走过来邀请云锋合影,云锋看着美女如此主动,当然是不能拒绝的,便望向沙南通,得到他的点头同意后,随着珍妮就走了过去。 珍妮把云锋带到林花蕾站的窗户旁,让一位韩国男生帮忙拍照。 云锋没想到是和林花蕾一起三人合影,心里愣了愣,但拒绝已经不可能,便干脆利落地站在了珍妮一旁,于咔嚓声中粲然一笑,爽利地完成了与这两人的合照,并礼貌地向这两人致谢后,扭身想回转沙南通身边。 却不想,珍妮又拉着她聊起了一些关于广州的话题,她只好停住了身子,和珍妮聊了起来。 合影是林花蕾的主意,她本来想通过合影来对比出云锋的寒酸,让她自惭形愧,但没想到她泰然自若,反而在气定神清中更显出她身上天然的脱俗之美。 眼见第一步设计没有成功,林花蕾便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只是微笑地听着。白天她眼里含着的冰霜,好像此时都不见了,只剩黑黝黝的眼珠子,看不透她的喜怒。 估计她戴美瞳了吧,云锋只能想到这一点,至于合影背后的复杂用意,她可是一点都想不到的。 聊了一会,珍妮说去找刚刚帮忙拍照的韩国男生说一说洗照片的事,便转身离开。 云锋刚想也转身离开,却听得仍站在旁边的林花蕾说: “云锋,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哦,早上喝早茶的时候不是都介绍过一遍了吗?我想起你来了。” 云锋平静地笑着应答。林花蕾是她大学校友,怎么可能不认识?不过,她向来对于来者不善的问话也是不甘示弱。 “你知道我为什么大三去密歇根大学做交换生,又为什么现在在密歇根读商学院吗?” 林花蕾的语气竟然很平和,像真的就是和自己的老同学聊天一样。 “呵呵,我不知道,平时忙得像陀螺,哪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和我没关系的事情。” 云锋淡然一笑,语气如常地说道。这绝对是大实话。 “我是为了和南通在一起。你知道,他转系后就和我同班,天天一起见面,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他了。我去密歇根做交换生就是因为他,到密歇根后,我生病就是他请假来照顾我直到病好的,他做粥的手艺你不会不知道吧,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喂我喝粥的温暖样子,我就更爱他了。现在我又在密歇根和他一起留学,我和他也都修商科,一起上课不说,还下课后天天在他的住处一起讨论问题,至于同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出来做项目实地考察的可不止这一次。这些,他有没有告诉你呢?” 林花蕾的脸上竟然是一副无辜且天真的探询表情,语气很诚恳。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这没什么。” 云锋心里尽管已经是波浪翻滚,但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微笑着平静地回答。 “嗯,也是,同学之间,是应该相互帮助。哦,忘了告诉你,好几次,我们交流得太晚了,就在他那住下了。呃,还有一次,就是我们这个项目团队组建的那一次聚会,他喝醉了,是我扶着他送他回住处,服伺他睡下的。第二天,他的习惯,你知道,还是煲粥,红豆粥,我真的觉得他是个好男人,所以不愿失去他,但他对你,的确也是先喜欢已久的,按先来后到,应该是我在后,我认,我等就是了。无论他最后怎么选择,我都尊重他的选择。” 林花蕾由回忆的口吻变成可怜兮兮中充满爱意的语气。那神情语调,都完全是一个好友之间交流感情问题的样子。 云锋心里一边是冷笑一边又是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 林花蕾说得太形象太真实了,她不由得不信,她虽然明知林花蕾就是故意刺激她的,也知道沙南通不会背叛和她之间的感情,但还是心口一阵接一阵的热浪翻涌般的疼痛。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撑下来,沉心静气地对付好的,只听得她轻轻一笑,语气轻松,略带戏虐地说: “你等谁是你的事,与我和他都无关。我和他,是我和他的事,也与你无关,没必要和其他人说。不过,同为女子,我其实一直挺可怜你的,这样苦苦地求而不得,空耗自己的大好青春,真的值吗?至于你生病照顾你,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是同学,也因为可怜你!如果他对于自己的同学冷漠无情,那我也是不敢和他在一起的。再有,你也看见了,无论他如何把你当同学去关心你去同情你,但我和他,现在就在一起,或者你可以考虑把你刚刚说的话现在就找他说一遍,看他会如何选择?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问他,当然,你甚至可以今天晚上晚会结束后,来我们房间找他,当面问一问,也行,何必让你等得那么辛苦呢?” 接着,她又望着脸色发青,眼里终于被她这番话逼得眼里再现冰霜的林花蕾奉劝道: “女孩子,最耗不起的就是青春,这么美好的时光,却给了等而不得的空虚,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根本就青春过去了回不来的可怕。你还是好好地想清楚吧。” 临了,她不管林花蕾的一张脸已经在变形,用充满怜悯的语气又补了一句: “说真的,我真的觉得你这样,挺可怜的,你身边都是精英才子,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呢?!” 丢下这些话,她再度用充满怜悯的眼光看了林花蕾一眼,才转身朝沙南通走去。 沙南通本来看云锋被珍妮带过去合影后被珍妮和林花蕾拉住说话,便想走过去带她回来,谁知就被林明拦住,生拉硬拽地和他有的没的聊了好一会。 如今见云锋自己回来了,虽然看似和林花蕾说了什么,但远远地也没看清表情,现在她脸上,倒是一脸微笑,似乎很轻松的样子,看来是没什么事了,便放了心下来。 “哟,n,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林明看见云锋走过来,用英语打招呼道。他的一双眼睛仍在她脸上暗暗地仔细搜寻,想找出神色破绽来。 “呵呵,林师兄好,大家都是中国人,还是说回中国话吧?” 云锋继续沉住气,仍是微笑不减,很开心地接过林明的话茬开玩笑道。 “好,就说国语,云美女的英语,我们都是有耳恭听过的,但没想到美女爱国,什么时候都不忘弘扬国语呀。” 林明也嘻皮笑脸地用中文奉承道。 “那是。” 云锋莞尔一笑,便准备去旁边取水果吃,并不打算多理会他和沙南通。 第248章 心之所想,直言而出 “哈哈,像云美女这么爱国,爱到都不愿意到国外走一走,看一看,就愿意贡献青春力量给祖国的乡村教育,还真是难得。不过,小心农村路不好走,别一不小心一摔在泥坑里,就把这么漂亮的白衣服沾上了泥土,可就不好看了呢。” 林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遥看对面的林花蕾一个人在角落里狠狠地喝闷酒,就知道她刚刚和云锋的对弈里输了,而且输得应该不怎么好看。 不过以林花蕾的智商,说的话里必然有一些是能刺激到云锋的,但看云锋滴水不漏,林明自然是不相信云锋心里没起一丝波澜,是以也不怕得罪沙南通,用话就来挑衅云锋,想让云锋也将心头的气恼浮出脸面上来替林花蕾解解气。 虽然林花蕾平时不少令他刮骨而痛,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站在林花蕾的立场,毕竟他与林花蕾熟识在先。 “是呀,爱国是每个有国有家之人的基本义务和基本意愿吧?不单单是弘扬国语,尤其像你们这些世界的骄子,走到哪里,一言一行都还是要表现出祖国传统文化精粹的熏陶的,别学了别人的形,忘了自己的神,小心成了四不像,最后中不中,美不美的,走到哪里都难有栖息之地就不好了。” 原本沙南通听林明那话分明就是挖苦挑衅云锋的,他就要出口反驳,没想云锋的反应比他快,一番话里明明枪林弹雨,从她嘴里出来又真诚如苦口婆心的劝告,林明竟也尴尬难对,心里气恼,却翻脸不得。 正当沙南通望着她若有所思,林明还没在尴尬恼恨的目瞪口呆中没反应过来,云锋就又抛了一番话出来: “这世界上的人啊,都一样,渴望和珍惜的无不是真情实意,痛恨虚情假意,无论中国还是美国,我相信很多的人做事还是很注重修养和身份的,在生活里也重视感情对亲人负责,至于美国那什么开放嘛,都是些青少年在成长中玩的青春期里无知的游戏,一些不懂美国文化内涵的人自以为潇洒的无聊时髦罢了。你们可别乱跟风,自以为是地学了人家的糟粕丢了自己的脸面还被人家瞧不起还不知道,要是还津津乐道,那可就更可悲了。” 这感慨若是别人嘴里出来,必定是讥讽的,但从她嘴里出来,却又是一番令人匪夷所思,难明就里的苦口婆心。 她也的确是,无论是什么用意的话,说的,都必定是心里想的真实的话。 就如同刚刚林花蕾激她的那些话,她便觉得自己受了伤,忍不住说出来的,也不过就是平日里她对林花蕾的怜悯之心,还有对林花蕾痴缠沙南通不放的真实看法,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而已。从前其实她还顾着林花蕾的感受,但既然林花蕾要有意挑衅,那她也就不必要顾挑衅者的感受了。 当然,这些,也掩藏在心底里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沙南通深知她脾性,也能很快知其所言,但在别人,就都认为她仅仅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回击罢了。 一旁的沙南通心里想,果然是老师,什么时候都不忘教育,但他也还不能太明白云锋的话里到底有没有把他也含进去。 寻思间,只见她进了一步,又朝着呆立在她面前的林明嘻嘻一笑地说: “林师兄,你是南通的师兄,又是他的亲密室友,我相信你,也尊称你为师兄,你可要做好表率哟!好了,你们继续聊,我饿了,先去取点东西吃了。” 林明此时的感觉就是自己被人甩了一耳光又笑着用力捏着脸狠狠地警告了一番。 “她这是说谁呢?” 林明终于回过神来,转向沙南通问道。 “你说她说谁呢?” 沙南通微笑着反问,那意思是,都指名道姓了你还不知道说谁啊。 林明一手捂着一侧脸,一手指着云锋弯着嘴往自助盘里挑水果的侧影张口结舌。 “呵呵,我也去取点吃的,你好自为之吧。” 沙南通笑一笑,也不管尴尬未消的林明,转身追随他那今天格外地伶牙俐齿、反应敏捷的云儿去了。 云锋看见沙南通过来,本能地想转身去别处来避开他,但想想这个时候还是别让林花蕾和其他在场的人看出什么来,便只是侧了个后背给他,并没有挪开脚步,佯装转身认真地拿另一边的食物,但脸色已没了刚刚面对林花蕾和林明时的淡定。 沙南通一看就知道云锋是受了林花蕾的刺激了。 “给你。” 他递给他一杯橙汁,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转身站到他们最初站的餐桌一侧拿了一杯红酒,摇了摇杯子便抿了一口。 “你是还要喝醉一次吗?” 他看着她手里的红酒笑着问。 “不会。” 她微微一弯嘴,现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意在唇边一闪而过,很冷静而肯定地回答。她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更不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闷酒。喝这杯红酒,是因为她真的想尝尝味道,仅此而已。 “嗨,Nathan,feng,你们好,这些食物还满意吗?” 沙南通刚想说什么,艾伦就端着一杯红酒过来,跟他俩打招呼。 俩人不约而同地感谢了一番艾伦。 “feng,有没有想过去美国看看?” 艾伦笑容满面地问云锋。 “有机会会想去看看,不过现在太忙了,当一个新老师,课程很多,要学习的也很多,走不开呢。” 云锋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长住或者定居呢?想过吗?” 艾伦望了一旁微笑不语的沙南通一眼后,问云锋。 “这个,还真没认真想过。” 云锋笑着回答。她是真心不想定居美国,长居都不想,她的家人都在国内,她可放心不下,再说,她还想在国内的教育领域好好做出一番成就呢。 “哦,那你可以有时间和Nathan好好探讨探讨,我相信Nathan在密歇根是很思念你的,如果你能过去,他就不用受这样的相思之苦了。” 艾伦笑着对这对年轻的恋人说道。 “呵呵,好的,我们一定好好交流这个问题。谢谢艾伦的好建议。” 云锋脸上是灿烂的笑。她想,看来艾伦是想留沙南通在美国了,看来这家伙表现还不错,让他的上司觉得他是个人才,也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她刚想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林花蕾刚刚说的那些事实的细节,又像一幅幅图景一样钻显在她的脑海里,她刚接收到阳光的心又像被蝎子蛰了一下地疼起来,半截笑容便倏忽间隐没在脸上,再没出现了。 第249章 结如梗,心戚戚 在云锋和沙南通与艾伦谈话期间,林花蕾和林明正并肩站一起,和着几位男生一起,像个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又把个知道其中梗概的林明看呆了去,他心里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自从以与不同女生约会作为自己情感的主旋律后,就对于痴情执着的女生,都很是看不懂了。 林花蕾其实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和云锋的对战上没占上风。 但她从小从父母亲身上学到了藐视失败,锲而不舍的精神,虽然此时心里还是有着硫酸烧心般的焦躁而受伤,但现在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完全预料到,因此也脸露笑容,和其他人欢谈以转移注意力。 反正,回去密歇根,她和沙南通的见面机会仍有的是,她也真如她和云锋说的那样,她认了,她等就是。她想,她一定能找到那个让她得到沙南通的契机的。 林花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从小衣食无忧,即使在缺爱缺陪伴的时间里,父母也能以给她花钱来得到弥补,以至于她到现在都坚信,没有什么是用钱用力强要不下来的。就算真有实在用钱买不到的,她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时间、精力和不弃的坚持和努力,在最后得到。 因此,她同样坚定地认为,沙南通的爱,她也一样可以通过自己的不懈追求来最终得到,至于得到的方式,只要不违法,那就都值得一用。 这边沙南通看云锋在与艾伦交谈中笑容有加,待到艾伦转身,她的一截笑容只露了半截就缩了回去,便也跟着揣摩起她的心事来:若在平时,她但凡心里有事,也都八九不离十地和自己说,即使不说也不会如此这般故意疏离自己,究竟林花蕾和她说了什么,让她现在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呢? 想这些的时候,他看见她又转身到了餐盘中间流连,挑着甜点和水果。他更加确信,她心里的事,估计还小不了。 “你刚刚回答林明的话里,也包括我了吗?” 他走前去,微微弯了腰夹了一块苹果放到她的托盘里,她最不爱吃苹果,一年加起来也吃不了几个,他便总要找机会让她能多吃几块。 “我没这么说。” 她没想到他竟然问得这么直接,语气里带着的苦恼反而令她竟然忍不住想笑,好像刚刚因为林花蕾和林明挑起的心伤和怒意瞬间就要在他这话音里散了去,可一想到林花蕾描述的与他一起的日常一起的亲近,她心里又钻心地痛,再也挤不出一丝笑意,更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了。 他站在旁边,看着她一张玲珑白皙的瓜子脸,一忽儿想要喜,一忽儿又沉浮出伤来。他心里,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脸上也不知觉地多了一抹伤感来。 “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这机械表是她在大学上家教赚钱后买了给他的,除了洗澡和睡觉,一直戴着。在密歇根时,林明就一直嘲笑他土,他也没摘过。 她没说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眼里,藏着哀怨,他算是看清楚了。他心里一疼,看她把手中的托盘放下后,便带着她和艾伦打了声招呼,拉着她的手就出了晚会厅的门。 “是回房间呢还是出去转一转?” 他转头望向她,极尽温柔地问道。 她又抬头望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微微启唇: “你定吧。” 她的语气里有着一些疲惫和迷茫。她也不知道,心里的结该如何向他打开,更不知道,自己该何种情绪和判断去面对他和她自己。 “那,我们先去逛逛?” 他征询地望着她,她一抬眼,便触碰到了他眼里含着的深情,水墨一样浓郁,她又有些迷失,便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往街上走。 大街上,一片灯火阑珊。白日里的热气都随着太阳的落去隐匿到了夜的黑幕里,晚风吹来,是这个南方城市里独有的温温凉凉,如水在盘,如羽戏脸,竟然令人觉得这风里含着善解人意的舒适。 此时是晚上八九点间,街头的夜市陆续开始开张,吆喝声起,三五成群围坐一桌吃夜宵的声音也如波浪起伏,一浪微高,一浪微低。夜市、商店、商场、大厦的霓虹灯在高低间炫彩辉煌,有的一闪一闪,有的变幻莫测,似乎都在以热烈的姿态招呼着远方和本地的人们在这夜色中尽情欢享。 俩人手拉着手,也不说话,就这么在这夜风如羽的夜市中间穿梭游逛。 恍惚间,云锋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他送接她去家教的路上,俩人也都如此这般地要游逛过海城街道那一段繁华的闹市,她和他也是拉着手,在喧闹中寂静,直到后来,在回忆里,喧闹也都寂静成了他和她手拉手时一样笑而不语的寂静。她的脸上,竟又不自觉地浮现出往日与他的笑意来。 熏黄的霓虹灯下,他终于看见了她脸上的笑意,如梦如幻,令他顿时痴迷不已,一股热流在眼眶深处涌动。他陪她,实在太少了,这算得上是亏欠吧。可若这样和她说,恐怕她又反倒觉得是自己对他的亏欠呢。他的心里暖暖的,他的她,他最是知道了。 两个人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怎么也不觉着累,她的手有些凉,他便将她的手几乎整个儿地攥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走吧,我们回去吧。” 夜深,他听见了她在旁边打哈欠的声音。 “嗯。” 她应了这一声后,也就随着他回了酒店房间。 她是真困了,这一天,从早上的早茶回答艾伦的问题要动脑,晚上面对林花蕾和林明的挑衅要伤心动气,她觉得自己已经耗神许多,体力不支。是以回到酒店就什么话也不说,主动自觉地去洗了澡,仍是换了件他的衬衫当睡衣,也不翻书,爬上床就转身面壁蜷缩而睡,不一会就真的睡熟了去。 她其实并不是不想就林花蕾提到的事情与沙南通吵,但她知道与他相聚的时间实在太珍贵了,用来吵架她舍不得。 况且刚刚在街上一逛,夜风一吹,人来人往的呼吸一熏染,她心里的恼恨便不知不觉地下去了许多,只留了些哀婉伤疼在心间,这其中也包含对他一个人在国外的孤独的怜惜。她没有去陪他一起,本身就有愧,就更不忍心责怨他。 她心里这左右为难,令她更为疲乏,想想这大半夜的还是让他和她自己都先好好休息,要吵要闹也不能损了俩人的健康,待到第二天睡足了精神再说吧,便理由充分地一骨碌钻进囫囵觉中逃避去了。 他见她一阵忙碌后径自骨碌碌地上床睡觉,还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边一角,面壁而向,便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又是爱怜,也不说话,就等她睡了后便自己洗澡和洗簌,再上了床,拧了灯,在黑暗里挤着她睡下。 凡事,待到睡足后明日再说吧,他也如是想。 第250章 一番泪落乱春水 第二天是周日,艾伦没有布置特别的工作任务,大家都自由活动。 云锋早早地醒了来,姿势一夜没动过,还是缩着身子向壁而卧,沙南通一只手搭在她身上,睡得正沉。 她睁了眼,昨晚林花蕾说的那些话又化成清晰的情景在她脑海里浮游,她一颗心又开始见光落泪。虽然身子没动,但气息却沉了起来,泪早已从心里涌到眼里,从眼角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濡湿了贴脸的一片枕头。 是说还是不说呢?或者等他走后发邮件呢?把不愉快的事都统统放在两人见不了面的时候再提吧?她在心里犹豫。 她忽然觉得时间对她和他实在是太残忍了,连让俩人间闹不愉快的空隙都不给。 这样一想,过往那些相思成灾的日子里的苦楚,就更是伤心起来,泪止不住地如河落川,一张脸就像被泪洗着一样。此时此刻,她竟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为林花蕾所说的话而哭,还是为自己那些相思不成眠的日日夜夜而哭了。 正当她哭得畅快,身子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时,却被他扳过去了身子,一张泪脸就这么如雨中梨花,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他的目光中,楚楚可怜,令他心里也淡定不了,刹那间乱得如一池皱了的春水,风吹四处溅,让他只能紧紧地捂着她在怀里,无计可施,静默地听着她干脆越来越放开了的哭声。 不用问,他知道,她昨晚的心事还没过去。可是,过完今天,他和她便又要分开,要过好一阵才能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金贵的时光里面对她的痛苦。而他,还不确定她的痛苦究竟是因何而起,也似乎没有办法能确定。 这是她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放肆地大哭。从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顶多当时掉几滴泪就过去了。但这场她的大哭,将近哭了半小时,嗓子哑了,声音才小了下去。 他也没劝阻,就是任她在怀里哭着。看她渐渐停了下来,低头帮她擦眼泪,看着哭得拂在脸两侧的头发都一缕一缕地湿漉漉的被泪浸透了,眼睛红肿,他心里更是疼得不知所措。 “要不你再躺会,我起来去买早餐上来?” 他哑着嗓子问她,似乎说话也有些费劲。 她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抱紧了他,愣了愣神,又朝他“嗯”了一声,推他起来,意思是让他去买早餐。 他心疼地搂了搂她,又紧紧地搂了搂她,亲了亲她红肿的双眼睫毛里镶着的泪,才心疼而依依不舍地起了来。 他就到酒店旁边的早餐店里,买了一份素肠粉,两份豆腐花,两块发糕,两份豆浆和一份八宝粥便回了来。 她刚好洗簌完,脸上还滴着水珠,开门让他进来,一双手便伸了过去接他一手的早餐到窗台旁的圆桌上。 俩人头碰头地用过早餐,他收拾桌子,她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这种从眼里到整个人都弥漫出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又一次让他的心像被撞击般生疼,他觉得是自己伤害了她,但却不知哪里伤到她了。 他过来抱住她,亲吻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是温软暖和的,并没有抗拒的僵直,这让他的心里稍微宽慰。 “要不,看会书?” 他小心翼翼地探询道。 “嗯。” 她点点头,乖巧得像一个刚刚哭闹过的孩子,尚未平息情绪。 他把书递给了她,想拉她坐床头一起看,却不料她接了书过来便转身坐在了窗台旁的单人沙发上,低头默不作声地看了起来。 他想拉她的一双手在她一转身时空落落地落了下来,也茫茫然地不知该怎么办,是去开电脑做会工作,还是硬凑过去和她一起看书,还是就这样站着或者坐下看着她看书,自己发会呆。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只希望,她能在她的读书中,放松了心情来打破这个横梗在俩人之间的僵局。 她却不管他的为难。她认为自己已经很宽宏大量地放过他了,没吵没闹,不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发现自己被他弯腰抱了起来,端正地放到了宽阔的床头,然后,他蹲下身来,双膝抵在她垂下来的膝盖下方的双脚处,双手落在她的腰际,仰着一张现出可怜情绪的脸,柔声求她: “云儿,你别这样不理我,好吗?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让你生气了,你就打我骂我好了。” 而后,便是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她本想继续不理他,低头看手里的书好了,但又受不了他这乞求的眼神,心里也是酸酸地又像梅雨如织地扎入。 “不是我不理你,实在是……” 她终于开了口,却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眉看着他说: “你也没有错,错的,该是我吧。” “你要这么说,我就更难过,难道你要让我回去后也日日夜夜地不能安宁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伤心,令她刹那间觉得照进来的阳光都是凉的,她的眼里,眼看又要掉泪。 “你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不应该逼你说。不说了不说了。” 他一看她又有要哭的趋势,着急地抬手帮她擦眼睛,不让她的眼泪掉下来,这眼睛都肿成这样了,再哭,她的眼睛受不了不说,他也真是受不住了。 “你不是要听吗?那我告诉你,昨天林花蕾和我说,她在你一转系后就喜欢你了,因为你帮了她很多。还有,你,你们做交换生时,是你请假照顾她,还给她,给她一勺一勺地喂粥喝,你,你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下课,还每天在你的住处一起讨论问题,晚上她,她还留宿在你们那,她还说,你们这个项目团队组团会上你喝醉了,是她,是她扶着你回去,照顾你睡觉,早上你还给她熬粥喝……” 她终于连哭带泣地将林花蕾昨晚要说的话都一字不拉地说完了,她本来在心里想了无数遍,该如何不让他觉察地求证这些她心里记下的所有细节,但面对他,她还是只能竹筒倒豆子,一点心劲儿都使不上。百镀一下“乡野孤儿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51章 志同道合里的两颗赤诚之心 《乡野孤儿》第251章 志同道合里的两颗赤诚之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2章 生同衾,死同穴 当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玻璃桌上,掀起一阵阵灼热时,他们挪移到了离阳光的热量稍远一些的床头,连带着那本落在沙发缝隙里的书也一起,又被一人一手地捧起,津津有味地共读了起来。 他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感,他终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她心里的疑虑和伤感都打消了去,要不然,明天一分开后,她又不知要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如何折腾她自己呢。 他想到这里,一只手便伸了出去,轻轻握住了她屈膝中露出在裙摆中的一只小脚。 她一米六零左右,按理说脚也应该穿三十七八码的鞋,但她却只穿三十六码的,甚至如果码偏大的话,三十五的也能挤进去。 每次他情不自禁地握着她那小小的,白而细腻得如婴儿般质感的脚儿,都忍不住心猿意马又幸福满溢,她则每次在他握上来的时候都会轻轻动一动脚,静静地享受着这种触摸中的幸福,更是舒心地继续着她自己的事情。 好一会,她抬头,触碰到他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看她的眼神,便嘴一弯,眼睛也随之一弯地笑了起来,把书往旁边一落,抬手就将头埋进了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安静地一言不发。 忽然,她听得他似乎在说: “生同衾,死同穴。” “什么?” 她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问他,深褐色的眸子在笑弯了的眼眶里盈着一汪清澈的水光,像漫过石缝里蹦跳出来的小溪流,流淌着光芒,脸上却是雨后青山般的懵懂。 他看着她,只是笑,不作声。 她学他从前刮她鼻梁的样子,淘气地捏了捏他那长长高高的鼻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却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撒娇地提出一个跳跃式的建议: “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着,起身将她放端正,蹲下身来帮她仔细地穿好凉鞋,扶她下来。 俩人手挽手地走到电影院门口,她又扬起头在骄阳下弯着一双眯缝的眼睛笑着问他: “我们进去看看都有什么好电影吧?” “好。” 他仍是答应着,拉着她的手便进去了影院大厅。 俩人溜了一圈,他刚想问她想看哪一场电影,却听得她在耳边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看电影了吧?一看就是两个小时呢,什么都说不了。” 他低头看看她,又笑了笑,含着笑音答应道: “那去做什么呢?” 是啊,去做什么呢?做什么能跑赢时间,或是留住时间呢? 时间对她和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呢?让她想矫情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她又在心里暗暗地恨道。 她拽着他还是坐在了一家街边的小餐厅,一人点了一份馄饨,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慢慢地,一口馄饨就着一口汤地吃。 “有一次我吃豆腐,半截的豆腐我咬了一口,还剩一大半就放回了碗里,又吃了一口,结果还剩一小半放了在饭面上,我爸爸就说,’一口就吃完的,你这都好几口都吃不完。快,一口就吃完。‘我抬眼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一小块便一口放了进嘴里,正准备咽下去时,爸爸又在旁边说,‘对,很好,就这样,一口就吃了’。我妈就在旁边说,’你管她怎么吃啊,人家吃饭你也要说‘,我爸又说,’她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一块豆腐就吃完一碗饭了,营养都不够‘。我默默地听着,也没说话,就在他们两个话音刚停的时候,已经把碗里的半碗饭吃完了,我爸很吃惊地感叹,‘饭你倒是吃得很快啊’,哈哈,好笑吗?” 她笑望着他。 她想起小时候和大人们出城总是要吃腕馄饨,但不知怎么,此时历历在目的却是小学时和父母一起,父母亲对自己说的这一番话来,便忍不住笑了要告诉他。 他听着,看见了她勺子里还剩着的刚刚咬了一半的馄饨,便又望着他只是笑,不说话。 “小时候和奶奶、爸爸、爷爷,还有叔叔婶婶们出城,他们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要带我去吃一碗馄饨,有一次我爸看我低头吃得一声不吭的,就把他的半碗都拨到我碗里,看着我吃完,结果回到家他就和其他的家里人见一个说一个,说我吃了一碗半的馄饨,还特别强调他那半碗是怕我不够吃让我吃了,我当时听了心里很奇怪,当时明明他主动给我的呀,我不敢不接,也不敢不吃完,可怎么他回家来逢人便说得好像是我想要吃他那半碗馄饨呢?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她低头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汤,一边带着笑意告诉他这些她回忆里觉得有些奇怪而又有趣的事情。 他终于是被她逗笑了,哈哈哈地瞧着她笑了起来,手里的一勺汤悬在半空中,被她紧张地盯着,担心他因为笑而不稳,洒在身上。 待到他停了笑,她便低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喝着这剩下来的汤。 俩人就这样慢悠悠地一碗馄饨便吃了已经快四十分钟还未吃完,仿佛这才能证明时间走得比从前慢,也缓释了他们萦绕心头的对时间短暂而又飞逝的焦灼。 四十分钟过后,明明汤已经一滴不剩地只剩下一只空碗,她却没有一丝起身离开的意思,反而静静地转头对着落地玻璃窗的大街,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怔怔地发起了呆。 他也随着她一起转头望向窗外街头的人流车辆,和她一起发了呆。 中午的太阳还是热得很,透过玻璃释放着灼热的热量,他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从发呆里先行醒过来,伸了一只手过去,手背贴在她脸对着的玻璃上,为她挡住了晒在脸上的金黄滚烫的阳光,她却微微抬起下颌,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又像小孩一样双手攀着他为她挡阳光的手掌,转过脸来朝他弯嘴一笑,说: “我们走吧。” 说完,她便拉着他的手起身,走出了餐厅。 她和他站在街头,太阳笼罩,车来人往,她的眼睛在强光底下眯缝起来。她被他牵着,心里很安然,却又在人群中仿佛还是有些迷失,似乎是一种踩在空中着不了地的感觉,她不由得攥紧了他的手,挨着他又近了一些,才觉得稍微更安定些。 他正望着前方,带着她等红绿灯。 “我们回去吧?” 过了红绿灯,他转头望着她问。 她应了一声,点点头。她的确也不想和他裹夹在这逼近的暑热里汗流浃背地游荡。 这四月里的中午,已然是大热天,马路上扬起滚烫的尘土,行走中的人们都是低眉皱额地追着街边不动的树影和建筑呆立的阴影,匆匆赶路。她和他也循着阴凉处往酒店走。 回来房间,空调一开,她舒适地深呼吸了一口凉气,一脚便蹦上了沙发,屈膝蜷腿而坐,嘴里舒畅地喊了出来: “啊,好舒服啊!”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煮了热水,泡了两杯红茶晾着。 “你要看电脑工作吗?” 她好奇地问。他已经半天没碰电脑了,这是个奇迹,平常他一个上午至少也要看一眼邮件收发才可以的,可从昨晚回来直到现在,他都没开一下机。 他却依旧平静,摇头回答: “不用。” “那,你要午休一会儿吗?” 她又探询地问。 “你呢?” 他也含笑望着她。 “我想睡,又睡不着,还是不睡。你可以睡的。” 她说道。 “我也不睡。” 他仍是含笑地摇头。 不一会儿,他便把晾好的一杯红茶递给了她,自己端了一杯喝了起来。 “那我们看?” 她接过茶时,笑着朝着他说。 “嗯。” 他应着。 于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她,和坐在沙发椅子的扶手一侧的他,终于又能在这午后,静心翻着她的那本脂评版的《红楼梦》,一边讨论着脂砚斋的评论一边说着曹雪芹笔下大观园里的那些小儿女情态。 忍不住要说,这清凉里专注一致的二人世界,本也与那外面燥热嘈杂的外面世界一体,却又独有一份知情解意,令人不知是书里还是书外。百镀一下“乡野孤儿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53章 相离,是为了更好地聚守 《乡野孤儿》第253章 相离,是为了更好地聚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4章 抢人 《乡野孤儿》第254章 抢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5章 一切皆有可能 《乡野孤儿》第255章 一切皆有可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 三人的战争与和平 《乡野孤儿》第256章 三人的战争与和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章 一位绝对自由主义者的久违温情 《乡野孤儿》第257章 一位绝对自由主义者的久违温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8章 困惑与迷茫 眼见沙南通毫无留恋地回了他自己的屋里,房门紧关,林花蕾坐在沙发里怅然若失。 好一会,她长吐了一口气,准备洗漱一番也去林明那屋去睡,却不料刚要起身,就被林明一手拉入了他怀里,她又急又气,一个抬手就要甩耳光过去,却又被早有准备的他紧紧攥住了她送过来的手腕。他也知道,她定然是不会大叫起来,除非她傻到要把沙南通叫出来。 俩人搏斗了一番,林花蕾终于挣脱出来,要回屋去睡,林明才作罢,由着她气呼呼进了他的房间关上了门。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林明和躺在林明卧室里的林花蕾,此刻却都睡意全无。 林花蕾被他一番折腾,心里当真是生气得很,差点就要摔门回自己的住处,但想到这黑灯瞎火的大冷夜,回去既不安全也不方便,也只好就赌气地仍是回了林明的房间里来睡,但他刚刚对自己用强时吻咬过的脖颈和胸口,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奇异感,居然令她手抚时,有些流连忘返。 她裹在有他的气息的床褥被子里,竟然也因此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最令她难言的是,她的身体深处,竟然也有着一些渴望,似乎压抑已久,才被唤醒。 她不由得疑惑了起来,自己明明心里喜欢的是沙南通,怎么被这林明一搅,竟然也能搅得她此时的心里乱如麻呢? 她在辗转中气恼不已,又想到隔壁屋的沙南通,估计人家都早就入了梦乡,与他那完美女友在梦里相依相偎了,心里便又陡然生出一些比平时的孤独和寂寞更多出一层落寞的伤感来。 此时的林明也抬手枕着头,睁着一双眼睛愣神,他也很是困惑,若是换了别的女人,早就被他就范了,怎么她就总是这么难呢? 关键还不是难在她不肯轻易就范,而更是难在他自己总在关键处强硬不了,不能像对待别的女人一样对待她,也令他困惑的是,即便如此,还每次找机会哪怕碰了她的手背一下,心里都会异常欣喜难忍,好像自己从没碰过女人的手一样,尤其刚刚手还从她衣领探入,她的脖子一侧还留下了他的咬痕,他本该高兴地乘胜追击,却不知不觉地放了手,让她脱身,而他自己此时,除了回味无穷的微妙感,竟然还是每次想到与她的那种无法去除的困惑与迷茫。 这恼人的困惑与迷茫,竟然令他觉得有些痛苦,他在这不明所以的痛苦中闭了闭眼,陷入沉思。 他到底是想怎么对她呢?仅仅是想得到她的身体尝尝鲜而已吗?还是因为不甘心而想身心上都征服这个自己难以驾驭的女人呢?难不成,还是想和她一起认真地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吗?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林明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才不要这么轻易地就结婚呢。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父母亲厮打的身影和不休的争吵,尤其令他懂事起就不能理解的是,父亲和母亲居然当着已经十岁的他的面,公然大骂对方的情人。他当时就想绝对不要像父母亲那样的家庭生活,可到底家庭生活应该如何,他却是想象不到的。 等他好不容易在高一遇到了心仪的女孩子,对着纯然天真的她掏心掏肺,充满了希望,以为看见到了能让内心认可的未来的家庭婚姻生活。却不想,他的所爱,却毫不犹豫地在三年后的各奔东西里,将他和她的这一场初恋踢了个鸡飞蛋打,从此春梦了无痕也就罢了,偏偏当时分手时单单留给他的各种痛楚烙刻在心,简直就是他再不想踏入一步的悲惨世界。 如今林花蕾虽然是带给了他一些特别的感觉,但她到底心里还是爱沙南通而不是他的,可不能自己傻乎乎地又是一番义无反顾后被她踢个狗啃屎的。嗯,以林花蕾的个性,绝对是会提起他的衣领踢了个狗啃屎后还要踹上个几脚都有可能的,那估计得比悲惨世界还要更悲惨不知几倍了。 他为此悬崖勒马地嘲笑了自己的无知,如果不思考清楚,恐怕又要陷入情感的苦难而不自知呢。 所以,他便觉得自己又想得很清透,自己对林花蕾,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一定不是要结婚的原因,他可不想轻易步入婚姻,尤其现在自己在女孩群中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又怎么会轻易地为了一棵树而丧失整个森林呢? 他可不想做一个生活的愚执者,即便是沙南通和云锋那般恩爱,他也是瞧不上的,谁知道哪天发生个什么,再爱,也都烟消云散了,还是活在当下,及时享乐最值得。 林明很为自己比其他人对人生对情感对生活的更为通透而自鸣得意,带着脸上恢复的轻松笑容便气定神清地入了睡。 林明这种自己给自己松绑后的轻松倒是比此时仍陷在伤感与落寞中辗转难眠的林花蕾看起来似乎要好一些,起码,得了一个好觉,没有影响健康,事后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林花蕾黑着眼圈从房里出来,刚好撞上拿了牙缸要去洗漱的林明,俩人不由得一愣,又都不由自主地低头各自散开。林明望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努力地眨着眼睛,要让自己的脸部肌肉和表情都随之放松起来。 林花蕾则乒铃乓啷地在厨房倒腾着那些锅碗瓢盆,似乎在做早餐。林明心想,还不错,被折腾一番还能有早餐吃,看来以后可以多折腾几番。随之他的脸上就真的现出放松的笑容来。 沙南通此时其实也醒了,正坐在床头看书呢。他听见了外屋那两人早起的声响,也不想和他们挤洗漱池,就等他们都消停后再出去宽松自由地完成自己的洗漱。 当然,他还在回忆着昨天晚上做的梦。 梦里,他的云儿正兴高采烈地读着他的邮件,又仿佛她和他又聚在了一起,正在思考怎么安排双方的父母见面呢,只是正讨论间,他便醒了来…… 但梦里那种甜蜜开心的感觉,仍令他此时还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体味着,他想快点洗漱完去开电脑,看云儿的回信有没到,可听着客厅里的声响,估计林明和林花蕾还在进行着他们的早起活儿,那且再等等吧。 他轻叹了一口气,等他和云儿一起,便一定要有一个大房子,双方的父母亲人愿意来便来,没来的时候,便只有他和她俩人,过着空间独立的无拘无束小日子,那真是温馨得令人向往! 他嘴角又是不能克制的笑意,好像小日子就在了眼前,等着他马上去开启一样,令他干脆合上了书本,自由地遐想了起来。百镀一下“乡野孤儿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59章 共同的愿想,爱情的力量 《乡野孤儿》第259章 共同的愿想,爱情的力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 顺心如意 《乡野孤儿》第260章 顺心如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 1章 各自喜悦 《乡野孤儿》第261章 各自喜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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