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欲长篇--皇天后土 - xp1024.com
《乡土情欲长篇--皇天后土》


楔子并 第一节 车站里抓女人

楔子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北京卢沟桥,随着几声“轰隆隆”的炮声,日本鬼子兵洪水猛兽般地闯进了中国的大门,刹那间血腥一片满目疮痍。几年里这些洪水猛兽的铁蹄践踏着中华的大地,他们到处烧杀奸淫无恶不作。

豆腐五爷家的冯氏豆腐世代相传,他是第五代传人。一天清晨,忙了大半夜的豆腐五爷正想挑着担子去卖豆腐,门“咣”地一声被撞开了。只见几个穿着黄军装带着两扇帽的日本兵端着长枪闯了进来。前面站着的那个人豆腐五爷认识,他就是自己的儿子冯二狗。

冯二狗走上前来说:“爹,想好了吗,给皇军做豆腐那可是抬举你啊,能吃香的喝辣的,今天就跟我去吧……”

还没等冯二狗说完,豆腐五爷一个大嘴巴搧在冯二狗的脸上,大声地怒斥:“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给我滚,你给我滚……”豆腐五爷气得身体发抖差点摔倒。

不几日的一天夜里,豆腐五爷在祖先的神位前刚刚上完香,正想做豆腐。冯二狗爬墙溜了进来,对豆腐五爷说:“爹,伺候日本人有啥不好,你看我现在要啥有啥。”

豆腐五爷没有理他。冯二狗又不甘心地说:“爹,你不去给日本人做,你就把咱家的豆腐秘法传给我,你现在可以不用劳作就享清福了!”

豆腐五爷扭过头来气愤地说:“你给我滚,我冯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冯氏豆腐也不会传给你!”

冯二狗气急败坏地说:“你不做又不传给我,哼,有你好看的!”说完摔门就走了。

豆腐五爷叫起老婆来,伤心地说:“蛮指望把这家传的营生传给冯二狗,可这小子夹住尾巴投靠了日本人,这世代相传的冯氏豆腐融进了几代人的心血啊,能让日本鬼子得了去?再说,这祖训上写的明明白‘冯氏豆腐世代祖传,不能传女只能传男’”

豆腐五爷的老婆打了一个“嗨”声说:“得想个办法啊。”

两口子商量着此地不能再呆了,背井离乡逃亡他地吧。于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挑着担子带着被褥匆匆忙忙地连夜逃亡。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也不只走了多远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叫天土村。

豆腐五爷还是经营他的冯氏豆腐。第二年婆娘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也就是冯氏豆腐的第六代传人豆腐六爷。

天土村是华北平原上一个普通的村落,村名既古朴又庄重。村子历史很久很久了,久的连村子里的七爷都说不清它的来历,七爷只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娘就在这个村子里消失了,娘给了三爷生命的开始,同时给他的是一贫如洗的生活。

打土豪分田地,热热闹闹的人民公社生产队时代开始了,对土地渴望的人们一心一意地在家侍弄着村里的那片土地,几年过后,人们才发现土地里刨出来的粮食根本就不能果腹。可是人们还是一心一意地经营着,所谓的一心一意那也是逼出来的,没有办法,除去在外面工作的,有些手艺的在外面跑江湖的,多数的男人和女人们都守在自己的村子里,在属于他们的那片皇天厚土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混沌世界、开天辟地后,上帝造出了男人,也造出了女人,男人和女人共同撑起那一片天地。男人的力量是上帝赐予的,是得天独厚的。有女人,就有女人的力量,相对于男人来说的力量。外表的美丽是力量,内心的美丽也是力量,当然内心的丑恶也是力量,内外相加在一起的优秀是绝对的力量,不管怎样的力量,这个力量可以撼动山水,改天换地,更可以改变男人,改变你我他。于是,女人是男人的上帝,女人的力量也就是来自上帝,来自上帝的性别分配政策,当然也不能排除男人对于女人的宠爱或者叫迁就。女人的力量是巨大的,于是乎,这部小说还是从女人说起吧!

第一章一个女人(1)

话说某省城车站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如果从天上俯视,就好像一大片黑黑的蚂蚁在慢慢地蠕动。此时天上正下着雪,洁白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地砸向蠕动的蚂蚁们,天地之间组成了一幅流动的黑白素描。

通往候车室的过道被进进出出的人流和人们的笑语、牢骚塞得满满的。

同江急急忙忙随着人流进入候车大厅,急步地走着一边用机警的目光快速地扫描候车大厅里每一个面孔。候车大厅里人们或站或坐,或说或笑,把诺大的一个大厅弄得沸沸扬扬。同江一看候车室墙上挂着的大表,9:45,离10点还差一刻,他快速地来到四川方面检票口。

“同志,几点发车?”

“10点。”售票员漫不经心地说。

同江用毛巾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围着附近的长椅转着,那眼神就好像是哥伦布要在大厅里发现新大陆,孙悟空从人群中要搜出他找的害人妖精来。他转到离检票口最近的一个女人的座位前突然停住了脚步,显得漫不经心却又兴奋地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时地向左右张望,显得有些焦急,又有些慌张。同江的目光并没有引起女人的注意。同江心想可别闹出笑话来,从口袋里悄悄掏出一张照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看这个女人的脸。女人二十五六的模样,长得很端正,椭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对黑黑的大眼睛,这对大眼睛在白皙光滑的脸上就好像是养的一对黑宝石。这对眼睛对同江来说虽只有过一次接触,但记忆很深。女人掏出手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无意间看到同江在注视自己。这时同江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腕,说:“我没认错的话你是素花吧。”女人被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两眼莫名地望着同江,用力地想抽回被攥着的手。

女人心想:这是谁啊?

“我不认得你,你是谁啊?抓我干啥?”女人有些急了。

同江说:“不认得我吧,我可认得你,快跟我回去!”

眼前的女人有些愤怒了,“你说啥!你我根本不认得,你是不是疯子?”

“我是不是疯子你先别说,先说说你,你是不是……”同江欲言又止继而说道,“快跟我回去,你家王虎快成疯子了!”

“王虎……”女人眼神显得有些异样。

“快别装了,王虎央了村里的七爷,七爷安排人们分了好几路找你,要不是我来得快,你就……”没等同江说完,女人又想挣脱同江的大手。同江是干什么的?有把好力气,以前在村里晒谷场上和别人打赌,抱着轧场的碌碡楞是走了六七步;别人卸车只扛一只口袋,他一个胳膊下夹个100多斤的口袋急步如飞;人家吃水都就近在村头井里提,他可倒好,不管五冬立夏也不管刮风下雪,都去离村四里开外的地里去提,人们说你这不是闲着没事吗?同江呵呵一笑:“闲着没事?这提水的活不就是事吗!”他还有个爱好就是练武,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不敢说,家里墙上总挂着刀阿枪阿三节棍什么的,一进他家就知道是个爱好练武的主。你想,这个女人要想挣脱同江的大手那谈何容易啊!

第二节 这个女人会说谎

女人见挣脱不开就说:“你认错人了?”同江说:“我没有认错。”说着欲拉起女人来。

两个人的争吵声引来无数的目光。人们指指点点纷纷议论。一人说:“这两口子,闹家庭战争?”另一人道:“不是,刚才女人还说不认得男人呢!”旁边人道:“那是怎么回事呢?男人是不是个骗子,来强行拐骗女人!”

人越聚越多。

一个爱打抱不平的人上来为女人说话,说:“你个大男人,女人不认识你,你怎么拉拉扯扯的?”同江也不向人们解释。女人一看那么多的人为自己说话,气更粗了,哭着嚷道:“大伙给评评理,我和他素不相识,他就来攥着我的手,拉我跟他走!”

这时,有好事的人找来了车站的民警。一个身着制服的民警分开人群走上前来,说:“你们两个在公共场所别大吵大闹的,想扰乱车站的秩序是吧,快到发车时间了,别在这里闹了,跟我到民警室走一趟!”女人着急地说:“我不,我还得赶这趟火车呢!”同江也不说话,就是死死地攥着女人的手不让她动,怕他跑了似的。民警一看没有办法,强硬地命令道:“你们要是不去我可采取强制措施了,快跟我走!”说着往外走。女人一听没辙了,给同江使了一个眼色站起身,两个人随同民警一起走出候车大厅,跟着民警走了。

民警在前头走,两个人在后面跟着,女人故意地慢走,和同江落在了后面。小声地说:“大哥,你叫啥啊?我咋不认得你呢?”

同江说:“是啊,你要认得我,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女人眼里迷茫一片。

“我们还是别去民警室了,去了说开了对你不好……”同江对女人劝道。

女人低下了头,同江还是攥着女人的手不敢松开。

说话间民警已走到办公室门前,民警回头一看,两个人还在后面,手拉着手,边走边窃窃私语。心说:这是一对很有意思的浪漫夫妻!

来到了民警室,民警让两个人坐下。民警对同江说:“你放开她吧,别亲热了,在这里要严肃点。”同江这时放开了女人的手。

还没等民警问话,女人先开了口:“民警同志,俺俩是……两口子,闹了点家庭矛盾,我一气,就跑了出来,这不,老……公在后面怕我有个啥闪失就追了过来,我也想通了,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

民警把目光转向同江,同江看看女人,又转向民警,想说点什么却使劲地点点头。

民警说:“这就对了,两口子还有隔夜的仇,回去后这位大嫂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老公,这么远的赶了来,天又不好,看把这位大哥急得,还不是怕你出点事。呵呵,别忘了,晚上好好亲热一回,第二天就没事了,夫妻还有隔夜的仇?白天吃得一锅饭,晚上睡的一个枕头,怎么样?要不我为你们夫妻提供个地方;要不,你们就快回吧,哈哈哈……”心直口快的民警说得女人和同江都不好意思起来。同江想开口,被女人的话挡了回去,女人说:““民警同志还很会开玩笑呢,听你的听你的,呵呵!”

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停了,太阳露出她那高兴的脸,她的脸色映着地上树上房上的积雪,也映在女人和同江的脸上。两个人走出民警室,同江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心想,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交差了。女人则不同,一改在民警面前欢快的表情,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三节 女人的来历

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停了,太阳露出她那高兴的脸,她的脸色映着地上树上楼上的积雪,也映在女人和同江的脸上。两个人走出民警室,同江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心想,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交差了。女人则不同,一改在民警面前欢快的表情,心事重重的样子。

坐在回家的车上,同江和女人坐在一起,并不是同江怕女人跑了,在车上还能跑到哪里去?是女人要和同江坐在一起的。

车疾驰在宽阔的马路上,两旁的树在人们的视线里急匆匆地向后跑,像一个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们。女人的心里起起伏伏像一片沸腾的水。女人把视线从窗外移向同江,问道:“大哥,你是天土村的,咋来的啊?”

“我和王虎是小时的伙伴,一起长大,这几年我经常不在家,可是你们结婚的那天我正好在家,还参加过你们的婚礼呢。”

“哦,哦,那时人很多,我记不起来了。”一句话钩起了女人的记忆。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冬日,也是一个飘雪的日子。女人来到这个村子,在村子西头一户人家住下了,第二天村里大队部的喇叭里就广播了,说一个外来的女人要在这里找个婆家。当然了,是村里的七爷广播的,七爷已近六十,性情直爽,敢说敢当,在村里威望很高,每当村里有个大事小情,七爷便一一搞定。如遇到棘手的事,七爷点上长嘴烟袋,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便堆起沟沟壑壑来,随着浓浓的烟雾散开,瞬间从里面里掏出他的锦囊妙计来,一一办妥,所以人们对七爷那是格外的尊敬,有啥事情也先和他商量。这不,西头的那户人家把女人的情况报告给七爷,七爷捋着花白的胡子,说:“这个女人的底细还不清楚,当然了,咱村里还有不少小光棍,这也是个好事,总能解决一个小光棍的实际困难啊。”于是,七爷就晚饭都没有吃,到村长王有的家里。王有和老婆正在炕上坐在饭桌前吃饭,七爷也没有咳嗽一声经直就闯进来,把王有和老婆吓了一跳。王有老婆桂琴顺手想把饭桌上的点心藏起来,却被七爷看了个满眼,桂琴来的也快,手举着,吞吞吐吐地说:“七爷你……来了,来坐,吃点点心。”王有也下了炕,问道:“咋了七爷?”七爷说:“你们吃,我用一下高音喇叭。”王有说:“咱村又有啥新闻了?”说着打开喇叭。七爷也不答理他就把女人来村里找婆家的事在喇叭里广播出去了。七爷这一广播,在家吃晚饭的人们都停下碗筷,眼望向窗外,伸长了脖子,那些老年人从土炕上下来,到外面去踮起脚,用手罩着耳朵仔细地听。

七爷的声音不亚如一枚小型的炸弹,在村里引起不小的冲击波。

这是华北平原的一个普通的村落,有着古朴又庄重的名字――天土村。低矮的土坯房参差不齐地划出小村几条窄窄的小街,小街上到处有拴着的牲口,驴阿、马阿、猪圈阿和在街上穿着破补丁衣裤来回乱窜的孩子们把小街弄得乱七八糟拥挤不堪。人们的生活过着牛耕肩扛的生活,除了单调的土里刨食外,天土村有一个规模小的绣花厂,也就是村里的姑娘们下学后进来挣工分。村里的小伙们眼看一个个到了婚嫁的年龄,大多无人问津,谁愿意嫁到这么个贫穷落后的村里呢?外面来个女人就像是天外来的客人,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第四节 哎,娶个媳妇咋这么难

村里几个大龄男子就托七爷来说亲,女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条件,只要拿出五千快钱来就行,说家里急需用钱还债。五千块对村里的人们来说数目相当不小,是个天文数字,但相对于女人来说就是次要的了。谁不想娶个媳妇成个家阿,天天搂着媳妇热被窝啊。于是村里光棍儿王虎就托七爷拿了钱来,很简单女人就跟王虎去了……

对于女人,人们都用异样的眼神。是不是放鹰的阿?人们私下议论。七爷也只摇脑袋。

放鹰是对女人到处以找婆家为名出来骗钱的一种诬蔑的称呼。这年景有的女人以家庭遭灾或为了脱离家乡的苦日子出来找个婆家,但是找婆家是有条件的,婆家要付出一笔钱的。往往是来两个人,一个是称做父亲或兄长的男人,一个就是要找婆家的女人,聘礼是要交付给这个男人,女人则留下嫁人,一般那个男人住上几天好吃好喝的,就以各种借口回家了,往往留下的女人非馋既懒,有好好过日子的,也是混淆人们的视线,免得引起婆家人的注意,一有机会就远走高飞,逃之夭夭。

这个女人是吗?人们在心里嘀咕着。

同江只从在女人的婚礼上见过一次面后就出去闯荡了。同江家人口多,哥五个,他是老三。大哥同心、二哥同德相继成家另过,还有一个弟弟同理一个妹妹小小。因人多家里穷,年龄到了大龄的行列,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女人来村里时,同江娘也合计着给同江娶过来,可毕竟不是一句话的事,得五千块钱。同江娘晚上就去了同心家,同心一个人正在家喝小酒呢,饭桌上摆了两样菜,一个花生米,一个小咸菜。同心喝酒是出了名的,他喝酒有几个特点,一不喝贵的――喝贵的也喝不起;二喝酒不计较菜,咸菜萝卜条也能喝;再一个就是一天三顿酒。同心见娘过来,忙下了炕,说:”娘,过来有啥事阿?“娘说:”三也老大不小的了,得给他张罗个媳妇,你爸死得早,这事还不得交给我,亲兄弟也不能看着不管阿,我寻事着阿,这钱的事也不是个大问题,你和老二各出一千,我再张罗点,都凑对凑对,把这个事了了。”同心滋流一口小酒,吧嗒一口咸菜,一抹嘴说:“哎呀,钱……也是的,得给老三张罗个人,我想想……”

“去……去……去……去……去……真烦人……”说话间,同心媳妇秀敏手里拿着给猪活食的盆子跨进门来,“真烦人”说的也不知是猪还是人。秀敏瞪了同心一眼,又转过来:“娘,黑灯瞎火的不在你那边呆着,有事阿?”

“唉,还不是为了三的事,眼看三就往三十上奔了,不也是你们的心事吗!”

“想娶外来的那个女人吗?我的娘唉,不是一句话的事啊,得钱啊!”

“你们凑凑吧,等三有了钱再还你们。”同江娘有些乞求的目光。

“也看见了娘,家里刚刚死了一口猪,损失个百儿八十的,家里哪有钱阿!不过我给娘出个主意,老二那里肯定有钱,他每年在公社的建筑队上,听说工资不少哩!我们是没有法子凑钱阿!”说着把盆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炕上。

老太太吃了一个闭门羹,为难地说:“没有多还没有少吗?”

“娘,我告诉你吧,现在一个子也没有。”说完抬起腚来,弯腰端了盆子给猪活食去了。

同江娘愣在那里,眼里有些湿润了,望着同心,意思说,儿阿,你看这事咋办阿。同心两个大手来回地搓来搓去,红着脸嘟哝着说,还真……难办,想想……法吧!

第五节 和女人有关的男人

话说到这份上,同江娘无可奈何地走出同心的家门。心里想到,这事再着急,怎么也得凑够钱再说。就简直来到老二同德家。老二同得正在屋子里修理自行车,一手的油,见娘来了,招呼媳妇冬梅。

“冬梅,快点别干了,娘来了。”

冬梅在另一间屋里正绣花,听到招呼,忙停下缝纫机,一边走一边说:“娘,黑灯瞎火的,道不好走,小心着点。”说话间,冬梅把娘领到里屋,给娘倒了一杯水,问:“娘,过来有事阿?”

“我寻事着阿,三还没有成家,外来的女人年龄也相当,我想……”娘望着冬梅。

“是啊,老三的事可得操扯操扯了,老三那里知道吗?得给老三个信阿!”

“还用给他信?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老大不小的了,这事他还能不同意?”

“娘说八字没一撇,是不是钱的事啊,这个想想办法,凑对凑对,同德在建筑队上还有点工资没有给,明天让同德和队长说说,再预支点。”同德放下手里的伙计,也凑过来说:“建筑队长很好说话,我想这事没有问题。”

同江娘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说也巧,第二天同江从外面回来了,一脸的风尘仆仆,还没等同江擦把脸,娘就说:“三阿,娘给你说了一个女人,还想给你去信呢,你回来得正好……”

“娘啊,这么大年纪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成天为我想这想那……”

“儿是娘心头的肉,哪个不成家都是娘的心病!”

“娘,说的哪个村的?人品咋样啊?”

“前几天,外面来了一个女人,人吗长得还算周正,28了,我看这还不错……”

“娘,我不是说了吗,外来的女人咱不要,花钱买的咱不要,我就是打光棍也不要,再说外来的女人呆不住……”

“啥外来的女人呆不住,人家徐六的老婆不是呆得好好的吗,和你同岁,孩子都满街跑了,你看看你……娘就求你这回了,依了娘吧……”

同江说:“娘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打不起光棍……”说着进自己的屋,把被子抱着院子里凉在晒衣绳上。

这里得交代一下,生产队时代,同江不在村里务农,咋跑到外面闯荡去了呢?这里还有一个插曲。同江十五岁初中毕业,家庭的困境让他没能迈进高中的校门,却让他回家在村里拉上了锄把子。一开始年龄小,就干些轻的农活,可刚刚从学校下来,放下笔杆子拉上锄把子,同江很不适应,觉得生活没有一点寄托百无聊赖。早退学的小伙伴、队里记工员王虎就找到他说:“同江,马家村有个人教武术,分文不要,只图个乐和热闹,你看咋样,我们去学学,也练个身体健壮,腿脚马利,以后可以闯遍江湖!”同江想,放下书本,天天地里刨食的农活真够呛,没有一点乐趣,也好,练练武术强身健体吗,这样生活也不会觉得无聊了。于是就和娘说一声,每天晚上便和王虎结伴去邻村马家村学武。王虎和同江虽然是一师之徒,但学的效果截然不同。起初老师给他们俩上了第一堂课,就是关于武术的要领及武德。练武术讲究的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佛家的“禅”对武术的理解:练武不崇尚武力,而是以提升修为,强身自卫为目的,要“身怀绝技,却心无杂念”,采用动静结合,禅拳归一的方法练成武功。王虎和同江对什么佛学和武术的关系一知半解,王虎呢,理解为,学好了武术,身体棒棒的,一脚就把一堵墙踢倒,踢个人不就是小菜一碟!同江呢,理解为,闲着也是无聊,练武可以强身健体,提高自己生活的质量。于是从这点出发,王虎一心就想练成铁脚硬拳,对老师一开始教授的基本功不放在眼里,每天抱怨。同江则练得认认真真,一步一势都按着老师说的练,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老师还是教授基本的步伐和姿势。王虎可不耐烦了,说:“老师啊,我们又不是上体育课,你这样教我们何时学到真本领阿?”老师呵呵一笑,说了一句连同江也没听懂的话,“练武之人皆是以虚而无始,以虚而无终!”王虎说:“老先生,你文邹邹得说的啥啊?你就在这里“有始有终”吧,我拜拜了!”一去没有回来。同江虽对老师提出的一些观点模糊,但练了这些天还真上了瘾,天天坚持,从基本的扔拳、压腿、搬腿、劈叉、弯腰一步步地练起来,刚开始,同江也是腿酸腰疼,可是练了一段时间,自己适应了,反倒没有这些感觉了,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腿部和胳膊的肌肉明显的结实了许多,白天在队里干农活也不觉得累了,能干些力气活了。

社员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吃完晚饭,都去饲养处(饲养牲口的地方)记工分。同江在队里干活时,都争着干些力气活,人们就说:“你一个小毛孩子,还干力气活,累着就说不上媳妇了,老了长不了好老头了!”

同江说:“不干力气活,我一天才四分工,啥时才能和你们挣一样的工分啊!”

人们就说:“挣工分,不是凭力气。”

“那凭啥?”

人们指着他呵呵地笑了,眼神里充满了很多的成分。

一天,在晚上记功分时同江就找队长要求加工分。队长王长顺,和村长王有同宗。王长顺看了看这个毛头小伙子,说:“你才几岁啊,刚刚干农活,都不知道锄把怎么拉就想增加工分?这是老规矩,一年的试用期,干完一年才能涨。”

“我都干了半年了,干力气不在话下。”同江反驳说。

记工员王虎也在场,王虎知道同江没有放弃练武,心存芥蒂,很是看不起他。正好想看同江的难堪,就起哄说:“我们作个见证人,同江和队长掰手腕,要是同江掰过队长就给加分,要是掰不过要么就降工分,要么就请大伙的客,怎么样啊?”大伙正为这几天没有取乐的机会而索然无味,就齐声附和道“就这么定了!”王长顺不屑地看着同江,伸出右手,说:“你能掰过我,就给你加工分。”当着那么多的人同江也不含糊,同江一看这次是骑虎难下了,伸出右手握住王长顺的大手,两腿叉开站好了马步,和队长就拉开了架式。王虎一声喊,“开始!”两人同时用劲,在人们的加油声中,同江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功,还真没白费,竟一点点地把队长王长顺的手腕压了下去。村民们高喊:“了不起啊,好啊,队长输喽,队长输喽,同江加分了。”队长呼呼地喘着粗气,瞪了王虎一眼,说:”就你这小子出的坏主意!“王虎怕队长还有更孙的话,就冷锅子贴饼子蔫溜了。

于是同江就由4分工涨到6分工。

第六节 这个男人还真行

日子就像是村头的那棵挂钟的老槐树,黄了绿,绿了黄,转眼就是五年,这五年里,村民是早晨闻钟声傍晚看日头,早晨听钟声都集聚在钟槐下,听王长顺分配农活,傍晚看红红的日头在西天烧红了一片,就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开着玩笑收拾起工具回家。几年间,同江也由6分工加到10分工了,耧犁耢耙也能拿得起放得下,农活干得都很精通了。可是村民们在这五年里活没少干,工没少出,可是收成没有增加。不免人们怨声载道。说谁呢?在背后里议论起队长王有顺。一说王长顺当队长一马不当先,说得多,做得少,二说王长顺亲朋厚友,沾亲带故的都有好活干,三说王长顺干活瞎指挥,干不到当处。四说王长顺那个那个

同江也对队长王长顺颇有微词,可是一队之长阿,那就是一个小天地的皇帝,有着生杀大权的。对分配你的农活你不去干就扣你的工分,那时工分就是命根子阿,工分多了到年底队里一结算就能定你个余粮,少了你就得往队里拿钱或粮食。前几年因为2分工就有人和记工员打的头破血流的。

话说有一年,地里的麦子都黄稍了,老天爷风调雨顺,好像是很顾怜他脚下这片苍生,把麦粒灌的饱盈盈的。人们站在麦地边上,那顺风而来的一波波的麦浪向人们昭示着今年是个好年景,丰收年。天土村的社员们那高兴劲就别提了,心里的热度就好像天上热辣辣的日头。可天有不测风云,公社的通知下来了,说这几天有雨和风,要安排好农活,做好秋收前的准备。就在接到通知当天,早饭过后,队长王长顺敲响了大钟,人们陆续地来到钟槐下,听队长分配农活。王长顺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火柴点着,猛吸几口,说:“王虎领着几个人去北洼地撒粪,昨天拉去的粪在白地(没种庄家的地)里及时撒开,其余的去南面枣树林里开甲。农活一分下来,同江就说:“王队长,公社里的通知说最近有雨,要我们做好准备,今年那可是村民们几年的希望阿!”队长王长顺看了一眼同江,说:“我心里有数得很,现在把小麦收到场里,老天一下雨,麦子晒不了,还不得发芽!在地里再呆几天没关系,等过几天收也不晚,大家分头下地吧!”同江无奈,回家去拿开甲的镰刀一伙人下地了。

一天无话,第二天,人们照例聚到钟槐下,听从王长顺安排农活。这时从东北天边刮起一阵风来,瞬间老天变了脸,晴朗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同江说:“队长,不好,天要下雨了。”社员们抬头望着头上的天空,问王长顺:“今天还干活吗?”这时大风裹着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地向人们砸下来。“雨来得很猛,我们今天就不用干活了,各自回家搂着老婆热乎去吧!王长顺队长吩咐道。同江说:“王队长,趁雨还没下大,我们何不变弊为利……”队长瞪大两只眼,“咋个变弊为利?”眼看麦子就要收割,咱的打谷场还没有轧好,麦子怎样上场阿,现在等风小了些,把去年的麦糠麦秸撒在场里,我们省了自己挑水泼场,这岂不是好事!”大伙齐声说:“好主意,好主意。”队长王长顺也知道,每年麦子上场前得把场轧得结结实实,溜平像镜子一般,那需要社员们从附近的井里挑水泼湿,再撒上些麦秸麦康,用压场的碌碡反复地轧,打谷场的地才结实耐用。一个大的打谷场要用水泼湿了,可费老劲了。王有顺想,这小子行阿,我怎没想到这一点呢。心里这样想,可嘴上却说,没有事,我看雨来得猛先停不下来,停下来后再干也不迟,我看还是都回家吧!

王虎第一个响应,说:“回家了,人家回家有老婆,我回家有炕席,光棍急,光棍急,黑等半夜戳炕席,**眼子扎了个刺,看你着急不着急。一段浑顺口溜惹的人们哈哈大笑,那笑声淹没在风声雨声之中。

第七节 这个男人更厉害

五六月份的天,小孩子的脸,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了,也就是两个钟头的雨,太阳又露出笑脸。同江心里还想着那个没有修整的打谷场,在家只等王长顺敲钟了,可是等了一个钟头也没有听到钟声,就坐不住了,穿上水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去队长王长顺家。

到了王长顺家,刚一挨近半掩的屋门,震耳欲聋的鼾声和绣花的缝纫机声传出来。同江就轻轻地敲门,王长顺的女儿王美出来迎了他,问道:”同江哥,有啥事吗?“”你爸在睡觉?“同江问。

王美冲东屋一努嘴,说:”你进屋把他砸起来,就爱睡懒觉,鼾声震天地响。”

同江也没有进东屋,说道:“你忙你的。”说完就退了出来。从王长顺家出来,就径直地来到村头的那棵钟槐前,拿出树洞中的铁锤,“当当”地敲起钟来。

王长顺家就在附近,睡梦中听到钟声,一骨碌爬起来。心想,咋了,闹鬼了?我在家里,怎么钟声响了起来?这钟声是权力的象征,非我莫属,可这“当当”的钟声还是不停地敲打着他的神经。他坐不住了,穿上鞋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到了一看,钟槐下已聚了很多社员,好像就少他一个人似的。王长顺铁青着个脸,大声问:“谁闲着没球事敲的钟!”

同江站出来说:“是我敲的钟!我们还不争分夺秒地去打谷场,等老天爷把下的雨给收回去,这老天赐给的机会可就白费了。”王长顺那个气阿,气呼呼地说:“好你个同江,翻了天了,领导起我来了,我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钟是顺便敲的吗?是你随便敲的吗?今天扣你三分工,说着看了一眼王虎,“晚上记工的时候,给同江扣三分工!”王虎是记工员,一点头,幸灾乐祸道:“我记着了队长。”同江站在那里一个劲地运气,两拳攥得咯咯响。旁边的七爷抢过来说:“同江敲钟是有点冒失,可他是为了集体……”

同江接过七爷的话茬,不服地说:“只要今天咱把场轧好,我认罚就是!”同江真想上去给王长顺来个通天炮,可一想到眼下正是要大忙的时候,七爷又为自己说了话,也就忍了一口气。于是人们向打谷场出发了。

一次冒失地敲钟,同江自认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对王长顺来说就好像动了他的命根子,心里对同江耿耿于怀。虽然这场风波表面上没有掀起巨浪,可是平静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矛盾。

麦收的天,骄阳似火,就连树上的蝉都无精打采地懒得唱它的高调。打谷场上,社员们热火朝天地在打谷场里轧麦子。今年是收成最好的一年,人们都盼望着分到自己的口粮,好好地享受这老天赐给的丰收成果,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七爷一个劲地用木杈翻着麦秸,一个劲地说:“往年,每到麦收季节,看着那茅草样的麦秸,都打不起精神头来,今年可不一样了,就连我这把年纪,也越干越来劲……”

这时王虎插话了,他瞥了一下嘴说:“七爷,你有劲?不如我们王队长有劲吧!”七爷瞪了一眼王虎,说道:“这是啥话!”王虎不理七爷,又说:“我们王队长有劲,不如同江有劲,咱村要说最有劲的就算同江了,听说同江一掌能推倒一堵墙,现在我们做个见证,让同江和王队长打个赌,同江要是能抱着碌碡走上这么十来米,我们就让同江上台当我们队长!”说话间王虎诡秘地看了一眼王长顺。王长顺阴阳怪气地鼓掌说:“同意王虎出的这个主意,我王长顺没有本事,没有把队里的生产搞上去,得换个能耐人当队长了?”说着王长顺拿眼瞟了一下同江。

第八节 男人离家女人跑

同江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这是王长顺暗中作怪,王虎为虎作伥,借玩笑之机分明是在挑衅,在给自己难堪。就冲着王虎说道:“你个王虎,老大不小的了咋竟出馊主意呢,你**闲得难受是吧?”王虎阴阳怪气地说:“我**闲得难受还是你**闲的难受阿!我**闲得难受我不会去敲……”同江听得话里有话,大喝一声:“他奶奶的!”两只大拳抓得嘎嘣响,冲着王虎就过去了,把王虎吓的直往王长顺的裆下钻。同江越过王长顺,径直走到场上放的碌碡前,脱掉汗衫,马步站好,牙关咬紧,两膀一叫劲,把个足有300斤的碌碡抱了起来。真不含糊啊,脖子上的青筋爆出,像附着粗大的蚯蚓在蠕动。同江抱着碌碡走了六七步,“咣当”,碌碡砸在了硬梆梆的打谷场上,砸了一个大坑。同江脸憋得通红,气喘吁吁地说:“操他娘的,队长我不稀罕,我想要说,人要把心放正了……”说着拾起汗衫肩上一搭气呼呼地走了。人们瞪着眼,张着口,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人们明白了以后再看同江,只能看到他那宽大结实的后背了。

从那次打谷场上的打赌,同江就赌气地和村长王有说了一声走出家门,出去闯荡了。

同江娘对同江的那番话没放在心上,还是积极地去操扯他的婚事。第三天晚上,同德就把三千块钱送过来,再加上同江娘借的和同江这几年攒的,总算凑够了五千块,同江娘就打算给七爷送过去。晚饭后就说:“三阿,娘这就把钱给你七爷送过去,把女人领过来。”同江说:“娘啊,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就别再操心了阿,你再想给我娶外来的女人,我明天就走,再也不回来……”同江赌气地看着娘。

同江娘心疼地说:“三阿,你还改不了你那倔脾气,都这么大了,啥时候让娘能抱上孙子阿!”同江娘背过去抹了一把眼泪。同江赶忙过去安慰娘,“娘,你别急吗,我明天就出去,再回来给你领回一个好女人来!”

第二天,同江临走给娘留下了一些钱就走出家门……

没过几天,同江又回来了,他怕娘为他伤心难过,家来后逗娘开心说:“娘,你别那么操心,我在外面给你领一个回来。”

“你不愿意,女人跟了王虎,明天就要拜堂成亲了。”

“哦,这么快?那我明天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同江说。

第三天,同江又出了家门。

同江在外面也听过有关女人和王虎的故事,一个版本是说王虎吃喝赌不过日子,更让女人吃不消的是王虎别看个大但腰子虚,眼瞅着漂亮的女人却没有能力消受,女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这不是活守寡吗?这还不算,别看王虎自己无能,还经常打骂女人。另一个版本无非就是女人是一个放鹰的,王虎家经常丢钱,也不多,十块八块,别看也跟着下地干活,迟早会跑的。同江对王虎的秉性是知道的,一起长大的,怎么能不知道呢?关于王虎的性无能同江还是第一次听说。充耳不闻,人家的女人又不是咱的,人家性无能,也不能跟着咱吧。再说了,那时想要的话就轮不到王虎了,跑不跑和咱更一点关系也没有,管他呢!

今年一进腊月同江回家来,同江屁股还没有把炕坐热,王虎就风风火火地来找他,急得磕磕巴巴地说:“同江,你……回得正是时候,跑了!”同江说:“跑了,谁跑了?你说清楚。”“女人跑了,还偷走了我的钱,看咱在光屁股长大的份上,快……帮帮忙,她说回家喝口水,可是我左等……右等一直没有见回,回家一看,不见了她的影子,我一翻我的柜子,攒的300元不见了,准是那个女人拿着钱跑了,也是刚跑的,我已央了七爷,七爷也派下人去找了。你出门见过世面,你奔省城的火车站,看看她是不是跑那里坐车回老家去了啊。追回来看我不折断她的腿!”还没等同江喘一口气,王虎就气喘吁吁地拉同江,往他手里塞了50元钱,又说:“你见过她,这里有她的照片……”同江还没有看见王虎这么急过,是啊,王虎家里也不富裕,爹娘早死了,自己也不容易,光娶这个女人花了五千元,这些钱大多是七凑八凑的,如今鸡飞蛋打他能不急嘛?同江是什么人,豪侠仗义,别看以前王虎给他出过难题,那也是有求必应。心想人家的老婆跑不跑和咱有啥关系?这不,还真有关系了!同江二话没说,口袋装了几个馍,和娘说一声,揣上王虎给的钱和照片喝了一碗凉水出门登上了去省城的路。

第九节 女人男人车上的故事

坐在车上,有的人围着大棉袄昏昏欲睡,有的人则和同座聊天说话。同江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外面的雪景着实惹人喜爱,地里沟边被风刮得一粼一粼的,像大海的波浪般,一层一层向远处汹涌,车驶在公路上,公路上的雪早被风刮的没了踪影,在车里感觉公路就好象是航行在大海海面上的一艘巨大无比的船。

海浪波涛汹涌,巨船纹丝不动。

有的人打起了鼾,同江睡不着,女人更睡不着。同江心里在想,坐在身边的女人是个啥样子的女人,她的心里又想的是啥?女人也在想,他想的心事同江是永远也想不到的。

同江看到女人望着窗外,闪亮的眸子里滚出几滴泪来。同江还是关心地问:“你咋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命运吗?可能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同江有些莫名其妙,想女人的心里到底装的什么秘密呢?

“别唉声叹气的,说出来会好些,能和我说出你的心事吗?”同江试探地问。

“我的心事你不是知道了!”女人看了一眼同江说。

“我知道啥了?”同江迷惑地问。

“我是一个来你们村放鹰骗钱的女人啊!”女人好像在自言自语,言语中带着很浓的忧伤,像一大块浓浓的低云压在同江的心头。

“不……我不这样认为!”同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曾经伤害了女人。

女人望着同江,眸子里闪着亮闪闪的泪水。

“村里都认为我是一个放鹰骗钱的女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女人呜呜地哭出声来。

同江说:“别哭别哭,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阿,快擦擦泪!”同江也没有办法,心想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大老远的来了,把人给找到了,把人给带了回来,一路上还得给哄着,要是自己的女人也好,可偏偏哄的是别人的女人。

“其实说起来我的家庭很苦的……”女人望着窗外,又说道:“我的家住在四川一个小山村,名字叫素花,从几岁我就没有了娘,爸爸从小把我和哥哥、弟弟拉扯大,欠了很多债,不容易啊!为了走出山沟,哥哥把我带了出来,来到天土村,嫁给王虎后,别说我的日子过得咋样,眼看着哥哥家的侄子就到上学的年龄了,厄运也就来了,侄子检查出了黄疸型肝炎,家里没钱医治,嫂子受不了打击,变成了一个疯子,可怜的侄子阿……”女人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同江递给女人手巾。

待了一会,女人接着说:“我接到家里来的信,几天也没睡好。你和王虎一起长大的,知道他的脾气,这个人脾气有些爆,我稍有不如他意的,不是打我就是骂我……没有把我当人看,我想人活着为了啥呢?就为了这逆来顺受?想起家里的变故,我咋给王虎说阿,他只认为我来他家是骗钱的,他能理解我吗?我就在今天地里骗他说回家喝水,拿了家里的钱,准备回家给侄子买点药,看看老父亲,再回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回到村,我咋样地生活?”说着女人又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来。

第十节 妹妹叫哥泪花流

同江被素花家的不幸遭遇感染了,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很难过,更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不已,怜悯之情油然而生。素花葡萄似的两只大眼泪水连连,像两只汩汩冒水的泉眼,精巧漂亮的眼帘忽闪忽闪地使同江一眼望不见底。此时同江心里像打了五味瓶似的,一个身在异乡的女人,让他想起自己在外面闯荡时的艰难和辛酸。两个人的命运不同,但同是身在异乡为异客,一种同是天涯的感觉让同江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女人。

素花眼神里有种深深的忧伤!是啊,不远万里远嫁到此,源于家庭的贫困,境况好一点心理还有些安慰,恰恰是心不遂愿,遭到村里人白眼不说,还经常遭到男人的谩骂毒打,啥样的女人能安心的过日子啊?唉!跑了就跑了吧,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从这么远的车站把女人抓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啊,帮王虎吗?想那王虎好吃懒做,虽是小时的伙伴,但在队里处处和自己做对,自己真是瞎了眼!

想到此,同江两只大手又攥住素花两只小巧柔弱的手。

“咋了?还怕我跑了阿!”素花低着头声音很轻。

“哦,不……不是,我想让你在这里下车,让你回家一趟。”说着同江掏出兜里剩的钱,“这个你也拿着,都是我不好,你回去吧!”

“你……你回去咋交差啊?”素花望着同江怔住了。

“不用管我,你又不是不回来,我回家把你的事情对七爷说,让七爷做作王虎的工作,跟村里人说明,王虎会理解的,村里人也会同情你的遭遇。”

素花这时可真的动了情,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同江,流出感激的泪。女人用左手握了同江的手。两只手握在一起,同江这么大岁数,还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忘情地握自己的手呢,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来,望着素花。素花欲言又止,跳跃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大哥,你……真好……”素花动情地说。

“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该从车站把你找回来,你快下车吧!”

素花心里很矛盾,是下车呢还是跟同江回村?回山区老家是跟了王虎后长时间萦绕在心中的愿望,但是回老家又能咋样呢?能解决自己家庭遭遇的变故?回天土村?王虎自私暴戾,性还无能,常把自己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村也不再跟王虎过!素花看同江一表人才心地有善良,就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男人,一改话题试探地说:“大哥你的心地那么好,嫂子跟了你是她一辈子修来的福呢!”

“哦?”同江笑着说:“我现在还是光棍一人呢。”

素花心里既高兴又紧张,心噗噗地乱跳。一丝绯红染遍双颊,低头道:“大哥,你还……没有结婚?”

同江就坦诚地说:“实话给你说啊,你来天土村,娘也想把你娶过来,只是……”

“只是啥?只是嫌我是外来的女人?”

“不……不……”同江差点说走了嘴,“那时我……不在家里。”

“哦。”素花感慨,“女怕嫁错郎”,女人的婚姻在这一生中是多么的重要啊,自己都是因为贫困才草草地嫁给了王虎,这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吗?把一个无能无为的男人安排给自己,为啥不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安排给自己呢?

素花在心中就打好了主意,对同江说:“大哥,我打算跟你回村。”

“跟我回村?”同江怕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句。

“嗯,跟你回村!”素花语气比较坚定。

同江更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女人是咋了?放她走她又不走了?想想村里人对她的误解,想想王虎对他的待遇,再想想自己在车站里说的那些话,粗暴地捉住素花的手,拿她当啥人对待了?同江可真觉得对不起素花了。自己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回村里对村民们说明素花家里的遭遇,给王虎上一堂尊重女人的教育课,似乎这些都显得很苍白。素花阿素花,你回村咋样对长舌妇们不屑的眼神和红嘴白牙里吐出来的唾沫星子?同江细细地想起来,还是自己对这个女人太不近人情了!人家这么远的赶到车站,为的是想回家看一眼自己的老父亲,为病危的侄子尽一份亲情,自己不问青红皂白,急急地追上人家,把人家从车站里领回来,不是,那纯粹是抓回来的!如果素花的父亲和侄儿有啥三长两短,我怎对得起人家?同江想着想着双手又握住素花的的手。素花两眼望着同江。

“你真的想回村?”

“嗯!我现在想好了!”素花不错眼珠地望着同江点了点头。

“你一个女人远嫁到这里,在村里也没有啥亲人,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成你的亲人吧。”

“嗯,当成啥样的亲人?”

“就叫我一声哥吧!”

“哥……”这个久违的字眼从素花的嘴里叫出来,顿时一股暖流传遍全身,依靠似的望着同江点了点头,满眼全是幸福感激的泪。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传来。同江好像又想起什么来,就又说道:“素花,车又出来老远了,你还是回老家看一趟吧,在这里快下车!”说着用手推她。

“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既然我是你哥,你就听我的,再说我又不欠王虎的,大不了我说没见着你,再说你还会回来。”同江又对司机大声说:“停停车,有人下车!”司机来了个急刹车,车嘎然而止,弄得睡意朦胧的人们一个前仰,睁开眼睛看发生了什么事。司机问:“怎么了?”同江说:“有人要下车。”女人说:“不了,不下了。”司机看着他们两个,推推攘攘的,莫名其妙,嘟囔着又发动了车子。

小村还是那个小村,并没有因为素花的短暂离开而变了模样,变了的是人们对素花的眼神和咒骂变本加厉了。更有那威望的七爷,把这个事情也炒到了极点。

第十一节 七爷对素花破口大骂

小村还是那个小村,并没有因为素花的短暂离开而变了模样,变了的是人们对素花的眼神和咒骂变本加厉了。更有那威望的七爷,对素花也是恨之入骨,把素花逃跑这件事也炒到了极点。

就在素花走的当天,太阳快要落山了,老天把昏沉沉的夜幕拉了下来,同时把白皑皑的大雪洒得满村都是。同江和素花还没有回村,两个人得在离村五里地的西湾公社车站下车,再徒步走回村子。各路找素花的人马陆续都回来了,他们走时和回来时人数没有变化,变化的是,临走信心十足,回来时疲困交加蔫头耷拉脑袋。人没找到,这顿晚饭是脱不了的。王虎在家里胡乱凑了几个菜,一瓶廉价的散白酒,把几个人叫到家中。之前,王虎跑到七爷家,添尾巴加翅地向他描述,说自己的婆娘素花怎么怎么坏,好吃懒做了,真让人们说着了,花钱买了个放鹰的女人,自己攒的零花钱常常丢,这次在队里撒了一个谎,偷走他的钱远走高飞了,现如今钱也花了人也跑了,鸡也飞了蛋也打了,说到伤心处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七爷可怜可怜他,和村里、队里说说,在各方面照顾照顾他。七爷平常不屑王虎的为人,知道这个家伙一肚子的坏水,好吃懒做还爱赌个小钱。但对于放鹰的女人,七爷更是看不起甚至有些愤恨,好像被放鹰的女人伤害过似的。七爷起初对素花的身份也半信半疑,因为远近有这样的事发生,加上素花这次不辞而别,再让王虎这一忽悠,七爷真就信以为真了,气也便从心中升起,让王虎回去。王虎回去招待那些替他寻女人的社员,七爷到了王有的家里打开喇叭,他在喇叭里广播开了:各位社员注意了,有关王虎婆娘素花的事情给大家说一下,王虎的婆娘素花是一个放鹰的女人,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来咱村不是为了找男人,而是为了骗钱,咱让他骗了,七爷让他骗了,虽说咱村小光棍多,但说这样的女人还不如不说,闹个鸡飞蛋打,借债讨老婆,老婆跑了,这债却跑不了,以后咱们还是提防着这种女人,别再上当受骗,素花今天偷着跑了,有几路人下去找,只剩同江还没有回来,其他的人都回来了,他们也没有找……”

“找”的前半音刚说完,七爷考虑着这个“找”字用得不妥,后半音改成“抓”了。人们在家正支楞着耳朵听得入神,七爷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换成了同江的声音,人们正在纳闷,这是咋回事啊?就听同江说:“七爷,素花回来了,素花不是偷着跑,你还没有听我说呢,别下早了结论,冤枉了好人,素花可不是个放鹰的女人,大家都错怪她了,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好女人……”同江和素花在西湾公社车站下了车,夜色已经渐浓了,同江就领着素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敢。刚回到村,在村头上就隐约看到七爷往王有家里急急地赶,同江估计七爷又为了素花这事,就和素花大步地追了过来。

“啥,你说啥?我七爷看错了人?”七爷望着同江,又望着风尘仆仆的素花。

同江喘着粗气说:“七爷,咱们都冤枉素花了,她确实是个好女人!”

两个人的对话通过广播喇叭传了出去,社员们更纳闷了,都在嘀咕:这素花到底是啥样的女人呢?

同江在喇叭里和社员们说了素花家里的遭遇,并请求村里人们谅解素花,别再歧视她,让她真正觉得是天土村的一名社员。之后,又和七爷说:“七爷,你老在村里德高望重,你带个头,善待她吧,素花在外乡没有亲人,我算一个,我就是他哥哥!”

七爷说:“我可怜同情外乡的人,但更厌恶骗子,如果素花真的是一个好女人、好媳妇的话,七爷会向她道歉,亲人吗?我也算一个,认她做干闺女,在全村为她鼓掌叫好……”

素花含泪道:“我不怪七爷,我谁也不怪,就怪我自己……”

同江说:“好了,素花,别责怪自己了,你回王虎家吧,和他好好过日子。”

素花说:“我不回他家,我怕……”

同江说:“怕啥?我送你过去,看他以后敢把你咋着?”

同江就把素花送到王虎家。王虎正和那帮子人喝酒,酒正喝到兴头上,划拳行令敲筷子,几个人嗷嗷直叫,以至于七爷的广播都没有听到。这同江和素花突然一挑门帘子进来了,把几个人弄愣了。几个人端着酒杯,擦擦眼睛,当看到真是同江和素花时,嗷嗷的声音快要架了屋顶。三代说:“还是同江厉害啊,愣把素花给抓了回来!”二麻说:“说说是咋把这个放鹰的女人抓回来的?”王虎直挑大拇哥,说道:“同江够哥们,来!”说着给同江倒了一杯酒,“给你压压惊,喝了这杯酒,暖和暖和!”

同江说:“王虎,素花回来了,实话告诉你,素花不是偷跑的,更不是放鹰的女人,他家里遭遇了变故,她是个好女人,我要你好好地待她!”

王虎瞪了素花一眼:“同江,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待她的!”

素花像个陌生的小绵羊,受了惊吓似的,委曲着身子坐在炕边。

王虎自然是感激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同江说:“王虎,你一个大男人打自己的老婆,算啥本事?有能耐把力气用到队里生产上,说个媳妇不是让你打的,是让你疼的!”

王虎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第十二节 男人出手帮女人

同江赶快把素花扶进屋里,让她坐在炕上,借着煤油灯同江一看,素花的头上流着血。同江拿了毛巾一边为素花擦,一边问:“这是咋了?快说!”

“王虎在外面玩到现在,回家怒气冲冲的,打开他的柜子一顿乱翻,说柜子里少了20快钱,硬说……是我偷的,我不承认,他就……往死里打我……”素花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王虎,真他妈不是东西,每天只知道赌,准是赌输了,输急了就拿老婆撒气。”同江又安慰素花道:“妹子别哭,看我不收拾他,我送你过去!”

“哥,我怕,我不……去他家了!”素花胆怯地说。

“傻瓜,不去他家,去哪里?”

“我头……疼得厉害。”女人没有回答同江,却有气无力地说。

同江一摸素花的脑门,烫手。同江心疼地说:“看你烧成这样,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医生!”

“不……用……哥,你守我一会!”

同江已经出了门。

一会的功夫,同江把村里的医生叮当找来。叮当进门一看是素花,疑惑的眼神望着同江。同江没有理会,就说:“看把她烧成这样,快给他输液吧!”

叮当有些犹豫。同江说:“怕我不给你钱咋了?快点!”同江有些急了。

叮当也知道同江的脾气,不敢怠慢,配好了药液,针头扎进素花的体内,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素花静静地躺在炕上,闭着眼,好像一只长途跋涉的小绵羊,伤痕累累,受尽了磨难,来到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是啊,素花真的不容易啊,有谁能了解她此时内心中的痛苦啊?

同江坐在炕边静静地陪着,药液一滴滴悄无声息地流入素花体内。同江心里却像翻了江似的一阵阵难受。都是自己的错,把素花从车站抓回来,让她又受了这么多的罪。同江赎罪似的在这里静静地陪着,看着素花安详地睡着,心里好受了些。

一瓶药液滴完了,已是夜里11点。同江小声问:“素花,饿了吧,吃点东西?”

素花慢慢睁开眼睛,觉得好受了些,就坐了起来,说:“哥,我怕,你在这里陪我会。”

“别怕,有我在呢,这不是在王虎家,你等等……”说着同江到外间。一会功夫给素花做了几个鸡蛋端进来。

素花刚想吃,外面的门“当当”地响了起来。同江听到了,门外还传来王虎的气呼呼的声音:“同江,开门,你小子!”

同江和素花都吃了一惊,同江已猜到是那个村医叮当告的密。此时素花惊恐地望着同江,不知所措。

同江是个做事光明磊落的人,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正好想找你,送上门来了,也好。

同江让王虎进来,王虎看到素花,破口大骂:“你个婊子,我的*养不住你啊,跑这里会男人了,哼!”

同江说:“王虎,你他妈的别嘴里喷粪,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给你找回素花,是让你打得?!”同江有些激动。指着素花,气愤地说:“你看看她烧得这样,你还打她,别说不是她偷的,就是,也不能往死里打!你还有人性吗?”

“我不是男人?你是男人!我没有人性?看你多有人性!把别人的媳妇领到你家的炕上!”

“你……”同江攥紧了拳头就要上去揍他。同江真的被他激怒了。

素花挣扎着站起来,拉着同江的胳膊说:“王虎,你别赖同江哥,我实在没处去了才跑到他这来得,我再也不回你家了!”

“说啥呢?说得轻巧,我娶你拿了五千块钱啊,养你也得花两千!”

同江说:“王虎,你他妈的就知道钱,钱是你爹啊!”

“钱就是我爹,你不认得钱?给我拿七千来,素花归你,我不能花了钱娶的媳妇让你霸了去,闹个鸡飞蛋打!”王虎向同江伸出手来。

“滚!”同江一看王虎是不可就要了,再劝素花跟他回去那无疑是羊入虎穴。两只有力的大手攥着王虎的衣领连拉带桑地把王虎弄了出去,到了院门外,把王虎使劲一推,“咣当”把门关上,里面上了栓。

外面王虎一个劲地喊:“同江,你真不够哥们,我……我……和你没完……”

第十三节 女人男人激情夜

轰跑了王虎,同江回到屋里,对素花说:“凉了吧,我给你再热一热。”

素花说:“还没有凉。”说完一边感激地望了同江,一边吃了起来。

同江看着素花吃完后,问:“好些了吧,还烧吗?”素花感激地说:“好多了,麻烦劳累你了!”“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说过,我就是你的亲人,好了,这么晚了,不去打扰娘了,我收拾一下外间,你在里屋睡,我去外间……”同江娘和同江住在一个院子里,同江住西面两间,同江娘和小小住东面两间。

“同江哥,这么冷的天,你不能睡在外间!”素花眼含热泪。

“我……”同江心里怦怦地狂跳,一颗心就要蹦出来。心里说:妹子啊,我不睡在外间,我和你还能睡在一起吗?

“我俩就在一起,有你我心里舒服些……”素花望着同江认真地说。

“这怎么行,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同江一个劲地摇晃脑袋。

“咋了,你怕了!怕谁啊?你怕王虎?”

“倒不是怕谁,只是你……”同江欲言又止。

“哥,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想嫁给你,就嫁给你……”

“那不行……”

“咋了,哥,你也嫌弃我吗?”

“不是,不是,你跟了我,王虎那里咋办?

提起王虎,素花恨上心来,说道:“我和王虎结婚时没有登记,婚姻是无效的。”

说实际的,自从两人在省城车站的接触,以前的看法早已在同江心中抹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素花同情和喜欢。同情的是女人置身在外没有啥亲人可依靠,像一片漂在水里的浮萍,一朵浮在天上的云没跟没落的,喜欢的是素花美丽漂亮又有一颗善良的心。事到如今更是悔,悔的是娘想给他成全这段婚姻时,自己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怕外面的女人不牢靠,心眼不好使,自己的一念之错竟铸成了大错,素花受尽了王虎的折磨,一朵美丽洁白的花朵插在了一堆狗屎上,眼看就要被摧残得凋谢枯萎,更可怕的是村里人们指指点点,不屑的眼神看素花,辱骂的名字强加在她的身上,使得素花在村里没有做人的尊严;悔的还有,自己把素花从车站找了来,如果不是自己,素花就可以在家人面前无拘无束地享受天伦,在父亲面前尽一份孝道,可以守着她病中的侄儿,尽一份当姑姑的情意。转念一想,令他欣慰的也是自己把素花从省城找了来,让他吃上了拒绝素花的后悔药,这样可以让素花过上好日子,在村里为素花正名——素花是个好女人。

从车站回来的路上,同江也感动过,激动过,可是素花毕竟是王虎的妻子,人家的妻子就不能有非分之想,即便是有也是一闪而过,可现在素花分明是在自己的炕头上,男子汉那种本能的冲动像一匹野马在体内咆哮,眼睛火辣辣地烤着素花,两手捧过素花的脸,动情地说:“好妹子,哥要明媒正娶你过来,让你过上好日子!”女人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悄悄从两颗藏起来的黑宝石里滚出来,同江用滚烫的双唇接住,把素花搂在怀里,继而和女人吻在了一起……

第十四节 两个男人的较量

外面已是晨曦微露,清冷的光透过窗户把一屡温馨铺了一床涌满一屋。同江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素花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同江看着身边的女人那美妙的酮体,在想昨夜的事情。昨夜激情的一幕使得他浑身上下热血沸腾,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女人光滑如玉般的身体,望着这个让自己成为真正男人的女人,同江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了一件错事,这样不清不白地就和女人睡在一起?

素花的睡相很美,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樱桃一口、高挑的鼻梁精致地镶嵌在白玉盘上,鼻翼在一张一合匀称地呼吸,唯有那双黑宝石像月亮似的已经躲了起来。看着素花甜美的睡相,同江在想,自己昨夜的莽撞和疯狂是不是给女人带来伤害?此时的女人在想什么?自己能给素花带来幸福吗?人们都说女人睡觉的样子很好看,不管你的心是善是恶,是鬼是佛。同江就想:女人睡觉的样子是很甜美,但睡觉时和醒着时不都是一个人吗。想象女人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射出的光,和眼前一幅睡美人的相,同江怎么也联系不起来,素花和放鹰的女人咋能相提并论。

咋连村里有威望的七爷也这样说呢?

一个个的心黑,为了钱,到处找男人,和男人结了婚,也不好好过日子,每天要好吃的好喝的,把个家折腾得不像样子,还变着法地骗钱,一旦有机会就会跑走。同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是一个心眼好的女人,他怎么会是放鹰的呢?是吗?是伪装的好吗?再心黑的女人睡相也是甜美的,因为这时人们都放弃了私心杂念,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呼吸着人们共同拥有的一片空气。同江越想越不能接受。同江只信其无,不信其有。

同江正胡思乱想中,这时素花也醒了,用白玉般的小手抚摸着同江结实的胸膛,就好像小鸟归入巢壳,船儿停泊港湾。

素花说:“同江哥,你真好,我咋这么晚才遇到你呢?”

同江用宽大的手掌爱惜地抚摸着素花瀑布般的秀发,说:“花,我也觉得相见恨晚啊!一旦相见,我发誓,我们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嗯!“素花幸福地点了点头。

同江的手触到了素花头上王虎留下的小包,虽然小了很多,但还是能感觉得到。

“王虎这个王八蛋,他太自私,自己赌输了钱,硬说是别人偷的,把女人当成自己发泄的工具,现在你的头上还有他打的包呢!”

“我是一步走错,遇到这个狠心的人,才遭此大难,幸好,老天让我遇上你,我现在很知足!”

“不行,我就去找王虎,他不会这样罢休,我干脆和他去挑明了!”说着同江利索地穿上衣服,去了王虎家。

王虎一夜没睡好,在炕上反过来调过去。在想心事:和同江打吧,不是他的对手,他那一掌下去自己的脸皮还不得搧没了,就这样罢了?鸡飞蛋打,遭人耻笑!俗话说得好:有钱都能使鬼推磨,有钱还找不到玩的女人,你要了我的人,我得要你的钱!想到这里,王虎的气竟消了许多。

王虎给同江开门,把他让进屋里说:“我知道你会找上门来,拿来了吗?”王虎两手一摊。

“啥?”

“你说还有啥,我的女人都让你睡了,拿钱来吧!”

“你想要拳啊,你是要左拳还是右拳,还是两只拳都要!”说着把两只攥紧的大拳举到王虎的眼前。

“甭和我打马虎眼,拿钱来!”王虎一副无赖相。

“你就知道钱!钱!钱!前和后紧挨着呢……我说,王虎,你还有点人性吗,无缘无故地把人打成这样,咋了?是你家养的牲口阿?”

“不是我家养的,还不是你家养的吗?你养着吧!”王虎的手又伸过来。

“你他妈再胡说,我揍扁了你!”同江高高举起了拳头。

王虎也会看颜色,知道再说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说:“好,我不说这个,你总得不能让我鸡飞蛋打吧!不给钱?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狗还跳墙呢,我和你们俩没完……”

“你也别没完。”同江冷静地说:“你和素花结婚没婚姻证明,只是凭媒人说和,是不合法的婚姻。再说她不跟你,是你自己闹的!”

“啥,我不管合法不合法,我可花了七千块钱阿!”

要放到别人,王虎这个无赖早上去拳脚相加了,只是在同江面前,他有这个心没有这个胆,同江的厉害王虎是亲眼见过的,若是伸手还不是拿自己脑袋往石头上撞。但这样又不甘心,自己花钱娶的女人白白地让别人抢去,知道同江这人做事干脆仗义,于是把五千说成七千,明摆着就是想和同江要钱。

“好,钱算老球,老子等几天给你就是!”

“够哥们……”还没等王虎说完,同江已摔门而去。

第十五节 女人最终有了家

那天晚上王虎从同江家被轰出来,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同江给戴了顶绿帽子,不但同江不理亏,而且自己还被轰出来,这口窝囊气是没法出了,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想到了七爷。

对,就找七爷去。王虎找七爷的目的是想要回女人来。自己不能和同江抗衡,就去搬村里有威望的七爷。王虎知道七爷也怀疑素花的身份。

王虎跑到七爷的门前,一推门,大门里面上了闩,王虎想都没想就使劲地砸门。

七爷正准备和衣睡觉,听到有敲门声,就叫女儿冯兰去看看谁啊。冯兰正在读初二,在家看书复习,准备考高中,听到爹吩咐,放下书出了屋门。

“谁敲门啊,这么晚了,也不小点声……”冯兰隔着门问。

“是我啊,王虎,快开门,我找七爷有事。”

冯兰一听是王虎,就说:“我爹早睡了。”王死皮赖脸纠缠着说:“睡了不会再起来吗,我有要事找七爷啊!”

冯兰不情愿地开了门,王虎就像个猴似的钻进七爷的屋子里。

王虎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托给七爷,七爷说:“你个狗日的,娶媳妇没有结婚证,你说是你的女人,谁能信?见了女人你就拉不开腿,忘了最重要的东西,我也没有啥好法……”

王虎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七爷。七爷想了会,装了一袋烟,王虎给七爷点着。七爷深吸一口说:“也只能这样了,素花已给了同江,他要了你的女人,你再和同江要回娶女人花的钱,扯平了事!”

这也是个好主意,可以多要几个钱,反正不能陪了,王虎心里想,可嘴里却说:“我的女人可就白白地给同江了……”

“你小子也不干正经事,还经常打人家,别说是放鹰的女人,就是守本分的好女人也被你打跑了,再说了,素花也不一定是你说的那种女人!”

“我看不是好女人……这样,就依七爷,可是如果同江那小子不给,七爷你可得作主阿……”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我得睡觉了!”七爷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同江从王虎家回来,把去王虎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和素花说了,这时素花兴奋得像个孩子,眼里感激地流出泪来。

同江可没有太多的兴奋。不为别的,事到如今,下一步可怎么走?

第一这钱的事,王虎娶素花确实花了钱,钱确实落在了素花的家人手里,素花再跟了自己,王虎这不是鸡飞蛋打?虽说不是明媒正娶,这些钱也不是小数,况且自己也答应了王虎,不管怎么说这钱要给王虎,不给的话在村里也落不下脚。可怎么给阿?自己从小没有父亲,是老娘一手把自己拉扯大,好赖给哥几个搭了几处土坯房,自己在外,虽说也挣了点钱,可每年除了往队里交钱买工分、花销外也剩不下几个钱。不管怎样,就是求亲告友也得把钱凑够!同江不怕这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有的是力气,不怕挣不到钱。想到这里同江浑身上下都是劲。同江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

同江过去和娘说了昨夜发生的事,同江娘乐得合不上嘴,说:“我的乖三,昨晚上也不和娘说一声,好让我过去照顾照顾素花。”同江说:“都这么晚了,没有打扰娘!”一旁的小小也乐得合不拢嘴:“呵呵,我要娶三嫂子了……”小小又盯着同江取笑道:“三哥,昨晚上你在哪里睡得,不是揽着俺未来的嫂子睡的吧?呵呵呵呵……”

同江娘重重地在小小肩上打了一巴掌:“你这个疯丫头,别瞎说啊,知道吗!”

“知道,这不是在家里吗,我又没去外面说!”小小撅着小嘴小声嘟囔。

同江娘很高兴,不知怎么的儿子回个味来了,为娘考虑了,竟主动地想娶外来的女人素花了。

“你二哥答应出几千,再让他借点,我再撺掇点,你大哥是指望不上了,不过钱的事没有问题,上次钱都凑够了,你就是不答应。”同江娘拾掇起炕上的被子,乐呵呵地又说:“走,过去看看俺儿媳妇!”

小小也跟了过去,同江娘说:“过去闭上你的嘴巴,别胡说八道的!”

小小说:“知道了娘,呵呵!”

过来后,同江娘问寒问暖一片关心,感激得素花热泪直流。

第十六节 女人幸福地闭上眼

“这钱我打算这几天就给王虎拿过去。”晚上同江对素花说。

“还给他钱?”

“嗯,你要了人家钱,我要了你,公平!”

“那给他多少?”

“七千块!”

“七千?他才给了我五千阿!”

“我答应过他的!”

素花看着同江,连连唉声叹气,欲言又止。同江看出来,“说,咋了?”

“同江哥,那样你就为为难多准备一千块,家里侄子病得不轻,就算借你的,以后家里人会还你的。”说话间翠花眼里蓄着泪水。

“嗯,好,钱的事不用你管,可结婚是要有凭有证的,这凭证就是结婚证,咱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咱懂!没有结婚证是犯法的。”

素花也知道,结婚要凭结婚证,这得需要自己回老家把自己的婚姻状况和乡村两级的证明取来,素花听后面露难色。

同江说:“不忙,你休息几天再回老家去取。”

素花吞吞吐吐地“嗯”了一声,思绪好像陷入了深思。

“不行的话,我陪你去,在路上也有个照应。”同江考虑到她一个人,舍不得她一人走这么远的路。

“不用……不用,给我准备点路费,我明天就动身,你还得去凑钱呢!”

“钱好凑,不用你管!我是怕你在路上有个闪失啊,明天你就回家,把钱带上给侄子治病,给大伯买点东西尽尽孝……”

是夜,是同江和素花的第二夜,同江拥着素花,手爱抚地滑过她俊美的脸庞。

“素花,昨晚上没有弄疼你吗,我……”同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素花怪嗔地说:“可不疼咋的!”继而幸福地说:“就好像我再也不在你身边似的,没完没了……”说着素花的一双小手滑过同江结实宽厚的胸膛,兴奋立刻传遍身上的每一颗神经末梢,汇聚到下面那个男根上,立即变得昂首挺胸跃跃欲试。

“想给我生个儿子还是女儿?”说着同江的一双大手使劲地揉搓素花那一对饱满挺拔的双峰,素花也不回答,闭上双眼,似有几颗泪水溢出。

素花尽情地享受着同江的爱抚,同江的双手在素花光滑如玉般身体上游走,爬上两座俊美挺拔的高山,同江的手在高山之巅来回游弋,尽情饱览秀丽的风光,之后,双手又滑入高山之间的峡谷,从峡谷里突围出来滑过坦荡如堤的平原,进入了素花神秘的三角洲,穿过浓密的森林,探入了她的那粉红潮湿的沼泽地……

素花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同江腿一跨,趴在素花的身上,硕大的男根进入素花的身体,剧烈地运动着,喘息着,两个人又一次地身心融合在一起……

要说怎么叫做爱情的力量呢!就这么两件各自认为很难办的事,在伟大的爱情推动下还真的没有把同江和女人难倒。

几天的工夫,女人回来了,结婚用的证明一应俱全。上面赫然写着:翠花,女,28岁……

同江捧着女人不远万里取回的手续,简直如获至宝。心想,什么放鹰的女人,见鬼去吧,放鹰的女人能拿来这些手续!

让王虎没有料到的是同江还真干脆,竟后悔没有和同江多要几个钱。

素花回来的当天晚上,同江找到王虎说:“王虎,给你钱,我们两来无事!”

王虎接过钱,一张张地数,七千块钱数了好长时间。数完后,王虎嘿嘿一笑说:“够哥们!”同江没有再理他扭头就走,王虎知道同江是铁了心地要女人,就快步追出门去,假惺惺地凑在同江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素花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货,是个放鹰的,放鹰的你懂不懂?迟早会跑的,你会闹个鸡飞蛋打,到时候后悔可别找我!”

“我就是想娶个放鹰的!”同江不想和那这种人费口舌。

第一节 媳妇们的玩笑过了火

一天,东方的太阳刚泛鱼肚白,大队的喇叭就叫了起来,是村长王有的声音。

“大家注意了,同理刚从省城回来,在绣花厂绣花的女工今天都来厂里上班领活。”

厂房就座落在村头离那棵大钟槐三十米的地方,规模很小,也就是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在里面绣花。厂房也很寒酸,是标准的土建筑,从地基到屋顶没有一块砖,都是用土坯垒成的,虽然用料简单寒酸,但一趟5间的绣花车间还是很宽敞明亮的。最近厂里活不供手,有时这一批做完了,没有活接着做,绣花厂就得放假,女工们就回家,但是不用考虑去地里干活,有的在家里帮助收拾家务,有的在外面领些活干。业务员同理就去省城跑业务。

听到广播,同心两口子正在吃早饭,同心把举到嘴边的酒杯往桌上一墩,望着老婆秀敏,不满地说:“你看看你,也没有长那双绣花的手,看看老二家,老二在建筑队不说,人家媳妇,看看,还在绣花厂里上班,比你强多了……”

秀敏瞥了同心一眼:“啥,你个挨千刀的,我给你生孩子、给你养猪、给你下地挣工分、给你挣钱买酒,你还嫌老娘了你……”说着就上前去揪同心的耳朵:“你看着老二家好,你和老二家过去吧……”

“你说啥话呢,你生孩子,没有我你能行?你养猪,养的跟大猫似的?你下地挣工分,就挣那一哈?你给我买酒,你……你……你不给我买酒想给谁买酒啊?”同心举起酒杯滋溜一口,用筷子夹了一颗花生豆,又说道:“他奶奶的,饲养处老六头被王长顺调了出去,说老六头的马车赶得好,让我一个人饲养这么多牲口,每天就是出栏了,喂牲口了,一天天的忙个不停,真他妈妈的没劲!”

“是啊,老二在公社建筑队,老三出门闯荡多年也见过世面,老四在绣花厂里跑业务,你在哥几个里最没出息,娘也见不上你,哥几个也小瞧咱!”秀敏唉声叹气地说。

“总有一天我要让全村的人刮目相看,你说呢!”

“有志气,就凭你?拉倒吧,别灌儿马尿了,快吃饭吧!”

再说村里的绣花厂,刚一上班,绣花的女工们好些日子没在一块了,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几个小媳妇互相地扯。

“老二家的啊,这几天花厂没活放假,在家里守着老二,汇报一下在家的动静……”

“还有啥动静阿,在家喂奶贝!”

“嫂子又生孩子了,也不告一声,好给你提过鸡蛋去……”另一个附和。

“是啊,孩子……是个大男孩子,都快30了……”话没说完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老妹啊,俺那兄弟这几天瘦成皮包骨了,做那事悠着点,可别累坏了身子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坏了身子骨,两口子就没法革命了!”

“是啊是啊,得跟你学着点,你这几天没有啥动作吧!”

“我呀,俺那位壮实着呢,每天在家刷牙……”

“呵呵呵,看不出你还很讲卫生呢!”

“有啥法呢,一头毛一头光,戳阿戳阿流白汤……”人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弄得几个没结婚的姑娘耳热心跳不好意思地抿嘴乐躲在一旁偷听。

这时业务员同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同理的到来,人们把目光自然就转向了他,“哈哈哈”的笑声快把屋顶架了起来。同理被弄得莫名其妙,就想啊,是不是自己的裤子前开门有问题,还是上衣、脸上有啥问题?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裤子,裤子前开门好好的,没有开洞也没有打伞,再摸摸自己的脸,发现没有啥破绽阿。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小媳妇就问了:“同理啊,出差这几天刷牙没?吃奶没?”

“刷阿,天天刷,不刷可受不了,但没有吃奶……能省就省啊……”

“是不是一到晚上更想刷?”

“那当然了……”同理的话惹得那些婆娘们笑得前仰后合的,都岔了气。

这有一个人不笑,那是王长顺的女儿王美。王美红着脸,瞪了同理一眼,眼里亮晶晶的扭头跑出绣花厂的门。

同理看到自己刚来,王美在小媳妇们的笑声里瞪了自己一眼就跑了出去,被弄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事,更不知咋惹得这些婆娘们那么开心,惹得王美这样对自己。

第二节 同理干上了修理工

在天土村,同理和王美同岁,是公认的一对。王长顺两口子视爱女为掌上宝贝,从小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到手里怕摔了,眼看得长大了,这女大就十八变,变得体态丰满而轻盈,脸如荷花嫩而饱满,真是赛过西施不让貂蝉,一米六八的高挑个儿,红扑扑的脸蛋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匀称的身材是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外形轮廓更加地凸凹分明,是远近公认的大美人,也是王长顺引以自豪的资本。他俩的恋情始于绣花厂。王美上学时学习不是太好,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回村进了绣花厂。同理在学校时和王美同班同桌,因家里穷,学习成绩虽然不错,但也读完初中后和王美一起回村务了农。女孩子舍不得她在地里风吹日晒,王长顺就让王美进了绣花厂,同理就跟着下地劳动挣工分。那时绣花厂正缺个修理工,缝纫机坏了就得去外面请师傅,师傅的工资连上吃吃喝喝,费用高得很,村里就想培养个修理工。王友和王长顺提起过这事。王长顺认为修理工很吃香就想物色个自己的人。

王长顺在家吃早饭时说:“要是王美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王长顺老婆瞪了他一眼说:“咋了,怪俺没给你生个儿子啊,当了这么多年的队长,生男生女是一人说了算的?”老婆怪他胡说八道。

王美停下筷子说:“我是女的咋了?”

王长顺说:“村里绣花厂想培养个修理工,你一个女孩子也干不了这活!”

王美说:“我干不了,有一个人能干啊!”

“谁啊?”王长顺问。

“同理啊,他也刚下校,在学校里成绩好着呢!”王美高兴地说。

“你这个丫头,修理工是香饽饽,抢还抢不到呢,你咋想起让他干了?”

“啥香饽饽不香饽饽的,他干最合适吗,年纪轻、有文化、头脑又灵活!”王美极力推荐同理。

“不行,好活得让着自己人,同理和咱一不沾亲而不带故,凭啥让他干!”

“啥亲不亲故不故的!”王美撅着嘴不满意爹了。

长顺老婆说:“美儿说的也是,谁干不一样,干好就行呗,和王友说说,我看着同理这孩子行!”

“你知道个啥、啥、啥,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王长顺对老婆大声说。

当天,中午时分,王美在村里见着收工的同理,王美对他说:“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同理屁颠屁颠递过来问:“老同学。有啥事?好事?”

“那当然,村里绣花厂要培养个修理工,你去吗?”王美神秘地对同理说。

“拿我开心啊?咱倒是想去,可干得上吗?”同理一脸的无奈样。

“想干就行,你等着啊!”说完嘴里唱着小曲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同理舔着嘴唇望着王美的背影,直到王美拐了弯看不见了才挪动脚步回了家。

晚饭上,王美缠着爹说:“爹,这修理工的活让同理干吧,求你了,爹……”

王长顺说:“你这孩子,大人的事少参和!”

王美说:“你要是不让同理干,我就不去绣花厂上班了,下地挣工分去!”王美一撂筷子,撅着个小嘴,饭也不吃了。

一晚上王美赌气地不理睬爹。两口子心疼女儿,就这么个宝贝疙瘩,眼巴巴地盯着长大的。睡觉前,长顺老婆就说:“你这个当爹的,还说疼女儿呢?他们是同学,我看这事就依了女儿吧,谁干不是一样啊,就这么个修理工,又不是啥好活!”

王长顺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太任性,好吧,我和王友说说!”

就这样,同理进了绣花厂当了一名修理工。

第三节 比赛路上情绵绵

学校时王美和同理的情感还是一片空白,只是一般同学,彼此有一些好感。绣花厂的接触使得两个人的恋情像一粒种子由萌芽状态一直发展到开花。

那是公社里组织的一次绣花比赛,由于王美手儿巧,心儿灵,参加比赛非她莫属。参加比赛得跟着修理工,否则绣花的缝纫机坏了岂不半途而废,同理也就有单独和王美相处的机会了。

那时候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王美家有一辆,当然同理家是没有了。王美就推着自家的自行车来到绣花厂,同理在那里等着她。

“咱俩咋去啊?”同理问一脸兴奋的王美。

“这不,我有自行车,你骑车带着我……”

同理心里那个美啊,这还是头一次带着个大美女骑车呢!

同理在绣花厂里由于自己肯钻研、认吃苦,经常没事拆了装装了拆,很快把缝纫机的构造和原理弄得明明白白。他经过你的缝纫机这么一听,就会听出你的缝纫机哪里螺丝松了、哪里缺油了。

一次,同理给一个绣花工修理缝纫机,经过王美时,听得王美的缝纫机“咣当咣当”地很响,就停下来,围着她的缝纫机看了一周,说:“王美,先停下来,你的机子声音有点杂,让我看看。”

王美调皮地说:“呵呵,你这么牛,一听就听出毛病来了……”

同理憨厚地一笑,蹲下身,用扳手卸下轮子上的那个曲轴,曲轴里面的几个小铁珠子早已磨损成大小不一的铁粒。同理说:“你看,都成这样了,你还觉不出来,我给你换上新的。”说着回仓库里拿来新的曲轴利索地给她换上,滴了机油,王美再一蹬脚踏板,机子发出“唰唰”的声音,王美冲同理感激地一笑,这一笑竟成了王美和同理感情发展的序曲。

同理在厂子里很勤快,总是早来晚走。见王美上班总是到她那里多呆一会,有事没事地聊上几句。她的机子坏了总是第一时间过来修理,利索地给她修好,王美总是报以甜美的一笑,从心眼里喜欢同理。

这次一起参加比赛,是两个人求之不得的事,更是两个人感情升温的一个契机。

同理带着王美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王美坐在后面,夸奖似的说:“同理,不错啊,绣花厂的业务你很精通啊!”

“呵呵,这还不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也进不了绣花厂。”

“那是啊,那你咋感谢我啊?”王美调皮地说。

“我这不陪着你去参见比赛了吗,还亲自带着你!”同理有些激动地说。

“呵呵,咱们俩个,你骑车带着我,这好有一比!”

同理使劲地瞪着车子问:“比作啥呢?”

“你想想看,发挥出你的想象力。”王美自己在后面做了一个鬼脸。

“我想象一下阿,这好比是两个人的部队,一同参加一场激烈的战斗……”

“呵呵,你真逗,想象力不错!”王美夸奖道:“还有呢?”

“这……这好比是一个伙夫送一个即将获得胜利的将军上战场……”

“呵呵呵呵,你是伙夫阿?”王美在后面又嗔怪道:“咋只往战场上想阿,打打杀杀得我可不喜欢。”

“让我再想想,这……好比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力车夫免费为一个美丽的小姐服务……”

“呵呵呵呵,说得你这么寒酸阿……”车子后面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王美又鼓励说:“你真笨,再好好想想……”

同理挠了一把头皮说:“我想起来了,好比是一对比翼双飞的鸟儿,展翅高飞,又像一对鸳鸯悠闲戏水!”同理总算铺上了道儿。

“你真坏,你真坏……”王美说着在后面撒娇似的拧了同理一把。

同理改口说:“不是不是……那是……”

王美听到同理的比喻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羞涩和兴奋笼上心头,又听到同理说“不是”,急着问:“哪是啥?”

“那是牛郎带着织女走在充满希望的大道上!”一句话引得后面的王美说:“你坏死了,你坏死了……”小拳轻柔地在同理的后背敲着,后又情不自禁双手搂着同理的腰,脸颊靠在同理结实的背上。喃喃地说:“同理,你真好,我这辈子非你不嫁,你呢?”

“我这辈子非你不娶!”同理激动地连眼泪都出来了。

同理被王美这温柔的一折腾,加上土路坑洼,车子把一扭,失去了平衡,连车带人“咣当”就摔倒在地上。同理赶快爬起来,双手搀扶起王美,心疼地说:“摔疼了吧,我给你掸掸身上的土,这样参加比赛还认为你是种地绣花的多面手呢!”

第四节 比赛现场更精彩

比赛是公社里农经社安排的,按着各个种类组织村副业的能手们,旨在鼓励人们“比学赶帮超”,为农村致富奔小康起个领头羊的作用。王美参加的是绣花比赛,参赛的选手共十人,十台缝纫机围成一个圆,选手们各就各位,候在一旁的还有各位修理工以备不测。比赛的标准是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看谁绣的花最多,绣的花最美。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各位参赛选手立马进入状态。只听一片片“刷刷”的声音,旁观的人们都摒声静气,听不见人们再说笑一声。瞬间各位参赛的选手们用绣花针画出五颜六色,缤纷美丽的花朵来。

比赛中途,“咔嚓”一声,王美心说不好,绣花针一断两截,王美赶快把上面的断针取下来,换上新的绣花针,重新上好,两脚一蹬踏板,糟糕!真是漏船又遇顶头风,下面的底线又夹上了,扯也扯不动。王美也是急了,急中出事,双脚一蹬踏板,手没有离开,那颗刚刚换上的锃明瓦亮细细的绣花针深深地扎进了王美的左手食指,顿时鲜血“唰”地从针眼里冒出,洇进手下面的绣花布,染得像火一样地红。这个变故来得太快了,以至于站在一旁的同理都没有反应过来,王美已用左手使劲地捏着针扎的手指,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同理忙上前用嘴堵住王美被扎的食指,使劲的吮吸。同理知道刚换上的铁质的绣花针不是很干净,上面有些防锈的油,极可能带有病菌啥的,一来这样会把伤口内的病菌尽快地吸出来,二来也是为比赛争取更多的时间。

同理吐出一口口鲜红的血水,鲜血也流在同理的嘴角,这仿佛受伤的不是王美的手指,而是同理的嘴,同理的心。

围观的人们被同理的举动惊呆了,“好样的,好样的!”齐声喝彩。同理又麻利地用剪刀在花布上裁下一块布条,给王美包扎好。又迅速地把下面梭心的线抻出来,重新放好,鼓励的目光递给王美。

包扎好的王美直觉得热辣辣的,不光是手指还有心里,竟没有一点疼痛感了,重新坐在缝纫机前又进入了比赛。

时间在一秒秒地滑过,绣花针在不停地上下翻飞……

“时间到!”组织者一声令下,参赛选手都停了下来,等待裁判评判。

看着被血染红的绣花,王美竟背过脸去“呜呜”地哭出声来。

裁判们都被王美这种不服输的精神所折服,组织者破天荒地给了王美第一名。组织者是这样说的:“在这次比赛中,王美的手指不小心被刺破,血咕咕地冒,一个女孩子竟没有放弃这次比赛,在他的助手简单的处理后,依然赛出好成绩,这是一种契而不舍的精神力量,我们缺的就是这种精神财富,我们决定给王美同志第一名的奖励。顺便也提一下,同理同志的表现也相当精彩,体现出了同志之间的那种互助友爱、顽强拼搏的高尚美德……”话还没有说完,比赛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席表扬的话说得王美破涕为笑,同理的脸就象王美绣的花一样火红火红的。

回来后由于同理自己的努力,再加上头脑灵活,村里很快提拔他成了业务员。

第五节 中央里不长选美

比赛得奖的消息不胫而走,但是比起比赛中的那个顽强拼搏、互助友爱的故事来就逊色得多了。人们谈论着,说笑着。

“同理小子真能耐,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队长千金的玉手就吻,看看,人家示爱求婚多有创意……”

“超级的吻,吻得红红火火,吻得热血沸腾,吻得……呵呵……”

“还不知道吧,自从比赛回来,吻的范围有些扩大,都移到上面去了,保不准还移到下面呢!”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王长顺耳朵里,王长顺老大的不乐意。私下里想,王美和同理私定终身了?

王长顺就回家和老婆说了。

在王美的婚姻大事上,王长顺两口子可费尽了心事。王长顺早想给王美在公社里找个有能耐的老公,这样一来也能给自己找个有实力的靠山。自己在队长这个职位上干了好几年,别说队长不是官,也领导不少人呢,和中央的领导比起来也就差个五六级。自己在官场上混,身后没有个靠山哪行得通阿?这几年官运不顺,总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威慑自己,自己的形象和威望像是撒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地瘪下来。于是就掂量起公社武装部的李部长李火炬。

李部长李火炬中等个儿,人长得还可以,脸上的那几个零部件摆设也算匀称,就是脑袋的顶部是个不毛之地,像个硕大的电灯泡,锃明瓦亮,人们暗地里都叫他“中央里不长”。李部长28岁,去年死了老婆,一年来难耐寂寞,经常借助下乡工作的名义去物色女人。

李部长在一次下乡征兵工作中,去了天土村,王有把队长王长顺、会计刘佳丽叫上作陪,吃饱喝足以后,“中央里不长”一本正经地说:“看看你们的绣花厂办得怎么样啊。”村长王有巴不得上面的领导关注村上的副业,就乐呵呵地说:“好好,这就去,还望李部长多多指导!”

王有王长顺就领着酒气呼呼的“中央李部长”视察绣花厂。进得门来,李火炬那一对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可就看不过来了,色迷迷地来回扫射,那缝隙里喷射出的火焰把绣花车间的温度提高了8度。

女工们看着这个陌生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王有说:“这是公社武装部的李部长,来看望大家了,大家欢迎!”

人们只知道公社里武装部有个李部长,也知道这个李部长最不是玩意,借助每年的征兵工作吃请受贿发横财,可是还没有见过李部长长得啥吊样,今天一见,几个泼辣的婆娘首先“吃吃”地笑出声来。

一个说:“部长大人,你的光临使我们的车间亮堂堂的阿!”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哈哈大笑起来。

李部长很是尴尬,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啊……大家忙大家忙吧,我随便走走。”眼睛却盯在了王长顺女儿王美的脸上。

来到里间屋,李部长说:“绣花厂很不错,女工们很勤奋,那个在第二个窗户下的女工叫啥名字啊?”

“哦,你说的是王美阿,是长顺的女儿……”

王长顺接过来说:“是我家的女儿王美,今年23了……”

“哦!”李部长抽出一颗香烟,王长顺给点上,李部长猛吸一口,望着屋顶,慢悠悠地吐着烟雾,“这……绣花……厂……不错啊,呵呵!”

一语双关的话,王有和王长顺都听得真而且真,一个劲地直点头附和。

第六节 父女为婚姻之战

从那一次,李部长看上了王长顺的女儿王美,就让王有和刘佳丽给王长顺通个气。王长顺一听高兴得嘴咧到了耳后根,嘴上却说:“李部长比咱家王美大好几岁,这……这……”

“大几岁有啥关系阿,大女婿更知道心疼,你家王美同意就行呗!”王有劝说道。

“你有了这部长女婿,还不步步高升啊!”刘佳丽拍着马屁。

其实王长顺心里那个美啊,找一个武装部的部长做成龙快婿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一来自己女儿不愁吃不缺花,二来自己的腰干也壮了许多,说不准还能够往上面爬叉爬叉。可是李火炬是个已婚的男人,只是没有孩子,女儿王美能同意吗?王长顺就盘算着咋和女儿说。

一天晚上,饭桌上,王长顺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王长顺高兴地说:“美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爹盼着你啊找个有钱有权的人做男人,可费了心事了,爹还真给你相中了一个人!”

“爹,我的事啊,不忙……”

“不忙不忙……?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呵呵呵呵,爹啊,你相中的是哪一个阿?”

“就是那武装部的李部长。”长顺兴奋地说。

“哦,你说的是那个‘中央里不长’阿!”王美撇着嘴不屑地说。

“啥‘中央李部长’!”长顺瞪了王美一眼,又说:“你看人家多有派头阿,每次下乡都坐着突突突的吉普车来,你若跟了人家,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爹啊也不白养你一回,说不上爹还跟着你沾光往上升升呢!”

“爹,你养女儿是想把我当成你脚下的梯子阿。我才不希罕呢!”说着王美扭头不理长顺了。

长顺老婆就说:“孩子,这都是你爹为了你好啊,我们就你和你弟弟两个孩子,都盼着你们有个出息,儿子呢有个好工作,女儿呢有个好婆家!”

“爹、娘,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看着嫁出去就得了!”

王长顺听到有关同理和女儿的风言风语,拉下个驴脸像审贼似地问:“你自己看着嫁?嫁给哪个?嫁给那个穷小子同理?”

“你看爹说的话,人家现在穷,往后不一定穷,是不是,娘?”王美看着娘。

王长顺想起外面的风言风语,抢过来声音提高了八度:“公社比赛是咋得的奖,你和同理是啥样的关系?”

王美看了爹一眼,也不示弱:“是朋友的关系?”

“男女朋友的关系?”王长顺疑惑地问。

“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却离那一步还差一丁点……”

王长顺把筷子一摔,怒斥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同理有啥好的,不就是个修理工业务员吗,他能到哪里去,爹现在有权有势,和公社的人们关系好着呢,随便在公社里给你找个不比同理好,人家李部长有权有势,还比不过同理这个穷小子!”

王美就顶撞王长顺,“谁稀罕吃香喝辣了,你稀罕你跟,我就看着同理好!”

“你这孩子咋说话呢,爹还不是为了你好,人家出门办公腰里掖着盒子枪,那叫权利!”

“爹,拉倒吧,你就想着权力,你也不想想女儿的幸福……”

“跟了李部长没有幸福?”

“我不管,我非同理不嫁……”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别吵了!”王长顺老婆推了王长顺一把说道:“孩子大了,她自己心里也有小小九了,也别拧着啊!”

“哼!”王长顺把碗往里面一推,气呼呼地说:“小小九?小小九也得听我扒拉,我是一家之主!”说完厥哒厥哒地出了门。

第七节 好事也得经多磨

自从那次和爹争吵以后,王美就更加地爱着同理,因为同理的影子早在心中生根发芽,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在同理出差的几日里,王美见不着他的面心里失落落的,总感觉生活里少了些什么,空洞洞的。当听到喇叭广播说同理回来时,高兴劲就别提了,吃完了饭刻意地在家打扮了一番,把飘逸的长发用新买的发夹扎上,脸上略施淡妆,上上下下拾掇的干净利落。王美娘看见了一笑说:“我丫头打扮起来就像一个新娘子,漂亮得很啊!”

王美羞涩道:“娘……,你看你……”

王长顺说:“打扮个啥,又不是让你赶集上店?”

“进厂做工就穿的拖拖拉拉的?”王美白了爹一眼道。

王美娘就推着王长顺说:“你下你的地吧,孩子大了,那个女孩子不爱美啊!”

王美就和娘开玩笑说:“娘,你当姑娘时也很美吧?”

“这丫头,和娘开起玩笑来了,快去绣花厂吧,别磨蹭了,我们也该下地了!”

绣花厂里,小媳妇们插科打诨地玩笑时,同理进来了。她们自然把目标转向同理。同理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荤话的前半部分,当然不知道婆娘们话里“深刻的含义”,可王美知道啊,一听到同理还大大咧咧地说吃奶阿刷牙阿每天晚上刷得更厉害阿,心里就怨恨起同理来,眼里含着泪跑回了家。

这时小媳妇们才知道玩笑开过了头,一个说:“玩笑过火了,同理阿,你还不快去追王美,他对你误解了!”

同理望着这些女工们,不解地问:“开的啥玩笑?”

一人道:“你快去追吧,她会告诉你的!”

同理扭过头去,望着王美的背影追了过去。

王美跑回家,把屋门在里面插上,任凭同理“咣咣”地砸门就是不开,自己趴在炕上“嘤嘤”地小声哭泣。

同理隔着窗户说:“王美,快开门啊,这些天我在外面都想死你了,今天才见面,咋这样对俺呢?”

王美抹着眼泪,哭着说:“你说,你在外面都做了个啥?”

“在外面作了个啥,啥也没有做阿?”

“啥也没做?你在外面还想吃……奶还刷……牙”王美一边哭泣一边说。

“这又咋了?”同理不解地问。

“你吃谁的奶了?你给哪个狐狸精‘刷牙’了?”王美气急了问。

同理被说得云山雾罩,不明就里,就大声地说:”你咋说得我稀里糊涂的呢!“忽又明白了过来,说:“你呀你,你开开门,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啥好东西!”

王美说:“俺不稀罕,不稀罕……”

“你不稀罕,俺可稀罕你哩……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走了!”

同理在外面跺了几下脚,给王美一个走的假象。王美以为同理真的要走,站起来快步地去给他开门。门一打开,同理一把把她抱住,把王美抱进屋里。

两人坐下,同理急着问:“吃谁的奶?给狐狸精刷牙?那些婆娘们说啥了?”

王美一看同理着急的神色,知道是冤枉他了,就一五一十地说出绣花厂的几个婆娘们开的玩笑浑话。同江听后“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王美也“呵呵”地破涕为笑。同理上前搂过王美的身子,嘴拱着王美透过衣服那一对高耸的双乳,笑着说:“我就吃你的奶……”又把王美抱起来,放在炕上,眼睛里的火焰燃向王美,喘着粗气说到:“美,我今天就给你‘刷刷牙!”

王美推开同理说:“不行,别胡来,这美好的第一次要等……到那一天,现在不给你,来,吻一个!”说着闭上了眼睛。同理把嘴凑过去,实实在在地覆盖在了王美那富有性感的小嘴上。

两个人尽情地享受着亲吻带来的快感,彼此都快被对方融化似的。

吻了好长一会,同理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女士坤表给王美戴在手腕上,说:“看看,这表带着多好看啊!”王美盯着表说:“好漂亮,你又花钱!”同理说:“为心爱的人花钱心甘情愿!”说着又去吻王美。

王美捧着同理的脸说:“同理,知道不,我爹想把我嫁给那个李部长!”

同理愣住了,问:“哪个李部长?”

“就是公社武装部里那个‘中央里不长’!”

“啥,你……你……你答应了!”同理急得有些结巴。

王美说:“我答应了……”

同理更急了,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说:“你……”

王美呵呵地笑了说:“我答应了还和你在这里亲吻阿!”

同理明白过来,又把嘴凑过去,这次是换了地方,隔着衣服移到她胸前那对高高的山峰上了。

第八节 偷情惹了一肚子气

话说大秋到了实质性的攻坚阶段,那些棒槌样的玉米棒子结实得已耐不住性子,急急地撑破外面脆得发白的苞衣,把一个个憨厚结实黄澄澄的身体袒露出来。让人看着着实喜爱。

就在这档口,王长顺的爹看青看得好好的,突发半身不遂,急忙送到医院才保住那条老命,出院后左手和左腿像抽了筋似的,走路颤颤巍巍,没法再在队里看青了。

看青,说白了就是看护庄稼,在农村那可是个炙手的美差。在村头搬一马扎,坐在树荫下,盘查进村的人们看是不是偷了集体的庄稼,或背个背筐溜达在田间地头巡视。比起在地里汗珠子摔八瓣的劳作来那可是天上地下啊!

王长顺就琢磨,让谁干合适呢?前车之鉴啊,花厂修理工让给同理干,这是个顶大的失误。人选上不能再马虎了。

美的差事人们都想着,拿眼盯着,想归想,干上干不上那就不是你的事了。谁的事?队长王长顺的事。

同心在饲养处出了一天栏,弄得满身臭烘烘,懒洋洋地回到家,吃晚饭时,孩子还在外面玩没有回来。同心抄起柜子上的酒瓶,晃了晃,睁一只闭一只眼来了个木匠单吊线,酒只剩下一瓶子底了,二两的酒杯还没有倒满。打了一个哎声,说:“最近王长顺的爹看青看得好好的,说得病病就到身上了,差点呜呼哩,幸亏他是王长顺的爹啊,人家有钱治得也及时,小命保住了,可走路一歪一斜的,呵呵,这辈子看不了青了……要是咱也能看青该多好啊……”

“你看看你个熊样,撒泡尿照照自己吧,那看青的活能轮到你?”秀敏奚落同心说。

同心说:“*,我没能耐,你有能耐也行啊,可偏偏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

秀敏就说:“咋中看不中用了,我是不用老娘的姿色,要是用啊,那王长顺就得钻进我裤裆里去!”

“呵呵,说你呒哧你还喘上了,你用用我看看!”

“你不怕戴绿帽子啊?”

“绿帽子有啥,只要给我赚个活轻工分高,就也把你当神供着!”

“那好,你等着!”

一日,队长王长顺敲响了大钟,等人们聚到钟槐下,王长顺说:“现在队里一日也不能没有队长,更不能没有看青的。咱得物色个根子红守本分的人看青,这一时半会的还不好找,那我就亲自上马吧!”

王长顺就亲自上阵了。九月的天,中午的日头还是毒辣辣的,把王长顺烤得成了一点,成了一点的王长顺坐在钟槐下应和着上面的知了一声声地打着鼾。

随着树上一阵“知了”的扑楞声,一股细小的液体洒在王长顺的脸上。王长顺一机灵,抹了一把脸,睁开睡眼,一个影子进入他的的视线。这人挎着一大筐子猪草,穿着的碎花紧身小褂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身段,那丰满圆润的屁股撅的蛮高,“s”型的曲线美仑美孚,更有细细的汗珠润在美若桃花的脸上。长顺一看,这不是同心家的秀敏吗!

哎呀,比刘佳丽那娘们还浪啊!长顺的眼睛就眯成两条线,这两条线里放出的光带着钩似的,把秀敏一扭一扭地给钩了过来。

“秀敏阿,我要检查检查。”待秀敏走到跟前,王长顺笑嘻嘻地说。

秀敏就迎合了王长顺的目光,就撅着个大屁股把筐子往地上一放,一弯腰胸前那两个硕大细白圆润的玉兔不停地跳跃。那快要跳出来的一对玉兔把王长顺的一双眯起来的眼撑得很大,“大热天的,看把你热得,同心呢?”王长顺显得关心地说。

“同心啊,咱也干不上啥好的活,不还在饲养处挑粪了吗!”

“哦,看我这记性,来,我看看你这里面有……”王长顺盯着秀敏的胸部,手伸进秀敏的筐子里。

这一伸手可不要紧,王长顺的手像是被刺扎了一下,继而就笑了,说:“秀敏,你这里面有好东西呢……有好东西阿!”

秀敏也不紧张,眼睛接了王长顺火辣辣的眼神,挑逗的口吻说:“呵呵,王队长,我里面的好东西你摸着了吗?”秀敏故意地把“摸”字咬得很真。

王长顺伸进去的手一翻,几个大玉米棒子就呈现在两人的眼前。

王长顺说:“秀敏阿,摸出来的这个又长又粗的东西,你可不好消受了阿,阿……”

秀敏盯着王长顺色迷迷的眼睛,说:“王队长阿,这还算粗算长吗,这才多大点的东西阿,阿,王队长……”

这几句你来我往的对话把个王长顺撩拨得嗓口眼发干粗气直喘,神经末梢异常的敏感起来,下面的那个东西把裤子打起了伞。王长顺顺手再一翻秀敏的筐子,又翻出的一样东西让王长顺更是异常地兴奋。王长顺熟悉,那是自己和老婆做爱时用的东西,不过从老婆带上环后,再也没用过。

王长顺把这个东西翻了出来,秀敏脸羞得比桃花还红,比桃花还艳,放浪地挖了一眼王长顺说:“这个套套明天用啊!”

接过秀敏的眼神,王长顺眼里就放出异彩,摸着秀敏的手说:“秀敏阿,好……好…好长时间我没用了……同心的事好办,我的眼今天怎么了?花了?呵呵,你快过去吧,阿……”

秀敏对王长顺一笑,说:“谢谢你啊,王队长……”

王长顺张大了嘴,伸着个脖子,就好像是被人提了颈的鹅,目光也被秀敏的身影牵了去……

下午收工了,同心屁颠屁颠地回到家,一进家门,高嗓门地嚷:“秀敏,给我烫二两,我要庆贺庆贺!”

“烫你个头啊,瓶子都见底了,还庆贺?庆贺你个脚阿!”秀敏故作惊讶道。

“你说,队长让我干啥活了?”同心神秘地冲秀敏笑。

“嗨,能让你干嘛活,不让你套车驾辕就是看得起你了!”秀敏笑着说。

“哈哈,没想到啊,看青的活真落在咱身上了!说出来你傻了吧!队长王长顺今天找了我,说,同心阿,你别挑粪了,怪臭的,别熏坏了你家里的秀敏,呵呵,看青吧!”

“去你的吧……白天我收工回来,顺便采了点猪草,在队里的田里掰了几个玉米棒子藏在筐里被王长顺发现了!”

“啊,没说罚你啊!”

“没有啊!”秀敏扮了个鬼脸对同心地说。

这就怪了,没有说罚咱,还让咱干上自在逍遥的活计!

“咋样啊?还说我是中看不中用的了吗?”

“哦,原来是你啊,用的啥法?说给我听听!”

“管他呢,看青只能他七大姑八大姨干,咱就不能看青?呵呵……”同江两口子乐得一夜没睡好觉,在炕上折腾了半宿。

第二天,饲养处里就换人了,同心就干上看青的活计了。也像王队长那样,马扎一搬,独自坐在村头树荫下。一会儿队长王长顺就慢悠悠地踱过来,说:“同心阿,这个看青的活很多人想干哩,不过我看你干这活最合适,现在庄稼快收成了,不能光坐在这里阿,到地里转一转,阿!”

同心就望了队长,“是,队长,我这就去转转,呵呵……”

同心就背着背筐走了,队长王长顺就背着手去了同心家。

王长顺自从看了从秀敏筐里翻出来的那个东西,心里那个美,想起秀敏那肥硕的屁股、那丰满的胸脯,心像猫挠般的痒。

王长顺就蹑手蹑脚地来到同心的院子,裤子前开门早已打起了伞。王长顺推开门小声地叫:“秀敏……秀敏……”一股刺鼻的农药味钻进王长顺的鼻孔,王长顺再一看秀敏,秀敏手指上套着王长顺看的那套套正在地上拌菜种呢……

王长顺被刺鼻的气味侵入体内,把体内那份兴奋和燥热驱敢得无影无踪,那颗神经末梢“啪嗒”一声坠入低谷。

秀敏笑虐着说:“我正在用套套呢,队长,有啥事阿?”

哦,没……没事,你家同心呢?这些天地里的玉米棒子经常被人偷掰了去,要加紧看青!”

“是吗,是哪个去偷集体的玉米棒子,逮着他可别轻饶他……同心可能去地里了……”

“这就好,这就好……”话还没说完就慌里慌张地扭头走出同心的家门。

回到家,长顺的女儿王美在绣花厂还没有回家,晚饭上,连饭也没有吃一口,准确地说,他肚里只有窝火了。白白地把一个看青地美差送出去,肉没有换回一口,还弄了一肚子窝囊。真他妈邪门了,王长顺越想越有气。

第三天,王长顺把农活安排好,就背着背筐上地了,他来到村北面的玉米地里,看着四周无人,专挑大的玉米棒子掰,掰得差不多了,用一些草盖上了,就慢悠悠地回家了。

第四天,在安排农活时,王长顺就严肃地说,最近安排同心接替看青这个活,我本认为同心能尽职尽责,把队里的庄稼看护好,没想到,庄稼被偷得更加厉害,你们看看,村北那块玉米地,被人偷的太惨了,现在我宣布,撤销同心看青的活计,他还回饲养处,看青的人选再作考虑。”

人们到村北面的玉米地里一看,果真玉米棒子被偷了。同心在看青的活计上刚刚享受了三天就稀里糊涂地被拉下马来了。

第九节 两锅帐我要一起算

王长顺虽然把同心拉下马来,但余怒未消,又把余怒撒到同心的四弟同理身上。

王长顺心想:两锅帐我要一起算!

这个时候,绣花厂的活干完了,女工们又闲了下来,厂子放假了。王长顺就找到村长王有,说:“叔,现在绣花厂放假了,没有活,正是庄稼成熟的季节,你看,这看青的活我这个队长也忙不过来,顾这顾不了那,不如让同理先去队里看青,待厂子里有任务我再想法安排个看青的,多给他记上2分工,你看咋样?”

厂子暂时弄不来活,同理闲着也是闲着,这样的话,就支持农业生产吧,王有想到这里就同意了。于是这看青的活计又临时地落在同心的弟弟同理身上。

同心还为看青的事耿耿于怀呢,回家耷拉个拴驴的脸。被王长顺撤了的当天,回到家,对正在和猪食的秀敏说:“老婆,倒一两散白,唉,奶奶的……”

“又咋了?”秀敏问道。

“奶奶的球,刚干了几天看青,又把我撤了!”

“啥,这个挨刀的,说撤又把你撤了?”秀敏知道那天王长顺来找她,没有想上事,王长顺恼了。

同心说:“我说吧,你中看不中用吧,你还不服?”

秀敏生气地说:“这个王八羔子,吃不上肉就把案板掀翻了!”

不几天,意料不到的是王长顺又把看青的活分配给了同理,同心回到家说:“老四这小子有能耐,有能耐咋得放下厂里的业务员不干来看青呢!”王长顺又想不通了。

秀敏知道同心干不上看青的原因,可是也不知道同理又是咋样干上看青的,却分明地感觉到这个队长王长顺心里有鬼。

同理也觉得纳闷,厂子虽然没有活了,以前都是在厂子里对缝纫机检修一遍,该加油的加油,该换的换零件,剩下的就是跑业务或者在厂里看家,咋得把自己调出来看青呢!

看青这活计吧,你若是混工分也好混,每天背着个背筐田间地头一遛哒,或是坐在大槐树下面和知了对唱,可偏偏同理是个做事认认真真的人,自己觉得不好好地干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工分,每天就来往穿梭于成熟的庄稼地里,忠实地看护着地里的庄稼。

几天之后,同理被毒辣辣的日头晒的黑了一色。

看青的第三天里,王美在地里给自己家的鸡采青草,老远看见同理背着个背筐从远处溜哒过来。王美就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待到同理走到跟前,她大喝一声,“站住,不准动!”

待同理回过味来,一看是她,两个人呵呵地大笑起来。

“咋了,大业务员也上地来了?”王美调皮地问。

“呵呵,本业务员是来巡视看护庄稼的。”

“啥?你……看起青来了?”

“是哩,你爹没和你说过,是他和王有村长要求的,暂时厂里没啥事,就让我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肯定是我爹没安好心,想把你从绣花厂里挤兑出来,拆散我们两个!”

“有那么严重吗?”同理瞪大了眼睛问。

第十章 小人得志要乱套

知父莫如女啊,王美的猜测是正确的。

就在同理下队看青的第二天,王长顺就跑到王有的家里,说:“叔阿,咱村的小厂子我看得往大处发展,这小打小闹的也没有个发展前途,也显不出你老的领导水平来啊!”

“哎,啥领导水平,图个稳当得了,绣花厂小有小的好处,大有大的风险!再说了,这发展是一句话的事?人啊物啊财的,咱哪去弄啊?”王有耷拉个眼皮说。

“要说发展吗,第一我看业务人员先得跟上,同理在厂里还得修理机器,还得出去跑业务,一人也忙不过来,你看是不是让王虎进厂跑跑业务……王虎也老大不小的了,素花离开他后还没有说上个媳妇,一个“王”字也掰不开啊,他也叫你叔呢……”说着王长顺给王有递过一只烟,“嗤”的一声划着火柴,给王有点上。

王有知道王虎的为人,知道他是一个蛋的叫驴没啥正着,吸着王长顺点着的烟,说:“哎呀,这个问题还得研究研究阿,这几年王虎这小子哪有正事阿,他能行吗?”

“叔阿,你可别拿过去的眼光看人啊,自从王虎的女人素花跟了同江,王虎到我那里,哭哭啼啼的阿,我把他一顿臭骂,他承认了以前的过错,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痛改前非,你看,他还给我写了保证书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歪七扭八的几行字。

王有已65岁,在村长兼书记的位置上干了不少年头了。这些年来,王有就像一棵半死不活的树戳在哪里干巴巴地支撑着,既不枝叶茂盛也不落叶根枯,也就说村里啥发展也没有。最近身体觉得有点不适想把村长兼书记的担子撂下,可公社里没有批准,让王有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的。王有就想阿,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干几年呢,保不准自己下台村长兼书记就是王长顺的,一来王长顺和武装部李部长关系好,是李部长的未来丈人,也就说朝里有人好做官,二来他是队里的队长,以后当村领导很有可能,不如现在就依了长顺,做个顺人情。况且,王虎前天还提来两只烧鸡两瓶子酒呢。于是就说:“要不就这么定了!”又一想觉得不妥,就说:“可是,同理现在队里看青,让王虎来当业务员有些不妥吧?”

“这有啥不妥的,先让王虎熟悉一下工作,等过了大秋,再把同理调回来,他两人一起干!”

王有显得漠不关心地说:“行啊,依你说的办吧!”

村长就是一村之长,村里范围内的事务还是能一锤定音的。就这样王虎这个记工员进入绣花厂当上了业务员。

于是村里的广播喇叭就叫了起来,是王有的声音,“王虎,王虎,听到后来一趟!”

王虎在家里这些天也美得偷着乐,第一,虽然素花离开了,自己却也着着实实地赚了同江一把,况且对女人素花的身份也没有把握,没准还会远走高飞;第二,给王有和王长顺送过礼去,这礼收下了,这绣花厂业务员的工作八九不离十地能见着结果。这样一想,王虎能不美得屁颠屁颠的?

第十一节 王美被锁在屋里

一天晚上,王长顺脚下跳着舞酒气熏熏地回了家。女儿王美在家闲着看书,见爹来,把书一摔就质问起爹来。

“为啥同理在绣花厂里业务干得好好的就把他换下来,你究竟安的是啥心事阿?”

王长顺一边剔牙一边说:“你这……丫头,不是不让同……理干业务员,是让王虎和……同理两个人一起……干!再说了,你爹我又不是……村长,我……说了也不算!”

“说了不算?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实话告诉你吧爹,我和同理是拆不散的,你想用这种手段拆散我们俩,没门!”

王长顺今天在王虎家刚喝的酒。王虎荣升为绣花厂的业务员,由队里的记工员到绣花厂的业务员那可不是一个台阶。记工员得下地干活,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绣花厂的业务员那是体面活,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联系业务能进城,厂里的钱对业务员来说就好像近水的楼台向阳的花木。王虎一高兴,就特意去公社饭店里买了好酒好菜,请王有和王长顺喝酒酬谢。酒桌上,王虎一个劲地给两人倒酒倒水敬烟,叔长叔短地叫个不停。王虎知道,王有快不干了,这村领导的金交椅王长顺快坐上了,这新的和老的都得敬着,他必须得把这两个人扒拉顺溜了,只有这样,才能在村里站住脚占上便宜。王虎这人心眼很活,就是不往正经地方用,最后落了个锒铛入狱的下场,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且说王长顺回到家,肚子里的酒精还没有消化完全,血管里的酒精还在猛劲地撞击他的每一根神经,这时听到王美说的话,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王美的鼻子呵斥道:“你个黄毛……丫头,爹还管……不住你了,婚姻大事爹……说了算,你是爹?我是爹啊!是一家之长,你就得听我的安排……”

“你安排,你安排,你安排你自己吧,你就想着你的权力阿,我才不稀罕你的权利呢!”

“那你喜欢啥?”长顺瞪着通红的两只大眼睛。

“我喜欢真正的爱情,喜欢表里如一的情感!我非同理不嫁!”王美说得很干脆。说完后简直回自己的西屋,关上门再也不理他爹了。

“啥叫真正的爱情,啥叫表里如一的情感,那能当饭吃能当钱花?没有权力和财富那都是白扯!”王长顺隔着门大声地喊。

王美娘过来拉王长顺的胳膊,说:“你就知道权啊钱啊,喝了点酒,喊个啥,让邻居们听到多不好啊!”

“你们这些女人啊,咋就不明白呢?我要是没权没钱,咱的日子能比别人强?真是头发长啊,明天我把你们的头发都剪了去,让你们再见识短!”王长顺可能真的喝多了,竟说起了醉话。

“行了,别疯了,快去睡吧!”

王长顺稍稍缓过一点劲来,一看来硬的不行,又来软的,隔着门劝:“美啊,好女儿,爹求你了,你答应爹,嫁给李部长!”

王美在屋里大声回答:“愿嫁你嫁,我是不嫁!”说完再也不理王长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美就想过去找同理,把她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可是自己的房门被爹在外面上了一把锁,任凭自己在里面咋样的砸门,王长顺就是不给开。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等会我让你妈给你做好了饭从门缝里递给你,我还得下地呢!”

王美在屋里一个劲地拍门,喊道:“开门啊,爹,娘,你们咋这么狠心啊!”

王美娘隔着门说:“你爹都疯了,钥匙在他手里,不让我给你开啊。孩子,你就依你爹的吧,啊……”

王美在屋子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爹是真的想断了她的念头,不由得在自己屋里“呜呜”地哭起来。

第一节 素花结婚的前奏(1)

今年对王虎来说双喜临门,第一收了同江给他的钱,这一出一入,钱变多了,赚了。第二荣升为绣花厂的业务员,那多体面啊!在厂里有那么多姑娘小媳妇陪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没事时回到家就坐在土炕上翻来覆去地数着同江拿过来的钱,一、二、三……可是钱数着一天天地变少,王虎不免有些着急。在家自言自语道:“要说钱来得难也难,容易也容易,这一转眼就赚了两千块,可是这钱也不禁花啊……哼哼!这有啥愁的,以后难道还没有钱花?”王虎好像有了更好的生财之道。

自从素花把结婚用的手续拿回来,就算同江家的人了,可是队里的社员们对素花还是白眼相待,素花不管这些,家里地里忙个不停,地里专挑累活脏活,在家养鸡喂猪,卖了鸡蛋买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捎回来给婆婆。

一日,王长顺安排社员们往上岗子地里挑粪,粪场离上岗子那块地足有二里地。王长顺说:“今天天气不好,雨说下就下,咱得赶在雨前面把粪运到地里撒开,两个人一组,用粪筐抬。”

王长顺说完,社员们就个找个的伴,一男一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人们说笑着,男人拿筐女人拿扁担两人组成一组,素花也想和别人组成一组,她朝谁走去,谁就会扭过头去,不理她,谁也不愿和她一组。她就索性自己挑。扁担两头一边一个挑筐,把粪装得冒了尖。粪都是刚从牲口栏里出的,很湿很重。宽厚的扁担压在素花柔弱的肩上,硌得生疼,她咬紧牙关,不皱一下眉。

其他人两人一组,她自己挑,也不甘落后,紧紧跟在人们后面。来回挑了有七八趟,汗珠子噼里啪啦地流下来,体力渐渐不支,就感觉的天地在旋转,脚下在打晃,“噗嗤”一声跌倒在地,扁担也扔了,粪筐也歪了。

七爷正赶上。看到当时情景,心里很难过。一个外乡人,离乡背井的就很不容易,人们还这样的对她,让谁也受不了。

七爷放下担子上前关心地问:“咋了,摔疼了吗?”

素花感激地说:“没事!”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抓过扁担,重新挑在肩上一步一晃地往前走。

一刻钟的功夫,老天突然变了脸,从北边刮过一阵风来,瞬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地里有个废弃的小屋子,已挑到地里的人们都躲在里面避雨,还没有到地里的人们也仍下肩上的扁担,往小屋子里狂奔。素花还是肩挑着挑筐,一步一滑地朝地里走,避雨的七爷跑出来对素花大声地喊:“素花,素花,把挑筐扔下,快跑过来啊!”

雨大了起来,眼前形成了一道道雨帘,素花仍没有放弃挑筐。急得七爷说了声:“这孩子”就跑进大雨中,跑到素花跟前,抢过她肩上的扁担说道:“雨来得快,别着凉了,你快往小屋子里避雨,我来挑!”

雨更大了。素花说:“没事七爷,都快到地了,咋能扔下不管呢!”

“哎,这点粪算啥,淋坏了身子就麻烦了。”说着一步一滑地把粪挑到地里。

七爷也进了小屋子,人们都默默地低下头,七爷说:“大家伙看到了,素花是个外来的女人,但他是个好女人,是个坚强的好女人啊!”

人们都抬起头来,敬佩的目光望着素花,说:“扔下跑过来不就行了吗!”

素花望着大伙说:“我没啥事的,再说肩上的东西咋能随便扔下不管呢!”

七爷暗挑大拇指,心里说:好样的

时光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了,同江对娘说:“娘,我抽空去公社里办结婚证!”

同江娘把同江叫到一边神秘地对儿子说:“等等吧,等等吧,素花看着像一个好女人,在咱家里实实在在的,可是咱又没钻进她心里去,这女人啊没有个孩子拖累着,说走一抬腿就能走,再等等吧,你俩生个孩子后,再去公社民政所里办个结婚证,这样一来呢,若是生个女孩子先藏起来,如果生个男孩子呢,再领结婚证给你们办喜事。”同江娘怕领了结婚证,计划生育检查的紧,麻烦就大了。

说实际的,同江娘的这个主意是同心媳妇秀敏出的。自从素花拿来结婚用的证明,秀敏和同心天天琢磨。

秀敏说:“没成想素花从娘家开了证明,这说明素花不是放鹰的,如果素花和同江结了婚生了子,那咱的计划就算完蛋了!”

“你的啥计划?”

“你这个混球!”秀敏指着同心骂了一声接着说:“如果同江打光棍,他过继儿子就得过咱的儿子,长兄长子吗,他的房子就是咱的,咱孩子多,也就少盖一趟房!”

“孩子多能怪我吗,你天天要我”

秀敏瞥了一眼同心说:“跟你说正经的事呢,你又来了!”

同心犯难地说:“可是同江这不有媳妇了吗,这咋办?”

“这好办,我去和娘说道说道,让老太太做主!”她想画个圆,让婆婆往里钻。

自从同江娘从同心那里借钱以后,秀敏来过婆婆这里几次,都显得很孝顺,做个好吃的都给娘端点过来,一边给婆婆拾掇那里拾掇这里,还一个劲地说:”娘啊,俺是真没钱,你也看着了,四个孩子等着要吃要穿,哎,没法啊,娘,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娘就说:“你们都是我的手指头,咬哪个哪个都疼,娘不往心里去,没事!”

娘看着秀敏这些天变了个人似的,心里也很高兴。

秀敏说:“娘你打算啥事给老三结婚啊?”

“手续拿来了,这就想办!”

“娘啊,依我说啊,别急,素花已是咱家媳妇了,还跑得了?不若等他们生了孩子,再领结婚证,要不领了结婚证,公社里计划生育紧,给你生不出孙子来咋办啊!”

同江娘就盼着抱孙子了,听秀敏这一说,觉得有理,就说:“大儿媳妇,主意不错,啥时生出孙子来再领结婚证结婚!”

秀敏这人真阴,不但糊弄婆婆,还观察到素花经常吃一种廉价的维生素,他借机把素花柜子底下的维生素片换成了避孕药。

转眼可就几个月过去了,过了麦秋种上玉米,玉米苗都半人高了,可是同江种在素花肚子里的种子还没有见发芽。同江晚上努力地行夫妻之事,也不知同江的种子不行还是素花的那块地不长庄稼,就是不见效果。

同江着急,素花也着急似的,最着急的还是同江娘。

同江娘说:“你俩去医院查一下,看看有啥毛病,我可急着抱孙子了!”

两人去查,结果谁也没有病,一切指标都很正常。

同江娘想;这事怪了,难道有啥不吉利的事?得选个良辰吉日给他们举行婚礼,用喜庆的气氛冲冲喜。

同江娘就想着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七爷略懂阴阳八卦,掐着手指能推算出哪天是黄道吉日,哪天易嫁易娶。

一天同江娘就吃过晚饭怀揣着两瓶老酒,颠颠地去了七爷家。

冯兰在西屋做功课,七爷正在东屋翻腾他的一些泛黄的旧书,见同江娘来,就麻利地把那些旧书拾掇起来,怕人似的放到炕头里面的那个旧木箱子里。

“他婶子,过来有啥事吗?”七爷问到。用手搓了一烟袋锅子烟叶,火柴点上,咝咝地吸起来。

“七爷你早吃了,我过来求你个事!”说着把两瓶老酒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柜上。

“你看他婶子,客气起来了,还拿啥酒呢,有啥事就直说呗!”

我想请七爷看看这几天里哪天是个好日,给三把婚事办了,好长时间了,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

“那是,那是!”七爷吸一口烟又说:“说起素花来七爷我有愧啊!”

“没啥的,都过去的事了,就别再提了!”

“这人啊,有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很在理,以前素花跟了王虎,没出几个月就走了,还拿了他家的钱;这素花跟了同江,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还孝敬老人!”

“呵呵,七爷,俺老婆子不懂大道理,只知道庄稼人的本分,老老实实,心眼别歪着长!”

“这是做人的根本啊……你看说起这个来了,来,我算算……”

七爷猛吸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烟雾来,掐着手指,嘴里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匮六神数落一个遍,又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地嘟囔着,一会就说,“这个月还剩下最后一个星期,这个星期里星期三是黄道吉日,宜婚嫁,其他都是普通日,我看就选在星期三吧!”

同江娘说:“好,就依七爷,选在星期三,那我就回了七爷。”说着乐呵呵地走出七爷的门。

七爷提着酒追出去,说道:“他婶子,快把这个捎回去,乡里乡亲的这就见外了!”说着把那两瓶老酒推给同江娘。

“七爷,这是同江的喜酒阿,嫌少啊,到时我还得请七爷去主持婚礼呢!”

话说到这份上,七爷也就不再推让了,说道:“那好,这个婚礼我准去,婚礼上我还要做一件重要的事呢,他婶子你慢走……”

同江娘已出了七爷家的门。

第二节 素花结婚的前奏(2)

庄稼院的婚礼虽简单朴素,但不失喜庆热闹。大红“囍”字贴的到处都是,大门旁、当院里、新房里都被火红的“囍”字烘托出喜庆的气氛。在院子里用砖盘一个不太大的火灶,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呼呼的声响,偶尔有煤块发出噼啪的声响,冒出耀眼的火星儿。也没有啥好的菜肴,锅里煮的有猪肉,有鸡,这些都是专为前来闹喜的客人和村里干部们享用的的。旁边放着白菜、芹菜,辣椒等,都是庄稼地里自己产的蔬菜。

婚礼上同江想请七爷、王有、王长顺、刘佳丽和当门家族的人们。在农村,村上的干部对村民婚丧嫁娶格外重视,每逢必到。尤其是丧事,主家只顾趴在灵棚里嚎哭,那迎来送往、买这买那,杂七六八的事就有大队的领导来安排。一来显得领导对村民的热情关心,二来显得办事的人家在村里有一定的人缘和地位。如果有哪家办事的没请或没请来村里的干部,那自然被村民们议论纷纷,办事的人和村干部脸上都没光。

同江请村干部主要的还是想让全村的人们知道我同江和素花结婚是光明正大的,是有凭有证的,借机想给素花正名。

请王长顺时,同江犹豫了一个时候。不说自己以前和他有过节,就现在自己的弟弟同理和他的矛盾重重,也让同江泛起犹豫来。王长顺的女儿王美一心一意地要嫁给同理,同理铁了心地要做王长顺的女婿,可王长顺偏偏不想把女儿嫁给同理,这要是去请王长顺,那王长顺能来吗?

星期二的晚上,一家人吃完宴礼饺子(这一带,结婚的头天晚上,当们家族一起吃饺子)同江就过去找王长顺,进了他家的门,敲门,里面传出王美的声音:“谁啊?”

“我啊,你同江哥。”

“同江哥……”王美就像在坠入深谷的一霎那遇到了救星一样兴奋地说:“同江哥,快来救我,我被爹锁在屋子里出不去了!”

“咋了?你爹把你锁起来了,真混阿!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

“那你娘和你弟弟呢?”

“爹把我锁起来,娘嘟囔他几句,他就打了我娘,娘和弟弟回姥姥家去了。”

“你爹太不像话了,我去找他……”

“同江哥,你快回去和同理说一声,把我写的信给他,让他想办法阿!”说着从窗户缝隙里塞出一小片纸。

“那好,你等着!”同江接过纸条扭头就回,不料和王长顺撞了个满怀。

“你小子跑到我家里来勾引我女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王长顺以为是同理来勾引自己的女儿呢。

“队长,我是同江阿,今天来是为了请你明天去参加我的婚礼……”

没等同江说完,王长顺就气呼呼地说:“没空,顺便给你弟弟同理捎个信,让他别再打我女儿的注意,王美已有婆家了……”说完就拿钥匙开开门“咣当”一声给同江一个冷冷的门板。

同江从王长顺家回来,就把王美让他捎的信给了同理。同理说:“怪不得这几天没见过王美呢,他老爹把她关起来了!”

同江说:“这事不要急于求成,要和王长顺多沟通,不行找找七爷,让他出面说和说和,不要强硬地胡来!”

同理根本没有听进哥哥的话,接过信打开,上面王美的字字字叩着同理的心弦。

同理,几天不见就好像几年,很是想你。我那糊涂的爹不让我和你来往,把我关在屋里上了锁,你要想办法来救我!

你的心上人王美

看完信,同理的血往上涌,心里暗骂:王长顺这个王八蛋。就打好了主意,哥哥结婚的晚上去王美家救人。

王长顺没来参加,婚礼照样热热闹闹。

墙上贴的大红“囍”字很是显眼,更惹人眼球的是用红绸子裹着的那鲜红的结婚证书摆放在婚礼的司仪桌上。

第三节 酸甜苦辣的婚礼

婚礼有七爷主持,一阵阵的唢呐声把新郎新娘迎出了门。真是郎才女貌啊!素花一身大红的旗袍是那样可体地裹着她那优美的曲线,头上戴着一顶用红绸子做的婚礼专用的帽子,高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深色的墨镜,墨镜给素花增添了无穷魅力和几多神秘,只是苦了那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同江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显得那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和场上看热闹的人们啧啧称是:“你看人家多般配啊,天地一般的绝配!”七爷还是叼着他那磨的光溜锃亮的烟袋杆,吸上一口烟,烟雾慢慢地吐出散开,融入到喜庆的气氛之中。七爷声音洪亮地说:“今天是同江和素花的结婚典礼,首先我说句题外的话……”七爷稍作停顿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们,又说道:“以前我错怪素花了,我这把年纪,还请素花不要计较,我说过,如果素花是个好媳妇,我就认她为干女儿。她在天土村,咱们都看见了,家里地里忙忙碌碌,孝敬婆婆,还有这样的好媳妇吗?所以我决定,认素花为干女儿,不知素花愿意吗?”七爷说完真诚地望着素花。

素花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七爷的面前,泪水直流,在自己的大喜日子里,留下了含有苦辣酸甜的泪水。

“爹!”素花对七爷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七爷弯腰双手扶起素花说:“好孩子,望你们能白头到老,幸福百年!”

七爷又看了一眼大家,发现在场的人们眼圈都红红的,有的在用手抹泪。

七爷接着大声地宣布:“同江素花结婚典礼现在开始,第一,鸣炮。”早有准备好的鞭炮“噼哩啪啦”地响起来,有人便把早已准备好的糖果抛向空中,那些没上学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争着抢夺,给喜庆的婚礼增添的热闹活跃的气氛。

“第二,有句话说得好,媒要有凭有证,把两位新人的结婚证明请出来!”七爷言毕,有人把摆在司仪桌上的红绸子展开,鲜红的结婚证立在桌子和墙之间,素花和同江的合影照就好像是天地配一般,那样的自然和谐。结婚证的另一页写道:同江、翠花自愿结合……下面盖着鲜红的民政所大印,烘托出热闹喜庆场面。

“第三,俗话说,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现在请我们两位新人的母亲坐在前面!”这时同江娘就颠着个小脚快步地走过来,坐在司仪桌前。

“一拜父母,父母是你们最亲的人,是应该永远孝敬的长辈!”七爷郑重地说道。

同江和素花就双双跪倒在地上,郑重其事地给娘磕了三个头。

现在同江结婚,同江娘把东屋住的那两间也挑开了,搬过来和同江住一明两暗,好有个照应。同江娘坐在前面,享受着同江和素花的叩拜。老人看着儿媳妇一个劲的乐。村里的七爷都认可了素花,自己还有啥不放心的?老头子死得早,自己拉扯这五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娘,虽然自己年纪不算大,但已经两鬓染霜了,为的啥啊,还不是为的儿子们一窝窝地过日子。这几年,自己的这把骨头可散了架了,接二连三地盖房搭屋,虽说不是什么好房,毕竟四个儿子四趟房。在农村,没有房,这媳妇就没有着落。四个儿子,就剩同理了,小四眼看也大了,自己也老了,也没别的祈求了,个个都娶了媳妇,快快当当地抱孙子。同江娘心里想着,脸上乐开了花,眼里闪出泪花。

“二拜哥嫂和来宾,人间最珍贵的是亲情和友情,这将是你人生路上的一杯老酒,历久弥香。”七爷还真有些新词,说的人们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同江和素花转过脸来给在场的哥嫂和亲朋磕了一个头。

“夫-妻-对-拜-”

早有那爱闹玩的后生捉住同江和素花的头往一起一遍一遍地按,看起来就好像两只鸡在一起抢着啄米,又引起人们一阵阵地大笑。

“额头碰额头,白头到老;鼻子碰鼻子,早生贵子;嘴巴碰嘴巴,恩恩爱爱。”

等大伙热热闹闹让两位新人接吻的时候,七爷大声宣布,“共-入-洞-房-”

同江娘在屋里早把一脸盆清水准备好,乐呵呵地招呼女儿小小:“小小,把你哥嫂都叫过来。”

“唉,知道了,娘,叫他们都过来,有事啊?”

“那当然,快去,让你叫你就叫吧,这丫头,来了就知道了。”同江娘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全家人都齐了,同江娘端过那盆清水,对孩子们说:“咱居家过日子啊,就图个平静,就好像这一脸盆清水,平平静静的;来,咱们一家人再都洗一下手,一家人图个和和气气!”说着同江娘先洗了手

第四节 同理持锤救王美

日头已落西山,只留下红通通的晚霞融入到同江结婚的喜庆气氛里,不过,一会的功夫这里的一切皆被浓浓的夜色吞没了。

王长顺虽然白天没有参加同江的婚礼,但晚上道喜是不能不去的。在农村有这个风俗,不管你住村东还是村西,只要有喜庆的婚场,晚上都结伴或单独地前来道喜。主家就在院子或屋里摆上酒菜,人在外面迎候,把前来道喜的人们迎进来,点烟奉茶,喝酒吃菜,说笑聊天。

王长顺来到同江家,同江一家自然是高兴异常。同江的哥几个都在迎候着。

同心对王长顺还耿耿于怀,想借用这个机会把王长顺灌醉,就奉承说:”王队长海量,我可要多陪王队长喝上几杯”

同江上前握着王长顺的手说:“王队长大驾光临,我同江的荣幸阿,快屋里请”

王长顺说:“今天忙得很,白天没有来喝你的喜酒,抱歉阿,抱歉!”

同德接过来说:“白天没有喝,晚上的喜酒要多喝点喽!”

“那是,那是……”说着王长顺落座和前来道喜的人们一起喝酒聊天。

王长顺的眼珠子四下里瞄,发现了一个问题:刚才在院子里看见同理这小子,咋一转眼没有了呢?按理说,他哥哥婚庆的日子里,当弟弟的要在这里照应才是!

要说王长顺这队长没有白当,老谋深算,他估计到了同理会抄他的后路去找王美。

还真让王长顺猜着了。同理看着王长顺落座,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地。腰里别了那把早已准备好的锤子,趁着夜色摸到了王长顺的家门。王长顺在院子大门上了一把锁,在屋门和王美西屋的门上又各上了一把锁,三道封锁线,三道坎!可见王长顺对女儿的这次婚姻背叛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王长顺看不到同理,心说:不好!屁股虽坐在这里,心却提防着同理偷偷地去会王美。于是胡乱地喝上几杯,假装肚子疼,借故溜走了。

第一道防锁线,“咣铛”一声,被同理轻而易举地攻破了。来到院子里,隔着窗户,看着王美在屋里写着什么,同理轻轻地敲击窗户,里面传来王美的声音:“谁?”

“我啊,王美,我是同理!我把锁砸烂了,救你出去!”

“同理哥……”王美哭出声来说:“别让我爹看见阿!”

“没事,他在我哥那里喝喜酒呢!”说着来到屋门前,左手摸着锁头,右手举起铁锤,一下、两下、三下,怎奈这道封锁线是个大个的将军把门,牢不可破。把同理急得出了一身汗,同理运足气力,高举锤子,“咣当”锤子不偏不倚地砸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上,同理“哎哟“一声锤子落了地,疼得就地直打转转,鲜血也跟着刷地流出来,滴在锤子上,滴在王长顺家的屋门前。染成血红的一片。

屋里的王美听的同理外面的动静,感觉遇到麻烦了,心里就疼得直滴血。

同理稍缓了一下,准备再次攻破第二道封锁线。右手举起铁锤,朝着那个顽固的铁将军就是一下子,铁将军终于忍不住了,把袖在一起的手腕拆开,举手投降了。

同理没有看清铁将军已举手投降,依然高举锤子向铁将军猛攻。不料,一只大手攥在自己的手腕上。同理扭头一看,是王长顺鬼一般恐怖变形的脸。

王长顺大喝一声:“好你个小子,敢夜闯民宅,老子不轻饶你……”说着另一只大手向同理的脸上扇去。

俗话说的好阿,打人莫打脸,说人莫说短!同理被王长顺迎头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上刀子扎似的。脑子短暂的空白,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抡起手里的锤子,朝着王长顺的脑袋就砸过去。同理手中的锤子木头把擀面杖那样粗,锤子头拳头那样大的铁疙瘩,这要是一锤子放到王长顺的头上,那还不来个万朵桃花开阿。

第五节 人没救成又误解

也该着王长顺命大,那拳头大的铁疙瘩竟“忽”地一声脱离了锤子把飞上了天,留在同理手上的是擀面杖粗的锤子把。王长顺免了吃锤子头的苦,但还是饱尝到了木质锤子把的硬度,“咣”的一声打在王长顺的头上,瞬间就起了一个大紫包。这一刻,同理心里掠过一丝悔意,毕竟打自己的是王长顺,是心上人王美的爹,可是情急之中锤子挥过去却收不回来了。还好锤子头飞了,否则的话,自己还真的无法收场。

王长顺也不是省油的灯,手脚并用对同理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痛打。同理现在抱着头,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让王长顺很好地发泄一下了。

屋里的王美听到了动静,知道是爹回来了,正暗中叫苦。不料又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料定是两个人打了起来,急得在屋里直跺脚。要么说人逼急了会生出无穷的力量呢!王美用脚使劲地揣西屋的门。门不是那么结实,几脚就把门板踹得脱离了门框。王美快速地冲出去,见同理抱着个头无助地蹲在院子里,饱受爹的拳打。

爹的拳头落在同理的背上就好像一次次揪她的心,王美“唰”地眼泪就流下来,上前抱着爹胳膊呜呜地哭出声来:“爹,别打了,爹,别打了……呜呜呜……”

王长顺看同理没再还手,气也稍微小了些,停住了手,仍对着同理气呼呼地说:“这个小子,夜闯民宅,还动手打人,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你,这个事咱完不了……”

同理被王长顺这一顿爆打,原指望王长顺就会消气,此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他还得理不让人,踩着鼻子上脸了。

王美哭着说:“同理,快给爹赔个不是,求得爹谅解……”

同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着被长顺擂痛的腰说:“你王长顺干涉女儿的婚姻自由,私自关人限制人身自由,我还和你没完哩……”

王美指望着同理给爹赔个情道个歉说上几句好话,让爹消消气,没料到同理说出这样的话来,再怎么着那是给自己生命的人,是自己最亲的人,心里不禁埋怨起同理来。停住哭声对同理气呼呼地说:“同理,你……你……不会说句道歉的话啊……”

事到如今,就好像是箭在弦上,同理不得不发阿。“我道歉,我有啥错……走,跟我走,离开你这个糊涂的爹……”说着要拉王美的胳膊。

王美真的很伤心,面前两个男人都是自己的最亲近的人,一个是爹,一个是恋人,两人相持不下,互不相让,让自己左右为难。不由地胳膊用力一甩,还没有站稳的同理被王美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王美快步想上前扶起他,被理解错了的同理一把推开,自己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长顺的家。

王美一边追一边喊:“同理同理”

王长顺追上王美:“还不死心,你爹差点被他砸死,快跟我回去”说着把王美强拉回家。

第六节 激情的新婚夜

打发走最后一拨闹喜的客人,二嫂冬梅进屋来。这一带有个风俗,新人的被褥不能自己铺,得有嫂子辈的有儿有女的人来给新娘新郎铺被。按理说得大嫂秀敏来给铺,可是同江娘还是选择了同德的媳妇冬梅。

同江娘就找到老二家的冬梅,说:“冬梅阿,晚上给小三两口子铺新婚被吧!”

冬梅犹豫了一下说:“娘,让我去,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

“有大嫂在,我去,那大嫂她乐意阿?”

“我看没事,大嫂二嫂一个样,这事我主了!”

话说到这份上冬梅也就答应了下来。

冬梅进屋来,素花招呼道:“二嫂,看你整天忙得,不知咋感谢你才是。”

“看妹妹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给你们两口子阿铺新婚的被褥!”

“这就不麻烦二嫂了,让我自己来吧!”

同江捅了捅素华,素花才想起新婚夜里嫂子来铺被的风俗。就“呵呵”一笑,上炕用笤帚把炕扫干净,从炕柜子上取下被褥,和二嫂一起忙活起来。

二嫂冬梅乐呵呵地对素花打趣说:“给你俩铺得软软和和,晚上两人睡得舒舒服服的,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可别忘了我这个当大娘的功劳啊!”说着铺好褥子,两个人的枕头紧挨着,把一床薄被盖在上面。下了炕又说:“好了,被褥铺好了,这是脸盆和毛巾,睡前要洗一洗,咱庄稼人该干净的也得干净,不早了,快睡吧!”说着就退出了两人的新房。

这时同江娘也乐滋滋地进屋了,看着同江说:“三阿,你有福气,娶了个俊媳妇。”又对素花说:“娘老了,老了老了,就盼着你们快成家,不早了,快睡吧,睡前吃些这个。”老人顺手把一大捧枣花生栗子放到炕上,乐颠颠地回自己东屋去了。

同江知道老娘的心事,还不是盼着早抱孙子。

同江洗了一把脸,端着盆出去,回屋把热水倒上。看着女人脸上冒出的汗,同江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几个月前还是对头,可现在已经走到一个屋檐下了,睡觉都是一个炕头,成了一家子。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对头不进一家门阿。

屋里的大红喜字映得满屋子的红,更映得素花俊俏的脸。女人俊俏的脸上荡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就好像是开在红花丛中一只牡丹,惹的同江激动不已……

素花还在拾掇这拾掇那。同江就催促,不早了,快睡吧……说着,同江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拖了个赤条条,滚热的身体嗤遛钻进被窝。

素花拿了一个杯子出去,从柜子底下摸出药瓶子来,倒出一粒药,到了外间。同江听出素花在外面倒水的声音。女人进屋,一手提一把暖水瓶,另只手拿的水杯已经见了底。望着同江那冒火的眼睛,一笑打趣地说:“渴了吧,你渴我也渴阿!”说着调皮地用空空的水杯对着同江。

同江说:“牙龈还经常出血?”

素花“嗯”了一声。

虽是新婚之夜,但同江和素花已经不是第一次地负距离亲密接触了,但这一晚与众不同,是两个人一辈子值得纪念的日子。新婚之夜良辰美景一刻值千金,两个人亲吻着尽情地享受鱼水之欢,同江结实的胴体把女人送上一个个的巅峰,素花就觉得自己是一屡白云飘忽在天地之间,真正享受到一个女人的幸福和满足。两人在爱河里沐浴了一个小时,终于从激情中平静下来。同江把女人如玉般的身体揽在怀里激动地说:“花,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要两个还是三个?”

女人的心里像打了五味瓶似的,眼里有泪花,说:“我只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同江怜香惜玉般地悄声问:“咋了,弄疼你了?”说着用滚烫的嘴唇吻去素花的泪花。

素花自己又擦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怪嗔地说:“要一个像你一样能干的男孩子!”

“就生一个?那可不行!”

“想……想给你养个十窝二十窝的!”素花又调皮地说。

“你……真能逗,我可舍不得,那不得把你拖累得皮包骨啊,你……笑死我了!”

“你还当我是老母猪啊,我是说啊,咱以后养上一头老母猪,咱俩在队里干活,我空闲的时候打猪草,把猪养得壮壮实实,一年两窝小猪仔,都养的肥肥壮壮的,俺连你啊一起养着!”女人说着笑呵呵地起身下炕,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时女人的心咯噔一下,她通过薄薄的门帘看到一个身影急急地回身,忙忙地走向另一间屋里,那是自己的婆婆!

第七节 王长顺告发同理

微露的晨光半抱琵琶似地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温暖着两个人的世界。素花睁开睡眼,看着同江还在梦乡里,便悄悄地起身穿衣,下灶间做饭去。同江醒来,被窝里只有一个大枕头,发现素花已起来,听得外面叮叮当当的,知道是素花在外面做饭的声音,也一骨碌爬起来。同江是个孝顺的儿子,在家里都是他起来做饭,他知道母亲不容易,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做饭全当是对母亲的一点回报了。

同江来了外间,母亲这时也起来了,把同江叫到东屋,神秘小声地说:“三阿,娘给你说件事!”

“咋了,娘?”同江问。

“素花病了?”娘问。

“没有啊,她没说起过阿!”同江疑惑地说。

“没病昨晚上睡觉前咋吃药呢?”

“吃药?哦,她牙龈常出血,吃的是维生素片!”同江对娘解释说道。

“维生素片?得去看看!”同江娘摇了摇头示意让同江出去。

这时素花往灶间加了些柴火就进了屋,同江跟进去,关心地说:“你的牙龈常出血,娘说得去医生那里检查检查!”同江误以为娘说的“得去看看”是指去医生那里看看素花的病,他没想到娘的意思是说得看看这药是不是维生素!

“这有啥检查的,吃了维生素就没事了。”

“娘很关心你呢。”

“哦,娘的心真细!这不算病,我去做饭,你收拾一下屋子。”

同江幸福的很,就说:“还是我来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做饭!”

正当一家子坐在炕上吃饭的时候,村长王有进了门。

素花娘说:“村长一大早来,有啥事阿?”

王有说:“不好了,你家同理惹出麻烦来了!”

大家都看着同理。娘问:“啥?小四,你给娘惹啥麻烦了!”

同理嘟囔着说:“这不怪我,都怪她那个糊涂的爹……”

同江娘被说糟了,厉声问:“小四,快跟娘说是咋回事?惹出啥麻烦来了?”

王有接过来说:“王长顺告同理昨天夜入他家,砸坏了他家的锁,还携带凶器打伤了他的头,派出所的同志一早就过来调查此事,在大队部等着呢,让同理过去一趟!”

小小说:“四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和咱娘说明白!”

同理一听那个气阿,混蛋的王长顺把昨天晚上的事当天晚上就告发了。也好,就把你王长顺的事抖搂抖搂,让你也吃不消。于是就说:“娘,没有事,只不过王美被他爹锁起来,我去救王美,正赶上王长顺回去,我俩发生了点口角,这没啥大事,我去去就回来!”说着放下碗筷跟着王有就走了。

王有一说同理惹出麻烦来,同江就猜测出,准是同理昨天晚上去救王美惹出的麻烦。听同理这么一解释,心里一个劲地叫苦,都是自己惹得祸,不给王美捎书信,同理就不知道王美被他爹锁起来,也就不会夜入民宅和王长顺发生摩擦了。

第八节 民警调查同理获胜

同理跟着王有来到大队部,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和王长顺早在那里坐着,王长顺一个劲地抽闷烟。

王有指着同理对两个民警说:“民警同志,这就是同理。”

两个民警看着同理,示意让他坐下。一个民警问:“你是同理吗?”

“我是同理。”同理点点头对民警说。

昨天晚上你是去王长顺家了吗?”

“是的,昨天晚上去过他家。”同理不慌不忙地说。

“几点去的?”

“天刚擦黑,也就是八点半左右。”

“你去的时候是空手还是拿啥去的?”

“我去的时候拿一把锤子!”

“你去王长顺家拿锤子干啥?”

“为的是砸他家的锁!”

“砸他家的锁干啥?”

“为救我的心爱恋人!”

“你的心爱恋人是谁?”

“是王长顺的女儿王美。”

“为啥要救她?”

“王美被王长顺锁在屋子里,他干涉女儿的婚姻,还把她锁起来,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说着同理把王美写的纸条拿出来给民警看。

“你还打了王长顺的头?”那个民警问。

“他不让我救人,还先打了我的脸,还……砸了我的手呢!”同理把自己砸得手让民警看。

王长顺说:“你放屁……”

一民警抢过来说:“别骂人!”又对王有说:“把王美叫过来,问问王美事情的经过。”

王有一会就把王美叫了过来。

王美正为昨天的事感觉对不起同理。同理昨天晚上闯入她家,一不为偷二不为抢,是为了想救出自己,不至于违法乱纪,爹更不应该把他告到公社里把事情闹大。又想到自己昨天一时着急,导致同理摔了一跤,在那种场合那种气氛下,同理有些误解。于是在路上就想好了,要为同理说句公道话。

王美进屋看了一眼爹,又看了一眼同理。王有拉了一把椅子让王美坐下。

民警问:“你是王美吗?”

王美点头答:“是。”

“王美,同理昨晚上去你家干些啥?”

“为的是来救我出去,我被爹锁在屋里好几天了!”说完王美眼含泪水看着同理,眼神里有千般的柔情和爱意,还有万般的歉意和愧疚。

“你爹锁你干啥?”

“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想拆散我和同理……”

同理有些激动,两眼望着王美。

民警转向王长顺问:“是这个样子吗?”

王长顺紧张得一头汗,含含糊糊地答道:“孩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不归爹管的,我也没有限制……”

两个民警相互看了一眼。一民警就说:“王村长,这是一起典型的因为婚姻闹出的邻里纠纷,这构不成违法乱纪,你可以启动村里的调解委员会来解决一下。”说着又对王长顺说:“你也别不尊重女儿的选择,现在婚姻自由吗,谁也不能加以干涉,对不对阿!就这样吧,我们还有别的案子,就告辞了。”说完两个民警提了包走出大队部。

同理和王美两人相视一笑,意思就说:我们胜利了!

王长顺则气得把烟往地上一扔……

第九节 调解以失败结束

王有怕两人的矛盾再一次地扩大,虽然自己快要不干了,但毕竟在自己的管辖时段,要是再闹出了严重的后果,自己在村里在公社里也不好交代,他知道王长顺看中的是李火炬的地位,一心想把女儿嫁给李火炬,可是同理和王美两人火热得很,偏偏王长顺决心要浇灭这团火。这个扣子不好结。王有想:调节的希望度不大。

村里调解委员会共有三位成员,王有,王长顺、还有七爷。这次调解的矛盾与以往不同,调解委员会为其成员进行调节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日早饭过后,七爷就早早地来到村大队部,王有、王长顺已在这里等候,只缺当事人同理。七爷说:“想必是同理去地里了,用广播喇叭把他召回来。”

同理在地里正看护庄稼,这几天深为自己和王美的胜利而高兴。听到喊声,知道是村里要对他和王长顺之间的矛盾进行调节,就大踏步地往村里走去。

来到大队部,七爷给他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村长王有首先发言:“今天就同理和王长顺之间的矛盾进行调解,俗话说得好啊,亲不亲,家乡人阿,人活着,就像锅碗瓢勺在一起,没有不发生摩擦的,至于王长顺和同理之间的摩擦,民警同志也说了只是一起典型的村民之间的矛盾,到不了上纲上线的严重性……”

王长顺抢过来说:“他同理砸我家的门锁,还用凶器打我的头,这还不到上纲上线的要求?”

七爷一直在抽着焖烟,他知道祸起王长顺,一对恩爱的男女青年,你用一把铁疙瘩就想把两个人分开,就是分得开他俩的身,也分不开两个人的心,时间长了你的铁疙瘩会生锈,可两个人相爱的心不会生锈,会生根开花的。

七爷发话了,我说句话吧:“长顺阿,不是七爷我说你,孩子的事做家长的不要强扭着,有句俗话,强扭的瓜不甜,只要孩子们不往火坑里跳,做家长的要支持才是。”

同理一直听着,他们的发言对自己很有利,心里不免有些高兴。

王长顺一听没有为他说话,就有些急了,说道:“暂不说同理为的啥,就凭他手持铁锤、夜入民宅,还动手伤人,要不治同理的罪,我是心有不服……”

七爷就说:“长顺阿,同理做得这事是有些不妥,孩子脾气,没有考虑那么多,情急之下才打的你,还是你先动的手,打人的事我看就扯平了,让同理给你陪个情道个歉,叫你几声叔,再请你一顿酒,这事就算过去了……”

同理接过来说:“长顺叔,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情,我给你买锁,我”

“不行,不能这样简简单单就过去,你必须得答应我,从此不要和我女儿来往……”

“我和王美恩恩爱爱,叔,你就答应我们两个吧!”同理几近哀求。

“你死了这个心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有我活着你就甭想!”王长顺咬牙切齿地说。

同理“忽”地站起来,想说什么,被七爷一只手按下了。七爷说:“长顺啊,现在啥年代了,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你那一套行不通了!”

王长顺说:“我不管,女儿的婚事我要做主!”

王长顺提出的这个要求可让王有和七爷为了难,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也是矛盾的关键所在。不要说同理陪情道歉,只要他同理答应不再和王美来往,他王长顺赔礼道歉请客都行。七爷心想阿,你管同理还不如管你家王美呢。

唉!管他家王美?这不管出事来了吗!

王有看了一眼七爷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动手了,我看就不用说你吃亏他吃亏了,再就是孩子的婚姻大事要慎重,也得尊重孩子的选择,你们两个回去都好好想想,今天咱就到这里……”

就这样调解以失败而结束。

第十节 事件结论翻云覆雨

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同理还是看他的庄稼,王长顺还是当他的队长,人们都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秋收大战之中。

也就间隔那么三天,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又来到天土村,找到王有,说:“同理和王长顺之间的纠纷要重新认定,这不是一般的问题,相当严重了,快把当事人召集起来。”

王有一看这次民警来者不善,态度严肃,语气很强硬,就在喇叭里把当事人和七爷召集过来。同理和王美发现这次民警态度明显有所变化。民警甲态度蛮横地对同理说:“你那天夜晚手持凶器,砸毁王长顺家的门,用凶器打了王长顺的要害部位,这个问题看是事出有因,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是严重的治安刑事案件,根据《治安管理条例》第x条第x款,你必须得跟我们走一趟。”

听到民警的话,同理和王美都惊呆了,上次两个民警下的结论是邻里之间的纠纷,还是这两个民警,时隔两天,结论来了一个360度的大转弯,竟由邻里纠纷变成严重的治安刑事案件。大家都清楚,谈得上治安刑事案件就得罚款、拘留或刑拘判刑。

七爷想为这事和细泥,对两位民警说:“两位同志,同理还是个孩子,不懂啥法,他做出这种事也是情有可原,不如就在村里狠狠地处罚他,让他义务劳动两个月、让他在饲养处劳动改造三个月……”

民警乙就对着大伙说:“这个问题说小就小,说大呢就大得不得了,你们想象,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男人手持一把铁锤,蹑手蹑脚地来到某一人家,砸烂人家大门的锁,又去砸屋门的锁……恰恰人家屋里面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或者人家屋里面有啥贵重的东西,更严重的是还用凶器伤了人。你们说说,这该怎样的定性……这是严重的预谋犯罪阿,轻了也得罚款3000,重了就得拘留甚至要判刑……”说着晃动着手里的手铐子。

大家伙被两个民警这一顿上纲上线的说词弄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啥好了,只有王长顺翘着个二郎腿优哉游哉显得很得意。七爷坐在凳子上一个劲地抽闷烟。

两个民警一递眼色,严肃地说:“把当事人同理带走!”

还是七爷有主意,站起来对民警说:“民警同志,眼下正是大忙季节,地里正缺人手,能不能免去《治安管理条例》的处理,在村里接受劳动改造,让同理现在表个态!”

“表啥态,他有权利表态?把他带走!”说着两个民警站起身来,给同理戴上手铐子,拉着就走。

王美一看两个民警来真的,带着哭腔上前一把拉着同理,大声说:“你们不能这样……”

王长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眼前发生的事与他毫无想干,慢吞吞地吐着烟圈,大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两个民警也不理王美,依然带着同理往外走。七爷看出了门道,冲王美一个劲地使眼色。王美明白了,这个节骨眼上,只有一个人能救同理,那就是她的爹王长顺。

王美转向爹,跪在他的面前哭着说:“爹,你说说情,别把同理带走啊!”

王长顺吐出一口浓烟,看着女儿说:“我能救他吗?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王美更明白,那是自己的父亲在里面起作用。王美就说:“他咋个救自己?”

“那你得问问两位民警。”王长顺说实际的也不想让民警把同理带走,只不过使用这种手段迫使同理放弃王美罢了。

王美快步追上两个民警,哀求道:“民警同志,只要不把同理带走,让我咋的都行!”

两个民警回过头来说:“这个事件,王长顺是受害者,只有他才有发言权。这样吧,就看受害者王长顺的意思了,他要是原谅同理,我们可以……”民警甲转向王长顺。

王长顺冲门外的民警呵呵一笑,点点头说:“只要同理和我家女儿王美断绝来往,从此不相往来,以前的事我不再计较,如果同理他还这样继续下去,那就公事公办了,我也爱莫能助!”王长顺一摊大手,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面对事情的突变,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是那王长顺暗中作祟,利用派出所来对付同理,想拆散他们美好的一对恋人。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里面还有个公社武装部的“中央里不长”!

第十一节 翻云覆雨的背后

就在那次调解后,王长顺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心里便反复琢磨起来,同理这儿猫蛋子还不好对付了,如果不治治他,女儿非得落入他手不可,那自己远大的理想就会落空,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心目中未来的女婿李部长。一面对女儿疼爱有加,不露声色,另一面做好了去找李火炬的打算。

第二天,他安排下农活,抽空就去了公社。来到公社大院,就径直奔向武装部。

李部长正在自己办公室里看黄色录像,自从老婆死了以后,寂寞难耐,天天酒桌上山珍海味,脑袋吃得油光锃亮,肚子吃得像扣了一口锅,里面的那些花花肠子更是使劲地闹革命,闹得李火炬每天坐卧不安。从派出所里要了一盘黄色录像带,闲着没事里面插上门,自己就欣赏开了。

欣赏到男女拼命的关键时候,李火炬的那棵粗大的命根已经暴涨的不行,一边欣赏,一边想那次天土村一行,在绣花厂看见的那个大美人,那真叫一个俊阿。上次和王有提过,王长顺同意了,可那个大美人竟不愿意,如果把她弄到手……这个唉幺,一股热乎乎的稠液从他那命根里射出,瞬间湿了大半个裤裆。

“当当噹噹”,敲门声惊醒了李部长的桃花艳梦,他快速地关掉了放像机,问道:“谁啊?”

“是我,天土村的王长顺!”

李火炬心想:这老家伙,早不来晚不来,赶上这节骨眼来,正想他家的女儿了,呵,他就来了。就稍微地处理了一下,慢吞吞地开门。

“李部长,忙着呢。”王长顺殷勤地打招呼。

“哦……哦……王队长啊,有事阿?”李火炬不冷不热地问。

“打扰李部长一下……”王长顺显得有些委屈地说。

“王队长客气啥呢,都是一家人!

“李部长你可得为我作主阿!”说着王长顺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王队长,你别哭,说说有啥事,我为你出气!”李火炬显得有些仗义。

“李部长,别叫我王队长阿,听起来怪别扭的,你还是叫我……王长顺吧……”

“那哪能呢,叫你长顺大叔吧!”

这称呼王长顺听得很顺耳,那个有权有势的李部长叫自己大叔,自己仿佛现在已是李部长的老岳丈,旁边守着伸手可及的荣华富贵,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甜,不由得擦了一把泪,冲李部长就诉开了冤,把自己如何想把女儿嫁给他,同理如何地追女儿,同理又如何夜闯他家,砸坏了锁,打伤了他的头,添尾巴加翅地和李火炬一通描述。

李火炬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好你个同理,和老子争起女人来了。就问:“那个同理是干啥的?”

“以前在村里绣花厂作修理工兼业务员,现在在队里看护庄稼!”

“好说,你放心回去吧,长顺叔,我和派出所说一声,让两个民警把他弄来,狠狠地揍他一通,打他个半死,给你出出气,治这个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王长顺说:“李部长,你吓唬吓唬他就得了,只要他别再缠着我家王美就行!”

李火炬说:“我明白叔的意思,你放心去吧。”

等王长顺走了以后,李火炬鼻子里“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同理啊同理,看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第十二节 王长顺假意说情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手铐子面前显神威,事实证明掌握着国家机器权力的人就是厉害三分。两个民警这一通罚款阿拘留阿判刑阿,包括七爷在内的人们都给唬住了。王美更是提心吊胆,她早就听说凡是被带进派出所的人都免不了吃尽皮肉之苦,受尽精神折磨,要是同江也被带走的话,恐怕没有好果子吃,那真要在里面有个闪失,自己咋对得起同理。于是就换了一副口吻对两个民警说:“民警同志,我和同理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这事不就了结了吗!”又转向爹,说:“爹,你说对不!”

王长顺就等着听这句话了,但美中不足的是出自女儿的口,不是同理承诺答应的。他仍然绷着个脸说:“不行!”

“这还不行吗?,你想让我咋办才能放人?”王美急着说。

“你说不算数,这事同理得表态答应!”王长顺步步紧逼。

同理可不听这一套,激动地说:“我不答应,我非王美不娶!”又对王美说:“王美我们发过誓的……”

“谁和你发过誓了,谁和你发过誓了,那是戏言还一辈子不变?”王美装着恼怒的样子反驳同理说。

“你……”同理被王美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咋了,我也想通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有高枝不攀,有大西瓜谁还去要你那粒小芝麻!”说着王美对同理一挑眼眉,心里暗暗地叫苦说:同理啊同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咋这么犟呢?

王美的这一暗示没有被气愤中的同理扑捉到,在众人面前王美说出此话,相反被同理认为是讥讽挖苦他,说他在别人面前自己是个小芝麻,难堪得一文不值!

同理顿时就像被蝎子蜇了一下,心里刀扎一样的疼,感觉瞬间从温暖的世界掉进了万丈的冰窟,觉得自己的尊严被王美在众人面前无情地掰烂撕碎顺手扔进了垃圾堆,一团怒火在胸中不由得熊熊燃烧。心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其父必有其女,王长顺还能生出啥好的东西。

同理怒目看着王美,气得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好,你快去抱你那个大西瓜,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两个民警看了一眼王长顺,王长顺点点头又对同理说:“这可是你亲自说的,男子汉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吐个唾沫扎个坑!”

同理把脸扭到一边,不再理他。

王长顺对两个民警说:“民警同志,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给同理求个情,就放了同理吧,也别罚款啥的了,他也拿不出啥钱来!”这倒好,王长顺此时竟扮成了一个好心的说情者。

“既然受害人这样说了,就便宜了你这秃小子,不过,可别再闹事,再闹事非判你个十年八年!”一个民警说着给同理打开了手铐子……

望着同理远去的背影,王美肝肠寸断,眼泪顿时溢满了双眼,和同理在一起的时光一幕幕地在眼前闪现,为了同理不遭受折磨,自己在强权的面前竟说出违心的话,王美在心底啼血地一声声呼喊:同理哥,你懂我的心事吗,能原谅我吗?

第十三节 王美最后的抗争

王长顺的目的总算达到了,同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郑重地提出与王美一刀两断,这戳在女儿心窝子的话,对王长顺来说就好像炎炎烈日里吃了一颗冰棍那么舒服、那么爽快。王长顺在家里就盘算好了,女儿的婚事事不宜迟,夜长梦多,自己过去和李部长说显得不合适,得有个媒人从中牵线,于是就找到王有,求他去和李火炬说一声,说王美同意嫁给他了,让他看着定个日子。

王有对王美嫁给谁不太关心,王长顺求他,他就到了公社武装部和李火炬一说,把李火炬乐得都找不到北了,忙从抽屉里拿出两万快钱递给王有,当作订婚的礼钱和结婚的嫁妆,并定下结婚的日子。

王长顺手捧着花花绿绿的钱,就好像捧着自己的小命一样那么珍贵。对老婆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有这个金贵的女婿,我这个老丈人也跟着金贵起来了,看看这些钱,谁这样出手大方啊!”

“这么多?你啊,就知道钱啊,还不知咱女儿愿意不愿意呢?”长顺老婆说。

“哎呀,谁不稀罕钱啊,呵呵……”说着进了女儿的屋里,一脸兴奋地说:“孩子,你的婚事就定了,看看这,人家那才叫大方,给,这一千你留着,自己买几件称心的衣裳,爹再给你买几件像样的嫁妆。”

“爹,谁给的钱?”王美撅着嘴问。

“这丫头,还有谁,武装部的李部长阿!”

“谁希罕他的臭钱!”说着上前抢过钱来就要撕。

“我的小祖奶奶阿,你疯了,哪个不喜欢钱,这个婚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都定好了,再过20天就给你们办喜事!”

王美万万没有料到爹这么快地想把她嫁给李部长,都不给她一点机会,哪怕向同理道出那天的实情来呢。王美绝望地趴在炕上呜呜地哭起来。

王长顺看到王美事到如今还没有给他痛快话,就大声地说:“你如不答应,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也没有我这个爹,你要是还想同理,我就拿刀子死在你的面前……”说着扭头就去外屋寻找。

正在哭泣的王美听到爹的话,心里一颤,生养自己的亲爹竟说出这样的话,如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办啊。爬起来,跑出去,拉着爹的手呜呜地大哭起来。到了关键的时候,王美那颗善良的心就被屈服了。

地里成熟的庄稼被人们拾掇到打谷场上,地里还有些没有熟的,秋收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村里的绣花厂又开工了,王虎出了一趟差,顺利地把活领了来,绣花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劲,可是绣花厂里再也看不见同理的身影,也听不到王美平时那欢快的笑声。

一日,村里喇叭里传来王有的声音:各位社员注意了,现在秋季征兵工作开始了,希望适龄青年积极踊跃地报名……

同理正在打谷场上看护人们拉来的庄稼,这几天心头的阴影像一大块的棉花堵在胸口,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想到自己的付出,想起失去的一切,心里阵阵剧疼。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不说,连在绣花厂上班的机会也剥夺了,同理望着头上的蓝天,竟有些灰蒙蒙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同理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心里在呐喊:老天爷,老天爷,爱一个人咋就这么难……

喇叭里征兵的广播传过来,同理一阵激动,村里是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报名参军,树挪死,人挪活。离开这个生养自己更让自己伤心欲绝的地方,换一个环境去生存。想到这里,同理的心情竟好了许多,蒙在心头的那块阴影也似乎淡了很多。

第二天里,是去公社参军体检的日子,同理早早地吃完饭,和娘说一声就和同村的人一起去了公社。

第十四节 同理体检遇情敌

农村里参军是男孩子们求之不得的事。初中毕业,没有机会进入高中、大学深造,就意味着要在农村这片广阔的田野里滚爬一辈子,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晨钟响起到暮阳西下,从大年过后的初五六一直到年底的腊月廿八,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想在家里休息还得考虑年底的结算,工分少了还得往队里拿钱。出去当兵,一来为国家的国防建设出力;二来走出自己的家乡,出去见见世面,有幸的学个技术,文化好的提个干当个军官,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同理当兵最直接的理由就是想离开天土村,离开这个既让他留恋又让他痛苦的地方。

来得公社,报名参军的人数可不少。同理把自己的报名表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在上面记个顺序号,拿出早已填好的表格递给同理,让他去体检室参加体检。

体检室在武装部的西面,一排五六间红砖壁瓦的房子就是准备每年体检使用的,这几间房子分出内科、外科、五官科,体检的人员都是从医院相应的科室调过来的医生,对自己的工作都很有责任心,为国家选拔军人那是再圣神不过的了。

同理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八十五公斤,是一个标准的男子汉。五官端正,视力、听力、嗅觉一切正常,在体检中过五关斩六将,一路绿灯顺利地通过了体检,体检的医生在表格上盖上合格的戳记,让他把表格送到武装部李部长办公室。

对于这个李部长,虽说是自己的情敌,但同理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正想见见这个人,于是大步流星地走近他的办公室,在路上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同理敲门进入,李火炬坐在办公桌前,嘴里叼着香烟,左手握着水杯,办公桌上一摞的表格。同理把自己的表格递过去,李部长接过来,眼光扫描了一下,上面赫然入目的是:天土村,同理……

这个李部长心咯登一下,手拿表格,注视着同理。心想:莫非就是那个同理。同理此时一改来时的紧张心情,不卑不亢地站在李部长面前,四目相对,狭路相逢,那是仇与恨的对接,那是水与火的相逢……

两人相持了足足有五分钟,还是李部长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局面,在烟灰缸里弹掉了烟灰,冲同理傲慢地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哪个村的阿?”

“天土村的”

“在村里以前干过啥活?”

“初中毕业后在村绣花厂干过修理工、业务员,最近厂里没活,在队上看青看护庄稼!”

“哦……哦……还是个技术工,村里的能人儿。”李部长若有所思,又问道:“哦,有对象了吗?”

一句话戳在了同理的伤心处,气愤地说:“我是当兵体检的,不是来登记结婚的!”

“呵呵,火气还挺大,随便问问嘛,那是我关心你哩!”

同理心底里燃起无名的怒火,“有!”

“啥?”李火炬惊异地问。

“刚刚分的手,她被她的爹卖给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她也被权势和金钱焚烧的只剩下一具骷髅,吓人的很……”

李部长哈哈大笑起来,显出一副胜者的姿态说道:“权势金钱有啥不好的?”突然又敛住笑容,吐出一个个地烟圈,对同理换了一个口吻说:“小伙子,想当兵了?为啥当兵呢?”

同理的拳头攥得咯咯响,心头有种莫名的冲动,很想跨过去,拳头擂在这个“中央里不长”的头上,给他锃明瓦亮的不毛之地上添点色彩,可又一想,不行,不能因此失彼,男人要有男人的骨气,于是就铮铮地说:“献身国防,为国为家也为自己争一口气!”

“好,好,好!说得好,为自己争一口气,有前途!好吧,我们按着有关要求严格地进行政审,那就回家等候好消息吧!”

同理眼睛盯着他,一语双关地说:“那就谢谢李部长了!”

第十五节 复查希望成泡影

第二天,同理照常去地里看青,在地里遇到拉苞米的七爷,七爷知道同理这些天心情不好,停下车关心地问:“同理,听说想去参军,体检得咋样?”

“体检那几关都过去了,不知那‘中央里不长’那关能不能通过。”

“我看……嗨,这个家伙黑得很,听说不给他送个千儿八百的,参军当兵他那关是不开门的,要想当兵阿,我看得给他喂点花花纸,对了,同去的几个人都过关了?”

“只有许小鱼没过,其他都过了!”

“我看玄乎,这些人都拿不出钱来,八成验了白验。”

“七爷,我也没有那部分银子,再说了,即使有,我也不理他那一套,咱身体棒,体检没有问题,咱一没偷过二没抢过,他是阎王爷还是小鬼阿,怕他不给咱放行!”

“说也是,可如果他真的是阎王真的是小鬼呢,不给你放行,你有办法?”

“那我就和他评评理,实在不行,打逼生的!”

“呵呵,那可不是好办法。李火炬手眼通天,弄不好啊,办你个扰乱国防建设,罪过可就大了!”

“那……那该咋办好啊,七爷?”

“让我说啊,看看他走哪步棋,咱再出棋应对!”

同理望着七爷,有些迷惘。

“当几年兵出息出息,呵呵……驾!”七爷么喝着牲口赶着车走了。

下午刚刚吃过饭,村里喇叭响了,王有招呼道:“同理,听到后下午到公社武装部去一趟……”

娘就问同理:“咋了,小四,又给娘惹麻烦了?

“娘,没有给你惹麻烦啊!

“让你去武装部,和当兵有关?”

“可能吧!”

“上次体检见着那个李部长了?”

“见着了。”

“吵架了?”

“没有,我去体检,犯着和他吵架吗!”

“上次通过了,这又叫你去干啥呢?”

“没事,我下午去一趟,就是火焰山我也得闯一闯。”同理自己也纳闷。

同江和素花也一个劲地劝:“去了不要感情用事,办完了事早点回家。”

下午同理到了公社就直奔李火炬办公室。敲门,里面没有反应,这时传来李部长的声音:“哦,是天土村的同理吧,来来来,进屋谈。”同理回头一看,李火炬摇摇晃晃地从大门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剔牙,待走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来来来,坐坐坐……”

李部长满嘴的酒气喷在同理的脸上,同理恶心得想要吐的感觉,离他远远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警惕地问道:“叫我过来,有啥事吗?”

“是这样的,上次体检,有人反映说,你体检时医生一时疏忽没有把好关。没问题,没有把好关,再体检一次……哎呀,官身不自由啊,有人反映,就得重新体检一次,我也是身不由己阿,没有办法啊!来,拿着体检表,我领你去体检室。”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领着同理去了外科体检室。

体检正在进行,因为参军体检的人很多,医务人员就草草地吃了一口饭进行工作了。外科体检除了量身高体重还得脱光了衣服光着身子接受检查,看看你的胸廓、四肢有没有畸形,你的身体上有没有纹身、有没有皮肤病,就连生殖器及菊花门都得捏了摸了检查一遍。

两人进了检查室,李部长走近正在检查的医生,小声嘀咕几句,就站在一旁。

医生说:“你叫同理,把体检表拿过来。”同理递过去,看着医生。

医生说:“脱了衣服,重新检查一遍!”

同理心想:自己身体上没有问题,检查就检查。于是脱了衣服接受检查。这个医生就开始从同理的头部检查,拿着放大镜,仔细地像一个科学工作者,在同理身上找出宝贝来,那认真劲,不放过同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只痦子。检查胸部及脊椎,医生反复地看,没发现畸形;检查四肢,让同理站直了,又走两步,也没有问题,一路下来,检查到同理生殖器,医生带着医用橡皮手套,反复地捏摸,弄得同理都有了生理反映,也没有发现包茎隐睾等问题。又检查大腿内侧,这时医生就好像是第二个哥伦布兴奋地说:“果真有问题,你这里有块皮肤病,好了,穿上衣服吧。”说着快速地在体检表上写着结果,把表递给站在一旁的李部长,说:“这是复查结果。”

李火炬接过来看了看说:“哎呀,还真有问题!我们的工作失误啊,差点把不合格的人输送到部队里去。”接着看了看同理无不惋惜地说:“同理啊,只有热情还不够啊,还得有健康的体魄,遗憾啊,你没有通过复查。”

同理听着医生的复查结果,头“嗡”地一下大了,身上有皮肤病?这意味着体检不合格,当兵的愿望就会落空。同理哀求道;“医生,你好好检查一下,这手指头肚般大小的皮肤病早就好了,这还是5年前得的一小块湿疹,早就好了,就是有点不明显的痕迹……”

“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松,体检是为国家选拔合格的军人,像你这样有过皮肤病史的人我们是万不可麻痹大意的!”说完就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再也不理同理。

第十六节 还有一线希望吗

同理怎么离开的公社大院自己已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天地在旋转,精神已被抽空了般。这次复查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大腿内侧五年前的一小块湿疹竟成了当兵路上的绊脚石。他想不明白,当兵和这个有啥联系?这个和献身国防保家卫国有啥冲突和矛盾?难道是自己没有使上银子?难道是那个“中央里不长”从中作梗?要不就是王长顺在捣鬼?自己和王美的关系村人皆知,结果里面冒出个李部长,偏偏王美的爹贪图富贵和权势,拆散了一段美好的姻缘,想以参军当兵的方式忘记这一段痛苦的经历、回避他人欢笑自己哭的这段灰色的时光。然而自己现在想当兵去逃避现实也成了一个梦想,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有些人竟把别人脚下唯一的路都给堵死了,让你无路可走无路可逃,这个世界啊,真的太残忍了。自己该放弃的已经放弃了,人啊,咋这么不近人情,老天爷你咋不出来管一管这世上的不平事啊!同理心在呐喊。

同理怀疑自己:以后的路自己还咋样走,真的无路可走了吗?自己还有勇气走下去吗?想到这里,同理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自己的精神已脱离自己的躯壳,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怪物。

恍恍惚惚走在村里通往公社的路上。这条小路太熟悉不过了,走在上面,能依稀看到王美那风飘的身影,能听到王美银铃般的笑声,比赛路上那情意绵绵的对话清晰地回旋在耳边。

“那是牛郎带着织女走在充满希望的大道上!”

是啊,织女就是织女,牛郎就是牛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上的织女终归一天会离开牛郎的?织女上天是回到王母的身边,然而王美的离开是投入任别人的怀抱,是被金钱和权势俘虏了过去。同理这样想着,心里边隐隐生出一些不齿的恨意。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熟悉而陌生的天土村呈现在眼前,绣花厂上班的时光一一再现在眼前,这让同理眼窝潮乎乎的,好在村里的人们都下地了,没有人看见。

就在同理心事重重地往家走的时候,七爷赶着马车从村里路过。七爷很关心村里孩子们的成长,自然对同理当兵参军的事也很上心。

“吁……”七爷么喝着牲口,马车停了下来,七爷问:“喇叭地招呼让你去武装部,是不是关于当兵的事?”

同理低着头“嗯”了一声。

“咋了,出现变故了?”七爷看到同理无精打采的样子,已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上次体检好好的,可李部长说有人反映那次体检没有把好关,让重新体检,可……可这次没有合格。”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这个兵不容易当,这个事七爷我意料到了,保准里面有人在使坏!”

同理疑惑地望着七爷:“七爷您老人家给我出个主意阿,我都不知道以后咋办了!”

七爷却问:“你和王美的事咋样了?”

“凉了,她爹铁了心得把女儿嫁给李部长,现在连王美也变了!”

“哦,听说王美快要和李部长结婚了?”七爷说。

听到这里,同理心一沉,仿佛已坠入万丈深渊。“我对王美已不抱任何幻想,人各有志,随她去吧,我现在想当兵,换一个生存环境。”

“好孩子,有志气,你放心吧,当兵的事我给你办了,保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同理哭丧着脸望着七爷:“七爷,是不是骗我啊?还有一线希望吗?我可再经不住打击了。”

七爷呵呵地笑着说:“傻孩子,七爷啥时骗过人。”

“七爷,你公社里有熟人阿,你不早说,也免得体检出这些麻烦!”同理喜出望外地说。

“我一个糟老头子,公社里有啥熟人阿,不过你放心哦,不说了,我还得赶着拉几趟苞米……驾……”说着七爷么喝着牲口赶着马车奔向打谷场。

第十七节 原来那是一个梦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皎洁的月光如水一样静静地泻进来,屋子里显得朦朦胧胧。王美这几天睡不好,心里乱得很,想自己,更想同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过,墙上的挂钟不知疲倦地敲了十二下。

“滴铃滴铃……滴铃滴铃”外面传来一连串的马铃声,马铃声伴随着人们的嘈杂说笑越来越清晰。王美听到有人喊:“接新娘的马车到了,快快打扮,打发新娘子上车!”这时进进出出的人们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爹更是忙里忙外,乐不可支,拿着烟卷递在每个人的手里,说:“来,来,抽喜烟……”娘站在炕上给自己精心地打扮,弟弟在地上来回地乱跑,穿梭在大人之间。

娘给自己从衣柜里拿出两件新买的旗袍,一件粉红色,另一件枣红色。娘问:“美啊,这两件旗袍穿哪一件啊?”

王美看也没看就说:“娘,穿粉红的那件。”

娘说:“还是枣红的好看,显得富贵!”

爹也跑进来说:“是啊,是啊,枣红色的穿着好看!”

娘说:“孩子穿嫁妆,你当爹的瞎参合啥啊!”

爹就呵呵地笑了:“不参合,不参合……”

自己就穿了那件粉红色的旗袍,这么一穿啊,和脸上略施得粉黛相互辉映。人们就啧啧地称道:“这一身多般配啊,还是自己会选择,孩子有眼光啊!”说得王美羞涩得面如桃花。

这时外面的鞭炮声噼哩啪啦地响起来,娘给自己带上婚礼专用的红绸帽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脚下穿着绣花面的单鞋,踩在早就铺好的薄薄的毯子上。人们说笑着,幸福和喜悦荡漾在自己的脸上。来到外面的马车前,这时有人高喊:“新娘子上车喽!”

在接婆子的搀扶下上了接亲的马车,马车一路摇晃,摇晃出未来的梦:嫁过去,自己在绣花厂里早出晚归,闲的时候在家里养上几头大猪,最好是养一头大母猪,年年生猪崽,同理哥挑到集上,卖了钱,换回好吃的,好喝的,再买回几米绿色的的确良,给同理哥做几件像样的衣服……来年再给同理哥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还没有来得及想为儿子起个啥好听的名,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响起来。王美在马车里伸出头来,呵,外面已是人山人海,人们指指点点,说:“新娘子咋这么俊阿,天女下凡阿!”那个说:“同理真有福份啊,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王美的脸羞得如牡丹花一样红。这时接婆子就搀扶着她下了车,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共入新房,好不容易等到客人们都散去,王美的心怦怦地乱跳,看着英俊潇洒的同理哥,往日的那种顽皮被娇羞所代替,自己坐在炕头上,低着头,手不自主地缠弄衣角。同理说:“美,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自己羞红了脸说:“坐着说会话吧。”

同理说:“我们在被窝里说话。”王美说:“你这坏,你真坏……”同理说:“坏的还在后面呢!”说着把她的鞋子脱下来,把她抱到炕头上,去解她的衣服,自己顺势躺在同理的怀里,滚烫的脸贴在同理宽厚的胸前,任凭同理解开自己的衣服,先把上衣揭开,露出那一对饱满挺拔的乳房,同理一头就拱在里面贪婪地吸吮。搬开同理的头,两张嘴疯狂地接吻,王美说:“同理哥,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吗?”“说啥?”“第一次给你要在新婚之夜”“今天不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吗!”说着同理就把王美旗袍里面衣服一层层地脱掉,王美幸福地闭着眼,同理伏在自己的身上,进入自己的体内,像一个初生的牛犊肆意地冲撞,自己就觉得里面一阵钻心地疼,同理看着自己痛苦的表情就变得温柔了许多,两个人进入了如仙如幻的世界……

“咣当”一声,王美一惊,睁开眼看看四周,外面的月光不知何时已隐没在云层里,屋里漆黑一团,外面是爹出去接手的脚步声,王美回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段耳热心跳的事,才知道那是一个梦境,用手一摸,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来,打湿了红红的枕头。

第十八节 希望成为现实

太阳依旧从东方跳跃地升起,晚上那一丝丝秋凉还滞留在大地上,不愿被秋阳俘虏似的,当喷薄而出的阳光叫上了真,把个金色的秋天渲染得红红火火时,那秋凉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自从那次复查回来,整天无精打采的换了个人似的。同江娘说:“咱验不上就不去,在家老老实实地看青也不错,好多人都想着这个活哩,再说了,等忙完了秋,还能回到绣花厂里去,非得当兵啊?”

同理说:“娘啊,你还没看出来啊,王长顺往外挤兑我啊,绣花厂是去不成了!”

娘问:“不是说好了,过了秋就让你回去吗?咋又变卦了呢?”

同理说:“说好的事变得太多了,人的嘴就是两薄片儿,上薄片碰下薄片就说出了话,简单得很呢,再说了,就是让我去绣花厂我也不去了,非去当兵!”

“这验不上咋办?”

“七爷说能给我想办法,他公社里可能有熟人。”

“哦,那敢情好,真没看出七爷的神通来。”

同理还是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在那一大批玉米地里看护着庄稼。这几天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七爷能不能给他办当兵入伍这件事,自己真的想快一点参军入伍离开天土村。

这时村里的喇叭传出王有的声音:“今年我村报名参军的有六个人,只有同理通过,我们热烈祝贺同理同志光荣地参军入伍,希望我村的青年们向同理学习,积极献身国防,保家卫国……”同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跑到地头的空阔处侧耳细听,正碰上另一块地里收获玉米的社员,社员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议论纷纷。这个说:“我们村好几年没有一个当兵参军的了,真的不容易啊!”那个说:“可不是,穷村子想献身国防都很难!”还有人说:“同理送了多少礼阿,离开天土村,就要飞起来了!”一边干活的七爷笑呵呵地说:“哪是同理送礼阿,人家同理身体棒着那,参军当兵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人们看到同理后,就打趣道:“同理,何时请客阿,我们等喝你的喜酒哩!”

同理心里像打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化成泪水涌在心里。激动地说:“叔叔大爷,哥哥姐姐们,天土村的天是蓝天,土是热土,我同理不愿离开,养我生我的家乡啊!……”说着竟有些哽咽。

人们一下子都静下来,默默地望着同理。

七爷说:“同理,在部队里好好干,俗话说,人要一口气,佛争一注香!”

同理望着七爷坚定地说:“我同理决不辜负七爷及老少爷们的厚望,如干不出人样来,我同理势不回村……”说着同理就加入了人们劳动的行列。

同理的话赢来社员们一片热烈的掌声。

日头把烈烈的热度挥洒下来,自己变得小而圆地高高地挂在头顶上。到了收工的时候了,人们收拾好了工具三五成群地往家回。

七爷说:“同理,你也回家吧,快去当兵了,这几天也好走走亲戚告别一声。”

同理说:“你回吧七爷,我再地里转转!”

同理来到靠南边的玉米地里,看着结实发白的玉米苞笑得咧开嘴,心情也格外地好,往日影在心头的灰暗也一扫而光,口中不知不觉地哼着歌曲。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

走着走着,前面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同理忙过去。

第十九节 恋人地里来相会

走着走着,前面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同理忙过去。

前面那个人头上围着花头巾,上身穿着碎花半截袖袄,下身穿一条青色的确良的裤子,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竹筐,在前头急步地走着,同理只能望着背影,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是看到她筐子里好像有东西,猜想准是谁家的婆娘趁晌午地里没人的空来偷集体的庄稼,但猜想归咎猜想,也不能大喝一声去捉人家的手腕,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地里和竞走似的,碰的玉米叶子发出刷拉刷拉的声音。

头顶上的烈日也好像被这两个人的举动吸引了似的,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同理心想这是谁啊?开口问了一声:“问一下,前面那人谁啊?”

前面那人好像犹豫了一下,想停下来,略一迟疑,但没有答腔继续往前走,大约两人走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同理追到了地中央把那人追上,站在那人的面前,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中曾经的恋人王美。

“是你啊,搞得啥把戏?”同理疑惑的眼神望着王美挎着的竹筐里。

“偷……”王美眼望着同理,一只手伸进竹筐里一把一把地往外撕,青草扔了一地,裸出干干净净的竹筐底。

“你……”

“同理哥,这几天我好像被鬼魅缠身,心里憋的要死……”

“憋的要死?快要做你的部长新娘了,是高兴得要死吧!”同理故意地用话激她。

“同理哥,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吗。那次民警来,我……我是说的违心话阿,我怕不依了他们,你会被他们带去,受他们折磨。我话虽出口,但心里象一把刀子割似的,在滴血啊!同理哥你知道吗?我想找你但爹看得紧,没有机会和你细说,我心里咋能把你的影子抹去呢,晚上一闭眼,你的影子就在眼前,你是那样的关心我疼爱我,我哪能离开你……”说着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出了眼窝。

同理说:“好了,别在我面前唱戏了,跟真的似的,你都快结婚了!”

王美急了哭说道:“你还信不着我?要不你带我走,要不我死在你面前!”

同理看到王美痛苦的表情,想起两人相处的那段日子,不禁鼻子一酸,握着王美的手,泪水在眼窝里打转转,“快别说了,我相信你,我也是被气得昏了头!”同理又掰过王美的脸说:“别说傻话了”同理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大滴滴的泪水砸在脚下这片滚烫的后土上。

王美小声地抽泣道:“听说你想当兵,你走了,留下我一人,让我……可咋办阿?我知道你当兵是对现实的逃避,是妥协,同理哥,兵咱……不当了,我和你远走高飞,离开天土村,走得远远的,你去哪里,我都跟着,有你在身边就是吃糠咽菜我也是幸福的……”

“好妹子,又说傻话了,你走了,大叔大妈拿你当宝贝心尖,他们可咋办?再说当兵可不是儿戏,逃兵,破坏国防建设的罪名咱可担不起啊。好妹子,哥和你相处的这段时光足能让我回味一辈子,不论我走到哪里,身在天涯,心里都系着妹妹,不离开半步……”

“哥……”王美放声大哭。

同理用手为王美擦了一把泪水,动情地说:“好妹妹,哥这一去,不知道去啥地方?不知道啥时才能见面?”

王美停住哭声,却泪眼顺着脸颊往下流。

泪眼相望,有说不尽的情思。

“我等着你回来和你结成夫妻,你忘了我们曾说过比翼双飞……”

“别这样傻了,参军当兵就得打仗,国家一有战争,军人就得上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对得起谁啊……”

“同理哥,不许你胡乱说,我要你好好地回来!”王美沉思片刻看了看周围的庄稼,又说道:“还记得你那次出差回来的误会吗?我说……我说我的第一次要等着我们的新婚之夜给你,可是……可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的心和身都是属于你的,现在就给你,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头上的天就是我们的婚被,脚下的地就是我们的婚床。”说着,王美双手慢慢地解开自己的上衣,铺在地上,摘下乳罩放在一边,又慢慢地解开裤子……

同理双腿跪在地上,两手抱着头:“老天爷,你看到了吗……呜呜呜呜……”

“同理哥,我们的大喜之日高兴才是啊,咋哭了?来,我们要高高兴兴地渡过我们的大喜之日。”

同理停着哭声,泪眼望着王美,双手扶起她,疯了般地道:“我要带你走,兵我不当了……”

第二十节 身心融合在一起

王美认真地看着同理,理智地摇了摇头,很痛苦地表情说:“兵不但要当,还得当出个人样来,今生带不走我的身,也把我的心带走……”说着搂着同理的脖子,把他揽在自己的怀里,让同理尽情地享受自己给他带来的温存。同理伏在她的胸口上,亲吻她每一寸肌肤,从高耸的乳房慢慢地向上游移,再到脖颈,方寸的地方就好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穿越了一段时空。

同理慢慢地向上移,吻到她的脸颊,咸咸的泪痕浸入口中,同理仿佛是在品尝那段难以忘怀的浪漫时光,又好像是在读一本浸满苦涩的记忆。

是啊,这将是一段封存起来的记忆,甜美中带有苦苦的味道。两个苦恋的人儿就要天各一方,不知她何时再回到两个人当中,再回到现实中来。

同理睁开眼睛看着王美,王美闭着眼,幸福的滋味从里面淌泻出来,用手抱着同理的头喃喃地说:“同……理……哥……”

头顶上的太阳被他们的激情所感染,知趣地默默地隐在一小片云层里不再出来。

同理抬起头,望了一眼头上的蓝天。

地里不知名的小昆虫你追我逐,嬉闹飞舞。有两只鲜艳的蝴蝶像两片轻轻地彩云在同理和王美身旁萦绕,一个落在王美头发上,另一个追过来,那个落下的又振翅飞了起来围着盘旋,追逐着,又落了下来,落在了王美精致的双乳之间,翅儿振动着但没有飞走,另一个也落下来,一动不动,镶嵌在那里就好像是双乳间用彩笔描绘的两朵牡丹。两朵牡丹窃窃私语,低声吟唱。同理看痴了,看呆了,不忍心打扰那两朵牡丹。两朵牡丹互相亲吻着交流着,又双双振翅飞走了……

同理伏在王美的身上,两个人尽情地享受着,那一起一伏的身体像海的浪儿,浪花上下翻飞,激情澎湃,两人在浪花里尽情地沐浴着,王美从容地把自己的一些彻底地交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村里刺耳的广播喇叭又响了:“王美,王美,听到后快回家……”

王美知道,那是爹从集上回来,见自己没回家吃饭,肯定是找到绣花厂,见厂里没人,才在喇叭里寻的。

两人穿好衣服坐起来。同理说:“快回家吧,你爹在找你呢!”

“不回家,在这里呆一会,让他急去吧……”王美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同理,调皮的劲头又上来了:“同理哥,这次我怀孕了咋办?”

同理红着脸:“哪有这么巧合,一次就怀孕……”同理还真被王美的问题给难住了。

“听人说例假过后怀孕的机会很大,我也是刚过了,要是怀孕,我就生下来,给你留着……”

“那哪能行呢,你和别人结婚了,咋知道怀的是我们的孩子?再说我们的孩子咋能叫别人爹?”

“到时候我会想法的!”

“不行!要是怀孕了你就想法做掉,苦了你了,只可惜我不在你身边了……”

说这两个人眼睛又红红的……

沉默了一会,王美嘱咐说:“同理哥,在部队里要好好干,和领导战友们搞好关系,要手勤腿快,肯吃苦,也别难为了自己,喜欢啥就买点啥!”

“喜欢啥阿!部队里的那点津贴只够买包瓜子,还能卖啥呢,家里的条件又不好……”

“这没关系,到时候给我来信,我会给你寄钱过去的,在部队里,别忘了我啊!”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可是,你……你成了别人的老婆了……”

这时两个人听到有人的声音传过来:“王美……王美……你在哪里……”

两个人细听是王长顺的声音,没料到王长顺在绣花厂里没找到,又去了同理家,同理不在家,王长顺心里想:糟糕!就不漏声色地去了村北仅剩下的一块玉米地。

第二十一节 王长顺怒打女儿

话到人到,王长顺已经站在两个人的面前。此时两个人早已坐了起来,谈得正欢。王长顺看到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样子,手拉着手,气得吹胡子瞪眼,咆哮如雷,二话不说脱下鞋底,朝着王美劈头打过来:“你个黄毛丫头,我今天打死你得了……”

王美没想到爹找了来,坐在地上来不及跑,头一偏,肩膀上“啪”地挨了一鞋底。王长顺高举着鞋底还要打,同理站起来上去拉王长顺。同理的这一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更让王长顺又想起同理那天晚上夜入他家的事来,火气更大了,大声对同理吼道:“奶奶的,你个臭小子缠着我家王美没完了,咋了,你还敢打我啊?”

“长顺叔,我哪能打你啊,求你别打王美了!”

“你算哪门子醋阿,这盐里有你酱里有你?我打自己女儿爱你啥事,你给我滚远点,没有你,我还不打我家女儿呢……我他妈的连你一块打……”说着手中的鞋底朝着同理又打过来。同理没有动,鞋底不偏不倚煽在同理的脸上。王美爬过来,抱着爹的腿,哭着说:“打就打我吧,爹,你打死我吧……呜呜呜……”

王长顺手里提着鞋底对着同理叫道:“你个兔崽子,吃了豹子胆了,你还当兵?先送你进监狱!”

王美抱着爹的腿哭着说:“爹,看在女儿的份上,你就饶了同理哥吧!是我找的他……不怪同理哥……”

“快说,你们两人作了些啥!”王长顺大声地吼。

“爹,我知道同理哥就要当兵了,只是过来看看他,没有做啥啊。”王美心想:爹看到了,不可能啊!

“真的?”王长顺瞪大了眼问。

“真的,我早答应了爹给定的婚事了!”王美最了解她爹了,她怕王长顺不依不饶追根问底。

“那就快给我回家,看回家我不砸断你的腿!”

回到家,王长顺把房门关了,气忿忿地对老婆说:“你管得好女儿,这个时候了,她还和同理打连连,两个人还在地里!”

王美娘看到王长顺发这么大火就到王美的屋里,劝女儿说:“孩子,你就让爹娘省点心吧,别再闹出啥乱子了!”

“娘,闹啥乱子啊,同理当兵这就要走了,我去看看还不行吗?”

“咋还去地里呢,让别人知道了多不好啊!”

“他没在家,当然去地里了!”

“好丫头,和娘说,你们俩没有那个?”

“娘,你看你,我们真的没有那个啥,你再说,我不理你了。”王美生气似的撅着嘴。

王长顺也来到王美的屋里说:“真是这样?大姑娘家可别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我说美阿,你咋就不了解当爹的一片苦心吧,我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好啊,同理一没有钱,二没有门路,当兵还不是混几年就回来,照样拉锄把子修理地球,能有啥出息的?”

“爹,事已经这样了,你也别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看爹给你买的结婚的嫁妆。”说着一指炕里面放着的皮箱毛巾等物什。

“谢谢爹了!”王美用眼瞟着说。

“这还是好孩子,能懂爹的意思。好了吃饭去上班吧!”

第二十二节 欢送桌上风乍起

两个星期过去了,同理扳着手指头数着,到了当兵参军离开家乡的日子了。头天晚上,同江娘把几个儿子招呼过来说:“你弟弟这就去当兵了,一去不知啥时才能回来,我心思着阿,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就算给小四送送行!”

素花说:“娘,你上炕吧,这把年纪了,又把老哥几个扯大了,你就别动手了,让我和两个嫂子拾掇吧。”说着就拉娘的手,给她脱鞋,让她上炕。

“哎啊,我可坐不住,只要你们一个个的好,我就是累弯了腰也高兴,小四这一当兵,自己的造化先别说,总能在外面见见世面,比窝在家里强百倍,他这一走啊,就剩下我这个宝贝丫头了。”同江娘摸着小小的头说。

小小今年刚初中毕业,还在家里闲着待着,年龄小也干不了地里活,在家里帮着娘收拾家务。她调皮地冲娘笑笑说:“等我哥哥当了军官,我也去当兵,给娘脸上争光!”

一家人被小小的话逗得呵呵大笑,娘说:“哪有女的当兵阿,你嫁个体体面面安安份份的丈夫,娘就烧高香了!”

同得媳妇冬梅说:“就凭小小的模样,婚姻大事没有问题的,得挑挑拣拣。娘啊,你就享清福吧!”

素花就在外面洗菜切菜,冬梅把娘劝上炕就出来和素花一起忙活。这时同心两口子风风火火地来了。同心一进大门就嚷:“娘啊,你也不早说,我在家早喝了半肚子清烧了,留着这半肚子给老四送行……”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屋门,秀敏也没有和两个妯娌答话,径直进了东屋,高声叫着:“娘啊,我这个人能来和一家人团圆吗?”

同江娘望着大儿媳妇疑惑地问:“你咋就不能来呢?”

“我穷了吧唧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怕冲了大家伙的喜气,带来晦气。”

“这是啥话?“同江娘盯了秀敏一眼。

“现在穷怕啥,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有材烧,是吧娘,今天团圆酒咱喝啥牌子的酒阿?”同心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子说。

同得接过来说:“哥,咱喝好一点的,我在公社商店里买了青竹叶酒,不过你见酒就没命,啥酒也不让你喝。”

“那可不行,闻着酒味不让喝还不如宰了我呢!”同心嘟囔着说。

“这是啥话啊,你是大哥,就不会说句话!”同江娘瞪了他一眼。

屋里同心媳妇拧了同心一把,拿眼给同心使眼色:“你个酒篓子就知道喝喝喝,哪天你就会喝死在这酒上……”

这时素花进屋来,“来,大嫂,这个韭菜木耳咋炒阿,你来掌勺,我和二嫂给你打下手。”

“唉幺,看看弟妹说的,我能会阿,我家的猪都闲俺拌的食不好吃,还是你来吧,呵呵呵呵……”

冬梅和素花听得胃里像是吞了一把沙子,难受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同江娘走出里间屋,到了外屋说:“秀敏阿,娘叫你们过来,是为了一家团圆,你是大的,来坐这里,让你两个弟妹忙活就行了。”秀敏跟着娘进里屋,一屁股坐在炕上。

说话间,素花把炒好的菜端上桌,菜有凉有热,光鲜诱人,香味扑鼻,一家几口围坐在炕上。几个孩子在下面早把给他们盛的菜吃光,跑到院子里玩耍。

同江娘说:“来,四阿,把酒给娘满上,给你哥嫂都满上,今儿是咱一家高兴的时候,明儿四就去当兵了,这当兵阿不知去哪里,离家也不知道多远……”

“肯定老远了吧,娘,以后你要是想俺哥,俺送你去部队上看看不就得了,到时候俺也去看看部队上那枪啊那炮的那楼啊那车阿……”小小乐呵呵地说。

“看我这丫头,比娘能耐多了!”

“要说能耐哥肯定能耐,准能混个军官回来!”

素花接过来说:“混个军官就不回来了,就不住咱这个土窝窝头了,把娘也接过去,让娘享清福!”

娘笑得合不拢嘴,“我有那福份吗?娘可是盼着呢!”

同心端起酒杯说:“娘啊,别光说阿,喝酒阿,馋死我了……”

“你这个孩子,咋光死阿死的呢!”

“哦,你看我这嘴,罚酒,罚酒……”说着滋溜一口,一杯酒下去了,自己又满上。

“娘啊,说起咱这个土窝窝头来了,俺的房才真是土窝窝头呢,从底到顶没有一块砖头,俺是老大,同心工分挣得早,还不是他张罗着把咱家的这几处房子盖起来的啊,要不咱重新分分房子吧。”秀敏看了一眼娘。

同江瞪了秀敏一眼:“娘不是早说好了吗,谁住哪里就在哪里吗,还用重新分?”

“哎呀老三阿,凶神恶煞似的,不就是你结婚的时候,我们没有给你筹钱吗,值得这样?你们都住的宽宽绰绰,还是新房,当然你们不愿再分!”

第二十三节 欢送桌上起狂风

冬梅说:“大嫂,你就少说几句吧,这事阿,咱改天再说。来,为咱家老四光荣入伍,咱干杯!”

大家都举起杯,秀敏没有举杯。秀敏说:“冬梅可是咱家的香饽饽,是不是啊,娘!”

同江娘听出话里有话,就说:“你们几个媳妇都是我的手指头,咬那个我都心疼,啥香饽饽不香饽饽的阿,都一样!”

“呵呵,娘啊,秀敏是大儿媳妇,一些场面的事咋就沾不上边呢?”同心说着自顾自地滋流又一口酒倒进嘴里,吧嗒又一口菜。

冬梅听出来了,那是嫂子秀敏怪婆婆没有让她去给素花铺新婚的被褥。

同江娘说:“哦,记起来了,同江和素花结婚的晚上,是我让冬梅去给他俩铺的新婚被褥,那是娘考虑……”

“考虑的啥?考虑着我俩口子穷,考虑着我们没有给他俩结婚凑钱!”秀敏抢过来,把同江娘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口眼里。

同江娘被秀敏这一句话噎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气得脸色有点变,沉了一会,但又和颜悦色地说:“考虑到你那里孩子多,又喂着口大猪,怕你忙不过来……”

“怕忙不过来?我看不是,十个手指头不一般齐啊,咱年纪最大,却是个最不值钱的……小拇指!”同心又插了一嘴。

同江娘对儿媳妇们还是留着情面的,毕竟儿媳妇是外姓人,咋说都不能公开地撕破面皮。在村里听着谁家的婆婆和儿媳妇打了起来,同江娘也笑话人家,心里就想:我要有了儿媳妇,我可别和儿媳妇弄出笑话来,如果真的闹起来,哪里还有婆婆儿媳妇了,都成仇人了,所以在同江没结婚前,自己在两个儿媳妇面前尽量地一碗水端平了,但是端得再平,也有个高了低了,儿媳妇们不计较就是端得平,如果斤斤计较,哪里还有“平等”二字啊!

同江娘被同心两口子这么一呛,气就往上涌,对同心说:“你这个孩子,咋光说混蛋话呢,你觉得你最不值钱,你咋还不争气呢!”

顿时热闹喜庆的气氛变了味,屋子里的空气冷却了下来,凝成一个大疙瘩。

同理没想到一家人乐乐呵呵地给自己送行,好端端的气氛让大哥同心和大嫂给搅了,不觉气从心头起,对大哥说:“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同江也很生气,就脱口说道:“怪不得王长顺给你两天看青的活,又把你撵下来!”

这时候,同心两口子成了一家人的众矢之的。小小也不乐意地看着大哥大嫂。

同心一听更急了,酒也顾不得喝了,菜也顾不得吃了,气冲冲地对同理说:“你好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肉没吃着弄了一身骚,差点进去!”又转过脸来对同江说道:“你也好不到哪去,说了个放鹰的女人,还花了这么多钱……”

这时,同理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子,气得浑身发抖。素花也被气得脸色煞白,同江上去给了大哥同心一拳头,气冲冲地说:“我让你没有大哥的样子!”

秀敏把筷子往地上一扔,放声哭了起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跟了你让人家这么看不起,随便打啊……”

秀敏这一哭闹,无异于火上浇油啊,同心疯了般地扑在同江的身上,眼看着哥两个就要厮打起来。

第二十四节 七爷家动人的故事

同德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家人的表情变化,眼看着同江和同心就要打起来,赶忙上前就要劝仗,忽听一人声如洪钟:“都住手,一奶同胞这是干啥?”

同江和同心也愣在那里,扭头去看,一家人也望过去。只见七爷声到人也到,冲哥俩就过来了。

七爷知道同理明天当兵走,吃过晚饭就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和女儿冯兰打一声招呼,直奔同江家。待七爷推开院门进了院子,听到里面不太对劲,有哭声有吵闹声。七爷心想:这是咋回事啊?

没打招呼,七爷就大踏步地闯了进来。一进屋,看到同心往同江身上扑来。七爷心想:不好,哥俩闹意见了。就大喝一声闯过来,一只大手往两个人身中间一插,一使劲把同心给扒拉到一边去。别看七爷上了年纪,每天在地里摸爬滚打的也有把力气。尤其是同心好吃懒做,不爱劳动生产,身子骨没有多大的劲。

七爷老一辈子和同江一家关系不错。早些年还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七爷的爷爷二十多岁时逃荒逃到天土村,经过了那么几十年,七爷的家境就比较殷实了。七爷的爹年轻的时候在家里经营一个老豆腐作坊,这个老豆腐作坊也是七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老豆腐作坊是七爷的祖传。七爷的爷爷死的时候拉着七爷爹的手说:“孩子啊,祖上留下的老豆腐作坊传给你了,老祖宗的家业传到你这辈是六代,爹就你这一个儿子,爹快不行了,你得把老豆腐作坊继承下去啊!”

七爷的爹流着泪说:“爹,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扔了祖上留下的家业!”

七爷的爷爷说:“好好,孩子,你还不知道啊,老豆腐工序和秘方只传男不传女,这可是咱老冯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血汗啊……”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发黄的绸绢,慢慢地伸开手,那块绸绢顺着手就滑落在地上,七爷的爷爷也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七爷的爹把老人安葬了以后,也就是三十多岁,就按着绸绢上记录的工序和秘方制作豆腐。那时还没有七爷,只有一个姐姐。爹在做豆腐的时候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七爷的姐姐躺在娘怀里进入梦乡的时候。爹在西偏房里自己捣鼓,先是净水洗手,再在里屋里给供着的老祖先上香磕头,待这些完毕才进入操作间做豆腐。做豆腐是不让别人看的,这也是祖上留下来的祖训,怕秘法传出去,抢了老冯家的饭碗。

祖传就是祖传,那豆腐做的别提有多好了,色泽如白玉,膏质如玛瑙,用手一摸,质感滑润,就像处女的皮肤富有弹性和光泽。吃起来口感更是没的说,一口老豆腐送到嘴里,软软润润,温凉适当,豆香直往胃口里钻,顿时满口生津回味无穷,引得人食欲大增,所以远近的人们都爱吃。七爷的爹每天晚上做一坛子豆腐,清晨起来挑着担子就在附近村里叫卖。

七爷爹做的豆腐,有钱的可以吃,没有钱的也可以吃。七爷爹在村子里经常免费给一些孤寡老人送上一小碗。有些人过意不去,七爷的爹就说:“自己做的,还赚不出吃的吗!”

有一天晚上七爷的爹在做豆腐,也是夜深人静时,七爷的爹给老祖先上香磕头完毕,就着手做老豆腐。老豆腐做到最后一个环节了,这个环节很重要,用一种特殊的材料点豆腐浆。正当七爷爹配好这个材料倒入坛子时,院落的门“咣咣“地响。七爷爹心想:这么晚了,能是谁啊?

这个时候是不能给人开门的,开了门进来人那做豆腐的工序和秘方就会传出去,这是祖训上不允许的。七爷爹装着没听见,坐在西偏房里盯着沙漏看时间。敲门声不断,还有人的喊声:“开门啊,豆腐爷,豆腐爷,开门啊……”

人们都喜欢冯家的祖传豆腐,大人小孩都尊称七爷的爹叫“豆腐六爷”。

豆腐六爷听出来了,那是同江的爷爷的声音,因为两家人关系不错,七爷的爷爷刚到天土村时,老郑家没少帮衬,豆腐六爷心一横就去给他开门。

同江的爷爷进来就拉着七爷爹的手说:“豆腐六爷,卖给我一碗豆腐吧,我娘快不行了,她含含糊糊地说想……想吃你做的豆腐……”说着把手里的一只碗递过来。

七爷爹豆腐六爷说:“哎呀,老郑兄弟啊,不凑巧啊,我刚刚点上,还得等会子啊!”

“没事啊,豆腐六爷,我在你这里等着,说啥也得让我娘吃上一口你做的老豆腐再上路啊!”同江的爷爷说着眼里闪着泪花。

豆腐六爷心里很是为难,这做豆腐一道道的工序都是分毫不能有差,这点豆腐时间性更强,时间长了就结板,时间短了就是一坛子稀粥。每次七爷的爹点上豆腐就蹲在沙漏旁,盯着时间,怕错过了。又想到祖传的家训,就说:“老郑兄弟啊,你也别等了,我做好了马上给你送过去!”

同江的爷爷就说:“豆腐六爷,我娘她现在半阴半阳的,那恐怕来不及了啊!”

豆腐六爷想把他支走,可是同江的爷爷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还说:“这么晚了,就不麻烦你送了,我在你这里等着。”

豆腐六爷一看没有办法,心想:糟糕了,这坛子豆腐肯定结板了,不能吃了!

同江的爷爷在这里等得有些着急,豆腐六爷始终也不打开坛子。就这么耗着。同江的爷爷泪就流下来,说:“豆腐六爷,恐怕我娘吃不上她想吃的豆腐了。”

豆腐六爷说:“你快回去侍候你娘,我做好了就给老婶子送去。”

同江的爷爷没有办法就跑回了家。

豆腐六爷一看人走了,马上打开坛子,可不是吗!一坛子老豆腐像是厚厚的一层猪板油,用筷子捅都捅不动。

豆腐六爷想到同江的老奶奶在弥留之际还等着吃他做的老豆腐,就上香磕头毕,马上重做,一个钟头的功夫,一坛子老豆腐做成了。豆腐六爷没有顾上洗把手,就盛了满满地一大碗,端着急步地往同江爷爷家赶。

快到门前了,豆腐六爷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声。“娘啊,临闭眼你不孝的子孙也没有让你吃上一碗老豆腐啊……呜呜……呜呜……”

豆腐六爷傻了愣了,片刻后,就像疯了般几步跑进屋子里,把碗往锅台上一放,跪在同江老奶奶的灵床前放声大哭啊:“老婶子,我有罪啊,我该死啊”豆腐六爷顿足捶胸地哭。

哭过之后,豆腐六爷流着泪端过那碗老豆腐在同江老奶奶的头前敬了三敬,放在前面供桌上。

从那以后,豆腐六爷就像是欠了老郑家似的,作出新豆腐必须给老郑家尝第一口。两家的关系就更好了。

又过了一年,七爷降生了。七爷降生的时候,娘大出血,当天夜里就死了。真是祸不单行,七爷的爹又在第三年得疟疾死了,死的时候,七爷四岁,村里的父老乡亲们赶了过来,七爷的爹豆腐六爷左手拉着七爷的手右手指着炕上的柜子说:“孩子,爹就你这一个儿子,咱祖传的营生传到你这里是七代,柜子里有祖先传下来的老豆腐的制作工序和秘法,你可要……”话还没说完就撒手死了。

在场的父老乡亲们尊重老冯家,也尊重他家祖传的手艺,就抚摸着七爷的头说:“我们以后就叫你豆腐七爷吧!”

七爷就跪下来,给在场的叔叔大爷们磕了几个头。豆腐七爷的名字就叫响,打土豪分田地成立了人民公社后,豆腐七爷不做豆腐了,人们对豆腐七爷的称呼就简化成七爷了。

豆腐六爷死后,人们知道做豆腐的工序和秘法那是老冯家祖传的家业,几代人的心血,谁也没有动,由七爷自己保管着。那时人们都很穷啊,七爷的姐姐才七岁,没有人养得起,同江的爷爷就托人把七爷的姐姐送到一户人家成了童养媳,七爷在村里这家一口那家一口地吃起了百家饭。

七爷长大成人后,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但那时同江的爷爷也不在世了,没法知道姐姐的下落,七爷就一路乞讨,走遍了方圆百十里的地方,渴了喝口沟边的水,饿了和好心的人要口干粮,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村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姐弟两人见面后抱头放声大哭……

第二十五节 欢声笑语充满屋

再说同江和同心,七爷把他俩分开,就像熊自己的孩子一样大声地呵斥:“还有亲兄弟的样子吗?啊!你们这样你娘在炕上坐得住吗?”

同江和同心被七爷这么一顿训斥,自知理亏。同江首先承认错误说:“七爷你坐,消消气,我俩错了……”

同心一看弟弟认错了,更来了精神,气呼呼地说道:“七爷你给评评理,哪有弟弟打哥哥的,我在这个家根本没有地位!”

同江娘在炕上可真坐不住了。俗话说,包子不能往外臭,一家子的事烂到锅里。可偏偏同心当着七爷的面还瞎嚷嚷。

同江娘就大声地呵斥同心道:“同心,你快给我滚,你这个惹事的精!”

同心委屈似的说:“滚就滚,走……”说着拉着媳妇秀敏就往外走。

素花一看哥嫂这就走,怕问题再闹大了,就想拉嫂子秀敏的手。秀敏手一甩,“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同江娘说:“让七爷看笑话了,这个老大两口子,太不像话了!”

素花对娘说:“娘,都是我不好,让我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同江娘说:“行了,他两口子走了,咱不说这个了,来,七爷,你也坐。”说着望了七爷。

七爷说:“我吃过了,同理明天要走,我特意过来看看。”

同理说:“谢谢七爷,要不是你,这当兵的事就黄了,那几个人都没有合格,只有我一个。”

七爷就鼓励地说:“所以你要在部队里好好锻炼,别错过了这个机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买不了啥东西,明天带上。”说着从兜里拿出十元钱往同理手里塞。

同理说:“不要,不要,咋能要你老的钱呢!”

七爷说:“看着你们出息,七爷我高兴啊,这也算喜钱,喜钱。”

同理还执意不要。同江娘说:“七爷给你就接着吧,七爷就等着你出息的那一天,加倍地补偿他哩!”

让同江娘这么一说,一屋子的人都乐了,七爷乐着说:“就是,呵呵……就是阿!”

顿时欢声笑语又充满了整个屋子。

同理说:“二嫂、三嫂,我这一去不在娘身边,娘有啥事都靠嫂子们照管了,一家人啊不盼着多么富贵,就盼着和和睦睦,俗话说啊,和气生财,家里和气更重要。”

“放心吧老四,你就在部队里安安心心当你的兵,家里有咱娘把持着家,没有啥问题的。”素花说道。

小小举起杯来说:“来,为四哥将来有个好前程,为我们家的以后红火的日子干杯!”

“干杯!”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同江娘就起来了,在锅里添了水,洗了十个鸡蛋放进去,灶间加了柴火烧起来。同理、同江和素花也起来了。

同理说:“娘,你歇着吧,这几天看把你累的,让我来,再在灶间给娘添把火烧顿饭。”说完蹲在灶间添柴烧饭。

素花说:“让我来吧,因为你当兵,一家人都成了光荣军属了,俺心里也高兴,你就歇着吧。”

“不,三嫂,以后想蹲在这里做饭也没有机会了,让俺再给娘做一次饭吧。”同理蹲在灶间使劲地把风箱拉得呼呼直响。

不一会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小小也起来了,调皮地说:“这是咋的了,咋让军官哥哥亲自下灶拉起风箱来了呀!”

“军官哥哥不也得吃人间烟火吗,再说了,军官哥哥也没有带个卫兵,有个小妹妹还是个大懒虫,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不懒虫咋的,都是我给惯的!”娘笑嘻嘻地说。

“娘,你和军官哥哥一起说我的坏话,以后他来信啊,看我念给你听!”

“你不念给我听啊,我有你二嫂呢,呵呵呵……”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第二十六节 送行路上来相见

秋日的天艳阳高照,天上淡淡的云静静地守望者脚下的这片大地。地里的庄稼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村里决定放假一天给同理送行,人们吃完早饭就早早地来到大队部里,敲锣打鼓,说说笑笑。到处觅食的小燕子也来凑热闹,或低空在人们头顶盘旋,翩翩起舞,或站在树枝上、屋檐下,一排排、一串串转动着它们灵活的小脑袋看看这边望望那边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不时有一对对喜鹊站在不远处钟槐的高处,一声声地叫着,好像特意来给这欢庆的场面贺喜来的。

人群中同理胸前戴着大红花,众星捧月般。光荣军属的绶带披在同江娘的身上,红红的绶带映在娘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同江娘高兴,脸也乐得和那大红花一样。同理的哥嫂们都围在娘的身边,每个人高兴得笑逐颜开。

王友村长说:“大家静一静,今天是同理当兵的日子,咱村有两年没有出兵了,同理参军这不光是同理一家的光荣,也是咱天土村的大喜事,还希望同理在部队里好好干,混个一官半职的,好让咱村的老少爷们们沾上光是不……”

“是啊!”七爷手里提着鼓槌望着同理说:“同理要文化有文化,身体又那么棒,脑子又机灵,到了部队一定不会给咱天土村丢脸,同理啊,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要错过了……”

七爷又一次的叮咛。

同理望着七爷使劲地点点头。

“老少爷们们还有啥说的?没有说的,咱就起程,一路敲敲打打地把同理送到公社里去。”

这时同江娘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眼里亮晶晶地说:“四啊,娘给你煮了几个鸡蛋,带在路上,饿了吃!”

七爷说:“哎呀,他婶子,人家同理是军人了,在路上吃官饭哩!”

“吃官饭也别让她忘了咱庄稼院,也别忘了咱天土村的乡亲们!”

“说的是,说的是……”人们齐声喝彩。

王长顺也在人群里,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好出发……”

同理一直四下里张望,渴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神和那银铃般的声音,他是多么想再一次看一看王美,再和她说说知心话,再牵牵她的小手;哪怕是两双眼睛短暂的对视,哪怕只言片语,哪怕是两双手一划而过啊,可惜人群里没有一点她的影子没有一丝她的声音。

同理心里默默地呐喊:王美,你现在在哪里啊?

人们敲着锣打着鼓向村外走着。路过王美的家时,同理眼望着她家的门,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门,就因为这扇门,他差点被王长顺弄进派出所里去,也是因为这扇门,他赢得了王美的芳心,然而,这是一张沉重腐朽愚昧势利的门,是一张他无法打开的门。

同江期盼着这时王美突然出现在眼前,可是大门上那把大铁锁牢牢地把自己的视线封锁住,看不见她家里院落的情况。

突然,王美从她家并不高的院墙上跳了出来,送行的队伍立时停住了,人们都默默地看着王美。社员们知道这一对相爱的人,被王长顺一根无情棒打得鸳鸯各飞。

王美来到同理身边,抻了抻他的衣角,默默地望着他说:“同理哥,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俺也来送送你!”说着眼里蓄满了泪水。

王长顺在人群里看到了,此时他竟也默默地注视着,选择了沉默。

同理深情地望着王美,眼里亮晶晶的,准备好的千言万语不知从哪里说起,这样默默地对视着,短暂的几分钟,最后有些哽咽地说:“以后多保重吧,我走了……”

第二十七节 新婚之夜来避孕

就在同理当兵走后的第3天里,王美结婚的日子也到了。李火炬来了四辆车迎娶王美,个个都贴着鲜红的大喜字,那场面可让天土村的老少爷们开了眼界。黑色锃明瓦亮的桑塔纳轿车开道,一路上车里飘着优美的音乐;第二辆是一个双排车,准备拉新娘子的嫁妆;第三辆车也是一个双排坐车,后斗里有一帮吹鼓手,一路上锣鼓铿锵,唢呐嘀哒,把个清晨的空气闹得翻了天;第四辆是一豪华面包车,车里坐着接新娘子的宾客。这四辆车一进村那动静就更大了,前面的车一个劲地有节奏地鸣喇叭,把天土村的人们都惊动了出来。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踮着小脚小跑着来看热闹。

“谁家孩子结婚啊,这么风光?”

“王长顺家的王美啊!”

“跟了武装部李部长,看人家体面的!”老太太们一边小跑一边嘀咕着。

王长顺自然是春光满面,精神头十足,在门外笑呵呵地迎着,招呼接亲的人们:“客人们快请,屋里坐!”

早有王友、七爷等在屋里候着,把客人们迎进屋里,敬烟喝茶,喝酒吃菜。

这时王美的屋子里更热闹,小媳妇大姑娘们挤满了一屋。有的在给王美精心地打扮,有的在炕下面指指点点。

“王美,你这大喜的日子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

“可不咋的,咱那时候啊,一辆老马车晃晃悠悠地就把咱接走了,那还是个冬天,在路上那个冷啊,风嗖嗖的,在里面裹着被子……”

“还说呢,怪谁啊,怪就怪你那口子没有能耐……”

“你那口子有能耐啊……”

“呵呵,也不咋地,我那时啊,套的毛驴用的小拉车,还没有你那样用大马车风光呢!”

“唉,这是自己的命啊,前世一辈子都注定的了!”人们说笑着。

人们帮王美穿上李部长给买来的新式华达呢对襟旗袍,头上插了一朵精致绸子小红花,脚下穿上绣花的新式高跟皮鞋。专门请来的化妆师上来又给王美涂胭脂抹粉,描眉秀唇。待一切完毕,人们说:“来王美,照照镜子,看这新娘多漂亮啊!”

王美看着镜子里的人,百种滋味,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这是自己吗?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

结亲的人过来催,说要赶时辰。王长顺一看天也大放亮。就说:“那好吧,新娘子上车。”

王长顺就手提着用红布包着的手电筒从屋里出来,来到迎亲的车前,围着新娘子坐的那辆车转了一圈,这预示着新娘子以后的日子前途光明、红红火火。这时锣鼓家伙声、唢呐声、鞭炮声把迎亲的场面推向了高潮。车子慢慢地的启动,最后在人们羡慕声中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李火炬结婚的场面可就大了去了。他发出的请柬各村都有,一个公社的武装部长掌管公社范围内的征兵、民兵等工作,是个吃香的位置,有些人想找机会都来不及,正好部长新婚大喜,天赐的良机啊!村里县里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李火炬在公社大院里摆了好几十桌,一整天公社大院就像是过节一样,人来车往,沸沸扬扬。

客人们都走了,李部长喝得摇摇晃晃,心里那个美啊,看着王美乐得都找不到北了。

李火炬走进新房,说:“王美,不早了,忙了一天了,咱也快睡吧!”

王美说:“这些天不舒服,咱可说好了,自己睡自己的!”

李火炬说:“说的傻话,都是我的媳妇了,哪有不让丈夫睡得,还想你那个同理?”

王美没有理他。李火炬说:“不好好的和我过日子,你看我咋整他,能让他穿上军装,也能给他扒下来,新兵到了部队要复查,我一个电话,照样还是不合格,后天就能从部队里解回来,当兵走时锣鼓喧天、风风光光,那回来可就不一样了,你说那是啥滋味……”

王美知道这人是能做出来的,就说:“我早已认命,嫁了个部长也是我的福分,我喝杯水去。”

说着王美来到外间。王美清楚,和同理在地里的那次做爱,正是自己例假过后的第十天,听绣花厂的媳妇们说起过,那个时期叫危险期,在那段时间里做爱怀孕的机会大。她想把同理的种子深深地种在自己的体内,让它开花结果;把李火炬的种子排斥在外或偷偷地杀掉。

于是王美把买来的避孕药就着水喝了下去。

王美进屋来,李火炬便把王美抱着放到床上,一件件的衣服脱掉,怜香惜玉般给她盖好了毛巾被。

“王美,我等这一天都等得急死了,来、来、来……今晚我就给你种上,来年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说着李火炬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钻了进去,身体伏在王美的身上……

李火炬哪里知道,他只是一种发泄而已,他注入王美体内的小蝌蚪被小小的避孕药一一地杀掉了。

第一节 素花肚里空空如也

日子在手指间悄悄地溜走,人们在忙碌了一阵后,地里的庄稼也收拾利索,拾掇出来的地像一只只大小不等的乌龟趴在那里等着上天的恩赐,可是天天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

一天,村里医生叮当来到同江家,给他拿出一个通知,是一个孕龄妇女去公社检查的通知。那时在农村计划生育也已经普及,检查的范围包括:早已结婚的孕龄妇女是不是采取了避孕措施,新婚育龄妇女怀孕了没有,胎位正不正阿,营养良不良阿;生过两胎(那时一对夫妇一对孩)的妇女检查是不是有计划外怀孕阿等等。同江打发走村医叮当,对正在院子里喂猪的素花说:“素花,明天我陪你去公社计生站,看看你这肚子里有变化吗?”

“恩!”言语间素花心里透着无比的甜蜜。望了同江一眼又疑惑地说:“我觉得肚子里没啥变化!”

“你的感觉这么灵,孩子小得像个拳头,还在你肚子里伸胳膊踢腿的啊?”

“你个大男人自然会感觉不到,要是怀孕啊,能感觉到胎动。”

“像是生过孩子似的,你经验一套套的。”同江嬉闹道。

素花一愣,继而说道:“没生过还没听过啊,我是听人家说的。”

“哦,不管咋样,明天我陪你去一趟,看看咱这些日子的地耕得咋样,种子发芽没!”同江又玩笑地说。

素花拿眼盯了同江一下,说:“保不准啊,你的种子有问题,我上个月例假正常啊!”

同江说:“例假正常?我的种子是优质品种,恐怕你的地是个碱嘎巴,逮不住苗!”

素花嗔怪道:“去你的……”嘴里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一丝疑惑,和同江在一起几个月了,虽说不是天天做爱,这夫妻生活也是很和谐正常,两个人的努力咋没有一点动静呢?

第二天,同江就陪着素花去了公社计生站。检查的结果,素花肚里空空如也。

两个人万万也没有想到,素花经常吃的维生素片被大嫂秀敏换成了避孕药片。

同江看着检查结果很是失望。出了计生站的门,素花对闷闷不乐的同江调笑道:“看你个老爷们,愁成这样,有你在,我以后还怀不上孩子?”

“不光我愁,咱娘更上心,她盼着马上抱孙子了。”

“放心吧,我生不出一个健康的孩子来,我就离开你离开这个家。”素花有些伤感地说。

“那可不行,你走了,我这辈子不得打光棍啊!”

素花跟在同江后面,心情有些沉重,语言有些木讷地说:“你再说好的媳妇……”

“天底下你就是最好的媳妇,离开你,我谁也不再娶……”

素花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同江一回头,就问:“咋了,哭了?”

“没啥,你的话说得我快流泪了……”素花停顿一下又说:“就着机会啊,给咱娘买件毛衣去,让娘高兴高兴!”说着素花拉着同江去了供销社。

回到家,素花一进门就拿出毛衣给婆婆看。“娘,看看穿上合适吗?”

同江娘接过来却问:“检查着有了?这么高兴!”

素花没听到似的给娘试穿毛衣。“娘,你脱了这个外套。”说着高兴地解开娘外上衣的扣子,脱下来放炕上,给娘穿上新毛衣。

“看你乐的,八成是有了。”同江娘看着素花乐呵呵地说。

“娘,查着还没有。”说着抻了抻娘身上的毛衣,接着说:“还大大方方的呢,稍微大了点,娘以后还得发福,就得买略大点的。”

“还没有啊?你们不着急,我可着急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还不着急?”

“娘啊,人家也是很着急吗,可这不争气的肚子……”

“那就去检查检查,看看哪里出了问题!”说着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又说:“看看看看,我一大把年纪了,还穿啥新衣服啊,竟花冤枉钱!”

“娘,天就要冷了,冬上穿着暖和!”

同江娘穿着新毛衣,在穿衣镜前左转右转,呵呵地笑了。

小小从外面进屋来,看着娘高兴的样子就说:“娘,穿上嫂子给买的毛衣啊,年轻了十岁。“又对嫂子素花说:”这毛衣不错啊,得多少钱啊?”

同江娘玩笑道:“你这丫头也不知啥时能给娘买件子衣裳!”说着就颠着小脚去翻自己的柜子。

“小小嫁了人啊,给娘卖貂皮大衣呢……呵呵……娘,你还给我钱啊?”素花说。

“可不,你没黑带白地养猪养鸡,也怪不容易的,自己攒个钱吧……”

婆婆这么一说,翠花鼻子一酸,泪花在眼里含着,她怕婆婆看见,忙回头擦了一把,说道:“娘,看你说的,钱还不是慢慢地攒,老人还不是尽早地疼啊!”

这时同江也进屋来,看到娘身上的新毛衣,听到娘俩有说有笑的,心里也痛快了许多。

小小说:“娘啊,自从三嫂进了咱家门,你看咱家有啥变化啊?”

“有啥变化?咱家里年底余粮多了呗,条件好了呗,我又多了一个闺女,比起你啊,强多喽!”说完同江娘呵呵笑起来……

笑过之后对同江说:“你两人改天去医院看看,我可等着抱孙子呢!”

第二节 同江娘疑心重重

下午同江娘就把同江叫到自己屋里,悄悄地和同江说:“江阿,咋了,素花还没有?”

同江无精打采的,没有说什么,回自己屋里蒙头大睡去了。

同江娘心里有个结,始终拴着,那就是关于媳妇素花的身份。同江娘听过一些素花的传言,也对那些外地放鹰的女人有所了解。就在素花嫁给王虎的时候,在街上和一些婆娘们闲聊,这个说女人是她丈夫带着她来放鹰的。那个说,可不是,这个长不了就跑的。同江娘半信半疑。心想:若真是放鹰的,亏了听同江的话,要不然娶过来也会鸡飞蛋打,王虎娶了她,这小子要倒霉了。还真应了婆娘们的预言,素花就乘机从王虎家跑走了。素花跑走的当天,在同江娘的心里,素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完完全全放鹰骗婚的女人。也就在当天,同江把素花找回来,同江在喇叭里和七爷争辩说素花是个善良的好女人。同江娘就有点迷糊了,这个女人到底是好是坏呢?

同江娘自己在家里就琢磨:以前同江说啥也不同意娶素花,只从把素花给找了回来,也不知同江想到哪去了,更不知女人咋哄得同江,同江就接受了女人。就在那天风雪夜里,素花被王虎打得走投无路,进了同江的家,同江娘天亮知道后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只认为同江年龄也大了,自己拉扯几个孩子家庭条件也不好,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反正不能看着同江老大不小的,没有女人疼,再说,素花论相貌那是没得挑,在远近村里也是首屈一指的俊媳妇,同江娘也就欣然接受了。虽然这样,同江娘却暗地里提醒同江,要看好女人,不要像王虎那样麻痹大意,让女人跑了。同江呵呵一笑,说,放心吧娘,没有事的,我的心还拴不住一个女人!

和素花几个月的相处,婆媳关系很融洽,素花也肯吃苦,每天地里家里忙个不停,不管地里多累,回到家就是喂猪啊喂鸡啊地忙活,同江娘逐渐地打消了对素花的看法,要说心里还有一点怀疑的话,也就是有百分之十的怀疑程度。尤其是在素花拿回来结婚用的手续后,同江娘对素花的怀疑度就变成了零,素花这个放鹰坏女人的影子彻底地从同江娘的心中抹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善良本分的好女人。

转眼同江结婚就两个月了,婆媳相处的团团圆圆热热闹闹,有件事同江娘随嘴上不说,心里没少嘀咕,女人咋还没怀孕呢?新婚夜里,同江娘看到素花吃药,同江娘就嘀咕:素花病了?一问同江才知道,素花因牙龈最近常出血吃的维生素片,同江娘就没往心里去。可这次去公社里检查,素花肚子里空空如也,没有怀上孩子,同江娘就胡乱地联想到素花常吃的那药,是维生素片吗?还是避孕药?同江和素花又到镇上医院里检查,一切指标都正常,各个零件都灵活,这更让同江娘心里泛江似的,就更怀疑素花吃的那维生素片。同江娘怀疑归怀疑,但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同江,怕他的嘴上不严,提前走漏了这个尚待解开的秘密。

第三节 几年前的一场械斗

俗话说:立了秋哪里下雨哪里收,收了秋天上无云农家愁。拾掇完了大秋,转眼半月过去了,老天没有一丝云彩,地里干的很,土地被秋风吹得都成了龟裂的背,深深的口子能塞进小拇指去。

这个时候公社里来了通知,要求各村积极组织浇地种麦,务必在寒露以前种上麦子。天土村王友接到通知后,很是犯愁。

记得三年前,那是麦子正在灌浆的时机,老天晴得高高的,一滴雨也不下,井下也没水,地里一片片的麦子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来,人往地边一靠,似乎都能听到麦子喊渴的呻吟。王有找到王长顺说:“咱得浇地了,再不浇,麦子都干死了。”

王长顺说:“是得浇地了,地里没水,咱用河水浇吧!”

王有说:“那得和马甲村人说说,垄沟得从人家地里走。”

王长顺一挠头皮,说:“上次,他来借咱的水龙,我没借给他,这次咱从他村地里走水,恐怕很难了。”

王有说:“也怪你,前村后村的紧挨着,借个水龙你也不借给人家,你再咋好意思去求人!”

王长顺说:“他不让走水咱就不浇,老天还会饿死有眼的雀!”

王有有些烦了说:“这次浇地不是单纯的浇地,你懂不懂?它关系到你的政治命运,我快不干了,浇不上地种不了麦子公社里也不能把我咋着,可是你这个队长就当不成了,别说想当我这角了!”

王长顺心想:也是啊,自己想往上爬叉,就得卖点力气,可马家村不让从他地里走水咋办?

哼,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我为了这个村长的位置豁出去了。

于是自己领着队里的王虎、二麻、三代扛着铁掀就上了地。王虎、二麻、三代是王长顺的亲信,在队里王长顺没少给他们好处,好活轻活没少照顾他们。临走就说:“王虎二麻三代,平时我对你仨咋样?”

三个人舔腚似的说:“王队长对我们不薄啊!”

“那好,这就看你们的了,一会跟我去马甲村的地里,从他们地里挖出个小水沟来,咱村走水浇地,你们敢不敢去!”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敢去!”

于是王长顺就带着他们去了马甲村想走水的那块地里。到了那里,王长顺二话没说就用铁锨挖沟。王虎三个人一看王队长亲自都挖了,还怕啥啊,挖吧!

正当四个人挖得起劲,南边地里的小道上急匆匆地来了好多人,为首的就是马甲村的马队长。马队长咋知道王长顺挖沟呢?马甲村也在操扯浇地,有个姓马的社员正巧从这里去河上,按说从马甲村去河上并不从这里走,是马队长让他看看这附近的地干旱的程度。这个社员在老远就看到王长顺四人在这里挖沟,马上跑着回村报告给马队长。马队长一听气就来了,心里说:借你们个水龙都不借给,怕我们村比你们粮食打得多,这次挖沟招呼也不打一声,欺负人欺负到家了!于是领着社员们,手里都抄着家伙,气呼呼地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王长顺他们的眼前。

马队长大喝一声:“王长顺,你给我住手!”

王长顺他们只顾着挖沟,根本没看到他们来,一声“住手”把他们几个还真吓了一跳。

王长顺直起腰来,有些理亏地说:“马队长,你们村吃麦子,我们村也吃麦子,你们村浇地,我们村也浇地,你看我们都快挖完了,还是让我们从你这里走一次水吧!”

马队长就说:“你挖沟和谁说了?啊!我村的地凭啥你说挖就挖!”

马队长后面的人也附和着说:“就是,你当是在你天土村了,这是马甲村的地,不允许你们胡来!”

“对,让他们给填平了,把他们赶跑了!”人们义愤填膺地嚷道。

王长顺一看这阵式要打架啊,就把铁锨往地上一戳,大声道:“老子就挖了,你们敢把我们咋着?”

一句话就像点了炮捻子,把马甲村人们早已憋的气引爆了。马队长一挥手,人们就朝王长顺四人冲过来。王长顺心想:不能让他们吓倒,他们也就是瞎咋呼,关键时候,不是他吓到我就是我吓倒他,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里决没有调和的余地!于是就一挥手,像指挥千军万马似的道:“王虎,你们几个给我抄家伙……”

王虎三个人也吓傻了眼,看到马甲村的人这么多,挖沟又不是自家的事,和人家拼值的吗?

三个人就往后抽。王长顺大怒道:“你们这是咋了,尿裤子了?给我上,负了伤我给你们报工伤!”

三个人一看王长顺还挺牛逼,挽胳膊撸袖子的,也就往前靠了靠。这是马甲村的人们也上来了,抢掀的抢掀,扯胳膊的扯胳膊,拉腿的拉腿,把王长顺四个人掀了个四脚朝天。王长顺也不示弱,手脚也不闲着,像个没长眼的疯子手舞脚蹬,一阵乱打乱踢。马甲村的人们一看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也就上前拳脚并用,把四个人打了个乌眼青。王虎他们嗷嗷直叫,嘴里直喊:“我们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

马甲村的人们说:“这次饶了你们,看你们还敢挖沟?”说着人们撂下王长顺四个人拾起家伙扬长而去。

第四节 同江村里显身手(1)

从那次王长顺被打以后,天土村的地只能指望老天爷的恩赐了。风调雨顺时地里的庄稼就有收成;天不下雨,井里再没水,天土村的老少爷们们就和地里的庄稼一样干等着。

这次接了公社里下来的通知,王有直挠头。

王有把王长顺叫道大队部说:“长顺啊,最近我身体不太好,公社里要组织村长换届,眼下又得组织浇地种麦,就看你的了,你这个队长啊要好好地卖一下命,我也该退下来了!”

“哦,叔,还得给我多美言,我这就操扯着浇地!”王长顺心里有了谱。

“还用得着我吗,你那乘龙快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王有呵呵地笑了。

“看叔说得,这村长的人选还不是你老领导说了算。你啊,一句顶十句!”

“我已和公社里陈书记打了招呼,推荐了你,公社陈书记也基本点了头,眼下正值麦子播种季节,可老天不给一点雨,这浇地的事对你来说就是个重要的政治任务,千万马虎不得……”

“这你放心!”王长顺想了想又说:“这事咋个安排法?”

“你是准村长了,你组织就得了!”

“这哪能呢,我还是你手下的队长,你说咋办我就咋办,我就是你手里的棋子,你指哪我就打哪!”王长顺也知道浇地这事难度很大,想往外推责任。

王有心里说:我让你去马甲村的地里挖沟走水,你可敢啊!

心里想但嘴上不能这么说,看了一眼王长顺说道:“那好吧,下午叫上七爷,七爷人老点子多,我们合计合计。”

下午待社员们都下了地,王有叫上王长顺和七爷还有会计刘佳丽来到大队部。

王有说:“咱们合计合计咋个浇地,眼下大旱,公社里催得紧,再说不浇地也没法种麦子。”

“那就把咱村里的几台机器弄出来,蹲在井上,黑白连轴干……”刘佳丽张着个性感小嘴插话说,不时胸前一对大nǎi子颤颤的,活像两个大兔子揣在衣服里。刘佳丽三十七八,身材苗条,又不失丰满匀称,皮肤白皙,一只性感的小嘴能说会道,两眼眯起来一笑能把人的魂魄给勾了去。跟着王有当会计好几年了,村里和绣花厂的会计都兼着,这些年她也憋屈得难受。虽说天土村经济不好,但再穷也是个庙,是个庙就比蹲在庙里念经的和尚富,可刘佳丽这个念经的和尚(准确地说是个尼姑,呵呵!)不是不想拿点庙里的东西,而是很想,可是她的上级王有还算本分,王有虽没有把村里搞得红红火火,但也没有出现大的差错。刘佳丽和王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试图利用她的色相来挑逗王有,拉王有下水,一起占村里的便宜。怎奈王有情欲寡淡,在家里和老婆上炕也提不起那根筋来。没有和王有男女的那一腿,刘佳丽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很是让刘佳丽失望。平常王长顺和刘佳丽在一起的时候,一有机会,老拿眼盯着刘佳丽的一对大nǎi子,眼馋得很,好想上去吃几口。可是王长顺是队里的队长,刘佳丽是村里的会计,求不着他,也就对王长顺色迷迷的眼神视而不见了。

王长顺私下里发誓:冲这个刘佳丽,我也要当村长,好好地享受享受这个浪女人。

此时听刘佳丽这么一说,王长顺心里话:把咱村机器弄出来,蹲在井上,黑白连轴干?等我当上村长吧,把我的家伙弄出来,蹲在你那个深不见底的井上,黑白连轴地干你吧!

王长顺正胡思乱想着,七爷说话了。七爷说道:“今年啊不同往年了,地里井水很浅,机器一抽就干,井是派不上用场了。”

王有说:“七爷你的意思呢?”

七爷捏了一把烟叶撮进烟袋锅里,划着火柴点上,“丝丝”地吸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老这样干等也不是个办法,咱得用用河里的水。”

一提起用河里的水,几个人就像被禁了声的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七爷说:“我看还是把同江也叫过来……”

“叫同江有啥用?”王长顺望着七爷问,一副不把同江放到眼里的神态。

“同江在外面见多识广,有力气,这次组织浇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地下水很缺乏,地里的井水抽不了多长时间就见底,这次得从河里引水,那就得开一条引水渠,这引水渠得经过马甲村的地,前几年就是因为你在人家的地里挖了一条小沟,矛盾闹得不可开交,这几年一直没有用河水浇地,地里庄稼吃不饱水,风调雨顺还好,风不调了雨不顺了庄稼都歉收。”

七爷提起这事,好像揭了王长顺的伤疤,他就默不作声了。屋里一阵沉默。

“七爷,你是让同江准备着和马甲村的人打仗?”王长顺疑惑地看了七爷问。

“同江啊,最起码有把力气,不像你似的,为村里着想吧,还可怜地让人家打了一臭顿!”七爷有点嘲笑又有些疼惜地对王长顺说。

第五节 同江村里显身手(2)

“那好,把同江从地里叫来。”王有接通了高音喇叭。

同江正在地里和社员们砸土坷垃。这一带的地是黏土地,地里的土块很硬,个大的有碗口这么大。地一干,这土坷垃就好比一块块石头硬的很,它既不利于种地也不利于保墒,所以人们在没有很急手的农活时就砸土坷垃。人人拿着木制的榔头,把它高高举起,对准土坷垃狠劲地砸,把它砸得粉身碎骨。

社员们对这个活计也很是腻歪。这天天砸坷拉,一榔头一榔头地砸下去,一看不到直接的收益二还累得胳膊酸疼。这里面最腻歪的算是同心的媳妇秀敏了,人家都是用榔头砸,她呢,用榔头摁,她用榔头把略大的土坷垃往土里摁。

同江也是腻歪这活,不干这活又没得活干,总不能闲呆着,这起码还有工分,于是就把砸坷拉当成是锻炼臂膀。当发现大嫂秀敏的这一秘密,就取笑地说:“大嫂你还真行啊,呵呵,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你把坷垃藏起来,这土坷垃要感激你一辈子呢!”

缘于那次家里动手,秀敏和同江的矛盾还很深,听同江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冲同江怒道:“去你的!你是头啊是肚啊?我愿意……”

人们一看秀敏的火药味很浓,有的就抿嘴乐。秀敏又说道:“这每天砸啊砸啊,能砸出个啥来,这老天不下雨,这土坷垃一碎啊,都呛得嗓子眼发干!”

同将被大嫂呛了这么一句,有意和她理论,但当着这么多人又怕别人笑话。是啊,自己一不是头儿二不是肚儿,管这干啥?

有人就接过秀敏的话茬打趣说:“要不说庄稼人和土坷垃打一辈子交道呢,就从这里来的。”

同江看了看天,擦了一把汗。天湛蓝湛蓝的,没有一点云彩丝,同江就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天爷不下雨,这麦子也就耽误了。

这句话像是给大伙提了个醒,都停下手里的榔头,眼望着天,抱怨声连连:“知道天土村接不上河水,这该死的老天就知道和咱作对,这么长时间也不下雨,哎……”

这时王友的声音传过来:“同江,同江,听到后来大队部里一趟……”

人们看着同江,一人说道:“八成是同江要高升了!”另一人说:“呵呵,同江这就不和我们一起砸土坷垃了。”同江说:“我高升?别开我的玩笑了!”说着扛着榔头就回了村。

同江走了,秀敏干脆把手里的榔头一扔,一屁股坐在地里,再也不起来。

有人就和秀敏开玩笑说:“快起来吧,你呛你的小叔子,等他当了队长,不给你小鞋子穿才怪呢!”

秀敏坐着一瞥嘴说:“他还嫩了点,刚刚断了奶,还想当队长?”

有人又冲秀敏不还好意地说:“刚刚断了奶?吃过你的奶了吧!”

秀敏就冲那人骂道:“你个龟儿子,我的奶也就是你这个当儿子的吃……”

人们哈哈哈地笑起来。那被骂的人就说:“好、好、好,来,我给你当儿子,给我你的奶吃吃!”

秀敏就站起来,上去想撩衣服,那人还真的把嘴就凑过来,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待凑到秀敏胸前,秀敏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笑呵呵地骂道:“吃你奶奶个头啊……”

众人把眼睛都看直了,没想到那人奶没吃到竟挨了一巴掌,大家伙都“哈哈”地笑翻了天,笑得天空气温似乎又高了几度。人们笑着闹着,似乎也忘了刚才说的话题:老天咋就不可怜可怜天土村的老少爷们们,下场透雨呢!

第六节 长顺出难题,同江勇挑重担

到了大队部,七爷给同江递过毛巾,同江擦了把汗。同江问王有说:“王村长,叫俺有啥事?”

王友说:“同江啊,眼下大旱,别的村子都用河水浇地了,可咱村离河远,几年前就是因为挖沟引水和马甲村闹了矛盾,几年来一直没有让地喝饱,庄稼歉收啊,这眼看麦子种不上,我作为村长有愧啊!”

“快别说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浇地,井水是指望不上了,河水离地又远,那就得挖引水沟!”同江忙着说。

王长顺抢过来说:“王村长、七爷、刘会计,我看就提拔同江当队里的组长,也好锻炼锻炼,以后为队里干点事。”

“也好,是该锻炼锻炼了!”七爷看了一眼同江说。

“行啊,这样定下来吧,这几天啊,我身体不好,腰疼病又犯了,挖沟引水的事啊你们看咋办呢?”

“好办,这个事啊,就交给我办!”也是同江浇地心切,一句话就把这个棘手的活儿揽在自己身上。

“同江啊,这可是个大事啊,不能当儿戏,男子汉说话要在地上砸个坑!”王长顺看了一眼七爷和王友说。

王长顺心说:你逞能吧,有你难堪的时候啊!

第二天,社员们吃饱早饭,王长顺敲响了大钟,人们聚到钟槐下。王长顺说:“今天,咱就开始准备用河水浇地,浇地呢,得从马家村的地里挖沟引水……”王长顺顿了顿看着社员们。

社员们的脸上都掠过一丝疑云,心里说:上次在人家地里挖沟,差点出了人命,人家扬言说谁再在马甲村地里挖沟,非得打出他小人来!难道这次人家马甲村的人们能让你在他们地里挖沟?

王长顺不慌不忙地说:“队里决定让同江担任组长,具体负责这次挖沟引水浇地种麦的事,大家欢迎!”

社员们稀落的掌声反映了人们一种心态,一种疑惑:这挖沟引水的事能办成吗?今年的麦子能种上吗?

这稀落的掌声让王长顺心里很舒服。他不是不愿意挖沟引水浇地,谁不愿意快浇地种上麦子啊!这稀落的掌声直接告诉他,社员们对同江的能力有很大的怀疑。王长顺之所以把同江提为组长,一是在众人眼里显得自己这个队长爱护人才,任人唯贤,二来就想利用挖沟引水这一难题挫败同江在社员心目中的支持度。王长顺怕同江在队里在村里显得能力比他强,更怕他一步步地取而代之。

王长顺真是机关算尽,别有用心!

同江没有把这稀落的掌声当回事,这稀落的掌声不但没有消弱同江挖沟引水的决心,反而更增添了同江做好这次工作的信心。

王长顺看了看同江,说:“同江,有啥问题没有?”

同江铿锵有力地说:“没有问题,现在咱就分开段挖沟,咱也别和以前一样在一起干,你家里有十个劳力也好有一个劳力也好,都是按人头分,干完了你就回家睡觉,干不完你就别吃中午饭,可是有一件,别耽误了下午试水。”

人们砸了砸舌头:下午试水?

活这么一安排,人们都议论纷纷。这个说:“这个好啊,我叫上我家的小子,他今天星期天不上学。”

那个说:“咱猛劲地干,干完了回家睡上一个下午!”

有人就提出来说:“那……那……经过马甲村的那一段分到谁头上都是个大难题啊!”

“可别让我分到那一段”人们都怕马甲村地里的那一段分到自己头上,惹来祸端。

王长顺看了看同江,心里说:你个同江二毛蛋子,不知天高地厚啊,给你点阳光你就想灿烂,给你个炮仗你就想坐着上天,不给你出个难题你也不知姓个啥,这事看你咋个办吧!

同江不理王长顺的眼光,对大伙轻松地说道:“那一段啊,我来挖,咱们就这样,都回家拿好锨出发。”

同江和王长顺、七爷带着铁锨、竹竿来到地里,一竹竿五米远,给社员们分任务。

自从同心被王长顺撤了看青的职后,秀敏知道那是自己没有让王长顺想上那事,如果那天成就了他的好事,看青的活还是同心的,这次分地段挖沟也会照顾她的,如趁别人不注意少分点了,给她分到好挖的地段了,反正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于是趁王长顺给他分段的时候,偷偷地在又像是不经意地在王长顺的裆里摸了一把,王长顺觉出秀敏蹭了自己一下,拿眼看了秀敏一眼,秀敏向他使着眼神,意思说:王队长,少给我分点啊!

王长顺心里骂了一句:你这块臭肉,你认为我还稀罕啊,不给你多分点就算照顾你了。王长顺竟成了一只猴子,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了。

人们种了这些年的地,还是头一次把活分开给人们干(这就是农村承包形式的雏形),所以干劲很足,挖着沟说说笑笑,一条三里长的挖沟队伍不间不断,在远处看就好像是一条长长的链,把扬镐甩掀的人们链在中间。场面也可以说是蔚为壮观。

第七节 同江初遇闭门羹

同江把段分开后就从地里插过去,去找马甲村的马队长。虽说两村相邻,同江还在马甲村练过武,和村里的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了面也就是点点头就过去了,没有啥交情,所以对在马甲村地里挖沟这事自己心里也没有谱,只是眼看着地里种不上麦子,心里着急才应了这个差,至于能不能行,咋说也得见个面。

同江知道马甲村正在抽河水浇地,就先来到河上。马甲村两台12马力的机器稳在河坝上,机器“突突突”地叫着,把河里的水抽上来,扬得很远,溅起朵朵的水花顺着水流沿着水垄沟欢快地远去。同江看着那欢快的水流,心里就像是那干涸的土地,觉得那水流竟然汩汩地涌进来,把焦渴的心田灌了个够。

“你是天土村的,来干啥啊?”机器旁的帐篷里出来的人问道。

“哦,是啊,我是天土村的,求求你们的马队长,马队长不在这里吗?”

“马队长从这里走了有半个钟头,油不够了,张罗着去公社里买油去了,你要是找他,在这里等着就行,他一会就回来。”

“哦,不等了,我去路上接他。”同江说着扭回头大步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个人推着小推车,车两边带着两个大桶,很吃力的样子。待走近了看,同江看出来是马甲村的马队长。

同江忙几步走上前,递给马队长毛巾,说:“来,让我来!”

马队长也不客气,擦了把汗,低着头说道:“这天啊,真他妈的怪,哎呀,可把我累坏了;哎,你小马子不守在机器旁,机器要出点啥事,不耽误浇地的大事了!”

同江推着车在头里只顾大步地走,心说:呵呵,这个马队长啊眼神不太好,还真逗,把我当成是马甲村在河上守机器的人了。

同江也不答话,只顾在前面推着小车走,马队长在后面跟着,说:“我走后机器没出事吧?要是机器出了故障,看我不收拾你!”

同江心说:这个马队长责任心真强,人家好心来替他推车,他还怪人家不守在机器旁,出了问题还想收拾人家。同江不由得暗暗佩服。

同江就说:“有你这样的好队长啊,机器还敢有个毛病,有毛病的话,看我不砸烂了它!”

“呵呵,这机器可是咱的功臣啊,咱马甲村的地可都指望它了!”

“要说功臣啊,得先提到你马队长!”同江夸奖道。

马队长笑着说:“你这个小马子,还很会说话啊!”

不一会到了河上,同江把车子放稳,扭过头来对马队长说:“马甲村的地指望它,可天土村的地指望不上它啊……”

马队长一看这哪是守机器的小马子。小马子也从帐篷里出来,帮着卸车。

马队长笑着说:“呵呵,我眼神不太好,只认为是小马子呢,让你推了这么远的车,谢谢你啊,哎,你是……天土村的?”

“是啊,我是天土村的同江,今天过来看看马队长,求你件事啊!”

机器声很响,马队长没听清楚,就大声地问:“你说啥?”

同江就大声地说:“我来求马队长一件事啊!”

“说吧,啥事!”马队长爽快地说。

“秋收已过,天也不下雨,眼看着就错过了种麦子的节气,还请马队长在你们的地里给俺们让出一条引水的小沟来……”

马队长看着同江好半天,刚晴的天呱嗒又阴上了。

“哪怕是一条小沟也好啊,马队长!”同江几近哀求了。

第八节 同江感动了马队长

“不行,这事说破天也不行,你不记得了,几年前,你们村用河水浇地,你浇地我管不着,大家的河水吗,可你在我们地里挖沟总得打个招呼吧,从我的地里挖沟我总得管吧,这一管还管出不是来了……”马队长又冲小马子道:“来,小马子,把机器喂得饱饱的,让它撒欢地叫吧……”

“马队长,那事吧,是我们不对,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同江哀求道。

“你,你是天土村的啥官,队长?村长?”

“俺啥官也不是,就是一个社员。”

马队长上下打量着同江,同江憨厚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机灵,看不出有一点点恶意。

马队长脸上还是不放晴,转过脸看着小马子说道:“小马子,给我看住了……哈……欠……”

“马队长,你进帐篷里歇会吧,昨天一夜没合眼,看把你熬的眼都通红了。”小马子说着就给机器加油。

“好,我进去歇会,有事叫醒我啊!”说着马队长不顾同江自己就弯腰钻进帐篷里。

同江吃了一个闭门羹,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欢快的水流,心里很着急,也想跟着钻进去,刚一迈步被小马子挡住了。小马子说:“求求你了,让马队长歇会吧,昨天晚上机器坏了,他修了好几个钟头,一夜没合多少眼,他……还有心疼的毛病……”小马子眼里带着泪。

同江戛然停住了脚步,鼻子一酸,心里头很难过,为了自己现在进退两难尴尬的境地,还是为了马队长一心扑在集体上那个带病的身体?

“好吧,让马队长歇会吧,待他醒了我再和他说!”说着同江一屁股坐在河坝上。

小马子说道:“我们马队长啊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可……几年前的事确实伤了他的心。”

同江打了一个“嗨”声。

“你们村的王长顺真叫一个牛,借个水龙也不借给,还不给个话就挖了我们村的地,马队长和他评理,他还牛逼烘烘了……呵呵,让我们村的人们打了个鼻青脸肿……”

“有这事?”同江这几年没在家,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

同江坐了有半个钟头,心想,不如这时去帮别人挖一会,马队长也不离开这里,等会再来找他。于是同江就起身告辞往回走,他一路走来一路想:这天土村年年有挑河的任务,可离河那么远,用河水不方便,得从人家的地里挖沟引水,这叫啥事啊?走着走着就听到马甲村的喇叭响起来:“马队长,马队长,河上机器是停了还是引水沟出了口子,咋见不着水了呢?”虽说马甲村用河水方便,毕竟离村里也很远,只能用大喇叭给河上的人们传个信。

同江顺着垄沟往前走,突然听着前面“哗哗”的水流声,定睛一看,马甲村的引水沟出现了一个斗大的口子,水经过这里“哗哗”从口子里往外流。同江忙跑过去,手里没有带铁锨,用手搬大的土块放进去,土块打了一个旋就被冲走了,眼看着口子越冲越大,水越跑越多。情急之下也没多想,同江退下鞋子纵身跳进引水沟里去,一屁股坐在那个口子里,用身体把流水的口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同江就这样一丝不动地挡在跑水的口子上,水流经过这里,亲吻着同江的衣裤像打招呼似的又欢快地顺着垄沟向前流去。

不一会,从机器那里跑过两个人来,是马队长和小马子。两人扛着铁锨疾步地跑过来。马队长看到同江坐在水沟里,已明白了发生的情况,急着大声地说道:“哎呀,同江,这么凉的水快出来,冰坏身子的!”

同江一动不动,任溅起的水花欢快地跳跃到自己的脸上。

“小马子,快,快把两个铁锨放进去,挡住口子,让同江快出来…….”

在三人的努力下,口子总算挡住了。同江脱下上身的衣服甩着上面的泥水。马队长激动地攥住同江的手不知说啥好了:“同江,谢谢,谢谢你了!”又对小马子说:“小马子,快回村招呼几个人来,把咱村的那块地挖出一条沟来,让天土村的老少爷们们引水浇地。”

第九节 王长顺料事如神?

马队长又对同江说:“你回到帐篷里,我那里有干净的衣服,快换下你这身湿衣裳,我在这里等你。”

同江说:“没事的,马队长,湿的衣服一会就被风吹干了,我还得”

马队长一摆手说:“呵呵,别说了”这次马队长的脸早已笑成一团花。

大约有二十多钟头的时间,小马子领了四五个人来。马队长吩咐道:“小马子你去守河上机器,其余的跟我去咱村那块地里给天土村挖出一条沟来,让他们引水浇地。”

人们都面面相觑,犹豫不决。陈队长说:“还愣着干什么,人家同江看到咱村的垄沟跑了水,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咱堵住了口子,可敬啊!咱马甲村的人也知道香臭,不但把地让出来给人家,咱还得亲手挖沟,小马子,你去盯着机器,走,我们一块去!”

同江也很激动,握着马队长的手说:“马队长,你的身体不好,就不必去了,有你这话就够了。”

“没事的!”说着扛着铁锨领着人们走了。

到了那块地,马队长笑呵呵地对同江说:“要挖多宽多深,你是工程师,你说了算,我们是施工的!”

同江也打趣道:“队长级别的施工人,工程不但浩大,还有特殊的意义啊!”

“是啊是啊,这应该记在两个村的人们心中,让两个村的人们世世代代互帮互助,俗话说得好啊,远村不如近邻吗!”马队长风趣地说。

这时天土村挖沟的人们差不多已完成了任务,离马甲村那块地近的沟也挖好,社员也回家了。王长顺对还没有回家的社员说:“不知道咱组长同江那里挖得咋样,我们过去帮一下他。”王长顺就想看同江的难堪,他估计这事肯定办不来,说是帮忙,就是想领着社员们去看看,让同江在社员们面前丢面子。

大伙就扛起锨来,朝河的方向走。马甲村的那块地离这里也不近,他们说说笑笑地走着。这个说:“不知道那个马队长给面子不?”

“我看这事难说……”一人说道。

王长顺阴阳怪气地说:“你们错了,那同江不是吹牛的主,保不住啊,马队长和他在那里挖沟呢。”

“呵呵,想得美吧!”二麻也想看同江的难堪。

人们老远就看见马甲村的地里有好几个人挥舞着铁锨和洋镐在挖沟,其中就有马队长。王长顺顿时傻了眼,心想:那同江神了啊,啥法子让马队长乖乖的就范了呢?嘴上却对大伙说:“怎么样,我说得准不准!”

人们就挑大拇哥问:“王队长你会神机妙算啊,咋就说得那么准呢!”

“呵呵,要不让我当你们队长吗,那叫料事如神,也叫善于用人,懂吗,呵呵!”嘴里说着话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个同江还真厉害,不可小瞧啊!

说话间社员们来到那块地里,也插上手来一起挖沟。王长顺讪讪地走到马队长跟前,给马队长递了一颗烟,说:“马队长还劳你大驾帮忙,让我们说啥好啊!”

“那就不用说了贝,挖沟、挖沟!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同江呵呵一笑抢过来说:“是啊是啊,都是马队长照顾咱们了,咱们可别忘了人家的好处!”又冲王长顺说:“哎,王队长,那边都挖好了?”

“都挖好了!”

“那就好,下午咱把机器拉到河上,就可以抽水了。”

两村的人们高兴的欢呼起来,一起鼓掌祝贺。

第十节 公社书记下乡来

天土村组织社员把两台机器拉到河上。机器很长时间没用了,怕浇地中途耽误事,同江又组织几个懂技术的社员在河上对机器进行了维护修理,到下午四点,机器正式工作抽水。第二天,公社书记陈天成考虑到眼下大旱,就带着秘书小董骑着车子转了几个村,有的村已经或正准备浇地,陈书记就督促还没有浇的村说:“现在浇地是一号任务头等大事,你不浇,老天不下雨,等人家把河水抽干了,你再想浇也没有水了,明年只能看着人家收麦子了。”

村里的书记就说:“我们马上准备,请书记放心,快中午了,别走了,中午就在我们村吃吧!”

陈书记开玩笑似的说:“不、不,离太阳落山还远呢,我们再转几个村看看。”

又转了几个村,秘书小董说:“陈书记,到中午了,咱回去休息会,下午再转吧。”

陈天成说:“咱还没去天土村转转呢,实在饿啊,就在天土村吃点!”

秘书小董无奈,跟着陈书记又骑车来到天土村。

到了天土村,正碰上王长顺从地里回家吃饭。王长顺认识小董,见了就问:“董秘书,这中午的天来村里有事吗?”

董秘书就说:“这是咱公社里新来的陈书记,来各村转转,看看村里浇地的情况。”

“哦,这是陈书记啊,你好!”王长顺上来握手。

董秘书向陈书记介绍说:“这是天土村王长顺王队长。”

陈书记客气地点了点头,问:“你们村里浇地工作开展的咋样啊?”

“我们正在抽水浇呢,中午了,先去大队部等会,我这就去找王村长。”说着对董秘书一指大队部,自己就往王有家走去。

王有也刚想吃饭,听到王长顺说陈书记来了,就忙忙活活地穿上鞋,疾步地和王长顺走出家门。

来到大队部,陈书记和秘书在门外等着,王有开开门说:“陈书记你先坐,我准备几个菜,吃饱了在再说!”

陈天陈站起来说:“不忙不忙,先去地里看看,再吃也不晚……”

董秘书肚子里只叫着闹革命,但没有办法,跟着几个人去了地里。

在王友、王长顺的陪同下,陈天成在地头看着花花泛白的河水急急地涌入地里,呵呵地笑着说:“好啊,你这天土村听说离河远,有几年没用上河水了,这河水啊就是足,土地喝饱了,庄稼还不猛劲地长啊!”

“那是,那是……”王有附和着说。

王长顺捅了一下王有,意思就说:叔啊,给我美言几句啊!

王有咳嗽了一声说:“这……这都是长顺这个队长领导有方啊!”

“哪里啊,还不都是在你村长的英明领导下啊!”王长顺献媚地说。

“哦,我听说你们村的叫同…啥来着,哦,想起来了,叫同江!跳进水中用身体堵水口子,有这事?”

王有说道:“是啊,同江在这次引水浇地工作中,看到马甲村的垄沟跑了水,不顾一切地跳进去,用身体堵住了水口子!”

“哦,堵的还是马甲村的垄沟?”陈天成三十五六岁,一米八的个头,穿一身劳动布衣裤,一看就是个农民出身,说话干净利落,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让人一接触就知道是个才思敏捷办事果断的书记。刚刚从外地调到西湾公社一个多月,对各村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在公社里听取有关人员汇报时,听说天土村的同江用身体堵水口子的事,但不知堵的是邻村的垄沟。

王有刚想说话,王长顺抢过来说:“同江那是发扬无私忘我,互助友爱的光荣传统呢,我早就看同江这人有魄力,我就建议把他提为队上的组长,让他帮着我组织这次浇地的。”王长顺抢着说的原因是就怕王有说走了嘴,怕揭出和马甲村的那一仗来。

“呵呵,当领导的就得有眼光,善于发现人才,敢于利用人才,干什么都是一样啊,这庄稼地里也一样,这几天你们村准备准备,把同江的事迹整理整理形成材料,报到公社里去,我们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下,让大家好好地学习学习!”

“好好,我这就着手准备,好了,咱回村吃饭吧。”王有又对王长顺说:“你快回村,骑车去西湾公社饭店里弄几个好菜……”

陈天成拦着说:“不用那么麻烦,在你家里随便吃口就行,我们还得去别村转转呢。”

“家里?家里啥也没有啊!”

“没有?没有棒子面的窝窝头吗,没有大白菜吗,吃这个就行!”

王长顺说:“陈书记第一次来,咋能这样招待呢,那不太寒酸了!”

“寒酸啥啊,要是有人天天管我吃这个,我一年下来也省不少钱了!”说完哈哈地笑起来。

王有、王长顺尴尬了片刻,也跟着呵呵地笑起来。

第十一节 同江结识潘二亮

天土村的两台机器蹲在河上“突突”地把河里的水抽上来,河水泛着白花冒着水泡顺着垄沟流向远方。同江看着这欢快的水流,心里高兴,觉得那水灌溉的是天土村的土地,滋润的是天土村老少爷们干涸的心田。这几年赶上老天不下雨,天土村的地干等着,天土村的人们也干等着,这是多么的麻木和可怕啊!

虽然河水离天土村的地很远,但人们有双勤劳的手,这双手难道就不能缩短这个距离?同江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浇地是同江自己提出守在河上的,从机器稳在河坝上起到机器出水,他一直没有回家,在河上又待了一天一夜。和他在河上守着的还有潘二亮。

同江对机器不懂,在商量浇地方案时,同江说:“我就守在河上吧,可我对机器是一窍不通,队上谁最懂机器的技术,就让谁和我守在河上吧。”

王长顺说:“二亮儿行,以前浇地都是他守机器。”

刘佳丽也张着性感小嘴开玩笑似的说:“二亮没有个女人,守空房不如守着个机器,守机器还能听着个响,他去最合适。”

二亮嘴瘪了瘪说:“你……你……咋不去啊!”显然二亮对刘佳丽这话心里有很大的反感。

刘佳丽一看说话惹得二亮不满意了,就又哄说道:“浇完了地,嫂子给你说个媳妇,也让你尝尝男人浇地是啥滋味。”

人们都哈哈地笑起来。

刘佳丽在村里干着会计,还有个爱好也可以说是兼职:说媒。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跑东家窜西家。到男家走走,就说,我给你说的女人啊,哎呀,天仙那个美啊,你若娶了这女人,还不幸福死啊……哎呀,你看,我为你这事啊,都跑破了两双布鞋了啊……到女家就说,男家啊,真算殷实,不出屋就能拿出很多钱来,你若嫁过去啊,不愁穿来不愁吃……让刘佳丽这么一说啊,竟成就了不少姻缘,当然,男方要鸡啊鱼啊肉啊布呀地酬谢她。可也有男方拿了彩礼没有成的,女方一般能退回点彩礼来,但这统统进入刘佳丽的腰包,男家要是和她要,她就振振有词地说:“这说媒不成不算无能,这个不成,我再给你掂对个对象,再说了,我的鞋跑破了好几双了,就当是我的辛苦费了。话说到这里,男家也就不再追要,还指望着刘佳丽再给说媳妇呢。

二亮就被刘佳丽说得红头涨脸的,但心里边还是有些高兴的。谁不盼着有个媳妇有个家啊!

同江瞥了刘佳丽一眼,心说,你这个骚女人,三句话离不了你的本行,你这几年没少捞钱。

二亮就和同江一起守在河上。在河坝上搭了一个帐篷,把被褥从家里带了去。两人轮流看着机器,轮流去检查引水沟。

两台机器有一台工龄太长了,常出毛病,气门和螺杆之间间隙有些大,机器响着响着就停下来,一开始同江不知道机器停下来的原因,就说二亮快看看机器咋不干活了呢。有经验的二亮手摇机器一听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赶忙用扳子拆开机器,换了一副新的螺杆,拾掇好,同江就挑着大拇指说:“二亮儿,你的技术蛮高啊,啥时会的?”

“好几年了,这几年你你不在家,队里浇地啥的都是我拾掇机器。”二亮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教给我啊!”

“谁愿学这个啊,风吹日晒的,一弄一身油,又累又脏。”

“我愿意学,你教给我,日后我好好请你喝酒,呵呵!”

“那没问题,机器有毛病啊,我就拆开现场教给你,可是有一件!

“哪一件?”

“你不能二亮儿二亮儿的,人家比你小不了几岁,都老大不小的了,你得叫我一声潘师傅!”

“再老大不小的,没结婚也是孩子,呵呵……”同江和他开玩笑。

二亮撅着嘴,显出老大的不乐意。

“好好好,潘师傅,潘师傅,高兴了吧!”同江逗二亮开心道。

二亮抿嘴一乐竟有些害羞地说:“这话还听着顺耳。”

同江说:“你有这手艺,是个人才啊,咋还没有说上媳妇呢?”

“这叫啥手艺啊,受罪的手艺呗,家里条件不好,人口多,我娘和我爸身体不好,亏了我哥在县里齿轮厂上班,供我爹娘吃药,我娘说了,他看不见俺娶媳妇,死也合不上眼……”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同江说:“潘师傅,别忙,你有技术还怕找不到媳妇,看着有合适的我给你张罗个。”

第十二节 素花吃的药被发现

浇地的第五天,一清早就回了家。同江在家里吃饱早饭,把脏衣裳卷把卷把扔进衣盆里,对娘说:“娘,我得去河上守着,那盆衣裳等着素花上地回来再洗吧,你就别动手了。”又对素花说:“王队长派你们干啥活?”“现在头等大事就是浇地,你们老爷们去浇地,让我们几个姐妹去摘棉花。”

“还是你们女人金贵,捡轻省的活干,真羡慕你们啊!”

同江娘就说:“女人们就金贵?啥活不得干,女人遭罪的时候你们男人尝过?”

素花呵呵地说:“你啊,再投胎就来个女人试试,可能又看着男人好呢!”又对娘说:“娘我们走了。”

同江和素花走后,同江娘心事重重的。同江和素花在一起将近十个来月了,素花肚子也看不出啥变化,在公社检查也没有,医院检查也没啥病,这是犯得哪路子邪呢?同江娘在自己屋里犹豫一阵子,去外间洗了一把手,踮踮地来到同江的屋里,翻开了素花的梳妆匣,梳妆匣里除了梳子、化妆品、小镜子之类,没有其他的东西。同江娘想藏到哪里呢?他一眼瞄到炕上的柜子底下,不是藏到哪里了?同江娘胳膊伸进去,手就接触一个小玻璃瓶子,拿出来看,一个普通的小药瓶子,里面有些小白药片,满满滴一瓶子。同江娘心想这是啥药阿,是维生素?于是揣在口袋里,急忙忙地去了村医叮当家。

当同江娘推开村医叮当家的门,叮当正想出门。

同江娘说:“叮当啊,这是想出去啊?“

叮当见是同江娘来就说:“去公社医院进点药,老婶子,你有事?”

“有事啊,找你还没有事?”

“咋了,哪里不舒服啊,感冒了?”

“不是我感冒了。”说着神秘地从怀里拿出那个药瓶子,怕别人听到似地小声说:“老侄子,看看这是啥药?”

叮当不明就里,一边接了小瓶子,一边说:“老婶子,这是哪里来的啊,你吃的?”

“先别问,看看这是啥子药!”

叮当倒出一粒,看了看,乐了,“老婶子,你……你……你咋吃这个呢,这是避孕药!”

同江娘的头顿时大了,眼前只觉得金星乱冒,大脑一片空白。片刻,同江娘心里骂到:素花你个放鹰的女人,咋就真么狠心呢?素花在她眼前幻化出一个坏女人的形象来……

“这可咋办阿?这可咋办阿?”同江娘嘴唇哆嗦着不停地自言自语。

叮当是啥人物阿,那是附近村里出了名的能人。农村那时在医疗方面实行赤脚医生制度,赤脚医生是相对于医院里正式的医生而言的,一个村或几个小村有一个赤脚医生,医院里正式的医生挣工资,赤脚医生挣工分。他们在村里为社员服务。谁有个头疼脑热了,就去赤脚医生那里买药,药品价格是国家规定的价格,一分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

叮当每天背着个医药箱,从这家进,从那家出,谁家的婆婆和儿媳妇不合了,谁家的女人红杏出墙了,谁家的男人不中用了……都统统收入他那百宝馕中,他再加工处理,把那些听到看到的新鲜事添尾巴加翅地传播,都说女人爱咬老婆舌头,它比女人还女人!这样的人自然对同江家的女人的事也特别上心,那次晚上给素花输液,王虎找上门来,也是他叮当告的密。此时听到同江娘不停地念叨,看那表情,心里自然明白了几分。

“老婶子,别慌,我有办法!”

同江娘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担心的谜底被证实了,自己真的有些六神无主了。

“快说,老侄子,啥法?”

“有一出戏你听过没,我就给你唱唱它!”

“别兜圈子,啥戏……”同江娘被叮当说得云山雾罩的。

“狸猫换太子……”叮当神秘地一笑。

“咋个狸猫换太子?”

“把这药给她换了,换成维生素,药的形状一样,味道一样,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呵呵,老婶子,你说咋样啊?”

“真有你的阿,可老侄子……”

“哎呀,我的老婶子,只有她不仁,也得有我们不义,对不对阿!”

“好,就依你。你快给我把药换了,换成维生素,看看瓶子里有多少,换的一粒别多,一例也别少。”

“你放心吧,呵呵……可是老婶子,我这维生素是整瓶的,不零卖阿……”

“你个鬼羔,老婶子还少了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够了吧,别找了,快拿着,当是我慰劳你的吧!”

“老婶子,你……看,这时哪跟哪阿!”叮当笑嘻嘻地说着把一瓶维生素倒出来,装进同江娘拿来的那个瓶子,塞在同江娘的手里。

同江娘不放心地说:“老侄子,这事要替我保密,别漏了风声!”

“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同江娘揣了药瓶急忙忙地出了叮当家的门。

第十三节 王长顺邀功请赏

出了叮当家的门,同江娘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的家,把门关了,里面上好拴,颠颠地进了同江的西屋,手哆嗦着把怀里的药瓶子拿出来,手伸进炕上的柜子底下,把药瓶子还保持原样地放在那里。做完这一切,同江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同江娘回到自己的东屋,坐在炕上,刚才的一幕还在脑子里回旋,想着想着气就更大了。心里想,你跟了我家,女人吗,就得为婆家生儿育女、延续香火,你放的避孕药是啥意思啊!纯粹想不给我家生娃阿,你莫非真的是人们说的,是放鹰的女人,是一个歹毒的女人?可又一想,自从翠花进了家门,里里外外、拾拾涮涮,养猪喂鸡,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没看出有一点别的什么,自己虽然在外面听到有些传言,但总觉得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不能外待人家。自己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偏偏怎么就出现了这种事呢?难道里面有啥隐情?同江娘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同江在河上一直呆了七天,这七天里和潘二亮吃住在机器旁的帐篷里,机器坏了修机器,没有油了去公社的加油站去买油。家里王长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积极地组织社员们浇地。

王有在家里苦思冥想,反复斟酌,一篇同江的事迹材料成型了,他拿给王长顺看。王长顺说:“叔啊,你是村长,我是队长,你写同江的先进事迹里没咱俩的事啊?如果不是你和我,那同江也没有机会堵水口子啊!”

王有说:“那你看咋写?”

王长顺说:“要把咱俩的领导作用也写进去!”

王有一听乐了,说:“我快不干了,写就写你吧!”

“那不行,没有你这个村长,哪里有我这个队长啊!”长顺说着给王有递过一支烟,擦着火柴点上。

王有说:“你啊,真有你的啊,好吧,我写完了你再看看!”

第二天,王有把写好的同江先进事迹的材料给王长顺看。王长顺一看乐了,说:“叔,我的村长,你太有才了……”

王有看着王长顺说:“有啥才啊,这都成了八股文了,一个模式。”

王长顺说:“这个模式好,就这样报!”

当天王有就把材料报到公社陈书记那里。陈书记接过来看。上面是这样写的。

公社陈书记及各位领导:

眼下正直秋种的大好时节,可是老天和我们作对,一点雨也不给下。这时公社领导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及时下达了浇地种麦的命令,我们村有令即行、积极响应。成立了以村长王友为浇地工作总指挥,队长王长顺为副总指挥,在副总指挥王长顺的提议下,村里任命社员同江为浇地工作组组长,辅助副总指挥王长顺具体实施这次浇地种麦的工作。在浇地过程中各位成员积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尤其是同江同志,在总指挥王有的领导下,在副总指挥王长顺的带动下,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在引水浇地的工作中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邻村马甲村跑水的口子……

陈书记还没看完,眉毛就凝成了疙瘩,严肃地问村长王有:“这是同江的先进事迹报告吗?啊!我看这纯粹是傻瓜拜年面面俱到了,同江事迹就得突出同江,别这领导那领导的,婆婆妈妈的,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又臭又长!好了,回去再重新整理,把事迹原原本本地报上来,你这个老村长也为村里做过大量的工作,在你卸任以前再为村里做件好事,把年轻有为的人提到领导岗位上来,带领社员把生产队搞好,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照办!”王友唯唯诺诺地点头。

回到天土村,王长顺在家里等着王友,一进门,王长顺就接过王有的草帽,问道:“叔,材料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

“陈书记咋说?”

“陈书记说啊……说这哪是同江的事迹报告啊,这纯粹是傻瓜拜年,还说像老太太的裹脚又臭又长,叫我回来重新组织材料,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我看出点事来!”

“啥事?”

“你这个准村长啊,玄乎!”

第十四节 王长顺野心勃勃

王有在天土村的村长位置上有多年了,准确地说他是这个村的党政一把手,即是党支部书记又是村长,他这个人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没有整人的坏心眼,整天一副呵呵好先生的面孔,遇到村里有事也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面孔,与世无争,宁愿村里无事,不愿出头冒尖,所以村里这几年平平淡淡,家家条件不宽裕,社员们搞农业生产就好像是喝白开水寡然无味。

王有和王长顺同宗,王长顺这个叔长那个叔短的这么一叫,应了那句话:是亲三分向,是火热的灰啊!再加上王长顺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提着两瓶小酒来,王有对这个侄子的事也就比较上心了。从公社里回来后就把自己想的和盘托给王长顺。

王长顺神秘地问:“叔啊,你的意思是……”

“陈书记的口气是不是想提拔同江啊!”王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我看不能吧,同江连个党员也不是,这有违党章啊!”

“哎呀,你懂个啥,以前你没有对手,你不了解,村支书必须是党员,村长就不一定了,比如我吧,不是党员我就不能兼支部书记……”王有顿了顿又说:“再说了,以前战火纷纷的年代,火线入党的也有的是……”

“说的也是,叔,你看这个支部书记大还是村长大?”

“当然是支部书记大,毛主席闹革命的那阵子,一说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党指挥枪,那还不是党领导一些吗!”

“好,你说叔啊,你……你……”

“你啥啊?说话吞吞吐吐的,你倒是说啊!”

“你真正下来时,是不是把村支书和村长的位置都空出来?”

“那可不,我是没有能力再干下去了。”

要提同江的话,就让他当村长,我当书记,始终我得管着他,要让他在我翅膀地下凫着,不能让他再腾翅。”

王有看着长顺若有所思。

“哎呀,不太好啊,书记村长虽算不上啥大官,可在村里好有一比啊。”王长顺好像想起了啥重要的事,对王有说道。

“咋个比法?”

“书记就好比阎王爷,村长呢就好比判官,你说说一个人要是左手阎王爷,右手判官,那办起事来,啊,那还不顺顺当当,哪有自己左手和右手打仗的啊。”

“你啊,你个王长顺啊,把书记村长的位子看得这么邪乎?”王有呵呵地笑了。笑过之后又说:“我说的啊也没有准,只是个猜测而已。”王有舒了长长一口气对王长顺说道。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王长顺心想:自己也和女婿李火炬说了,书记村长这个位子非要抓到手,李火炬也答应给他在陈天成面前举荐,自己在队长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难道快到嘴的肉就要飞了?

王长顺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又说:“呵呵,谁当这个村长不都是为了咱村里的工作啊,陈书记让重新整理材料,咱就重新整理。”

“长顺啊,我也老了,这个材料啊,你就看着整理吧,同江是你的社员,这个材料有你整理更合适。”

“好吧,叔,我写好后你再审阅一下,修改修改!”

“还修改啥啊,你上报就行!”

“看叔说的,总不能越过您啊。”

第十五节 王美肚里有了喜

十几天的忙碌,地总算浇完了。人们只等着地稍一干就耩地种麦子。

王长顺总结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在家里搜肠刮肚,捧着个词典翻来覆去地查。想把材料咋写陈书记喜欢看呢?

上次王有写的是有点喧宾夺主,写东江却把他俩弄了个大特写,王长顺想想也是,太过于露骨。

白天同江在饲养处给牲口铡草干活时,王长顺溜达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煞有介事地想个记者似的,问同江这问同江那。

“同江啊,公社陈书记听到你的先进事迹后,大为赞扬,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你啊!”

同江停住手,扭过头看着王长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有啥可宣传的。”

“嗯,可别说这个,我正在写你的事迹报告,陈书记等着要呢,哎,你说说,你在当时是咋想的啊?”

人们都停住手,把视线都递过来,潘二亮说:“同江,你可给咱办了一件大好事啊,地浇了,种上了麦子,明年多分口袋麦子,我……我……”

有人打趣道:“你可以粜麦子换钱娶个媳妇了!”

“这个可先说不上,俺得用麦子给俺爹和娘擀上几回面条吃,上次我说给俺娘烙张饼吧,我娘说,还有多少面啊,留着过年吧,说的俺啊,心里不是个滋味!”

同江猛劲地抬起铡刀,又使劲地按下去,摒声静气地上上下下,草齐刷刷地一截两段,就好像是翻滚的长江水一茬接一茬。

七爷停下添草的手说:“这不光是面条和饼啊,这一来,和马家村的关系也顺溜了,再浇地啊,咱也能用上河里的水了。”

王长顺一看人们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咳嗽一声:“是啊,还是让同江说说他当时是咋想的吧,比如说看到水哗哗地往外流,是不是想起了雷锋?”

“我没有想起雷锋,可我想了很多!”

“想的啥?说说!”王长顺说着就要往本子上记。

有人就呵呵地笑着说道:“是不是想起了战斗英雄黄继光啊,他堵枪眼子,你堵水口子……”

“我和英雄谈不到一块去,风格更没那么高,我想到我家的面罐子,常常是吃顿面条像过年,一碗饺子都舍不得吃,在桌上推过来推过去,老的让小的吃,小的让老的吃,都让凉了……”

人们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一副沉重严肃的面孔望着同江。

“我就想着咋能让我家的面罐子满满的,家家都吃上白面馍馍!”

“好……好……好…”人们异口同声地叫着,兴奋地鼓着掌。

王长顺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呀,这个同江好有号召力,一呼百应啊!但还是笑呵呵地说:“说的好啊,同江,我王长顺是个眼力不错的人,好好干,啊,我去和村长王有合计合计,把咱天土村的大英雄的事迹好好写写,你们忙吧。”说完背着手拿着小本本撅达撅达地走了。

一天,吃过早饭安排下农活,王长顺带着材料独自骑车赶到公社里,以看女儿的名义先来到女婿李火炬家。正赶上李火炬出门,李火炬李部长见老丈人到来,喜出望外,热情有加,拉着王长顺的手让进屋里,喊着王美,“王美,看谁来了!”

王美自从嫁给李火炬李部长后,绣花的活就停下来了,就在家里做做饭,打扫一下屋子,李火炬还专门为王美买了一辆小木兰,一台手风琴,闷的时候出去兜兜风,拉拉手风琴。李火炬一来讨好王美,二来显示自己的富有,让王美享受一下官太太的生活,忘记以前的恋人同理。

可是王美心里还装着同理,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怀上同理的种子,为了这事,结婚以来和李火炬的房事就很小心,不是避开危险的日子就是偷偷地吃避孕药。

这些日子,王美的准时的例假没有来,王美猜想同理种在自己肚里的种子发芽了,就偷偷地到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王美怀孕了。对于自己怀孕,王美既高兴又怕,高兴的是自己和同江的姻缘还没断,怕的是让李火炬发现了破绽可咋办!

王美想:结婚后,也没少和李火炬同床,既然同床,怀孕就是顺理成章的,自己要稳住,他还能怀疑啥!

回到家,王美就高兴地对李火炬说:“火炬,有个好事要告诉你。”

李火炬见王美从没这么高兴过,就问:“有啥高兴的事,快告诉我!”

“我……我……怀孕了,我有喜了……”

“真的?我的乖老婆,让我听听。”说着把耳朵贴在王美的肚子上。

王美说:“还小着呢,咋能这么快能听到声音。”

第十六节 王长顺面见书记

嫁给李火炬,王长顺这是硬性地拆散了一段美好的姻缘。王美开始对爹的选择很是不满,对李火炬的多情总是冷若冰霜,同床做爱时也没有激情可言,只是被动应付,时间长了,自己的心里都觉得好像长了一层霉似的,看哪里哪里心烦,每天郁郁寡欢无所事事非常不舒心。自己转念又一想,事到如今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总这样下去自己会生病的,还是认命吧!况且心爱的恋人已身在军营,王美知道同江是个可塑的男子汉,一定在部队里干出一番事业的,每天在家里心中默默地祝福他。

有一天,王美收到一封信,那是一封来自军营的信,一封同理的亲笔信。

同理第一次在军营给她来信,信的内容虽没有缠绵悱恻的绵绵情话,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祝她幸福快乐,但还是在王美心中激起波澜,每天心事重重的魂不守舍。李火炬好在没有发觉。让她忘了自己过新的生活。同理还在信中说他那里一切,在一次新兵连打靶比赛中得了第一名。王美很是高兴,于是给他回了一封信,信上免不了诉不尽的相思之苦道不完的离别惆怅,之后邮寄过去一些钱,让他好好注意身体,积极上进。钱寄过去以后,王美再也没接到同江的来信,于是王美的生活又进入了正常轨道。

王美听得李火炬叫她,忙洗了一下手,来到客厅,见是爹来,问道:“爹,这么早,有事?”

“呵呵,没事就不许我来看看你?”说着手指着桌子上放的手风琴说:“呵,长出息了,不用脚蹬缝纫机了,改成用手弄这个玩意了,不错啊……”

李火炬就说:“叔,你们父女先聊着,我去供销社买些营养滋补品!”

王长顺说:“买营养滋补品?这部长就是和老百姓不一样,平常还吃滋补品。”

王美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对爹有些害羞地说:“爹,我……怀孕了。”

王长顺一听更高兴了,笑着说:“那可得好好补补,要多休息,别累着,呵呵,我要充外公了!”

李火炬自然也是很高兴,拿了篮子就要出门。

“哦,先等等,我一是来看看你们,二来给陈书记送咱村同江的先进材料,上次王友报上来,闹了陈书记一顿批,这个材料我看还是你替我送给陈书记,咱村的王村长身体不好,快……不干了,也不知陈书记咋个想法,你在他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

李火炬接过材料,略一思忖,说:“我看还是你亲自送,同江是你们队上的,你以队长的身份送,更能表明你的慧眼识珠,知人善任,再者,这材料应该王友送,王友来不了,你去送,这表明你为村里的工作不辞辛苦,陈书记会很赞赏的,再说,陈书记来西湾公社不长时间,这样能给他个好印象。”

经李火炬这么一说,王长顺觉得有理,恭维地说:“俗话说啊,是官就灵得百姓,高见,说的对,依你我就见见陈书记!”

第一十七节 王长顺投石问路

公社大院是60年代砖瓦结构的老房子了,中间一条长长的砖道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后面,砖道两旁是疏密相间的高高白杨,树与树之间种了些长长的月季,一排排的办公用房掩映在杨树下面,春夏两季,环境非常优美,鸟语花香,隐天蔽日,格外的清爽,不失为一个办公的好去处,到了秋季,树叶有的已染上了淡黄色,花儿却竟相怒放着,它们一朵朵、一簇簇,好像在努力分享这成熟的季节带给它们的最后的时光。

自从陈天成调到这个西湾公社,王长顺和他没有过多的接触,一是来的时间短,二是一个生产队的队长虽然管的人不少可头上没有半只纱帽翅,哪有机会和公社的一把手面对面接触,所以一直对陈书记的秉性及爱好一无所知。往书记办公室走着,心里不禁小鼓蹦蹦直敲。心想,既然来了,怕啥呢,咱又不是请罪来的,他书记官再大不,不也是一介凡夫,吃人间烟火。于是王长顺就大摇大摆地走,一会王长顺就来到了坐落在砖道尽头的陈书记办公室门前。

上班时间还早,但书记办公室的门早已开了。陈天成穿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衣服没有一丝的褶皱,和那次去天土村的装束相差甚远,那次去天土村,一身劳动布的裤褂,纯粹一个平民老百姓的打扮,他蹲在地头和人们交谈,看不出他是一位公社书记,现在的这一身行头,穿在身上是那样的可体,上衣的那四个口袋,熨帖地伏在衣服上,端端正正棱角分明,王长顺从上到下打量着陈天成,给他一种庄重大方一尘不染的感觉。

这时陈天成走到墙角边,弯腰拿起笤帚扫地,一米八的个头扫起地来显得有些笨拙。

王长顺在门外热情地和陈天成打招呼:“陈书记,这么早啊,还亲自扫地?”

陈天成见有人来,直起腰,忙招呼:“呵呵,快进屋,快进屋,坐……”

王长顺把手提包往桌上一放,一边抢笤帚一边说:“陈书记,让我来!”

陈天成看着王长顺呵呵笑道:“不用,不用,自己的事自己干,哪能让客人代劳啊……你是……哦,想起来了,你是天土村的王队长!”

王长顺有些受宠若惊,龇着牙嘿嘿一笑:“陈书记的记性真好,记性真好啊!我是代村长王友给你送同江的先进材料来了。”

“你们村的王村长呢?”

“他最近身子骨不舒坦,他交代给我,今天我安排好队里的农活,一大早就赶了来。”

陈天成仔细打量着王长顺,一身整齐的中山服,但头上的帽子有些歪,相比之下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就绷着个脸说:“好你个王队长啊……”

王长顺不明就里,吃了一惊。

陈天成接着说:“队长进公社大院,就好像是大臣上朝,怎么弄的带锒袍松的啊,啊,呵呵!”

王长顺听了“大臣”二字心里一阵高兴,正了正帽子说:“刚才被树枝挂下来,没有戴好,见笑了,呵呵,陈书记,我哪里是大臣阿,无名小卒,呵呵!”

“呵呵,开个玩笑!”又对王长顺说:“你怎说是无名小卒呢?生产队作为一个农村集体组织,虽很小,但是它担负着农业生产的方方面面,队长是一生产队之长,俗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可不能小看啊!”

陈天成顿了顿又说:“你这个火车头带的就很好,带出了同江这个先进典型来。”

“说的是,说的是,哦……不……不,那是同江自己平时注重学习的结果!”说着王长顺拿过提包,取出里面的材料,双手递过去,说:“这是我整理的同江先进事迹材料,请陈书记过目。”

陈天成拉了把椅子让王长顺坐下,自己拿过材料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笑呵呵地说道:“你这个想法好啊,领导不管高低,就要有一双慧眼,善于发现人才,敢于利用人才,不过,要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从队长干起,生产队是个大熔炉,能把一个好的队长段炼成一块金子……材料写的也不错,突出了一个先进人物的事迹,很好啊,现在我们农村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先进典型,感谢你们村,也感谢你这个队长啊,过后我让秘书把它再整理一下,下发给各村,要好好地学习一下。”

各位读者朋友,你道材料上写了些啥?同江的先进事迹材料中,有一段文字是经过王长顺深思熟虑反复斟酌的,他写道:同江是天土村的先进,也是西湾公社的典型,我们社会主义农村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物,如果把这样的人提拔到村领导人的位置上,村里的各项工作会搞得红红火火!

王长顺这段文字是投石问路,欲擒故纵。他假惺惺地拥护同江出任村领导,想看看陈天成是咋样的想法,天土村咋样的安排。真可谓良苦用心啊!

第一十八节 同江出任生产队长

红头文件不几日就下发到各村,在西湾公社的村头巷尾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标语:

学先进讲奉献比学赶帮超!

学习同江敢于牺牲维护集体利益!

……

一场轰轰烈烈的学先进赶先进的活动在西湾公社搞得如火如荼,人们在同江事迹的鼓舞下,振奋精神,日夜拼搏,人力不够一顶三,时间不够连轴转,每日里犁地耕田,麦子在寒露节前村村都种了个满满当当。

种完了麦子,人们稍微喘一口气,虽然种地的日子累一点,但心里很高兴,期盼着地里那一簇簇的绿色,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毯铺满心间。

学先进的活动在天土村和马甲村搞得轰轰烈烈,马甲村的马队长领着一伙人敲锣打鼓扯着横幅热热闹闹地来到天土村,横幅上写道:天土村马甲村民心相连,另一横幅写到:互助友爱乐于奉献。人们喊着口号,一路上敲锣打鼓地来到天土村,天土村的人们也积极地相迎,以庄稼人特有的形式,敲着锣打着鼓,两村的人们汇集在天土村的大队部,你过来敲我的鼓,我过去敲你的鼓,鼓声咚咚,锣声铿锵,夹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荡漾在深秋那蔚蓝的天地间。王长顺也异常的兴奋,自从和陈书记见了那次面,心里有了底,知道公社陈书记没有把同江直接提拔到村领导的意图,过去的那种担心是多余的,王有退下来,村领导这把金交椅就牢牢地坐在自己屁股底下。

他上前高兴地握着马队长的手,俨然一个天土村领导的身份说:“马队长,我代表天土村的老少爷们们感谢你们啊!”

马队长也不计前嫌,握着王长顺的手说:“快别提这些,我们还要感谢你们村的同江呢!”

七爷手握着鼓槌,右手里的鼓槌俨然像颗指挥棒在空中比划,他大声地说:“让同江同志说两句话!”

两村的人们鼓掌欢迎。王长顺心里一颤,心想,同江你可风光了,你同江再能耐也就提拔到队长的位子上,我可要成为天土村的皇上了,你还得在我翅膀底下附着……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高兴,也跟着说:“对,让咱村的先进人物同江说几句!”

同江说:“没有啥好说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马甲村和天土村就是两个互助友爱的紧邻,一个村的是就是另一个村的事,我们要互帮互助,把我们的农业生产共同搞上去!”

人们的掌声响起来,锣鼓敲起来,把个热闹的场面推向一个个的高潮。

接着公社宣布天土村原村长王友因身体的原因,不再担任村长兼村党委书记,由原队长王长顺担任党委书记兼村长。建议有同江担任队里的生产队长。

王长顺那个美啊,梦寐以求的村长兼村党委书记总算捞到手了,那是啥啊?村里的皇上啊!左手阎王爷右手判官啊,走在路来,胸脯腆腆着,嘴里哼哼着革命小曲,心里想着心事,连做梦都在想,想啊,想谁谁谁对我好啊,我要提拔他,想谁谁谁和我作对,没有好果子吃,刘佳丽你以前不稀罕我,我要让你自动地为我服务。在和王有交接时,刘佳丽也在场,王长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刘佳丽一口一个王书记一口一个王村长地叫,叫得王长顺心里痒痒的好舒服,但不露一点声色。交接完毕,他对公社的建议也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提拔同江为队里的生产队长,按着同江的建议,又让潘二亮为队里的副队长兼记工员。

第一节 同江娘揭穿素花的底

地里的麦子探出了嫩绿的芽儿,几天的功夫,田野里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毯便铺满了人们的视线。村里的人事安排也到了位,人们也稍稍缓了一口气,不那么紧张了,但农村忙有忙活,闲有闲活,依然是天天泡工分。

时令已到霜降,草木黄落,蛰虫咸俯,走在空旷的田野,听那秋风萧萧,吹在空空的枝头上,如冷哨一般发出呜呜的低吼,人们心头陡添了一种苍凉的感觉。

到了夜晚,夜风格外地凉。同江忙了一天的农活已酣然入梦,素花翻过来掉过去就是睡不着,她的心中乱成一团麻。

她看了一眼同江,同江的睡相很甜,仿佛在做着甜美的梦,在做着膝下子绕的梦,素花就在心里无数地问自己,自己的肚子咋这么不争气?

她多么希望和同江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啊!

一日,同江还沉浸在睡梦中,被外面一阵阵的吆喝声惊醒,“戗剪子哩幺,磨菜刀……”同江一看柜子上的马蹄表,才五点一刻。外面还朦朦胧胧的,心想生意人很勤,这么早就出来吆喝,素花一骨碌爬起来,说:“咱家的刀不快了,我拿出去磨磨。”说着快速地穿好衣服,下炕。同江说:“再说吧,这么早,天还没有亮呢……”素花已拿了刀出去,门“咣”的一声把同江的话关在了屋里。

约么有20分钟的功夫,同江也起来了。素花拿了刀回来,默默地没有说话,同江看翠花,眼睛红红的,问:“咋了,眼红?”

“我……我……昨夜没睡好觉。”素花说着背过身去偷偷地抹眼泪。

同江问:“这是咋回事啊?谁有欺负你了?”

素花回过身来,两只泪眼望着同江。话没出口早已哽咽了。

“同江……哥,外面的生意人……是我的老乡,说我的……侄子前天夜里死了……”

同江过来扶住翠花的肩膀,抚摸着翠花的头发,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没有让你们姑侄见上一面,我对不住你啊,也对不起孩子!”

翠花两眼呆滞,趴在炕上,呜呜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喃喃地道:“我的命好苦阿,说是给他挣钱治病,没想到他……就……就这样去了。”

“素花,别哭了,要不我陪你回一趟老家,到你侄子的坟头看一眼,了却当姑的一份亲情,顺便看一看你那年迈的父亲。”

同江本想用这种方式安慰素花,没想到素花哭得更伤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同江娘自从识破素花吃的那药后,气了肚子鼓鼓的,但不想把事情挑明了,想让素花不知不觉地怀上孩子。素花的哭声把她也惊醒,心想这是咋了?难道这个女人和同江闹意见,难道自己给她换药惹出麻烦来了?是疖子总有出头的那一天!于是索索地穿上衣服颠着个小脚,来到西屋,看着素花说:“大清早的哭啥啊,我家谁欺负你了?啊,惹得你这么伤心,你知道不,早晨起来哭不吉利的!”

素花只顾趴在炕上,呜呜地大哭。

同江娘想是不是给她偷偷地换药让她怀上了,发现后和同江过不去啊!就说:“女人嫁人就得给婆家生孩子……”

素花从炕上爬起来,看着娘抽泣着说:“娘,你是说我吗?”

同江刚想和娘说话,同江娘铁青着脸就说:“不说你还说谁啊,你甭瞒我,我全知道……”

素花停住哭声,泪水像断线的柱子噼里啪啦滴落下来,哽咽地说:“娘,都是我不好,不能给你生个孙子,我对不住你对我的疼爱,也对不住同江……我打算走出这个家门,让同江哥娶个好女人,娶个能生孩子的女人……”

同江娘气愤地对素花说:“你别给我演戏了,你不是不能生,是不想给我家生孩子,你为了不想生孩子,你……你……就偷偷地吃避孕药啊……”同江娘说着说着气得竟也哭起来。

素花停住哭声吃惊地问:“娘,你说啥,你说的是啥意思?”

同江娘几步走过去,从柜子底下拿出素花平时吃的药瓶,疯了般地盯着素花说:“这瓶子里以前装得是啥?”

“维生素片啊!”素花看到眼前的娘像变了个人似的,吃惊地说。

“还演戏啊,根本不是维生素片,你这瓶子装的是避孕药!”同江娘把瓶子往炕上一摔大声说道。

素花听到娘说的话,头“嗡”地就大了,只说了一声:“真的?”顿觉眼前金星直冒,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再加上悲伤过度,头往后一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竟背过气去。

自从叮当给换了药后,他就把这个事装进了他的药箱子里。每到一家出诊,给患者打针的同时,顺便也把这事给抖搂抖搂,还添尾巴加翅地一通描述,已弄得全村妇孺皆知,更要命的是秀敏两口子也听到了。

秀敏两口子躺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秀敏说:“这个叮当闲的屌难受啊,人家吃避孕药爱你啥事了。”

“是啊,他这一换药啊,说不准素花就怀孕了,咱的打算又完了!”

“别忙,咱也不让她好受了,挤兑挤兑她!”

同心说:“我的老婆真有心计,嗳,想法让王长顺顺从了你,提高一下咱的地位啊!”

“你想戴绿帽子啊?”

“呵呵,这倒没啥,你要是让我戴我就戴呗。”同心半推半就地说。

“你这个死东西,想把你老婆豁出去啊,滚一边去!”说着把个后背让给了同心。

同心一看老婆不乐意了,就在后面把手伸过去在她的身上乱摸,摸得秀敏春潮荡漾洪水泛滥,同心一骨碌爬上去压在了老婆的身上

第二节 婆婆的误解解除了

同江娘还想好好地数落素花一顿,想把世界上骂人最难听的词语泼在素花身上,也好解解这些日子窝在心头的气,没想到素花一时气急竟背过气去。老太太急着对同江说:“江啊,快把她放到炕上。”

同江听着婆媳俩人的对话如坠入云雾之中。素花吃的维生素片是自己亲自在叮当那里买的,娘咋说是避孕药呢?同江刚想对娘说,素花突然摔倒,这让同江有些手足无措,听到娘让他把素花抱到炕上,这才回过神来,弯腰抱起素花,把她平放到炕上。

娘在外间倒了一碗凉白开水,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抖抖地凑近素花的嘴,轻声地说:“素花,素花,快醒醒,快醒醒……”同江过来掐素花的人中穴。

呆了一会,素花慢慢地醒过来,流着泪水望着同江娘喃喃地说:“娘,我做梦都想给同江生个孩子,我做梦都想啊,我能会吃避孕药吗?”

同江也说:“娘,不会的,素花不会吃避孕药的。”

“不会吃避孕药,真的?”

素花点点头说:“娘啊,我可以对天发誓啊!”

同江娘疑惑地看着素花,又看看同江说:“你不会吃避孕药,可偏偏瓶子里以前放的是避孕药啊!”

同江问:“娘,你咋知道的啊?”

娘就和他俩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同江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崩响,对娘说:“这里面一定有鬼,肯定有人把维生素片给换成了避孕药!”

同江娘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说:“真有这回事?如果有的话,这人是谁呢?”

同江说:“肯定是秀敏这个玩意做的手脚,她坏心眼多的是,啥事都能做的出来!”

素花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说:“娘,事情没弄清楚前,别冤枉了大嫂,再说,娘你也换成了维生素片,这事我看就让它过去吧,事情闹大了,家庭矛盾就更大了。”

同江娘一想也是,同江只是怀疑秀敏做的手脚,可又没有抓住人家的手腕,要是这样地去向秀敏兴师问罪,那个秀敏还不闹翻了天,这个家庭还不乱了套!

同江娘就低下头来,凑到素花的脸前,小声地说:“孩子,都是娘不好,娘怪罪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别怪娘这老糊涂……“说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在素花的脸上。

同江娘为素花擦了一把,转脸对同江说:“你这是咋惹得素花,让她这么伤心,一大早地哭?”

同江说:“娘,是这么回事,素花娘家的侄子死了,他的老乡刚给她捎过信来,让她哭一会吧,哭出来好受些。”同江娘赶快出去,冲了一杯白开水又端到翠花面前道:“哦,孩子没有治好?也别太难过了,孩子死了也不能复活,哭也没有用,还是身子要紧,来,喝杯水!”

翠花抬起脸来,望着年迈的婆婆,泪水像决了堤的黄河水哗哗地流淌着。扑在娘的身上大哭一声:“娘啊……”

同江娘用一双老手抚摸着自己的媳妇老泪纵横,侄子死了,血脉相连阿,哪个不心疼!就说:“素花,我的好孩子,回家一趟吧,在你侄子的坟前说上几句话,看上最后一眼,了却当姑的心愿,那样会好受些。”

好不容易把素花劝得不再流泪。吃过早饭,同江去队里安排活计,一整天素花也没有去队里干活,娘一直在家陪着她。

同江也同意娘的意见,晚上就操持着给素花打点行装,把需要换的衣服拿出来,同江想穷家富路阿,在家手里再紧也没事,出门就不同了,得多捎些钱,于是打开柜子,去拿平时过日子攒的钱。同江把手伸进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那个裹钱的手绢,同江纳闷!招呼素花,素花正在婆婆那屋,听到喊,忙过来。同江说:“咱那裹钱的手绢咋不见了呢?”

第三节 同江娘拿出自己的钱

素花心头遭到铁棍似的一击,心儿快要蹦了出来。翠花就怕听这句话了,这句话给他带来的伤痛太深刻了,尤其是心理上伤痛。以前在王虎家,王虎因为无缘无故地丢钱,素华饱尝了王虎的拳头。那次夜晚王虎发现少了钱,王虎见素花说话吞吞吐吐,王虎就没命地打素花,打得自己走投无路,跑到同江家,是同江收留了自己,才免得再遭王虎折磨。嫁给同江后,同江心好人好,婆婆又像自己的亲娘那样疼自己,自己虽有说不出的难处,但总还能管住自己,默默地独自一个人忍受着,心里承诺要为这个家付出一辈子的努力。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磨剪子的人来了……

同江问素花:“想想,你没有用这里的钱啊?”

翠花看同江的脸色不好看,一会青一会白的,想必是同江心里怀疑到自己了。素花就喃喃地说:“我没有……我没有……”

素花也是情急之下,说了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找不到,找不到……哼,我非把它找出来……”同江望着素花的迷离眼神话里带了一些感情。

同江娘听到素花过去后,同江的声音有些激动,就颠着过来,问道:“咋了,江,发这么大的火!”

“娘,攒的钱就裹在手绢里,放在柜子里,这不,飞走了!”同江用手做了一个鹰飞的姿势。

同江娘看了同江一眼道:“这是啥话,还能丢到哪里去?”同江娘挖了儿子一眼。

“七天前我还看见过!”同江说。

同江娘思忖一会,乐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急忙忙开柜子手伸进去,还好,自己积攒的那点钱还在,她没有犹豫拿出那个放钱的荷包,颠颠地来到西屋。

“看娘这记性,娘忘了跟你们说了,怕钱放到你这屋丢了,娘就把它拿过去放在我那屋柜子里了。”说着把一个钱荷包塞给同江。

同江接过来,望着娘,一脸的困惑。

娘给同江暗使眼色,意思说快把钱递到素花手里。

同江知道娘的意思,就说:“,钱没有丢啊,还是娘细心。”说着把包递给素花。

素花颤抖抖双手接过婆婆的钱荷包,已是满面泪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婆婆的面前。

“娘,你就是我的亲娘,我……我……对不起你老人家啊……”

“好孩子,快起来。”同江娘双手去搀素花,哽咽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娘啥也不怪你,不怪你,咱家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点钱你拿着……”

“娘,我……不要,你这么……大年纪,攒个钱不容易……”

“快别说这个,起来孩子!”

“娘……”素花跪在地上大放哭声,这哭声仿佛久堵的黄河决堤,把素花心中压抑了很久的痛苦、无奈、愧疚和不幸统统地发泄出来。素花哭着哭着竟又背过气去。

同江过来掐素花的人中,同江娘忙忙地到外屋倒了一碗水给素花喝下去,一刻钟的时间,素花慢慢醒了过来,一头扑进婆婆的怀里……

第四节 素花一家的遭遇

“娘啊,我不是个好女人,我是出来骗钱的女人……”

同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同江娘静静地听着,仿佛早已知道了素花的真实身份。

素花喝了一口水,泪眼望着娘,道出了自己家庭的变故和身世。

素花家位于四川省东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子里,村子很小,都是同宗同姓的人们。人们居山而住,过着牛耕肩扛的生活。村里的消息很闭塞,人们很少走出去。村子唯一通往县城的路有两米宽,从山村出来得往高处走二里地再沿着羊肠小路曲曲弯弯地下山,羊肠山路上零星地分布着几个小山村,每个小山村之间的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沟沟壑壑。人们赖以生存的就是藏在沟沟壑壑里的一块块的土地。

素花家五口人,爹娘、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在素花十四岁时母亲得了重病,懂事的素花白天手携着篮子去山沟边挖野菜,晚间踏着月色和爹来往于山村间,给娘包来喝的草药。娘的病一拖就是一个年头,喝的草药渣滓堆在窗前像个小山,但娘的病不见好转,有时连烧几天不退。一次给娘喂药,哥哥说,爹啊,看娘瘦成啥样了,不能这样拖了,咱得给娘去县城里看看去。爹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说,儿啊,不是不给你娘看,去医院住院得花很多钱,咱家看不起啊!娘有气无力地说,草药能治大病,我喝草药就行啊。一家人看着娘咕噔咕噔地喝下那碗草药,都哭出声来。素花哭着说,爹,咱家没有钱,去叔叔大爷和姥姥家借点,也得给娘看病啊。于是爹领着素花挨门地磕头,山里的人家生活都很穷,拿不出很多的钱,但热心热肠啊,你家三十、他家十块地凑,又在姥姥家的村里借了些,一家人怀揣着借来的钱,一大早就套上牲口拉着娘去了县城医院。爹怕人多花费多,就拉上素花一人陪娘去的,马车在山路里颠簸了九个多钟头,来到县城已是掌灯时分。素花认为到了县城医院,娘的病就会很快好的。素花高兴地从马车上扶娘下来,可是医院里值班的医生不在,一家人在医院的走廊里捱到了天亮。等到医生上班后,素花扶着弱不禁风的娘去看医生。医生是个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看样子是刚刚分来的学生。小伙子医生给娘做了一个胸透,说娘肺部感染的很厉害,让娘住院治疗。娘就住下了,一连几天的输液,指望着娘好了一家人回家,可是娘的病不见轻。一天娘咳嗽出一口鲜血,素花和爹吓坏了,找来那个小伙子医生,爹问医生,这些天输液治疗,娘还是烧不退呢?正赶上县医院里来了一个外地的专家,院长就请那个专家看了娘的病,那个专家看了给娘拍的片子说娘得的是肺癌,已到晚期了。一家人傻了,素花问专家,娘的病还能治吗?专家说,不好说,开刀兴许能活个一年半载的。娘知道后不吃不喝非要回家,素花和爹商量,给娘开刀。盼着娘做了手术再和一家人过几个团圆年。可是娘上了手术台后因为失血过多再也没有醒过来,一家人望着娘哭得死去活来,手术都是爹签的字,没法子啊!

第五节 素花一家的遭遇

葬了娘后,家里背上了沉重的债务,本来条件不好,这无疑雪上加霜。几年过去了,眼看着哥哥快奔三十岁了,还没说上个媳妇,爹着急啊,哥哥打了光棍,弟弟也不好说媳妇了。爹就央了媒人去说亲,说了几个,可是女方一看家里的情况就再也没有回头,爹实在没有法子。一天吃饭的时候,爹把素花叫到外面,素花看出来爹很为难的样子,爹不愿说出口来。素花问爹有啥事说,爹就哭了说,花啊,爹对不住你啊!素花猜出来了,爹是想让素花给哥哥换个媳妇。看到爹伤心的样子,素花的心都碎了,失去了娘,还能失去爹吗。素花就答应了下来。

哥哥先结的婚,素花一个月后结的婚。开始小家欢欢乐乐的,谁承想啊,素花丈夫脑子有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很顾家,地里家里没黑带白地干,可犯病的时候啥也不顾,到处乱串,平时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犯病后从家里拿到钱买了烟去爹娘的坟上撒。因为换亲,因为给哥哥换媳妇,素花只能守着这个残缺不全的家,素花指望不上男人,自己没黑带白地干。一年后素花有了一个男孩,这是素花心里的希望,这是一个家的希望啊!盼望着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好顶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素花的男人好的时候瞒着村里人在私人的煤矿上做工,有时开了工资回来,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可好景不长,在一次施工中,煤矿出现了坍塌事故,事故中素花男人被砸折右腿,煤矿老板在事故发生后卷着钱跑了,待工友们抬着自己的男人回到家,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像个死人一样了。素花望着不经世事的孩子,看到躺在炕上的男人,心都快要碎了。自己一抬屁股走吗?去哪里啊?孩子咋办?自己的男人有咋办啊?素花选择了留下,坚强地撑起这个凄风苦雨的家。白天下地,晚上照顾病人,孩子渐渐地长大,病人也渐渐地康复了,可是素花却累倒了。孩子五岁上,生活略有点起色了,欢蹦乱跳的孩子回家说胸骨疼得厉害,去县医院检查没有查出啥病,到了省医院一检查,真是祸不单行啊,孩子是肺结核,肺部感染的很厉害。素花一听就慌了,询问医生,医生说这个病得赶快治,如果再耽误孩子就没有救了。素花回家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只剩下四壁空空的屋子了。家里的东西能变卖几个钱啊,孩子的病就好像是一个魔鬼一样把那几个钱瞬间吞噬了,可孩子的病好一阵坏一阵。好的时候,素花就像看到了希望,偷着出去卖血,到最后自己站立不稳,摔倒在回家的路上。好心的人搀扶着素花回到孩子的炕前,看到孩子一天天的消瘦,素花就和男人商量,和村里说一声,自己去外面建筑工地干小工。那时农村社员去外面做工还得交队上钱来买工分。走投无路之下,素花扔下孩子去了一个私人建筑工地。在工地上没黑带白地干,整整干了两个月,想到手里有了钱好给孩子买药治病,可黑心的包工头一分钱也没给,还吓唬说干不到一年休想得到一分钱!素花想:干到一年,孩子还能等到把钱拿回家吗!素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做梦都想着手里突然有了钱,好给孩子治病。看到村里有的女人出去骗婚挣钱,万般无奈之下,素花和男人还有家人商量,就是骗也要骗回孩子的救命钱,于是一咬牙就扔下病中的孩子,和弟弟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天土村。

同江娘一直含着泪在听,在听一个女人的悲惨遭遇,在读一个母亲的舐犊深情。女人的心是相通的,同江娘完全沉浸在这个女人的悲惨故事中,用手抚摸着素花的头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哩啪啦地落下来,仿佛故事的主人公不是素花而是自己。

第六节 素花打算回老家

“……唉,报应阿,这是老天的报应阿,和我来的那人是我弟弟,今天那个磨刀人也是他,十天前他来说孩子病的厉害,都因为家里没有钱啊,孩子身子虚弱的直冒汗,迷迷糊糊之中叫着妈妈,我这个当妈的对不住孩子啊……情急之下,柜子里的钱我偷着让我弟弟拿了去,邮回了四川老家,盼着能救孩子一命,今天他来说孩子已经……”素花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同江在一旁听了,愣愣地看着素花,脸上的肌肉一个劲地抽搐,脸色变得铁青,没等她说完,发疯似的咆哮着说:“你……你个坏女人,你就是人们说的放鹰的女人……你……你的那些结婚的手续是咋来的?”

素花转过泪脸,哭着说:“同江哥,那些手续都是我花钱办得假的,我把你给的钱也寄回了老家,我有罪啊……同江哥,求你原谅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我也报答你的好处……”

同江痛苦地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两行热泪滚落在面颊。

同江的发怒使得同江娘从素花的家庭遭遇中回到了现实,用手抹了一把流在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对同江说:“江阿,别说那么难听,一个母亲到了这一步有啥法啊,她不愿守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啊,孩子病成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这不是在揪她的心吗……你让她咋办啊?”

同江娘又对素花说:“媳妇,人死不能复生,还得要为自己的身子骨着想,你打算咋走下一步阿?”

素花擦了一把泪,说:“娘,我想回趟家,孩子生前没有看到娘,死后我去……看看他……”

“嗨”同江娘打了一个嗨声,说:“老天不长眼啊,啥事都让好人摊上……好吧,明天一早就动身吧,不管到了那里,别忘了……这里有你的一个家,别忘了……咱婆媳这一段缘分,娘起来给你包顿送行的饺子,暖暖活活地去公社车站坐车,江阿,你去送送,早点起来,别误了车。”

素花说:“娘,我去七爷家一趟,也和干爹告个别,是他老人家让我在村子里有了尊严,我也对不起他,我当面向他赔个罪。”

同江一直蹲在地上,他的心碎了。

同江娘说:“也好啊,你就别去了,让同江过去和七爷说声吧!”同江娘又对同江说:“江啊,你去七爷家一趟吧,就别让素花动了。”

同江站起来,看了一眼素花,走出了家门。

不一会,七爷过来了。同江和七爷简单地说了素花的情况,七爷一听吃惊非小,说了一句话:“可怜的孩子啊!”说完就揣了一些钱过来。

七爷来到同江家,没等七爷说话,素花扑通一声跪在七爷的面前:“干爹,我对不起你啊!”

七爷大手把素花搀起来,说道:“孩子,你的事我知道了,别太难过,你在我眼里是个好孩子,更是个好母亲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些钱来,左手攥着素花的手,右手把钱放到素花的手上,说:“这点钱给你做路费……”

“干爹,我不要……我不要……”

“傻孩子,快拿着吧……”七爷眨巴了几下眼睛,几颗泪珠滚落了下来。

第七节 素花的离别之夜

同江娘把两个人撂在西屋自己回去睡觉了,可同江和翠花能睡着吗?同江心里像打了五味瓶似的,说不出啥滋味。两人坐在炕沿上默默无语。同江咋看咋觉得眼前的素花和先前的她判若两人。自己也听到过一些传言,但从来就没有把素花想的是那样!自己用心疼着她,爱着她,到头来结果是这样的让人失望。这不是老天给自己开了个大大地玩笑吗!更可恶的是这个玩笑的导演竟是自己,自己把自己导成了一个女人手里的玩偶。

同江是个倔性,耍起脾气来也是十头牛拉不住的主。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素花看着同江,心里好难过,默默地下地倒了一脸盆洗脚水,端到同江眼前,说:“洗洗脚,咱睡吧!”同江没有理她,披了衣裳,拿了挂在墙上的长枪独自出了屋门。

外面有一丝丝深秋的凉意,皎洁的月儿挂在高高的天际,乳白的月光夹杂其间从天际间泄下来,洒在院落里。弯弯的树枝映出参差斑驳的影子,影子怪怪的,一阵风吹来,就像是传说中的树怪张牙舞爪贴在地面上爬动。院子里很静,偶尔东墙根鸡舍里传出一两声“咕咕”的叫声,南墙跟猪圈里小猪哼哼地应和着,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同江心里很乱,乱得理不出个头绪。他索性脱掉外衣挂在枣树上,立定,深吸一口丹田气,双手持枪,稳稳地站在院子里。

这条手中的长枪跟随自己好多年了。以前同江在外面闯荡也是手不离枪,自己走到哪里都带着,长枪就好像是自己的一个伴,身在异乡有啥不痛快的事就和这条枪说说知心话,在皎洁的月色里练上一段,等练到月光迷离,身枪影子合二为一,通身的大汗也把衣服湿透了,那时自己心头的不快也释放的差不多了,就收枪立身,屏声静气,梳理一下自己的心绪,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同江一个童子拜佛,练起了翻把枪。翻把枪枪法主动灵活,可攻可防。它以鼻尖、枪尖、足尖三点一线为基础要领。通过腰间发力,显示出“枪扎一线”的要点,枪法干净利落,变化多样。同江这段枪法从在家练武时老师就教这一段,练得可谓炉火纯青。可是今天同江练起来步态紊乱,像喝醉了似的,又像是第一次接触这一枪法,始终不能集中到三点一线上。素花一直默默地站在屋门边,静静地流着泪看着。她知道自己给同江哥在心头像是插了一把刀子,让他痛苦,又让他无奈。

同江踉踉跄跄地练着,一不留神,扑通一脚摔倒在地,心爱的长枪也扔出好远。素花急忙跑上前去,双手把同江扶起来,又给他捡了长枪,递过去,用一双软弱的小手握着同江的大手,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你先睡吧,我再练一练,好长时间没练了,有些生了!”

素花静静地躲到一边去,站在那里。

同江重新站好,又一个童子拜佛,枪在他手上开始舞弄起来。练了一会,同江收住步子,凝视着枪头,沉思片刻。光亮的枪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枪尖对心头,这是自己心爱的红樱长枪,他用手擦了把枪头,捋了捋长长的红樱,重新站好门户,深吸一口气,一招一式地又练了起来。

红樱在手

德馨尚留

天地胸怀

不见枪头

…………

同江反反复复地在心中默念师傅教的十六字歌,练着练着就进入了状态,步型鲜明清晰稳健,左冲右突、前挑后刺、身形随着枪影闪展腾挪,练到酣畅淋漓处,物我两忘,身心已完全融入到这谧静的夜色之中。

同江练了个通身大汗,他收住步子。素花忙摘了他的衣服给他披上,接过他手中的长枪说:“同江,天不早了……”

同江握着素花的手,说:“咱回屋!”

素花两行热泪悄悄地滚落在面颊。

第八节 素花离家的前夜

素花重新给同江倒了洗脚水,“洗洗吧,睡觉踏实些。”

同江望着素花。素花说:“同江,都是我不好,你有气就冲我发泄发泄,你有怨就打我两下,发泄发泄,你别憋在心里。”

同江握着素花的手说:“我没事的,俺不怪你,你是个好女人,更是一个好母亲,遇上这些事,也别太难过,你也为孩子付出了一切。”

“都怪孩子的命穷啊!”

“不能怪孩子的命穷,怪只能怪这个贫困的年代,你也看到了,这里条件比你们家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里人好,咱娘好,你也好!”素花幸福地说。

“那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回……回……”素花头枕在同江的肩上默默地流泪。

同江为素花擦了一把泪,“你那个男人呢,他咋办?”

素花不禁又小声抽泣起来,心里又想起自己心爱的儿子。

“别哭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同江安慰道。

“还是我自己回吧,来回路上的盘缠花费很多,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做,咱家养的猪啊鸡啊得靠你喂,娘的年纪大了,别让娘累着,生产队里的活也不少,公社的领导们也很赏识你,我在家里多了呆上个把月,少了十来天。”

“回趟老家也不容易,在家里多呆些日子,过年前回来就行,我给你烧得炕暖暖的,别忘了今年是你在咱家过的第一个年。”

“忘不了,忘不了,我尽快回来的,我做媳妇的任务还重着呢!”

“啥任务?”同江望着素花不解地问。

“你娶媳妇为的啥,咱娘心里盼的啥啊!”

“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干啥,做鞋做袜,吹灯说话……”

素花让同江逗得脸上有一丝苦笑,说:“那是小小子,你可是个大小子了,更是个大孝子。”

“不忙,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好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快睡吧,还得早起赶车呢……”

第二天鸡还没叫,同江娘就起了身,在外面和面,切菜。素花和同江也起来了,同江娘对素花说:“素花你歇着吧,路上很辛苦。”

素花就抢过婆婆手中的刀,说:“没事的娘,让我来吧。”

同江娘说:“咱包一个糖的饺子,谁吃了谁有福!”说着直起腰身,到自己屋里拿出糖瓶子,捏了一捏,放在碗里。

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在大盘里端在桌子上,这时小小在绣花厂里上夜班回来了,素花招呼小小快坐下吃饺子,小小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咋想起早晨包饺子了?”

同江娘说:“你嫂子这就回老家……”

小小望着素花说:“嫂子,咋想起回老家,快过年了,过了年再回去吧。”

同江娘向小小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别让她乱说话。

小小吃惊地望着大家,像是看出了家里的变故,就问嫂子素花:“嫂子,你还…回这个家吗?”

素花眼里噙着泪不住地点头:“回、回……”

“来,趁热快吃饺子。”同江娘端起大盘子,晃了晃,生怕饺子粘在一起,顺便把那个糖的饺子放在素花的面前。

素花盯着那糖饺子,又抬头望着娘,娘慈祥的目光看着素花:“凉一凉,吃了吧,吃了这糖饺子,一切都会趟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素花望着娘,激动地点点头。

临走,同江娘攥着素花的手说:“孩子,不管你回不回来,都来个信,别让娘惦记,不能做我的儿媳妇,也得做我的女儿!”

素花给娘跪下,磕了仨头,说:“娘,我今生今世也要做你的儿媳妇,我得回来完成做媳妇的责任。”

同江娘说:“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啊,愿你平平安安地回到老家……”

一家人洒泪而别。

同江送素花到公社的车站。公共汽车停在那里,上车的人们和车站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同江望着这辆车,同是一辆车又不是一辆车,一辆自己亲自接素花回来坐的车,一辆自己亲自送素花走的车。

素花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啊!

第一节 同江家双喜临门

转眼冬季降临,水结冰,地封冻,这时农活就更不忙了,社员们每天聚在饲养处里为牲口准备过冬的草料。

劳动了一天,晚上,同江一家围坐在炕上吃饭,同江娘心里美滋滋的。从怀里掏出个信封乐呵呵地说:“江啊,小四来信了,快给娘拆开念念,看看上面都说了个啥?他在部队好不好?”

小小抢过来:“娘,哥哥来信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早说!”

“看你毛手毛脚的,邮递员把信送到小学去了,是你二哥家的毛娃放学送来的,我也不识字,他说是四叔来的,这不一家人全了,快拿来,让你三哥念念!”

“小小是个知识分子,有文化!”同江说道。又对小小说:“来,念给娘听!”

小小拆了信,抽出信纸,“吆,还有照片呢!”一家人围拢过来抢着看。

小小说:“四哥穿上这身军装,英俊潇洒!”

同江娘盯着照片,眼里闪着泪花:“小四瘦了,小四瘦了!”

小小望着照片说:“瘦才是正常的……”

同江娘抢过来说:“这丫头,这是咋说话呢,瘦是正常?”

同江说:“娘,你不知道,新兵到了部队,先在新兵连里锻炼几个月,每天除了拉练就是做操,风里来雨里去的。”

“拉镰俺懂,俺年轻的时候,在地里割麦子,俺拉起镰来,总抢在前面……”

“呵……呵……呵……呵……”可把同江和小小给乐坏了,小小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还拉锄呢,人家那是拉练,具体说吧,晚上12点,兵们睡得正香,突然,军营里传来嘟嘟的哨声,那是集合的哨子,兵们马上起床,穿戴齐整跑出宿舍,哎呀,外面正下着大雨,当官的说,跑步前进,目标军营以北十里外的宿营地,时间半小时之内,那当兵的就豁出命地跑,不是空身跑啊,身后还背着沉甸甸的行李武器呢!”

同江娘不解地望着小小,说:“下着大雨,往那么远的地方跑,不会有啥事吧?”

小小说:“那就是拉练,不这样锻炼,到打起仗来,那兵们跑不动,还不只剩挨打了!”

同江说:“要是同理吃了一身肉,他还跑得动啊,早就被淘汰了!”

这时同德两口子也来了,进门说:“听毛娃说,他四叔来信了,信上都写得啥啊!”

同江娘拿着照片,“快,看看这是照片,精神了,也瘦了!”

同德两个人凑过来看。同江娘说:“小小,快念念,信上说了些啥?”

小小就一字一板地念:“娘,哥哥嫂子你们好,家里都好吗?我来部队快四个月了,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出操,可忙了,没有空给你们写信……最近,我在新兵连实弹射击比赛中十枪打了99环,得了第一名……”

同江说:“不赖啊,我知道同理不是白给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小笑呵呵地说:“我早说了,四哥是个军官的料,四哥一到部队就给咱家增了光,现在咱家可是双喜临门啊!”

大家都看着小小说:“双喜临门,那一喜呢?”

小小望着三哥同江:“三哥不是还当上了生产队长了吗!”

“你这个丫头,拿我开什么涮啊!”同江指着小小的鼻子说。

一家人正笑着闹着,村上的喇叭响了,是王长顺的声音,“同江,潘二亮,晚饭后来大队部,有要事商量,快点啊!”

第二节 “两做”的村会计刘佳丽

同江在去大队部的路上正遇上二亮,二亮问:“郑队长,叫咱有啥事啊?”

“别郑队长,还叫我同江哥,就像我叫你潘师傅一样!”

“哦,呵呵……”潘二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个人走着,同江说:“王长顺当了村长兼书记,大队里还有那个会计刘佳丽,村上的事他两个人就做主了,还叫咱来干啥?”

“那个骚娘们,王长顺当队长的时候看着他就流哈喇子,可是刘佳丽对他不感冒,那王长顺再猴急也是眼馋,这回好了,王长顺有权了,刘佳丽还不白送啊。”

“别瞎说,那都是扑风捉影的事。”

“啥扑风捉影啊,你前几年不在家,闹得可邪乎了!”二亮看着同江,同江对这个话题没有反应,他转了话题说:“也不知有啥事,我想你知道呢!”两个人说着往大队部走。

大队部里,王长顺和会计刘佳丽坐在桌子后面正谈话,两个人离得很近,两双手放在下面,不停地忙活。王长顺把手放在刘佳丽的大腿上,来回的抚摸。刘佳丽也不闲着,软绵无骨的小手在王长顺的裤裆上拿捏,王长顺色迷迷的眼睛看着刘佳丽,伏在她耳朵上说着浪语淫声。刘佳丽拿眼乜斜了王长顺说:“你个该死的,看你这个大馋猫,小心点,别让人家看见。”

王长顺说:“看见又咋的了,我是一村之长,好歹也算干部,哪个干部不养个情人啊,男干部配个女秘书,女干部配个男秘书,异性搭配,干活不累,干啥活?不就是干那事吗!”

“我又不是你的秘书!”刘佳丽停住拿捏的手说。

“村里的会计是啥?不就是村里一把手的会计吗,村里一把手的会计是啥?不就是村里一把手的秘书吗?村里一把手的秘书是啥?不就是情人吗!”王长顺的逻辑还很缜密,一环扣一环。

刘佳丽也不示弱,撅着个性感的小嘴嗔怪道:“那情人能做啥呢?”

王长顺笑了说:“情人能做啥?还用说吗,能做爱呗!”

“情人能做爱还能做啥?”刘佳丽瞪着两只好看的大眼睛问。

王长顺把手抬起来,挠了一下后脑勺说:“除了能做爱还能做啥?你这问题难度还不小,还真难住我了!”

刘佳丽又捏了王长顺一把说:“除了能做爱还得能做主,你看那个干部的情人不能做干部的主啊!”

王长顺取笑道:“你咋不做王有的主呢?”

刘佳丽瞥了一下嘴巴,不屑一顾的眼神说:“那个迂腐老头子,姑奶奶的肉也不是随便是个男人就能吃的?”

王长顺心想:你个骚货,你的肉只会给我留着,以前我当生产队长的时候,你的肉咋不让我吃啊?是看着我手里的权利了吧。心这样想嘴里却逗刘佳丽说:“那个迂腐老头子老二蔫了吧唧,也没有那个功夫啊!”

“你的功夫深啊,我以后要好好领教领教……”

王长顺隔着毛衣捏了一把刘佳丽丰满肥硕的nǎi子,诡秘地一笑说:“让你好好领教领教,让你在我身边做个‘两做’的会计!”王长顺还真有思维,把做爱和做主概括为“两做”了。

两人正淫声浪语地调情,同江和二亮从窗前经过。刘佳丽说:“他俩来了,真经点啊,别刚当上一把手就被捉着尾巴。”

两个人就像是演戏的演员,刚刚在后台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等到上台演出的时候,立即穿上行头拿着道具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样登台亮相了。

第三节 两人意见咋就不统一呢

同江和潘二亮推门进来。刘佳丽首先站起来,“郑队长,快坐快坐!呵呵,二亮儿也不是从前的二亮儿了,是副生产队长了!”

说话间两人坐下来,二亮红着个脸:“俺不习惯这称呼,也别叫俺二亮儿,太脆生,俺除了种地还会拾掇机器,就叫俺……潘师傅吧!”

“呵呵,哦,潘师傅,你贵庚了?”

二十七八了还没有个媳妇,潘二亮就怕提年龄,刘佳丽这么一问,弄得二亮红头胀脸。

同江扫了一眼刘佳丽,刘佳丽三十五六岁,别看生在农村,可长得细白嫩肉,瓜子脸,柳叶眉,性感小嘴,细高的个儿,往那一站,玉树临风,冬季穿着毛衣也掩饰不住她那凸凹有致的风光。

王长顺笑呵呵地说:“今天咱开个村班子扩大会议,也是村里班子换了后第一次开会,叫你俩来,明天安排个活,眼下正值冬季,牲口的草料也备足了,手头上也没有急的农活,我和刘会计商量着,大队部的房子也该翻盖了,都是老房子了,看看这墙碱的,再不翻盖没法在这里办公了,就着把这里的桌椅换一下,王友村长没给咱们留下啥钱,绣花厂那边王虎支了钱出差了,合计着明天队里把那些成材的树木砍了,挑出檩条来,剩下的都卖出去,明年一开春翻盖大队部。”

同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王长顺上任第一件事就大兴土木,搞他的形象工程,修他的衙门楼子。

二亮说:“这得多少棵啊!”

刘佳丽说:“估计得砍二百棵吧!”

同江说:“这大队部的房子不是好好的吗,有必要翻盖吗?”

“太有必要了!”王长顺从凳子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地渡着,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你看人家马甲村大队部,砖瓦结构,多漂亮啊,公社大大小小的头们就爱往那里溜达,再看看咱村,土窝头一个,一点形象也没有,这大队部就是咱的面子,咱得先把面子弄好……”

“我看大队部的面子先撂一撂,咱先顾及一下社员们的面子吧!”同江反驳道。

王长顺停住脚步,扭头盯着同江,心说,好个同江,现在还和我对着干,我可不是以前的王长顺了,我是一村之长!

王长顺心那么想,但嘴上却说:“我们搞农业生产,咱得先考虑集体利益,再考虑别的!”

“集体利益和社员利益是分不开的,社员们住的房屋,雨天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嘀嗒,你的衙门楼子修的再漂亮有啥用,社员们都挤到大队部这里住?”

“你这是啥话,我说考虑集体利益,社员的利益我又没说不去考虑,有个先后问题吗!”王长顺有点急。

“反正我不同意……”同江声音也有点大。

“你不同意,你是生产队长,村里的事你没权参与做主!”

“我没权参与,你叫我来干啥,又不是我自己来的!”

“叫你来是给你安排活,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刘佳丽一看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越说气越粗,越说声音越大,就笑呵呵地说:“我说,郑队长,王村长考虑是对的,咱村这几年来没有福起来,你知道为啥,还不是咱的衙门楼寒碜啊,哪个领导不愿去漂亮的衙门口坐坐,哪个领导又愿往咱这土窝头的屋子里来!”

“哦,让你这么一说,咱村翻盖了大队部就能富起来了?”

刘佳丽被问得张口结舌:“这……这……有很大关系吗……”

“前天,许六家喂的那口猪生病死了,一百多块钱扔了,马武家的那口老母猪刚生了一个小猪就死了,这得扔多少钱啊,你翻盖了大队部,社员的损失就能减少了?”

“这是哪跟哪啊,风牛马不相及,同江,你说,明天树你砍不砍?”

“我不砍!”

“你不砍树,我就砍了你的职!”

“砍了我的职我也不去砍树!”同江扔下这句话扭头摔门而去……

第四节 王、刘的威逼利诱

二亮看着同江离去的背影,站起身来犹犹豫豫,刘佳丽冲二亮妩媚地一笑,说:“二亮,你也走啊?”

二亮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下来,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不敢看刘佳丽的眼神,诺诺地说:“郑队长都走了,我……”

王长顺走到二亮的面前愤愤地说:“他走了,我撤他的职,你刚当上副队长,刚想在村里有个出息就不想干了?”

二亮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结巴着说:“我……不是……”

王长顺换了一副口吻说:“二亮,你现在当上副队长了,进步了,要珍惜这个机会,你和村委会作对,不听从安排,你说你还想再进步吗?”

刘佳丽也走到二亮的身边说:“潘队长啊,你知道你是咋当上副队长的吗,都是咱王村长提得你,以后啊,要听王村长的,再说你这么大了,还光棍一个杆,你这个光杆晚上不难受啊,呵呵,只要你听村长的安排,我保证给你说个俊媳妇,滋润滋润你这个光杆!”

二亮哪听过这么热辣辣的挑拨的话啊,脸红到耳根,低着头说:“说的啥话啊,怪臊人的,不就是砍树吗,俺有的是力气,按村长的吩咐就是了,不过,我养的那头猪这些天老拉稀,我明天得给它去买点药。”

“死了还能吃肉解馋呢,甭怕!”王长顺说。

“我可都指望这头猪了,我娘说卖了钱,攒着给我买个媳妇。”

“媳妇的事,刘佳丽给你包了,她给你说不上来,你就和她没完!”

“没完还能咋的人家?”二亮嘟囔着。

“给你说不上媳妇,你就烧她家的房子,你就和她过……”

刘佳丽冲王长顺假装发怒说:“去你的吧,闭上臭嘴!”

又对二亮说:“这就对了,明天不管同江同意不同意,你就带着社员,你要发挥副队长的作用,拿上长锯斧头去村北砍树!”

“嗯,知道了,还有啥吩咐吗?”二亮望着王长顺问。

“没有了,你回去吧!”王长顺说。

王长顺望着二亮的背影,手指着刘佳丽呵呵地笑了:“真有你的,他想啥你说啥,击中他的要害了,唉,还有个事,别忘了一会去二麻、三代他们家去说一声,让他们明天积极点,如果同江不同意,可别把这事给亮了!”

刘佳丽奉承他说:“知道了,他们啊,你的铁杆保镖,还不听你的!”

刘佳丽若有所思地说:“哎,有件事我想不通!”

“啥事想不通?”王长顺盯着她问。

“同江提出让二亮当副队长,不知咋想的,让一个窝囊蛋当他的副手。”刘佳丽疑惑地说道。

“管他呢,玩他不就和玩个屌一样!”

刘佳丽撇着性感的小嘴又说:“呵,说你厉害你还真牛上了,村里的第一把金交椅轻而易举地弄手上了……”

“那是那是,金交椅算啥啊,我还想弄弄……你这个大美人呢……”说着就把门关上,抱起刘佳丽进了里屋,刘佳丽在他怀里乱摸一通。王长顺把刘佳丽放到床上,这就要动手。

刘佳丽躺在床上引逗似的说:“你这东西又不安分了,看你急的,先拉上窗帘子,姑奶奶的肉只能让你受用!”

王长顺拉上窗帘,喘着粗气,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举着那条枪就上了床,说:“怕啥,我是村长我怕谁,来!我要让你做个‘两做’的村会计!”说着就利索地解开刘佳丽的衣扣。

床上两个赤裸的灵魂扭在一起,一个权力一个女色世界顿时陷入欲望的漩涡之中,急速地旋转。

第五节 同江选择了出走

转眼素花走了就是半月,同江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望着外面时隐时现的月儿,素花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想着她那幽怨的眼神,想着她那温暖的手儿,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不知现在素花那里咋样,素花还想回来吗?他那有病的男人会缠着她不放吗?明天肯定王长顺逼他去砍村外的树木。自己在家,这事就不好说,生产队长得听村里的安排,自己不在家,队里没有生产队长,这事就没有人管了,想着想着,想出了一个主意,现在队里也不忙了,明天起早带上老母猪生的几个小猪仔去外地,听说外面价钱高,卖了能多换些钱,至于王长顺那里咋交代,给他留个纸条就行了。

天刚蒙蒙亮,同江就起来了,娘还在睡觉。同江进东屋叫醒娘:“娘,素花那里也没有音信,我坐车去看看,你就别起来了,这个大纸条明天给王长顺,这个小纸条给小小,我这就走了。”说着把写好的纸条放在炕上。

娘说:“说的也是,素花走了半个月了,还没有回来,也该看看去了,路上当心啊!”

“知道了娘!”说着同江出来,悄悄地把那五个猪仔装在竹花筐里,挂在自行车的两边,他用背包装了些干粮,背在背后,推着车就出了门。

村里还是死一般的静,人们还陷入熟睡之中。

天亮了,同江娘起来做饭,做好了饭,再给老母猪和食,提着一桶子猪食来到院子东南角的猪窝,登时傻了眼,猪窝里只有来回走动的大母猪,猪哼哼着,气愤的样子,好像是找自己的孩子,又好像是找个人来诉苦,见同江娘来,抬起头两眼瞪着,嘴里依旧发出哼哼的声音,求救的样子。

“这是咋了,遭人偷了?”

这是小小从绣花厂里回来。自从同理当兵后,小小就进了绣花厂,最近绣花厂里活很忙,全天三班倒。

“坏了小小,咱家的猪仔被偷了!”同江娘声音变了调。

“猪仔被偷了?”小小来到猪窝一看也傻了眼。再看看院子里,放在墙脚跟的大铁驴(自行车)也不见了,“哎呀,咱家的自行车也被偷了。

“俺三哥呢?“小小不解地问。

“哦,你三哥起早就走了,去找你嫂子去了,临走啊,给你留了个纸条,快进屋看看。”

母女两个进了屋,同江娘拿着小纸条说:“看看,他说给你写的,上面写了啥?”

小小一看乐了:“娘,猪仔没有偷,三哥带着在路上卖钱呢!”

“哦,吓死我了,也不和我说声。”同江娘埋怨道。

“三哥说啊,王长顺让他砍树,他不愿意干,借故离开村子,带着猪在外面卖个高价,自己悄悄地行动,一不让娘起这么早,二是怕邻居听到,传出去,王长顺那里不好交代。”

同江娘这才放心了,又说:“你看看这纸条上写的啥?”

小小看了说:“这是给王长顺的,三哥说,嫂子走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生产队的活也没心事干了,就说去四川找嫂子去了。”

同江娘总算听明白了。

第六节 王长顺实行疯狂的“锯斩”

人们吃过早饭,王长顺早早地敲响了大钟。按说,随着他升任村长,这个敲钟的权利也交给了他的下任,可他偏偏没有把这个权利全部交出去,钟在他眼里是权力的象征,就像是手中的枪,能指挥一切似的指挥社员。

钟响过后,好好的天突然刮起了风,这风也怪了,东边的日头通红的脸庞,天上白云朵朵,刹那间,风起云涌,刮得无根无由,刮得莫名其妙。天似乎被一个诺大的幔帐遮盖住,一片萧飒,一片阴霾蒙在人们心头。

人们听到钟声,都聚到钟槐下。王长顺看同江没有到,心说,正好。但嘴里却说:“郑队长咋没有来呢?”

这时小小拿着同江留的纸条跑过来说:“王村长,这是俺哥给你写的纸条,让俺给你。”

王长顺心中暗喜,看了纸条就说:“去找媳妇,也不当面请假,好了,我知道了。”

小小嘟囔着嘴就回去了。

王长顺来到二亮跟前,嘀咕了几句。又大声对二亮说:“潘队长,你给社员们安排活吧!”

二亮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村里准备翻盖大队部,得砍200左右棵大树,大家穿得暖和点,有斧头的拿斧头,有木锯的拿木锯,今天村里管大家油条吃!”

人们就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一人说:“翻盖个球,管*啥用,闲着没事干!”另一个人说:“翻盖几间房用那么多树?”有人说:“郑队长没在家,这活咱不干!”二麻说:“郑队长没在,这潘队长不在这吗,更何况王村长也在!”三代就附和着说:“就是啊,干啥不是挣工分,还有油条吃!好,发命令吧,我们听从安排!”

王长顺一挥手说:“走,先到村北的路上去砍!”

王长顺的铁杆支持者们一窝蜂地往村北走,那几个持反对态度的人摇了摇头也无奈地跟在后面。

北风呼啸,吹打在人脸上像针扎一样疼。人们用斧头、用长锯肆虐地砍伐这些粗大的树木。大树被风刮得剧烈地摇头,好像是看着脚下被人们肆虐地*而发出呜呜地哀鸣,斧头咔咔木锯唰唰,木屑和树片从母体上纷纷落下,一地一地的惨白。

王长顺很兴奋,指挥着:“这一棵,这一棵!”他指着一棵笔直的杨树发出指令。

这棵杨树高足有十米,笔直的干,小山大小的冠,招来了强风的摇撼,也招来了王长顺的目光。

两个人过来手握着锯把,放在了杨树的脚跟部,瞬间,宽大的锯条进入杨树的体内,它的皮肤开裂,它的五脏六腑哗哗地流了出来,随着锯条的来回锯动,体内的血液抛物线似的流淌出来。这让人想起了古时候最惨烈的酷刑——锯斩。

王长顺在一旁指挥。

风越刮越大。

大树经不住这样的折磨,突然像一个巍峨的将军轰然倒了下来,砸向了王长顺。王长顺正兴奋指点着,没料到树突然地向他砸来,说了声不好,拔腿就跑,可是树枝还是砸中了王长顺的右脚,王长顺“扑通”一声扑在地上,手扶着被砸中的右脚嗷嗷直叫:“快过来,快过来,我的脚啊!”

两个刽子手慌忙扔下木锯,跑过来,两人搬开压着王长顺的树枝,把他的脚抽出来。

王长顺龇着呀咧着嘴:“快去叫村医叮当来,可疼死我了!”

这时有人就回村,不一会又回来了,报告给王长顺:“那…那……叮当他不在家!”

“妈拉个巴子,死哪去了!”王长顺怒不可遏骂道。又冲大伙说:“你们接着砍,我自己回去上贴药就行了。”说着在二亮的搀扶下站起来,自己一瘸一拐地回村了。

第七节 二亮提着油条看长顺

中午人们各自领了二斤油条,像手里攥着一大把钞票一样那样兴奋,拿着工具回家了。天天棒子高粱窝窝头,油条是人们的奢侈食品,只有孩生日娘满月,家里来个贵客,人们才能去公社饭店里称上二斤油条,孩子们在一旁舔着手指眼巴巴地望着,唾沫在嗓子里咕咕乱叫,那时大人们就说:“你这个小馋猫,拿着出去玩吧!”说着劈下一小截来放在孩子手里,孩子就像是得到恩赐似的,屁颠屁颠地一蹦一跳地出去,在外面显摆似的拿在手里,不愿马上享用,得找来小伙伴们,小伙伴们眼巴巴的瞅着,再慢慢地享用,吃完后,手上的油往头上一把把地抹,顿时头上和脸上闪现出幸福和自豪的亮光来。

二亮回家把油条递给爹说:“爹,今天干活,队里发的油条,你快尝尝!”

爹常年身体不好,年轻时种下的痨病始终折磨着他,二亮爹颤抖着手说:“油条,干活发油条吃,还是人家同江好啊!”

“爹,不是同江,是王长顺王村长发的!”

“哦,王长顺发的?好啊,当上村长发油条吃……”

“好啊……好啊……”爷俩一个劲地好啊好啊,也不知说油条好吃还是王长顺好。

二亮在一旁看着爹吃,很幸福的样子,油条在爹的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二亮的喉结一动一动的,就好像是油条嚼在自己嘴里,咽进自己的肚子里。

爹吃了几棵,才意识到儿子在旁边看着,就说:“吃饱了,亮儿,你吃!”

二亮说:“爹,你吃,你吃,我吃啥都行!”

爹满足地说:“我吃饱了,吃饱了!”说着,拿了烟袋,装了烟叶,看着二亮吃油条。二亮吃了一大口油条说:“哎呀,好吃阿爹,你说,这省长啊县长啊,还不天天吃油条啊!”

“可不是!人家吃的比这好多了!”

“今天王村长砍树时让树枝砸了一下脚。”

“砸的厉害吗?”

“龇牙咧嘴的,看样子很疼!”

“哎呀,你咋不早说啊,留着这些油条给王村长送去,你这副队长还不是人家王长顺同意才让你当的。”

二亮把刚咬下的一口油条反复地嚼来嚼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我去看看。”说着把剩下的油条拿在手里就去了王长顺家。

到了王长顺家,推门进去,王长顺老婆正蹲在灶间做饭,见二亮来就利索地把一簸箩油光鲜亮的油条放进灶间的饭厨里。

二亮看到王长顺老婆藏那一簸箩油条,想到手里拿的那几棵,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说啥好。

王长顺老婆问:“潘队长,有事啊?”

二亮也学着王长顺老婆的样子把油条背在后面说:“哦,过来看看,看看王村长,他在家吗?”

“他啊,当上村长不着家了,呵呵,不知死哪去了!”

二亮想:吃饭的时候村长会死哪里去呢?死在大队部里?去大队部看看。

二亮就手拿着油条径直去了大队部。

王长顺从地里回来,瘸着个脚想去找赤脚医生叮当,走到同江家门前临时改变主意拐进同江的家门。说是看看同江的娘,其实是来摸情况的,看看同江到底在家不在家,究竟去干啥了。王长顺走进院子,眼珠子到处轱骨碌,看到同江家的猪圈里老母猪生的小猪不见了。同江娘说:“昨夜里被人偷了,几个小猪都没了。”王长顺说:“贼咋不偷大猪呢,大猪多值钱。”同江娘说:“大猪是那么好偷的吗?你这个村长,咋就盼着我的大猪也被偷了呢!”王长顺说:“老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说着急忙忙地从同江家出来,心里怀疑同江一准是带上小猪去外地贩卖小猪了。

第八节 秀敏告同江的密

从同江家出来,经过同心家。男人们砍树,女人们没有派活,同心家没有院门,院墙是篱笆,站在街上就能看到院里的情况。同心老婆秀敏正忙着在当院凉衣裳。看见王长顺又想起以前的事来。王长顺现在是村长了,在村里权利更大了,看到王长顺一瘸一拐地走路就献媚地说:“王村长,你这是咋的啊?”

王长顺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只顾走路。王长顺对秀敏那次“套套”事件还耿耿于怀,到嘴的肥肉就因为秀敏亮出了“套套”,王长顺才放她过去,没成想这虚晃一枪的“套套”竟解了秀敏偷东西的围,要不这个“套套”王长顺就可以抓住秀敏的现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个女人控制于股掌之间,让她乖乖地为自己服务。可是肉没吃上还搭了一个看青的活弄了一身腥,说不得道不得。王长顺知道这个女人头上长角身上长刺不好收拾,心想:别让我再抓住你,让我抓住你,我就马上治得你乖乖就范。

王长顺一瘸一拐的,就像一只蹿蹿达达的公鸡,秀敏心里觉得好笑就冲王长顺玩笑说:“王村长,呵呵,好好的咋一个腿长一个腿短了?”

王长顺还是不理睬秀敏,只顾走路。

秀敏讨了个没趣就又大声地直呼其名一语双关道:“王长顺,你当了村长,村里的路咋就不平了呢!”

王长顺这才停住脚步,眯着眼看秀敏,心想:你这个婆娘浪得难受啊,又和我耍啥花样啊?就大声地应她说:“路咋就不平了?”

“不是路不平啊,就是你这人腿脚有毛病!”

王长顺心想逗逗这个婆娘,就说:“是啊,男人的那条腿有时长有时就短,同心的腿都一样长?”

“跟你说正经事了,你又胡扯了?”秀敏瞥了往常顺一眼说道。

“跟你说的也是正经事啊,呵呵,哎哟,我的脚啊,还不是你的小叔子同江第三条腿寂寞难受了,不管队里的生产,自顾自地去四川找媳妇,我指挥社员砍树时被树枝砸了一下。”

说起同江,秀敏气不打一处来。秀敏就神秘兮兮地对王长顺说:“王村长,过来,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王长顺说:“你还有啥好事?有屁就快放,我还有事呢!”

“你过来啊,我给你说个秘密的事!”

王长顺一听说秘密的事,就拐着脚走进秀敏家的院子说:“啥事?”

“你被同江骗了,他哪是找媳妇啊,天还没亮骑车带着小猪仔出村了,一准是去外地贩卖猪仔去了。”

“你咋知道的?”

“我出来上茅房,看到的。”

“真的,你看得准?”

“那还有假,三十里地飞个蚂蚱我能看出公母来,这么大个人我能看不清!”

“哦,怪不得他家的猪仔没有了呢……”

“咋样,我报告的情况重要不重要?”

“重要!”

秀敏看了四下里无人就小声地说:“以后对俺家照顾不?”

“照顾个屁!”王长顺瞪了一眼秀敏就瘸达瘸达地走了。

秀敏指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骂: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王八羔子,你个驴日的

第九节 撤职还想开批判会

二亮走过大队部的窗户,刚挨近门口,就听王长顺大发雷霆:“奶奶的,哪是他家小猪仔被偷了,哪是找素花去了,是他同江带着猪仔去外地贩卖去了!”

二麻就凑过来说:“这个小子光和村长作对,该整整他,他要是在家,村长的脚也不会被砸!”

三代说:“就是,整整他!”一副好像和同江深仇大恨的样子。

刘佳丽也添油加醋地说:“同江身为队长,不忙队里的生产,倒贩起猪来了,这就是搞投机倒把,都像他这样,这生产队的活谁来干!”

王长顺捋了捋还在隐隐作疼的脚,看了看他们三个人,恶狠狠地说:“办他个破坏队里的生产,撤他的职,他回来就开他的批判会,看他还牛逼!”

二亮听了心里一惊,手里的油条掉在地上,顿时那个地方被油条津得油光一片,他赶快拾起来,用嘴“噗噗”地吹粘在上面的土星,可是土星也好像是闻着油条的香味,赖着撕扯着不愿离开。想拿着这几棵油条进屋吧,又想起在王长顺家刚看到的一幕,更何况上面也粘了土星,不进屋吧,里面的人已看见他来,不进屋也不好,于是二亮手一扬,油条“忽”地一下挣脱了二亮的手,去了它不应该去的地方,二亮就只剩下油光光的双手。他一边走着一边把手在头上抹了抹,进了大队部。

王长顺还在发火,见二亮来,就更来了精神,“潘队长,来得正好,快坐,你说这个同江气人不!”

“素花走了好长时间了,郑队长想……媳妇,那也是正常。”

“别郑队长郑队长地叫了,他哪是去找媳妇了,他带着小猪去外地贩卖了!”王长顺翻着眼皮瞪了二亮一眼,又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撤了他的职!”

“真的?王村长,你咋这么肯定郑队长去外地贩卖小猪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咋叫一村之长呢,这就是能耐,咱村谁的行踪不在我的手心里攥着,包括心里想的我也了如指掌。”王长顺显摆似的说。

潘二亮瞪着眼睛看着王长顺,又想起了秋上挖沟引水的事来。挖马甲村的地,王长顺说同江能办到,还说马甲村的马队长一准在和同江挖呢。还真让王长顺说着了。潘二亮心想:这王长顺有点神了啊,怪不得人家当村长!

王长顺以为潘二亮不信,就说:“不相信是吗,你等着瞧!”

潘二亮就说:“王村长料事如神啊,我信我信。”

砍树的这一天,同心也被从饲养处里抽出来参加砍树,小小给王长顺送纸条同心当然也在场,王长顺说的那句话同心也听到了。回家就和老婆秀敏说:“同江今天出门了。”

秀敏故意地问:“出门干啥去?”

“这小子想媳妇了,老二憋得慌了呗!”

“滚一边去吧,去四川找媳妇?你们都被骗了,我起来上茅房,看见同江带着花筐,花筐里有小猪,他是去外地贩卖小猪去了。”

“你看准了?”

“那当然,虽然天还没亮,但他从咱门前走,我听到他带的花筐里小猪哼哼地叫呢!”

“哦,这么说王长顺被他骗了,他给王长顺留的纸条说他去找媳妇了。”

同心一想又说:“机会来了,同江作为队长把队里的生产放到一边去贩卖小猪,这是搞自由,投机倒把,王长顺和同江早有不和,你把这事告诉王长顺,王长顺保准以后对咱照顾,咱需要盖个偏房了,村里砍树,咱弄几棵檩条,以前他当队长,现在当了村长,权力更大了。”

秀敏说:“我今天已和王长顺说了这事。”

同心说:“王长顺他咋说?”

“这个王八蛋说照顾个屁!”

同心说:“王长顺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茅坑不拉屎啊。”

秀敏说:“他和同江从来就不和,这个情报在王长顺手里是很重要的,都能撤了同江的职!”

“这么严重?”同心问。

“那当然了。”

“你的情报重要是重要,可要让王长顺以后照顾咱,给咱弄几颗檩条,不是那么容易!”

“那你说咋办?”

同心嘿嘿一笑说:“那还不容易,拿出你女人的看家宝贝,他还不乖乖地向你举枪投降!”

秀敏举手朝着同心“啪”地一巴掌:“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自己没本事,想用你老婆出卖色相,我可不干!”秀敏虽说做事有些不通情理,但做女人的底线还是守得住的。

“这有啥啊,人们都说,腰里有付牌,谁想就和谁来,没有磨损没有亏,票子滚滚如潮来。”

“来你娘的头,你想给自己戴绿帽子,小心绿帽子压死你。”

“呵呵,绿帽子分谁给戴,人家王长顺当村长了,带他个绿帽子还有亏吃吗!”

“亏你想得出来,不管咋着,我可不卖给王长顺身子,我要是卖给他啊,你就别占我的身边!”

同心说:“好好好,不卖不卖,可这年头啊,女人不卖,没有钱来,现在是啥时代?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才是好猫。”同心还真能歪曲,这句话用到这里了。

秀敏说:“王长顺砸了脚,村场里砍下的树没人看,咱今夜推着小车去弄它几棵!”

同心说:“好主意,靠别人是指望不上了,要自己动手才能过上好日子!”

“对,夜里十一点半!”

第十节 王长顺策划批斗会

从秀敏嘴里得到同江出门的真实情报后,王长顺就和刘佳丽商量借这次机会撤了同江的职。搬掉两个人面前的拦路石。

王长顺说:“借着这次机会,把同江给撤了,这小子当队长碍眼又碍事。”

“就是,你组织砍树他不同意,咱要是在树上再做点手脚他还不告到中央去啊!”

“说的是,这样把他撤了,在村里说得过去,在公社陈天成那里也说得过去,天赐的机会该着让我收拾他!”

几个人正在商量这事,潘二亮找王长顺来了。

当潘二亮听到要撤了同江的队长职务时,就问:“这……这……队里咋办?”

“这好办啊,你不就从副队长提到正队长了吗!”一旁的刘佳丽不紧不慢地说。

“我……我……可干不来,队里的机器坏了我能修,这队里的一大摊子事我可修理不过来。”

“你这个怂包,给你个正队长是看你有能力,再说了,有我呢,你怕啥!”王长顺瞪了一眼潘二亮。

二麻和三代也附和着说:“就是,有村长给你撑腰,你还怕啥!”

二亮头晃得像个扑棱鼓。

刘佳丽就神秘地凑过去,说:“潘队长,我这几天为你说媳妇可跑破了好几双鞋了,你说,你这样不识抬举,还让我咋为你说媳妇,人家媳妇知道你是个软蛋,还能跟你?”

二亮红着个脸,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看着刘佳丽说:“人家知道我是队长,就一定能跟俺?”

“那可不,谁不愿找个有权的男人?”刘佳丽夸张似的张着小嘴瞪着杏眼,一副很想把二亮一口吞吃的样子。

“那就依村长的安排……”

王长顺和刘佳丽相视一笑说:“这就对了,刘会计,抓紧给我们的潘队长张罗,越快越好,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炕上自己有伴就忘了别人守空房!”

二亮被说得一个大红脸,嘴巴动了动,想说的话被几个人哈哈的笑声挡了回去。

人们笑过后,王长顺说:“同江回来,咱就开他的批判会,会议的程序呢,我看这样定,刘会计,你能写两下子,写个发言稿,把同江的几条罪状写深写透,知道了吗?”

刘佳丽“嗯”了一声。很忠实的样子。

“这个发言稿呢,由潘队长宣读,要念得铿锵有力,要富有阶级感情,要念得同仇敌忾,到必要的时候要顿一顿,等大家的掌声,知道了吗?”王长顺看着二亮。

二亮说:“撤职就撤职吧,还开啥批判会啊?我就是参加过批判阚大皮的会,那还是上学时,在下面跟着一个劲地鼓掌,斗阚大皮可高兴了,同江用得着这样吗?再说我……哪会发言啊!”

“阚大皮是村里的地主,他欺压咱老百姓,分了他的田地和房子,他记恨在心,破坏队里的生产,偷队里的庄稼。同江是废公顾私,撇下队里的生产,出去贩卖小猪,也是破坏队里的生产,一样的罪过!”王长顺动员似的口吻,又好像板上钉钉似的说。

王长顺临走又在刘佳丽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第十一节 王长顺深夜抓贼

晚上,十一点钟,夜色漆黑如墨,大队部里灯火幽暗,两个影子鬼魅似地还映在墙上,随着蜡烛火苗的跳动,影子互长互短给幽暗的屋子增添了几分恐怖和怪异。

王长顺和刘佳丽正密谋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长顺说:“这二百棵树大队部做檩条二十一棵,剩下的就处理掉,一棵卖五十元,就能卖近万数块钱,你在上账的时候少计十五元,就能留出三千来块,明白吗?”

刘佳丽盯着王长顺说:“我家里需要添个大木柜,俺那口子说想盖间西偏房……”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点钱太少了,这点钱我还有大用项!”

“你有啥用项?要是咱俩的事让俺那口子知道了,他还不和你拼命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能一辈子窝在天土村,你也不能一辈子窝在村里干会计,咱得往大出发展,最起码到公社大院里混混,这都需要钱,你明白吗?”

刘佳丽看着王长顺点点头说:“那就依了你,这……这剩下的钱盖大队部也不够吧!”

“在绣花厂里再弄出点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多开点招待费少开点收入不就出来了。”

刘佳丽赞赏地给王长顺是一个飞吻说:“对,就这么办,我也在村里呆够了,你到哪里我跟你去哪里!”

“这还用说吗,你就是我的情人兼秘书,等到咱俩飞出天土村,那可就风光了啊!”

两个人兴奋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王长顺说道兴奋处就把嘴凑过来覆盖在刘佳丽性感的小嘴上,手也伸进去不停地在刘佳丽的身上游走。

刘佳丽把王长顺的手从怀里抽出来说:“今天不行,身上不方便,再说了,这么晚我得快回去了。”

王长顺有些失望,刚刚兴奋起来的那颗神经吧嗒又落了回去,说:“那就快回去吧,今天的话要保密,和谁也不能说!”

刘佳丽站起来说:“知道了,你也回家吧!”说着就出了门朝自己的家走去。

王长顺关了门上了锁,就朝自己的家走。夜黑咕隆咚,走在夜色中就好像掉进墨池里,好在王长顺走惯了,一步步地朝家走。走着走着,听着前面有轻微的声音,夜深人静,这轻微的声音也听得格外清晰。王长顺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就蹑手蹑脚地紧走几步,声音更加清晰可辨,是小推车和两个人走路发出的声音。

一个念头在心头一闪,是不是去打谷场里偷砍下来的树?

王长顺就这样不露声色地跟在后面,前面的小车慢他就慢,小车快他就快,两个人推着小车直奔村外打谷场而去。

王长顺心想:刚刚砍下来的树就有人想得睡不着觉,这个人会是谁呢,不管是谁,非抓他个现行不可。

前面两个人来到打谷场上,把小车放稳,王长顺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趴下,不敢大声地喘气。怕惊跑了这两个人,接下来的精彩戏没法看了。两个人等了一会见没有其他情况,就开始搬躺在地上砍下来的小树。

王长顺一看到火口到了,“噌”地站起来,大喝一声:“住手!”

两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呆了。两个人扔下手中的树就跑。一个人被车子“咣当”拌了一脚,“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另一个人“噌噌”地跑了。

王长顺上前扑在摔倒的那人身上,那人挣扎着。王长顺觉得自己身子底下是一个肉肉乎乎软软活活的女人。

王长顺问:“你是谁?”

被压在他身下的女人说话了:“王村长啊,轻点轻点,把人家压疼了。”

王长顺听出来了,是同心家秀敏。

王长顺还趴在秀敏的身上,却恶狠狠地说:“好你个婆娘,深更半夜的敢来偷树,跑的那人是谁?你不怕我把你们送到派出所里去。”

秀敏想:坏了,被王长顺逮了个现行,可事已如此怕也没有用。就说:“是同心,你先让我起来。”

王长顺就从秀敏身上爬起来说:“秀敏,这回咱咋办吧?是招呼社员们来看看呢还是送你去派出所?”

秀敏说:“村长啊,别招呼社员也别去派出所,救救你,放了我吧!”

王长顺说:“放了你?这次没有那么容易,走,跟我先去大队部,把你的小车推着,等会我把社员们招呼起来,看看你这狼狈样。”

秀敏想:这次算栽在王长顺手里了,等着社员们出来那多难看啊。就哀求说:“王村长,只要你放了我,你叫我咋的都行。”

王长顺觉得刚才趴在她的身上感觉很是受用,就色迷迷地说:“叫我放了你,那咱就私了?”

“私了。”

“那好,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只要你陪我玩玩,这事我不给你声张……”

秀敏权衡再三,说:“我答应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那一件事?”

“得给我弄几棵檩条,我家盖偏房。”

王长顺心说:你家盖偏房,刘佳丽家也盖偏房,我家还盖正房呢!嘴里却胡乱地答应:“这没问题,只要你让我弄,有你的便宜占。”

秀敏心想:豁出去了。就说:“走,这里怪冷的,去哪里弄?”

王长顺说:“去大队部里。”

秀敏说:“你得用车子给我推两棵小树,你到大队部里咋弄都行!”

王长顺竟神差鬼使般地给秀敏扛过一棵小树来,秀敏说:“这棵太小。”王长顺说:“你过来咱俩扛。”秀敏过去和王长顺抬了两棵粗些的小树,放在小推车的两边,王长顺腰一哈两手攥住车把一使劲,直起腰来推着小车和秀敏就回了村。

王长顺也不腿疼了就帮着秀敏把树推进她的院子里。完了后,秀敏跟着王长顺来到村大队部。

这夜他顺顺利利地吃到了秀敏这块眼馋了多年的肉。秀敏也尝到了偷情带来的身心的愉悦。

他们办这事的时候,同心正躺在自己的炕上和孩子们呼呼地睡大觉呢。

第十二节 同江路上遇窃贼

再说同江。此时同江骑着车子带着猪仔行走在乡村的路上,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听那里猪仔的价格,遇到集日,他都到猪市去看看,看看那里猪的品种和行情。

小猪刚离开母亲时,一路上不安分,哼哼直叫,到处乱拱。同江拿出从家里捎的干粮,把干粮掰碎放到它们嘴边,逗着让它们吃,可是小猪没有领他的情,望着自己的主人,陌生的像是遇到了一个大骗子,躲着他,瞪着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看着他,还一个劲地用“哼哼”进行对抗。同江知道,人物一理啊,人有人言,物有物语,它们想念母亲了。这时同江就蹲下来,用手反复地抚摸着几个可爱的小猪,心里想着素花,想着素花死去的孩子,无人处就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在小猪的身上。小猪盯着同江,似乎看到了同江的心事,上前用嘴巴拱着同江的大手,同江大手来回抚摸小猪的嘴巴,小猪温顺地嘴里发出轻轻的“哼哼”,似乎用此来安慰同江。

同江想,去四川得去省城坐火车,在到达那里之前得把小猪卖掉,于是就日夜兼程。这样一路走着,有小猪仔做伴,同江也不觉得寂寞无聊了。

一天,为了赶路,同江早早地在一个店里起来,和店主说一声,结了帐就推着车子启程了。天上星光闪烁,像瞌睡人的眼,一眨一眨地注视着它脚下的这片苍生。冬天万籁无声,耳边除了“咣当咣当”的车轮和大地亲吻的声音,偶尔小猪哼哼两声,又归于平静,小猪习惯了这颠簸的生活,一会便也进入梦乡。

同江借着这朦胧的星光骑车前行。

经过一个村子,村子里更静,勤劳善良的人们把村里的路平整了,车轮和大地的亲吻变得温柔了许多,“唰唰”地声音,不仔细听就被忽略了去,偶尔小猪会动一动,发出细小的声音。

走着走着,同江听得小猪的声音变的明显的大了许多,分明是个大猪发出的声音,“哼哼……哼哼”。同江回头看着小猪,小猪们挤在一起,还在摇篮式的花筐里做着吃奶的美梦。

同江想,这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同江一边骑车一边环顾四周,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晃动,晃动的人影伴随着大猪“哼哼”的声音组成了一个立体的画面传过来,进入他的耳道和视线,同江心说:不好,遇到晚上偷猪的贼了?

同江猛蹬几下,距离晃动的人影越来越近了,立体画面就在眼前,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头大猪从猪圈里出来,正往支着的车子走,像抬着一块大石头很费力的样子。大猪像是死了一般,没有那吱吱的喊声,只有粗重的“哼哼”。

这天还没亮,不可能是主人卖猪吧,再说一个活猪咋不“吱吱”地叫呢,这肯定是偷猪的!

同江快速地下车,放稳车子,大喝一声,“把猪给我放下!”

两个人正顾着抬猪,更本没有注意眼前来了一个人,先是吃了一惊,大猪也“扑哧”一声从手中摔到地上。两个人抬头一看,看明白同江是一个过路的人,就放心大胆地小声说:“哥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路,我干我们的事,互不干涉!”

“把猪放进圈里,不然的话,把你们抓进局子里去!”

“你个王八蛋,吃咸萝卜操淡的心,找死是吧!”两个人一使眼色,异口同声地说:“教训教训这个家伙!”说着冲同江就包抄过来。同江一看这阵势,动手是免不了了。同江就立好门户,两拳攥得咯咯响,准备迎敌。一个贼猛虎扑食般举起斗大的拳头朝同江头上砸来,同江不慌不忙,看拳头到了微微一闪身,刚闪开,那个贼人的另一只拳头又到了。同江抬起胳膊一挡,紧接着手腕一翻,左手紧紧攥上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胳膊向上一翻,漂亮的小缠丝把他就卧在那里,疼的那个贼“嗷嗷“直叫。另一个见同伴被治在那里,从车子上拿了一条绳子轮圆了朝同江抽来,同江一闪身,把他的同伙就让给了他,绳子“啪”地抽在偷猪贼的身上,“哎呦,你往哪里抽啊!”那偷猪贼一看没抽上同江倒抽上自己人了,气得把绳子往地上一扔,抬起大脚就朝同江踹过来,同江一闪身,脚落空了,蹬在地上,疼得那贼龇牙咧嘴。同江手抄上他的脚脖子,使劲一掀,给他翻了个倒栽葱,那贼人刚想起来,同江一手控制住先前的那个,用脚死死地踏在这个的身上,拾起地上的绳子,把两个人的脚死死地捆在一起。

两个贼人一开始看到同江个没有他俩高,身体也没有他俩壮,想两个人拾掇一个人还不是裤裆里摸小鸟手拿把掐啊。没成想遇到同江武功这么厉害的主,就跪下磕头作揖,一个说:“这位好汉,放了我们吧,我们这是头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另一个说:“兄弟,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俩,我们给你三百块钱。”

第十三节 捉贼反被贼人诬告

同江看了看两个人,厉声问:“别来这套,你们偷了几次了?”

两个人磕头如鸡啄米,一个说:“好汉,我们就这一次,家里孩子得了重病,眼看就不行了,急需用钱,被逼无奈啊,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望好汉饶过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另一个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也哀求道:“好汉,给你钱,快把我俩放了吧。”

“你们是咋弄的这猪?”同江没理他们那茬却指着躺在地上被绳子拴着的猪问。

“实不相瞒,我们给它吃了泡蒙汗药的干粮。”

同江想,怪不得大猪躺在地上不“吱吱”地叫呢,这偷猪的贼还真想得出来。

同江看着两个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生出怜悯之心。心想:孩子得了重病,做父亲的走投无路啊,也是一时糊涂,罢!罢!罢!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就饶过他们吧。想到此就说:“认错就好,俺饶了你们,你们以后……”

话还没落地,躺在地上的猪好像是缓过劲来,“吱吱”地叫个不停,也把同江车上花筐里的小猪惊醒,几个小猪不知发生了啥事,“哼哧哼哧”地向这边张望。

大猪的“吱吱”叫声可把两个贼人吓坏了,对同江说:“我们这就把猪放猪圈里!”

同江说:“快解开猪的绳子!”

两个人哀求道:“得先解开我俩的绳子啊,好汉!”

同江“扑哧”一声乐了,正想给两个人解开绳子,这时紧挨着猪圈的那家院门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老者,60多岁的样子,披着大棉袄,着急似的冲过来,大声地喊:“有贼人了,谁偷我的猪了?谁偷我的猪了?”

同江冲老人说:“老大爷,就是这两个人偷了你的猪,我从这里路过,发现了,逮了个正着!”

老人正要想过来感谢同江,不料偷猪的一人大声地喊冤道:“老大爷,他胡说,是他偷了你的猪,被我俩发现,我俩想逮住他,可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捆了起来,他这就想跑,不信你看他车子花筐里还有偷的小猪仔呢!”

这时天色已经放亮,两个偷猪人已经看到同江的车子花筐里有几只小猪。

老大爷看看停在路上的车子,花筐里面小猪一个劲地“哼哼”,一个贼人说:“你听,小猪还一个劲地点头哼哼呢!”

老大爷指着同江说:“怪不得最近村子里猪常被偷,有这么好的功夫,两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偷个猪还不是吃瓜菜啊!”

同江辩解说:“老大爷你冤枉我了,我不是偷你猪的人,是这两个人偷你的猪!”

老者看看同江说:“不是你偷的?”

同江说:“我一个人能弄动你的大猪?老大爷,确实不是我偷的。”

“别听他的,这小子有膀子力气,弄个猪不在话下!”

同江怒道:“胡说八道,别看你两个人好收拾,一头猪就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让老者为了难。老者看看他们三个人,说:“你说他偷,他又说你俩偷,我看这事说不清了!”

同江冤枉到极点了,心里叫了一声:哎呀,这世道好人当不得啊,自己不管这闲事,早就出去很远了,就因管闲事惹上事了,自己又带着小猪,总有千张嘴也难洗自己的清白啊!

第十四节 世事自会有公断

同江气得对两个人指着鼻子骂:“好你两个混蛋,刚才还苦苦哀求,现在猪八戒倒打一耙啊……”

“谁倒打一耙了,这村上最近丢的猪都是你偷的!”一个贼人瞪着眼狡辩。

老大爷怀疑的眼光盯着同江,说:“先别说谁偷谁抢,先解开他们的绳子,再说说你这小猪仔哪来的?”

“对,你车子上的小猪仔偷的谁的?快说!”两个贼人坐在地上竟嚣张起来。

同江解着绳子对老者说:“老大爷我是外地的,平乡县的,带着小猪是……”

“还是个流窜犯……”贼人指着同江阴险地说。

“平乡县的?”老者疑惑地看着同江又对那两个人说:“让他把话说完!”

这时旁边聚拢过好多村民,把他三人围在当中,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有的说我家的猪五天前丢的,准是这个流窜犯偷的。那个说把他手剁了,打折他的腿,看他还流窜。有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对同江进行谩骂。

“我带着小猪仔是想找个价钱高的地方卖掉,凑足钱去四川找俺媳妇!”同江不得不实话相告了。

“说得比唱的好听,大家谁信啊!老大爷别信他的,咱乡里乡亲的,俺俩还能偷你的猪?把他送到派出所去!”偷猪人对老者说,一副义正词严的口吻。

老者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所措。这时旁边一年轻人说:“去派出所报案,让民警来处理一下!”

老者对那年轻人说:“小五子,你去一趟派出所,快去!”

同江走,走不脱,走了那不就成了真正的偷猪贼了!心说:再遇到事啊,事不关己,遛之乎也,才不管了,可事已经到身上了,后悔药没有卖的,只能站在那里,任凭人家指点怒骂,自己孤立无助的样子好像自己真成了偷猪的贼。

也就是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年轻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民警。民警分开人群,来到当事人面前询问情况,同江和两个偷猪人各执一词。民警了解情况后,对这一偷猪事件的经过也分析个差不多。于是对他们三人说:“你们现在承认了还不晚,要是让我找出来,问题可就严重了!”

一个偷猪贼就对同江说:“你这外来的贼人还不快承认,免得民警同志费事!”

另一个附和着说:“就是,快承认吧,要不就揍你个半死!”

同江不理两个偷猪人,对围观的人群说:“各位父老,皇天在上,事情会自有公断的!”

两个民警分开人群来到同江的车子旁,问:“这是谁的车子?”两个偷猪人指着同江说:“就是他的,他的小猪也是刚偷的。”民警又指着旁边的两辆车子说:“那两辆是你们的了。”两个人就点头说:“是,是。”民警就翻车子褡裢的东西,翻出几个同江在路上喂猪的干粮。在偷猪人的褡裢里也翻出来几个干粮,还湿漉漉的。

这时人们恍然大悟。两个偷猪贼也傻了眼,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换了语气,对两个民警和围观的人群跪下磕起头来,“我坦白,我交代,我俩不是人,我们以后再也不偷了……”

一个民警说:“起来,跟我们走一趟!”说完提起两人带着就走了。

猪的主人老大爷握着同江的手激动地说:“好人啊,小伙子,对不起了,真对不起了,让你受委屈了,你刚才说你是平乡县的?哪个公社的?”

“我是西湾公社的。”

“哦,哪个村的?”

“天土村的。”

“天土村的,你贵姓?”

“免贵姓郑,叫同江。”

“郑同江,郑同江……”老者若有所思,又说道:“你不是想卖猪仔吗,前面离这十里路有个富场猪市,那里的猪价不错,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这样吧,我家里还有五头小猪崽,你也捎上,算我答谢你的。”

“老大爷,这哪行呢,我哪能要你的小猪仔啊,再说这也算不了啥,我走了!”说着同江推着车子就走。

老者拦着同江说:“你慢走,慢走……”老者又对小五子说:“小五子,把家里那几头猪崽逮来,低价算,让郑同志一起带上。”

同江说:“老大爷,我……我这不是占你的便宜吗?”

“哪能这样说啊,要不是你,这头大猪被人偷了去损失就大了,再说,我给你小猪,也是顺便让你带着给我卖了,我这是借你的光占你的便宜呢!”

同江知道老者的好意,推脱再三,可老大爷执意让他低价捎着。同江一看没办法,心想,等卖了小猪,回来时把钱一分不少地补给老者也就是了,如果再推辞下去就显得不恭了。于是就说:“那就谢谢老大爷的好意了,我带上。”

小五子进院子里把五个小猪逮了来,老者象征性地收了同江的钱,并再三向同江道谢。同江在人们啧啧称道声中上了路。

这位老者望着同江骑车的背影,摸着下巴反复地念叨:“天土村的郑同江,郑同江,好人啊……”

第十五节 同江卖猪找素花

告别老者,有老者指路,同江直奔猪市。十里地的路半个钟头就到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方圆几千平米的广场,熙熙攘攘,黑压压一片。推车的,挑担的;老人,青年;男人,女人,穿插其间。地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笼子里,大猪小猪,各色品种的猪,趴着的,站着的,像是困在里面的兽来回走动的。大猪小猪的哼哼声此起彼伏,加之人们南腔北调的叫卖声,把猪市的上空闹得沸沸扬扬,上面的顶子早就被架空了一般。

真让同江开了眼界,心里不由地说:“好个猪市,这么大!”

同江捡了个空地,把车子放下,摘下花筐,放在地上。一开始,从老者手里买的那五只小猪和同江自家的小猪各自抱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陌生,但终于耐不住性子,一个小猪凑过来,用毛茸茸的嘴巴去拱趴着的一只,趴着的那只站起来,互相对视着,小心地伸过嘴巴来,就像两个陌生的孩子在一起,互相地试探,互相地礼让。这一来二去,几个小猪就像好伙伴似的在一起“哼哈”地戏耍开了。

情景就好像这诺大的猪市,安详、热烈、和谐。

同江此时已忘记了自己出来的任务,完全被这个热闹的猪市迷住了。

一个钟头的功夫,同江的小猪都卖了出去。他数着手里的票子,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自己冒冷风,顶霜寒,披星戴月,途中误被当成小偷,自己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高兴得竟小声地哼着歌。

想着要是在村子里也成立个猪市,那该多好啊;想着带着这些钱见着素花,她会多高兴呢?她会和我一样用手一张一张地捻着,一、二、三、四……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窝里潮乎乎的,要是有了钱,素花也不至于颠簸那么远的路出来,孩子也不会这么早地离去,都是钱,都是穷惹得祸!

望着热闹的猪市,同江恋恋不舍地离开,骑车直奔省城火车站。

来到火车站,把车子寄存好。候车室、过道、站台上人挤人,人挨人,比起那次来找素花时人还多,还热闹。同江好不容易挤到发往四川方面的售票口,长椅上坐满了人。来到以前素花坐过的位置,他站在那里,盯着这个位置,眼前虚幻出素花来,端正椭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对黑黑的大眼睛,这对大眼睛在白皙光滑的脸上就好像是养的一对黑宝石,对自己一闪一闪的,警惕又带有几分迷惘。那次两个人的争执回响在耳边:

“我不认得你,你是谁啊?抓我干啥?”

“不认得我吧,我可认得你,快跟我回去!”

“你说啥!你我根本不认得,你是不是疯子?”

……

素花离开的这些日子,同江在心里一直惦记着,晚上一骨碌爬起来,看到炕上光秃秃的只有自己,心里像是被人揪了般地难受,心想:和素花一起回去就好了,那样总会有个了断有个结果,可现在不知素花还能回不回这个家,还愿意回这个家吗?同江想起这些问题,心就被折磨的难受,现在真就像是一个疯子了。

第十六节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时坐着的那人有事离开了,同江坐上去,一股暖流一阵阵地驱赶他身上的寒意。

他分明地感觉到那是素花温柔的身体留下的体温!

长椅还在,人还是那个人!

开始卖票了。人们一阵骚动。同江右手掏口袋,手伸进去,心里一惊,分明感觉到装钱的口袋里空空的,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心里也像被掏空似的,一个不祥的信号沉甸甸地压满了心头:钱被盗了!

他急速地翻看其他的口袋,除了一个口袋里只有一些零钱外,也都空空如也。他环顾四周,拳攥得咯咯响,想在人群中找出偷自己的人。人们或急或缓、或说或笑地走着,坐着的人也面无表情,自己倒好像是一个隐形人,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此时同江心顿觉凉到了底,觉得身体也跟着往下坠往下坠,两手捞不到半根希望之草。

这可咋办,一路上带着小猪跑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不算啥,只指望卖了猪换了钱去四川找素花,没想到卖猪的钱被挨千刀的贼人偷了去,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何况这漫长的长途车票。他希望地上突然出现花花绿绿的钱,不用多了,只够买车票的钱,可是地上只有那些匆匆忙忙的脚步。同江绝望地坐在长椅上,两只眼睛无助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眼前走来一个男人,他的口袋里装着花花绿绿的票子,那些票子躺在那人的口袋里。那人往另一个售票口走,随着脚步一抬一落,那些票子也顽皮起来,一起窃窃私语,摩肩接踵,跃跃欲试地想跳出来。

同江跟在那人后面,多么希望这些顽皮的宝贝再顽皮一些,跳出来,跳那他的手里,跳进自己的口袋。可是那些顽皮的家伙总是左顾右盼地不愿出来。同江的手微微张开,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慢慢地合拢,合拢处留有一厘米的空隙。

主人想干啥?

大拇指问:“把我们三个合拢在一起,主人想干啥啊?”

食指说:“干啥?主人的钱要咋去咋来!”

中指说:“我可不干,要干你两个去干!”

食指说:“民以食为天,主人没有了钱,还有啥‘食’!”

大拇指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也不干!”

食指说:“你们不干,我自己干!”说着跃跃欲试。

中指愤怒了:“你没看见那些顽皮的家伙笑着看你吗,它躺的地方分明是一个虎口,是张开的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那些顽皮的家伙是鲜红的舌头,你的手指伸进去,瞬间会变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大拇指也愤怒了:“你身为我们的兄弟去干这种卑鄙龌龊的事体,你不配做我的兄弟,你……你快给我回来!”

食指终于又缩了回来,

那些顽皮的家伙还是变着法地引诱着它们三个,飘飘地跳出来,跳出来。中指对食指说:“蛇芯子吐出来了,食指别惹它!”

大拇指发出指令:“吐出来的蛇芯子没有毒的,我们一起把它送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接着指令,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合拢在一起,把那些顽皮的家伙抱住,对它的主人说:“你的东西掉了出来,我们物归原主!”

第十七节 无奈走在回家路上

那人停住脚步,望着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的主人,感动得很,激动地握着同江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好人啊!”

同江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苦笑中包含的是啥,更不知道自己摇头的含义。

售票员把小门打开了,是通往站台的小门。急急的人流像掘了口的黄河水,“哗哗”地往站台上冲,这水流的上面都飘着一张纸,一张通往目的地的小纸条。

同江呆呆地望着那些飘动的小纸条,心里多么渴望也有这么一张小纸条啊,可是除了那零星的纸币外、来时骑的车子,还有一颗空空落落的心。

他只能选择骑着车子,骑着车子回家,空空如也地原路回家。

心情沮丧到极点,脚步也懒散了。在车子寄存处取回车子,他没有骑上车,而是推着,一步一步地,脚像灌了铅似的……

走着走着,广场旁的一个门店引起他的注意,上面鲜红的海报很是惹眼,上面写道:科学养猪,新书到货。

同江摸了摸那个剩有零钱的口袋,徘徊在门外。老板娘在里面看见了,招呼着:“这位同志,想买书啊,进来看看!”

同江犹豫着走进书店,柜台上各种书籍琳琅满目,他走到养殖方面的柜台。

老板娘问:“外地的?”

“嗯。”

“想买书?”

“看看。”

“养殖方面的书?”

“嗯,关于养猪的书!”

老板娘拿了几本递给同江,同江仔细地看了几页,又翻看后面的定价,一本三毛。

同江毫不犹豫地对老板娘说:“我要二十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零票,数出六块钱,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疑惑地看着同江问:“买这么多?你是领导?”

同江苦笑着说:“我像个领导吗?呵呵,老板娘你真会拿我开心!”说着双手拿了书扭头走出书店。

同江抱着书仰望天空,悠悠的白云如地上行色匆匆的人流,此时火车“呜呜”的鸣笛在耳畔响起,自己的心中更增添了几分沉重。自己好不容易来到火车站,坐上火车再颠簸几日就要见到素花了,可是身上的钱被贼人偷了去,这权利被无情地剥夺了去!离素花就隔了一张薄薄的小纸片,没有了这一张小小的纸片在同江的面前就增添了千万道屏障。火车站离四川还有三千多里地,口袋里空空的,骑车去四川谈何容易,难道自己和素花的缘分已经到此结束了?同江不能自己给出答案。

算了算,自己出来已五天了,不知家里咋样,娘咋样,队里又咋样?

同江决定骑车回家。

来时,同江带着小猪,流连于猪市间,现在筐里没有了猪,二十本书躺在里面。同江骑着车子,仿佛感觉到那些书在蠢蠢欲动、在哼哼唧唧,那分明是无数只小猪在里面躺着,逐渐地长大、长大,把自己心中的风帆扯得满满的,身上有了无穷的力气。本想回来的路上把卖小猪的钱给那位老者补上,可是钱被偷,自己现在囊中空空的,去和老者解释一下,那样怕会更麻烦人家,于是同江心中有些惭愧,也没有在那个村子里停。

同江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饿了,停下来在村里要口吃的,渴了,在河边捧口河水……

第十八节 批斗大会正在进行

天土村的样子变了,变得让同江认不出来了。道路旁没有了那些高大的白杨,那些不成年的小树也没有幸免,只留下一具具惨白的木桩。凛冽的冬风过处,声音呜咽,似对同江诉说他离开村子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场浩劫。同江气愤地想:王长顺到底砍了村里的树。

看那些露出土皮的木桩,他有些惭愧,他妥协了,那些木桩也跟着选择了沉默。

同江看出来在它身体里有种无穷的力量,那种力量在积聚、在积聚,等待春天里勃发。

同江等不到春天了,他不想再妥协,他不想再沉默,他那种憋在心里的力量要在冬天里爆发。

第二天,天朦朦胧胧的,空中飘着细小的让人不易察觉的小雪花,那小雪花似有似无,头扬起来,才能感觉到那小雪花的存在,落在脸上,浸入皮肤,瞬间就不见了。

还没吃完饭,村里的喇叭响了起来,是王长顺的声音:“村民们注意,村民们注意,今天八点半在大队部门前开会,各位村民都要参加、都要参加……”

同江娘说:“你走后,王长顺来咱家一次,说是来看我,却围着猪圈转了又转,这些日子晚上,大队部里经常照着灯,不知王长顺又捣鼓啥?”

同江说:“他还有啥好捣鼓的?甭怕他,正好我捎着买来的书,发给社员们。”

同江快速地吃饱饭,用包装着书就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门前早坐了好多人,人们指着会场前面挂着的横幅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同江来,人们看着他不再说话了。同江背着包过去,看那个横幅,鲜红的横幅,很刺眼,也很惊心。上面写道:批判同江破坏生产搞自由主义大会。

会场的主席台上,两张桌子,放了几把椅子,王长顺和刘佳丽坐在椅子上,像两只一公一母的老雕蹲在那里,盯着人群,搜寻着猎物,那眼神、那表情好像要把搜寻的猎物马上吞下去,化成一泡水。

同江看了看挂着的横幅,心里坦然一笑,转而双目像两把利剑刺向王长顺。王长顺也看到了同江,四目相对,会场上静得出奇,只听到人们心跳和雪花落下的声音。

细小的雪花突然间大了许多,在天上飘着,落下来。

王长顺站起来,对同江说:“郑同江,先坐在一旁。”刘佳丽给他搬过来一把椅子,同江坐在王长顺的对面。

“好了,都到齐了,咱开会!”王长顺看看会场的社员,顿了顿又说:“今天的会不同寻常,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村也有村规,咱村里这几年生产搞不上去,问题出在哪里呢?八个字,自由主义,目无集体。想咋着就咋着,破坏队里的生产,尤其是一队之长,危害更深,影响更大!”他看了看同江,又说到:“没经村里同意,六天前生产队长同江以找素花为借口,带着家里的猪,出去贩卖猪崽,第一他目无集体和领导,第二延误队里的生产,第三队长带头搞自由化。队长都这样,那生产队还咋个搞法,我们的集体还咋个发展?我宣布,撤销同江生产队长的职务,任命潘二亮为生产队长,现在请潘二亮上台发言!”说完王长顺自己鼓起掌来,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和交头接耳的说话声。

同江纳闷,自己带猪崽没有被村里人看见啊,王长顺就这么肯定?同江没有想到,在他走的那天,大嫂秀敏出来上厕所,她家没有院门,院墙半米多高,同江的出行被秀敏看了个满眼。

第十九节 陈天成从天而降

台下一个人始终抽闷烟,那就是七爷。

七爷也不同意王长顺砍树盖大队部。那天早上,王长顺宣布砍树,七爷指望着同江出来反驳,可是没见同江的影子,自己又没有说服人们,也就跟着人们一起去了。在砍树过程中,得知王长顺被树枝砸了脚,心里说:砸的好,让你瞎折腾,这是报应!

中午,七爷就来到同江家。同江娘说,同江去找素花了,给王长顺写了条请了假。七爷也不是外人,同江娘说同江顺便把猪崽带着出去卖了。

七爷知道同江的脾气,对同江这次出门的原因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是他的离开没有阻止人们去砍树,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火,饭也没吃就去了西湾公社,找到陈书记,把这次砍树事件一五一十地反映给公社领导。

接下来的几天里,王长顺当着社员们说,村里已撤了同江的职务,潘二亮任队长。潘二亮俨然一个生产队的领导,听从王长顺的一些安排,积极围着他屁股转。

刚刚树立的先进典型被王长顺撤了职,七爷看不惯,也想不通,又找了公社的陈书记。陈书记呵呵一笑对七爷说,好了,谢谢七爷你的汇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七爷看到村里事态的变化焦急万分。心里想到,你这个陈书记,还真沉住气了,人家把你树的典型撤了职,还开批判会,你还端坐在衙门口里?

这时潘二亮上台来,刘佳丽招呼他坐下,潘二亮就拿出刘佳丽给他写的发言稿,念了起来。

潘二亮一开始很紧张,刘佳丽就在台上捏他的屁股,小声对他说:“别紧张,慢慢念,要念出感情来,你要这个样子,媳妇咋跟你过啊!”

刘佳丽这么一鼓励打气,潘二亮顿时来了精神,大声地念起来。

“郑同江作为一队之长,自私自利,不听从村里的安排,于队里的生产而不顾,出去贩卖猪崽,这种自由主义,危害甚重,任其发展下去,我们的村集体不就解散了吗,我们的社会主义何时能够发展,我们的国家何时能够壮大?……我举双手赞成撤销同江队长的职务,服从村领导的安排……”

潘二亮的发言上纲上线,字字句句就像一枚枚的冷枪暗箭朝同江投来。王长顺亲手制作的大帽子通过潘二亮的发言一顶顶地像飞碟般飘飘忽忽地扣在同江的头上。同江像没听到似的又好像在认真地听,眼睛盯着台上,盯着他们三个人跳梁小丑式的表演。

七爷气愤不过,站起来插话说:“我说,王村长,现在是啥年代了,不是文化大革命的时代了,不是扣帽子、打棍子的时代了,说话要有分寸!”

“对、对、对……”有人附和。

“同江对队里的贡献,是自私自利的人干得出来的吗?再说,这冬闲季节队里没啥急事,出去也耽误不了生产,没有那样严重……”

“对,不能撤了郑队长的职……”

王长顺一看有人替同江说话,就拿眼盯着下面的二麻三代。二麻三代像被枪攮到腚上,“噌”地站起来发言。

“王村长说的对,潘队长的发言很好,我们要深入地批判郑队长……不……不……郑同江他的自由主义和自私自利的行为,我们积极响应村里的决策……”

“我们要跟着王村长,把我们村里的生产搞好,不要学郑同江那样……”

“对、对、对,说的好,说的好……”

同心秀敏两口子也在,也跟着起哄嚷嚷:“队长都偷着出去,这生产队还咋个发展啊?”

狂风肆虐地刮了起来,鹅毛般的雪花狂舞着,砸向大地。

会场一片嘈杂,无形中形成两股力量,这两股力量就像天上劲舞的雪花和这狂刮的大风,雪花想要落下来,狂风使劲地刮,大有把它抛起来扔到地球的另一边之势。

两股力量交上了劲。

同江一直静静地听。他很自然地仰头看看天,雪大了,雪花互相地交织着,漫天劲舞。大风肆虐地刮起来了,和雪花厮打在一起,但还是阻挡不住雪花纷纷地落向大地,屋顶上,街道上一片洁白。

王长顺一看会场秩序大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就大声地说:“就这样定了,就这样定了……散会!”

“慢着!”一个洪亮的声音把狂风和雪花撕开一道口子,传过来,触动到每个人的耳鼓。王长顺听到了,同江听到了,会场上的人们都听到了。

第二十节 局势峰回路转

人们把目光齐刷刷地聚过去,只见一个雪人站在会场的边上,一米八的个头,头上衣服皆被雪染成白色。人群里就嘁嘁喳喳,“这人是谁啊?”

王长顺定睛一看,这不是公社的陈书记陈天成吗!

同江、七爷都看到了,那是陈书记。七爷心说:陈书记终于沉不住气了!

洪亮的声音把人一股风地带了来,就好像是这天上纷纷落下来的雪花,让王长顺有些措手不及、莫名其妙。

王长顺一看陈书记来,就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问道,“这么大的雪,陈书记你……”

陈天成弹了弹身上的雪,对王长顺一笑,又看了看社员们说:“来时阴天,不想雪下大了,来了就来了吧,正赶上社员们开会,我在旁边没有打扰各位,现在耽误大伙点时间。”

风似乎小了些,雪花还是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可人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陈天成又对王长顺说:“王村长,你村的人事安排动了动,考虑各个方面,你一个人即任村长又任书记,忙不过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公社里决定让你担任书记,把村长的担子分给同江来做,你看有啥意见吗?”

“我……我……”还没等王长顺反应过来,陈天成又对大伙说:“同江同志在去四川的路上,好事做了不少,就他带着猪崽去卖,我看就值得表扬,家乡附近猪崽很贱,去外面卖个高价很正常的啊,再说现在是冬闲。更为我们天土村值得骄傲的是他在路上只身勇擒两个偷猪的贼,那两个贼人却翻咬一口,同江差一点被人们误会抓进派出所里去。”

社员们交头接耳嘁嘁喳喳:“同江好厉害啊”“同江武功好,真够男子汉!”

同江有些奇怪了,那些事陈书记咋知道的呢?

同江有所不知,他抓的那两偷猪贼,偏偏偷的是陈书记父亲养的猪,那个老者就是陈天成的老父亲陈家龙。他老父亲记下同江的名字,当天就写了一封信,把家里猪被人偷同江只身擒贼同江险些被冤的经过跟陈天成说得详详细细。陈天成接到那封信时,正好七爷刚走了不久。陈书记马上召开党委班子成员会,在会上说:“我们公社的村班子有个弊端,就是党政一人兼,就好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它都得听从自己大脑的指挥,很少见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的?村集体是我们社会最末端的一个组织,千万个末端组成了这庞大的社会体系,问题往往出在末端上,不可小视,我们公社里有那么四五个村,书记村长一人兼,现在就这个问题大家讨论一下。”

人们就讨论开了,最后一致认为书记说的对,再加上同江是先进模范,陈书记提到由同江担任村长,大家一致举手同意了。

陈书记说着,不经意间看见了同江,就问同江:“你去四川找你媳妇,怎么样了?”

同江站在那里听到陈书记的一番话,感激得心里热乎乎的,却没有立即回答陈天成的问话,走上来对大伙说:“父老乡亲们,我去四川的路上,碰到了两个偷猪贼,还好,我没有白练,两三个回合就制服了那两个人,当我把那大猪还给主人时,主人非要把他家那几头小猪崽送给我,我能要吗,主人养猪也不容易,最后主人低价让我带着,我看人家心很诚,就带上了。共十头小猪,来到一个叫富场的猪市,哎呀,那个猪市真叫大,大猪小猪,各色品种的猪都有,我共卖了四百多块,比咱家里多买100多啊……”

人们一片啧啧的羡慕声。王长顺尴尬地站在那里,心里升起一团怒火,快把他给焚烧了。

“我就寻事着,从四川回来,就在咱家乡也大力发展养猪,建个养猪场,将来也成个猪市,那天南地北的猪贩子就来这里,那时咱村的名声可就大了,就猪市的粪便也够咱村上地用的!”

第二十一节 同江却升任村长

同江一阵阵的慷慨陈辞就好像是就职演说一般,滋润着人们渴望富裕,向往美好生活的心田。

同江看了看陈书记,又说:“等到我去买火车票的时候,才发现我卖猪的钱不知啥时被贼偷了去,我辛辛苦苦卖的钱啊嗨,那时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听到火车呜呜地鸣笛,我的心里也呜呜地大哭,还糊涂地差点……哎,不说了,兜里没钱,只能原路返回,身上和心里空空的,没有一点收获,也别说没有收获,在火车站附近看到一家书店里有新到的养殖方面的书,想到咱村社员们养的猪三天两头地生病,我就用仅有的零钱买了几本养猪的书,现在就发给大家……”

会场上想起了热烈的掌声,王长顺也举着手跟着干巴巴地鼓掌。

陈书记看到会场上这么热烈的场面,高兴得一直点头,大声地问社员们说:“同江担任村长,大家同意的举手?”

“同意、同意……”人们异口同声地说着举起了右手。

有人就问:“同江当村长,那队长呢?”

陈天成笑呵呵地说:“村长可以兼任队长吗,那就社员们说了算了!”

七爷带头发话:“我同意同江兼任队长!”

会场上“同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王长顺看了看在人群中的二麻、三代,两个人像两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同江喊着二麻三代的名字,挤过去,把书也递到他们手里。两个人红着脸,接过书,连声说道:“谢谢郑同江,不,郑队长……不……郑村长……”

同江回到会场的前面,大声地说:“书不够,大伙保管好了,轮着看,等咱日子好过了,咱在村里建个图书室,大伙说咋样啊?”

“好啊,好主意啊……”社员们一片群情振奋。

王长顺牙咬得咯嘣咯嘣响,心里暗骂:他妈的,这同江是神仙还是真人啊,哪回整他,都他妈有人相助,整他一回,他往上爬叉一次,我竟他妈的成了他的梯子,借着我的梯子快爬到我的头上去了,这还了得?但嘴里还是一笑说:“我也举双手赞同陈书记的决定,我也是听了别人的言论,一时犯糊涂,别着个心眼,才……郑队长……哦……不……郑村长,他年轻有为,一定能带领我们把我村的生产搞上去!”

人群里有人发出“嗤嗤”的笑声。

人群里秀敏撇了一下嘴角,“呸”了一口唾沫,拉着同心冲出人群离开了会场。

二亮这时低着头,脑袋快拱到裤裆里去了。他惭愧得像个小孩子,也一言不发。同江这么个好人,自己带头发言批他,为啥呢?自己琢磨着,站在一旁像傻了般。

同江对二亮说:“潘师傅,哦,潘队长,这是你的书,拿着!”说着递给二亮一本。

二亮嘴唇蠕动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陈书记带头鼓掌,会场里又响起一片掌声。

人们纷纷地上来领书,人们捧着书,交谈着。

这个说:“好啊,要是早有了这书,我家的猪兴许不会死掉了!”

另一个说:“我家的猪正拉稀,看看上面咋说的?”

“哎呀,咱也不识字啊,睁眼瞎子一个!”一人无奈地说。

同江看了看陈书记又环视了一下会场,对大伙说:"父老乡亲们,我同江没有啥能耐,你们一致同意让我干,很感激大伙的信任和厚爱,在这里我也不说别的,有句话叫同打虎共吃肉,我要和社员们一起靠咱们的双手把我们村的生产搞上去”

社员们这些年还没有听到有哪位村长、队长讲这样的肺腑之言,个个都激动的眼泪流出来了。那只有一个表示:鼓掌欢迎。

风静了,雪也停了,太阳出来了,喷薄而出的太阳给天土村镀上了一层金色,那金色照在人们的心里,映在人们的笑脸上。

第一节 破败的家惨不忍睹

火车像一具长长的摇篮,把人们摇晃的昏昏欲睡。素花很困但睡不着,一路上想着家乡的样子,想着孩子病魇的眼神,想着自己的家,更想到自己的未来。困极了,一合上眼皮,这些问题又回到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折磨她,就好像老天不放过这个被命运折磨的心力交瘁的女人。

颠簸了一天一夜,下火车、坐汽车、徒步走。家乡、那个保留着自己爱和恨的家乡又出现在眼前,小村还是那个小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变了模样,家却变了一片凄凉。残破不堪的院门上贴了一张白纸,那白纸的一角被风掀起,在寒风中瑟瑟战栗,拍打着院门。白纸不停地抖动,像孩子苍白的小手,召唤远在天边的母亲。素花站立在门前,凝视良久,用手抚慰着这只苍白冰冷的小手眼泪刷的一下蒙上了双眼。素花心底在召唤:孩子、孩子,娘回来了。白纸好像又要挣脱了般,在寒风中不停地抖动,素花多么希望它是一个具有神通的招魂幡,能召回心爱的儿子,让母子再见上一面。

然而,呜咽得寒风抖得更加厉害。

素花打开门,院落里荒凉一片,东西乱七八糟地横陈在那里,没有一点顺序,仿佛这是一处遗弃在那里的百年老宅,无人问津。这个也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啊,如今变得这般凄凉。素花眼泪扑簌簌滴落下来。她走进屋,堂屋里除了锅台再无其他。她停住脚步,掀开锅盖,锅底部黄褐色的铁锈很浓,浓得就像老人浑浊的眼泪,在锅底汹涌着。

这时,“嘿嘿”的笑声传过来,那样的森人。素花抬头看,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裤腿下面已成狗牙状。自己的家已被拾荒要饭的人当成了落脚之处了。

“嘿嘿,儿子,饿了吧,爹这就给你做饭去,给你做饭去……”那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

素花愣在那里,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给哥哥换媳妇得来的丈夫。

素花眼望着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疯男人,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淌。虽说自己在婚姻上走错了一步,可是男人正常的时候,这个小家有一点点鲜活的气息,随着丈夫出事、孩子生病,恶魔般的爪子黑暗中伸出来的把那一点点气息也掐灭了。

素花望着自己的男人,一股巨大的负罪感袭上心头。为了孩子的病,她千里迢迢远走他乡,撇下男人。可是,不撇下男人又有啥法?

素花多么希望男人叫一声——素花。

男人手里住着一个木棍子,哆哆嗦嗦一拐一拐地走向素花,走过素花,走向屋门……

素花追上去,对男人说:“看看我,我是素花啊!”

男人没听到似的,嘴里依然发出含混的声音,“儿子,我给你做饭,我给你做饭……”

素花看到男人一拐一拐的背影,失声地通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素花抬起头来,想到儿子,就步履蹒跚地走向村外的乱坟岗走去。

乱坟岗里,一个新的小土堆映入眼帘,小土堆的旁边有一长条的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写道:儿子狗狗之墓。

小土堆前散乱地放了一些半半残残的干粮和一只孩子的鞋。

素花扑过去,趴在土堆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数叨:“儿啊,没等娘给你挣够了钱你就走了,娘真的狠心啊,没有看上你一眼,没有送送你,娘来得晚了,来晚了……下辈子娘还是你的娘,一直守在儿身边,呜呜呜……”

凛冽的寒风在乱坟岗的上空盘旋呜咽,最终淹没了素花的哭声。

第二节 真是祸不单行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素花抬起头来,双手在脚下捧了一把黄土。黄土像有了灵气,顺着两手的缝细线一样地流,流在新土堆上。望着手里捧着的黄土,素花觉得手里捧着的是儿子的身体,是儿子的魂魄,儿子的身体儿子的魂魄慢慢地在自己瘦弱的手上消失了,消失得自己觉得自己也成了一副骷髅,一副散了架的骷髅。

就这样,素花一捧捧地把脚下的黄土捧起,洒在儿子的小土堆上。

这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来,拉起素花说:“不得了了,你的疯男人掉井里淹死了,快看看去吧!”

素花捧着双手,黄土依然细线一样地洒在小土堆上,她好像没听到似的,又好像疯男人的死与她毫无想干。黄土从手中漏尽,她突然身子一歪,昏倒在儿子的小土堆上。

她醒来时,自己破旧的院落里有很多村民,自己的哥哥也来了,人们张罗着疯男人的事。

搭灵的搭灵,扯白布的扯白布,破败寂寥的院子又增添了沉重悲痛的气氛。人们在沉闷地忙碌着。

善良的村民已经给疯男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找来一扇门板,把男人放在上面,用青布盖着。

哥哥拉着素花的手,流着泪说:“都是哥哥不好,让你遭这样的罪,受这样的苦命!”

素花望着哥哥说:“别说这个了,不能怪命,只能怪我们家穷,都是穷惹得祸。”事到如今,素花显得有些坚强了。

疯男人在老邻旧居的帮衬下草草地入了土。在烧五期的时候,素花跪在男人的坟前,为他烧了厚厚的一叠纸钱,又为他添上一把把的新土,心里默默地说:“多给你些钱,到那边好好地抚养孩子,在这边过得贫困交加,在那边要过的富富足足!”

烧完了五期,素花回到了娘家。爹说:“好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不知你在天土村过得好吗?”

素花和爹说:“那边的家人对我都很好,婆婆对我像自己的闺女一样,丈夫对我也知冷知热,我欠了他们很多很多,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我得马上回去。”

爹看到素花说这话时心情格外地好,就说:“好吧,你们能幸福,我心情会好一些,去吧,孩子,盼着你常来信。”

第二天,素花踏上了回天土村的路。

经历了世间坎坎坷坷、经历了亲人的生死离别,素花变得坚强了许多,铿锵的火车声伴随着她的思绪在飞驰。她想,自己嫁到天土村为的是钱,为的是孩子的活命钱,但结果是孩子不治身亡,这结果是不是老天对自己的报应?想到同江一家人对自己的疼爱,心里又有种莫名的歉疚,这歉疚像一座大山压在心里变得越来越沉重。

值得高兴的是例假这个月没来了,自己觉得有了一些身体上的反映,想必是怀孕了,要为同江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了。想到这里素花盼不得马上回到同江身边,回到那个充满温馨的家。

来到省城,下了火车,望着眼前忙碌的人流,素花想:同江哥在家里还不知多想见到自己呢。自己心里也是十分地想念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加快了,往长途汽车站走,走着走着,一个人的吆喝声拉住了她的脚步。

第三节 素花被招进厂做工

“快来看看啊,厂子招女工,一学就会,工资一天一结,还蛮高的喽!”

有人就围拢过来。一人说:“我报一个。”

那人就乐着说:“这位大哥实在抱歉,我们招的是女工,不需要男工。”

几个男人就遗憾地走开。

素花停住脚步,朝那边看,一间小平房前,那人在吆喝。

“哎,快来看看啊,年关快到了,进我们厂挣点钱过个好年,给老人和孩子添几件衣裳,给家里置办点年货……”

素花想,自从嫁给同江也没有给这个家做啥贡献,倒是添了不少麻烦,离年还有一个多月,何不在这里干上一个月,总能挣个百儿八十的,给家里添点买年货的钱,也给家添点喜庆的气氛。想到此,凑过来,问:“这位师傅,招的啥女工啊?一个月多少钱?”

“就是守守机器纺纺线,很轻省,工资吗,一个月200元,这不里面有好多报名的了!”那人一边说一边指着后面的小平房里。

素花就朝小房子里望,一个戴着宽大墨镜的男人,身上裹了一件棉大衣,坐在桌子旁正被几个女孩子围着。她们问这问那,那人很耐心地解释着。

素花就走进小平房子里,向那人道:“我报个名,做个短工。”

那男人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打量着素花,足足有三分钟。而后一副公鸭嗓子似的问:“哪村的?叫啥?多大了?填个表格。”说着递给素花一张表格。

素花接过来,表格上面有姓名、籍贯、家住地址,性别、年龄等内容。素花站着拿起桌上的笔在表格上写道:姓名素花,女,家住平乡县西湾公社天土村,年龄28岁……

那男人看了一眼表格,表格在他手里抖动了几下,他又不经意地把表格放在一边,把身上的棉大衣使劲地又裹了裹,一副公鸭嗓子说:“去那边等着,招够了我们就去工厂。”

素花就坐到一边的长凳子上。那里坐着四个女孩,年龄比自己小一点,都在二十左右岁,长得都很漂亮。她们交谈着,素花听得出来,四个人中有当地的也有外地的。从她们表情上看得出来,她们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有一个人问:“老板,啥时走啊?”

公鸭嗓子说:“别着急,招够了就走,厂子任务重,人手不够,再招几个。”

“工资按天发吗?”另一个人问。

“当然了,你们出来挣钱不容易,按天发,到厂子里你们只要服从厂里安排,干活勤快,有你们的钱挣!”

“厂子里的活累吗?”一人又不放心地问道。

“不累,你们女工干的活还累?很轻省的。”

这是又来一个报名的,公鸭嗓子对报名的说:“你不能录用,年纪太大了点,工厂要招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工,你看我招的这几位个个年轻漂亮,富有朝气,像你这么大的,做保姆还可以。”

那个报名的女人瞪了公鸭嗓子一眼,在那些女孩子们遗憾的眼神里悻悻地离开了。

有二十分钟的功夫,又招了两个。公鸭嗓子收拾了一下桌子,对外面的小师傅说:“好了,够了!”又对素花她们说:“好了,咱们这就出发!”

第四节 素花被骗入虎穴

一辆破旧的吉普车载着素花和那些女孩子在省城里左拐右拐,走大街穿小巷,走出省城,驶出郊区,一直往西北边开。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车上的几个姐妹挤得受不了,就嘟嘟囔囔地埋怨。

车子一直颠簸着。公鸭嗓子的车在后面跟着。

素花问司机:“这是去哪里啊?这么远?”

“快到了,就在前面。”司机一指前面不远处一个红砖墙围成的大院说。

几个女孩兴奋地说:“终于到了,在车里挤死我了!”

吉普车在大门前来了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公鸭嗓子也下了车,大踏步地走到大门旁,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素花在车里看公鸭嗓子走路的步伐有些眼熟,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正在冥思苦想时,停下来的吉普车突然一声怒吼,冲进了大院。大门立即关闭落了锁。

大院里很宽敞,北面是十多间很雅致干净的平房,平房都是砖瓦结构,单门单窗,墙面都是水刷石,刻出五颜六色的图形,甚是好看,屋门都是新刷的红油漆,在阳光照耀下象一团团的火,煞是惹眼。院落的南边,是一排连在一起的猪舍,里面养着大大小小的猪,猪们也像是看新鲜似的,瞪着两只小眼往这边张望。

再看那高高的院墙,像一个四四方方的铜墙铁壁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高墙的上面都有横七竖八的铁丝网,乍看像一座小型的监狱。

素花她们从车上下来,伸展一下胳膊腿,被院落里的情景弄得迷糊了,这哪是纺线工厂啊?一人就问那个公鸭嗓子:“你这是纺线工厂吗?分明是个养猪场!”

“就是,你让我们来这里给你养猪啊!”另一人说道。

公鸭嗓子哈哈一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也不公鸭嗓子了,对她们喊:“我这里养猪,也养人,就养着你们这帮骚女人……”

女孩子们立即就炸了营,指着公鸭嗓子叫:“你个大骗子,不得好死,骗我们来这里给你养猪?”

“养猪?我要你们养人,养男人,伺候男人,懂了吗?乖乖地听话,不然的话,就把你放到猪圈里,当猪那样地养着你们!”

素花听得公鸭嗓子的声音好耳熟,这时公鸭嗓子摘下宽大的墨镜,一张熟悉的脸象一枚炸弹在素花面前爆炸,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脚步那样面熟,这不是王虎吗!

正是那个王虎,素花来到天土村嫁给的第一个男人,经常打骂自己、不把她当人看的王虎。他在招聘点也看出素花来,他就马上假装了一副公鸭嗓子,又带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身上裹了件棉大衣,素花根本就没有看出他来。

此时王虎一声吆喝,从一间屋里蹿出两条彪形大汉,各个虎背熊腰,身强力壮。

王虎对他们大喊:“把这些漂亮女人给我先关起来,慢慢调教!”

大院里乱了套,七个女人挣扎着、跑着、漫骂着,可是大门落锁,院墙很高,纵有一副翅膀也难以逃脱。这几个彪形大汉,上去连打带踢,就像老雕抓小鸡似的都被提到一间间的屋子里。

这时一个彪形大汉过来把门都上了锁。

王虎在外面倒背着手大声喊:“你们闹啊,你们跑啊,这里是个荒郊野外,这里只有猪,没有人,你们乖乖地听话才能有口饭吃,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屋里关着的人们就大声地哭喊:“你这个大坏蛋,不得好死!”

素花在屋里大声地喊:“王虎,王虎,快把我们放出来……”

一人对王虎说:“大哥,那个女人咋叫起你的名字来了?她认识你?”

王虎对几个彪形大汉说:“不认识,不认识……管她呢,我们回屋喝酒庆贺……”

第五节 王虎苦想挣钱的路子

此时天土村也炸了窝。自从王长顺把王虎推荐到绣花厂当上业务员,王虎一开始还挺守本分,黄鼬的尾巴夹在裆下,用那花言巧语把王有骗得滴流乱转,出差回来多报点条子,虚列点开支,不过都是小小了了,骗过了王有骗过了刘佳丽。自从王长顺当上天土村的一把手后,他深知小小的绣花厂对天土村对自己的作用有多大,于是对绣花厂的里里外外是一把死拿,他不允许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在里面捣鬼。心里常嘀咕:你跑冒滴漏,我吃啥喝啥?

刚开始刘佳丽也是靠边站,自从刘佳丽成为“两做”的会计后,绣花厂就是王长顺和刘佳丽的了。

王虎再报个条子让王长顺签字,王长顺把条子拿在手里就好像是考古学家鉴定西汉时代出土的文物一般,拿在手里直研究。有时借故不给他签字,非要从条子里榨出二两油不可。

有一回,王虎从外面出差回来,拿了一摞条子让王长顺签字,王长顺像是鸡蛋里挑骨头,一张一张地看。有一张发票,王长顺拿在手里,对王虎说:“你小子,这是啥?”

王虎就嬉皮笑脸地说:“这是上次你批准的,买来送给人家的礼物啊!”

“就这一条香烟,这么金贵,好家伙,二百多,这他妈的哪是香烟啊,纯粹的是他妈的大烟啊!”

“哎呀,我的村长大人,那几天里,一个劲地雨雪不断,各大商店都断了货,我是跑了大半天才找到的,还磨破了我的一双鞋呢!”说着从背后拿出一双崭新的解放牌胶鞋,“我买了一双,顺便给你也买一双,穿着看看合适吗?”

王长顺看了看王虎说道:“怪不得钱这么多,顺便买了两双鞋?你一双,我一双?”

“是,是,叔,你穿上看看合适吗?”王虎点头哈腰大献殷勤。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穿吧……”

王虎尴尬地不知说啥好,就诺诺地说:“我特地给你买的啊,叔!”

“我说了,我不占村里的便宜,这双鞋你自己穿吧,不过,两双鞋钱得你自己出,从这条子里扣出来不过,我也提醒你以后不能再乱花村里一分钱,知道了吗,下不为例!”

王虎心里那个骂啊:你个假惺惺的王长顺,我他妈的舔腚舔出狗屎来了,你当你是啥好货色,廉洁奉公?

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皮笑肉不笑地说:“知道知道,我自己出,下不为例。”

晚上王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想着白天在王长顺那里报条子的事。困极了一合眼,那些白纸黑字的条子变戏法地成了花花绿绿的票子,王虎就往自己的口袋里划拉,划拉、划拉,装得满口袋都是,王虎想看看这是多少钱,就又掏出来一张一张地数,一、二、三、四……数着数着眼前出现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屋里摆满了锃明瓦亮的家具,王虎自己看着就笑出声来,“呵呵呵呵……”王虎一睁眼,瓦房和家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王虎知道那是刚才做了一个梦啊。王虎觉得数这么多的钱只有三次,一次是同江给他送过钱来时,他也这样一张一张地数,再就是他上次出差,支了村里的钱去交押金,也是一张一张地数,再就是这次,可是这次他妈的是梦里数钱,醒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虎干脆起来,披着衣服在屋里来回溜达,苦思冥想,一个挣大钱的计划在脑子里来回的萦绕。

“对,就这么办!”王虎想好了主意,一骨碌钻进被窝。

第六节 狼狈为奸“四人帮”

又到了绣花厂交货的时候了,王虎对王长顺说:“村长,上次出差,人家说了,下次来多带点押金,说是咱的花绣得漂亮,打算把咱绣的花出口到外国去。”

王长顺眯着眼说:“真的,咱村绣的花要出口到国外?”

“你看看,这事我还骗你不成,那可是人家那里的老板亲口和我说的,真要到那一天,我们村也要挣外汇了,到那时你当村长的风光不风光?”

“那是那是,真要到了那一天,我也给你记上一功。”

“哎呀,说哪去了,都是你王村长领导有方啊!”王虎拍着马屁察言观色,看到王长顺眉飞色舞的样子就说:“你看这次,我带多少出差费啊?”

“哦,那就多带点,多带点,可别他妈的乱花钱!”

“看你说的,就当是我自己的钱花吧!”

王长顺说:“这就对了……”突然又觉得王虎说的话有问题,就瞪大了眼说:“嗯,你他妈的,村上的钱,你当是你自己的钱花?”

王虎马上改口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啊,村里的钱我稀罕着花!”

第二天,王虎就在刘佳丽那里开了支票,去信用社领了钱。钱在手里一张张地数着,这可不是做梦啊,王虎心想,有这些钱做铺垫,还怕引来不大钱?

于是把钱揣在怀里兴奋的像个得了金元宝的乞丐没事偷着乐。

王虎坐车就进了省城,他进了省城并没有去关系单位联系村上的绣花业务,而是找了一个档次比较高的旅馆住下来,要了一个单间,躺在舒适的床上想下一步的打算。花着从村里支的钱,每天仨饱两个倒,舒舒服服地玩了两天之后,他出去就在繁华的街道上溜达,想在街上寻找他的目标。

在一条大街上走着走着,前面不远处有人大喊,“不好了,打起来了,快出人命了,快跑啊!”

王虎顺声望去,前面不远处有七个彪形大汉厮打在一起,他们手里都持有木棒和刀子,木棒都轮圆了”劈刺啪嚓”,被打的人“哎呦哎呦”地直叫,刀子挥舞着,寒光闪闪。先前围观的人们还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到真的动起家伙来,他们心里都哆嗦成一团,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怕伤着自己,玩命地往四处跑。可王虎没有跑,但也不拉架,他却像个裁判似的往前凑得更近了,生怕打群架的人们一招一式看不清楚,得不到他这个裁判认可似的。

这时,其中有个人一声口哨,四个人立马不再恋战,挣脱了对手,往四下里飞也似地逃窜。

再看留下的那三个人,都躺在地上,头上手上都是血,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有的哀声叹气,有的大口喘着气。

王虎忙跑上来说:“三位好汉,快起来,跟我来!”说着把他们三人一一地拉起来。

三个人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捂着流血的胳膊瞅着他恶狠狠地问:“你他奶奶的谁啊,和他们一伙的?”

王虎说:“哥几个,你们误会了,我是过路的人,和他们毫无想干,看把你们打成这样,我想上前抱打不平,可他们却一溜烟地逃跑了,我先带你们去医院包扎一下,以后再找他们算账!”

几个人怀疑地望着王虎,看王虎也没有歹意,就说:“够哥们,走,改天哥们请你下馆子!”

“不用,包扎完了我要为哥几个压压惊!”

王虎带着这三个人去了一家小医院,医生问后就说:“这些人打得咋这么狠啊,你们要是来晚了,问题可就大了!”说着给他们伤口又是清创又是缝合,最后上了消炎药,又用棉纱布给他们包扎上。当然这些费用都是王虎给他们出的。

王虎带着三个人去了他住的旅馆。正值中午,王虎要了六个菜弄了两瓶酒。三个人坐下后,王虎关上门。

三个人感激地说:“大哥真是仗义,要我们咋感谢你呢?”

王虎吹嘘说:“感谢啥,我来的晚了点,那几个小子要是不跑,看我咋收拾他们!”

一人问:“哥们手底下有两下子?”

王虎就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小时候练得,都好长时间没有用了!”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王虎就问:“哥几个为啥和那些人大打出手啊?”

一个说:“就为做买卖争地盘的事,今天我们算栽到他们手了,改天我叫上几个弟兄抄了他们的老窝。”

王虎听出来,他们是为了买卖、为了钱。就打开酒瓶给每个人倒上一杯,端起来说:“我先敬哥三个一杯酒,给你们压压惊!”

“好,多谢哥们仗义!”四个人一仰脖就干了。

王虎又把酒给他们倒满,说:“为啥今天被打?不就是没有钱吗,有了钱,招些人马,买上家伙,还他妈的怕谁!”

三个人被王虎的话蒙愣了,像敬仰神一般地望着他,一人说:“大哥,说的对,看你也是干大事的人,你有啥好主意,我们跟着你干!”

“好主意吗倒是有一个,咱们得拜成把兄弟,生死同命,富贵同享!”

“好,哥几个滴血同盟,冲天发誓!”一人道。

于是四个人就像当年桃园三结义一样,咬破手指,滴血为盟,报了姓名,说出生辰年庚,点上几支烟当作香,在外面又找了几块砖头把烟夹住,四个头磕下去发誓:弟兄四人,生死同命,富贵同享……

四人一报各自的年龄,王虎老大,二毛老二,三强老三,四坏老四。四人帮就算结成了。

第七节 王长顺怎样处理王虎?

王虎扫视了他们一眼恶狠狠地说:“这还不够,我们当中如果有人违背了我们发的誓,另三个人就杀了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好,就听大哥的,我们绝不违背誓言!”二毛说。

三强就拉了拉这二毛的衣袖,意思说:这人是干啥的啊?一顿饭我们就听他的啊!

二毛没理三强,对王虎说:“大哥,干大事的就得有规矩有章程!”

王虎说:“对,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

四坏说:“大哥,你说咱咋干吧?”

王虎说:“首先咱立个口头章程。”

“好,你就说吧,我们听你的!”

“我们干大事所有的用项都由我来垫付,所以这第一项就是你们三人都得听我指挥,当然了我说的不对之处你们也可以提出来,为了咱的大事吗!第二我们四人要绝对的团结,不要搞分裂闹意见,第三别看我先垫付上钱,挣到钱后我也不多拿,我们的分配是按贡献取报酬,第四吗有点不尽人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就是咱四人当中有谁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其他人都不能对他轻饶,轻则掌嘴,重则砍头!”

三强听后心里一阵颤抖。心想:王虎说的大事是啥事啊?再说这个王虎可真够狠啊,他妈的简直一个阎王爷!

二毛就挑大拇指说:“够哥们意思,先收回你垫付的钱我们再分成。”

王虎说:“不用,只要哥几个好好干,挣钱不成问题!”

四坏就问:“大哥,你别绕圈子了,咱们干啥大事?”

王虎看了三人一眼说:“在偏远的地方租个废弃的厂房,在那里盖上猪舍,我们名义上在那里养猪,发展养殖事业,我们暗里骗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妞,关在里面,让她们卖淫接客,给我们赚钱,供我们玩乐!”

二毛说:“这主意不错,划得来,一本万利!”

三强说:“我不去,这不是把自己往监狱里送吗?”

王虎说:“这是咋说话呢,事还没有干呢,你就这么晦气!”

二毛也说:“老三,你这是咋了,婆婆妈妈得没有点男子汉的气魄,忘了刚发的誓言了吗?咱为啥挨打受气?不就是实力不够吗,等咱有了钱,看谁还敢欺负咱!”

三强就嘟囔着说:“去哪里找这样的房子啊,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子找啊。”

四坏说:“离这里往西北大约七十里地,正好有一处废弃的养猪场,我们把它租下来!”

王虎说:“这么巧,天助我也,越快越好,老二和老四,你联系一下去租厂房,我和老三到猪市转转准备买些猪回来,顺便联系好饲料,再在外面找个小伙计帮忙。”王虎俨然像黑社会的老大指手画脚。

此时天土村的绣花厂没有活计,又放了假。王长顺等的着急,心里骂道:王虎,你这个王八羔子,去了这些天,还没有回来,这绣花厂老这样停着,这不耽误事吗!

王长顺去了公社的邮电所,给省城的业务厂家打电话询问,人家说根本没见到王虎来。

王长顺心想:这个王八蛋会去了哪里呢?

回到村,同江问:“电话接通了?”

“接通了。”

“王虎还在那里?”

王长顺骂了一句说:“操他娘的,这个王八羔子根本没有去联系业务……”

同江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说:“他没去?那他带那么多钱会干啥去了?”

“再等等,等他回来,看我把他的脑袋和卵子一块揪下来,当球踢!”

可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音信,同江找到王长顺说:我看着事玄乎,不是王虎拿着钱跑了?”

王虎携款逃跑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但都碍于王虎是王长顺一手提拔起来的,像村里没发生啥事似的不问不闻,只是在私下里嘁嘁喳喳。

一天,在大队部里,同江对王长顺说:“王虎弄的钱不少,是咱村的家底啊,他这一去不回,咱可咋整啊?”同江像征求意见似的看着王长顺。

王长顺眼皮一抹搭说:“这家丑不可外扬,这要传出去,是你好啊还是我好啊!”

第八节 王长顺被逼报了案

同江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就这么白白地被王虎弄跑了,这村上要是有几个王虎,还不把社员的骨头都啃了!”

“有那么严重吗?同江消消气,啊!”王长顺看了看一眼同江又看了一眼刘佳丽。

刘佳丽就说:”同江啊,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都是乡里相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同江瞪了刘佳丽一眼,知道她和王长顺穿一条裤子,就质问她说:“王虎要是偷得你家的钱,你咋个行动?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饶了王虎,社员们能饶你吗?我们咋个向社员交代?”

“社员们还不知道这事啊”

“不管社员们知道不知道,纸里总包不住火,王虎携款逃跑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依我看,咱得尽快报告派出所和公社领导。”

王长顺虽心里骂王虎但到了真事上他不想把这事捅到公社里去也不赶去捅,他怕的是在自己刚刚上任期间村里就出了这等大事,会殃及自己眼前的位子和未来的前途。

王长顺一看同江又和他对着干,就一拍桌子说:“这事等等再说,这个村我是书记,我说了算”

王长顺话还没有落地,七爷领着二三十口子社员聚到大队部的门前,人们群情激愤。七爷大声地喊道:“王书记,王虎携款逃跑,那钱有社员们的一份啊”

七爷知道王虎骗了村里的钱一去不回后,就私下里和社员们说:“王虎带着村里的钱跑了,村里也不去报案,这不是弄咱集体的钱打哈哈吗?”

社员们一看七爷出头就有了主心骨,都愤愤地说:“不能让这个小子得逞,村里不报案咱去报案!”

七爷说:“咱这就去找王长顺,看看他咋个说法!”于是七爷领着一伙社员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人们正商量着这事,王长顺和同江正为这事争吵。

有人就说:“人家同理干得好好的,非要把王虎换上来,不出事才怪呢!”

有人说:“俺家两个闺女,没黑带白地干,到头来被这个小子弄跑了,这个我们不答应!”

同江指着王长顺的鼻子说道:“听谁的?听社员的!社员群众才是村里真正的主人!”

“好,这才叫村长呢!”人们高声吆喝着。

同江看了看旁边站的社员们对王长顺说道:“看看,社员的血汗钱被他一人糟蹋,哪个忍心?我说王书记,你可是村上的书记,王虎那是啥性质,你知道吗?那是贪污!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你这是纵容犯罪!”同江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呼呼地说。

王长顺也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是不想报案,只是顾虑着村里出了这种事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怕公社里给处分。再者和王虎毕竟是一个“王”字掰不开,王虎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他这一报案,不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抡起巴掌打自己的脸吗!

王长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心里暗骂道:王虎你这个兔羔子,王八蛋!你咋就这么不给我争气呢!他盼望着王虎能回来,他需要他回来为自己解这个围,他更需要绣花厂,天土村的老少爷们也需要。就说:“大伙先消消气,我也和你们一样,这几天气得不行,是不是他遇到麻烦了,咱再等一天,这个小子再不回来,咱就报案,如果他骗了村里的钱,我领着全村老少爷们出去找,非把这个小子逮回来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人们就认可了这个方案。

渺茫的希望成了泡影,王长顺终于无可奈何地咬牙切齿对同江说:“王虎这个王八羔子,走了这些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去公社报案。”

第九节 素花被逼想杀王虎

再说王虎。王虎这个“四人帮”狼狈为奸上蹿下跳的奔波运作,废弃的猪场租了下来,从里到外也该粉的粉,该刷的刷,地面也修整了,院墙也加高了,大门也换成了壮实的铁将军,南面的猪舍也修整了,以前破旧废弃的摸样荡然无存,看上去就像是新盖的一个养猪场。二毛从猪市里拉回来一整车大大小小的猪,那些猪放进猪舍里,都像一个个的孩子到了异国他乡好奇似的拱拱这里,闻闻那里,对自己的新家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它们殊不知这个地方是一个挂猪头卖人肉的地方。

一开始,素花和女孩子们来这里的路上有说有笑,憧憬着在纺线厂里挣大钱,描绘着自己的未来,却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个的魔爪向她们偷偷地袭来,她们将坠入可怕的淫窟。

到她们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已是身不由己了。一个人一间屋,屋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且都通了暖气。屋门也都编了号,上了锁。高墙深院,人迹罕见的荒郊野外,任凭她们闹啊叫啊都无济于事,素花和几个女孩就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荒地野鬼了。

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二毛携着一大篮子馒头提着一大桶稀饭挨门地送。走到一号门,把篮子和桶放在地上,打开门,提着走进去。大声招呼:“吃饭了,奶奶的,没干活呢就吃饭,便宜你了!”说着盛了一碗稀饭,放下一个馒头。

那个女孩见有人来,吓得抱紧身体躲在墙角里望着地上的饭不敢过来,二毛看着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来了兴头,冲着那个女孩又嬉皮笑脸地说:“小妞,怕啥呢,哎呀,还挺嫩的,没开封吧,过来先让我来尝尝鲜!”说着饿狼扑食般扑过来,女孩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见他扑过来,自己无阻地挣扎,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怎敌得过饿狼般的二毛,二毛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女孩顿时嘴角淌出了血,鲜红的血流在女孩子洁白的下巴上,这更激起了二毛那强烈的兽欲,二毛上去疯狂地撕扯女孩子的衣服,三下五下就把女孩子撕扯得一丝不挂……

二毛在女孩子的嚎啕声中得到了满足,又给女孩子扔下一个馒头,“咣当”一声把女孩子的嚎啕声关在了屋子里。

二毛就这样挨门地送饭,送到素花那里,二毛拿着勺子盯着素花色迷迷地说:“呵,还是个小娘们,挺有韵味,离开老公久了,不想亲近男人?”

素花朝着二毛“呸”了一口唾沫,“你们这些挨天刀的,早晚有一天会报应的,快放我出去!”

“呵,看不出你还挺厉害,总有一天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说着盛了一碗稀饭扔一个馒头锁上门走了。

夜很深了。素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下了床趴在镶有钢筋的窗户前望着窗外,外面星光点点,那闪烁的星光就想一双双眼睛一样注视着她。她想,哪一颗是同江的眼睛?他多么希望同江的眼睛看到自己,从天上下来保护自己救自己脱离虎口。可是那些星星只是很平静默默地注视着,显得很无助。素花回到床上,心想,自己命咋这么苦啊,本想挣点过年的钱,不料却被骗子骗到这荒郊野外,一脚踏进了虎口。这个骗子偏偏是王虎这个王八蛋,他不务正业,干上业务员还不走正道,不知这混蛋骗了村里多少钱出来了。跟他的时候受尽了他的打骂,现在又被他骗到这鬼地方来,新仇旧恨凝聚在心头,越凝聚越浓,越凝聚力量越大,足以决堤而出。心里就迸发出一个念头:找机会亲手杀了他!

第十节 破碗碴子直刺王虎

大门每天紧闭着,好像与世隔绝了般。

二毛他们就和王虎发牢骚,“大哥,这……这每天养着这帮女人,我们也没有啥进项啊?”

“别急,别急,再过几天你看看,我们这里就客人盈门了,到那时啊,恐怕你数钱都数麻了手!”

“啥,咱这荒郊野外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有这些美酒还怕引不来大肚汉!”王虎美滋滋地说。

“那咱咋个法子?”

“明天你就领弟兄们到火车站,你印些小名片,上面就说咱这里停车住店,天天有肉吃,夜夜有好戏,舒服享受着呢!”

“高,高,大哥实在是高!”二毛眦着牙直给王虎挑大拇指。

这个时候四坏跑过来对王虎说:“大哥,大哥……”

“有啥事啊?”王虎望着四坏气喘吁吁的样子。

“大哥,那个小娘们还真不好惹,兄弟想逗逗她,你猜她说啥?”

“她说啥?”

“她眼一瞪,对我说,你个小二毛蛋子,你也配,叫你们老大王虎这个……这个……”

“这个啥啊?你倒是说啊!”

“他说你这个王八羔子!”四坏有些坏笑地看着王虎。

“这个臭娘们,不挨揍她骨头结子痒痒的难受啊,看我不收拾他!”王虎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王虎气呼呼地来到素花的那间屋,打开锁进了屋。

素花盯着王虎,镇定自若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目光像两道利剑直刺过来。她想和他拼了,但转念一想这里还锁着六个被骗的姐妹,就尽量地缓和了一下语气想说服王虎:“王虎,王长顺把你提拔到绣花厂当业务员,那个工作可是人人想都想不上的,你不思进取,不好好地干,却跑出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你说你对得起谁!”

“拉倒吧,王长顺算个球,我他妈的跟在他后面,耷拉个舌头舔啊舔啊,图个啥?他把绣花厂当成自己的,对我一点也不信任,处处提防我,我他妈报一点条子,他都从中抠出二两油,别提他,提他我心烦!”

素花说:“你和王长顺弄翻了?”

“实话告诉你,王长顺不是把绣花厂当成他家的吗,我就偏偏在他心上插一把刀子,带着花厂里的钱出来……”

素花听出来了,王虎是骗了村里的钱跑出来的。心想:绣花厂的钱是村里的女工们吃苦受累挣来的,一定不要让王虎这样糟蹋了。注意打定就对王虎说:“念在我们以前那段情分上,你听我一句劝,把姐妹们放了,跟我回村,村里的乡亲们会原谅你的。”

“拉倒吧,回村?回村过那个穷得叮当响的日子?你也别提以前那段情分,提起来我他妈的更来气!你悄悄地和同江好上了,两个人都和我过不去,没想到你又会落到我的手里,我就好好地折磨你,你现在是啥人,你在这里是个伺候男人的女人,是供男人们开心的婊子,呵呵……呵呵……我还指望你们给我挣大钱呢……”

素花一听肺都气炸了,心说这个王八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手悄悄地伸进口袋,口袋里装着早晨吃饭时故意打破的碗碴。

素花大吼一声,“你这个王八蛋!”猛地扑过去手里拿着尖尖的破碗碴子朝着王虎的脖子刺了过来。

王虎还得意地往下说,没有想到素花来这一手,尖尖的破碗碴子刀子般地刺在了王虎的脖子上。

第十一节 淫窝里遇到好心人

遗憾的是那破碗碴子很小,再者素花第一次起了狠心和人拼命,慌乱之际没有准确地刺中王虎致命的地方,但还是给王虎的脖子上留了一条长三公分的血口子,血瞬间流出来,蚯蚓似的顺着王虎的脖子往下爬,爬到王虎的上衣上,藏在里面染得王虎的白衬衣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

王虎被素花的举动惊呆了,手捂着流血的伤处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没有想到曾经在自己铁拳下苦苦哀求的女人竟有这般的举动,这举动着实令他吃惊非小。眼前的素花像一个勇敢的斗士,再一次向王虎扑来。素花确实由原来的小绵羊变成了一个勇敢的女人了。

王虎一手捂着伤口,抬起脚来朝着素花踹去,一边还破口大骂:“反了你了,看我不收拾你……”

素花被王虎踹倒在地。这时四坏和三强闻声跑过来,两人看着王虎捂着脖子的手上都是血,顿时明白过来,四坏对王虎说:“大哥,让我俩教训教训她!”

“狠狠地给我打,看看他还敢不敢!”王虎恶狠狠地说。

顿时,四坏的拳脚雨点般落在素花的身上,素花脱下自己的鞋子攥在手里,大喝一声:“我和你们拼了!”素花猛地站起来一头撞向四坏,拼了命地反抗。这女人别看手无缚鸡之力,那是没逼到尽头上,要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那也会有惊人的力气。

四坏被素花一头撞得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旋即又扑上来。

王虎看着站在一旁的三强,大喝道:“你还看着,还不给我打!”

三强看了看王虎,犹豫着。心里想,两个男人打一个女人?

王虎朝着三强“咣”地来了一脚,把他踹到两个人的厮打之中,素花正抡起自己的鞋子挥舞,三强无意间参加了这场二比一的打斗中,三强不想对素花下手,他不忍心让一个柔弱女子在他的手底下饱受痛打,三强的手只是扬的高却迟迟不落下,但是让素花的鞋子还是抡到了肩膀上,“啪”的一声很是清脆,三强捂着肩膀退在一旁。这时四坏的拳头朝着素花的胸口打来,素花被这一拳打得倒退几步“噗通”摔倒在地,头碰在墙上。四坏上去左右开弓,两只手出手很重,且越打越来劲,素花是越来越没有力气,渐渐地瘫倒在地上。

三强上前拉住四坏说:“坏了,别打了,打死人了。”

四坏弯腰用手在素花的鼻子上试了试说:“没事,死没这么简单。”

王虎看着倒在地上的素花,恶狠狠地说:“教训得好,看她以后还厉害,走,给我包扎一下,把屋子锁好。”说着扭头走出了屋子,四坏和三强也跟了出来,三强扭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素花,屋子又上了锁。

素花被一阵阵的疼痛弄醒,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啥也看不到,仿佛置身于一个阴森恐怖的世界,黑暗中有无数双魔鬼的的手在撕扯自己,她沉思片刻,伸出手来,用手一摸,头撞在墙上起了一个大包,嘴角流出的血早已干了,他摸索着爬到床上,盖上被子,眼前王虎那恐怖狰狞的面孔又出现了。她气血攻心觉得眼前一沉眩晕,又昏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朦朦胧胧的,素花的房门打开了。三强走进屋来,又关上门。他小心地走到素花的床前,把昨晚他们吃剩的几个煮鸡蛋悄悄地放在床头。他想叫醒素花,看到她即疲惫又痛苦的样子他就立在床头,默默地望着她。一丝愧意袭来,自己很后悔听了王虎的话,结成把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自己现在也身不由己了。昨天挨了素花一鞋,疼在身上,心里倒觉得好受些。自己助纣为虐,骗过这些女人来,不管啥原因他都不能原谅自己,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赎回自己的罪过。

素花被“索索”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惊恐而愤怒地望着三强,“噌”地坐起来,大声地说:“挨天刀的,给我滚开,要不然我就撞死在你们面前!”

三强忙上前捂着素花的嘴小声对素花说:“大姐,请你原谅,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打你,你肯定饿了吧,快把这几个鸡蛋吃了,我想法子让你逃出去!”三强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里很内疚。

素花看到床头的几个鸡蛋眼泪就涌出来,望着他说:“你……你……我错怪你了……”

“别说了,我回去了,我是偷拿得钥匙给你送来的,让他们看到不会饶了我的,你快吃了把鸡蛋皮子藏起来!”说完快速地打开门、关门、锁门。

素花陷入痛苦地思索之中。

第十二节 素花可怕的遭遇

王虎的如意算盘还在紧锣密鼓地扒拉,他让四坏和三强印些小广告,偷偷地去车站等人口密集的地方散发,三强说:“大哥,我负责在家里养猪,顺便严加监视这些女人,让老二和老四去吧!”

二毛正不愿留在这里喂猪,就得便宜卖乖地说:“好你个三强,真有心眼,每天守着女人,小心你的身子骨散了架。”

三强没有理他,就去给猪和食了。

没过两天,他们散发的广告引来了两个客人,这两个客人都是出门在外做生意的人或是来省城出差的,冲着小广告上说的“天天有肉吃,夜夜有好戏”来的,刚一来看到大门上的牌子:盛兴养殖场。一声骂:“见鬼了,这他妈的是啥地方?净骗人,害得老子跑这么远的路!”

王虎早就派二毛在大门的小窗口里等着,看见有人来,就打开大门,热情地招呼客人,不容分说地把人家拉进来,客人看到大院里南墙底下一排猪舍时,被愚弄的感觉。

“你们这里是啥地方,一个养猪场,挂羊头卖狗肉!”

二毛露出狡黠的一笑,指着北面一排干净的房舍说:“朋友,你看,为客人早准备好了,吃、住、玩一条龙服务,包你满意,乐不思蜀!”

两个客人半信半疑,说:“去看看。”

二毛就陪着两个客人走过去,隔着玻璃窗,两人往里面瞅,里面很干净,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个个屋里也都生了火炉子。屋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两个客人就心领神会了,笑着冲二毛心照不宣地说:“好了,安排这里住下了!”

二毛就按照王虎吩咐的那样,把客人领到别的房间,该吃饭吃饭,喝茶喝茶,客人但等到晚上吃肉看好戏呢。

入夜,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大院里一片幽静。女人们在自己的屋子里都想着心事,她们这几天都生活在自己的屋子里,饭有人送,上厕所都有人盯着,彼此间没有任何联系,这失去自由的日子让她们郁郁寡欢,心里矛盾重重,有的女人心里早有了打算,宁死也不受辱失身;有的女人慑于他们的淫威,只叹自己的命苦;有的女人则显出玩世不恭的心态;素花一心想着同江,想着为天土村除去这一祸根,寻早机会跑出去。

五号、六号门被打开了,二毛嘴里喷着酒气依次闯了进来,嘴里咧咧着:“别躺着了,有客人来,养你们这些天了,精神点,老板说了,头一次买卖伺候好了客人,老板有重奖!”

五号就亮开嗓子骂:“你们这挨天刀的,咋不叫你的妹妹来这里伺候人……”

“啪、啪”二毛左右开弓,扇在女人的脸上,顿时嘴角淌出血来。二毛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还不老实,再不老实把你扔猪圈里当猪喂你!”

六号房里住的就是素花。五号房的女孩二十五六岁,第一次出门走亲戚,家里有男朋友,订好了过年开春和男朋友结婚,没成想在回家的路上被骗过来。想到自己的遭遇,心里害怕的直打颤。

傍晚时分,一个客人醉醺醺地进了六号房。

第十三节 素花以死来相拼

见屋里闯进陌生的人,素花倒镇定了许多,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墙角。

客人嘴里喷着酒气露出淫邪的笑,挨着她坐下来,用话来挑逗,接着就动手动脚。

素花转过脸来,往旁边闪了闪,求情的目光望着他,说:“这位大哥行行好,我是被这伙人骗过来的,求你放过我,我会记住你的好……”

“哼,你骗过来的?不是把,还装淑女,让我好好亲一个……”

素花又往旁边闪了闪,这男人差点被闪倒,嘴里就骂上了:“你被骗的?谁信啊?想钱想疯了吧?老子是在你身上花了钱的,不让玩,给老子退钱!”

“我又没见到你的钱!”

“不退给我钱你就得陪着玩!”说着就扑了过去。

素花一看躲是躲不过了,只有拼了,攒足了力气,“啪”的一掌打在这男人的脸上,男人的脸顿时红得像块猪肝,肿得像个大面包。男人捂着被扇的脸,酒也醒了一半,大声地嚷嚷道:“反了你了,婊子他妈的也学会抗日了!”又冲外面嚷道:“快给老子退钱,不然我就告你们去!”

闻声而来的二毛和四坏踹开门,进屋来二话不说大打出手,拳脚雨点般落在素花的身上,素花强忍住疼痛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遭天杀的,不得好死……”

“让你骂,让你还不听话,让你还不接客……”素花又遭到一顿痛打。

二毛恶狠狠地问:“你接不接客?”

“打死我也不从!”素花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喷在二毛的脸上。

二毛抹了一把脸,对四坏说:“绑起来,扔到猪圈里,让她和猪做伴去!”

说着二毛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三下五除二,两人把挣扎的素花捆了起来,抬着出了门,往南墙的猪舍小跑。

素花一直挣扎怒骂……

二毛四坏费了好大劲把素花抬到猪舍边。那头大猪正在四处乱拱,见两个人抬着一个人来,莫名其妙地瞪着一双惊恐的小眼睛,一个劲地摇头晃脑,两个大耳朵蒲扇般地晃悠,嘴里不住地“哼哼”,似在怒骂这帮遭天杀的罪恶行径。

二毛四坏两个人在猪舍外面一使劲,就把素花朝着里面的大猪砸过去。里面的大猪不知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还是有意识的站在那里不动,素花重重地砸在大猪的身上,从猪的身上滚下来,落在地上,瞬间身上沾满了污秽。

素花被他们这一折腾,昏了过去。

二毛四坏打扑一下两手,回到女孩子们住的房前,大声地恫吓:“都看见了吗,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谁要是再不顺从,就扔进猪圈里,让猪活活地嘶咬你们……”

屋里的女孩子们都隔着窗户看得清清楚楚,都为素花捏了一把汗,更为自己把心提到嗓子眼上。

那个客人对二毛怒气冲冲地说:“退钱,老子算是倒霉!”

四坏上前说:“别急,这个不行,换一个,二号!”

这时五号屋里的男人一边系着扣子一边从屋里走出来,顿时屋里传出一阵阵的嚎啕声。

接着二号屋里也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十四节 三强意欲救素花

十冬腊月,天寒地冻,月亮也毫不顾忌地钻进云里不愿出来,把瑟瑟逼人的寒气扔在了天地之间。

另一间屋里,王虎、二毛、三强、四坏守在炉子边正在打牌。王虎把牌放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弟兄们,分红,我们的投入今天有了回报,好好干,用不了半年,我们的腰包可就鼓囔囔了!“说着一拍二毛的肩膀说:“到那时有了钱,天是老大,我们就是老二,看谁还敢惹咱!”

二毛讨好似的说:“大哥,分啥红啊,咱这养殖场都是你出的本钱,我们跟着你喝点汤就得了!”

王虎说:“咱以前咋说的?这叫生死同命、富贵同享,我一个外乡人认识哥几个,这也是缘分。“

“大哥说的好,你就是咱老大,都听你的,咱们齐心协力,把咱的养殖场搞得火红火红的,那客人一波一波的,天南的地北的,哪个他妈的不吃腥,那个人还嚷着退钱,纯粹他妈的猴急,哈哈哈哈……吆,分这么多啊!”二毛望着攥在手里的钱兴奋地像一个红了眼的猴子。

三强手里拿着牌,看了一眼王虎递过来的钱,又盯在手里的牌上,好像在思考下一步出什么牌合适?又好像在思考这钱是不是该接?钱的数量多还是少?

四坏捅了一下三强:“三哥,你是咋了,给你钱了,还愣着,怕扎手啊?”

三强脸上有些不自然地看着王虎说:“哦,呵呵,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王虎看着三强的脸色说道:“看老三魂不守舍的,你是咋回事?嫌少啊?”

二毛一龇牙说道:“想女人了?”

四坏一肚子坏水,说:“想了就玩呗,咱搞养殖的,还不能天天吃肉?这叫干吗吃吗,近水楼台。”

“我在想……我在想那个被咱扔进猪圈的那个女人……”三强看了几个人一眼。

二毛哈哈一阵淫笑:“我说着了吧,想那个小娘们了吧,呵呵,有眼力,可惜她现在身上一身骚……”

“我在想,天这么冷,万一被冻坏了、被冻死了,咱可就罪过大了!”

“要不你过去看看!”王虎阴冷地说。

三强这就要起身。

王虎把钱放下,牌重新拿在手里,像攥着他的命根子,“慢着!”哼哼地干笑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说:“怪不得老三魂不守舍的,想那个娘们了?”又突然瞪着眼对三强说:“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谁也别有他妈的仁慈心,以前说过,谁要违背了誓言,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三强心里打了一个冷战,强作镇定地说:“看大哥说的,我只是随便那么一说。”说着把王虎给的钱装进口袋里,说:“谢谢大哥,来、来、来打牌,到谁出牌了?”

打了几圈牌,王虎说:“二毛,也该给猪喂食了!”

王虎说的“猪”指的是猪和女人们。王虎给他仨有分工,二毛负责给女人们送饭,给猪喂食的活都不愿干,就推到三强的身上。四坏负责拉个嫖客买个东西啊什么的。

二毛说:“在锅里热着呢。“说着拉着三强道:“你去喂猪,我去给她们送饭。”

王虎说:“不用了,让老三歇会,你自己去办吧。”

二毛一脸的不高兴,嘟囔着说:“我……我自己也跑不过来啊!”

“你就多跑几趟,不行让老四帮你一下。”

四坏答应了一声,跟着二毛去了。

三强心里就咯噔一下,想必是王虎怀疑自己了。

第十五节 三强寻机救素花

两人走后,屋里短暂的沉默,空气瞬间静止了,好像要在这沉默中突然一触即发。

两个人都想着心事。

三强看了王虎一眼说:“大哥,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也不知你家里还有啥人?”

王虎说:“光棍一个,无牵无挂。”

“哦,你真好。”三强好像是自言自语:“我家里还有爹娘,还有一个不到十五的妹妹。”

“我好?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关键是一个人也吃不饱,更吃不好。你家里有爹有娘,还有妹妹,更得干点大事业,要不一家子挨饿受罪!”

“大哥,说的……”

“说的咋样?”

“大哥说的也是,跟着大哥在这里好好干,挣得腰包满满的……”

王虎一拍三强的肩说道:“这就对了,这个社会,就他妈的人吃人。”

三强显出洗耳恭听心悦诚服的样子。

这个时候二毛和四坏回来了,王虎说:“老三,快去收拾饭菜,咱哥几个喝两盅。”

三强就麻利地去外间的厨房,厨房里就想起叮叮当当的响声。

里面传来三个人肉麻的笑声。二毛说:“给五号送饭时,你猜她咋问我?”

四坏说:“快说,她问你啥来着?”

“她问接一次客给她多少钱?”二毛说完哈哈地大笑起来。

“咋样,人要是迈出这第一步,不用愁她的第二步,自然而然地上了道,哎,你是咋和她说的?”

“我说,有你们的钱挣,谁要是接多了,老板还有重奖。”

“好,有才,就冲你这句话,今天多整几盅!”

四坏望着王虎问:“大哥,你还真有些道道啊,这叫多劳多得?”

“见鬼去吧,她多得了,咱哥几个上喝西北风啊?”王虎阴险地一笑。

这时三强把饭菜端上来,炒了四个热菜,放在桌上。“哥几个尝尝俺得手艺,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多亏大哥,有收入了,也庆贺庆贺……”

“来来来,咱这里就是他妈的世外桃花园,今天喝个痛快……”

几个人推杯换盏,你敬我我敬你,好不热闹,一回的功夫,两瓶子就见了底。

王虎还真不含糊,酒量大,但也有些醉意,一个劲地说:“人要是想做大……事,就得有酒……酒量,你看看你们三个,这点……出息,喝点酒就像喝了……蒙汗药似的,晃晃悠悠的,坐也坐……不稳。”

三强又拆开一瓶说:“哥几……个,我敬咱大……哥一杯。”说着给王虎倒满了。

王虎端起来一仰脖,干了。

三强给王虎满上,说:“哥……几个,这里就是大哥功……劳大,再敬大哥……一杯。

王虎端起来又一仰脖干了。

三强说:“再敬……大哥一杯,盼着大哥早日娶媳妇入洞房!”

王虎这时醉意袭来,醉眼朦胧,说:“好,咱两……个一起干!”说着手拿酒杯颤颤抖抖地和三强去碰杯,竟把一杯酒洒了一半,另一半还是一仰脖干了。

这时再找二毛和四坏,两个人早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王虎也一歪身子趴在桌子上,呼呼地打着鼾声。

三强一看到时候了,麻利地来到厨房里,抄了一把早就预备好的刀,迅速地出了门。

第十六节 三强救人进行时

夜黢黑,伸手不见五指,三强只能凭自己的感觉,朝着扔进素花的那个猪舍奔去。离那个猪舍也就是十五六米远,三强用了跑百米的速度箭一般冲过去,估计也就是用了两秒多点的时间。这两秒多的时间里三强在想,素花咋样了?醒了吗?我要把她从大门里送出去,尽量地减轻自己的罪责。

靠近了,来到了,三强耳朵分明地能听得出猪圈里那头大猪发出的哼哼声和素花轻轻的呻吟声,他来不及多想,想一步跨进去,救出素花。就在这档口,三强分明地感觉到后面有脚步声还有重重的喘息声。

是王虎,王虎没有醉,王虎在跟踪自己!三强很快地意识到了,心怦怦地快要跳出来。

他急中生智,手握刀尖,刀柄冲着那口猪扔了过去。刀砸在软软的猪身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上,那口大猪被突然地袭击,慢腾腾地站起来,哼哼了两声,又趴了下来。刀子被猪压在身下。

三强就势裤子一拖,蹲在猪圈旁,把屁股厥进猪圈里,连屎带尿稀里哗啦地方便起来。

一道电光照过来,眯了三强的眼睛。三强用手挡着电光,含含糊糊醉意很浓似地说:“好……好,照一下,别让我拉到……外面,别让我掉进猪……圈里去,你这个坏……老四,还挺为三哥着……想。”

手电光越来越近了,光线从三强的身上转到猪的身上,又转到素花的身上,扫瞄了一遍,又落在三强的身上。

“咋了,火上房了还是枪攮到腚了,这么急?”王虎问道。

“哦,是大哥啊,急,急……内急啊……拉肚子,差点拉裤子里。我还认为……是老四和我开玩笑呢,别照了,我那一挂火腿肠…让你的手电曝光了,多难为情啊!”

王虎手电照着三强排泄的秽物,关心的口吻说道:“明天让老四买点药,外面冷,拉完了快点进屋!”说着又把光移到素花身上,阴险地一笑说:“咋样,里面舒服吧?”

素花被捆住手脚,嘴里向他“呸”了一口。

“你要是乖乖地听话,马上送你回屋里去,屋里可比外面热乎多了!”

素花把脸扭向一边,抱着一死也不屈服的想法。

“还他妈的真厉害,看你挨到啥时候!”说完关了手电筒回屋里去了。

素花被扔进猪舍里,被他们这一折腾加上怒气攻心昏了过去。大猪见平着进来一个人砸在自己身上,不明就里,瞪着眼睛望着外面,又望着素花,不住地直哼哼。二毛和四坏走后,大猪就对素花产生了敌意,心说:好端端地你砸我干啥?躲在一旁冷眼望着,发现好长时间素花不动,对自己没有伤害,就壮着胆子,走到素花身旁,用大嘴去拱素花。素花就觉得有一只大手在动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大猪在自己身旁用嘴善意地拱自己,就伸出手来抚摸着猪的鼻子,眼泪瞬间就淌了出来,好像大猪就是自己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无数的话要和它倾诉一般,泪水默默地流着,大猪在轻轻地哼着点头,两个不属于同一种的哺乳动物就这样默默地交流着。

夜很冷,素花打着颤,大猪懂事似的把身体委过去,靠着素花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这个被捆住手脚的女人。

突然,素花看到从对面的屋里出来一个人,疾步地冲这边奔过来,因为屋里有灯光,黑暗处看灯光处看得分明,素花看出来是三强。

就在三强接近的时候,屋里又出来一个人,也是朝这边过来,素花看出来是王虎。

素花觉得“嗖”的一声,从三强的手里扔过一件东西,砸在猪身上,猪站起来又躺下,东西被猪压在身下。素花隐约地感觉到那是一把刀子。这时王虎也来到猪圈旁,素花心里紧张的要命,为三强捏了一把汗。

第十七节 素花破墙逃离淫窟

三强一看现在没有机会亲自救出素花,也就提了裤子回了屋。素花见王虎没有发现破绽,心稍微地放了下来,要是三强的行动被王虎发现,岂不连累了三强。可素花知道王虎起了疑心,三强再没有机会来救自己,即使有的话,也不能再连累他遭殃。还好,有三强扔进来的刀子,就得靠自己了。素花注意打定,就轻轻捅了一下大猪,大猪懂事似的站起来,素花用捆着的手去拿刀子,手捆得很紧,费了好大劲才拿在手里,弯着腰用刀子去蹭捆在脚脖子上的绳子,一下、两下、三下……素花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生怕被王虎他们听到,就这样慢慢地,终于绳子被刀子来回地磨断,她又把刀子夹在两脚间,在大猪的掩护下,把手上的绳子也磨断。

大猪在默默地看着素花的一举一动,整个身体把她挡在里面,一声不吭。

素花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大猪的脊背,心里说:谢谢你,谢谢你,我的畜类朋友。

大猪用嘴轻轻地拱了她一下,走近里面的南墙,使劲地拱着。素花明白了大猪的意思,知道这猪舍的南墙和院墙是一体的,也就是把这个猪舍的墙扒个窟窿就可以逃出去。

素花不敢耽误功夫,在猪的掩护下,用刀子挖墙上的砖。砖使用土泥砌成的,用水泥勾了缝,也相当地结实。素花就想不管怎样,也得把墙扒个窟窿,这是唯一逃出去的办法。

素花没有吃东西,这样用力地挖,只感到胳膊一个劲地酸疼,身上冒出了虚汗,体力渐渐地不支,一块砖的三面被她用刀子把水泥挖掉,但任凭她怎么使力,砖像用钉子钉在那里,纹丝不动。素花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稍作休息,继续挖。

大猪站在那里为素花挡住,瞪着小眼睛不眨一下的看着,仿佛被素花的精神感染,它轻轻地哼了一声,用嘴拱了一下素花,示意让素花让开。素花给它让开,它来到那块砖前,用嘴拱了一下,猛然用力。

素花惊愕地望着,惊喜交加。

那块砖被大猪拱的松动了,松动了,慢慢地脱离了墙体,拱出了墙外。

墙上出现了缺口,素花也来了精神,用双手使劲地扒,双手被磨破了出了血,她全然不知,一块、两块,大猪也不停地用嘴拱,很快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素花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猪的嘴巴,感觉到一股黏黏的液体从猪的嘴巴上流出来,素花在这个通人性知人义的动物面前流下了感激的热泪。他的手不停地在猪的嘴巴上磨裟,似千言万语从心中淌出来……

大猪轻轻地拱着素花,示意让她快些离开。素花也不敢久留,想从这个窟窿里钻出去。这时对面屋里的门打开了,王虎、二毛、三强、四坏从屋里出来,朝着这边走过来。素花马上把断的绳子套在手上和脚上,躺在地上,大猪用身体死死地挡住墙上的窟窿。

四人看没有啥动静,王虎就吩咐他们说:“给我看住了,别让她跑了……我睡觉了……啊……”王虎打了一个哈欠就回屋里了。

二毛他们骂骂咧咧地也跟着往屋里走。

素花等他们都进了屋,再也不敢停留,就从窟窿里爬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第十八节 淫窝一锅端

黎明前的夜静悄悄,黑黢黢。王虎一觉醒来,酒精在体内也消化掉了,他推开还在打鼾的二毛,“老二,快去看看,猪圈里的素花……”他也怕弄出人命来。

二毛嘟囔着:“她冻不死!”说着蹬开被子,趿拉着鞋出了门。

“不好了,大窟窿,大窟窿……”二毛用手比划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屋。

“啥大窟窿,莫非天塌了个大窟窿,把你吓成这样?”

“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素花从大窟窿里跑了!”

王虎一骨碌爬起来,把三强、四坏也弄醒,“出事了,出事了,让你们看住了,就知道喝、喝、喝,睡、睡、睡。”说着也趿拉着鞋出了门,直奔那个猪圈。

几个人站在猪圈旁,都傻了眼。只有三强心里明白,心里默默地为素花祈祷。

王虎说:“那个女人跑出去也不知多长时间了,肯定报了案,我们得快速离开。”

话还没有落地,就听着远处隐约的鸣笛声,渺渺茫茫的,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刺耳。

几个人就慌了,东西来不及收拾,开开门就往外冲。两道刺眼的灯光直逼过来,警笛一直鸣叫着,刺破了黎明前的夜。

三强站在门边没有动,其余三人是撒丫子跑,真是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车上下来几个人,分别向他们跑的方向追去。

俗话说得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大院里,王虎交出门上的钥匙,四人拷上手铐子,蹲在地上,手抱着脑袋,素花领着一个民警挨门打开房门,姐妹们抱着素花放声大哭。素花知道,她们还是刚走向社会的的孩子,在家里是爹娘的宝贝疙瘩,对外面的社会充满了好奇和新鲜,这一劫难无疑给她们上了一堂教育课,教给她们咋样地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素花看着这些可怜的姐妹,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她们不懂外面的险恶,难道自己也不懂吗?自己不也是被轻易地骗了过来吗?

素花对姐妹们说:“姐妹们,我们自由了,上去,踢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

话还没有落地,几个姑娘疯一般朝着王虎他们就冲过来。

素花说:“姐妹们,三强是个好人,是他暗中相助,我才能得以脱逃……”

她们跟本听不进素花的话,哭着喊着,拳脚并用,尽情地发泄自己这些天所遭遇的冤屈和侮辱。

一个民警走上前来制止说:“好了好了,以后你们多长点心眼,天上没有落下的热馅饼,即使落下来,那里面也包着砖头瓦块,砸在身上,会留下处处伤疤!”

有一个民警指着她们说:“到屋里来,做一下笔录。”

笔录完了,她们签上字摁上手引,一个民警说:“小王,用车送他们去车站,都买上车票,送她们上车回家!”

素花说:“民警同志,我求你们个事。”

“啥事?尽管说。”

“这个王虎,是我们村的,以前在村里绣花厂跑业务,财迷了心窍,骗了村里的钱跑出来,那些钱可是村里老少爷们的血汗钱,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们当地公安局处理。”

王虎一听这话,急得暴跳如雷,说:“好你个臭女人,你说我,你就好了,你在四川有家有室,跑出来骗婚,你这也是犯罪!”

民警冲王虎吼道:“嚷嚷个啥,拷着你还不老实!”

“民警同志,我说的是实情,不信你问她自己!”

“王虎,正好,我们一起回家乡,接受政府的处理!”

两个人正吵着,送女孩子们的车回来了。民警同志进屋搜查他们的钱财,一一登记好。让他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后就把他们塞进警车的后面,大门用封条封了,车子快速地驶离这远离市区的人间魔窟。

第十九节 批判会在天土村举行

民警们回到派出所,所长老谢一方面向上级汇报案情一方面要立马对四人进行了审问。素花就向谢所长为三强求情,说三强是被三人逼迫所为,他一没有侮辱女孩子们二为了解救自己差点被王虎发现,要不是三强,自己也无法脱身,这个强迫卖淫的团伙也不能及时打掉。

谢所长组织干警对四人进行突审,王虎三人在铁的事实面前没法狡辩,对女孩子们笔录上的指控供认不讳,同时民警也证实了素花说的话,三强是强迫入伙的,在这个案件中有立功的表现。民警就准备材料上报县公安局。素花对派出所长老谢说:“谢所长,我给家里通个电话。”

所长老谢说:“在桌子上,你打吧。”

素花想:给谁打呢?她想起了公社书记陈天成。虽然没有见面,但知道这人为人正派,为官正直,亲善爱民。当地总机就给接通了西湾公社的长途电话。

好不容易接通了。“请问,你找哪位?”电话那头有人问。

“我找陈书记,陈书记在吗?”素花急切地说道。

“陈书记不在,他去天土村了,你找他有啥事吗?”

“我就是天土村的,我要报告书记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陈书记这些天被你们村里那个叫王虎的人折腾苦了,这个人携着村里的款一去不回,村里报了案,陈书记去天土村调查去了。”

“我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个……”

“这还是个好消息?”

“那个王虎被我遇到了,是我举报并协助抓了他,现在正关在省城东丽区派出所里。”

“啥,你把他抓到了,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我就在东丽区派出所里。”

“厉害啊!非常感谢你,那我马上通知陈书记去!”

也就是有半个钟头的时间,省城东丽区派出所的电话响了。所长老谢拿起话筒:“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啊?”

“我是东岭县西湾公社的书记陈天成,请问,王虎是被你们抓获了吗?”

“是啊,我们正在审问呢。”

“那太好了,谢谢你们啊……”

“先得感谢你们公社的素花,她斗智斗勇,不畏邪恶,是她报的案啊,要不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哦,太好了,王虎是我们公社的,他骗了村里的钱,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们当地公安局审问处理啊?”

“这个嘛,我们得研究研究,报上面领导请示一下。”

“好啊,我们想把他做反面教材,很好地教育当地社员群众,要遵纪守法,搞好生产!”

“好吧,我这就请示领导,你听个消息。”

陈天成向西湾所属的东岭县公安局领导作了汇报,领导赞成他的建议,通过电话和那边取得了联系,很快得到回复,明天去车解人。

天土村可沸腾了,批斗王虎大会在大队部前召开。街上到处贴的是标语,锣鼓喧天像过年一样,一阵锣鼓一阵鞭炮,人们在会场高呼口号。

遵纪守法,搞好生产!

巾帼英雄素花,为民除害!

审判王虎,罪有应得!

王虎被几个公安干警押着,胸前挂着个大纸牌子,上面写着“贪污、强迫卖淫“几个大红字。头低着垂在牌子前,站在会场前,不敢抬头。

素花胸前挂着大红花,在会场的主席台上。大会有王长顺主持,陈书记,同江,刘佳丽,还有公安局的人也在主席台上。

王长顺瞥了一眼孙子似的王虎,暗骂一声,王八羔子,不给我争脸啊。又看了看会场上的社员,咳嗽一声说:“社员同志们,静一静,这些天我和你们心情一样,堵得慌,咱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丢人啊,我作为村里的领导有一定的责任,我首先做下检讨,当着社员们,当着陈书记,以后我要严格管理,尽职尽责,下面请陈书记讲话,大家欢迎!”

会场上响起了掌声。

陈天成站起来摆摆手说:“社员同志们,静一静,有句老俗话说的好,再大的粮仓也怕老鼠打洞,天土村不富裕,社员们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可偏偏出了一个大老鼠,可气可恨。人穷不要紧,穷则思变,变要走正道,走歪门邪道会越变越遭,走上犯罪的道路。世上有大老鼠,就会有大猫,这个大猫就是我们天土村的素花同志,她在从老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王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是她深入虎穴,不畏邪恶,斗智斗勇,终于把这个坏老鼠抓着回了天土村,她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是我们天土村社员们学习的榜样,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她表示敬意……”

会场上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陈天成接着说:“下面由公安局蔡局长讲话,大家欢迎!”

会场上又一阵掌声。

公安局的蔡局长站起来摆摆手,说:“社员群众们,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依法治国是我们的国策,我们每个人都要依法办事,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王虎那样,违反国家的法律,那必定要绳之以法,顺便在这里提一下,王虎他们共四人,其中有个叫三强的,不是主犯,他是胁从犯。素花同志不畏邪恶,在身处险境时,三强帮助了她,让她顺利逃脱报案,当地公安才一举端掉这个犯罪团伙,公安部门决定对三强免于刑事处理,我说的意思就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希望每一位社员都遵纪守法,别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的话就讲到这里。”

“下面让素花同志讲几句话!”陈书记看了一眼素花说道。

素花站起来,抻了抻衣角,胸前的大红花在随着跳动,就像一个圆圆的小太阳蓬勃升起。他深情地望了望会场上社员们,说道:“叔叔大爷,兄弟姐们们,我素花来到天土村,有缘和您们在一起,都是一个字:穷。是贫穷让我们相识,是贫穷让我们相认。我不是好女人,我是来这里骗婚的……”

人们屏声静气地听着,会场上鸦雀无声。

“我通过自己遭遇的这些事,明白了一个道理,穷不可怕,怕的是志穷,富是干出来的,不是骗出来的。当着陈书记和大家的面,我为我的重婚负法律责任!”

第二十节 批斗会上

会场上出奇地静,人们都仔细聆听着,目瞪口呆。

“好,敢于面对自己,敢于承担责任,了不起啊……”陈天成率先鼓起掌来说到。

“素花为我们村里做了这么大的好事,我们为她的过错请命,请陈书记将功补过,从轻发落啊!”七爷紧跟着大声地说道。

“对,请陈书记从轻发落,素花是个好女人啊!”社员们跟着嚷道。

会场上同心两口子也在,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素花是碱嘎巴离不开这快地了,我寻思着这一去啊就不回来了,老三说不上媳妇,等他再上上岁数,咱儿子过继给他,他的房子还不得归咱吗,这……”

“这下泡汤了?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把她挤兑跑了不就得了!”

秀敏在背后捏了他一下,说:“说的对,别让素花给他生了孩子,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你不是给她换了避孕药了吗?”同心附在她耳边蚊子似的说。

秀敏又在后背捏了一下同心,心说:小声点,让人家听到啊!又对同心小声地说:“你保证她天天吃啊,有一天不吃呢?还是快挤兑她跑了,这事要急着办!”

“这个问题大家别急,素花家庭的遭遇我都知道了,对于这些我内心很难过,她的问题已经和组织坦白过了,鉴于她的问题事出有因,母性使然,没有引起什么坏的社会后果,经组织研究,我宣布,免于对素花的起诉!”说完,陈天成第一个鼓起掌来。

紧跟着会场上想起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这掌声是社员们对公社对陈书记英明果断的歌功颂德,也是对素花身上那舐犊情深的母爱发出的一种共鸣。

陈书记向人们摆了摆手,掌声停了下来,他又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天上的氤氲总会散去,好日子不会很远了,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素花同志永远加入我们这个行列……”

会场上掌声一片。

蔡局长站起来对耷拉着脑袋王虎说:“王虎,你放着好日子不过,骗了村里的钱,出去竟干坏事,那些钱都是绣花工一针针的辛苦钱,你却占为己有,好逸恶劳,你对得起谁?现在当着天土村社员群众的面,你还不给社员们赔罪道歉!”

王虎站在那里听着,会场上素花的发言一字一句像一枚枚的钢针刺痛了他麻木的神经。是啊,富不是骗出来的,是干出来的!素花,曾经被自己不当人看的女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敢承担自己的过错,敢承担法律责任,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竟这样执迷不悟,干出这等不齿的勾当,自己还是人嘛?

他头不敢抬起来,他不敢看大家愤怒的眼睛,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的字,“贪污、强迫卖淫”。这几个字眼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好像是两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自己被判几年牢,不知自己何时再能从这两座大山底下爬出来,重新回到天土村,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个家。

王虎低着头声音很小,他说:“我对不起天土村的老少爷们,对不起……素花,是我一念之差走上了犯罪的路……我王虎从小就没有了爹娘,是天土村的乡亲们一口口地把我喂大,我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王虎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他擦了一把眼泪,说:“我没有回报乡亲们,却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坏事,我有罪,我有罪啊,我恳请政府判我入狱,我要好好改造自己的灵魂,尽早出狱,重新做人……”

前头的人们听到王虎说的话,都看着王虎,似乎被王虎的真诚所感染,原谅了这个曾经被人们骂过多少遍的坏蛋。同江对王虎说:“王虎,抬起头来,抬起头来看着大家!”

王虎不敢抬头,怕看到人们愤怒的眼睛。听到同江的话,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人们。人们一双双善良的眼神望着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为自己的行为忏悔不已。

第一节 一家人吃顿团圆饺子

太阳还老高,同德一家子聚过来。同德冬梅为素华的归来而高兴,说咱一家终于过上一个团圆年了,没有提孩子的事和在路上的遭遇,怕的是素花伤心难过。

同江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说:“老二家的,咱包顿饺子,一家吃顿团圆饭。”

冬梅就乐呵呵地说:“好啊娘!”又对同德说:“去,回家挖两碗面来,我剁白菜馅。”

娘说:“不用了,我还有点,够包饺子的!”

同德说:“娘,我刚推了一袋面,我这就去挖面。”说着出了门。

同德就去挖面。冬梅就去娘当院的西墙下抱菜。农村里分得白菜,冬天都把白菜码到院子靠墙的地方,用苇笣盖上,以便储藏。

一会同德端了一小簸荠白面来了。

同江娘高兴地惦着个小脚像给孩子们张罗大喜事似的忙个不停。

“小小,一回去你大哥家,把他们也叫过来吧!”

小小不乐意地说:“还把他们叫过来啊?”

“叫过来吧,一家人啊,别让他两口子说娘偏心。”

小小就绝极不情愿地出了门。

一家人说着笑着围坐在一起包饺子,人多力量大,半个钟头的时间饺子就包好了。

小小回来蹲在灶间烧水,把一锅水烧了个滚开。

“江啊,快把饺子端来,我馏饺子!”

“娘,你就上炕吧,让我来吧。”素花对娘说道。

“哎呀,素华,你这一走啊,可把娘的心也带走了,娘就掰着手指头啊,一掰就是2个来月,娘寻思着啊,我就是掰到老死也得等你回来,你这一回来啊,你把娘的心也撂到心窝了,呵呵呵,你歇着吧,让我来,让我来……”

小小在灶里一边添柴一边笑着说:“娘啊,你的心落心窝里了,可有个人的心快蹦出来了!”

“你这丫头,你的心快蹦出来了?”

“呵呵,我的三哥呗,两个月没见俺嫂子了,这一见激动得心还不蹦出来啊!”

“你这丫头,净说些没着没落的话。”同江娘呵呵地笑了,其他人也笑了。

这是秀敏和同心一家子也来了,进门就插话了:“弟妹这回可风光了,你的事迹传遍了全公社,唉,给大家说说你是咋遇到王虎的?快说说,快说说……”秀敏就像是一个鼻子灵敏的苍蝇突然盯到了目标,急于知道里面的秘密。

素花正蹲在地上砸蒜,听到大嫂的话,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说道:“这有啥说的啊,快到年关了,寻思着挣个年过货,没承想就遇到了他。”

“这么简单啊?”很明显秀敏对于这个简单的回答很是失望,继而又问道:“听说王虎也骗了不少女孩子,呵呵,说说你们被骗以后的事?”

同江娘听出话里有话,就对秀敏说道:“我说大儿媳妇,你挺关心素花啊,我告诉你吧,素花不是被骗过去的,是看到了王虎,才跟踪他去的,陈书记说什么来的,深入个啥……”

“叫深入虎穴!”小小抢过来说。

秀敏只咂嘴:“啧啧,看咱家的媳妇,学会了书上的兵法,懂得为国为民担忧了,呵呵……”

“哎呀,我说大儿媳妇啊,这人要是只为自己想啊,那就是一头老母猪了,它只知道吃和睡,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啊!”

引来家人一阵哄堂大笑。

素花说:“娘啊,你还别说,猪也有好猪,我就是被猪救得,它替我把墙拱一个大窟窿,我才跑出来的报案的”

“这么说猪有时比人还好,人啊,更得有一副好的猪心肠啊!”

秀敏像吃炒面噎着一样,半天没有说话,立在那里像个没着没落的电线杆子。一旁刷碗的冬梅一直听着,有时抿嘴一笑,不言不语。

这时同江娘把热气腾腾的饺子打在盘子里,同心端过盘子:“弟妹回家,咋得也得整两盅庆贺庆贺吧,老二、老三!”

老二同德说:“当然,酒我拿一瓶过来。”

“还是老二准备的好,饺子酒,老三你要多喝几盅啊!”

说着一家人坐上炕,同江娘坐在炕里面,说:“缘分啊,不信缘分不行,是一家人总归会坐在一个炕头上,看着一家人全全活活,俺高兴啊,虽说咱家现在还穷点,这倒不可怕……”

素花说:“娘说的对啊,咱有双手,穷怕啥,以后还过不好日子?”

秀敏抢过来说:“娘啊,我听到一个笑话给你们讲讲,很有趣的。”

第二节 笑话引起家庭战争

同江娘说:“快吃你的饭,饺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秀敏也不管娘说啥,就自个自地说:“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那个穷啊,穷到啥地步呢,家里有人生了病都没钱买药,硬扛着;盘了个锅台,没有钱买灶里的箅子。没有箅子咋烧火做饭啊,一家人蹲在锅台边愁得没有办法。家里的姑娘二十刚出头,长得如花似玉,就说,我有法。爹娘愁眉苦脸地,一听说她有法,就高兴地问她有啥法。她说把我嫁出去,和人家要一个箅子不就行了吗。爹娘一听,就说,孩子,这不是爹娘把你卖了吗?姑娘就对娘说,这哪是卖啊,到妓院里卖身那才是买呢!爹娘一咬牙说,也没别的法了,为了一家人吃上饭,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苦了孩子了。

几天后相亲,男女方都没有啥意见,闺女向男方要了不少钱,最后还提出了一个条件,说你不用买别的了,给我家买个箅子吧,结婚三天回娘家我捎回去。男方不知道她说的箅子是啥玩意,问她箅子是啥玩意。她就比划着说,箅子是那种能照见人,就买那种。

男方说就是一面镜子啊。闺女家穷的不知道镜子是啥玩意,还假装懂似的,怕婆家笑话,就说,就是那种的。

等闺女出嫁那天,一进丈夫的家门,就问丈夫,你给我家买的箅子呢?丈夫一指北墙上立着的一面镜子说,这不是吗,能照到人。新媳妇一看,妈呀,这里面咋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还向着自己。姑娘就发怒了,问道,你是谁啊,咋长的和我一样?那个女人也说话,嘴巴动着,但不出声故意地气新娘子。新娘子趁新郎不注意就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和娘一说,娘也很生气,说,我过去看看,反了这小子了,结婚头一天就又找了一个女人,那我姑娘跟你做啥啊。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赶到女婿家,一进门看到镜子里有一个老太太和自己一模一样,火气更大了,对着女婿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一天里你就换了两个,你多娶个也没有啥,总不该娶个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吧!”

说完秀敏“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是那样的放肆。

一家人一开始还说笑,听着秀敏说的笑话,先前快乐的气氛被秀敏说的笑话冷冻在饭桌上,个个都沉默不语。

同江娘冷冰冰地看了秀敏一眼,就像没听到似的,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一笑说:“来,快吃,别凉了!”

同心吧嗒吃一个饺子,滋流一口小酒,眯着眼说:“笑话很有趣,这女人也太穷了,你说,她穷到这地步,还不去窑子里伺候男人,那来钱多快啊……”

同江娘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两口子闭上臭嘴,说的这是啥话……”

这时素花背过身去,眼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自己进了这个村,进了这个家,虽说自己这身份,但也被村人们接受了,可是在这个家里咋就不被大嫂认可呢?她擦了一把,回过身来,招呼娘:“娘,快别说了,咱吃饺子……”

“你看看娘,秀敏随便说的笑话,又不是说的老三家,是不是……”同心环视了大家一眼。

这一句话成了一颗导火索,就像是往一个盛着固体汽油的大锅里投进去一个火把,瞬间把桌上凝固的气氛引爆了。

小小说:“大哥大嫂,你们的心咋这么很,你说这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三嫂可不是那种人!”

同江把杯子往桌上一蹲,右手抓着同心的脖领子,轻轻一拉,就把对面的同心拉到自己的眼前,大声地吼道:“同心,你再放个屁,我揍死你……”

同心说:“我招你惹你了,犯得着和我生这么大的气,管好自己的老婆不就行了……”

话还没有说完,同江一个大巴掌扇过去,这一巴掌搧得同心两眼直冒金星,同心一下子急了,“你个小子,竟敢打你大哥,还反了天了?”说着下了炕,两个人在地上就要厮打起来。

第三节 同心两口子成了众矢之的

秀敏的这个笑话,明白人一听就是含沙射影地对着素花。说什么穷了、穷的孩子治病没有钱了、还说什么把自己买了、进窑子伺候男人了。同江真是忍无可忍了,要是对这样的侮辱也忍受,素花还怎么做人,自己在天土村还能抬起头来。

矛盾激化的太突然,就好像是一湖平静的水里面突然冒出个怪物来,把湖水搅得一塌糊涂,顿时饭桌上那祥和的气氛被搅得无了影子,眼看哥俩就要打热闹了,同德忙去拉,抱住大哥同心。同心挣扎着对同德骂道:“好啊,你个兔崽子,你拉谁呢,你拉着我让同江打我啊你,你拉偏仗啊你!”同江还想上前狠揍大哥,同德大声吼道:“你俩还有完没完,想把咱娘气死啊!”同江就缓缓地把手放下,指着同心吼道:“那当大哥大嫂的有个样子吗?素花惹着你了,咋就是你眼中钉肉中刺啊,我告诉你同心,你两口子再这样侮辱人,我废了你俩!”同江娘在炕上气的也哆嗦成一团,筷子使劲一撂,大声对同心骂道:“同心,你这个畜生,你两口子安得啥心,素花刚进家门,你们就这样对她,她就是我的另一个女儿,别说她没有做出格的事,就是做了也不许你们来胡说八道,再说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同江娘稍微缓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她因为给孩子治病才嫁到咱家,这是缘分啊,和咱家是缘分啊,她这次把王虎抓住连陈书记都叫好,给村里做了件好事,村里的老少爷们也叫好,就你能,就你两口子能?”老太太真的生气了。

小小说:“咱家从我记事起也没有人做出格的事,三嫂子更没有做,她是为了想挣点过年的钱,才想起在外面干点活,不想遇到了王虎,我为三嫂的行为拍手叫好!”

素花说:“娘啊,脚正不怕影子歪,我不计较别人说啥,嘴长在人家头上,咱有不能去堵,爱说啥就说吧!”说着给娘拾起筷子递到手里,又说:“快吃吧娘,饺子凉了。”

“不行,我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捕风捉影,再说看我不打烂她的嘴!”

又对同心说:“老大,你挨的这嘴巴值,因为是你的嘴巴惹得祸,你的嘴巴辛苦挣来的,同江不打你,我也会打,你也别怨,就当是娘打得。”

同心站在下面乎乎的生气,“他没有把我当成他大哥,看他打得这么重,娘打打得也不会这么痛。”

“打疼了会长记性!”同江冲同心说。

同江娘夹起饺子又放下,说道:“哎,你们哥几个,小时候看着都虎头虎脑地抱成一团,大的照顾小的,咋长大了就生分了呢,哎,这人啊,就越过越远了?”

同德对同心说:“大哥,快给娘赔不是,承认错。”

秀敏说:“笑话是我说的,我也是无意的,有人就多心了!”

冬梅说:“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看把家里闹得……”

“哦,家里的事都是让我闹得,把我看成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走,我们走。”说完拉着同心就往外面走。

素花这就往外面追,同江娘说:“让她走,不追她,这种人越依随她她越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这事就过去了,一家人吃饭,吃完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同江娘说道。

第四节 两人套圈一人钻

离过年还有十多天,队里没有啥急的活,也就是干些出出栏拉拉粪洒洒粪什么的。

一天,队长潘二亮安排下农活,和社员们一起往地里运粪,七爷赶着大马车,粪装得满满的,拉到地里,人们就抄掀往车下推粪,推成一堆堆的粪堆,再一一撒开。冬闲不忙,不出力气,几个后生闲的寂寞就打开了趣。

一个说:“潘队长,你也得说个媳妇了,你队长说不上媳妇来,让我们以后还咋个说媳妇啊,没有媳妇,晚上抱着炕席睡觉啊?”

潘二亮听到这个话题,就炫耀着说:“你抱着啥睡觉我不管,我有人给我张罗着呢!”

“谁给你张罗的啊,哪个大闺女要嫁给潘队长啊?”

“说出来羡慕死你,是村会计刘佳丽给我介绍的。”

人们嗷地喊一嗓子:“刘佳丽啊,她可是咱这一带的媒婆子了,听说她说媒你不掉个一斤半量的,她不会给你说成。”

“呵呵,说媒也得看给谁说啊,他答应过我,给我说她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

“这么说,你就是她的侄女婿了,刘佳丽那个浪,那个美,她侄女也错不了,啥时候让咱们也开开眼,给你参谋参谋。”

“呵呵,咱条件不高……”

一个人就说:“条件不高,那也得最起码是个母的,呵呵……”

“是个处的,没让别人开个封的……”一个男人肆意地取笑道。

“开个封的又咋样,新婚之夜里有教你的师傅,保你直捣黄龙府……”

潘二亮被几个家伙说的很不好意思:“你们真不害臊,呵呵,知道的还挺多……”

这是村里喇叭响起来,是刘佳丽的声音,“潘队长,潘队长,听到后来大队部一趟……”

人们又说开了:“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呢,刘佳丽就找潘队长了,准是给他介绍对象的,快去吧,活由我们干呢,你就放心吧!”

“那我就回去了,你们得把粪撒匀了,别一堆一块的啊,撒不匀小心我扣你们工分。”说着就屁颠屁颠大步流星地朝村里走去。

来到大队部,王长顺和刘佳丽在,潘二亮气喘吁吁地走进屋,说:“刘会计,找我有啥事啊?”

王长顺抢过来说:“还有啥事?还不是想给你张罗个媳妇,老大不小的了,还抱着个炕席睡。”

“看书记说的,咱们队长有这么惨。”刘佳丽看了一眼王长顺。又对潘二亮说:“我去了一趟娘家,远房的那侄女没在家,和俺那嫂子说了,人家挺同意,说和孩子说说,我看这是十有八九,你看我刚回来就把你找来说这事,潘队长我这人做事咋样啊?”

“刘会计做事就是利索,利索……”

不过,你还得办一件事,村里的树也砍了,树也风干得差不多了,别误了明年开春翻盖大队部,你这两天把树的皮扒了,都拉到大队部的院里,我做事利索,就看你的了!”

“这没啥的,不过……不过……

“不过个啥啊?”

“不过……这事得和同江商量一下啊!”

“和同江商量?你和他商量就商量出个媳妇来了?他又不对你的媳妇上心,你咋老是同江长同江短的!”刘佳丽吹胡子瞪眼地说。

“以前他当队长时不在家,不同意砍树,我却领着大伙砍了树,这次他当村长了,树的事还是和他说一声。”潘二亮显得很为难。

“他以前是生产队队长,当然不同意砍树翻盖大队部,这回他当村长了,大队部也是他的办公室,他不想自己在宽敞明亮的大部队办公?”

潘二亮挠了挠头皮,心想:说的也是,哥哥在县机械厂刚当了个组长,你看他把小办公室拾掇的,桌子换了个新的,椅子也换了个新的。

刘佳丽说:“你不去扒皮,我也不给你跑腿说媳妇了!”

潘二亮在社员们面前吹了牛,一听这话就着急地说:“这样吧,我下午,领着社员去给王书记扒皮……”

王长顺一瞪眼:“说啥?给我扒皮?”

刘佳丽在一旁乐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胸前那两被小棉袄罩着的肉球一颤一颤的。

“不……不……我是说给王书记你扒皮……不……是……是给王书记要的树扒皮……”

一听说给你说个媳妇,你就不知话杂说了,给我扒皮也轮不到你来,那得由刘会计来!王长顺盯了一眼刘佳丽。

“去你的吧……”刘佳丽举起颤巍巍的小手拍了一下王长顺的后背。

潘二亮闹得红头涨脸,好容易才说过来,站起来对王长顺说:“王书记,还有啥事吗,没事我就走了。”他又转向刘佳丽说:“我下午就去办,那事你可得抓紧啊!”

刘佳丽从和王长顺打情骂俏中缓过神来,问道:“啥事?”

“我的那……事……啊!”

“哦,我知道,你放心吧!”

潘二亮这才从大队部里出来,身后传来王长顺和刘佳丽两人淫邪的笑声。

第五节 村长书记的意见一致了?

下午,潘二亮正组织社员们去给树扒皮。砍下来的树就放在离钟槐有三十米的村北场里。关于砍下来的树,同江和往常顺争执过。王长顺说大队部是村里的面子,这老屋旧梁的,上面领导谁也看不起,谁也不愿来,要翻盖大队部。同江说大队部要盖,可得分个先后,先盖养猪场,等村里养猪事业发展起来,有了钱,再盖大队部,到那时盖得漂漂亮亮也不迟。

可偏偏王长顺不同意,他有自己的打算,养猪事业何时才能发展起来,能发展起来吗?现在把大部队盖得漂漂亮亮,自己刚刚当上村里一把手,那不是往自己脸上涂粉抹金吗?这样在公社里自己多有面子,多风光啊,别人会挑着大拇哥说王长顺真有能力!

和同江商量不成就和刘佳丽商量出这么一个对策来,还是利用潘二亮。

潘二亮大声说:“我说大家伙卖把力气,收工了咱发给大伙油条吃,把这些树都扒了皮,运到大队部大院里去!”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慢着!”人们顺声望去,同江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赶来。

社员们顺声望去,同江已来到人们跟前,他看了看大伙问道:“谁让你们给树扒皮了?扒了皮有啥用处?”

大伙都直起腰来,都看着潘二亮,心里说我们都听潘队长的安排才这样干的。潘二亮一看社员们都看自己,就诺诺地说:“王……书记叫扒的皮,他说扒完了皮运到大队部院里。”

同江绕着地上躺着的树走了几步,来到潘二亮的面前拍拍潘二亮的肩膀说:“你们扒得好,他不让你们扒我也得让你们扒,你们好好的干啊!”

潘二亮瞪着迷惑的眼睛看着同江说:“村长,你看……我……这……”潘二亮窘得不知说啥好了。

“我不怪你们,你们都是好社员,你们接着干。”

社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就好像掉进迷魂汤里大眼瞪小眼不知是干还是不干。同江说:“都愣着干啥,你们接着干,接着干……”说着扭回头朝村子里走去。

同江去了大队部,大队部的门虚掩着,里面王长顺和刘佳丽正商量着盖大队部的事。

王长顺说:“把好的材料留下来上房,剩下的卖掉,把大队部盖得宽宽敞敞、漂漂亮亮。”

“你是村里的一把,要把你的办公室装修得体体面面……”

“那当然,里面安排个双人床……”

“双人床干啥,单人床还放不下你?”

“你个小傻瓜,只招我,你上哪里去啊,总不能咱俩一上一下总那样摞着啊,呵呵!”

刘佳丽用手戳着王长顺的脑门,说:“你小心地啊,别让同江抓住咱俩的把柄。”

“去他娘的吧,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翻盖大队部他想驳,我是村里一把手,我说了算!”

“我看同江这小子也不是白吃干饭的,你的小心着点……”

两个人正说着,同江就径直闯进来,把两个人吓得表情都僵在脸上。同江面带笑容冲王长顺说:“王书记,这砍下来的树你想咋个用处?”

“这还用问吗,准备开春盖大队部啊。”

“我说过,大队部迟早要盖,可现在不是时候……”

没等同江把话说完,王长顺抢过来说:“我也说过,砍下的树就是为盖大队部的!”

“盖大队部,你也得开个会商量一下,和群众说一声。”同江不温不火地说。

“盖个大队部还那么兴师动众,我一个村里一把手还说了不算?”

同江很是生气,但强忍着,说:“我说王书记,你是村里的书记,当然你说的话算数,你能不能听我这一次,咱先把养猪场建起来,等咱富起来,咱盖小楼,不用你操扯!”

“不用*扯,不用*扯咱村里能发展得起来?就这样定了,开春把大队部盖起来!”

同江盯着王长顺,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说完,扭头一甩门蹬蹬地走了。

同江出了大队部去了社员们干活的现场。

同江走后,社员们嘀嘀咕咕,这个说:“村长和书记想不到一块去啊。”

那个说:“为这几棵破*树闹得不团结,让我们社员也不知咋的好了。”

另一个说:“哎,要有好戏看了!”

社员们正议论着,同江又回来了,乐呵呵地对社员们说:“大伙加油干,潘队长不是说发油条吗,我也挣一份。”

潘二亮说:“村长说哪里话啊,油条有你的一份就是了,你在一旁指挥!”

“指挥个啥,又不是不会干,领导带头,干劲才足啊!”说着拿起地上的镰刀和大伙一起干起来。

人们心里都敲着小鼓:村长和书记的意见一致了?

第六节 一计上心头

那个说:“为这几棵破树闹得不团结,让我们社员也不知咋的好了。”

另一个说:“哎,要有好戏看了!”

社员们正议论着,同江又回来了,乐呵呵地对社员们说:“大伙加油干,潘队长不是说发油条吗,我也挣一份。”

潘二亮说:“村长说哪里话啊,油条有你的一份就是了,你在一旁指挥!”

“指挥个啥,又不是不会干,领导带头,干劲才足啊!”说着拿起地上的镰刀和大伙一起干起来。

人们心里都敲着小鼓:村长和书记的意见一致了?

冬日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普照在大地。同江在家里早早吃了口饭,去了七爷家。

七爷半躺在炕上眯着眼睛,听到门响,下了炕迎出去。

“是同江啊。”

“七爷,和你商量个事。”

“呵呵……”七爷也没问同江是啥事,就说:“快屋里坐,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

“有啥事找我,七爷?”

“呵呵,和你找我说的是一个事。”七爷爽快地说。

“七爷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我的就数七爷了,这些天我憋得难受,七爷你说,这个王长顺铁了心地要盖大队部,是盖大队部重要还是建养猪场重要?”

“当然建养猪场重要,建了养猪场能养好多头猪,能够让村里富裕起来,要是真盖了大队部,那就等于养了两头猪,一公一母、一刘一王,——那简直是两个流氓!”

“不让他盖吧,矛盾非得激化大了,让他盖吧,这由着他来还有个好?可惜了这些被砍的树木啊!”

七爷点上长嘴烟袋,吧嗒几口,神秘地说:“我有个两全的法,要让王长顺乖乖地交出那些被砍的树木,屁颠屁颠地帮着你建养猪场,还不把矛盾明显化,可是有一件……”

“你说,七爷。”

“他明里帮着你建养猪场,暗里还不知多恨你呢!”

“这我倒不怕,只要顺顺利利建起养猪场来,我啥都不怕!”

“好,是个有抱负的男人,你去公社里见见陈书记,和他说说你的想法,顺便讨一本有关保护集体树木的书……”

没等七爷说完,同江紧缩的眉头舒展开了,乐呵呵地说:“高招、高招,实在是高,七爷,我这就去。”

“呵呵,一点就透,在大院里别让王长顺的女婿看到。”

“这没问题,放心吧,就是看到了,也没有啥问题的!”说完同江告别了七爷回家骑上他的破铁驴向公社奔去。

几公里的路说到就到了,同江骑到大院门口下了车子,推着进了公社大院。陈书记办公室在大院的里面,得经过公社武装部,也就是李火炬的办公室。

同江推着车子走,当走到李火炬办公室门前,正巧,李火炬端着茶壶往门外倒水,看见同江急急地走着,就问:“郑村长,这么急,有啥好事啊?”

同江就说:“有啥好事?还不是为了村里的事吗,王书记有事不能来,打发我来了,李部长,最近可好啊?”

“好好好,进来喝杯茶?”

“谢谢阿李部长,改日再去拜访你,呵呵!”说着同江推着车子就过去了。

同江来到陈书记办公室门前,把车子放好,敲门。

里面传来陈书记的声音:“谁啊,请进来吧!”

同江推门进来,陈天成正坐在办公桌前看书,见是同江,呵呵地说:“是郑村长啊,来来来,快坐快坐!”说着把一把椅子拉过来,给同江倒上一杯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啥事吗?”

同江一笑说:“我今天来,有几件事想请示书记。”

第七节 村长要告书记的状

“你说吧,只要是对村里有好处,我就支持你。”

记得那个大雪天吗,我在会上说过,要建一个大型的养猪场,我要实现我的诺言;第二呢,就是资金的问题,村里还很穷,被王虎糟践不少钱,村里的树被王书记也砍了不少。”

“呵呵,郑村长和猪算是打上交道了,可有一件,小心别让人偷了去!”陈书记指着同江乐得呵呵大笑。

同江这才想起大雪天王长顺开自己的批判会上,陈天成说出自己只身擒偷猪贼的事,就打趣道:“有我同江在,还怕他几个偷猪的毛贼?”

“呵呵呵呵,真厉害啊,佩服佩服啊……”

“对了,陈书记是咋知道我抓偷猪贼的事啊?”

“我陈天成神机妙算啊,凡是我关心的人,他的一行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陈书记有些神秘地说道。

同江不解地挠着头皮说:“我……不信……呵呵呵……”

成天成又呵呵地笑道:“实不相瞒啊,你在路上抓的那两个贼偷得是我爹养的猪,那个村是我的老家,呵呵,一直想当面谢谢你,没有来得及呢!”

同江恍然大悟说:“那位老者就是书记的父亲啊,怪不得那样地豪爽,呵呵呵呵!”

“是啊,你走后,父亲给我来信说起这件事,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会和猪有一段故事,还让我猜着了,你建养猪场,我大力支持……”

“哎呀,说起这件事来我很惭愧啊,老人家非要把猪送给我,我哪能占老人家的便宜啊,一再推辞,老人家一看没有法,就说按低价算给我,盛情难却啊!我也没再推辞,想回来时再把钱补给老人家,可是在车站钱被人偷了去,这个想法就落空了。陈书记,给老人家捎个信吧,说俺同江欠他老人家的,有机会一定双倍奉还。”

“呵呵,那就不必了,老爹还嘱咐让我替他好好谢谢你呢!”

“谢从哪里说起啊,不过书记要是非谢不可的话,就给村里安排点资金吧,建养猪场,这资金还没有着落……”同江不失时机地把话题转到他的养猪场上去。

“我倒是想给天土村做点好事,不过这建养猪场的事,你们村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书记想给我们村办啥好事啊?”同江一听说有好事就追着问,怕陈书记说的好事跑了似的。

“先别说那件好事,说出来你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你村的树木被王长顺砍了不少,听说用来盖大队部,按理说村里的树木也不能随便砍伐,但是在老百姓那里这个理好像讲不通。”

“讲不通的理也叫理,不能因为大家普遍认可的事就是对的,我这次来,想在你这里告王长顺一状!”同江这才想起自己来找陈书记的目的。

“告他一状,告他咋样?”陈天成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同江。

“就告他没经有关组织批准就私自乱砍乱伐!”

“呵呵呵,准状,不过我要是准了你的状,你村里砍倒的那些树就得没收……”

“没收?那可不成,你这一没收,我村啥都没了,那还不如建大队部呢。”同江显出有些进退两难。

“你啊,行啊,关键的时候又和你村的王书记统一战线了,毕竟都是为了村里的事情啊!”陈天成指着同江开玩笑地说。

“反正不能给没收了……陈书记,你这里有关于保护集体树木的文件规定吗?拿给我看一下!”

“这方面的东西档案室里肯定有,你要这有啥用?”陈书记假装好奇地问。

“那就是尚方宝剑,我不信他王长顺不怕悬在他头上的尚方宝剑!”

“你啊,还真有办法,不过别把这事闹僵了,要搞好村班子团结,再者文件你若拿了去可要完璧归赵啊,别弄丢了!”

“放心吧陈书记,我会把握分寸的,文件吗,保管弄不丢,明天我就还给你!”同江一本正经地说。

陈书记说:“那好,你等等,我让他们给你找来。”说着走出办公室。

同江坐在书记办公室里那个美啊,心想,王长顺阿王长顺,我怕你,可法律法规不怕你,你等着瞧吧,你想撤了我的职,我还没撤你的职呢!

不一会,陈书记拿着一个文件袋回来了,拆开递给同江说:“你自己看看吧,规定都在文件里写得明明白白,你看着那顶帽子合适就给他戴那顶,可是不能上纲上线,此事也只能在你们两个人之间,不能扩大!”

“我知道了,陈书记,那我就回去了。”说着同江拿了文件往兜里一放欲走出书记办公室。

“这就走啊,不想听听我说的那个好事了?”

同江拿着文件只想快点回村去和王长顺理,竟把陈书记说的那好事给忘了。经陈书记一提醒,伸出去的腿又快速地缩回来,看着陈书记说:“我这还没走呢,陈书记,快说说,让我高兴高兴!”

“公社里有一个为村里办电的指标,这可是咱西湾公社第一个办电的村名额,我和公社主任安大山商量过,想把这个指标让给你天土村!”

“哎呀,给我村办电啊,那……那……那太好了……”同江不知说啥好了,说话竟有些结巴了。同江又一想挠了挠头说:“这得需要多少钱啊,村里没有那么多钱啊!”

“你放心,既然给你们村办电,就一分不花你们的,公社财政里出钱!”

同江非常激动,握着陈天成的手高兴得泪水都流了出来,说道:“谢谢陈书记,俺替天土村的老少爷们们谢谢你啊……”同江大手握着陈天成的手摇个不停。

陈天成一龇牙一脸疼痛的表情说:“哎呀,你就这样感谢我啊,快把我的手攥碎了,呵呵呵……”

同江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竟有些忘形,握书记的手使得劲太大了,就放开手连声说:“哦,对不起陈书记,看我高兴的……”

陈书记乐呵呵地说:“快过年了,预祝你一家过个幸福的年吧。”

“谢谢书记,我也祝愿你和你的家人过个吉祥的年,顺便替我问候老人家一声,把我刚才说的意思带给他老人家,呵呵,陈书记,再一次感谢你,我这就回村了。”说着同江扭头走出陈书记的办公室,来到车子旁,把放文件的提包往车子把上一挂,推着车子一步跨上去。在车子上扭头对陈书记说:“陈书记,回屋去吧!”

陈书记指着同江说:“慢走啊,呵呵!”

同江紧蹬脚踏板,一路哼着歌曲,车子箭一般地冲出公社大院,朝天土村奔去。

第八节 兵不厌诈

晚饭后,同江就去了王长顺家。

一敲门,王长顺问:“谁啊?”

“我啊,王书记,给你送一样好东西!”

王长顺听出是同江的声音,在屋里坐着暗自琢磨:好东西?啥好东西?同江也送我好东西?莫非同江也屈服了,呵呵,强权之下必有服臣啊,看看同江给我送的啥好东西啊。

王长顺一抬头,同江已来到屋里。别看王长顺和同江意见很大,但这人很会来事,俗话说官还不打送礼的呢,何况同江亲自来到家门。可一看同江两手空空,心里就泛起了疑惑。

王长顺说:“同江啊,你有啥事?”

“王书记,你看看这个文件,看看咱村里有谁和这个文件能对上号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从陈书记那里拿的那个文件。

王长顺凑在煤油灯下,乜斜了一眼同江,仔细看那文件。红头文件,文件头是平乡县政府《转发省政府关于惩治乱砍乱伐树木的有关规定》。王长顺看着看着就不耐烦了,往炕上一摔问:“哪来的文件啊?”

“这是公社办公室存的,上面对私自乱砍乱发集体树木的行为处罚的可厉害了,不瞒你说,你做主砍得那些树啊,多了不说,200立方吧,就足能摘你的乌纱帽,开除你的党籍……”

“你……你……你说啥呢,这么严重?”王长顺有些着急地结巴了。

“不是我说,这是上面的红头文件在说话,你不信自己看看。”同江抱着两者只胳膊不紧不慢地说道。

“咋了,树也砍了,你想告我?”

“你说对了,我就想告你,你不让我用树建养猪场,我就不让你盖大队部,咱谁也别想用,我不用没事,大不了养猪场不建了,如果把你告了,你可就啥也没有了!”

王长顺瞪大了眼睛,说:“就砍村里的几棵树,我又不是偷又不是抢,咋还这么严重呢,以前咱也不知道啊,再说了,你是村班子成员,不出来阻拦我,你也有一定的责任!”

“我挡得住你吗,你是村里的一把手,你说话算数,家有千口主事就你一人,我拿你没有办法啊!”

“郑村长,树也砍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村班子成员要搞好团结,不要闹矛盾意见啊。”

“我不想闹矛盾意见,是你想闹矛盾意见,我说想用树建养猪场,你偏不,非盖你的大队部,是你想闹矛盾意见!”

“那好,那好,依你的,咱建养猪场,我不是不想建养猪场,是怕花上钱办不好啊!”

“不花钱建,又咋知道办不好呢?”

“好好,就依你,明天就操扯开春建养猪场,这回依你行了吧,这样……你还……”

“明天我就让社员们把砍下的树编上号,安排潘二亮看守,谁也不能动……”同江看了王长顺一眼又说:“王书记,我建养猪场,你盖大队部都是为了村里,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还真去告你啊?真去告你的话,这些砍下来的树就被没收,那我不是干了一件傻事吗?是不是!”

王长顺这才明白过来,上同江的当了。俗话说啊,兵不厌诈。

第九节 两个人的阴谋诡计

王长顺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还不能说,那说出来岂不掉了书记的架子,在同江面前认错服输,只是一个劲地说:“就是就是,再咋着咱俩也是村里的一副架,行动步调得一致,俗话说得好肥水不能外流,你想把养猪场建起来,我当书记的能不支持?”

“呵呵,那就好,说定了王书记,我这就回去了。”同江从炕上拿了文件扭头走出了王长顺家。同江很是兴奋不已,这养猪场的第一关算打通了,接下来就是选址的问题。天土村是个小村,这几年计划生育工作做的不好,计划生育工作也刚刚在农村普及不久,超生问题一直没有得到遏制,人口在不断地增长,土地就相应地锐减,土地问题这个突出的矛盾就摆在同江面前,死人和活人抢土地争饭吃。上岗子地方圆有十亩,那块地一直被村民看成是风水宝地而做墓地,这块墓地要是开发出来建成养猪场,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第一,压缩了闲置土地,最大效益地利用了土地资源。第二,那里交通便利,两旁是公路,很方便南来北往的客人。第三,这公路如果有修的那一天,以后更可以在那里建个大型的生猪交易市场。不过,那里埋葬着村民们上上下下几代人,不知村民们同意不同意。这个问题只是在同江头脑里一闪而过,没有往深处想,那毕竟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就是把村里砍的树尽早卖出去,换回钱来。

同江走后,王长顺就像一个被揣了一肚子气的皮球,落不下脚,从里屋的东头颠到西头,肚子里的气没处撒,一鼓一鼓地快要爆炸了。这样在屋里颠来颠去。老婆在另一间屋里过来,看到王长顺气愤愤地样子就说:“看你这样子,这又和谁生气了?”

“还不是同江这小子,我想盖大队部,他偏想建养猪场不让我盖大队部。”

“他建养猪场也是好事,为村里社员们着想啊!”

“我盖大队部就不是为村里着想?大队部那是村里的门面也是村一把手的脸面,你懂个屁啊!”

往常顺儿子铁蛋也过来了,侧着脸问:“爹,同江为啥不让你盖大队部?”

王长顺没好气地说:“这个小子专门和我作对!”

铁蛋就说:“狗剩是俺们班里的班长,真牛逼,俺们都听他的,你是村里的一把手,同江敢不听你的,还敢和你作对?”

王长顺就说:“儿子,还是爹的官不大,你长大了当官要当大官,懂吗?”

铁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西屋做作业去了。

“你就知道官啊官的,这辈子也不知道你能当上啥官?”王长顺老婆嘟囔着去了西间屋。王长顺被老婆的话噎住了,心说:你个婆娘就知道围着锅台转,没心没肺的,你就不知道我的心事呢!不行,得像个办法制制同江。

第二天,大队部里,王长顺和刘佳丽面对面的坐着,两个人一言不发。

好长时间,刘佳丽说:“你个大书记说话不算数,我也让你弄了,弄了白弄啊?说给我弄檩条,这泡汤了?”

“都是同江这小子从中作梗我这几天心里也气得不行……”王长顺看到刘佳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又换了一副口吻说:“弄你咋白弄呢,你不是也很舒服吗?”

“滚蛋吧你啊,姑奶奶的身子和谁舒服不行啊,非得和你舒服?”刘佳丽撅着个小嘴显得老大的不乐意。

王长顺说:“我的姑奶奶,别看我现在治不了同江,总有一天我会高高在上的,让你即做爱又做主的会计不是说着玩的……”

刘佳丽指着他的脑袋说:“你拉倒吧,先别想再贴胡我,现在还是想想咋对付同江吧。”

王长顺说:“我也在想对策啊。”

刘佳丽说:“我有个好办法,姑奶奶告诉你吧!”

“啥好办法?快说吧我的姑奶奶吆!”

“我娘家有个远房的叔,神神道道的,人们都叫他刘半仙,谁家有个三灾八难的,谁家媳妇身子虚犯着鬼神了,他一看就好,问问他有啥好法,我们明里不行来点神道上的!”

“你也信这一套?”

“不信?蒋介石打内战还迷信算卦呢!”

“你把我比喻成蒋介石?”

“你要是蒋介石就好了,咋说他也是个人物啊!”说完刘佳丽呵呵地笑了。笑过之后又说:“有些事你不能不信,我村里有个人家遭遇了一场火灾,几年不见好运,经他一看,他说你家当院里的那可槐树有问题,你想啊,当院里种槐树,那‘槐’字是‘木’字旁加一‘鬼’子,这木鬼在当院子,还有好?”

王长顺抢过来说:“这么邪乎?树砍了以后咋样?”

“从砍了当院里的槐树后,这家一步步地好转了,每年结算也余粮了,孩子也订上亲来了。”

“哦,这么神?那你快回家找找你那叔,让他给咱想个神法,制制同江!”

“那我这几天就去,快过年了,我也不能空着手去啊,咋的也稍点东西去吧!”

王长顺明白刘佳丽这是和他要钱,就大方地说:“没问题,先拿着这些零钱,等把同江制服了,咱再重金酬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数数正五十元。

刘佳丽见到钱呵呵地笑了,一张张数着说:“还挺吉利的呢。”

王长顺见刘佳丽小嘴乐了,用神道对付同江的法子也十有八九了,就开心地说:“咋样,今天让我贴胡贴呼你的身子,让你舒服舒服,让我也泄泄这些天憋在心里的怒气!”

刘佳丽说:“大白天的让同江看见,小心把你的家伙割了去,当太监!”

“没有事,同江可能守在场里看那些砍下来的树呢,让这小子守着吧,哪有我守着你这个美人舒服啊!”王长顺说着就出去看看外面没人,把门关了,进屋把窗帘拉上,急急地把刘佳丽衣服脱光,王长顺迫不及待地把刘佳丽压在身下,两个人用被子盖上,只露两只头,被子一耸一耸的,好像里面裹了只大狗熊,在被子挣扎。床也被压得吱吱呀呀和着刘佳丽咿咿呀呀地一个劲地呻吟。

不几天,刘佳丽从娘家她远房叔那里得到惩治同江的神道法子,递给王长顺一张三十二开的纸,上面画着有图有文字。刘佳丽说:“这是制同江的一道神符,等到建养猪场的时候用的着。刘佳丽和王长顺这么一通描述,王长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奸笑,对刘佳丽说又好像自言自语:“好一个兔崽子,敢到阎王爷的头上动土,从我手里抢东西,你还嫩了点!你建养猪场,要是发达了,还有我王长顺显摆的机会?不给你点颜色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第二天,社员们还是给树扒皮。王长顺来到现场,人们干得热火朝天,王长顺说:“大伙辛苦了,扒了皮,晾干了,开春咱就建养猪场……”

潘队长说:“王书记,不是说好了翻盖大队部吗?”

“建养猪场和翻盖大队部是一样啊……”

社员里有人噗嗤乐出声来。七爷说:“建养猪场里面是猪,翻盖大队部,里面是人,咋个一样啊?”

王长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补充说:“都是为了咱村集体,我不是不愿建养猪场,我是怕咱村没有会养猪的人,现在啥都兴科学,养猪也得科学养猪,村长在这方面是咱村的带头人啊,毛主席竖起了两面红旗,郑村长竖起了养猪场这一面红旗,捡几棵粗的树做檩条,在猪场一边建三间宽敞的房子……

第一节 孩子们的世界

进入腊月,快要过年了,社员们还是天天上工,只不过活儿不急。农村一般每年到了腊月二十六就停止了劳作,队里到腊月二十就结算,队里的会计合计合计每户人家的工分、分的粮食,再把村里的绣花厂的收入算上,除去提留的看看一天工值有多少,按每家的工分计算余亏,余的就从队里领钱,亏的自然是往队里交钱。天土村绣花厂被王虎这一折腾,损失个七千八千的,加上有些无谓的花销,天土村的队里工值是两毛,也就是人们干一天活只值两毛钱。

队里结算结果出来后,人们背地里骂街,奶奶的,一天累死累活才两毛钱,只能买包火柴!余粮的人家还能从队里多少得个钱,亏得就得从自家的收入中拿出来交队上。大多数的家庭都亏。潘二亮家亏。王长顺家不亏,王长顺一个人顶两个人的工分。同心家亏的不少,孩子多。同江家也亏,幸亏家里养着鸡啊猪的能卖了贴补。

总而言之,人们苦苦地干了一年,等到年底一结算,口袋里没有多少子儿。

人们躲在家里,盘腿坐在炕头上,一家家都盘算着咋样过年。当家的人就盘算着一年到头得给老人买顶毡帽了或是买几尺布做件新衣裳,给孩子买点啥呢?看着在外面疯玩的孩子们,有的会挤出几块钱来给孩子,有的则只是叹气——没有多余的钱给孩子。

腊月二十七是年关大集,大人们等着这一天去集上置办年货,放年假的孩子们也等着这一天。年集就是年集,平常经济拮据的人家也会攒出钱来去集上转转,实在没钱的也会找稍富裕的亲戚朋友老邻久居借几个钱去买点年货。赶年集的路上,人流不断,推车的挑担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把去往集市的路上拥挤得满满的。

王长顺的儿子铁蛋、同心的儿子大毛、同德的孩子二毛等五六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都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相对来说,铁蛋比他们小,都在村里小学念书,几个小伙伴早约好了一起去赶年集。

临来时,王长顺对铁蛋说:“铁蛋,你去赶年集吗?”

铁蛋就说:“当然去,给我点钱,我去集上买鞭炮。”

“还买啥鞭炮啊?人家给你送送就够你放的!”王长顺说。

“不吗,我要自己买,自己买的听着才带劲!”

王长顺拿他没办法就说:“给你给你!”说着从兜里拿出十块钱递给铁蛋,又嘱咐道:“在集上可别抢信鞭(没有炸响的鞭)!”

“这我知道。”说着揣了钱蹦蹦跳跳地出去找伙伴们去了。

几个小伙伴在街上等着铁蛋,看他高高兴兴的样子,小伙伴们问:“铁蛋,你爹给你多少钱?”

铁蛋拿出那十元钱,炫耀似的在手里扬了扬,说:“十块!”

小伙伴们羡慕的叫出声来:“哇,给你这么多啊!”

铁蛋问一个小伙伴:“赵三,你爹给你多少?”

这个叫赵三的孩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说:“我爹没有钱给我!”

大毛对赵三说:“我爹天天喝酒,也没有给我钱,你爹也一定是天天喝酒了!”

“我爹不爱喝酒,可爱玩麻将了,经常在村里玩一通晓。”赵三说。

铁蛋说“没给你们钱,年咋过?过年不放鞭炮吗?”

大毛说:“我爹说‘人家放和自己放都是听,还不一样’!”

铁蛋就呵呵地笑出声来,说:“我爹也爱喝酒,也是天天喝,有时也爱玩麻将,咋就有钱给我呢,肯定是你们的爹……”

赵三和大毛异口同声地问:“我爹咋了啊?”

铁蛋说:“你们的爹不疼你们呗!”

大毛就说:“不是不是,你爹是村里队长,他有钱,肯定吃了私!”

铁蛋比那几个伙伴小,不懂“吃私”是啥意思,只认为伙伴们拿他开心说他爹“吃屎”(农村的孩子们ssh不分)呢,就大声地嚷道:“你爹才吃屎呢!”

大毛一看自己说走了嘴,就说:“和你开的玩笑,你还当真了,别往心里去啊,我们快走吧!”

几个孩子就欢蹦乱跳地出发了。

在路上铁蛋问:“你们没有钱,去集上干啥?”

“玩呗,去集上抢信鞭。”

“信鞭才好玩了,把一头的纸剥开,蘸点煤油,火柴点着,火苗着起来,烧到鞭药后,先窜花,一会就‘咣’地一声炸响。”大毛说得津津有味。

“我爸说了,不让俺去抢。”

“没事的。”

“别去抢了,我买了分给你们。”

“不用,抢鞭多好玩啊,呵呵呵呵!”

第二节 孩子们难忘的游戏

年集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们各色的表情拥挤在这个长而窄的集市上。墙上用钉子钉着五颜六色的年画、站在集中央的小商小贩抱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花高声叫卖,街两旁大姨大妈或蹲或坐在一小篮子鸡蛋前乐呵呵地像守着全家的幸福。最热闹的还是那鞭炮市,鞭炮市里大车小辆,装满了各种鞭炮,有大的、有小的,有一响的、有两响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似乎要把年集推向一个个的高潮。更有那卖鞭人的吆喝声,这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想比赛似的,扯着嗓子喊。

“哎,都听听啊,这是xx做的鞭,不响不要钱!”一家卖主大声吆喝。

“不要钱是瞎话啊,我这里的鞭很便宜,还一个比一个响!”另一家唱对台戏。说着卖鞭人拆开一挂,挂在竹竿上。一人过来火柴点上,跑着躲在一旁。

随着就有“噼里啪啦”地鞭炮声震耳欲聋。吆喝声也随着响起:“鞭炮个个响,不响是孙子做的!”

鞭炮市的人们“轰”地笑开了,有些人来鞭炮市的原因不只是买鞭,更是来看热闹。

那一家也不甘示弱,“不响不要钱,就是不响不要钱,来一挂,让老少爷们听听过过瘾!”说着把一挂很长的鞭炮挂在竹竿上高高举起,鞭炮挂在竹竿上拧着花,快耷拉到地面了。

一人过来火柴点上跑到一边,鞭炮“咣咣”地炸响。

这边鞭炮声响起,叫卖的吆喝声也随之而来,竟把鞭炮的炸响声也淹没了——鞭炮市一个个高潮迭起。

铁蛋和小伙伴们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他们都捂着耳朵,侧脸仰望,享受着那一声声鞭响带来的快感。

虽说鞭做的不错,但每次卖家在燃放鞭炮时,都有或多或少的信(没有燃着的)鞭炮掉在地上。因为你的鞭炮是让人们听响的,是让人们看到五颜六色的碎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地落下,这没有响的鞭让卖鞭炮的人脸上大为难堪,但这让孩子们欣喜若狂了。这时会有一群孩子从人缝里窜出,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用手去抢那些信的鞭炮。站在一旁的大人们对孩子们这种做法也很无奈,也或是有些鼓励的意味吧!孩子手里没有钱,能怪谁呢?

铁蛋是不会抢的,他手里有爹给他的钱,足可以买上十挂八挂。大毛、二毛、赵三就不同了,每逢有信鞭落下,他们“呼啦”一拥而上,有的用手直接去抢,有的把鞭踩在脚下再手去拾,还有的直接趴在鞭上……

铁蛋望着他们手里抢的信鞭,看着他们那勇敢抢鞭的动作和脸上炫耀的表情,很是羡慕。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才是财富的拥有者,他爹临来时的嘱咐望到了脑后,站在那里也跃跃欲试。

一挂鞭炮挂在长长的杆子上被举了起来,卖家用火柴点着信捻,快速地跑到一边去,瞬间,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响着响着,鞭接二连三地从上面掉下来,落在地上弹起老高了,竟没有炸响。铁蛋也和伙伴们一起加入了抢鞭的行列。铁蛋个小身子灵活,一个信鞭炮被他抢在了手里,几个孩子去抢夺他手里的鞭炮,铁蛋好不容易抢了个鞭炮,哪能放手啊!就死死地攥着,好像是乞丐抢到手里一块面包,梦中人攥着一段美好的梦,拼搏的人们攥着一生的幸福……然而想象在一声刺耳的声响中瞬间化为了厄运,信鞭炸响,铁蛋的右手瞬间模糊了,手心被鞭炸得黢黑,躺在地上“哇哇”的大哭。

鞭炮的卖家震惊了,站在一旁的大人们也震惊了……

大毛和二毛哭着大声说:“各位叔叔大爷,快把他送到医院里啊,他是我们的好伙伴啊!”

大人就说:“是谁家的孩子,大人也不照顾俺?”

大毛说:“赵三,快回家告诉铁蛋的爹,我们送他去医院!”

赵三飞也似地往家里跑去。

大毛也不再说话,过来让铁蛋趴在自己的背上,二毛在后面托着铁蛋的两条腿,和小伙伴们一起把他送到公社医院里。

第三节 孩子的天性啊

这时王长顺听到回村的孩子说铁蛋被鞭炮炸着了,和老婆疯一般地往公社医院里赶。赶到时医生正在做伤口处理。铁蛋右手食指被炸得连了一点皮,其他的指头也轰得一层黑皮。医生说得马上截掉食指,要不然会连累其他的手指。

王长顺老婆一个劲地呜呜哭:“你又不是没有钱买鞭,可偏偏去抢那个干啥,你不知道那个危险吗……”哭着哭着竟又责怪起王长顺来:“也怪你,你当爹的咋就不管好孩子呢!”

医生说:“不是哭的时候,孩子幸好没有危险,多玄啊!这手指是留是截?”

“连上这断手指有危险吗?”

“有,必须把这段快掉下的手指截掉,否则,会影响整个机体!”

王长顺说:“那就截掉吧,不能让它影响了孩子的生命!”

截掉了右手食指,又做了一些缝合处理,天天吊针消炎,有春节在眼前,铁蛋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回家了。

春节到了。年三十,老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还得发扬光大。在吃年夜饭时,家家户户都燃放鞭炮,好像没有鞭炮就失去了年的味道,谁的鞭炮最响就昭示着谁家来年行好运。

吃完了年夜饭就得去拜年了,小孩子也会跟在大人们后面凑热闹。大毛和二毛跟在他们父亲后面像跟屁虫似的,跑跑跳跳显得异常兴奋。

大人们去屋里给老邻久居亲戚朋友们磕头拜年,大毛二毛则在门外边,大毛手里提着小灯笼低着头在地上找寻信的鞭炮(人们一般都在门外燃放鞭炮)。每到一户人家,大毛都有收获,口袋里装得满满的,像一个得胜的将军,趾高气扬。

来到王长顺家的门前,同心哥三个在门外就招呼:“王书记在家吗,哥几个来给你拜年了!”

屋里王长顺一家围坐在桌旁正喝着小酒。桌上铁蛋虽然少了一颗手指头,但孩子的天性没减,听到有人来,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这一带农村有个好的风俗值得称道,村里的老少爷们不管平时有啥矛盾疙瘩,吵了嘴的、动过手的,到了春节吃完年夜饭后,都要挨门去拜年。一见面,双手打拱,“过年好,过年好。”

一句“过年好”,一般就能把彼此心中的积怨抛到九霄云外,多半的矛盾得到冰消雪融。

同心哥三个进屋来,王长顺忙起身相迎,说:“快坐、快坐,来喝一杯!”

同心也不客气,说:“还是书记家的桌子上丰盛,有鸡有鱼,来,整一杯!”说着坐下,王长顺给他倒了一杯酒。

王长顺招呼同江和同德也坐下一起喝。同德说:“我们喝过了,你慢慢喝,我们再给别人拜年去!”

同江对同心一个劲地使眼色,示意同心别贪杯,快去别人家拜年。同心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好的酒菜,屁股已经粘在座位上,手不离杯子,说:“来,王书记,我敬你一杯!”说着端起杯子一仰脖,“咕噜”一杯酒下肚。

同德在王长顺的院子里看到大毛二毛和铁蛋玩性正浓,就说:“大毛,你在这里守着你爹,别让他喝多了,二毛和我们走拜年。”

二毛就跟着同德同心走出了王长顺的院子。

大毛掏着铁蛋的手问:“你的手好了吗?还疼吗?”

铁蛋说:“没有事,现在不疼了,伤口快愈合了!”

“能放鞭吗?”

“咋不能……”说着跑进屋里,拿出一些拆开的小鞭,“来我们一起放!”

两个人就“叮叮呱呱”地放起小鞭来。

只从铁蛋被鞭炸了手,王长顺就掐着耳朵嘱咐:“玩鞭炮是很危险的,以后可别玩这玩意了!”

铁蛋说:“大的鞭炮危险,小的会没事的。”

王长顺想了想,孩子吗,天性啊!就说:“别玩大的,放些小鞭炮,也少放!”

第四节 大人们的游戏

两人就放小的鞭炮。你一个我一个,放的很起劲。但渐渐的就觉得小的鞭炮不过瘾,声音太小,对视觉和听觉没有冲击力和震撼力。铁蛋凑到大毛的耳根子底下,小声地说:“有大的没,来个大的,那才过瘾!”

大毛说:“你的手还没有好利索,不行,伤疤还没有好呢就忘了疼了?”

“没事,我们离得远一点,没有事的!”

“放大的,你爹听到,他不揍你啊!”

“他在里面喝酒呢,快喝高了,呵呵!”

大毛说:“我兜里有几个信鞭。”

铁蛋更兴奋了,说:“信鞭更好玩!”

“咱来它个‘窜花炮’!”两个人小手拍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

两个孩子经不住窜花炮的诱惑,铁蛋进屋在作业本子上撕了一小条纸,又偷偷地在煤油灯里蘸了点油,背着爹溜出来。大毛已经把信鞭有药信的那一头拆开,露出里面的鞭药,铁蛋把那油纸的一头缠在上面,一切准备好后,大毛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把鞭蹲在上面。两个人乐了,立在地上的鞭咋看就好像一面小旗子在迎风招展。

屋里,王长顺和同心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两个人可就脸红耳热了,有点高了。

同心说:“王书记,有你……的啊,看青还没有过了瘾,你……你……就把我撤了!”

王长顺说:“别扯……淡了,怪我吗?我想‘捅’……了,你家可想不‘捅’!”王长顺别看喝多了,嘴都不利索了,却把“捅”字咬得很真。

同心说:“拉倒吧,上次没‘桶’这次可‘捅’了吧,你承诺的事呢?没着了?”

王长顺借着酒劲说:“我‘捅’了,你……你知道?你……你也想的通?”

同心说:“这有…啥想不通的,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同心又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可……可我孩子舍出去了,你这个狼要是耍花招,看我不捅了……”说着同心用食指顶在王长顺的肚子上一使劲,做了一个用刀子捅的动作。

王长顺老婆在一旁不明就里地说:“两个大老爷们,啥想通不想通的……我就想不通,你们喝这么多儿马尿干啥,不往自己肚里灌似的,灌大眼仔(一种鼠类小动物,生长在地里,靠吃庄稼生长)啊,好了好了,快别喝了!”

王长顺被同心用手这么一捅,激灵打了一个寒战,酒也醒了大半,他知道这是同心借机向他施压索要檩条。就说:“这也……不怪我啊,是他妈的你……”

同心借着酒劲胆子就大了,醉咧咧地说:“我他妈地……不管谁对谁,我是啥……都不怕,你要是不给我弄,我就弄得你……”

王长顺一看同心要把真事说出来,就抢过来说:“既然我……答应的事,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同心也不理王长顺老婆,或是根本没听见。“那好,一言为定!”

“来,干!”两个人手晃晃悠悠地端起杯来,碰在一起,酒撒了一桌子,杯中剩下的酒都倒进各自的胃口里,灌了“大眼仔”。

外面,大毛点着了蹲在地上的鞭炮,两人躲在一旁。

“嗤……咣……”窜花炮先窜花再炸响。两个孩子欢快地拍着小手,两个孩子此时也忘了在屋里喝酒的爹。

第五节 年是给孩子们过的

第二天,随着远近的鞭炮一声声地炸响,小村又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打开门,待大人们打开门后,孩子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开门炮”,大人就蹲在灶间准备早饭。

吃完早饭,孩子们聚在一堆,都穿着新一点的衣服,但大部分的新都是母亲给洗出来的。孩子们似乎也不会理会这些,唯一炫耀的是放鞭炮,你一个,他一个,一个个鞭炮炸响,一声声叫好,好像燃放的不仅仅是鞭炮了,是尊严是富贵是幸福!

这时大毛也拿出一个鞭炮,点着,脸上带有一种莫名的期盼,在等待那一声开心的幸福。然而,那幸福却没有到来,到来的是小伙伴们嗷嗷地叫声,这叫声里面带着几分遗憾几分嘲笑。这时有个大一点的小伙伴,拿出几个鞭炮,来到大毛的面前,说道:“你的鞭不响阿!哪里捡的?想要几个响的吗,给我磕个头就给你!”

大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遗憾的眼神换成愤怒的目光。

“看啥啊,磕呀!”

“磕几个?”大毛低沉地说道。

“磕一个给两个!”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手里拿着鞭夸张地摇晃着。

“好!”话音刚落,大毛就像发怒的猛虎一头撞向那个侮辱自己的伙伴。那个孩子被突如起来的情况弄得手足无措,“扑通”一声来了个仰八叉。大毛上去用脚猛踩着他说:“你他妈的啥狗东西,不就是几个破鞭吗,老子不稀罕你的臭鞭!”

铁蛋就打报复平:“就是,不稀罕他的臭鞭!”又对大毛说:“大毛,我给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鞭来塞到大毛手里。

大毛攥紧了拳头,对着他们大喊:“谁的鞭我也不要,不要……”大毛的声音在孩子们的耳边响起,回荡在小村的上空。

王长顺正走到这里,看到铁蛋往大毛手里塞鞭,心说:这个铁蛋学会了救济困难户了!

再一看大毛脸红脖子粗地大喊,心里一惊:大毛这孩子不是等闲之辈,和他爹不一样!

初一的夜晚是大人们开心的日子也是孩子们期待已久的日子。年夜是拜年的日子,初一的晚上是村村放灯热闹的日子。

临近黄昏,大队部的院子热闹非凡,大人孩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后生们很卖力地敲着锣鼓家伙,就好像是憋了一冬的劲没出使,汗顺着头发梢往下流。有几个人蹲在一旁在地上制作土花(铁窝头似的容器里装满了花药,用土把底部砸结实,另一头的小孔里探出鞭芯子)。王长顺走过来说:“铁窝头里多装些花药,砸结识了,要让土花多燃放点时间,那样更好看!”装花药的人说:“装多了不好,会爆炸的。”王长顺说:“鞭药会炸,花药不会炸的,多装些!”过年大人们高兴,孩子们的脸上更是兴奋得不得了,一人举着一棵高高的葵花杆,葵花杆的尽头挑着一只只灯笼,有四四方方的有椭圆形的,有用纸糊的有木框镶着玻璃的,条件好的或是孩子的爸爸在外面做工就买个新颖的椭圆型纸质折叠的,上面都画着好看的花鸟兽虫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他们在外面等着村里给每人发蜡烛。

第六节 春节热闹的气氛

王长顺安排潘二亮给孩子们发放蜡烛。潘二亮手里攥着两包蜡烛从大队部里走出来就被孩子们围住了,孩子们就像一群小乞丐见着食物般地“轰”的一声围过来。潘二亮说:“你们谁也别抢,每人都能发到一棵蜡烛。”

孩子们还是不听他那一套,掂着小脚伸着小手使劲地喊:“给我发一颗,给我发一颗……”

潘二亮乐呵呵地说:“你们排好了队,按顺序领,都别挤,把蜡烛挤折了就不能在灯笼里点了。”

这时锣鼓家伙停了下来,大人们都纷纷地扭头看这群天性活泼的孩子们,有人看到潘二亮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呵呵地笑着说:“潘队长啊,你分蜡烛可要分的公平啊,不要惹的孩子们不高兴啊!”

潘二亮就严肃地说:“那当然,一人分一颗一个也不能少。”

“那要是你手里的蜡烛再剩下呢?”

“要是再剩下,留着明年再给孩子们分!”

人们就呵呵地大笑,笑潘二亮公正,笑潘二亮节省,还有的笑潘二亮迂腐的可爱。

有人就开他的玩笑说:“潘队长啊,是不是留着明年给你的孩子也发一棵啊!”

潘二亮脸红着说:“去你的吧,我有孩子他也不会打灯笼啊!”

“是啊是啊,刘佳丽给说的媳妇还八字没一撇呢,这孩子的事啊也给耽误了。”

王长顺也来了,对人们说:“听说刘会计回娘家了,可能是给潘队长说媒去了,说不定啊,明年开春我们就能喝上潘队长的喜酒了。”

潘二亮听后心里真想娶媳妇那样高兴,就乐呵呵地说:“到时让大家伙喝个够。”

同江也在场,问潘二亮说:“刘会计给你说的是哪里的媳妇啊?”

潘二亮说:“她娘家村的,”

“你相看了吗?”

潘二亮羞涩地像个大孩子般,诺诺地说:“还没有呢,刘会计说过了年和那个女孩子相看。”

同江点点头。同江又看到得到蜡烛的孩子们异常地兴奋,就高兴地对大伙说:“社员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年公社里准备给咱村办电,咱可是公社里第一个办电的村啊!”社员们不信想自己的耳朵,就问:“给咱村办电,是真的吗?”“那还有假吗,是陈书记亲口和我说的!”有人就打趣道:“咱村接上电后,再过年孩子们打灯笼就不用发蜡烛了,每个灯笼里装上电灯泡就得了……”还有人说:“办了电,村里的计划生育就好办了?”有人问:“这办电和计划生育有啥关系啊?”那人说:“这黑灯瞎火的,两口子吃饱了没啥事不就是捣鼓被窝子的那点事吗!”人们又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王长顺听到同江的话,心说:给天土村按电,我这个村支书咋不知道呢?陈天成和同江这么铁,同江在陈天成那里的位置比我都重要啊!就走到同江面前说:“公社给咱按电?咋没有通知我呢?”同江说:“哦,我还没和你说呢,有次和陈书记闲聊,他说的此事,等正式定下来,还不先通知你村支书吗!”王长顺:“哦,怪不得我不知道呢,等咱村按了电,咱的养猪场用上电装上设备也弄个现代化养猪场。”同江说:“我也等那一天呢!”王长顺心说:你等着吧,我不把你的养猪场搅黄了,我他妈的就不是王长顺。

王长顺也暗暗地想:我要在书记的位置上好好地干,让天土村在我的手上变个样子,同江啊同江,看看咱俩谁的能耐大!今年是我上任的头一年,要弄出点动静来。

“社员们,今天夜里咱们热闹热闹,往年过年死气沉沉,今天村里组织放灯燃放土花,咱热热闹闹过春节!”

大人们就啧啧称道,说:“王长顺当书记就是不一样!”

最高兴的还是属于孩子们,得到蜡烛的孩子们都用火柴把蜡烛点着,在灯笼底下木制的托盘上滴几滴蜡烛的泪,然后把蜡烛结结实实地蹲在上面,屁颠屁颠地挑着灯笼拿回家放好,专等着夜色四合点上蜡烛在街上放灯。

第七节 都是面子惹得祸

大年初一的夜晚,村村都很热闹。天土村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挂着门灯,鞭炮不时地在村子远近炸响,天土村的男人们在大队部里轮换着敲锣打鼓,锣鼓紧一阵慢一阵,很有节奏。孩子们也早早地聚在那里,站在大队部的院子里,每人面前立着高高粗壮的葵花杆,那一棵棵的葵花杆林立般地很壮观。握着葵花杆的孩子们脸上异常兴奋,像即将出征的将士在点将场上等候命令似的整装待发。葵花杆的顶端挑着灯笼,灯笼里已点上蜡烛,透过灯笼发出或明或暗的光,把个大年初一的夜晚烘托出浓浓的节日气氛。

等到八点左右,王长顺一声命令:“出发!”村里的后生们就架着鼓,敲鼓的敲鼓打锣的打锣,就从大队部出发了。

孩子们就紧紧跟在锣鼓家伙的后面,高高地举着灯笼,都恐怕自己的灯笼举得不高,有的就踮起脚尖来走路,显示自己的灯笼最高最高。

天土村的街道虽不宽,但平时人们不集中走在街上,街还是显得有些空廖。但此时放灯的人群把街道挤了个满满当当,人群像潮水般地拥挤着,这股潮水慢慢地从一个街道流到另一个街道。

每到一个街道的拐弯处,这股潮水就停下来,在前面排好几个自己制作的土花,先是燃放鞭炮,“咣咣”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发出的光像雨天的闪电一样,忽明忽暗。人们站在一旁都捂着耳朵一脸的兴奋。然后就是燃放土花,有人就跑过去用火柴点着土花上面探出的鞭芯子,鞭芯子点着了,“嗤嗤”地窜出小火花,那人赶快跑,跑到人群里。人们在制作土花的过程中放了些硫磺火石之类的东西,土花就从小空里“嗤嗤”地往外蹿出五颜六色的烟火,土花越蹿越高越蹿愈大,逼着人群就往后退。土花蹿到最后“嗤嗤”的声音变成“呼呼”的声音,人们摒声静气地望着,突然土花像个脱缰的野马,一声嘶鸣,忽地飞上了天空。人们还陶醉于土花里窜出的五颜六色的烟花,没想到铁窝头竟飞上了天,人们大叫一声,快跑远点!

人们撒腿就往后面跑,孩子们也慌了神,手中心爱的灯笼也撒手了,灯笼被踩的稀巴烂,在地上都着了起来。

王长顺也跟着人群往后面跑,可是铁窝头像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砸在他抬起的右脚上。王长顺哎呀一声随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裤子下面也被燃着。铁窝头滚落在一旁还从小孔里嗤嗤地冒着火苗。同江一看,没有多想上前把王长顺裤子上的火苗扑灭,把他扶起来,问:“王书记,咋样,伤得厉害吗?”

王长顺一个劲地“哎幺”。同江说:“来人,把王书记抬到家里去,快,把村医叮当找来,给王书记包扎!”

过来几个人抬起王长顺就朝他家走去。放灯的队伍也失去了兴趣,尤其是孩子们失望的很,好容易盼着过年放灯热闹一会,却放不成了。大人们则抬着锣鼓家伙嘴里嘟囔着回去了,放灯的队伍也自行解散了。

第八节 王美孕身探老爹

过了年,王长顺被砸的消息传到了女儿王美那里,李火炬和王美开着车来看他。这时候王美可不是从前的王美了,以前那苗条的身材不见了,微微隆起的肚子更平添了少妇般的成熟美,略宽松的孕服穿在身上,走起路来风儿一吹风摆杨柳般也风情万种了,两个耳朵一边坠一颗金耳环,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条镶钻石的白金项链,满身的珠宝玉器,俨然一副贵夫人的打扮。

下了车往家走,正遇上同江娘去邻居家串门。同江娘停下脚步眯着眼看,心说:这是哪位从城里来的女人啊,这么富贵啊!

王美看出是同理的娘,就停住脚步热情地打招呼说:“大娘,过年好啊!”

同江娘也站住,打量着王美。没有看出来却听出来了,就说:“哎呀,看大娘的眼神,连闺女也认不出来了,呵呵,大娘好,大娘好,你也好啊?”同江娘还是习惯叫王美闺女。

“好啊,大娘。”王美走近同江娘。

这时李火炬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王长顺家的大院。王美小声地问:“大娘,最近同理部队里可好?来信了吗?”

同江娘说:“从去了部队就来一次信,也不知忙啥了,最近没有来。”王美随便“哦“了一声,心想:怪不得我没接到他的来信,同理都没有给他娘来封信,可能部队里忙呢。

同江娘看着王美怀孕的身子,小声问:“闺女,有喜了?”

王美羞涩地点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大娘真为你高兴啊,以后这行动啊可要当心点啊!”

“知道了,大娘,大娘,家来坐坐啊!”

“呵呵,不了,闺女,你忙你忙!”说着扭头往家里走。

同江娘看到王美那身上穿的戴的不由得打了个“嗨”声,自言自语道:“都是王长顺棒打了鸳鸯啊,要不,王美就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了,现在肚里怀的也是郑家的骨血了,哎呀,跟了咱同理还不是吃苦受累,看看现在,这就是人的命啊,人家注定是享福的命啊!”

王美望着同江娘的背影想起了同理,自从给她来了一封信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里想:同理,你知道我怀的是你的孩子吗?你咋就不来封信呢?这么忙吗?

王美转身走进家门。王美娘正想出来接女儿,和王美差点撞了个满怀。王美娘乐呵呵地说:“看你这个身子,还惦记着你爹,可得小心着点!”

王美攥着娘的手说:“没事的娘,过年乱糟糟的,爹也不小心着点,年前铁蛋炸了手,爹过年又……”

这时铁蛋跑过来,围着姐姐转,说:“姐姐,给我捎啥好东西来了,捎鞭来了吗?”

王美一努嘴说:“还给你买鞭,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你也不长记性!”

铁蛋就撅着嘴说:“过年也没给我买啥礼物吗?”

王美说:“买了买了,在你姐夫那了。”

铁蛋就跑进屋里,李火炬正坐在炕上和王长顺说话。铁蛋问:“姐夫,给我买了啥好玩的东西了?”

李火炬呵呵地笑着说:“我还忘了呢,给你买了一支喷火的枪。”说着从炕上的一个包里拿出玩具枪来,对着铁蛋“达拉达拉”地一阵猛扫,铁蛋上前抢过来,举着跑出屋子找伙伴玩去了。

王美进屋来,说:“爹,你也不小心着点,过年都图个吉庆,看你……”

“这没有啥,今年是爹出任书记的头一年,想热闹热闹,没想到铁窝头装的花药多了点,没事,你和你娘去聊,我和火炬说点事。”

王美娘拉着王美进了西屋。一进屋,王美妊娠反应上来了,干呕了几声,差点吐出来。王美娘说:“你看你,这身子骨还来看你爹。”

王美说:“爹就是爱出头,别人当村书记也没有遇到这事。”

王美娘说:“唉,拿你爹没有办法,天天和我说这几年办了两件大事,一个是把女儿配给了李部长,再就是当上了村里的书记。”

王美眼光避开娘,说道:“爹做的这两件事……”

第九节 翁婿家中一番阴谋对话

王美本打算和娘说说悄悄话,埋怨爹几句,又一想,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又在这个时候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娘也打断了女儿的话说:“闺女啊,你这不很幸福吗,女人一辈子图个啥?要都像你这样,还不幸福死啊。”娘看着王美低头不语,又换了个话题说:“这女人啊,怀孕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要处处小心……”母女俩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聊天的内容就是有关女人怀孕的一些事。王美娘是过来人,对女人怀孕生孩子有经验,就嘱咐王美别穿高跟鞋了、多吃酸的水果了,吃些核头等补脑的坚果,注意睡眠了等等。

东屋里王长顺打了一个嗨声说:“同江一家人这是和我作上对了,以前同江在生产队时和我过不去,好不容易挤兑出去了,同理又和我作对,同理当兵走了,同江又回村继续和我作对,就好像我前世欠他家的,他哥俩轮流和我作对。唉!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啊,以前同江是个普通社员,现在是村长了……”

李火炬说:“村长算个啥啊,书记都算不上官……”

王长顺看了李火炬一眼,呻吟起来。李火炬在老丈人面前说“书记都算不上官”,发现自己说走了嘴,就改口说:“我的意思说,他同江没多大能耐,他这个村长不算个啥!”

王长顺说:“村长不算个啥,但是天土村的村长就不一样了,陈天成很器重他啊!”

“是啊,听说同江去四川的路上,捉住了两个偷猪贼,这两个贼偷的正是陈天成的父亲养的猪,你说巧合不巧和!”

“你听谁说的?”

“公社大院里的人们都知道。”

“哦,怪不得呢,怪不得陈天成那样支持他!”王长顺沉思片刻打了一个“嗨”声说:“我总感到背后有股力量在威胁我,想把我赶下台!”

“同江?”

“是啊,不是他是谁!”

李火炬沉思片刻就说:“同江的后台是陈天成,我县组织部里有个中专的同学,任干事,和我很要好,我想法把陈天成挤兑跑了,他的后台一去,同江再有能耐也是白费!”

王长顺说:“那好,要有这个打算,不过,你先准备这件事,你明年开春想想法子给我弄点树苗来。”王长顺也有自己的一套打算,树是他下令砍的,大队部没有盖成却被同江抢了去,他觉得自己在村民心里威风扫地,很没有面子,他想利用李火炬的关系给村里弄些树苗,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增添点在村里的威信度。

李火炬问:“弄树苗干啥?”

“我想把天土村村里村外重新种上树!”

“这个好像没有问题,我给你联系一下!”李火炬理解岳父的意思。

要说王美没结婚以前王长顺把李火炬当部长看,见面点头哈腰,说话左一个部长右一个部长,赔着笑。现在王美嫁给他,自己的宝贝女儿要人有人要才有才,是西湾公社里第一美女,配李火炬那是绰绰有余,现如今王美又怀了他李火炬的身孕,不久就能给李火炬生个一男半女,王长顺的腰板也硬朗了,不再点头哈腰了,王长顺就不把李火炬当部长了,当成是自己的儿子那样放肆了,有时候甚至把他当自己手下的一个社员、一个奴仆!

李火炬自从王美的肚子渐渐隆起,他的儿子梦就一天没有停过,在家里时时处处让着王美,家里还请了保姆,专门伺候王美的起居饮食。王美只是在家里听听音乐拉拉手风琴出去散散步和保姆拉拉家常,真真正正地做起了官太太。

对王美这样周到,对王美的爹那也是不敢怠慢。王长顺的一句话在李火炬那里也是一言九鼎,和圣旨般的坚决照办,更何况李火炬和王长顺是马莲捆韭菜对了色,一路货色。

第十节 看不见的电线和乌鸦喝水

三天十五两天年。春节过后,孩子们又盼着过十五。三天十五也过了,孩子们就开学了。开学的头一天,村里小学葛校长找到王长顺说:“王书记,学校韩老师病了,可能得休息几天,他的班没有老师上课,孩子每天像放羊似的,你看着安排一下吧!”

王长顺说:“别的老师不能带一下课?”

葛校长说:“书记你不知道啊,一个年级就一个老师,教了这班就落下那班,教不过来。”

王长顺说:“我和村长说一下,让他安排,等我的回话!”

王长顺就找到同江,王长顺说:“韩老师闹病,他的老婆也没有文化,这课让谁替几天呢?”

同江就毛遂自荐地说:“这些天也没有啥要紧的事,我就去带几天课,孩子们课我还能教得了!”

王长顺说:“那就辛苦你了!”王长顺心里却说:你就知道在我面前逞能,不就是你上到初中吗,别看我没上过初中,可我见过的世面比你识得字多!

就这样,同江去村里小学代课。

一日下午,大毛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村里医生叮当,叮当骑个车子背着药箱子差点把他撞上。叮当下了车问:“大毛,上学去?”

“嗯,你这是干啥去了啊?”

叮当说:“我去公社药材公司提了点药……咋了,这么慌张?”

“韩老师病了,我三叔给我们代课了,我去晚了,三叔还不得打我板子!”

叮当就是爱弄出个热闹来,好像这世界一日不热闹他就过不去似的。一听这,叮当来了精神,对大毛说:“告诉你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快说啊!”

我去公社里提药,看到鞭炮市空场里有演电影的杆子在哪里戳着,别人说今天晚上演《看不见的电线》,听说是个反特的,好看得很哩!”

“真的?可别骗我!”

“骗你是小狗!”叮当认真地说。

大毛就说:“你骗我,你是小狗!”

叮当就呵呵地笑着说:“你这小鬼精,再有好消息不告诉你了!”说完就骑上车子走远了。

电影是农村社员们认识世界、文化娱乐的一大途径。别说对孩子们有吸引力,就是大人也喜欢看。每到村里演电影,傍晚,电影杆子刚立在那里,前面就占满了人,孩子们带着凳子马扎占好有利地形,在那里打闹嬉笑,像过节日似的,兴奋得很。人们每逢听到邻村演电影,大人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前往。这次大毛得到演电影的消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公社离村不远,就想着放学后和伙伴们一起去看电影。

大毛望着叮当远去的背影,心里很高兴,扭头快步往学校跑去。同江正在班上上课,见大毛气喘吁吁地跑来,同江瞪了大毛一眼:“今天咋来这么晚?”

大毛扮了个鬼脸,快速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同江开始上课,说:“咱们学到第五课童话《乌鸦喝水》了,大家翻到第五课。”

大毛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心里还想到他那《看不见的电线》呢。

大毛想把这个好消息传给铁蛋,就悄悄地写了个纸条,团成球,扔给了他前面的铁蛋,一脸的兴奋。

铁蛋在自己座位上正聚精会神地听课,“啪”一个纸球扔过来,落在他的课桌上。铁蛋一看有情况,两只手捂住小纸球,生怕讲台上的三叔发现。上课做小动作,会被老师罚站的。

他偷偷摸摸地打开,只见上面写道:铁蛋,今晚公社里演《看不见的电线》,放学后,早点吃东西去看电影,别晚了。

铁蛋一阵惊喜,在小纸条上划拉了几笔。铁蛋趁同江在黑板上写字的空隙,一挥手,小纸球又扔给了大毛,大毛如获至宝,手捂着打开,几个歪七扭八的字:操,真的假的,什么片?

闷着你,你猜?

反特的,要不就是战争片,说给我在哪里?

第十一节 看不见的电线和乌鸦喝水2

闷着你,你猜?

反特的,要不就是战争片,说给我在哪里?

就在大毛给他扔纸球的时候,被同江发现了。同江走下讲台说:“扔啥了,拿来我看看。”

同江走到铁蛋面前,要过纸球,费了好大劲才打开。班上的同学都那眼睛盯着大毛。大毛心里紧张的很:坏了,三叔头一次代课,搞小动作还不得罚我站吗!等着挨批吧!

同江看了后,很严肃地说:“上课要聚精会神,别搞小动作!”说着来到大毛的面前,大毛窘得很害怕。同江说:“去的话,晚上才能看,现在是白天,上课就是上课,别走神!”同江说着又回到讲台上。

大毛和铁蛋一阵高兴,大毛心想:呵呵,三叔也是个电影迷阿!

同江在讲台上讲童话《乌鸦喝水》,大毛装着认真听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聚精会神。

同江把这个童话讲完了,问学生们:“同学们,这个童话有意思吗?”

“有意思!”异口同声。

铁蛋站起来说:“没意思!”

同江一愣问道:“咋没意思呢,你说说看?”

铁蛋就说:“这个乌鸦也真啰嗦,去那么远找小石子,放在前面的大石子不用,真傻!”

大毛就站起来反驳铁蛋说:“你才傻呢,大石子太大,瓶口那么小,大石子能放进去吗?”

铁蛋也站起来说:“我才不傻呢,你比乌鸦还傻,用大石子把瓶子砸破不就喝上水了吗。”

班上的学生“轰”的一声笑成一团。

同江听着两个孩子的辩论,觉得孩子们有思维想象力很丰富。就说:“铁蛋的想法很新颖,但是不太妥当,你们想啊,一个好端端的瓶子,用大石子这么一砸,结果会咋样呢?”

大毛站起来说:“好端端的瓶子会碎的!”

铁蛋生气十足地说:“司马光砸缸,一个大缸都砸了,还在乎一个小瓶子?”

有的同学就说:“司马光砸缸那是救伙伴,乌鸦砸瓶子是为了喝水。”

铁蛋说:“那样不就能很快地喝上水了吗。”

大毛说:“水很快就会流没得,再说瓶子碎了,玻璃碴子会扎伤小乌鸦的!”

同江被两个小家伙的你言我语吸引着,虽说两个孩子的争论带有未泯的童稚,但细细地想起来里面有很深的道理。

那个王虎不安于现状想得到大把大把的金钱,不是凭自己的双手辛勤地劳作而是搞歪门邪道,搬起大石头来把自己的人生砸的一败涂地锒铛入狱。还有那些判刑入狱的达官贵人们,急于得到金钱和地位,在各种欲望面前显得抓耳挠腮急于求成,不惜也搬起石头来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砸的一塌糊涂一无所有。

同江想到这里就引导孩子们说:“铁蛋想这个问题动了脑子,可是这个想法是不可取得的,瓶子就好比是一个人的命运,瓶子里装着他需要的东西,要想得到他,就要通过正常的合法的渠道,他用小石子放进瓶子里就能解决它的喝水问题,可他如果搬起大石头来把瓶子砸碎了,里面的东西就能得到吗?再说他自己的命运也毁在他自己的手里!”

孩子们眨巴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像听一个精美的故事。孩子们似乎也听懂了同江这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你言我语地交头接耳。

下课了,孩子们把同江讲得这些道理又扔到了脑后,在外面追追打打嬉笑玩耍。

始终被这个“看不见的电线”牵着,两个小家伙的课再也没上好,只等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钟声敲响。

时间真的很慢,仿佛一丝一忽地向前爬,大毛和铁蛋的心被它爬得痒痒的。

终于等到了,大毛和铁蛋就像冲出笼子的小鸟,欢快地奔出教室。

铁蛋说:“大毛,这个好消息不能咱两个独享阿!”

“对,得告诉咱那几个伙伴,好长时间没看电影了,也让他们过过瘾!”

于是两个人分头去找伙伴们。一会的功夫,七八个小伙伴就聚起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呵呵,就好像是要匆匆忙忙上战场似的,个个都很兴奋。

大毛手一挥,“出发,占居有利地形,咱早去早回!”惹得小伙伴们哈哈大笑,二毛的窝窝头从手里掉了下来滚出了很远……

“对了,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阿?”铁蛋一边走一边说。

“下午上学的路上,叮当从公社里提药回来,告诉我的。”

“演啥片子?”

“没给你写纸球吗!”

“不是让老师截获了吗!你真笨,传个纸球还让老师发现,要是战争年代,你包准当不了地下党!”铁蛋瞥了大毛一眼道。

“啥,我当不了地下党?不怪你阿,你快点把纸球藏好不就行了吗!人家地下党到危急关头都把秘密吞到肚里,你倒好!我当不了地下党,你也就是能做个特务!小伙伴们又一阵呵呵的笑声。

第十二节 看不见的电线啊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让老师没收了,演啥片子,快说说!”

“《看不见的电线》,没看过吧!”

“拉倒吧,看不见的电线,还看不见的银幕呢!那是《看不见的战线》,我姐回来和我说起过,她早看过,是个反特的!”铁蛋神气起来。

“不是,就是《看不见的电线》,叮当和我说的,还有错?我听得很清楚的!”

“看不见的电线?你听错了吧!”小伙伴们说。

大毛自言自语:“电线……战线……电线……战线……呵呵,可能是我听错了,我想一定很好看……你姐没说里面有谁啊,怎样把特务抓起来的,用的枪是长枪还是短枪?”

“哈哈,人家用的是小搂子。啪啪……”说着铁蛋用手做成枪的姿势举到眼前。

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这个说我就喜欢公安抓特务的动作了,那个说我长大了也当公安战士,抓特务,当然就是铁蛋说得最多。

大毛对铁蛋说:“你神气个啥,我长大了去当演员,演公安战士…”

“你当演员,我去当导演,那可是个好大好大的官,专管你这个演员的!”铁蛋神气得很。

大毛一时没词了,想了会就说:“我当放电影的,就是不放你导演的片子,叫你神气……呵呵呵呵……”

铁蛋就说:“你当放电影的,那是个啥屁官啊,呵呵呵呵……”铁蛋笑大毛那样地没出息没志向。

也有向着大毛说的,对铁蛋说:“你当导演,我当作家,你这个导演得按着我写的走,我划个圈,你导演就得往里钻!”

小伙伴们说说笑笑,四五里的路没觉得怎么走就到了。铁蛋说:“在哪里演阿?”大毛说:“就在鞭炮市的空场子里!”

几个孩子走下公路,向左拐弯,老远就看到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大毛说:“都快一点,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孩子们由走变成了跑。就好像前面有个莫大的幸福和希望在等着我们,谁也怕被拉在后面抢不到……

跑啊跑,跑到跟前,跑到跟前都傻了,黑压压的竟是一摞一摞的玉米秸,几个孩子竟也像玉米秸似的呆立在那里!片刻,铁蛋发起牢骚来了,“哼!看不见的电线,真成了看不见的电线了,没有电影哪里来的电线阿……”

大毛心里那个骂阿,“好你个叮当阿,你骗了我,你就是小狗,我和你这小狗没完!”

第二天课堂上,同江在班上和蔼地问:大毛、铁蛋,你昨天看见《看不见的电线》了吗?”

大毛和铁蛋低下头,泪蛋蛋在眼眶里打转转……

“没关系,只要我们努力,到明天,“电线”是一定能够看到的!”同江鼓励孩子们说。

孩子们抬起头,天真地问:“老师,明天咱村演电影吗?”

同江点了点头:“我说的明天就是将来,将来的有一天!”

看到讲台上同江那双充满坚定和自信的眸子里亮亮地闪光,这时铁蛋回头望了大毛一眼,两个人呵呵地笑出眼泪来……

第十三节 乌鸦喝水这个童话啊

一天铁蛋回到家,向他爹王长顺告叮当的状,说:“这个叮当,竟骗我们小孩子。”

王长顺说:“叮当咋骗你们小孩子了?”

“他说公社里演电影,演《看不见的电线》,我们一帮小伙伴去了,哪来的电影啊!”

王长顺说:“你们爱听他的话,呵呵!”

“爹,咱村啥时也演电影啊?”

“演啥电影啊,演电影得花钱,村里哪有那闲钱啊!”

铁蛋歪着脑袋问:“村里你说了算还是同江说了算?”

王长顺一拍铁蛋的小脑袋说:“你说爹和同江谁说了算?”

“同江说了算!”

“爹是村里书记,你为啥说同江说了算?”

“同江说,明天,就是将来的有一天,电影让我们看个够!”

王长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江无时无刻不对他构成威胁,就在学校里带几节课,他也巴结起孩子们来,承诺给孩子们演电影,他这不单纯的说村里演电影,他这是别有用心,在拉拢孩子们,拉拢孩子们没有啥,他们是吃屎的孩子,可孩子们家里都是爹娘,他这就是变相地拉拢社员们,提高自己在村里的地位,树立在村里的形象,想把我赶下台,他好当村里的一把手。想到这里王长顺咬牙切齿,心里暗骂道:同江,真有你的啊!

王长顺说:“不就是村里演电影吗,这爹说了算,村里没有钱,爹出钱让你们小孩子看!”

铁蛋说:“你出钱?”

“这有啥,只要你们小孩子们高兴,只要全村社员们高兴,爹干啥都值!”

铁蛋乐得拍着小手说:“哦,快看到电影了,快看到电影了……”

王长顺又问起同江最近给他们上的啥课。铁蛋说:“学的第五课《乌鸦喝水》。”王长顺轻轻地笑了说:“《乌鸦喝水》有啥好学的?”铁蛋就绷起脸来说:“小乌鸦可有意思了,因为这个我在课上和同学们争论,可老师批评我说的错误!”

“同江批评了你?他对我有意见咋转移到我的孩子身上?”王长顺有些发怒道。

铁蛋就问:“爹,你说啥?同江和你有矛盾了?”

王长顺一看孩子问到这个问题,就变化了一种口吻,轻声地说:“没有……没有……只是工作中不同的看法。”

沉思片刻又对铁蛋说:“他咋批评你了,快跟爹说说。”

“课本上说一只乌鸦找水喝,找啊找啊找到一个盛水的瓶子,瓶子口很细乌鸦嘴伸不进去,它想了一个办法,爹,你说乌鸦想的啥法?”

“这不好办吗,你还考起你爹来了,找块石头砸破瓶子不就行了吗,多简单!”

“我也是这样说的,老师说那样很危险的!”

“这有啥危险的?”

“老师说,那样会把瓶子砸碎的,碎玻璃渣会扎伤小乌鸦的,小乌鸦在别处找来些小小的石子,把小石子投进瓶子里,把水压了上来,小乌鸦就能在瓶口喝到水了……”

“哦……”王长顺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是太慢,小乌鸦还是不口渴,让我啊,我就用大石块砸破瓶子……”

铁蛋歪着头看着爹,一副崇拜的样子……

第一节 创业伊始,陈天成也颇有微词

时间如流水,转眼过了春节到了三月,大地解冻、冰河消融、树木发芽,万物复苏,大地又唤回了春的气息。同江就找到王长顺说:“王书记,现在是时候了,咱把村里砍的树拉一部分到公社的鞭炮市,在那里做个活广告,贵了卖不了就贱点,咱的养猪场也该动工了,我再去公社里催催陈书记,咱村办电的事盼着尽早行动。”

王长顺心说:还忘不了他那养猪场。嘴上却说:“好啊,咋个动工法,你就主抓一下吧。眼看到了种树的季节,我今天去公社里一趟,联系一下咱村的树苗,就咱村办电的事我去催催陈书记就行了,你在村里操持这养猪场吧。”

同江就高兴地说:“是该补种小树了,大树砍了,村里村外光秃秃的,没有个风景,就连上地干活也没有个荫凉地。”

王长顺说:“去年我砍树时就想到了补种小树,要不我也不砍那么多。”

同江就给王长顺伸大拇哥:“还是王书记想得周全,那么你就去吧,辛苦你了!”

“这有啥的,为了咱村集体吗,再辛苦也没事的。”

同江说:“就让潘二亮带着社员往鞭炮市里拉树,再开个村委扩大会议,商量一下这建场子的有关问题。”

王长顺说:“行啊,我今天就去公社,明天开会。”

王长顺就到了公社,去了王美家,自然又是对王美说了一些关爱注意身体的话。见着女婿李火炬,和他说明了来意。李火炬说:“你村种树的事我已和县里农林畜牧局联系了,那里我有个以前的同事,他叫武开泰,和我关系很好,他说今年有批树苗专门扶持农村,这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王长顺就说:“那太好了,无论如何你也得把这批树苗争取到天土村,你还得……”

“这我知道,我和老武说了,虽说是扶贫,这批树苗扶持天土村,也不白了他,就是让你们村拿出些钱来,我们从中也弄俩喝酒的钱。”李火炬神秘地一笑说。

王长顺就绷着脸说:“不行,这事千万别这样做,要弄就弄个扶贫树苗,一分钱不花,那样才显得……”

李火炬笑着说:“那样才显得王书记你的神通广大,为天土村的事业到处奔命的一片苦心。”

王长顺就不好意思起来,说:“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事,那你就多费心吧!”

从李火炬那里出来,王长顺就去了陈书记办公室。

对于王长顺,陈天成对他颇有微词,就去年冬天砍得那些树,陈天成对此就有看法。第一村里砍树,这是件大事,十年树木吗?一棵小树长成参天大树得经历风风雨雨十来年,你没有得到社员们的同意就私自砍伐,就像是你头上的毛发说动刀就动刀啊!这是典型的一言堂,是家长作风管理村政;第二,刚刚当上村里一把手,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就大兴土木翻盖大部队,这不是纯粹地翻盖大队部,是面子工程,政绩工程,先给自己的脸上添点彩!当然这和村里行政任职有很大的关系,书记兼村长这是个弊端,这种情况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对村集体对社员对村干部本身都是不利的。所幸的是在自己主持下,改变了这一现状,村书记和村长有两人分别任职,这就使村班子成员之间互相监督互相促进。

第二节 王长顺善伪装,陈书记寄予厚望

陈天成对王长顺有点看法,有看法但不代表彻底否定,在某些方面陈天成对王长顺还是寄予厚望的,比如,那次抗旱浇地种麦,作为队长的王长顺奋战在田间地头。那次去天土村,中午了,王长顺才从地里回来,这说明王长顺对村集体还是关心的;又比如王长顺积极地推出同江这个先进典型来,他亲自写材料,王有身体有病,又不辞辛苦地送材料;又比如虽说在同江出门贩卖小猪回来时,他错误地主持批斗会,但在宣布他不再担任村长时,他还是很积极地响应,热烈地拥护,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说明王长顺这个人不是把某些东西看得很重。人吗,和世上万物一样,金还没有足赤的呢,人也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

陈天成还是很看重天土村班子里的成员,很看重天土村以后的发展蓝图,虽然现在各种条件还很薄弱。他想把天土村变个样子,作为西湾公社的典型,推出去,以点代面,带动整个公社的发展。

这个时候王长顺来看陈天成,陈天成自然是高兴地接待。把王长顺接进屋里,又是倒水又是敬烟,显得很看重很关心王长顺这个村支书。

王长顺说:“今天来找陈书记,有个大事啊!”

陈天成看着王长顺风尘仆仆的样子说:“王书记,先喝口水,有啥事咱再慢慢地说。”

王长顺也不客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擦了一把嘴说:“俺们村这就要建养猪场了,呵呵,以前我不想建养猪场,怕花钱办不好,弄个半途而废,浪费了村里的人力物力,现在我也想通了,大力支持同江建养猪场,这在咱西湾公社也是第一村,你当公社书记的可要大力支持啊……我们已攒足了劲,我们村就想走在全公社乃至全县的头里……”

“好啊,好啊,我是举双手表示赞成你们村的举动。”

“听同江回村和我说,陈书记相帮我们村一把,给我们办电,我当时不敢行信自己的耳朵啊,要是那样的话,陈书记可为俺村办了一件大好事啊,村里的社员们会在功劳簿上给你记上一笔的。”

陈书记呵呵地笑着说:“这没什么的,现在光提发展不行啊,得创造条件,给你们村办电就是给你们村的发展创造条件。”

“是啊,等养猪场发展起来了,进行现代化养猪,科学化管理,电力可是不可缺少的!”

“这个问题公社里正在运作,上面的资金已经陆续到位,等到起了,我们就着手办电。”

“那太感谢了,陈书记,那何时动手呢?“

“估计下个月吧,下个月初就着手。”

“那太好了,办电以前我跑跑县里,给我们村跑些扶贫的树苗,把俺村的树都种上,等十年过去有收获一些上好的木材。”

陈天成望着王长顺,心说:行啊,有规划有思路,不错!对王长顺说道:“跑县里?你县里有能人?”

王长顺谦虚地说:“也不是啥能人,通过各种关系联系的,都是无偿的。十年树木啊,村里能成材的树都砍了,就得补种小树,一是防风固土,二是美化绿化,再说十年以后又是一批好木材。”

陈天成说:“王书记手眼通天啊,有这能力就得为村里多做点好事,为村里发展多出点力!”

王长顺说:“那当然,只不过这点小事对村里的发展关系不大,你陈书记为俺村里办电可是大好事,公德无量啊!”

“说到哪里去了,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当领导的要不为人民服务,那还算啥领导啊,回家抱孩子去吧!”

“呵呵……”“哈哈……”两个人大笑起来。

第三节 猪和死去的先人争地盘

天土村的大队部里。同江说:“开个村委扩大会议,咱研究一下吧,人齐主意多。”

王长顺说:“还开个啥会啊,这事你主抓就行了!”建养猪场在西湾公社天土村还是第一村,王长顺懒得管这事,怕以后出现闪失,自己也跟着担责任。

同江说:“看着简单,里面很复杂,钱啊物啊,从用料到施工,从人选到饲料都得提前考虑到。”

王长顺就说:“好吧,还是郑村长想的周全。”心里却嘀咕,这村长比书记还大啊,竟安排起我来了,好像我的鼻子让他牵着走。

一日晚,大队部里灯火通明,燃油汽灯发出丝丝的声音,照得屋子如同白昼。里面有书记有村长有会计有民兵连长有潘二亮还有社员代表,满满一屋子人,村委扩大会议开始召开。

王长顺首先发言,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召开村委扩大会议,主要研究这养猪场的建设问题,下面有郑村长说说他的看法。”

同江站起来看了看大家,动员的口吻对大家说:“咱村是个农业村,一个小绣花厂也挣不来多少钱,还被王虎糟蹋了不少,本来咱村的经济薄弱,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村上没有副业就富不起来啊,咱村家家户户养猪,你家养一头我家喂半只,总不成气候,技术也不过关,三天两头地闹病闹灾。这养猪场建起来,咱请个技术员,村里养不耽误社员养,不到几年的功夫,咱村就成了养猪专业村,城里人就爱吃猪肉,需求量可大了,到那时候啊,不怕咱们富不了!”

大伙们齐声附和说:“对,发展个养猪专业村!”

同江说:“这养猪场说着简单,干起来也很复杂,村里砍的树在集上都卖了出去,昨天陆续地有人来咱村看树,我想树变成钱没有问题,现在咱商量一下这猪场用地的问题,大家有啥好意见,都说说!”

七爷首先发言说:“这个问题好说,我看就在村北一介坡那块地里建,那块地是上好的地,种庄稼每年长势都很,我想接着那块风水宝地养猪也没有问题。”

同江接过来说:“七爷,那块地不适合养猪啊,想咱村是个小村,近几年人口猛增,却土地在锐减,那块地每亩能产小麦400斤产玉米600斤,养猪场建设需要用地十亩,这样每年就少打粮食一万斤,这一万斤在咱人口400的小村里每人就少分25斤,也别小看了这二十多斤,灾荒年里能救活好多人的性命呢!”

七爷说:“说得也是个理,你看建在哪里合适呢?”

同江说:“我想建在上岗子那里比较合适。”

同江话一出,结果是语惊四座。王长顺说:“啥?建在那里!”

七爷也一愣地说:“建在那里?上岗子可是有很多的祖坟啊,埋得多是村民的祖人,你让老祖先天天在那里守着一群猪?”

同江说:“说啥呢,七爷,我们的祖先在地下知道我们干一番事业也会显灵保佑我们的。”

七爷想不通了,说道:“建养猪场我赞同,可建在上岗子我是一百个反对!”

王长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听着七爷的话就像三伏天吃了根冰棍心里很是顺畅,寒冬里抱着盆火炭那样自在。以前同江发言,七爷就好像同江的影子,两个人一唱一和像表演双簧戏,都是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同意,那速度让王长顺想反对都插不进针去。可这养猪场的选址问题不等王长顺说反对,七爷第一个站起来投反对票。想那上岗子是村里风水宝地,村里几代人都把那里当成是百年之后的归宿,历年的风水先生也看中那块地,两条平行的公路夹着那块地,站在上岗子的每一方,放眼望去都很宽阔,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给这些大大小小的坟茔当了天然的屏障,风静日朗的天,四排整齐的杨柳就好像是忠实的护兵守着睡在这里的人们,这给活着的人也有一丝安慰。大风怒号的天气,那些高大的树木更是拼了命地阻拦肆虐的大风,保护着墓地里熟睡的人们。远近村庄的人们走在那里都说这是块风水宝地,很适合做墓地用。村里几代领导都把那块近十亩的地留出来,用于村里死人的丧葬用地,用那快地建猪场那不是明摆着和老祖先们争抢地盘吗?

第四节 同江处于孤立无援的尴尬境地

同江说服七爷说:“就是因为那块地南北有两条公路,交通方便,才适合建养猪场啊。”

七爷就不再说话,一直抽闷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想一个万全之计,既能建养猪场又能让人们有凭吊上坟的地方,就说:“要不把那里的坟都迁出来,村里划出块地来……”

刘佳丽嘴上叼一颗烟卷,吸了一口喷出浓浓的烟雾来,待烟雾慢慢散尽,才慢条斯理地说:“郑村长啊,咱老百姓供奉的是自己的祖先,这也是祖辈人遗留下来的美德,咱村里是个多姓的村子,那里埋的都是从外地颠沛流离逃荒过来的,我看没有一家肯让老祖先在死后也过不上安静的日子……”

王长顺打了一个嗨声,装着无不忧虑地说:“是啊,郑村长,这个地方恐怕村民不同意啊,是不是该选个别的地方?”

同江说:“我私下里想得很多,没来得及和大伙细说,今天和大伙说说。”同江看了一眼与会的人们又说道:“咱村里人多地少,这人不断地增长,可这土地不断地减少,啥原因呢?计划生育是一方面,这死人占地又是一方面……”

还没等同江说完,七爷抢过来说:“这死人不占地,你把他放哪里?自古就有‘入土为安’的说法吗!”

七爷这么一说,人们呛呛开了。社员代表三代也附和着说:“就是啊,死的人入土才为安啊,不占地还能咋样?”

同江说:“大家都静一静,咱村的土地就这么多,可人都有去世的那天,一人一个坟头,一个坟头就是十多平米,等上几年几十年后,总会有一天咱村的土地都被坟茔占了去,到那时咱们拿啥种庄稼,咱们的后辈人吃啥喝啥啊?”

同江这么一说,大家都沉默了,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同江又说:“我想咱们把上岗子的坟头都平了,不管大小,一个坟头补贴20元钱,给死去的人们多烧点纸钱,寄托些哀思,现在国家也号召实行火葬,等人死了就火化,以后有条件了,村里建一个专门存放骨灰的地方,把骨灰盒统一编上号写上名字存放在一起,那样既不浪费耕地又能方便村民们凭吊烧纸……”

七爷同意同江的打算。但一听说不把那里的坟迁出来,就地平掉,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说:“就地平掉不行,我是一万个不同意。”七爷这把年纪,尤其是家族观念很强,祖辈把自己的先人都当成圣灵拱着,哪能把老先人穴居的坟茔说平就平了呢!

七爷这一不同意,人们也就嚷嚷开了,最积极地数三代,他说:“就是啊,这样行不通!”

另一个说:“地下谁没有先人啊,我们的日子还指望他们保佑呢!”

人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个定论,同江一看挂在墙上的表,到了夜里十一点了,就和王长顺说:“会就开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做。”

王长顺也一个劲地打哈欠,早想结束会议了,只是碍于同江的热情,没有提出来,见同江说要散会,就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再好好想想,今天就到这里,这事以后再商量吧!”

人们也困极了,都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议论纷纷地走出大队部。

第六节 刘佳丽诱惑潘二亮

第二天,刘佳丽和潘二亮守着那些没卖出去的树。

闲着的时候,刘佳丽对潘二亮说:“潘队长啊,前几天,我回了一趟娘家……”

潘二亮正想问问刘佳丽给他说的媳妇进展咋样了,年也过了,咋还没有听到信呢?就跟着说:“刘会计,回娘家干啥去了啊?”潘二亮的话外音就是你回娘家给我提的媒咋样了啊?

刘佳丽一笑说:“还不是专门为你跑媒了吗!”

“哦,潘二亮不好意思起来,通红的脸说道:“让你……受累了,辛苦了,从给我提亲也没吃我一顿饭,抽一颗烟,让我咋感谢你呢?”

“嗨,这是说哪里去了,乡里乡亲的说感谢就远了……”刘佳丽看看四周无人就说:“现在你二亮不是从前的二亮了,是队里的生产队长了。”

二亮纠正刘佳丽说:“不是队长,是副队长,协助队长搞好队里生产的。”

“这村长兼队长,还能兼多长时间,到时候你就把‘副’字去掉,转正了。”

潘二亮憨厚地一笑说:“那还不知啥时候呢,再说,一个队咱也没有能力管呢!”

“这有啥管不了的,队里你说了算,都听你的呗。”

潘二亮搓着两只大手只顾嘿嘿地笑。

“等卖完了这些树,我就去给你定相看的日子,及早把婚事定下来。”

“那好啊,你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给你稍点钱,买个烟糖啥的,别太寒酸了!”

“呵呵,潘队长就是会办事,不过,这点钱还用你出啊……”刘佳丽贴近潘二亮的耳边说:“咱卖树少记点账不就出来了吗!”

潘二亮瞪着眼睛脑袋摇晃得像拨愣鼓似的说:“你说啥?少记账?不……行……不……行……”

“有啥不行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那谁会知道!”

“郑队长交代过我,按着标好的价格要一份不少地交村上,这钱建养猪场专用!”

刘佳丽说:“你个榆木脑袋,咋一点不开窍呢,你想想,你为啥说不上媳妇,还不是因为穷吗?还不是因为死脑筋不开窍吗?”

刘佳丽顿了顿又开导潘二亮说:“现在哪个有职位的不借机捞一把,你现在当队长,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况且也是为了给你说媳妇啊!,你看看人家王长顺当队长时,家里条件多好啊,你再看看现在,当上书记了,条件更好了吧。”

潘二亮点点头,想起那次他提着几颗油条去王长顺家看他,他老婆把一大簸箩油条往饭橱藏的情景,舔了一下嘴唇说:“是啊,是啊!”

“你再看看同江,同江没当队长前家里连个车子也买不起,现在当上队长又当上村长,车子也买上了,家里又养了不少小猪。”

潘二亮看了刘佳丽一眼,点点头。

刘佳丽不失时机地对潘二亮说:“哪个当官的都说不要沾集体的一草一木,他是说别人呢,他们在台上这样说,在台下却不这样做,说的和做的正翻了个个,那都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潘二亮被刘佳丽说动了心,就说:“哼,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你说,这个卖树的账咋少记呢?”

“你只要说卖的钱和我记得账对上就行,其他的你就不用管,只等着过几天和那个女孩子相亲就行……”

“好吧,我依你的。”

“你别把我说得这些话说给任何人,说出去传到人家耳朵里,你我都会穿小鞋的,更不能把记账的事说出去,说出去咱俩得蹲大牢,知道吗?”

“放心吧,我知道!”潘二亮为了未来的媳妇豁出去了。

这时赶过来一辆大车,车上坐着几条汉子。等到了跟前说:“刘会计啊,我们买一车木材,急用啊。”

刘佳丽见来了买主,热情地打招呼说:“好啊好啊,买多少,去自己挑吧!”

车上下来的汉子们就去挑木材,刘佳丽给潘二亮使了个眼神说:“这就来买卖了!”

潘二亮跟了过去。买主把木材挑好了说:“这木材一口价?不能便宜点!”

刘佳丽抢过来说:“这都是村里标的价,便宜卖给你,我两个就得赔上,呵呵!”

买主一看砍不下价来,就如数点清了钱,把木材装上车走了。

待买主走远了,刘佳丽说:“买了二十颗,共计伍佰二十元。咱少记二百元,就说卖了三百二十元。你收了三百二十元,这三百二十元在你那里留着,二百元我给你说媒的时候捎着。”潘二亮就乖乖地数出二百元来递给刘佳丽,刘佳丽数也没数就放进口袋里。连着几天,刘佳丽伙同潘二亮共少记卖树款八百余元。最后刘佳丽从这八百余元里拿出一百元往潘二亮的手里塞,潘二亮眼睛直勾勾盯着刘佳丽手里的钱,舔着干裂的嘴唇说:“你留着……你留着!”刘佳丽说:“等你和女朋友相看的那天,你买点水果糖块捎着,这显得多体面啊!”

潘二亮也就接过那一百元钱,想起刘佳丽说的话,也就心安理得地放进口袋了。剩下的七百元统统地进了刘佳丽的腰包,她回家后和丁家宜按着同江的笔迹改动了价格表,钱数改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第七节 七爷想起来冯氏豆腐的来历

从那次商量养猪场选址的会后,七爷几天里心里嘀嘀咕咕的,觉得总有一个东西在心里堵着,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同江的提议有些荒唐,更有些大不敬,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很让他失望!

建养猪场咋能惊动地下的先人呢?

一日夜,女儿冯兰看出爹的心事,就问爹:“爹,这几天看你心神不定的的,心里有啥事啊?”

七爷打了一个嗨声,没有说话。冯兰心想啥事让爹这么作难,就心疼地问爹:“爹,啥事这么让你为难啊?爹,说说吗!”

七爷就说:“孩子,咱村要建养猪场,一开始我是举双手欢迎,为的就是支持同江,可同江,他……他提议要建在上岗子,建养猪场我一百个赞成,可建在上岗子,那里埋着天土村家家户户的先人,就得平坟,我……我转不过这个弯来啊,要知道那里埋葬着先人的尸骨啊!”

冯兰说:“爹啊,就为这个啊!现在都提倡移风易俗了,人死后活化,骨灰装入一个小盒子里,有的就在埋得地方立一块石碑做记号,有的集中放置在里祠堂,那样可以节省好多土地呢!”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啊?”七爷望着女儿冯兰。

“我从书上学的,爹,你的老脑筋啊也得换换了!”

“节省土地、节省土地我一百个赞成,可是平掉老祖坟,让我们活着的人咋祭奠死去的先人吗?”

冯兰沉思片刻,说:“爹啊,这就对了!”

“啥对了?”

“平了祖坟,你就是最好地祭奠先人了!”

“冯兰,你小小的年纪可别胡说啊,先人在那里睡得好好的,平了祖坟咋就是最好地祭奠先人了呢?”

“爹啊,你想想咱冯氏豆腐的来历,你常和我提到,咱冯氏豆腐的来历,我可记得很清楚啊!”提到冯氏豆腐的来历,七爷默不作声了,坐在炕沿上一直抽闷烟,一口接一口,浓浓的烟雾从七爷嘴里慢慢地吐出来,烟雾很浓,袅娜地上升,像一个大大的问号慢慢地散开,伸展直了,又变成一个个的感叹号。七爷打了一个嗨声说:“我的先人啊,我受苦受难的先人啊……”

七爷每次想到冯氏豆腐的来历,想到自己的先人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擦了一把眼泪,就发誓要把冯氏豆腐好好地继承下来,有朝一日,把冯氏豆腐重新拾掇起来,不能辜负了先人们。

冯兰五岁上没了娘,娘是在生弟弟时大出血死的。娘没死前,爹总说要给她生个弟弟。她也盼着有个弟弟和她在一起玩,可是娘还没有把弟弟生下来就死了。当时七爷抱头大哭啊,不为别的,为的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那份“冯氏豆腐”。就因为自己没有个儿子没有继承“冯氏豆腐”的后人,七爷在祖先的神位前不知磕了多少头烧了多少香忏过多少悔。七爷在没事的时候就常打开先人留下的那个包袱,打开包袱的时候,抚摸着先人记载下来的文字,默念着“冯氏豆腐”的来历,仿佛自己就是当年“冯氏豆腐”的创始人,饱尝了先人当年给地主家做长工的辛酸、开垦了土地后的喜悦、又被霸占了土地后颠沛流离的生活,念着念着常常泪湿衣襟。这几天里,七爷都打开看,从祖上留下来的文字里七爷读出来,“冯氏豆腐”宝贵,养活人的土地更金贵啊。

七爷就对女儿冯兰说:“我去同江家看看,和他说件事。”

冯兰说:“爹想通了,那快点回来啊。”

七爷披上衣服就去了同江家。

第八节 七爷想通了找上门来

同江在家里和素花也说着养猪场的事。

这几天同江大伤脑筋。当上村长,这养猪场是他为村里办的第一件事,这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在这三项要素中,人和最重要。人是生产力中最重要的因素,人心齐泰山移,就是说的这个理。可在建养猪场中,缺的偏偏是人和。眼看着这按方案不能实施,同江咋能不着急!

吃饭时,同江也显得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素花知道他为的是建养猪场的事。

素花边收拾碗筷边说:“这养猪场的事得征求大伙的意见,这是件大事,大伙不同意,你的养猪场建起来也不会顺畅。”

同江说:“我也考虑到了,王长顺嘴里说支持,心里不见的支持。”

“这选址的事,王长顺咋说的?”

“没等王长顺反对,七爷站起来反对了,我也知道,七爷家族观念很强,对老祖先那是再崇拜不过了,他不同意平坟是情有可原啊!”

同江沉了沉又说:“从王长顺手里抢了树木,他没有个同意,但表面上没有说啥,可七爷这一反对,正中了王长顺的下怀。”

“你就不会在别的地方建养猪场?”

“在别的地方建行是行,可是咱村的土地太少了,我是为了以后的发展着想啊,农村要发展就得上项目干副业,这样就得占土地……”

“是啊,咱村的土地少这是事实!”

“唉,干个事业咋这么难啊!”

素花呵呵一笑道:“你认为小孩子过家家啊,难着呢!但是有句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只要永不放弃,我看没有不成的事!”

“七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这一不同意,这还咋建啊!”

“唉,干爹他不同意,我可以和他说说去……”

同江说:“对,我咋忘了你和他这层关系呢,你叫七爷干爹,我看你说说准行。”

素花这就下炕去七爷家。一开院门看到七爷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就问:“干爹,你去哪里啊?”

“同江在家吗,我和他说件事。”

素花说:“在家,在家。我正想去你家找你呢。”

七爷问:“找我有啥事啊,闺女?”

素花说:“干爹,咱进家再说吧。”说着又打开门把七爷让进院子里。

同江在家里只等素花的好消息呢,看到素花进屋来就问:“咋了,没去七爷家啊还是吃了闭门羹?”

说话间七爷进了同江的屋里。同江没想到七爷来,忙下炕给七爷倒水。七爷说:“别倒水了,我和你说说就回去。”

同江说:“七爷有啥事吗?”

七爷说:“还有啥事啊,就为了养猪场的事啊。”

同江看了一眼素花,不知所措地问:“七爷,这些天我想的很多,这件事伤你老的心了。”

七爷说:“同江啊,七爷我不是糊涂人啊,我这些天也想了很多,我也想通了,养猪场就在上岗子建,把那里的坟平了,我支持你……”

同江说:“七爷你想通了?可是……可是咱村里社员们不知咋想的,他们能通吗?”

“他们不通我做思想工作,你不也是为了村集体也得平自己家的坟吗?”

素花说:“干爹,我想找你也是为了这事,咱俩想到一起去了。”

同江就笑着说:“怪不得你们有缘分,认作父女,想问题都能想到一起去了。”

第九节 会上七爷振振有词

第二天,大队部里,村委成员、七爷、潘二亮接着商量养猪场选址的问题。

王长顺煞有介事地先发言,“今天咱再商量一下养猪场选址的问题,如果今天还定不下来,我看着养猪场就得流产,不能因为这个问题伤了社员的心,把村里搅得乱了套,这就不好了!”说完看了一眼七爷和同江。

同江说:“咱村要发展光靠粮食不行,得大力发展副业,这副业和土地有冲突,干副业就得占地,咱村的地又少,就得挤,就得把无效占得地开发出来。”同江说到这里不说了,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们。

王长顺不以为然,好像这个问题和自己无关,坐在一旁抽开了闲烟。其实他认为这个问题和他关系太大了,这是同江在政治舞台上走出的第一步,也就是说同江的这一步不只是他自己的第一步,也是关乎王长顺的第一步。

他知道七爷对同江的提议一百个反对,虽然七爷也很支持同江这个村长,但在这个问题上七爷是不支持同江的。心说:不用我反对,七爷就不同意你的提议,我看你的养猪场咋个建法!

同江见没人发言,就说:“王书记,我的提议建在上岗子,你反对还是赞成呢?”

王长顺咳嗽两声,望着同江说:“我无所谓,就看七爷的意思了,七爷是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老人家的先人们都埋在那里,他说一句话,就算板上钉钉,咋样?”

七爷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然后把烟袋锅在脚上磕了磕,站起来说:“大家听我的话?”

与会的人们都说:“都听七爷的,都听七爷的,你就发话把,你看建在那里合适吗?”

七爷说:“合适,我看就该建在上岗子那块地里……”

与会的人们都被七爷的话惊呆了,尤其是王长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七爷也同意建在上岗子。

没等七爷说完,王长顺噌地站起来说:“七爷,你也同意把养猪场建在那里,那可是对你老祖宗的大不敬啊!”

“我考虑好了,建在那里不是对老祖宗的大不敬,而是很敬,老祖先以前过的是啥日子?没地种没饭吃,他们拉儿带女逃荒要饭,他们故去了,在地下也会疼爱他们的后代子孙们啊,他们盼着我们有地种,有饭吃,他们在天有灵会高高兴兴地把好的土地让出来!”

七爷顿了顿说:“我们平上岗子的坟,把养猪场建在那里,正好,正依了老祖先们的愿望。”

王长顺没想到七爷一夜之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又和同江统一了战线,关键的时候又坐在一个板凳上了。自己有言在先,说听七爷的,现在再站起来反对七爷的话,有点自己打自己嘴巴的味道;不反对吧,同江这股力量明显占了上风,抢了砍下的树又抢了村里的风水宝地,更关键的是这风水宝地让同江占了去,日后若发展起来,岂不是抢了我的风光。王长顺心有不甘,但不漏声色地说:“七爷,你说的也在理,咱想通了,我担心这社员们不可能想得通啊!”

七爷说:“社员们想不通,我做工作,你看咋样?”

王长顺说:“既然话说到这里,那好吧,咱明天就召集社员们去上岗子平坟!”

七爷说:“好,咱一言为定!”与会的人们大眼瞪小眼不知说啥。

第十节 一股浑浊的洪水席卷而来

当天夜里,王长顺示意三代去各家串联,尤其是去有老人的家庭,使同江平坟的“条条罪状”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第二天,同江敲响了队里的大钟,王长顺、七爷等都到了。

同江看着到齐的社员们说:“通过大队部里商议,一致通过在上岗子养猪场,那里的坟头多是老坟,今天我们就去平坟,大家回家去拿上铁锨,咱马上出发!”

社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没听清楚似的。王长顺像是动员似的说:“今天我们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去挖祖宗的老坟!”王长顺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动员的话不如说是煽动蛊惑的话,他的话里话外浸满了对这次行动的不满。“去挖祖宗的老坟”这是什么行为啊?是大逆不道啊!你可以理解成一句动员的话,也可以理解成一句泼凉水的话,但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农村,农民们的思想意识还很原始的地方,这句话就是一句泼凉水的话了。

人们说:“建养猪场咋能平祖坟吗?养猪就不要老祖宗了吗?”

七爷说:“大家都听好了,养猪不是不要老祖宗,而是让地下的老祖宗高兴,别嚷嚷了,都听村里的安排吧,都回家拿上工具,快一点!”

七爷说话了,人们就嘟嘟囔囔地各自回家,不一会都扛着铁锨朝着上岗子那块坟地出发。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上岗子。人们站在地头打量着这些静静的坟墓,都一言不发。同江说:“这里有坟八十座,咱就从东头来,到谁家的坟前,谁就来领些纸钱在坟前烧一烧,给先人们先送上些钱,再说上几句安慰的话,我想地下的先人若有知会支持我们的,好了,我们动手平坟!”

话刚一落地,就见来的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群人,都是些村里年龄大的老人,有男也有女,跑在前面的是潘二亮的爹,这时候潘二亮爹的病好像没有了,像一个很健康的老人在锻炼。人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你们不要胡来,你们不要胡来……”

同江看到了,七爷看到了,王长顺也看到了,社员们也都看到了。那群人就好像是一股老弱残兵在战场上打了败仗回到后方又遇到不公正的待遇后群情激奋大喊大叫地朝这面奔来,有拄着拐杖的,有互相搀扶着的,有用小推车推着的,像一股浩荡的洪水席卷而来。

同江看到这股洪流越来越近,势不可当。就命令道:“先停停。”这是人们就停下手里的铁锨,眼望着这股洪水席卷到眼前。

潘二亮的爹上前抢过潘二亮手里的铁锨,抡起了右手,朝着潘二亮的脸就打,口里还只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才当上几天队长,就忘了老祖宗,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子孙……”

潘二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自己的老爹骂自己打自己。潘二亮知道,老爹身上有病,哮喘病,就怕激动怕激烈的运动,这么远的跑了来,加上情绪一激动,是很危险的。就势蹲在那里让爹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怒气。

第十一节 洪水所到之处已溃不成军

其他的老人都找自己的孩子,疯了般地抢夺他们手里的铁锨。这场面就好像是战场上两股力量在抢夺制高点,一股力量是老弱残兵,另一股力量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不过血气方刚的那股力量一不招架二不还手,乖乖地缴械投降了。

同江一看这场面,心里一直叫苦,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场面,更后悔没有和村里老年人代表沟通。这些老年人,都是村里多年的老弱病残,长期在家里养着多年没有从事村里的劳动了,有些人在家每天拱着老祖先的遗像,视老先人为自己的圣人,顶礼膜拜上香烧纸,祈求老先人保佑自己的子孙平平安安,保佑自己的子孙人丁兴旺。这一但平了他们先人的坟,他们就视平坟的人为不肖子孙,是猛鬼野兽。不惜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先人,如果这样强行地平坟,会闹出人命来的。

王长顺看到这情景,心里多有些得意。我不会阻止你同江平坟建养猪场,有人会阻止你,看你咋个办法!

同江望着大家急切地说:“叔叔大爷们别急,有话咱慢慢地说。”

潘二亮的爹气呼呼地冲同江说:“天土村里历年历代的村长也没有动过老祖先的坟,你当上村长,没有给社员带来好气象,却要动村里的风水宝地,你要知道,这里埋着天土村各姓的先人,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古代有杀父弑君的,你和他们没有两样,甚至比他们还凶还狠,你这是掘老祖先的坟墓,是要遭老天报应的,是……”

潘二亮的爹一阵说辞把那些老兵老将更激怒了,手里的掀扔出老远。

王长顺站出来劝大家说:“大家别激动,大家别激动,都是我这个支部书记没有当好,没有及时征求老年人们的意见,就支持村长了!”

王长顺这么一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人们把矛头磨得更尖了更亮了更锋利了,就像箭雨一样地投向同江。

“你还有老祖宗吗?你是石头缝里爬出来的吗?”

“你这样做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七爷在一旁静静地抽烟,一手拄着铁锨,一手捏紧了长烟袋杆,“吧嗒吧嗒”地抽。他一边抽一边在想:这些老哥们们年纪都大了,七老八十的,是快要到老天爷那里报道,快要去那一边拜见自己的先人了,他们每天想的都是这些,岂肯让人动他们百年后的风水宝地,动自己先人的坟茔,他们活着让人动了老祖先的坟茔,他们是无颜见地下的先人,是无法向先人们汇报的。

老人们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有的还哭哭啼啼,“哎呀,我对不起我的先人们啊,你在世时饭没有一口地没有一垄房没有一间,你死后还不得安生啊!”

老人们这一闹,血气方刚的阵营也出现了松动,发生了溃败,人们都愤愤地退却,都打退堂鼓,一个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牢骚也满腹。

七爷抬起脚,把长长的烟袋锅在鞋上磕了磕,对大家说:“老哥老嫂们,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啊,先人们在世时饭没有一口地没有一垄房没有一间。我的先人也是啊。我家祖传的冯氏豆腐传到我这里是第七代,大伙都尊称我七爷,我很知足。可是不知足的是自己这样活着对不起先人们啊,每天都想这样去见我的先人,我的先人会问我‘你还知道冯氏豆腐的来历吗?你这些年在阳间都干了些啥啊?向我汇报汇报’我真的无颜面对他们啊……”

有后生就说:“七爷说说你家冯氏豆腐的来历给大家听听啊!”

第十二节 冯氏豆腐的来历

七爷把烟袋往腰里一插说:“说来心酸啊,我祖籍在黄河岸边,本来不姓冯。那时还是万恶的旧社会,地主老财掌管着万亩良田,可我的先人却地无一垄,房无半间,靠着要饭乞讨活命养活家人。几经奔命来到一个小村庄,眼看着家人饿得奄奄一息,为了吃上一顿饭,为了活下来,我的先人就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地主老财,给地主老财当长工。地主老财给了一个馍一碗菜汤,一个馍一碗菜汤救了一家人的命啊。于是我的先人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扛长工种地。我的先人饭量大,地主老财不让吃饱了,到年底只给了两碗棒子面,这点哪够吃的啊,先人就舍不得吃,老婆孩子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喊“饿、饿”,老先人琢磨着开春自己偷偷在河套里开垦一点地,种点庄稼。老先人白天在地主家种地,晚上回来披星戴月领着一家老小在河套里开垦,好不容易开了四分地,又偷偷地把从地主家偷的玉米种上,盼望着能养活一家人,最后还是被地主发现了,那恶霸地主要强行霸占先人开垦的土地。先人不服,质问地主,那地主说‘方圆几百里的地都是我家的,就连黄河滩也是我家的’。先人不服,告到官府,恶霸地主暗使银两,把先人打的差点要了命,从此逼迫得又背井离乡,逃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去河套开垦的地里,草草地把不成熟的玉米掰了一口袋,带着上路。一家老小在途中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姓冯,饿得皮包骨,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先人把鲜嫩的玉米粒搓了几把,塞进白胡子老头的嘴里,老人把玉米粒吞进肚里才算救了他的命。临别时白胡子老头遗留下一块发黄的绢,上面记录着豆腐的制作工艺和秘法。老先人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望着白胡子老人去的方向跪下来,手捧着绢呜呜地哭了,跪在地上只磕头,他磕头不是为的别的,他为的是那篮子里青青的麦穗,那活人的几穗麦子啊,还有那活人的四分地啊。从那里,就着那些麦穗,一路乞讨,来到一个村子住下来,老先人就改姓为冯,着手制作豆腐,冯氏豆腐才得名……”

在场的人们不管老少都听得入了神,像听一部天书有的又在像读自己的家史,都张着嘴侧着耳朵仔细地听。听得动情处无不潸然泪下,眨巴着眼睛,用衣袖擦一把,眼泪还流,再擦一把,眼泪还流,干脆就不擦了,任泪水狂流,流出眼睛流到腮边流到脚下这片风水宝地上,流到先人的坟茔上。

七爷眼也红了,擦了一把泪水说:“自从那时起,先人们做豆腐一先敬天后敬地再敬老祖先。老祖先几经周折,来到咱们村子,一打听村名,叫天土村,皇天后土啊,就留下来,就因为有个“土”字啊……”

在场的人们已唏嘘一片,就连王长顺也红着眼睛流着泪望着七爷。老兵老将们个个像秫秸个子戳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七爷。

七爷手里拿着一把烧纸慢慢来到自己先人的坟前,双腿一曲跪在那里。七爷把烧纸放在地上,用土坷垃压上,从怀里掏出火柴,“嚓”地一声划着,火柴蓝红的火苗跳动着,七爷用它点着烧纸,瞬间,黄黄的烧纸变成了大小不一的黑蝴蝶,袅袅升起翩翩飞走了。七爷凝视着那些黑色的蝴蝶,追逐着。蝴蝶翩翩起舞,像是和七爷在招手,在告别。七爷心说:去吧,去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老先人们正等着呢。

七爷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的先人啊,您们如果地下有知,请原谅你的不孝子孙们;如果你在上天有灵,请保佑你们的子孙们,村里要建一个养猪场,为的是让你的子孙过上好日子,过上有饭有地有房的好日子……”七爷已老泪纵横,任泪水滴在胸前。他稍稍沉了沉,又哽咽着说:“你的不孝子孙们要把坟平掉,虽然平了坟,你的子孙们会更惦记着您们的,把你们牢牢地记在心里,逢年过节把你们请到家里,给你们上最好的瓜果最白的馍馍最好的牛羊肉……”说完在坟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到一边拿过一把铁锨,又走到自己先人的坟前,一扬掀,掀头插进坟茔的土堆上,七爷右脚一使劲,整个铁锨头就深深地插了进去,两膀一用力,坟茔上的一锨土就铲了下来。

人们都把目光聚到七爷的那把铁锨上,七爷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人们的视线。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七爷都动手铲了自己的老坟,我们还等啥啊?继而那些站着的秫秸个子纷纷跪倒在地,年轻的后生看到自己的父辈跪下来,也黑压压地跪在地上,跪在自己先人的坟茔旁。这时有抽泣声传来,一声两声三声……一片,夹杂着人们的祈祷声。

七爷来到地头,从竹筐里拿出一叠叠的纸钱分给跪在地上的人,“给,给先人烧些纸钱!”跪在地上的人默默地接过纸钱,擦着火柴,点上纸钱。天空湛蓝,晴空万里,坟茔的上空瞬间变成黑色蝴蝶的积聚地,它们追逐着纠缠着飞舞而去。

第十三节 社员们憧憬着未来

人们的思想通了,气顺了,干起活来就有使不完的劲。上岗子平坟进入实质性的阶段。

下午,人们正在地里平坟,南面公路上驶来一辆吉普车,由远而近朝这边驶来,车上司机还一个劲地按喇叭,滴滴滴滴滴滴。人们停住手里的锨。看着吉普车。吉普车停在上岗子地头,车上下来一个人,朝着同江直挥手。同江和王长顺认出来,是公社陈书记的秘书小董。

同江和王长顺走过来和董秘书握手。同江问:“董秘书,大驾光临有啥指教啊?”

董秘书擦了一把汗说:“好事啊,给你们带来一个好事!”

王长顺说:“董秘书,有啥好事啊?快说说看!”

“陈书记让我来,你们村的电马上就办,办电的资金已经到位,在信用社里,你们去信用社里办相关的手续,就可以马上买料行动了。”

同江看看王长顺,王长顺看看同江,两个人会心地一笑。社员们一听说办电也高兴得直鼓掌。同江说:“可是个大好事!董秘书,给陈书记捎个话,说俺天土村的老少爷们谢谢他了,等俺们村里养猪场的猪出栏了,送一头给他吃,哦……哦,不是,送给公社大院的各位领导们,呵呵呵呵……”

王长顺也说:“等咱村里接上电,请陈书记来咱村看电影,听大戏。”

董秘书说:“呵呵,那俺先替陈书记谢谢,你们忙吧,我回去了。”

王长顺说:“董秘书吃了晚饭再走吧。”

董秘书说:“不了,回去还有事呢,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着回到吉普车旁上车走了。

社员们自然是高兴。天土村的人们过着外面星光点点,屋里豆光闪闪。上学的孩子们在昏暗的煤油灯底下看书,把眼都瞅坏了。连两口子晚上的那点事都不是光明正大地进行,就像是白色恐怖下的地下工作者们,也好,朦朦胧胧的,更增添神秘浪漫的情趣。可是人们不愿那种朦胧的感觉,愿意那种纤毫毕露耳热心跳的感觉。

同江说:“人家城里人,电灯电话楼上楼下,那生活真叫个高级享受,咱村里办了电,就电灯了,有了电,那电话那楼上那楼下还会远吗?”

社员们让同江这么一说,个个都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一个说:“咱村里办了电,咱们就不用推磨磨面粉了,吃上机磨的面粉了。”

“那当然,机磨的好吃着呢!”

一人道:“听说电话可神了,两个人离得不管多远,只要拿起电话,就能一起说话……”

同江说:“神奇的事多着呢,你在家里坐在炕头上,柜子上放着一个四方的盒子,你给他接上电,那盒子里会出来人,神奇着呢!”

王长顺看着同江道:“这有啥神奇的,你说的是电视吧!”

社员们就吃惊地望着王长顺问:“电视?你在哪里见过啊?”

王长顺说:“我啥没见过啊,呵呵呵。”王长顺也就是在女儿王美那里听说过,其实他也没有见过。

社员们又说:“这楼上楼下恐怕不行吧,那么高的楼在咱这里,还不得把土地压陷进去啊!”

同江说:“拉到把你,有条件的话,把天安门城楼搬到天土村来,照样也稳稳当当不歪不斜。”

一句话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第十四节 钱就是一个魔鬼

同江说:“好了,大伙接着干,接着干啊,争取几天平完了。”说完对王长顺说:“咱合计合计这办电的事。”

同江和王长顺就坐在地头,商量这件事。王长顺说:“办电可是件大好事,咱宁可放下养猪场,也得先办电。”同江说:“这养猪场可不能停,费了这么大的劲,社员们思想才想通了,这养猪场一旦停下来,社员们那里交代不过去,社员们就会说村委会的干部朝三暮四,玩弄社员们的感情!”

“那咱咋样做,总不能不办电吧!”

“咱两手抓,一手抓办电,一手抓养猪场,两不误!”

王长顺看了看同江说:“那好,就依你说的做,咱俩分一下工,你去村里抓办电,我在地里平坟。”

同江看了一眼王长顺,有点被王长顺感动了,说:“还是你去村里抓办电的事,这里活累又脏,我在地里和社员们平坟,你在村里操持办电。”

王长顺虚晃一枪,说道:“就依郑村长,那样你就多辛苦了!”

同江笑了笑说:“没事,这点苦算啥!”同江心里很高兴,难得的王长顺这样支持他的工作。书记村长在村里就是拉一架马车的两匹马,两匹马劲往一处使,马车才跑的快,这两匹马都不能偷懒,一匹马松懈了,另一匹就得使出吃奶的劲头来,更不用说一匹马往后坐使倒劲了。以前,王长顺处处使倒劲,处处给同江出难题,这次难得地积极配合,同江有说不出的高兴,看着王长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就主动提出自己在地里接着平坟建养猪场,把这村里办电的大事让给了王长顺。

话说村里办电,王长顺叫上刘佳丽去公社信用社,办了有关手续,领了存折,又去公社大院见过陈书记。陈书记说:“你天土村办电可是西湾公社头一个村,不能办砸了,钱要省着花,用料就在县里五金门市进货,安装人员就是咱县中学的学生,他们就着搞社会实践,吃住你们村里负责,公社里再派个付主任去帮助你们,你看咋样?”

王长顺一直点头哈腰地听,一个劲地“好、好、好”。当听到最后说公社里要派个副主任去帮助办电时,心里一凉。暗想:说啥呢,帮助?监督吧!怕把钱吃了喝了!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陈书记想的就是周到,这让我们咋谢你呢!”

“不用谢我,又不是我给你的钱,要谢就感谢共产党,是共产党给你们的钱,可要把钱用到刀刃上啊,不要把钱变成了刀刃!”

“看书记说的,钱就是钱吗,哪能变成刀刃呢!”王长顺听出陈天成话里的意思,却装着很纯真很幼稚地问。

“呵呵呵呵……”陈天成笑罢说:“钱这个东西是个魔鬼,能使一个人上天堂也能使一个人下地狱啊!”

“陈书记说的是,陈书记说的是啊,钱在我眼里就是纸,就是土……”

“呵呵呵呵,你王书记挥金如土啊?啊?”

“呵呵,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对金钱看的不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人吗,赤条条来就赤条条去,身上不占铜臭味,走起路来轻松,腰板子挺得直!”

“说得好,说得好啊,但还要做得好才算真的好,你说是不是啊?”

“陈书记说的是,就是这个理啊,口是心非是啥意思啊,就是说得有些当领导的,说的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台上一套,台下有另一套,恰恰相反啊!”

“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就要做到言行一致,口对心,心对口!”

“那当然,那当然。”

“公社里很看重你们村,看重你们村里的班子建设,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陈书记的厚爱我们咋能辜负呢,我们一定要好好干,把天土村变个样子!”

通过两个人的谈话,陈天成逐渐对王长顺放松了警惕,让这个天土村的硕鼠一步步地爬上高位。

第十五节 七爷冒险救阚大皮的故事

村里办电和建养猪场同时展开,中学的实习学生已经到了天土村,是公社派来的副主任牛大鹏带来的。整整一卡车的人,男男女女共20人,这些学生过腻了学校的生活,一进天土村就好像当年知青下乡时那样兴奋好奇。叽叽喳喳,就好像从车上跳下来一群小鸟飞进了森林。

王长顺就在大队部招待他们,给他们倒水沏茶,好不热闹。

之后,王长顺知道怎样招待牛大鹏,牛大鹏就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只能当神供着。只要是牛大鹏在,天天小酒陪着,顿顿鸡鸭鱼肉,隔三差五还上县城潇洒一回。

再说同江在上岗子地里平坟。一连几天,工作进展迅速,转眼就平到阚姓的祖坟上,人们说说笑笑。

阚姓以前在天土村是个大户,据说是站了祖上的光,得了一大笔钱财,在村里置地买房。几年的功夫,由于自己勤劳苦干,家境一年比一年好,那时候,村里人的钱一是置地二是买房三是说媳妇。他家里从土地里刨出来的钱都置了地买了房。到最后光自己一家就有土地六十多亩,家院也大,天土村的一条前街一拉流的房屋占据了村子的四分之一,都是他家的,他家里顾着长工短工,阚家老爷子每天提着鸟笼子领着哈巴狗溜达,后面还跟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还小,冬天常穿一件貂皮做的大袄,可能是阚老爷子以前穿过的,穿在儿子身上显得宽大,同龄的孩子们叫他阚大皮。父子俩到地里转悠,到地里转悠也不是看看那个长工偷懒了,看看那个短工不勤奋了,就像恶霸地主那样,皮鞭子抡圆了,没头没脑地打。而是蹲下来,溪水漫流似的和长工拉家常,看到那个偷懒了,阚家老爷子就说:“像你这样的,咋能养家户口啊,咋能有出头之日呢!”

那些长工短工偷懒,雇主没有打也没有骂,就红着脸陪着罪说:“老爷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挣着你家的钱不干活。”

阚家老爷子说:“你睁着我家的钱不干活,我能养你一段时日,可是能养你一辈子吗?还是自己勤苦点实在!”说完就提着鸟笼子领着小狗走了。

还别说,阚家老爷子这法还真灵,他走后,人们再也没有偷懒的了,给他家干活就好像是给自己干活一样。

可是到了1927年,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组织根据他家的情况、雇工的规模,错误地把阚家划成了地主,分了他家的地,分了他家的房,分了他家的财产。那个时候,工作组的组长是个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每天串联于各个村里,批这个斗那个,都上了瘾。镇上要提拔他,他更加的起劲。三天两头地来天土村组织游街,根本不给阚老爷子说话的机会。是啊,人家都是贫农,房屋一间地无一垄,唯独自家里有那么多的地,顾着那么多的长工短工,这不是地主是啥呢?最终阚老爷子经不住折腾,一气之下病倒在床,不几日就一命呜呼了。死了老子还有儿子,跑了主持跑不了和尚,不明事理的工作长还有那些积极分子们,每天开批斗会上了瘾,逮住他的儿子阚大皮。那是阚大皮刚结婚,才20岁,人们就拉出他阚大皮和他的媳妇接着批,在村里折腾了两年,让他掏茅厕扫大街。在一次批斗会上,工作组给他俩戴上纸糊的高帽,上面写道“地主崽子”,用绳子把他俩牵在一起,从家里拉到会场。小孩子们看热闹,围着呼啦拉地跑,手里举着小旗喊:“打倒地主,打倒地主!”村里大人们则看不过眼去,都说,这是造孽啊,人家阚家也就是土地多,人家并没有造啥孽啊,并没有欺男霸女啊!私下里说归说,但没有一人为他们说话。

批斗会场上,工作组长慷慨激昂地发言:“现在是人民做主的时代了,是集体公有制,人民公社化了,不允许地主阶级搞复辟,要在他们的身上踏上千只脚万只脚,要让他们永不得翻身!”

七爷也在场,七爷记得小时候自己做豆腐时,家里不慎烧了一把火,把豆腐作坊给烧了,磨豆浆的石磨烧毁了,坛子罐子也烧碎了,豆腐没法做了。几天以后,阚老爷子雪中送炭送来了二十两银子。七爷望着他手中银子不敢接,阚老爷子说:“拿着吧,买上石磨和器具,接着干吧,人们爱吃你做的豆腐!”七爷还是不敢接,吞吞吐吐地问:“这……这……我哪能借的起吗?”阚老爷子说:“我又不是放高利贷,这钱就算我送给你!”

七爷流着泪说:“阚老爷子,哪能成呢,我哪能要你的钱吗?”阚老爷子说:“快接着,这钱我不能白给你,就当是我买你的豆腐,预存在你这里的,行不行啊!”

话说到这份上,七爷自然是感激不禁,跪下给阚老爷子磕了几个头,说:“阚老爷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的。”阚老爷子说:“这没有啥,我就是愿意吃你的豆腐,才给你的钱,这你不必谢我!”

七爷从集上买来石磨和各种器皿,又恢复了豆腐营生。七爷闲的时候总在想:阚老爷子是个大善人啊,帮助了自己,还说就是愿意吃豆腐,意思就是不让他大恩不言谢啊!

想到这些,七爷就觉得工作组的行为有些过分,会场上就站出来为阚大皮说话,那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啊,地主以及地主崽子是人民的死敌,是吃人血喝人血的鬼,是人民政府专政的对象,你为这样的人说话,不等于自己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

七爷还是站了出来,为阚大皮说话。七爷说:“阚大皮的爹土地是多,但不是豪强掠夺来的,是几辈子人做买卖来的,是省吃俭用来的,虽然顾着长工短工,但从不打从不骂,他还时常救济穷人,我的豆腐小营生就得到过他的救济,咱们既然分了他家的财产,就放过他家的人吧!”

工作组长瞪着眼说:“放了地主崽子,你是不是和地主崽子有亲戚?”

“我和他家一不沾亲而不带故,你要不信你就问问在场的人们。”

村里人们一看七爷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为阚大皮说话,也都站出来为他说话。人们都说:“豆腐七爷说的对啊,我们为他作证!”

工作组长一看天土村的人们批斗阚大皮没有热情没有积极性,自己也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说:“好了,散会!”说完领着一群人就去别的村里去了。

七爷的仗义执言把阚大皮的两口子救了下来,从此再也没有挨过批斗。

第十六节 三代平坟想外财

话说在平阚家祖坟的时候,三代心想,这阚家是个大地主,顾着长工短工,家大业大,靠剥削人过日子,听老人们说,以前有钱的大户人家。人死后,把值钱的金银首饰也一起埋掉,,这叫陪葬,阚家以前有钱,他家的祖坟里肯定有值钱的东西。于是自己在平他家祖坟时就多长了个心眼,一锨锨地下去就格外地注意,只要是铁锨被东西挡住或有卡卡的声音,三代的心就兴奋地狂跳,停下铁锨,用手进去掏,很失望,铁锨碰到的是砖头瓦块。三代就说:“该死的阚老爷子,里面放了一块砖头,把我的铁锨弄蹦了。三代失望归失望,心想,里面肯定有宝贝,即使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有铜子大钱之类的小东西。

阚大皮也在平自己的祖坟。爹下葬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了,想爹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夜里就偷偷地挖出藏在地下的一些清朝年间的筒子大钱和几件金银首饰,用小罐子装了,随着爹下葬埋在坟里。葬了爹后,家里一无所有了,只剩下三间空空的房子,这还不说,还背着爹地主的罪名,好不好地就挨批斗,就好像自己的家世比恶霸黄世仁还坏,最后是七爷说了公道话,才不再受批斗之苦。

还真让三代猜着了。地面上的土堆平掉了,三代好像是八辈子的贫农,被地主阶级剥削久了的贫农,怀着对地主老财的刻骨仇恨,一铁锨一铁锨地接着挖下去。人们说:“行了,三代,平坟平坟又不是让你掘墓,下面的就不用挖了。”

三代说:“这是地主的坟墓,老一辈受剥削压迫,阶级仇很深着了,挖他个三尺!”

阚大皮在一旁看着,气得肚子鼓鼓的,说:“三代,谁压迫你了,你也有祖坟,我给你家挖去。”说着就朝三代家祖坟跑去。

只听得“咔嚓”,三代的铁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挖不下去了。三代心想:又是他妈的砖头?

放下铁锨,用手一摸,又摸出一块砖来,同时还摸到一个光滑的一个小坛子。三代又惊又喜,惊的是阚家坟里真有宝贝啊,喜的是到了我的手就成我的东西了,小坛子里不知放了些啥好东西,先不要动,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悄悄地来,取回家,小坛子就是我的了。想到这里,就把那块摸到的砖攥在手里,高高地举起来,叫嚷道:“哟,又一块砖!”说着扔了砖举着铁锨离开了。

铁锨碰触的声音很响,阚大皮听到了,心里一惊,莫非三代挖到小坛子了。慌忙地折回来。看到三代手里的砖,阚大皮才放下心来。

三代笑嘻嘻地说:“大皮,我和你玩着玩呢,我不挖了,你也别挖我的祖坟!”

阚大皮盯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心想,自己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动挖祖坟的念头,现在平坟了,这里要建养猪场,说不准那天就能挖出来,被挖到的人抢在手里据为己有,那样的话不如等晚上来把它们挖出来,卖了钱也可贴补家用。

第十七节 阚大皮自家坟里去挖宝

夜,昏天昏地。劳作一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天土村的街道就显得悠长而寂寥,半轮残月挂在空中不急不慢地在云中行走,时而隐没时而出现,把个夜晚弄得昏明相间神秘异常。

阚大皮怕被村里的人们看见,怕被社员们发现后会强行分掉,也怕被婆娘知道走漏了风声,吃晚饭后就假装睡觉,等到夜半三更,偷偷地披衣下床,扛了铁锨悄悄地出了门,急匆匆地往上岗子走。

外面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谁家的狗单调地叫几声,没有引起同类的共鸣,一切又归于平静。初春的夜里春寒料峭,寒冷的余威还没有完全收藏起来,阚大皮裹紧了小棉袄,扛着铁锨近乎小跑。一路上心里想:父亲这一辈子虽说有地有房,可到头来咋样,还是吃了土地和房产的亏,就因为土地和房产落了个地主的成分,自己也跟着受牵连。家大业大,突然一夜间就成了人民专政的对象,分田地分房产。还是父亲有眼光,把一些金银首饰藏起来埋在水缸的地下,想给后人留下这点家底。这是父亲有先见之明啊!阚大皮忘不了爹咽气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指指水缸地下,好象有话对他说,但那时已经不能说话了,从爹的眼神里,阚大皮明白了一切。爹咽气后,晚上趁没人的时候,阚大皮把水缸挪开,用铁锨把小坛子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一坛子铜子大钱金银首饰。白天阚大皮在爹的灵前哭得死去活来,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也唏嘘不止,一起议论说:“阚大皮的爹可是冤枉了啊,看看阚大皮哭的那样,为他冤枉的爹难过呢!”“哎,说这有啥用啊?分人家家产的时候,就你积极!”“还说我呢,你为了得到一个水桶还和别人打了一架呢!”“哎呀,别说那个了,谁叫咱穷得叮当响呢!”阚大皮自然听不到人们的议论听到了也不会去分辩。阚大皮想留着小坛子,但又想到日后若被村民发现,还不是一样被抢了分了,想爹就这样被草草埋了,自己当儿子的心里难受,于是就打算用小坛子给爹陪葬。

由于建养猪场,小坛子早一天晚一天会被人挖出来,到那时自家的宝贝会被别人占了去,今夜把小坛子挖出来,家里正好粮食接不上了,去集上籴点粮食,顺便再买头猪养着。爹在地下有灵,不但不会怪罪我,会很欣慰的。小坛子又要回到阚大皮的手里,阚大皮想着想着脚底下就有了力量,不多时就来到上岗子地,径直朝着父亲的坟茔奔去。到了那里,就下手挖起来。把掀伸过去,地下分明有个挖的窟窿,就在放小坛子的位置上。阚大皮心里一惊,但还是在旁边用铁锨挖了起来。

结果是徒劳的,没有挖到小坛子。

小坛子不翼而飞?世上没有无因的果,也没有无果的因。阚大皮心里嘀咕:难道有人在我的前面已经把小坛子挖了去?

第十九节 坟茔里鬼影憧憧

同心抹了一把眼,仔细一看,从背影看的出来那人手里提着一把铁锨,走路的姿势很像是三代。同心想,莫非三代发现阚家坟里有啥好宝贝了,趁着夜色去挖人家的坟?同心此时酒劲醒了大半,知道前面是个人,胆子也壮了许多,就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前头那人走得急他也走得急,走得慢他也跟着慢。

前面那人没有发现后面的同心,到了上岗子竟简直拐了进去。同心看明白了,前面那人就是冲着上岗子阚家坟去的。去干啥呢?是挖宝贝?同心怕弄出声音来,他趴在路上,大气不敢出一口,心想:看看那人究竟要干啥!

月亮隐在薄薄的云彩里,刚一出来,发出短暂耀眼的白,前面那人的面目看清了,确实是三代。

同心顿时明白了过来,是三代,三代趁夜色来挖他家的祖坟,白天他已经发现坟里埋得宝贝了。

同心心里暗骂,好你个三代,干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竟想挖人家的祖坟。阚家可是个大地主,坟里肯定埋着好多宝贝。不能让这小子独吞,见个面还分一半呢!同心又一想,不行,这掘坟盗墓的事不是好玩的,是要坐牢的,即使不坐牢,这传出去,也没脸活人了,再说,要是三代不分给自己,两个人打起来,也不是三代的对手。

同心还真有他妈的歪心眼,心里暗骂道:好你个三代,我就不信你不怕!他就悄悄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绕到三代后面。三代过于集中精力挖宝贝,根本没有注意同心在自己后面。

空旷的田野静得出奇,偶尔有地老鼠发出索索的声音。三代心里虚得很,在这荒郊坟地里,干的勾当又是挖坟,白天人多说说闹闹一点也不害怕,但是现在有一点声音他的心里就一抖手打颤。

三代蹲下身,双手颤巍巍地从土里抱出一个小坛子。

同心悄悄地把帽子捂在脸上,两只手耷拉着,突然声音厉鬼似的颤颤地喊道:“你……挖……了……我……的……坟,我……要……你……的……命……”

三代只顾挖坟,没有料到身后有厉鬼似的声音,他“妈呀”一声,喊道:“鬼、鬼、鬼!”扔了铁锨撒腿就跑。

同心挓挲着两只手,僵尸似的就朝三代追,三代变了声地大喊着:“鬼……鬼……鬼……”只恨爹娘没有给他按上四条腿。

同心在后面两条腿僵直地朝前追,心里一个劲地乐。呵呵,三代你这个王八蛋,胆小鬼,还来挖坟盗宝,吓不死你也得一场病。同心看三代跑远了,就又回到坟地里,把三代扔的小坛子抱起来掂了掂,自言自语到:“该着我同心发小财,呵呵。”说着把自己丢在坟地里的铁锨找到,又拾起三代扔的铁锨,扛着两把铁锨抱着小坛子回家了。

第二十节 老婆对老公说:你真行

同心走后,秀敏索性围着被坐在炕上。自己虽抱怨男人无能无才好吃懒做,但还是爱着这个家和自己的男人,但毕竟现实摆在眼前,自己在家中没有地位,在村里更没有地位。又想到王长顺,虽然王长顺没有兑现他的话,但是王长顺是村里的书记,公社里有人,他这棵大树还是可以靠的,他不是答应了以后给自己好处吗?再说和王长顺在一起,王长顺身体里的那股子邪劲在她身体里肆意地冲撞,那感觉就像在十冬腊月里渴望已久的春天突然降临,舒服劲就别提了,随着王长顺一起一伏的运动,自己也被抛入云端,神仙似的享受一番。不知不觉,这是他又把男人和王长顺做起比较来。现在自己在家中几句话就把同心激了起来,这说明自己的男人不是胆小鬼,不是怕这怕那的男人,可是黑灯瞎火的,去坟地里,这要是吓个好歹,可咋办啊?秀敏竟有些后悔,不该将自己的男人。秀敏等啊等,不见同心回来。秀敏又想,这个东西,鬼着呢!没有这么傻,保不准去饲养处了,现在躺在热炕头上打呼噜呢。想到这里,下炕把屋门关了,又把灯吹灭,钻进被窝。

刚躺下,外面窗户下有“索索”的声音,继而传来同心低声细语的说话:“快开开门!”秀敏躺在被窝里,说:“你还回来啊,在饲养处睡吧!”

外面又一阵“索索”的声音,一会轻轻的敲窗户的声音,并说道:“开开门,我是鬼,我来找你家同心,铁锨我用的好好的,他妈的从我手里竟抢过去跑了!”

秀敏一激灵,坐起来,变了音调,说:“是人是鬼?”

同心想别把玩笑开大了,就轻轻地说:“老婆,快开门,我给你弄宝贝来了!”

秀敏听出来了是同心的声音,就下了炕去开门。一开门,秀敏借着月光看同心抱着个小坛子,就说:“你咋把坟里的下世罐子给抱回来了,你晦气不晦气啊!”

同心说:“你见识个啥啊,你家坟里有这么大的下世罐子啊,看好了,这是宝贝罐子!”

“宝贝罐子?里面有啥?”说着两人进了里屋。

“我还没看呢,咱打开看看。”说着同心在柜子底下找来钳子把坛子口上的细钢丝弄断,打开上面蒙的几层鹿皮。秀敏端着煤油灯仔细一照,两口子乐坏了,里面满满地一小坛子金银首饰。

秀敏说:“妈呀,这是从哪里弄得阿?”

同心说:“这是天上的神灵送给我的!”

同心就把去上岗子的经过和秀敏说了一遍,最后还神气地说:“咋样啊?老婆,我厉害不厉害,你还说我胆小怕事吗?”

秀敏在老公的脸上亲了一口,说:“老公,你真行!”

同心说:“那是自然!”

秀敏说:“别美了,还不是我的财气大啊,要不是我,你能得到这宝贝!”

同心得意地说:“老婆说的是,人求财,踏破鞋,财求人,自己来啊。我不光得到这么多宝贝,我还要……”说着脱把脱把上了炕,钻进老婆秀敏的被窝……

第二十一节 三代鬼魔缠身得邪病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同心两口子躺在被窝里悄悄地说着小坛子偷着乐的时候,三代家的风风火火地跑到王长顺家,咣咣地砸门。

王长顺还在睡梦中,听到砸门,叫醒老婆,说:“谁一大早的,有啥要急的事?”

老婆就穿衣起来,开开门,一看是三代家的。三代家的说:“王书记呢,在家吗?”

长顺老婆不明就里地问:“这大清早的,你找长顺干啥啊?”

三代家的就哭丧这个脸说:“王书记过去快看看,俺家三代不知是咋了,像中了邪似的,一宿没闲着……”

王长顺在后面笑着说:“你家三代一宿没闲着和我有啥关系?”

“哎呀,王书记,我都急死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长顺老婆瞪了长顺一眼。三代家的说:“他一个劲地喊‘鬼、鬼、鬼’从炕上滚到地下爬到屋角里,是不是得了邪病了。”

王长顺心想:得了邪病了,真有这事?三代也是跟随自己多年了,过去看看。想到这里表情严肃地说,“三代家的,他真有这事?”

“是啊,他一宿没有消停,指着哪里都说有鬼,说的我脊梁沟子冒凉气,身上只起鸡皮疙瘩孩子一大早被他吓得跑到外面去了!”

王长顺说:“我就不信邪,我去看看!”

不一会王长顺和三代家的就来到三代家。一进屋门,王长顺看到三代窝曲在墙角那里,一见王长顺进来,手指着他就大声地喊:“鬼、鬼、鬼……”那声音真的好像是鬼哭狼嚎,让王长顺吓了一跳。

王长顺说:“三代,你咋了,看看我,我是你的王书记!”

王长顺这么一说,三代噌地站起来,手捂着脑袋,“鬼、鬼、鬼……”就往外面跑。

王长顺把三代拦在屋里,把他弄到炕上,问:“三代,你是撞着鬼了还是咋了啊?”

三代一口一个“鬼”地喊个不停。王长顺问:“昨天还是好好的,这是咋弄得?晚上他出去了吗?”

“我早睡了,也不知他出去没有,夜里凌晨时,他一骨碌爬起来,就大喊‘鬼’,我问他做噩梦了,他指着我说‘你是鬼你是鬼’,我一摸他的额头,很烫,还烧得不轻。”

王长顺用手摸着三代的额头,说:“烧得挺厉害。”

“要不要让叮当来看看打针。”

“他烧的厉害,打一针看看能退烧吗?”

不一会,三代家的把叮当找来。叮当一进他家门。三代就像是条件反射,指着满屋子人大声地喊:“鬼、鬼、鬼……”就好像一屋子的人都是鬼,他自己独自是个人了。

叮当咋一看到三代着实也吓了一跳。三代卧在墙角处,眦着牙咧着嘴瞪着眼,表情恐怖得很,让人见了真像遇到鬼一般。

王长顺说:“叮当,给他来一针,他烧呢。”

叮当说:“这是咋了?好端端个人咋就弄成这个样子?”

三代家的说:“谁知道啊,昨天睡觉还好好的,半夜我睡得正香,他就一惊一乍的,把我吵醒,指着我说‘鬼鬼鬼’。怕是着了邪魔了。”

第二十二节 请来了神医刘半仙

“要是真的那样,我的药也不顶用。”

王长顺说:“啥邪啥魔的,怕是烧得脑袋混了,说胡话呢!给他打一针!”

叮当就配好药,近身想给三代打针。三代望着叮当手里的针头,一双恐惧的大眼睛盯着,两只手混乱地抓挠,嘴里只喊,“嗷嗷嗷……鬼鬼鬼……”

王长顺、三代家的两个人像收拾猪一样把三代摁在炕上,叮当就隔了衣服一针剁在三代的屁股上,把一针管的退烧药推入他的体内。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叮当用手摸三代的额头,烧没有退。

王长顺说:“怕真是中了邪病了,这针竟没有退烧,去邻村里请刘半仙吧。”

三代家的就央了人去请刘半仙。刘半仙就是刘佳丽的远房叔,也就是王长顺为了对付同江让刘佳丽找的那个人。此人不事农活,却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每天出门带着个墨镜,不知道的可能认为他是天生的瞎子。他可不瞎,一双犀利的眼睛入木三分,隔着那层玻璃片就能把人看到骨子里去,你想要什么,你怕来什么,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心理学学的很透。

他还有拿手的绝活,就凭着烧香拜佛驱鬼降妖给人们看阴阳宅看虚病。

人得病一般认为有实虚之分。比方说,吃东西吃坏了肚子跑肚拉稀,出门遇到凉风感冒头疼流鼻涕,一不留神摔折胳膊腿,得了半身不遂脑溢血等等,这就是实病,是身体上实实在在的病,那就得去医院看医生吃药打针。虚病呢?比方说,一人走夜路回到家突然大笑不止或胡言乱语,一个人不明原因的得了某种症状,人们就认为这是虚病,是遇到鬼了妖了或是啥大仙了,你冲撞了它们,它们就相应地冲撞上你。它们就使出修行的道行对付你。它在某个地藏身,它的一言一行遥控给你,它龇牙你也龇牙,它咧嘴你也咧嘴,就像相声里的双簧,它在背后操纵着你,你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你的,而是冲撞你的那些鬼啊妖啊。

刘半仙,人如其名,出门就带上他那小巧的墨镜,瘦弱的右手一捻他颌下留得那撮山羊胡子,左手拄着拐杖轻轻地在地上一点,对来请他的人说:“哦,还挺邪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话语间就好像是稳操胜券手到病除。就凭着这句话他吃遍了远近的村庄,小到村里的村长书记,大到县里的头头脑脑,一遇到家人有人得了虚病就来找他,所以不事稼穑照样吃白馍馍。

话说刘半仙来到三代家里,三代家的王长顺等人像接天神般地候着,三代家的又是敬烟又是倒水的,好像刘半仙就是济世的活佛。对三代家的说:病人在哪里?先看病人!”这让人想起了战争年代,加拿大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一进战区就说:“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休息的!”真让人肃然起敬。

三代家的嘴里一直念叨:“刘半仙来了,三代的病有治了,这下可好了……”

第二十三节 刘半仙一语中的

刘半仙进得屋来望着墙角处的三代,三代也望着刘半仙,三代依旧“鬼鬼鬼”地喊。三代这一喊,把刘半仙喊得一楞,看了这么多年的病,驱了这么多年的妖魔鬼怪,还没有人这么称呼他,刘半仙眼里纯粹是和我叫板向我挑战!

刘半仙说:“鬼?我可不是鬼,我是刘半仙!”刘半仙见这种病人多了,一点也不害怕。三代家的也点头附和:“半仙,三代多有冒犯,别怪别怪!”刘半仙说:“怪,我能不怪嘛!这话不是他说的,有鬼魔在后面操纵着他。”刘半仙扫视了一屋子人,好像在人群里找出那个缠三代的鬼魔来。之后就说:“给我拿只烟来。”三代家的就哆哆嗦嗦地从柜子上的烟卷盒抽出一支烟,颤颤抖抖地递过去,刘半仙也不客气,接过来叼在嘴里,三代家的给点上,刘半仙就盘坐在三代的对面,嘴里叼着烟,闭目打坐。说来也怪了,刘半仙这支烟抽了半截,烟灰竟一直没有脱落,一直在烟卷上挺着,烟从烟卷的中间袅袅升起,弥漫了整个屋子。大约五分钟的功夫,这时刘半仙睁开眼,抖落了烟灰说:“三代这几天肯定去过坟地!”三代家的说:“仙人显灵,他去过去过。”刘半仙说:“他在坟地里被那里的东西冲撞了!”人们都惊愕地问:“是啥东西?难道是……”刘半仙说:“是那里地下先人的鬼魂!”

这时同江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也听到刘半仙的话。王长顺瞪大了眼睛问:“这是真的?”刘半仙一捻山羊胡子说道:“千真万确,我的魂魄刚一出窍,就遇到了上天太白,太白问我有啥事,我说正要找你,不想遇到了。太白呵呵一笑说,我知道你又为天下的苍生驱鬼降魔了,特来祝你一臂之力!我问如何破解,他沉着脸严肃地说,谁叫他大逆不道啊,光天化日之下平祖坟,把坟里的先人冲撞了,先人给他使魔法呢!”

在场的人听了毛骨悚然,都围着刘半仙,就好象刘半仙就是那天上的太白,太白和他们说天方夜谭的话题。

同江不解地说道:“刘半仙,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那么多人,咋就让三代冲撞上呢?咋别人就好好的呢?”

刘半仙眯着眼看了看同江,假装不认识道:“请问这位……”

王长顺说到:“是俺们村的村长郑同江。”

刘半仙捻了一把胡子说笑道:“刘某人出道这么多年,看过千奇百怪的病,也见过权重位高的人,但没见过这样的村长……”

同江说:“本村长虽是一粗人,也曾出外闯荡多年,在外也见过各路高人,但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神仙!”

刘半仙望着同江,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半天才说:“既然你们不信,何必去求我呢!”说着竟拔腿欲走。

三代家的好不容易才请来刘半仙,再说刘半仙说的情况也的确如此,岂能让他一走了之,他这一走,谁能治三代的病啊。于是对着同江一瞪眼说:“你当你的村长,我看我的病,你又不能给三代治病,好不容易请来先生,你就想把人家撵走,你想看我们家热闹是吧,要不是你平坟建养猪场,俺家三代也冲撞不了鬼魂,也得不上这怪病呢!”

同江说:“啥邪不邪的,我不信这一套,我看三代这病是一种惊吓所致!”

这时刘半仙已走出屋门,走到院子里。三代家的忙跑出去,拽着刘半仙的胳膊,乞求的口吻说:“先生,别听那人瞎白活,你是我请来的,又不是他请来的!”

刘半仙说:“我说的话你们不信,总得信神灵吧,我的话都是神灵授意说得,神灵的话不信,会遭神灵咒骂的。再说,有句话说得好‘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三代家的忙说:“我信,我信!”说着用力把刘半仙拉进屋。其实三代家的不用力也能把刘半仙拉进屋,刘半仙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身子向前倾但脚跟像是粘在地上。

第二十四节 神仙也想食人间烟火

刘半仙回到屋重新坐下来,看看三代家的又看看同江。三代家的愤愤地对同江说:“郑村长,我家有病人,你没事别瞎搅和,你回吧,我就不送你了!”三代家的对同江竟下了逐客令。

王长顺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有表任何态度,既没有去拉刘半仙有没有对同江说什么。三代家的对同江说的话按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一开始还挺关心三代的病,可是刘半仙说出三代的病因后,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看客了,他希望刘半仙一走了之,希望三代的病越来越厉害,希望全村的人甚至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三代的病因。他要利用这件事大张旗鼓地把同江搞臭,让他的养猪场死在摇篮里。

见三代家的把刘半仙拉回来,见同江走出家门,王长顺想说些啥呢?他想到自己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就不能相信封建迷信,尤其是这事不能让同江抓住把柄,他要是抓住自己信奉封建迷信这一套,传到公社里去,传到陈书记的耳朵里去,自己会很被动的!于是发话了,他说:“我们共产党的干部不信这一套,我回去了!”说完也走出三代家的门。

王长顺和同江走后,屋里只剩下三代和他老婆还有几个邻居,三代家的孩子被他爹的恐怖的表情早吓得跑出家门去找伙伴们了。几个村民可怜三代可怜三代家的,就说:“刘先生,你就给好好看看吧,镇镇邪消消灾!”

三代家的也哭哭啼啼的央求。刘半仙说:“乡里乡亲的,我咋能看着不管呢,这样吧,你给我他一件衣服,要新的,孝敬一下仙人,我回去在神位前烧香上供,请求太白仙人赐一道符,改天你把符烧成灰给他服下去,他就能驱鬼辟邪了!”

三代家的听了连连点头称谢。从柜子的包袱里找出三代过年走亲才舍得穿的衣服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刘半仙,说:“谢谢刘先生了!”刘半仙说:“先别谢我,应该谢谢太白仙人啊!”

“哦,那我谢谢太白仙人!”刘半仙捻着胡子说:“这‘谢’字不能光凭嘴说啊!”

邻居们说:“是啊,三代家的,‘谢’不能光凭嘴说啊,现在天上的仙人也讲究吃吃喝喝,也食人间烟火,你得送些钱财啊!”

三代家的露出一副为难相,说:“家里哪有钱财啊!”

这时当院里猪圈的那头猪哼哼地叫个不停,或是为自己主人得了病而感到难过,也或是为主人信奉迷信的愚昧落后的思想而感到无奈,也或是为自己的末日将要临近而感到恐惧,反正在这个不该叫的时候它的嘴巴里哼哼地叫个不停。

刘半仙说:“这个……”

邻居就提醒三代家的说:“当院里的那头猪咋不值个百儿八十的,这不就是钱吗?”

三代家的喳吧着嘴显得有些舍不得,说:“这……猪还没有长够个呢!”

邻居说:“哎呀,到现在还疼钱?治病要紧啊,你看你家三代这样子。”三代依旧窝在墙角处像一个傻子,嘴里小声自言自语:“鬼……鬼……鬼……”只是没有先前那猪嚎似的叫了。

三代家的一咬牙对邻居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今天我把猪推到公社猪站,卖了换回钱来,给刘先生送去。”

刘半仙很有些严肃地一捻胡须说:“你弄错了,是给太白仙人享用的。”说完就告辞回去了。

第二十五节 鬼魔阴影笼罩在人们心头

再说叮当和王长顺从三代家回去,就把三代得邪病的事在村里传开了。叮当的传播是一时好奇,他就喜欢这一口,听到的新鲜事从两个耳朵进去,进入大脑,大脑就好像是一个蓄水的大坝,一件新鲜事就要把大坝涌得要决堤似的,赶快开口放水,于是饭都顾不上吃便把这件新鲜事在村里传播开了,但他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王长顺的传播当然有着他的政治目的。不过他两人添尾巴加翅的一通宣传,在村里造成了一定的恐慌。社员们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这养猪场还能建吗?这刚一开始就弄出这么大的乱子,如果建成了谁还敢在那里养啊!”

社员们的议论传到同江那里,同江很是着急。别看同江文化不高,但他不信什么鬼啊神的,不信封建迷信,只信自己的两双手。可三代的病明摆着,从症状上也看不出啥破绽,也就是说三代的病不是装出来的。这明摆着三代白天在坟场里平坟,夜晚就得了这怪病,嘴里一个劲地只喊“鬼鬼鬼”,从现象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平坟时被坟里的鬼魂冲撞了。现在村民们大多数的信神信鬼,每到过年过节,都紧出钱来烧香上供,尤其是一到孩子闹个病,一开始就想到刘半仙,“让刘半仙来看看吧,孩子昏迷不醒的,他的魂魄已不在他身上,刘半仙来给收收魂。”刘半仙也是有请必到,到了之后,就点上香,在迷迷糊糊睡着的孩子头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刘半仙嘴里念叨着什么。之后呢,孩子的家长就拿出一两包卷烟毕恭毕敬地递到刘半仙手里,刘半仙自然是客气几句,但还是伸出手来,把烟接过来,塞进自己的口袋,满意地后去。当然,这病有大小,酬劳就不一样。像三代这样被鬼魂冲撞上了,就不是一两包卷烟就能解决问题的了,按着刘半仙的话“现在请神仙看病,也不能只用唾沫粘了,神仙也食人间烟火了!”

刘半仙这一说,再经过叮当和王长顺一传,“三代平坟时被鬼魂冲撞上了”这件事村民们都信以为真。同江想:这三代究竟是咋的得病呢?自己又没有办法治好三代的病。心里就嘀咕:再要是号召在上岗子建养猪场恐怕村民们又不听召唤了。

果然,再到上工时,老婆就掐着耳朵嘱咐各自的男人说:“可别去坟地里建养猪场了,看看三代得的这邪病,怕死人了,你要是被鬼魂冲撞了,我可领着孩子们回娘家!”

那些上了年纪的先前不同意平坟的人又有说辞了,“看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不,动了地下的老先人的魂魄,老先人治罪了。”

上工的时候,同江一吩咐活计,社员们一听说是去上岗子,一个个都龇牙咧嘴,一个说:“村长,我肚子痛的要命,我今天请个假。”那个说:“我今天身上发烧,一夜说胡话,我也请个假!”一旁的潘二亮看看同江看看社员们不知如何是好。

同江一看这场面,和七爷对视了一眼。七爷也没有办法,长嘘了一口气,对同江说:“社员们心里有个节,这个节解不开,即使让他们干,他们也是出工不出力,我看那就先停停吧!”

同江无奈地说:“好吧,大家有病的治病,能坚持的呢再干别的活。”

第二十六节 刘半仙骗钱又骗色

这时王长顺急急地赶到钟槐下,对同江说:“郑村长,眼下是种树的时节,我联系的树苗今天给咱村运来,无偿的啊,你分出一部分人挖窝种树吧!”

同江说:“养猪场的事那就先停下来,大伙回家拿铁锨去道两边种树。”社员们一听不去上岗子了,都很高兴,肚子痛的也不痛了,头痛发烧的也没事了,就像吃了速效药似的,乐呵呵地回家取工具了。

男人们回家拿铁锨,媳妇们认为又是去上岗子的坟地,有的就扯着嗓子骂:“同江这个jī巴村长,瞎干,病不到你身上你不信,保不准一回家你就得邪病。”说着都来抢男人手里的铁锨。

男人就说:“不是去上岗子坟地,是去村路边种树!”

“种树?”

“人家王长顺门路广,从县农林畜牧局弄来一批树苗,无偿地给咱村呢!”

媳妇们这才放下心来,撒开攥着铁锨的手说:“哦,看看人家王长顺,光为村里办好事,那个像同江的啊,惹出这些鬼啊神的事来,哼!”

上岗子建养猪场的事停了下来,王长顺和同江兵分两路,王长顺指挥为村里办电,同江指挥社员们种树。

天土村里种树让王长顺腰板挺得更直了,因为树是他联系的,证明他路子广上面有人,树还是无偿地给送来的,村民们都向他挑大拇指,他就更不谦虚了,“这没有啥,不就是几颗破树吗,我要让天土村在我手里变个样!”王长顺真是“小牛不大抱着吹”!

话说三代家的把猪推到公社猪站,卖了钱给刘半仙送过去。刘半仙收下钱,眼睛就笑眯成一条线,当时就买了烧纸、供果、点心和猪头肉,摆在供桌上,顿时,刘半仙家里屋香烟缭绕,刘半仙让三代家的跪在一旁,刘半仙则跪在神位前磕头念叨。

“请太上老君慢慢享用,今三代有难,赐弟子一道神符,治好三代的病!”说完,嘴里念叨着让三代家的听也听不懂的话。

三代家的就连连磕头。刘半仙烧纸。纸点着了,红红的火苗窜的老高,热浪夹着火苗直冲屋顶,燃烧的红红的烧纸还没有飞到屋顶就变成了黑蝴蝶,又纷纷飘落,小屋里香烟缭绕,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说来也灵,就在三代家的磕头如鸡啄米的当口,一张三十二开的宣纸飘飘忽忽地从屋顶上落下来,黄颜色的,就好像是神话电影里从天上飘下来的一道神符。只听到刘半仙嘴里念叨着,“太上老君显灵,太上老君慈悲!”这黄色的一片宣纸就像太上老君看到这供桌上的贡品,一高兴,大发慈悲,写了一道神符,从天上散过来,透过屋顶,飘到刘半仙和三代家的面前。

刘半仙如获至宝,双手接过来。递到三代家的手上说:“把神符藏好了,快快回家,在路上见人别说话,有人招呼你你也别说,到家,插上门,在家里藏上三天,把神府烧成灰就着水让三代喝下去,包你丈夫的病会好的。”

三代家的就怀揣着神府就好像是揣着三代的生命神神秘秘地回了家,刘半仙呢,就招呼一家人,高高兴兴像过年一样,把太上老君享用过得贡品又享用了一会。

再说,三代吃下这道神府后,病情依然,涛声依旧,呆呆的目光,自言自语“鬼鬼鬼”。三代家的就找到刘半仙家。刘半仙没等三代家的开口就说:“哎呀,三代家的,我替天上太白给你道歉!”

三代家的说:“刘先生,神府也喝了,三代的病没有好转呢?”

“我知道了,也是刚刚知道的,刚才太白先人给我托梦来说,那次赐的神府不是他拟的,我上供烧香时,他正四方云游会仙人道友去了,是他的看门的童子吃了供果点心享受了香烟之后写得,为此太白仙人贬他下界了,那道符由于童子修行不深,法力有限,故才不能奏效。”

三代家的说:“这……这可咋办呢?”

“要不你再凑点钱,再请一回仙人吧!”

三代家的搓着两只手站在那里,很无助地说:“家里没有钱了,上次也把猪卖了!”

刘半仙就眯着小眼,盯着三代家的说:“要不就……”

三代家的说:“刘半仙,还有啥好法子?”

刘半仙呑着唾沫,喉结蠕动着说:“要不把你的身子供给仙人,让他享受享受你那女人身!”

三代家的有些为难说:“这……这……咋能行吗?”

“这有啥的,只要能治好三代的病,我看能行!”

三代家的说:“仙人咋能享受我的女人身呢?”

刘半仙说:“你躺下,脱光了,闭上眼,我烧香请太白仙人来,你要一直闭着眼,别看仙人,如果看了,仙人会治罪你的,也会让你得上邪病!”

三代家的对刘半仙信以为真,那次屋顶上飘下的神符虽然没有治好三代的病,可那是一道正真的仙符,自己亲眼看到从屋顶上飘下来的,要是刘半仙没有那神通,也请不来那道仙符。于是真的就脱下衣裤,躺在刘半仙的炕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刘半仙贪婪地盯着三代家的美妙的胴体,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裤子退掉,腿间的孽根早已跃跃欲试了,他小心翼翼地又急不可耐地趴在三代家的身上……

第二十七节 同心要为三代驱鬼

事毕,刘半仙依然为她请了一道神符。

交给三代家的那道神符是咋来的呢,这都是刘半仙骗人的把戏。他在屋顶上事先放上那道“神符”,用一根火柴棍轻轻地掏着不至于让它在不该掉的时候往下掉,等着在下面烧纸时,那烧纸一着,火苗很高,直冲屋顶,在有限空间的小屋里,烧纸燃烧形成的热浪就把事先放在屋顶的那道“神符”顶起来,它就脱离了火柴棍轻飘飘地飘下来,就像《西游记》里观音菩萨从天上扔下一片神符一样。

你说这样的封建迷信骗人的把戏能治好三代的病吗?那肯定不能!就一张破纸,用木材打浆制成的,究其成分是纤维素、半纤维素和木质素,这些东西既没有营养又没有药用价值,病人服下去,奏效才怪呢!

但是,在三代家的眼里,好像很管用,因为三代这几天不像以前那样见人“噢噢”地喊了,声音小了,是那种自言自语似得。

但是三代一遇到可怕的事,比如夜晚刮风打雷,他的病就又发作,自言自语又改成大喊大叫,依然是“鬼……鬼…鬼……”

三代的病情传到同心耳朵里。一日晚,同心当着老婆秀敏的面一个劲地骂:“奶奶的,胆小如鼠,还他妈的想发不义之财,活该!”

秀敏说:“说谁呢?这么解气!”

同心嘿嘿一笑说:“说三代呢!”

“三代的病不是让刘半仙看好了吗?”

“刘半仙?他妈的竟糊弄人,仗着骗人吃香的喝辣的,他没啥本事!”

“呵呵,刘半仙没啥本事?你有本事?人家刘半仙神着呢,这个请那个接的,每天可忙了,听说他家这就要盖新房呢!”

“盖新房?你住这破房子住腻歪了,咱也要盖新房!”

“吹牛皮不怕崩了嘴?你拿啥盖啊,就凭你弄得那点金银首饰?”

“你看你,隔着门缝把人看扁了,我敢说,不出几日,我的名声就会冲出天土村走向全……公社!”

“你拉倒吧你,小牛不大你还抱着吹,吹破了看你咋办!”

“你不信?”

“我不信!”

“你信啥?”

“我信啊,还是人家王长顺权力大,这树苗说弄就从县里弄来了,人家公社里有人县上有人,还是巴结着王长顺吧,有棵大树好乘凉!”

“现在别提他,提他我他妈的心烦!”

“你又咋了?”

“我咋了?这个王八蛋给我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说我能忍吗?”

“小声点,让孩子们听见啊,你……你不是同意吗,你还逼着我去呢!”

同心把帽子往头上一扣,说:“我……我……他妈的不是没有法吗,说好了,以后再也别和王长顺有那种来往!”说着背着手摔门出去了。

同心摔门就去了三代家。一进屋门就招呼,“有人吗?”

三代家的出来迎接,在外间屋里三代家的一脸愁容地说:“是同心大哥啊!”

同心说:“是我啊是我啊,这几天可忙坏了,也没有来看看三代的病,咋样?好些了吗?”

“时好时坏,这几天又厉害了。”

“刘半仙没有请过?”同心明知故问。

“哎,请过了,一开始有好转,这又厉害了,看样子啊,他的道行不深,去不了根!”

“哎呀”,同心一摸头上的帽子说:“没有再请别人看看?”

三代家的说:“还能请谁啊?再说家里也没有钱了!”

同心说:“我给你找个人看看吧。”

三代家的说:“那谢谢大哥了,你请谁啊?”

同心嘿嘿一笑,神秘地说:“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代家的愣愣地看着同心说:“你……你不会开我家的玩笑吧?”

“跟你说正经事呢,三代病得这么重,谁还有闲心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同心要为三代看病了。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考虑了好几天,他知道,三代这病是让他吓出来的,根本不是刘半仙说的冲撞了鬼魂。要说冲撞着鬼魂,也是冲撞着他这个鬼魂了。在刘半仙的两道神符没有奏效后,为三代治病的想法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脑神经。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但同心觉得又没有确切的把握。转念又一想,他刘半仙远近有名,在人们眼里能驱鬼降魔,都治不了三代的病,我一个门外汉要是治好了三代的病是自己的造化,更是意想不到的事,我治不好三代的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同心想到此就决定试它一试,想利用这个机会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神汉,像刘半仙那样不事稼穑却吃香的喝辣的。刘半仙看不了三代的病,我要是能把三代的病治好,我就不是郑同心了,是谁呢?我就是郑半仙了,不是半仙,是全仙!比半仙还多一半!

第二十八节 神仙也爱喝一口

三代家的经历过上供经历过献身也没有治愈三代的病,俗话说有病乱投医啊,有些感激又有些迷惑地问:“同心哥,你是啥时候学的驱鬼降魔的招数的?”

同心就顺杆子往上爬,一摸脑袋上的帽子说:“哎呀,这个……这个……天机不可泄漏!”

三代家的点点头说:“哦,对!对!天机不可泄漏!那啥时你给三代驱赶身上的鬼魂啊?”

“丁是丁卯是卯,夜幕降临最为好!”同心也没有啥词,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丁是丁,卯是卯,哪天拜堂哪天好”,他把这句话改了改用到这里了。还别说,这句话咋听起来真有点暗藏玄机!

三代家的有些不知所错了,问:“你治病不用烧香上供?”

“那当然用了,得用啊,神仙现在也不好请啊,现在他们的胃口也张大了,尤其爱喝一口!家里有酒吗?”

“有、有!”说着三代家就去了另一间屋,在柜子里拿了一瓶子酒,这也是买了准备再请刘半仙的。三代家的拿了酒哆哆嗦嗦地过来递到同心手里,声音打颤地问:“光酒就能行?那得要多少烧香上供的钱啊?”

“我在家里烧过了也上过了,也得到仙人的指点了,今天来就是仙人附体专门授意我给三代驱鬼降魔的,你家三代邪中的深,要酒助神仙胆,为你驱鬼降魔!”

三代家的更有些感激不尽了,“哎呀,同江大哥啊,不是,得叫你郑半仙才是啊!”

“先别这么叫,我要是治不了三代的病,说明我修行不够,道行不深,我还是郑同心,也别叫我郑半仙,我要是治好了三代的病,说明我修得正果,你也别叫我郑半仙!”

“那……那叫你啥?”三代家的迷糊了。

“半仙是治不好你家三代的病的,他的邪病厉害着呢,没有一定的修行是治不了的!”

“那就不叫半仙,叫……叫郑全仙!”

“这就对了,现在我就为三代驱鬼降魔。”

给你拿点两个人说着,邻居们又过来了,王长顺也来了。

人们一进三代的屋子里,三代又发出鬼喊一样的叫声。邻居们就摇着头自言自语说:“作孽啊,刘半仙咋就治不好呢?”

同心坐在炕上,看着大家。一手提着酒瓶,另一只手拧开瓶子盖,瓶子盖放一边,两个口就接上吻。“咕咚、咕咚”就是两小口,一眨嘴说:“王书记、各位邻居,我这就为三代驱赶身上的妖魔鬼怪,大家都回避一下,都到大街上去,都到大街上去!”

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然,王长顺更糊涂,对同心说道:“这三代还没好呢,咋又出来个有邪病说胡话的。”

同心也不理他,仰脖“咕咚”又是一小口酒,拿起瓶子盖把瓶子拧紧,提在手里对王长顺说:“谁说胡话了,我是得了仙人的附体,专来给三代驱鬼降魔的,都回避,都回避!”又对三代家的说:“你也回避,都到大街上去。”

人们让他这么一说给唬住了。三代中邪这些天来,时轻时重,刘半仙也没治好,既然人家同心能给三代治病,让回避就回避吧。“呼啦啦”,人们都扭回头走出屋门走到院门外的大街上。

同心把院门在里面插上,重新进了屋。打开酒瓶子,又抿了一小口。

第二十九节 三代由鬼便成佛

屋里有一盏煤油灯,灯光映在黑乎乎的土墙上更显得幽暗。地下墙角处卧着三代,自言自语地念叨,同心也不管他,放下酒瓶子,走到灯前,“噗”的一口把灯吹灭,顿时黑暗把屋里整个空间吞没了,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外面朦朦胧胧的月光通过窗户纸照进来,屋里就有些幽暗暧昧的色彩,身在屋里就让人联想到进入了一个神秘可怕的坟茔,同心慢慢地蹑手蹑脚地向三代逼近,逼近,站在三代的背后,把帽子摘下来往脸上一盖,两只胳膊静静地垂着。三代脸对着墙角,没有发现有人来。

突然,同心慢悠悠地说:“你……挖……了……我……的……坟,我……要……你……的……命……”

就这一句话,把三代的魂魄带到了九霄云外又重重地摔了下来,在地上又弹起来已经找不到它寄居的皮囊。三代没有回过头来,依旧对着墙角,体似筛糠,他混乱的脑海里依稀又回到那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夜晚,那个有恨有爱的坟茔地。

“鬼……鬼……鬼……”三代抱着头往墙角的深处藏,像是墙角处有可以藏身的洞。“我不挖了,我不挖了……”三代气喘吁吁地嚷道。

同心一看是时候了,就蹲下来,一手使劲地搬过三代的头来,让三代看着他,看着他用帽子盖的脸。三代面对着他,一脸的惊恐,身体抖得厉害,同心也似乎感觉得到他脚下的地在颤抖。这时同心一手把帽子从脸上拿下来,重新戴在头上,说:“三代,你看错了,我不是鬼,我是同心,我是同心啊,那天夜里,我去上岗子找我的铁锨,正遇到你,我就扮了这个模样,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看清楚了,那天夜里在你背后的是我啊!”

三代嘴里一直“鬼鬼鬼”地叫,样子很吓人。经同心反复地说,他眨巴着恐惧的眼睛望着同心,面前那个可怕的鬼没有了,一转眼变成了同心,他还是恐惧地问:“是你,那鬼是你……你装的?”

同心呵呵一笑说:“是我装的,呵呵,不信吗?我再试一下!”说着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又扣在脸上说道:“你……挖……了……我……的……坟……我……要……了……你……的…命……”

三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缓了一会,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妈呀,这是做噩梦吧!”

同心把帽子又戴在头上,说:“这不是做梦,这是真事,你摸摸我,你再掐掐你自己!”

三代就摸了一把同心的脸,把他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同心的脸上,又扣在自己的脸上,又掐了一把自己,分明地感到疼。

三代这才渐渐明白过来,深深地嵌入大脑皮层挥之不去的那个可怕的鬼魂竟是同心装扮的。那天晚上的情景在三代混乱的脑海里回放。

同心又悄声地说道:“我那里还有你挖的小坛子呢!”

“小坛子?”三代混乱的思维就理啊理,就像是在理一团乱麻,逐渐地有了头绪:我挖小坛子,被同心发现,同心就装扮成鬼的模样吓唬我,我就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小坛子就落到同心的手里。

三代对着同心就是一拳,说道:“你他妈的可把我吓死了啊!”这时三代的神志清醒了许多,回想那晚上的事就好像是一场恶梦,通身的汗就下来了,憋了这几天的经脉打通了,自己觉得好多了。同心把他拉起来,他坐在炕边上。同心一看成功了,大功告成啊!就把煤油灯点着,把三代这几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个透,最后问:“三代,你的病好了,是我给你治好的,人们都以为你和上岗子的坟茔有关,你说这事咋办?”

三代对夜里偷着挖宝的事后悔莫及,恨自己财迷心窍,恨自己缺阴丧德,要是能回到以前多好啊,自己绝对不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对同心说:“要是有后悔药多好啊,我去向大队部和社员们承认错误,我去投案自首!”俗话说的好啊,经历过一些事,鬼可以变成佛。三代经历过这噩梦般的“鬼事件”,他要由鬼变成佛了。

第三十节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你拉倒吧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说你也不说有谁知道,我治好了你的病,你总不能把我也供出来吧?供出我来,我没有啥啊,坟里的宝贝又不是我挖出来的,是你三代挖出来的!你那是偷是掘墓,你投案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起码判你个四年五年的,你还咋在村里抬头?”同心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三代低着头,双手插进鸟巢似的头发里,心里反复地衡量这件事。片刻不语,一会问:“今天这事咋说?”

“这好办,我就说你的病不是被坟茔的鬼魂冲撞的,就说是有一次你在邻村看电影回来的路上,被一个上吊死的鬼魂缠上了,我得到了神仙的指点特来治好了你的病,这样你我都没有事,是万全之计!”

三代坐在炕沿上,怔怔的,想了好半天,对同心点了点头,说:“就按大哥说的办!”三代这鬼变佛变到半截没有接着变下去。

同心说:“这事不但要守口如瓶,还要为我大力地宣传,宣传我的法力无边,能驱鬼降魔!这才能掩饰你挖宝的事!”

三代看着同心使劲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站在了一起,订立了同盟。这时,同心出屋门打开院门。门外的人们在外面早已憋足了劲,想看看同心究竟是咋样地给三代驱鬼降魔,耳朵贴在门板上摒声静气地听,一开始听到三代“噢噢”地大喊,最后听不到声音了。人们的心更加的好奇了。

三代家的说:“把他身上的鬼魂驱赶跑了,三代不喊了!”同江也听说同心来为三代驱鬼降魔,心里道:大哥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想出这等事来,不行,我得过去看看。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也来到三代家的门外。

王长顺和邻居们正议论纷纷,都觉得同心来驱鬼降魔不可思议,说:“这好吃懒做的同心还有这一手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量,真人不露相,仙人不露手啊!”

同江对大伙说:“你们别听俺大哥瞎白活,他是馋酒了,想混酒喝,你们让开,我进去,把他弄出来,别让他丢人显眼!”

王长顺说:“里面被同心插上了,进不去。”

同江说:“进不去,我跳墙过去。”

三代家的急了说:“你同江咋就和我家过不去呢,你当村长欺负人咋地?”

同江说:“俺大哥俺知道,他糊弄你,装神弄鬼的!”

正说着,这时同心打开门,对三代家的说:“三代这病够邪的,费了我七分功力,总算治好了!”

人们一时竟忘了冲进去看个究竟,异口同声地问:“治好了?你?”

“三代这病不是在上岗子得的,也就是说不是平坟时被鬼魂冲撞的。”

王长顺急了问:“那是在哪里得的病?”他都比三代家的关心三代的病因。

“他是头几天在邻村看电影回来的路上,被一个屈死的鬼魂缠着了,幸好遇到了我,我已得到仙人的指点,我念动咒语,鬼魂就现出原形来,我把鬼魂攥在手里,攥得它噢噢求饶,我有好生之德,把它就放了,它答应再也不来缠三代了。”

人们听傻了,听呆了。包括王长顺和同江。人们看着同心,仿佛同心不是同心了,不是好吃懒做的同心了,是谁呢?是编辑鬼故事的蒲松龄在和人们说聊斋。人们被同心说得脊梁沟子冒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不敢出。

首先出大气的是同江。同江一拉同心的手,说:“大哥,你瞎咧咧个啥啊,装神弄鬼的,快回家!”

同心一甩手,但同江把他死死地攥着。同心翻着眼皮说道:“同江,郑村长,我可不是同心你大哥了!”同江说:“大哥,你没病吧?”同心说:“我有啥病,我是看病的!我是驱鬼降魔的郑仙人!”

同江越看大哥越不像话,就使劲地拉他的胳膊想走。

三代家的也上前来,拉着同心的另一只胳膊近乎哭着说:“你治好了三代的邪病,你就是观世音,你就是仙人在世,我给你磕几个头!”说着拉着同心的手就跪在地上鸡吃米似的。

同江说:“三代家的,你别信俺大哥的,他竟糊弄人!”三代家的不理不睬,站起来,拉着同心的胳膊,好像手里攥着救命的稻草,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郑仙人啊,郑仙人啊……”

同心的一只胳膊被同江拉着,另一只胳膊被三代家的拉着,两人用力拉。一个代表着无神论者,一个代表着封建迷信,想把同心分尸似的,来回拉锯。

同心把两手一甩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实事求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也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咱们进屋看看三代的病,看看他的邪病好了没?”

人们被同心这么一提醒,也明白过来,说:“对啊,同心说自己是郑仙人,能驱鬼降魔,咱们进屋看看三代的邪病好了没有啊?”

人们就呼啦一下子闯进院落,打开屋门涌进屋里。

第三十一节 “神仙”竟帮了同江一把

同江和王长顺也跟着进去了。

屋里三代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微睁两眼。见人们进来,眼光搜索着自己的老婆。三代家的上前来,把三代扶起来。三代对老婆说:“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三代家的哆嗦着嘴唇说:“三代,是同心大哥为咱驱鬼降魔治好了你的邪病啊,咱一家子得感谢同心大哥啊!”

同心脸色一沉,“说啥呢?”他不但不高兴,反而有些怒气。

三代家忙改口道:“同心大哥不是人……”

人们吃惊地张大了嘴吧,心说:三代家的被三代这病折腾的说胡话呢。

三代家的接着说:“他是神,他就是郑仙人,是仙人附体,普度众生的神仙啊!”

三代也点点头:“感谢郑仙人啊!”

事实胜于雄辩。同心借机吹嘘自己说:“看看看看,我同心不是吹牛吧,牛皮自古就不是吹出来的,泰山自古就不是堆起来的,我郑仙人自古就不是我自己封的!”

人们这次可看清楚了,三代刚才还嘴里直喊“鬼鬼鬼”,现在居然和他老婆说饿了要吃的了。同心真有两下子啊,真能驱鬼降魔啊!

于是同心在村里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郑全仙”。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三代家的左手提着酒右手提着点心去谢好同心。同心两口子还没有起来。三代家的敲同心的窗户。秀敏大声地问:“三代家的,你家三代有邪病,大清早的敲我家窗户干啥?你搞啥名堂啊?”

三代家的在外面说:“我是来谢好郑仙人的,他治好了三代的邪病,他可是地地道道的郑全仙啊!”

屋里,秀敏揉揉眼看着同心。同心躺在被窝里小声地和老婆说:“有人叫我郑全仙了,我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了,以后就不愁没酒喝了。”

秀敏一骨碌爬起来,说:“你治好了三代的病,你行啊你,说说你是咋治的?”

同心把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漏!“又对老婆说:”人家在外面等着呢,还不起来把人家迎进来。“说着两口子利索地穿上衣服下炕去开门。

见三代家的提着酒和点心,两口子高兴得不得了。同心说:“还提礼物干啥,乡里乡亲的,用不着,用不着……“两只眼却盯着三代家的手里的酒,又问道:”让我看看,啥牌子的,啥牌子的……”

就这样,同心给三代治邪病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地在附近传开了,还越传越邪乎,说同心是神仙下凡,能驱鬼降魔,拯救人间。

同江对这些传言一笑置之,自己的大哥自己最清楚,这只不过是大哥好吃懒做骗人吃喝的一套把戏。同江又一想,三代的病同心究竟是咋样治好的呢,同江苦思冥想也不得而知,想的头都快裂了也想不出道道来。想着想着自己竟乐了,他想到啥了?他没想出同心治三代的法子,他却想到了同心说的一句话。同心说,三代是头几天在邻村看电影回来的路上,被一个屈死的鬼魂缠着了,不是在上岗子坟地里平坟时得的病。这里面有个对他来说是大好的消息,那就是三代的病不是在上岗子得的,也就是说三代的病不是平坟时被先人的魂魄所冲撞。同江心想:管他在哪里得的呢,现在也不管他郑同心咋治好的三代,可以利用郑同心消除社员们恐惧的心理,养猪场又可以破土动工了。

没想到,同心给三代解了铃治了病,也解开了社员们那上岗子不能建养猪场的心结。这事同江和七爷以及想在上岗子建养猪场的人们想也没有想到的,自然是高兴了。当然了,王长顺是不高兴的,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

第三十二节 村里办电,暗下黑手

上工了,同江也来到钟槐下。七爷对大家说:“社员们,三代的邪病好了,我们可以放心了,我长这么大年纪,只知道地下的先人保佑我们,没听说地下的先人对我们使坏,咱村的养猪场还得接着建。”

同江说:“七爷说的对啊,咱们打消那个顾虑,三代的病呢,郑仙人说了,是三代晚上看电影回来,走夜路被屈死鬼所缠,根本不是平坟得的病!”

三代也现身说法:“七爷和村长说的对!”

王长顺也站出来说话:“我从来就不信鬼啊神的,咱村的养猪场不但要建,还得要建好!”

潘二亮说:“那咱们就去上岗子,平整一下,平整好了,就破土动工!”

同心给三代治邪病的事家喻户晓,村民们心里的顾虑也消除了,经书记村长队长还有七爷一动员,都放下思想的包袱回家各自拿铁锨,去了上岗子。

按下这里不表,再说天土村办电。按着分工,同江带领一部分社员建养猪场,王长顺带领一部分社员办电,办电干的活也就是竖个电线杆,帮着拉拉线,在室内安装时打个零杂,安装是个技术活,都有实习的学生来完成。

办电的材料是从县电力公司购买的,当然这由刘佳丽一手操办,她是村里的会计,村里的钱帐由她保管。

一天,大队部里。王长顺找到她说:“室内的电线不够了,得去县里买点!”

刘佳丽说:“县电力公司的材料贵得很,想法子从别处弄点便宜的,我们忙里忙外的,可以从中弄点好处!”

刘佳丽说的便宜货说白了就是假冒伪劣,一般室内照明铜线直径是1.5mm,再细了,比如1mm以下,就不安全了,电灯多了,用电量大了,电线就超负荷,出现问题,比如电线热得烫手,接头处产生火花甚至引起火灾。这种电线铜丝直径小,用料少,成本便宜,利润就高。农村刚办电,也就是屋里接个电灯,没有啥电器,低于1mm的线一般也不会出现问题。

王长顺说:“哪里有便宜的呢?”

刘佳丽说:“我表侄在电力公司,他有路子弄,我今天去找他。”

“这事要做的密不透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王长顺不放心地嘱咐道。

“这我知道。”

于是刘佳丽就坐车进了一趟县城,来到电力公司找到他表侄,和他表侄一说此时,他表侄一口答应:“这没问题,不过你们吃肉,得给我喝点汤啊!”

刘佳丽说:“事成之后,还没有的好处吗?”

于是刘佳丽的表侄从外面给她弄来一批电线,外表看上去和正常的粗细一般,只不过里面的铜丝细了点,外面的塑料包皮厚一些,外行的人也看不出来。

就这一项,王长顺和刘佳丽从中贪污公款四千多元,两人平分。晚上回到家,吃完了饭,刘佳丽支出了十岁的女儿丁葵花,说:“去村里的小卖部打瓶子酱油去。”女儿丁葵花就提着瓶子拿着钱出去了。刘佳丽从怀里掏出那两千块钱,递给自己的男人,并和他说了这钱的来历。

丁家宜却抱怨刘佳丽说:“你真傻啊!”刘佳丽问:“我傻?啥意思啊?”她男人说:“你当会计的糊弄王长顺还不容易,这事你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是你一个人的,干嘛要分给他一半啊!”刘佳丽这才听出她男人说她傻的意思,是嫌她自己不偷偷地做手脚,让王长顺弄了一半去。刘佳丽说:“王长顺公社里有人县里也有人,对咱来说这是棵大树,天塌了有他顶着,砸不着咱,再说,他还想把你弄到公社砖瓦厂里干后勤。”

话说到这里,刘佳丽的男人就投出佩服的眼神,说:“我家媳妇真有能耐,看得比我远!”说着喜滋滋地把钱收好放到炕上的柜子里。

天土村办电还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同江身心一直扑在养猪场的建设上,去公社砖厂联系砖瓦,去附近村里联系苇薄,有时晚上还得在工地上守夜,整天忙得像个陀螺,人也瘦了一圈。有天回到家,因为晚上还得去工地值夜班,吃的晚饭早。吃饭桌上,素花看着自己的男人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说:“这养猪场也不是一天能完的工,看把你累的,脸都瘦下去一圈了。”说着用筷子夹了鸡蛋放到他碗里。同江说:“定的事情要紧着干,早一天就比晚一天好。”同江又把鸡蛋送到素花的碗里,说:“我个大老爷们吃啥都行,还是你多吃点吧,肚子里还有张嘴等着呢!”素花抿嘴一笑,幸福的神色笼罩在脸庞。

娘说:“你们都得吃,我在家里喂鸡喂猪,还供不上你们吃鸡蛋吗?”

素花说:“娘,你也别光记着我们,上了年纪,也得营养!”

娘乐呵呵地说:“我这不是在吃吗。”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到素花碗里。

素花说:“娘,你也吃。”娘说:“我吃,我吃。”说着也夹了鸡蛋。

一家人其乐融融。素花说:“养猪场建的咋样了?”

同江说:“明天还得去砖厂,猪舍建的差不多了,明天拉砖再盖几间办公室。吃完了饭,我得去刘佳丽那里支钱。”

第三十三节 坏事,证据丢了?

同江草草地吃饱饭,就去了大队部,在广播喇叭里招呼刘佳丽。刘佳丽正在家吃饭,听到喇叭里招呼,丁家宜停下碗筷,说:“这个同江,吃饭的时候招呼个啥啊!”

“怕是他建猪场手里没有钱了,支卖树的款!”

“你账上还有多少啊?”

“不多了,还有两千多块!”

“别让同江查处破绽来。”

“没事的,价格表上他的字你模仿的一模一样,量他也查不出破绽。”

刘佳丽在家里吃饱了饭,照样是梳洗打扮一番,迈着小步去了大队部。

同江在大队部里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正在屋里踱来踱去。这时刘佳丽进来了,奴着她那性感的小嘴说道:“村长,吃这么早啊。”

“早吃完了,还得去工地上值班,明天得去砖厂拉砖,支点钱。”

“支吧,支多少啊?”

“先支两千三吧。”

“啥?先支两千三?你支了好几次,我这里账上哪有那么多了。”

“账上没有这么多?还有多少?”

“就两千了,你一共支了5次,我家里都有你报的条子。”

“不对吧,刘会计,我觉得剩的还多呢?买树的钱用到别的地方了?”

“没有啊,买树的钱都用到建养猪场了,专款专用。”

同江就纳闷了,养猪场用钱都是他一手经办的,没有乱花一分钱,每次都是在刘佳丽那里先打预支条子,一起到潘二亮那里支钱,买了东西再报账。自己也算过,卖树的钱应该有两千八百块钱才能对上帐。

就说:“刘会计,你是不是算错了帐?”

“没有的事啊,干了这么多年的会计,一分是一分一厘是一厘,绝对没错的,不信,叫来潘二亮对一下他的钱。”帐是有刘佳丽保管,钱有潘二亮保管,刘佳丽想起了让潘二亮来给她作证。

同江就在喇叭里喊来潘二亮。同江问:“潘队长,卖树的钱你那里还有多少?”

潘二亮想了一会,刘佳丽拿眼紧盯着潘二亮。潘二亮就说:“还有两千块。”同江说:“我算着还剩两千八百块,你那里咋还有两千呢?这帐对不上啊!”

潘二亮一时语塞,不知说啥了。

刘佳丽给潘二亮一个示意,意思说别说漏了嘴。就抢过来说:“不可能啊,我回家拿我的帐去。”说着急忙忙地回家去了。

同江去掏自己的口袋,同江记得自己那张价格表就放在上衣的口袋里,报的条子数也记在上面。同江就翻自己的上衣的口袋,手伸进去,口袋却是空的,自己那张价格表不见了?同江顿时冷汗就冒出来了,心里嘀咕:价格表哪去了呢?被偷了?还是丢了?

同江忽然想了起来,昨夜在工地值夜班,在盖好的猪舍里睡觉,也不知睡到几点,突然外面狂风大作,和他值夜班的村民叫醒他。由于白天干活很累,睡得很死,被一起值夜班的村民推醒后,眯着惺睡的眼睛,听到外面狂风呼呼地刮,大声地说:“快,快把外面的苇薄弄进来。”

同江抓过身边的衣服边穿便往外跑,风很大,足够有七、八级,人站在那里顶着风想扑倒都倒不下。两个人借着昏暗的月光一看,刚拉来的苇薄被狂风刮得七零八落。两个人忙手忙脚地把外面的苇薄弄进来,累出满脑袋的大汗。待收拾完了,困意又一次次地向他发起攻击,他和村民躺下又鼾声四起了。

同江心想,坏事了,价格表准是昨夜在穿衣服出去抢救苇薄时弄丢了,这大风,还不知刮到哪个天边去了呢!没有了那张价格表,咋和刘佳丽对账?

第三十四节 同江无奈使巧计

刘佳丽回到家里,和她男人丁家宜说:“同江怀疑这帐有问题,这咋办?”

“能咋办?沉住气,你咬死了,他也没有办法!”

刘佳丽就拿了帐又急匆匆地回到大队部里。把她手里的价格表和同江报的条子交给同江。同江一一地算,卖树卖了多少钱,买砖买苇薄等花了多少钱,两数一减还剩多少钱,算出来还剩两千。同江就纳闷了,心说,不对啊,我明明记着还有两千八百呢,难道我记错了?

同江看自己报的条子,上面都盖着卖方鲜红的公章,买私人的东西,上面也盖了个人的红印章,报的条子没有错。同江再看那张价格表。价格表上的字看着像是自己写的字,但仔细端详,有的字“横竖撇捺”又不像自己的字,同江拿过来仔细端详了好半天。

刘佳丽心里有鬼但表面还显得镇定,笑着说:“村长,咋了,自己的字不认得了?”

同江点了点头又摇着头说:“是不认得了,不对啊,你这份价格表不是我写的?”

刘佳丽心里虚得很,心跳在加速。想起自己男人的话“沉住气,咬死了,他也没有办法”,于是就不经意地一撩额前的刘海说:“这份价格表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你看是不是你的笔迹!”

丁家宜还真有两下子,作假的时候可费了老劲了,反复地琢磨反复地写,直到两口子觉得改动的价格表真的看不出来,和同江的字迹一模一样,像复印出来的似的才罢休。

“不是我的笔迹,越看越不像!”同江郑重其事地说。

“你说啥?不是你写的?”刘佳丽显得有些着急。

这时,王长顺背着手进来了,他对刘佳丽做得这事一无所知,知道这事的只有潘二亮,可是潘二亮被刘佳丽封住了嘴,又有刘佳丽给他说的媳妇在吸引着他,潘二亮再正直也不会把这事抖搂出去。

他两个人正在争执,王长顺进来了。王长顺问:“你们讨论的还挺热闹呢!”

同江怒不可遏地对刘佳丽说:“你这份是假的,不是我写的,你要为造假账负责任,我要告你去!”

王长顺对同江问:“啥是假的?”

“刘会计手里的价格表是假的!”

王长顺拿过来看。王长顺看不出啥破绽,就说:“是吗?是假的?不可能吧!我记得你还有一份,拿出来对照一下不就明白了吗!”

同江就说:“对啊,我咋忘了呢,刘会计,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去拿,不过,要是让我对出你这张是假的,我可轻饶不了你,你要为造假账负法律责任!”同江这是虚张声势,他口袋里没有了那张价格表,但还是说回家去取,想用对付王长顺的办法对付刘佳丽,迫使她乖乖地交代。可是他低估了这个刘佳丽。这刘佳丽是一个表面文静的泼妇,在开水面前是一个不怕烫的死猪,在棺材面前也不肯滴一滴泪的主。刘佳丽没有像王长顺那样容易缴枪投降,而是摆出一副没事人一样地说:“你去拿啊,拿来对对,是不是你写的价格表!”

同江一看刘佳丽没有低头交代,还振振有词,心里直叫苦,这可咋办?弓已搭在弦上,水已泼出去,收回是不可能的,可自己说回家去拿,价格表已丢了,回家拿啥啊?

价格表丢了,也得回家,装着回家去取。有可能这时迫于威慑刘佳丽承认假账呢?同江发怒道:“刘佳丽,你可等着!”说着扭头出了大队部的门。

后面传来刘佳丽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去拿啊,谁不让你拿了?”

第三十五节 价格表找到没有

同江回到家,素花挺着大肚子坐在凳子上正在洗脚。素花说:“回来了,你也烫烫脚!”同江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嗨”声,

素花问:“咋了?咳声叹气的?”

“钱没要来,这帐对不上了,刘佳丽手里的那张价格表我越看越不像是我写的,刘佳丽要和我对帐,奶奶的,我写的那张没有了,可能是昨夜在工地上弄丢了。”同江敲打着自己的脑门,表情很无奈很痛苦。

“树木价格表?”

“嗯。”

“你啊,呵呵呵呵!”

“你笑啥啊,我烦死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呢,那张价格表我给你放起来了,那天晚饭后,你去工地,我在家扫地,看到地上有张纸,捡起来一看是你写的树木价格表还有一些买东西记的帐,我就给你放起来了。”

同江浓阴的脸上露出喜色,“哎呀,还是老婆心细,我一掏口袋没有了,认为昨夜工地上给弄丢了呢,快拿出来,我好和刘佳丽对账!”

素花给他从柜子的小包袱里拿出来,同江如获至宝,手里攥着就一溜小跑跑向大队部。

到了大队部,同江把手里的那张价格表往办公桌上一放说:“对对吧,看看一样吗?”

王长顺也凑过来,两张一对,结果令同江和王长顺大吃一惊,有些树木的价格不一样,也就是同江手里那张有的树标价高,刘佳丽手里的那份对应的低。

王长顺也吃惊非小,看看同江看看刘佳丽,意思是说:这是咋回事啊,同江写得时候都在场,价格是一样的啊!

刘佳丽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先前的那慢条斯理人前淑女的形象荡然无存,大声叫道:“郑同江,你这是安得啥心,改动价格表,想让我和潘队长赔钱吗?”

同江也急了道:“谁改动价格表了,我哪有那闲工夫,你这张是假的!”

刘佳丽也不示弱:“你说我这张是假的,我还说你哪张是假的呢!你这是诬陷好人,想把我从会计岗位上撵走,是不是?”

同江说:“刘佳丽,你别胡说八道,扯啥呢,说你手里的这张价格表呢!”

两个人各执一词,都说他人的那一张是改动过的。王长顺一看,对谁是谁非也猜出个七青八黄,就和稀泥,说:“两个人别吵了,别伤了和气,不就是差个八百块钱吗,没关系,建养猪场我是大力支持,钱不够还有村里顶着,不行从办电的资金里挪出点来。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和气,和气生财吗?”

“啥和气生财,这得说明了,谁的价格表是假的?这明明是贪污村里的钱!”话音未落,素花闯进大队部里来。

刘佳丽一看同江的媳妇来了,同江来了拉拉队了,更撒起泼来,对着素花说:“大队部里的事,你算哪门子醋?这里你有资格说话?”

素花打算去叮当那里拿点药,这两天又感冒了,自己身子不便,五六个月的身孕。可同江每天忙得站不住脚,娘也不便,就自己拿着手电去叮当家,可走到大队部那里,听到里面同江和刘佳丽在大声地争吵,就拐弯来到大队部的门外,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争吵,素花听明白了,刘佳丽做了手脚,把价格表改了。听到刘佳丽强词夺理,素花再也听不过去,就进去和刘佳丽理论开了。

第三十六节 孕身下淌出一片血

“我算哪门子醋?我是天土村的社员,你贪污村里的钱,我就得管!”

“你是天土村社员?你是骗婚骗到天土村的,骗了一个又一个,你还有资格说是天土村的社员?”刘佳丽话语歹毒,揭素花心里的伤疤。

同江大声呵斥刘佳丽说:“刘佳丽,你别放屁,她骗婚骗到你家了?啊,别转移话题……”

素花也急了道:“我骗婚咋了,我骗婚不是骗的全村的社员,你贪污贪得是全村社员的钱!”

素花的话也很厉害,步步紧逼,句句都点到刘佳丽的要害。这不但没有镇住刘佳丽,反而使刘佳丽变本加厉闹得更凶了。刘佳丽坐在椅子上,当着王长顺撒泼似的嚎叫:“我算明白了,这是同江两口子诬陷我啊,他想让他家素花当村会计啊,我可冤枉死了……”

素花说:“谁想当会计了?你这是胡说八道!当会计可是个美差,能在里面做手脚,搞贪污,这好事能轮到我?!”

站在一旁的潘二亮蠕动着喉结,劝素花道:“嫂子,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刘佳丽瞪了潘二亮一眼,说:“树可是我和潘队长一起卖的,账和钱可是对上号的,一分不差,是不是啊,潘队长?”

潘二亮看着刘佳丽,又看看同江。同江两只瞪大的眼睛盯着他,厉声地问道:“潘二亮,钱帐对的上吗?”

潘二亮有些结巴了,有心说出实情,但一想到卖树贪污的钱刘佳丽也分给了他一份,不多,但也是钱啊,公家的钱装入自己的口袋,不论钱多钱少都是贪污啊,这要承认了,自己还咋在村里活人啊,自己的老爹还不把自己骂死啊!

“那个……那个……”

刘佳丽又瞪了潘二亮一眼。潘二亮又想起刘佳丽给他说媒的事来,自己还光棍一个杆,媳妇可是刘佳丽打了包票的,她正给自己介绍她的远房妹子呢,此时如果说出实情,那刘佳丽还给自己说媳妇?想到这里,潘二亮就说:“那个……账和钱对上了,一分不差!”

王长顺在一边打圆场道:“都别着急吗,事情会弄明白的,都乡里乡亲的,事情别说得这么死吗,啥贪污啊做手脚的!”

素花厉声喝道:“一分不差?刘佳丽改价格表,又做假账,那还有差?这纯粹是搞贪污!”

刘佳丽一听素花咬准她做假账搞贪污,就好像蛇被人打到了七寸上,反应异常地强烈。这回真显出泼妇的本质来,“你两口子陷害人,我可冤枉死了,我不活了……”说着一头朝着素花的肚子撞来。素花已有七个月的身孕,穿了件宽大的袄,所以从外面看也不显山露水。素花和同江还有王长顺谁也没有料到刘佳丽来这一手。几个人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也就是两秒钟的功夫,人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更没有阻拦,刘佳丽一头结结实实地撞在素花隆起的肚子上,刘佳丽结实的头撞在素花有孕身的肚子上,后果可以想象啊!素花鼓咚咚倒退几步四仰八嚓地摔在地上,“哎呀”一声昏了过去。

王长顺傻了,潘二亮呆了,同江发怒了。同江一个响亮的耳光搧在刘佳丽的脸上。潘二亮带着哭音说:“村长,快看嫂子。”素花仰面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身下已印出一大片血水。

同江疯了般弯腰抱起素花,跑出了大队部!王长顺和潘二亮也跟着跑了出去。

第三十七节 胎儿死了,子宫摘除

西湾公社医院是个远近有名的医院,医疗设备和力量仅次于县医院。

1965年2月26,毛主席在视察了农村的医疗情况后,深深地察觉到农村缺医少药的现状,立即做出指示,“把医疗卫生的重点放到农村去”。于是村村有赤脚医生,公社都有一家医院,并且有的医院设备和人才不亚于县里的医院,1968年,“赤脚医生”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日报》上,其本义是指中国农村中不脱产的基层卫生人员。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公社社员经过一定时期的培训,具有一定的医疗卫生知识和技能,他们一面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一面为社员治病,鼎盛时人数在100万以上。在当时,别看它坐落在公社里,但里面有几个老医生支撑着,一般的手术还是能做的。

西湾公社医院就是在那个时候应运而生的。

公社的医院里,人们焦急地在手术室外面等待,同江在外面一个劲地来回踱步,娘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抹眼泪。从里面出来一个护士。同江上前问道:“医生,俺媳妇醒了吗?”

医生说:“手术正在进行,你是病人的丈夫?”

“我是、我是。”

“孕妇肚里的孩子生命体征很弱,子宫往外渗血,得必须做紧急手术,把胎儿取出来,你在这里签个字!”说着把手术通知单交给同江。同江流着泪说:“医生,求求你了,大人孩子我都要,求你了!”同江娘也站起来,攥着医生的手老泪纵横,哆嗦着嘴唇说:“医生,俺这儿媳妇可命苦啊,我老婆子给你跪下了,说啥你也得保住母子平安啊!”说着两腿一曲要给医生下跪。医生上前忙去拉同江娘,说:“大娘,别这样,我们会尽力的!”说着拿了手术通知单又进入手术室。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向前挪。人们静静地呆在那里,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得很清晰,各自的心里都期盼着素花母子能平平安安。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医生又出来了,在外面等候的人们呼啦围上去。同江问:“医生,素花她咋样了?”

医生把同江叫道一旁,小声地说:“情况不好,胎儿已经死在肚子里,孕妇的子宫已脱落,要做最坏的打算,得手术摘除子宫,一块把胎儿取出来!”

同江听了,惊愕地道:“医生,能不能保留她的子宫,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事不宜迟,还是救命要紧,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快签个字吧!”医生也有些着急,把手术单塞到同江的手里。

同江望着医生,从医生的面部表情看出情况十分危急,于是二话没说,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医生拿了手术单又匆匆进入手术室。

同江娘上前问同江道:“素花咋样了?”

“孩子保不住了,死了!”同江无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敢把摘除子宫的情况告诉娘,他怕娘一时接受不了。

同江娘一听到素花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扑通”一声歪躺在地上。同江赶紧把娘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座椅上。大声喊道:“娘,娘,你醒醒啊娘!”小小也哭着喊:“娘……”

第三十八节 要解心头恨,亲手杀仇人

手术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在人们期待的眼神里,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把素花推了出来。手术推车上,素花盖着洁白的床单,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好像那洁白的床单,也没有一丝表情。素花两眼微闭,还没有醒来,鼻翼在微弱地一张一合,推车上面的架子挂着药瓶子,药液一滴滴地通过细长的输液管进入素花的体内。

人们呼啦围上去,医生示意让大家都别出声。人们都摒声静气,怕吵醒了素花似的,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来到病房里。

同江和小小把素花轻轻地抱起来,又轻轻地把她放到病床上。人们看到素花一起一伏的胸口,才喘出了长长一口气。

足足有二十多分钟,素花从昏迷中渐渐醒来,她慢慢睁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她突然感到身体一阵阵的剧痛,继而觉得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翻江倒海般。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人们的心又提到嗓子眼里,小声地喊:素花,素花……

同江蹲在素花的头前,也轻声地叫着,素花……素花……

素花又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亲人,她努力地打捞自己的记忆,意识也渐渐的有些清朗。记得夜里去买药,路过大队部的门时,听到同江和刘佳丽在激烈地争论,自己就闯了进去,好像和刘佳丽有一番争论,之后,刘佳丽好像冲自己撞过来,再之后,就啥也记不起来了。

她想挣扎着坐起来,可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动身,身体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同江娘颤抖着双手抚摸着素花的额头说:“孩子,别动,静静地躺着,啊!”

素花有气无力的说:“娘,同江,我咋在医院里啊?”素花又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隆起的肚皮已经瘪了下去,里面经常和自己顽皮地对话的小东西呢?素花急了道:“娘,我这是咋了?我的孩子呢?”

同江娘眼泪就扑簌簌地流出来,哭着说道:“我那苦命的媳妇啊……我那短命的孙子啊……”

这时进来一位女护士,对守在病床旁的家人小声地说:“病人现在需要静养,请家人们别让她过于激动,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行,其他的人回家去吧!”

同江娘止住哭声,擦了一把泪。同江说:“小小,你扶咱娘回家,我自己在这里吧!”

小小眼含泪水,说:“哥,我和你在这里伺候嫂子。”转过脸又对二嫂说:“嫂子,你和娘回家吧,这里有我和三哥呢,你们就放心地回家吧。”

冬梅和娘望着素花。娘说:“我的好媳妇,到了我家,可让你遭罪了,素花,也别难过,要好好养着,孩子没了咱可以再生,啊!”说完,冬梅扶着娘走出病房。

娘走后,素花望着女护士,问:“大夫,我的孩子咋了?”女护士背过脸去悄悄擦了一把泪,转回身说:“你身体还很虚弱,现在不要胡思乱想,需要静养!”说着输液架上换了一瓶药液,利索地给她换上,出去了。

素花看护士的病情,已猜出几分,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抖动,泪水哗哗地涌出,“呜呜”地哭出声来……

一阵巨疼传遍全身,素花脸上呈现痛苦的表情。

同江赶紧安慰说:“素花,别哭,别挣了刀口。”

素花躺在病床上,背过脸去面对洁白的墙壁,任无声的泪水从心里往外狂奔。

小小用毛巾给素花擦了一把泪水,说:“嫂子,别哭了……”

同江蹲在素花的身边小声地说:“花,我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这么大的罪……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要解心头恨,亲手杀仇人,我……我要亲手劈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素花伸出苍白的右手,握着同江的手,喃喃地说:“别说傻话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的命不值钱,咱的命值钱,孩子没了,咱可以再要……”

同江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第三十九节 苦命的人儿以头撞墙

素花伸出左手,颤抖着给同江擦去泪水,有气无力地说:“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家,哭啥?”

同江带着哭腔说:“生不出来了,你的子宫摘除了……”

素花听了心里一紧,虚汗直冒,急了道:“啥?”

小小也大惊道:“啊?”

同江噌地站起来,说:“都是这个臭婊子做的孽啊,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劈了她!”

素花一听说自己的子宫被摘除了,不亚于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栏崩舟,一时气血攻心,大叫一声:“老天爷呀……”就晕了过去。

要解心头恨亲手杀仇人。同江站起来拔腿就往外冲。回村劈了刘佳丽,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听到素花惨叫一声,忙收住脚步,扭回头一看,素花已昏死在病床上。同江又跑回到素花的床前,急切地喊:“素花……素花……”小小也喊:“嫂子嫂子”

这时医生和护士也听到喊声,急忙忙都跑过来,量血压的量血压,输氧的输氧,马上抢救。忙了好一阵子,素花才慢慢地醒过来。醒来后素花哇哇地大哭。一边哭一边把头撞向坚硬的墙壁。

医生护士忙抱住素花的头,怕她再受到意外的伤害。不停的劝说:“素花,你冷静啊,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同江也理智了许多,安慰素花说:“素花,你别这样啊,只要你活着,以后啥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可没有活路了”小小也说:“嫂子,你要好好养着,别这样对自己,咱娘要是知道了那不是揪她的心吗!”

素花停住哭声,呆滞的目光望着满屋子的人。同江攥着她的手,不住地安慰她。素花这时突然地扭过脸去,一任滂沱的泪水肆意地流淌。

素花自己心里问自己,素花啊素花啊,你的命咋这么苦啊?在老家,由于家里穷,为了给哥哥换媳妇,自己嫁给了一个有精神病的男人,男人时好时坏,犯病时家里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生活在煎熬中度过,是孩子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孩子后,家随破落,但孩子给了他无穷的乐趣,劳作再苦,生活再贫穷,回家一看到孩子,浑身上下就来了劲,里里外外拾拾涮涮,有时还得照顾疯男人,孩子是自己活命的希望啊!可是老天爷偏偏又把灾难降到了自己身上,无情的病魔折磨着孩子,为了给孩子治病,自己那是经历过多少磨难啊,可是治病的钱终究是一个梦,为了得到这个梦,自己背井离乡远离故土,自己啃食着自己的良心嫁给王虎,在他家受尽了皮肉和心灵的折磨,老天有眼,让她遇到了同江,自己又嫁给同江,在这样一个好心人面前,自己良心上又沉甸甸添加了一座大山,在村里遭遇歧视,可在同江家感到了有家的温暖。可能是老天的报应,自己失去了可爱的孩子,自己死心塌地地跟着同江过日子。为了报答同江一家人对自己的恩情,又被王虎所骗,遭遇非人般的折磨,回村后通过自己的双手,人们渐渐地认可了她这个骗婚的女人。现在生活一切都步入正轨,过上了正常女人的生活,然而,丧子之痛就像是农夫怀里的蛇,突然回苏醒过来,抬起头,会啃食她的心田。他答应同江要为他生健健康康的孩子,一个接一个个地生。她天天算计着肚里的生命,盼着他(她)快快长大快快降生,抚慰丧子给自己带来的伤痛,还给她作为女人理应所得的天伦,给婆婆给同江给这个家带来更多的欢声笑语。可是,灾难又降到自己的头上,这场灾难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是一场惨烈的人祸!

那岂止是一场人祸,更是一场正义和邪恶的较量!可悲的是在这场较量中,邪恶横行霸道张牙舞爪!

“素花,不要太伤心,我只要你好,别无所求了!”同江搬过素花的脸,无不动情地说。

小小也劝说:“嫂子,你不要胡思乱想,身体要紧!”

素花摇了摇头,神色呆呆地喃喃地对同江说:“我答应的,我答应给你的,可我不能做到了!”

同江擦了一把素花的泪水,那泪水像潮水一样从眼底汹涌而出,擦也擦不完。同江干脆就不去再擦,让素花的泪水流吧,流吧!要让愤怒的泪水冲破面前的黑暗,要让心酸的泪水荡尽心中的屈冤。

旁边的护士医生也在小声地抽泣,更有人“哇”地哭出声来,跑出了病房。

好长一段时间,素花自己擦了一把泪水,躺在床上望着同江说:“在这件事上你别冲动,别干傻事,你劈了刘佳丽,会给她抵命的!”

同江说:“我知道,只要你在,我别无所求,我不会那样做,但我不会与她善罢甘休,我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价格表的事我也向陈书记反应了,这件事公社和派出所会给公正解决的!”

素花明白了同江不是以极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就放心了下来,脸上露出凄惨的笑。

第四十节 这个女人不寻常

村里,大队部里。王长顺心里一阵阵窃喜,同江对自己来说就是挡在前面的一个拦路虎,是眼中钉肉中刺,自己早就想手段整治他一番。这几年王长顺没少动坏点子,可这些对同江来说都是大大的利好,他就像一个副将,不但在关键的时候化险为夷而且还能借着王长顺的手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这是王长顺所不能忍受的又不得不忍受的。于是总希望同江出点事,出点让他高兴而同江一家烦恼的事。这不,这样的事出来了!刘佳丽一头撞在同江媳妇素花的肚子上,恰恰素花的肚子是有个七个月的小生命,是不经撞的。这一撞可非同小可,肚子里的小生命没有了,孕育小生命的房子也没有了,这小房子没有了,那以后小生命就不会再有了,这就是说同江以后就断了香火没有孩子了,在农村,讲究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连个孩子也没有,就是不孝之中,大中之大。

让王长顺气恼的是,刘佳丽竟背着自己贪污村里卖树的款!

在村里财务管理上,这场争斗同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场争斗的主角是同江和刘佳丽,王长顺是一个看客,是站在岸边看鹬蚌相争的渔翁。同江战败了,这样就打杀了同江的锐气,有可能同江退出村领导的位子,扫除了自己前进的障碍;刘佳丽战败了,自己利用关系出手相助,使她化险为夷,这样就可以玩弄刘佳丽于掌股之间,让她服服帖帖地听命于他,时时刻刻地为他服务。想到这,王长顺一脸的兴奋,不由得嘴里哼起了他的《空城计》。

相对来说,刘佳丽有些坐卧不安,她知道自己这一头撞在了不该撞的地方,惹下了大麻烦,同江这脾气不会与她善罢甘休。他一定把这事告到派出所告到陈天成那里,那样的话,自己侵吞树款的事就大白于天下,她得事先想个对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刘佳丽自知派出所里没有人,要想把事情摆平了还得求于王长顺。

大队部里,刘佳丽对王长顺说:“王书记,你总的为我想个办法啊?”

王长顺想了想,卖关子似的说道:“我说你咋这么恨啊,差点出了人命!”

刘佳丽心里想:嫌我撞得狠啊?嫌我撞得狠,你咋不拉着我啊?是嫌我撞得不狠吧!你和同江的过节有山涧那样深,你恨不得我一头撞死她!刘佳丽这只是心里想,但此时不能说,如果说了,那就把王长顺表面上的一层皮揭了下来,血淋淋得了,自己也不好收场。

刘佳丽只好蔫头耷拉脑袋了,说:“我一着急,也没考虑那么多吗,就……”

“就撞人家的肚子?会打的打一顿不会打的打一棍,你打她的脸,打她的屁股,你咋就用头撞他的肚子啊,看看吧,人家是个孕妇啊!孩子保不住了,听说子宫也摘除了,你这不是断了人家的后代根苗吗,说严重了你这是故意杀人!那同江和你有完吗?派出所里也不会放过你啊!”

刘佳丽看着王长顺着急了说:“我也考虑到了,这……这可咋办啊?”

“这能咋办,你就等着公安局的人来逮你吧!”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派出所里有人,给我通融通融,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王长顺一摸下巴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啊,你想,派出所里我有人,可是陈天成是公社书记,派出所权力再大,也得听书记的,况且陈天成很看重同江!”

一时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你去医院守着素花吧,拿着钱,在医院里伺候人家。”王长顺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家里哪有钱啊……”刘佳丽面露难色。

“没有钱?现在还瞒哄我啊,你骗同江还想骗我啊?你手里那张价格表咋和同江手里的不一样呢?”

刘佳丽一看瞒不过王长顺,就说:“嗨,都是为了你我的利益啊,为了牢牢地控制住潘二亮,为的是让他死心塌地地听咱的指挥,我从中弄出点钱来,给潘二亮说个媳妇呗!”

“哎呀你啊,给你个针你就当棒槌,你还真给潘二亮说媳妇啊?”

“可不是咋的,真给他说啊!”刘佳丽现在只能这样说了。

“谁跟他啊,哪个大姑娘瞎了眼。”

“哎呀,眼下不是哪个姑娘瞎眼不瞎眼的事,是咋把眼前这件事平复了!”

王长顺捏了下巴,皱起眉头来。

刘佳丽小声有些着急了说:“你说你公社里有人,在关键的时候咋熊了呢?”

“说啥呢,谁熊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你不熊倒是快点想啊!你要是想不来办法,把我抖露出来,也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刘佳丽竟反口激了王长顺一下。

王长顺有些急了说:“你和同江价格表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关我屁事!”王长顺竟觉得有些被动了。

“关你屁事?这件事你不知道,电料的事你知道吧!”刘佳丽灼灼逼人。

王长顺看着这个艳丽无比的女人,吃惊非小,足足望着她有五分钟。觉得站在眼前的刘佳丽不是那个在自己身下呻吟让自己快活的似神仙的那个刘佳丽,而是变得有些陌生甚至有些狰狞恐怖了。

“我说王长顺,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难看你也好受不了啊!”

王长顺心里道:这个女人啊不寻常……

第四十一节 对刘佳丽绳之以法

入夜,王长顺出了一身身的冷汗,想到刘佳丽和他说的话,他就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在炕上“烙饼”。老婆说:“你这是咋了,翻过来调过去的,还睡不?”

王长顺也不理她,他在考虑怎样把刘佳丽捅的这个天大的窟窿缝好。

第二天清晨,按着王长顺的授意,刘佳丽提着一小篮子鸡蛋去医院看望素花,顺便带着三佰元钱的医药费。见到同江和素花,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泪流满面,说自己那是一时的冲动,千不该万不该撞了素花,更不该撞素花的肚子,自己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盼望同江两口子原谅她,即使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说着把那三百元递给同江。

同江把那三百元扔在刘佳丽的面前说:“三百元想了了这件事?没有那么便宜的!”

刘佳丽哭哭啼啼地说:“我也没有多钱,这点钱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法去借……”

正说着,同江娘手提一根手腕子粗细的木棍子闯进了病房,这老太太点着小脚,二话不说,颤巍巍举起木棍子就朝跪在地上的素花打来,“你个不得好死的刘佳丽,我和你拼了……”手起棍落,一棍子砸在刘佳丽的肩膀上,刘佳丽手里的三百块钱也散落在地上。老太太一气之下也“噗通”坐卧在地上。

一开始,同江娘不知道素花摘除了子宫,只知道素花肚子里的胎儿没有保住。小小回到家,不小心和娘说了嫂子的病情,娘听后,气得牙根咬得格格响,一怒之下去了刘佳丽家。

刘佳丽的孩子在家里做作业,说他娘去公社医院了。同江娘就抄了一把木棍去了医院。

同江娘一棍子把刘佳丽打翻在地上。

这时病房里进来两个穿公安制服的民警,严肃地问道:“谁是天土村的刘佳丽?”

刘佳丽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两位民警,心里打着颤,说:“我……我就是。”

民警甲说:“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刘佳丽明白同江把这件事告到了派出所,就收敛了表情,跟着两个民警走了。

王长顺知道刘佳丽被民警带走的消息,吃完早饭就跑到女儿家。王美娘不放心女儿的身子,早就让他来看看女儿,王长顺推说自己很忙没有空。这回可有空了,没有空也得来啊!一是顺便看看王美;二是让李火炬给派出所里打个招呼,照顾一下刘佳丽。一来免得受皮肉之苦,二来从轻发落,陪个医药费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别把价格表的事抖搂出来。

王美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像一个凸起的半球,宽大的孕妇装穿在身上,走路扶着肚子,好像肚子要掉了似的,慢吞吞的,这一行一动更显得有几分少妇的成熟美,见爹来,就问:“听说村里又是办电又是建养猪场的,爹咋有空来啊?”

“还不是爹和娘不放心你啊,过来看看你们!”

李火炬说:“有事啊?大叔。”

“有点事,一会去你办公室里谈。”

王美说:“有啥事这样背着我啊?”

“你看你,你是我闺女,我有啥事背着你,只不过是村里的一些琐事……”又对李火炬说:“也该上班了吧?”

“嗯,我们走。”说着翁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朝武装部办公室走去。

派出所里,派出所长老鲍坐在走桌子后。刘佳丽坐在桌子前,低着头,一副深深悔过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恐慌。

老鲍问:“你是咋样打得素花?”

刘佳丽答:“我一时鲁莽,用头撞的素花。”

老鲍问:“你知道素花是个孕妇吗?”

刘佳丽答:“知道,但我情急之下没有想到。”

老鲍问:“你在什么原因之下撞得素花?”

刘佳丽答:“这……这……”刘佳丽有些结巴了。

老鲍问:“这啥啊?”

刘佳丽答:“她……”

这时门咣当一声,李火炬疾步走了进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简直闯进了办公室。

刘佳丽扭头看了李火炬一眼,知道王长顺搬来了救兵,于是把头抬了起来,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所长老鲍站起来,笑呵呵地说:“李部长啊,有事?”

李火炬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有事找你哦!”

所长老鲍点头说:“你先进里屋等一会,我手头有个案,需要……”

没等老鲍说完,李火炬抢过来说:“我手头也有个要事需要你帮忙啊!”说着就拉着老鲍走进了里屋。

第四十二节 李火炬挤兑陈天成

刘佳丽坐在那里心里吃了定心丸似的,不那么慌张了,于是站起身来,看看墙上的宣传图画,又瞟了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一丝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笑意荡漾在眼角上,她来回地走动着,像是一位造访的客人,主人没在家,她随便在主人房间里欣赏着那里的风景。

所长老鲍平时和李火炬关系不一般,吃喝不分,有人请客,没有特殊情况,有李火炬就有他鲍所长。上次因为同理夜晚砸锁救王美的事,一开始王长顺报了案,原指望派出所能给他出气,可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他又找到李火炬,李火炬就找到老鲍,顺便塞给他两条大前门香烟。老鲍也没推让,知道也不是李火炬自己买的,就欣然笑纳了。之后,他就又派了两个民警去天土村,事情还是那个事情,民警还是那两个民警,前后结论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个弯转得没有一点角度可言。虽然王长顺大获全胜,逼跑了对手同理,还把女儿嫁给李火炬,但他总觉得民警前后两次的调查结论多少让他有些尴尬。

这一次就不同上一次,这一次的冲突后果严重,尤其是如果拔了萝卜还能带出点泥来。所以这一次的处理方法也不同于上一次。第一有女婿王长顺在公社里给他撑腰,第二王长顺也总结了上一次的经验,人情关系提前介入。心想,要是等着结论出来了,那角度就不好再转了。

见李火炬这样匆忙,所长老鲍就放下刘佳丽的问话,被他拉着进了里屋,两个人坐下来。李火炬说:“外面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不是天土村的刘佳丽吗?还当会计!”

“就是她啊,村里老会计了,现在跟着我老岳父干,就因为同江素花两口子诬陷她,她一时性急,用头撞了素花的肚子,看在咱两人多年的交情上,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上,让她陪个医疗费就算了……”

“哎呀,老李啊,你不知道啊,这个案子是陈天成陈书记吩咐过的,让我彻查,要查个水落石出!”所长老鲍一脸的为难相。

“陈天成插手了这件事?”

“是啊……是啊……”老鲍两手一摊说:“我这个所长得听公社书记的啊!”

李火炬沉思片刻,接着说:“这个陈天成干啥不好,非偏偏想管这个事!”

“是啊,他插手这件事,我们就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说老鲍,你问你的,但对这事先别下结论……“说着又风风火火地走出派出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火炬想到了县里组织部的老同学,看看老同学能为他想出办法来吗。

李火炬的这个老同学,姓温叫三通,是他上中专的同学,李火炬和他是同班同桌的同学,一直到中专毕业走出校门,李火炬到了县武装部,温三通到了政府办公室,任资料员。这个温三通年青脑子灵活,写得一手好文章,工作一年后就进了组织部,一开始在组织部任办事员,这人会溜须拍马,一年后任干事,干事干了三年,提为副部长,主抓干部考察任免的工作。李火炬每次见到他,都和他调侃,说:“你温部长温三通,名字有意义啊!”温三通就问:“有啥意义啊?”李火炬就说:“温三通,通天通地……”温三通就呵呵地笑着道:“你说了才两通,还有一通呢?”“那一通就是通神了!”李火炬无不羡慕地说道。温三通就显得意气风发精神抖擞起来。李火炬说:“你我同学同班同桌,可以说也是三同(通),就是一件,你温三通不通我,你在组织部部长的位子上,也得给我弄个乌纱帽带带啊!”

于是温三通为他跑跑关系,让他去了西湾公社,在武装部里当了部长。

李火炬在西湾公社里当部长,这几年里,温三通当上了组织部的部长,县级干部了。

李火炬想到了老同学温三通,想他要抹平这件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接通了温部长的电话,一阵寒暄过后,李火炬问:“说话方便吗?”温部长说:“方便,有啥事,你说吧!”

李火炬把想找他的这件事来来去去地说了一遍,温部长说:“这个陈天成刚来我县,他的脾气秉性听说很直,要是直接和他说,不一定行,这样吧,县里最近有个出去学习的任务,去省城党校,半年时间,就让他出去带职学习吧!”

“哟呵,还有这么好的差!”

“管他好差不好差的,让陈天成离开西湾公社,不就没有人再追究这件事了吗!”

“老同学,高见、高见!有机会我让天土村的刘佳丽好好陪陪你,那个娘们可有韵味了!”

“是吗?说说,咋个有韵味?你老兄已经深入桃花潭了吧!”

“哎呀,说啥呢?我染指的女人能推荐给部长大人吗?哎,我说啊,那个刘佳丽啊发起骚来,你可不是对手啊,保准把你弄得蔫头耷拉脑袋,呵呵……”

“是吗,有机会我领教领教……”

“哎,老同学,我的事你也得关注关注啊,总不能让我在武装部长这个位置上干一辈子啊!”

“呵呵,你别急,这次有戏,好好干,县里准备提你为西湾公社的副书记……”

“哎呀,那太谢谢老同学了,我的政治生命是你给我的,以后用的着我的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再死不辞!”

两个男人又在电话里说着骚拉吧唧的话,不时地哈哈大笑。

第四十三节 洒泪相送

很快,就在陈天成决心要把天土村同江和刘佳丽矛盾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一纸通知来了,是县上的红头文件,组织部发的红头文件,上面郑重其事地写到:为提高干部管理水平,县革命委员会研究决定,西湾公社书记陈天成带职省城学习,学习时间半年,明日起到省城干校报道。另又一任命的红头文件同时下发到西湾公社,文件上写道:因工作需要,经县革委会研究,任命西湾公社武装部长李火炬为西湾公社副书记兼武装部长,在陈天成学习期间主持全面工作。

陈天成刚调到西湾公社不久,县里来了文件,命他省城学习,心里有几分兴奋。但没有预料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有人在捣鬼。

李火炬这天心里那个美啊,像吃了蜜一样。回到家里,和王美说起自己的升迁来,眉飞色舞地说:“老婆,我现在不是武装部长了,是公社副书记了,我的官位升了,你的地位也提高了,是书记太太了,你爹就是书记的老泰山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李书记的衙内了……”

王美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无不高兴地道:“看俺家老李,由部长升为书记,光宗耀祖了,抽空俺给你弄俩菜庆贺庆贺!”

“哎呀,可别可别,你这身子骨,要好好地保护好肚里咱的孩子,可别有个啥意外的!”

王美话锋一转说:“天土村刘佳丽和同江的矛盾弄得不可开交,听说里面可能有经济问题,你作为西湾公社副书记,可得为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啊,要让坏人得到应有的下场,也别冤枉了好人……”

李火炬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就专心做官太太吧,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知道怎样去做!”说着就走出家门。

这天是陈天成调出去学习离开西湾公社的日子,县里派了小车来接。公社大院的人们相送,陈天成站在车前对新提拔的李火炬说:“李书记,我走后,就把西湾公社交给你了,我能力有限,你能力比我强,你一定能干好,另外,天土村村长同江和会计刘佳丽的矛盾还没有调查清楚,也希望你把这事办好,给当事人一个交代,也给社员们一个交代!”

李火炬握着陈天成的手,假装真诚地说:“放心吧陈书记,虽然你带职去省城学习,但西湾公社还是你执政,你不在和在一样,你交代的事我会不予余力地去办!”

“好,这我就放心了!”说完陈天成又对在场的各位招招手说:“各位请回吧,我陈天成学习归来还回西湾公社,我们还在一个大院,我舍不得这里啊……”

大院的人们说:“陈书记,你要保重身体啊!”“陈书记,抽空给我们写封信啊!”

陈天成说:“我会记住的,会记住的,请各位回吧,我上车了!”说着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小车刚刚驶出公社大院,远见着公路上的尽端过来一群人,黑压压的,不时传来锣鼓家伙铿锵的声音,小车迎着这群人开过去,那群人也压着步子慢慢地和小车相向而行。等到小车和人们汇合处,人们停住了脚步,七爷说:“车里这不是陈书记吗?”

于是人们呼啦拉地把车围在了当中,人们异口同声地说:“陈书记,你不能走啊,西湾公社社员们不能离开你啊!”

陈书记在车里也看到了,天土村的社员们手里拿着锣鼓家伙,有人手里打着横幅,上面写道:陈书记,西湾公社需要你!

陈天成在车上看到此情此景,眼窝里潮呼呼的,赶快让司机停下车,推车门下了车。人们已涌到车门边。七爷上前攥着陈天成的手说:“陈书记,咋来了不长时间说走就走啊?”

陈天成激动地攥着七爷的手说:“七爷,县里安排我去学习,官身不自由啊,服从组织安排吧!”

“陈书记,我们舍不得你走啊!”

“我也舍不得大家啊!”陈天成眼里闪着激动地泪花,“不管到哪里,我都会想念大家的。”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陈书记,你给天土村办的好事,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陈天成动情地说:“哪个当干部的不为人民服务啊,来西湾公社这段时间,我觉得服务的还不够好啊,学习任务完成后,我还会回到西湾公社当书记,还和社员们在一起!”

“陈书记,你……你这一走,这么长时间,俺村刚刚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有人管没人管了?”七爷又对陈书记道。

陈书记呵呵一笑道:“有人管、有人管,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就是管老百姓的事,就好像以前的绿林好汉,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共产党员!”陈书记幽默的话语说的人们呵呵大笑起来。

第四十四节 巧官难断这件事

这时,从公社医院的方向跑来一个人,一边跑还一边挥手。待跑到跟前,人们看清了是同江。同江气喘吁吁地来到陈书记的面前,握着陈天成的手,两眼含着泪花,“陈书记,在医院里刚听人们说你调走,咋这么急,说走就走啊,差点没有机会给你送行!”

陈天成关心地问:“是啊,我也没来得及看看素花同志,她可是个好同志,现在她好些了吗?代我向她问好!”

“多谢书记关心,她……好多了。”

同江又说道:“陈书记,你这一走得多长时间,还回来吗?”

“学习时间安排半年,学习完后,我会回来的!”

“回来就好啊……”

“关于你们村刚刚发生的事,我已委托李主任处理。”

“李主任,哪个李主任?”

“就是武装部的李火炬李部长,我走后,他提拔为公社革委会主任,他会妥善处理的。”

同江一听说李火炬提拔为公社革委会主任,头“嗡”地一下子大了。心想:完了,这个李火炬是王长顺的女婿,王长顺和刘佳丽穿一条裤子,他处理这事,还有啥公平公正可言啊!

七爷说话了:“陈书记,你这一走,怕是同江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同江是白菜帮子冤出水来了!”

“不会的,我走了,公社里还有别的干部,他们会主持公道的!”

同江眼里茫然一片。

陈天成说:“如果公社里不给个公道的说法,那就上告到县里!”

同江握着陈天成的手说:“陈书记,这个事你别挂在心上,保重好身体要紧,我们盼着你回来啊!”

陈天成说:“我会回来的。”

七爷说:“好了,乡亲们,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又对陈书记说:“陈书记,你上车吧,别忘了我们乡亲们盼着你回来啊!”

陈书记一一地和乡亲们握手告别,打开车门,走进车里,打开车窗,摆手和送行的人们依依惜别。

接下来的故事没有像陈天成说的那样发展下去。陈天成走了,李火炬出任革委会主任,又有县里老同学撑腰,独揽公社的大权,在公社大院里说一不二,飞扬跋扈。他早已和派出所打过招呼,让他们统一口径,就说,刘佳丽在被同江诬告改动账目后,一时性急,失手撞了素花,是误伤,不是故意所为。

同江多次去公社派出所里,出具了那两张不同的价格表,让派出所鉴定。可派出所的老鲍说:“这两张价格表看上去字迹一模一样,我想不是出自两个人之手,假若要是鉴定的话,凭肉眼是看不出有啥破绽的,要得到北京有关单位鉴定。”同江当时就说:“不管到那里鉴定,只要能鉴定出真实结果来,我奉陪到底。”老鲍轻视地地一笑说:“你认为想鉴定就鉴定啊?那要花很多钱的!”同江问:“那得花多少?”老鲍说出了一个让同江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那得需要三万块,你花得起吗?”

同江心里说:妈啊,这么多啊?鉴定不出真伪来,我这岂不是冤沉海底了吗?在表情上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派出所长老鲍看出同江的心事,就劝说道:“这两张价格表各自在你和刘佳丽手里,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按刘佳丽说的,是你故意制造事端,逼刘佳丽下台,让你的媳妇素花干。按你的说法,是刘佳丽暗中修改账目,从中贪污,这你说你有理,她说她有理,都说巧官难断家务事,我看这巧官也难断你这个事,还是就这样了了吧,刘佳丽也认了错赔了医药费,都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啥好啊!”

同江现在不听老鲍的话也没有办法,他没有去鉴定的钱。

一个月过去了,其间刘佳丽又出了二百的医药费,素花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出院回家了。在家里想到自己身体遭受的创伤,对刘佳丽就恨之入骨,发誓和她势不两立,决心要把刘佳丽修改账目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让刘佳丽的贪污事件大白于天下。

第四十五节 做主、做爱、做老婆

一边是修建养猪场,一边是村里办电。这两件大事都是关乎村里的大事,不能拖下去。同江和素花商量,先急着这两件大事来办,等告一段落,再考虑这件事。

同江娘一提起刘佳丽更是咬得牙关咯吱咯吱地响,说:“别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刘佳丽知道同江和素花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于是就撺掇王长顺从中打圆场,王长顺也深知这里面的秘密,权衡利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就积极地当说事佬,刘佳丽也从贪污的钱狠狠心里拿出一点来,又给了素花一点钱做营养费。

天土村又归于平静,同江带领人们修建养猪场,王长顺领着为村里办电。刘佳丽撞素花的事看是风平浪静了,可素花滴血的心在呐喊:我一定要报仇,把刘佳丽披在外面的人皮结下来,让社员们看看他的本来面目。

转眼就是半个月,同江主管的养猪场建设的很顺利,一排排的猪舍已经建了起来,同江走在两排猪舍之间,憧憬着未来,和社员们大谈着自己心中的规划。

“咱这块地两面都是公路,可以说交通便利,等咱以后养猪场发展起来,不用咱自己去卖,人家就会亲自找上门来,和咱谈生意,到那时,咱们村再建一个生猪交易市场,那天土村可就声名远扬了”

一社员说:“猪舍建起来了,这一排排的够风光,那养猪场的办公室也得修建得宽宽绰绰的!”

同江说:“是啊,在地中央盖上四间砖房,修的亮亮堂堂,两间做饲养员的宿舍,两间做办公室,到那时啊,我这个村长就在养猪场的办公室里办公了。”

社员们都挑大拇哥,异口同声地说:“郑村长是个干大事的人,我们跟定你了!”

刘佳丽在村里得知养猪场要建猪场办公室了,找到王长顺说:“这个同江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竟在养猪场建他的办公室,听说打算还修的宽宽绰绰亮亮堂堂的,他不让你翻盖大队部,他倒好,这那是建什么猪场办公室啊,分明是和你当书记的唱反调对着干!”刘佳丽添油加醋地对王长顺说。

王长顺把叼在嘴上的烟卷把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扔,说道:“建起养猪场来,同江要当养猪厂厂长了,要是养猪场真的发展起来,他可就掌握了村里的经济大权了,咱俩可就靠边站了!”

刘佳丽说:“想起来了,这些日子都忙傻了,咱手里不还有刘半仙给咱的对付同江的神符吗,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用个屌毛啊!刘半仙那点本事都比不上郑同心,三代的邪病,还半仙呢,他都没治好,还不是郑同心给治好了,我看你那叔啊,净他妈的骗钱!”

“说啥了啊,咱也是有病乱投医了,明里治不了同江,咱就来点邪道上的,你不信刘半仙那一套,你还有啥好法子?”

“好办法就在眼前,同心和同江虽是亲兄弟,但素来不和,就同心神啊鬼的,同江就看不惯,经常批评他大哥,因为这事两个人意见大着呢,听说还动过手呢!”

刘佳丽说:“那咱就利用一下同心!”

王长顺说:“呵呵,真聪明,我的大美人,你说那同心真会鬼啊神的那一套?”

刘佳丽说:“说不准啊,可能会吧,要不咋治好了三代的邪病了呢?同心是个酒鬼,你明天请请他,再给他弄两瓶清烧,再给他来个火上浇油,他同江给你来了个‘兵不厌诈’,你就给他来个‘兄弟相残’!”

王长顺一摸刘佳丽的俏脸,“我的宝贝,真有心计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老婆,做我的军师,我这个书记就是如虎添翼了,没有我办不到的事了!”

刘佳丽乖嗔地说道:“看把你美得,我这个军师做的还不够吗?非得做你老婆才行?”

“做我的老婆,你就是‘三做’的会计。”

人家不是早已让你占了便宜,上了身子。”

“啊?”刘佳丽吃惊地张大了嘴。

“一做主,二做爱,三做老婆,这不是三做吗?”

“还有‘四做’吗?我看你是腚眼子拔罐子——做(嘬)死(屎)了!”

“这是咋说话呢!”王长顺瞪了刘佳丽一眼说。

“你我的关系,你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怕是同江早有察觉了,小心他抓着你的辫子,把你的卵子揪下来!”

“老子就好这一口,他能敢把我咋样?我可不是以前的王长顺了!”王长顺牛逼哄哄地说。

“拉倒吧,你认为你是天皇老子啊?”

“在西湾公社,我就是天皇老子!”王长顺一拍胸脯道。王长顺摸了刘佳丽一把又说:“你撞素花的事,不就是仗着我是天皇老子吗,你把人家撞得子宫脱落,都不能怀孩子了,多大的罪过啊,够判刑的,咋样,不是没伤你一根汗毛吗?”

刘佳丽点点头说:“嗯,没错!你就是西湾公社的天皇老子!”

“你再天皇老子,也别让同江抓住咱的辫子!”

“我说你咋总疑神疑鬼的,那个事不是过去了嘛,有我在,没有啥事!我现在是谁啊,女婿李火炬是公社里现任的一把手,实话告诉你吧,他凭啥当的官?他县里有个大干部,这叫朝里有人好做官,有后台给咱撑腰呢,咱还想上大河大海里闯荡一会呢,在这小小的天土村,一个小水沟里能翻船?”

刘佳丽崇拜地望着王长顺,挑起大拇指说:“好,我是跟定你了,你上大河里我跟你上大河,你去大海里闯荡,我就跟你去大海里!”

“你放心,我以后发达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呵呵!”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情,可是各自心里都各怀心事。

第四十六节 神仙与红眼病

第二天,王长顺吃饱早饭,一抹嘴就往同心家溜达。

自从同心看好了三代的邪病,他的名声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越传越邪乎,是再加上三代和他老婆还有叮当这么添尾巴加翅地一宣传,他的名声可就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了,远近的村子里都知道天土村出了个驱鬼的神仙。同心也不怎么下地干活了,想去干就干两下子,把下地干活当成一种消遣,消遣的时候净吹嘘自己的能耐。不去干就在家里看那些不知从哪里讨还来的神啊鬼啊的旧书,什么周公解梦什么奇门遁甲等等。同江派他去饲养处喂牲口,他吱吱呜呜地说,我可闻不了那里的骚臭味,还是让别人干吧!王长顺派他去拉杆办电,他说,办不办电,和我有啥关系,我是开了天眼的人,得到了神仙的指点,看鬼魔一看一个准,我眼前亮着呢!

村里拿他没有办法。同江想:同心是自己的大哥,他这样带头不事劳作,还装神弄鬼,这要是全村人都和他一样,这队里的生产还咋发展啊,这天土村何时能过上好日子?同江找到同江说:“大哥,你把你那一套迷信让掉吧,那一套不能让咱过上好日子,只能让咱越过越愚昧,越过越穷!”同心翻着眼皮,不拿正眼看他弟弟,捏着小酒杯,“吱流”一口酒,“吧嗒”一口菜,酒杯捏在手里,洋洋自得地说道:“过好过不好,只有神知道,我依靠神而活,神依靠我而广大,我神眼通天,眼前明亮,凡间的事都看得真真切切……”同江一听,他还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就反驳道:“你开了天眼,眼前亮,是吧?那你家的电就不用接了。”这时同心急了,全没有仙人的风骨,急赤白脸地大声分辩说:“我一个人用不着,可我还有老婆孩子呢!他们得用吧!”同江听了心里觉得好笑,就说:“大哥,你这话可别说出去,说出去让人家笑你!”

“你这神仙,一听说不给你安电灯,看把你急的,呵呵……“同江戏谑道。

“我也是天土村的社员吗,为啥不给我安电?”

“你还知道你是天土村社员啊?你是天土村社员就得在队里劳动生产!”

同心自顾喝酒,再也不理同江。同江心说: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看看他这神仙逍遥到哪里去?

同心还是以神仙自居。附近的村里有个灾啊病的都来请他,“郑全仙在家吗?”“在家、在家。”或者说:“刚刚云游,会了几个神仙,刚刚回来!”俨然一个神道上的仙人。

同心的孩子们都吃饱了上学去了,同心和老婆还坐在饭桌前,同心左手小酒杯捏在手里,右手握着筷子。老婆秀敏给他端着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同心“吱溜”一仰脖,一杯酒下肚,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现在啥人都有,这人啥病都得!”

秀敏说:“你这郑全仙不就是盼着人啥邪病都得吗,人家要是不得病,咋会来请你去看呢,不请你,你咋会有酒喝有鸡肉吃呢!”

“我说的这种人啊,他妈的不是啥邪病,得的是红眼病。”

“哎呀,妈呀,你连红眼病也能治,你这全仙可真厉害啊!”秀敏夸奖道。

“哎呀,你嚷嚷个啥啊,这红眼病啊看着咱好受了,看着咱不干活就吃香的喝辣的,他就眼红!”

“嗯,尤其是同江这小子,他当他的村长,咱当咱的神仙,两条道上的,互不干涉,看看他,他还干涉了咱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这是咋说话呢,我成耗子了?真是的……“同心对老婆怒道。”“哎,有一次我没有去上岗子干活,去邻村给人家看阴阳宅,在路上正碰上同江,你猜他说啥?”

“他说啥?”

“他说‘你再装神弄鬼的,看我不把你弄到派出所里去!”

“你怕了?”

“我怕啥?深夜进坟地我都不怕,我还怕这个?我也不含糊,我说,我装神弄鬼了吗,我装神弄鬼了吗?三代的病你装神弄鬼来试试!”

“对,不要被他吓倒,这是东风西风的问题,你要被他吓倒了,你就不是郑全仙了,你就是郑真人了!”

“哎呀,老婆,跟着仙人睡觉你也上层次了啊,不说‘全仙’,改叫‘真人’了!”

“拉到吧你啊,顺着杆子你还爬上了,你当是说你是得道成仙的‘真人’啊,我说你真的就是‘人’了!”说完秀敏一戳同心的脑门。

同心说:“倒酒、倒酒,瞎说说啥呢!”

秀敏给他倒满了小酒杯。

“呵呵,他还敢和你郑全仙作对?哎,你这个郑全仙就不会使点法术,治治他。”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玩意也就是糊弄像三代家的这种人……”说着同心吱溜又一口小酒。

这时,王长顺在门外边大声地招呼:“郑全仙在家吗?”

第四十七节 兄弟相残第一步

同心放下酒杯,对老婆一努嘴说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买卖了,我这神仙是当定了……”同心坐在炕上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还别说,这一打坐,真就像是一位尊神摆在炕上,又像是姜太公在钓鱼,看看哪个愿者上钩?

秀敏早就下了炕。同心在炕上听到秀敏说:“哎呀,是王书记啊?”

同心听到老婆说是王长顺来了,心里暗暗地骂:这个王八蛋!他对王长顺还耿耿于怀,那年秋季看青,看青的活还没有享受够,就因为老婆不愿意和王长顺苟合,才干了几天就被王长顺撵了下来;那次夜里偷树,两口子想夜晚去打谷场里弄几棵树盖个偏房,恰恰被王长顺跟踪,自己吓跑了,却逮住了老婆,这黑灯瞎火的,王长顺却“吭哧吭哧”地给他家推了几棵树来。虽说自己也撺掇老婆贴呼王长顺,那毕竟是他极不情愿的。这两件事王长顺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把刀,插过之后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这让同心一辈子忘不了。听到是王长顺来,他更加摆出一副仙者的神态,慢吞吞下炕,不紧不慢道:“是哪股仙风把王书记吹来的啊?”

王长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呵呵,是你郑全仙身上刮的仙风把我吹过来的啊!”

同心一笑说:“我哪里能刮仙风啊,只不过驱散了三代身上的鬼魔,呵呵,王书记这是找我安排啥农活啊?”

“现在你是咱远近村里的神仙,是个大能人呢,再说我也没有权利给你安排农活呢,那都是你弟弟同江的事!”王长顺进屋来一脸的讪笑。

同心问:“那王书记来有事?”

“我哪能有事没事的就见大神仙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有要事找你,这可是咱天土村的大事!”

“天土村的大事?”同心想:又不是忽悠我吧,是不是又让我去饲养处喂牲口,要不就是让我拉杆扯电线,去你奶奶的吧,你就是现在让我在队里看青,我还不知愿意不愿意呢,你当我是从前的同心啊,我他妈的是郑全仙,你是他妈的书记咋了,jī巴毛!看我有朝一日收拾你个王八蛋!

同心这么想着,嘴里却说:“我一不是书记二不是村长,村里的大事咋能让我沾边呢?”

王长顺捧着说:“你不是书记也不是村长,你可是咱远近闻名的郑全仙啊,你给三代治邪病的事,谁不知道?就凭你这个,天土村的大事非找你不可!”

同心听着这几句心里舒服,那个美劲就不用提了,就好像是三伏天吃了一颗凉爽爽甜丝丝香喷喷的冰棍,十冬腊月在荒外给他披了件暖嘘嘘毛茸茸沉甸甸的貂皮大衣,顿感神清气爽,一丝的不快也有些淡了,就呵呵笑着说:“那是那是,说吧,王书记有啥大事找我?”

“这样吧,中午上我家去,我略备了一桌薄酒,我们喝着酒谈,你看咋样?”王长顺说着递过一颗烟卷。

第四十八节 巫术邪说使“镇阳”

“你听我慢慢地和你说啊!”同心又喝了一口小酒,小声神秘地说:“你就在养猪场他的办公室对面建变压器屋子,你就说变压器屋子建在那里,方便养猪场用电,同江一定很满意的,建变压器屋子时,我给你写道神符,你砌在墙里,对着他的办公室给他使个‘镇阳’,打杀他的气势,保管他的养猪场发达不起来。”

王长顺心里一惊,心想,这“符”难道真管用,以前刘佳丽求刘半仙,刘半仙也是给画了一道符,说在同江建办公室的时候,砌在墙里。俗话说:这神灵信则有不信则无。为了对付同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知刘半仙和郑全仙哪道神符管用,那就都用上!

王长顺说到:“那就多谢郑全仙了,如果你的法子管用,以后我会再酬谢你的。”

同心说:“王书记,有事你尽管找我……”

王长顺说:“来来来,干了这一杯!”

同心说:“干!”

一天之后,在村里,同心神秘地塞给王长顺一张黄绢纸。王长顺展开一看,上面曲曲弯弯画了一个手持弓箭的天神,这天神头顶日月,身穿道服,单腿跪立,搭箭在弓,欲射千里之外。

天土村的电已接近尾声,村里的电杆竖了起来,两条平行的电线搭在电线杆之间,从电线杆上引下来的电线穿街走巷沿着社员的屋檐下进入屋里,电灯已经吊在屋中央,只等变压器屋子建起来,电闸一合,天土村就能实现“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第一步了。

这时养猪场的办公室正在修建中。王长顺找到同江,说明了在养猪场盖变压器屋子的好处,同江听了很高兴,说:“王书记想的是周到,那就一起盖吧!”

“好,一起盖!”

“有王书记支持,养猪场一定能办好吧。”同江信心十足。

于是,养猪场办公室和变压器屋子同时修建,按分工,同江在修建办公室,王长顺在修建变压器屋子。不时地王长顺过去看看,说:“养猪场办公室得修得宽宽绰绰,盖好以后要装修的漂漂亮亮。”有时又对着建筑队的工人说:“这里的砖砌出来了,和下面的砖不成一条线了!”

建筑工人就打趣道:“王书记是行家啊,这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你拿眼一看就看出砖砌出来了!”

“呵呵,我不但会看,我还会砌砖墙呢!”说着竟右手拿了工地上的一个瓦刀,左手拿了一块砖,走到修的半人来高的砖墙前,亲自抄刀砌墙。人们自顾忙着砌墙,同江也忙着在一旁和泥,擦了一把汗说:“王书记干啥像啥,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佩服啊!”

王长顺自顾砌墙,他趁人不备,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刘半仙为他画的那道神符,把它砌到了墙里,接着用泥盖在砖上,又接着砌上一块砖,又砌上了一块砖。这样,刘半仙为他画的对付同江的神符就被砌在了墙里。

做完这一切,王长顺就大功告成了。人们在休息的时候,看着他砌的那几块砖,说:“王书记还真是多面手啊,砖砌的顺顺溜溜,和下面一个平面啊!”

同江看在眼里,也很是高兴,难得王长顺那样的支持他。他哪里知道,王长顺心怀叵测,他要用巫术邪说来对付同江。

休息了一会,人们有忙起来。王长顺又来到盖变压器屋子的工地上,和人们说着闲话,又说:“我来给你们砌几块砖,你们和泥。”

砌屋子的停下手来,在一旁和泥。王长顺趁人不备悄悄地把同心给他画的那道神符也砌在了墙里。

第四十九节 庆祝会上起波澜

办公室的砖墙在修建工人的劳作下一步步地加高,变压器屋子同时也在增高。同江心里兴奋不已,难得王长顺积极地支持他的养猪事业,把变压器屋子建在这里,以后养猪场用电方便多了。王长顺心里也异常兴奋,你建养猪场,不让我修建大队部,我建变压器屋子,我这变压器屋子里暗藏玄机,能对付你的养猪场。王长顺就觉得办公室和变压器屋子就是两个阵地,两军对垒各占据自己的营盘,同江占据办公室,自己占据变压器屋子,办公室在不断地加高,变压器屋子也在不断地加高,就好像是两军对垒的士兵各自摇旗为自己呐喊助威。

王长顺再一想:办公室是三件宽敞的砖瓦房,变压器屋子相对来说是一间窄小低矮的小房子,王长顺心里就一个劲地骂:哼,别他妈高兴的太早了,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王长顺背着手撅搭撅搭地就回了村。

养猪场修建完毕,天土村的电闸也合拢了。社员们用上了点灯,居住的屋子虽说百年老屋老梁,墙面昏黑,但明亮的电灯光还是充盈着整个屋子,显得亮堂了许多。社员们世世代代用的煤油灯都收拾起来。

对于天土村的两件大喜事,村里要为这两件大喜事开庆祝会。

庆祝会在大队部的当院召开。主席台上摆了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上面坐着王长顺、同江还有刘佳丽。大队部墙上的横幅上几个大字:天土村猪场建设电闸合拢庆祝大会。会场的下面是社员们,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王长顺首先讲话:“同志们,静一静啊,今天是我们村的大喜日子,猪场建设和电闸合拢是我们村的两件大喜事,我们要开个庆祝会,庆祝一下啊!”

社员们在下面鼓掌欢迎。

没等掌声停下来,王长顺说:“下面请村长同江讲话。”

同江站起来,看了看会场的社员们说:“我也没有啥说的,这猪场建设完工标志着咱天土村的养猪事业从单一分散模式向企业集中的模式发展,完工只是咱们迈向富裕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远着呢,我们加快步子,进猪仔,招饲养员,聘养猪能人,以后的工作还有很多很多;电闸合拢呢标志着我们村彻底摆脱了煤油灯照明的历史,把朝上的灯头换成朝下的灯头了,村里有了电,为咱们的副业可以说添了翅膀啊,我们的副业会越来越光明的!”

大家热烈地鼓掌。

王长顺说:“下面请会计刘佳丽讲话。”

刘佳丽站起来说:“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们开庆祝会,有两个人我们不能不提,一个是王书记一个是郑村长。从今天起,我们就用上点灯了,我们的光明来之不易啊,王书记风里来雨里去,上公社进县城,不辞辛苦啊,你看,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再就是郑村长,他吃住在工地,为了咱村以后的养猪事业做出了贡献……”

王长顺说:“哎呀,说到辛苦啊,咱村的会计刘佳丽也是很辛苦的,作为会计,为村里的这两件大事忙里忙……”

王长顺话音还没有落,这时,会场上有人抢过来高声说道:“王书记,社员们,让我说两句话!”

社员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同江的媳妇素花。

第五十节 有心人收藏证据

刘佳丽一惊,瞪大了眼睛,支楞着耳朵听着。她知道因为价格表的事头撞素花肚子,把素花撞得肚子里孩子没保住,子宫也摘了去,素花和同江两个人把她告到公社告到派出所,这么大的事,自己竟赔了医药费,大事化小了,素花可定会怀恨在心,想在会上重提那个价格表的事。刘佳丽心里暗喜,心想:价格表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你是没有办法再折腾了!

素花“噔噔噔”地走到主席台上,面对着社员们,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电线,挥在手上,说:“大伙看看,看看我手里拿的这电线!”

社员们不知素花拿着这电线究竟想干啥,都吃惊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此时,王长顺和刘佳丽也不知道素花拿着这截电线想干啥,他俩个人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们低价弄来的电线被素花看出了破绽。

王长顺说:“你拿这截电线干啥呢?”

素花说:“社员们,看看吧,这种电线是咱们的室内线,看着和正常的没啥两样,可是这里面大有问题啊!”

社员们被她这一说,都提起精神来,问:“这电线有啥大问题啊?”

素花说:“按规定正常的电线粗细是1.5毫米,可这电线还不足1毫米,说白了,这种电线是劣质品,充当室内电线,是不合格的,很容易出危险!”

会场上有人就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说:“有这么厉害吗?”“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里面有鬼!”

素花说:“据我说知,这不合格的电线接进屋里,电线会很热,要是接的电器多,很容易引发火灾。”

社员们说:“这么厉害啊,咋用这种线呢?”

素花把电线往桌上一甩,说:“用这种电线价格低……”

会场上有人就说:“原来王书记为了省钱啊!”

素花义正词严地说:“是省了钱,但省的钱没有留给集体,却留到了有些人手里,进了他们的腰包!”

此时王长顺看看刘佳丽,刘佳丽看看王长顺,两个人不知所云。但两个人都在想:这个素花是咋发现这电线的猫腻的呢?

素花是个有心之人,就在村里铺室内线的时候,两个实习的女学生在小声地说话。一个说:“哎,我咋看着这室内线略细了点呢?”另一个说:“是吗?”说着这个学生也仔细地端详裸出的铝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素花正在下面给她们两个扶着摞起来的板凳。素花就问:“小妹妹,你是说这电线有点细?”正在往墙上钉钉子铺线的两个女学生看都没看素花一眼,一边干活一边说:“只是凭肉眼的感觉,也不一定细。”素花就问:“那合格的室内线有多粗?”

一个说:“1.5毫米吧。”“哦。”素花想了会又问:“小妹妹,那细一点的电线有啥问题吗?”另一个说:“电线细了,电阻就高,电阻一高,电线就热,用电器多了有可能会出现用电事故。”素花不懂啥叫电阻,可是一听说细电线有可能会出现用电事故,心里就有些嘀咕:村里办电咋买不合格的电线呢?是不是图便宜?是不是王长顺和刘佳丽从中贪污集体的钱?一系列的问题在素花的脑海里形成一个个的大问号。素花就拾起了一小截废弃的电线,放在柜子里。

第五贪十一节 两个贪官慌了手脚

晚上,同江回了家,素花和他说起电线的事,并拿出那截电线。同江去别的孩子那里借了一把三角尺,用它一量,电线的直径不足一毫米,分明村里用的室内线是不合格的产品。素花说:“是不是王长顺和刘佳丽在里面做了手脚,贪污了钱?”同江说:“有可能,放着合格的线不买,买不合格的,分明买着便宜啊,可是列帐的金额一点不少,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素花说:“他们贪污是小,可这安全问题是大事啊,一旦以后出现事故,那可就厉害了啊!”

同江说:“不行,非得把这件事弄清楚,不能再让他们两个做出损公肥私、吃私贪污的事来!”

素花说:“对,这个刘佳丽仗着王长顺给她撑腰,在村里胡作非为了!”

两个人就商量着咋样把劣质电线的问题在村里公布于众。商量来商量去,同江说:“等电闸合拢的那天,我要求王长顺在村里开个庆祝会,那时社员们齐,你在大会上把这个问题给他暴暴光。”

素花说:“就这样办,揭露他们贪污公款的行为。”

社员们都知道,同江负责养猪场的建设,王长顺负责村里的办电工作,这不合格的电线自然是王长顺和刘佳丽联系来的。于是社员们的目光都集中到王长顺和刘佳丽的脸上,就像千万条箭一起射过来,让他俩难以招架。

王长顺心里着急但嘴里却冤枉似的说:“社员同志们,素花这时血口喷人,根本没有的事,他这是诬陷好人……”

刘佳丽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撒泼似的说:“素花这是有意诬陷报复,上次她诬陷我修改账目,我气不过,失手撞了她的肚子,她怀恨在心,又来诬陷好人了,她想把我赶下台,她想当村里的会计!”

“我诬陷好人,你们看,这里我还有一截电线,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们比比看,两节电线差别多大!”说着走下台去。来到社员中间,把两节电线的铝芯放在一起进行比较。

挨近的社员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地反复比较,离得远一点的社员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近前挤。这电线传了很多社员的手,经过人们反复地比较,终于看出两节电线里面的铝芯粗细不一样来。

看出了里面的猫腻,但人们此时却噤若寒蝉,一言不发了。

七爷也在会场,他没有想到事情真会向素花说的那样,就大声地质问王长顺:“王书记,这室内电线真的是假冒伪劣?”

王长顺看看刘佳丽,嘟囔着说:“这……这……我也是不知情啊,我和刘会计也是被……被蒙在鼓里的呀!”

刘佳丽一改泼妇的模样,委屈冤枉地说:“是啊,我和王书记也是不知情的,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被人骗了?你们心里明白得很,是社员们被你们骗了吧!”同江坐在主席台上,听到两个人的狡辩,早已忍耐不住,大声地呵斥道。

王长顺一看坐在一起的同江也倒戈反击,就怒气冲冲地说:“同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没有调查清楚以前,你不能血口喷人,诬陷好人!”

刘佳丽也跟着说:“你是一个党员,就不能不坚守党性,诬陷好人!”

社员们有人说:“这党性不党性的先别说,这假冒伪劣的电线可是害人的啊!”

同江一看这个场面,王长顺和刘佳丽胡搅蛮缠,在这里说也说不清楚,就说:“好了,这个问题先撂这里,现在说也说不清楚,我认为总有一个说清楚的地方,我同江当这个村长,不是白吃干饭的,一定要把村里的不正之风尤其是吃私贪污的风气打下去!”

社员们在下面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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