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升迁录2:女公安局长 - xp1024.com
《闻香升迁录2:女公安局长》




寂静黄昏,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飘洒却又悄无声息。黄北市常务副市长萧何吏呆呆地站在窗前,脸上挂着一抹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淡然甚至是消沉。

其实,不论是谁,在经历了那么多宦海险恶风波和三年内痛失双亲并喜得二子的悲欢起伏,或许都会多了一份沧桑的沉稳。

身后宽大的老板台上放着两封急办件,牧羊乡的乡民与洪洞矿业集团如狼似虎的保安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致三人死亡,六十多人受伤,其中十六人伤势严重;清河乡六个村的村民驾驶五十多辆农用车浩浩荡荡去省政府上访,在黄河大桥收费站与赶来拦截的民警发生激烈冲突,已经造成这条黄北市与省城东州最主要的交通纽带瘫痪近四个小时。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何吏副市长终于慢慢转过身,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四年来,他历任黄北区副区长,区委常委、副区长,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几乎一年一个台阶,仕途可谓顺风顺水,但仕途上的成功却并没有能稍减他心中的痛苦。

这种痛苦来自于他和区委书记段文胜理念不同的激烈冲突,四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黄北市在经济畸形和治安失控的歧途上越滑越远,内心焦灼却又苍白无力,因为控制方向的缰绳牢牢掌握在段文胜书记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愤怒和焦灼的情绪渐渐变得平淡,取而代之地则是一种弥漫到骨髓的浓浓疲倦与无奈,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心中不时冒出带上他的三个女人去归隐山林的想法,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总有一种深深的不甘,他还在等,在等一把利剑,一把能斩尽黄北区奸佞谄邪、还一片青天绿水给六十万黄北百姓的利剑。

悍匪落网

南州市清屏县公安局那间简朴的刑侦值班室里沸腾了!聚集在电话机旁的值班领导和干警们几乎全兴奋地蹦了起来,高声笑嚷,互相祝贺。他们已经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连续指挥了几十个小时了,眼睛通红,嗓音嘶哑。可是此刻,却个个都变得异常激动与兴奋,疲惫、困倦、饥饿,紧张,就像阳光下的雾气一样从他们身上散去,取而代之地是无比的骄傲和轻松。

在欢呼雀跃的雄壮矫健的人群中,有个挺拔却不失柔美的身影显得尤为特殊,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沉静柔和的微笑。她就是陈道静,这次抓捕行动的总指挥。虽然她的职务只是东州市清湖区公安分局的刑侦副局长,但这次却是代表江北省公安厅来执行任务。

“方厅长,行动结束,五名匪徒中有四名被击毙,活捉一名。”陈道静拿着电话,语气平静地汇报着喜讯。她一米六八的修长身材,虽身穿警服,却也难掩身材的凹凸有致,浑身上下都张扬着一个二十八岁女人的特有的风华,尤其是那张如白玉砌成的面庞,在警徽的映衬下,妩媚柔和中更透着一股庄严。

“好!好!好!”听得出方明清厅长也有些兴奋,竟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不过随即便审慎地叮嘱道:“道静,对黄猛、刘子辉和龙杰三名主犯要验明正身,我等你消息,明天才到部里的规定期限,还有时间。”

“好的方厅长,您放心吧,我马上去办。”陈道静笑了笑说道,尽管方厅长嘴上说还有时间,但她明白那其实是种催促。

方明清厅长顿了一顿,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缓缓地问道:“男男没惹事吧?”

“呵呵,没有,这次很听话。”陈道静笑笑说道。

“那好,你抓紧办吧。”方明清厅长仿佛放了心,挂断了电话。

陈道静收起手机,整了整警服,一挥手:“去现场。”

虽然知道现场早已结束,估计厉胜男现在正带着人犯往回赶,但一想到那个胆大妄为的丫头,她还是微微有些沉不住气。厉胜男是方厅长的亲外甥女,不但性格继承了她姓氏的涵义,并且所作所为也完全配得上她的名字。

速回东州

小井庄四面环山,因形状似井而得名。这里地形异常得复杂,沟壑纵横,易守难攻,历史上经常成为土匪出没,劫贼藏身之地。

一栋钢筋水泥的二层小楼中,四条大汉倒在血泊中,“悍匪”黄猛用手扶着门框,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没有了子弹的手五四式手枪扔在脚下,尽管他努力想摆出一幅英雄气概,却实在难以忍受胸口彻骨的疼痛。

本想鱼死网破舍命一搏,可当被眼前这个女人一脚踢在肋骨上的时候,黄猛就知道这辈子完了,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两根肋骨已经断了。回头望望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刘子辉,心里一阵悲痛,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胆小温柔的老婆,幼小可爱的女儿,还有谆谆告诫过他们多次的萧何吏萧队。

“赫赫,还挺硬气得嘛,挨了我一脚居然还能站着。”厉胜男摆摆手,拦住了要扑上去的四五个刑警,一脸娇笑着走了过去,站定在黄猛的面前。她的身材极为匀称,双腿笔直,腰肢纤细,乍一看是个美人,可是如果你仔细看,却会发现她的不同之处,无论从后面或侧面看,她都显得曲线玲珑,可是偏偏却又透着一股飒爽英姿。当你看她脸的时候,一定会觉得那双桃花眼妩媚*风情万种甚至有些*,可当她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你又不难发现眼底那抹令人心寒的冰冷和绝情。

黄猛的目光中毫无表情,呆呆地望着与自己相隔不过二十公分的这个娇艳“魔鬼。

“倒下吧!”突然,随着一声娇喝,厉胜男毫无征兆地猛一提膝,直直地撞向了黄猛的小腹。

黄猛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嚎,瘫软在了地上。

在场的刑警有些心善的,不忍再看,便纷纷扭转过了头去,大家都清楚这位厅长外甥女的脾气,知道想拦也拦不住,更何况在前几次对黄猛等人的抓捕中,已经有三位同事牺牲,还有十一位受伤,每个人心中也或多或少地有着一股同仇敌忾的恨意。

可是等这些人回过头来的时候,心却蓦地跳到了嗓子眼,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原来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黄猛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竟然多了一把枪,而枪口正指着面色有些发青的厉胜男,仔细一看才明白,原来黄猛在倒下去的瞬间竟然从厉胜男的腰间把枪给夺了过去。

“都给我开枪!还等什么!”厉胜男面色发青,有些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喊道,当年以女子自由搏击第一名成绩从警校毕业的她,还从没有栽过这样的跟头。

身后的刑警们都下意识地举枪对准了黄猛,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枪。虽是寒冬天气,但却因为紧张,几乎每只握枪的手里都沁出了汗水。

黄猛惨然一笑,慢慢把枪口对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脸上闪过一丝悲愤。或许人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才能深刻地体会到生的宝贵,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妻儿,想到了在黄北区农林局执法二队担任分队长时那段人生中最值得留恋的岁月,想起了萧何吏对他和刘子辉旁敲侧击的劝诫,也想起犯下命案后,已经担任副市长的萧何吏冒着被牵连的危险,偷偷给他们跑路钱的情形。甚至,在这一瞬间,他还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当时听从了萧队的劝诫,现在一帮队员围拢在萧队身边,那该多么安心和幸福啊!

不过,一切都晚了!黄猛凄然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躺着的刘子辉,心里悲痛却又有些欣慰。在刚才自己堵住门口的时候,刘子辉完全可以跟着龙杰从后窗跑掉的,但是他却没有,而且还冲上来替自己挡了致命的一枪。

“子辉,慢点走,我来了!”黄猛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开枪啊!开枪算你是个男人!”厉胜男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她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依然离黄猛只有几十公分的距离。

“呵呵,”黄猛惨然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大喊了一声:“秀儿,爹对不起你!萧队!我和子辉给你脸上抹黑了!”话音未落,手指已经扣动了扳机,鲜血喷溅出来,洒了厉胜男一身。

厉胜男有些发呆,她从来不相信会有人不怕死,但是今天,她这个一直坚定的念头变得有些动摇了。

“怎么回事?”就在一屋子人默默发呆的时候,一个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厉胜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陈道静到了,她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这位当年综合成绩全校第一的师姐极为顺从,又因为两家世交的缘故,一直亲如姐妹,也正是这个原因,当陈道静下派到分局挂职副局长锻炼的时候,她也主动要求跟了下来。

“胜男!”陈道静目光凌厉地望过去,语气中也多了一份严厉。

“我,他,夺我枪自杀了。”厉胜男指着地上黄猛渐渐发凉的身体支吾着说道。

陈道静心里雪亮,知道又是厉胜男捅出的篓子,当着这么多人也不便太说她,便“哦”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三名主犯都在这里吗?”

“应该都在,我看他们倒挺讲义气的,同生共死。”厉胜男见陈道静没有责备她,脸上顿时露出了笑脸,凑上前拉住陈道静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

“赶紧拿照片对照一下,厅里急着等消息。”陈道静不易觉察地轻轻将厉胜男的手甩开,径直向屋内走去,扫了一圈后,目光在后墙那扇开着的窗户上停下了。

这座小楼坐北朝南,位于东井山的西北角角,屋前是稻田,视线开阔,屋后是竹林和灌木,便于隐蔽和逃跑。陈道静心里一沉,这一定是龙杰的杰作。

龙杰,据说有狙击手的枪法,特种兵的身手,冷静的头脑,精妙的选址以及杀人不眨眼的铁石心肠。曾经有一次,他跟五个兄弟被堵在了老窝,面对百十多号的警察,激战一小时,交火四千余发,虽然五个兄弟最后皆丧命或被捕,但这位龙大侠竟然穿着警服眼睁睁地从公安的眼皮底下从容地离去。

陈道静返身出门来到小楼的后面,看着地上的脚印,蹲下用手指轻轻地在地上扫按着,再抬头看看山上那片郁郁葱葱的果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还是让龙杰给跑了。

“道静姐,都怪我,里面没有龙杰。”不知什么时候,厉胜男已经悄悄来到了陈道静的身后,一脸羞愧与自责,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黄猛时的模样。

“呵呵,也好。”陈道静拍拍手上的土,笑着宽慰道:“这个位置不是特别好,如果他不跑,恐怕我们的人也难保都安然无恙。”

“嘿嘿,道静姐,你真好,每次都能给我找理由。”厉胜男仿佛变成了个撒娇的孩子,伸手就要搂陈道静的脖子。

“没点正经!”陈道静不悦地瞪了厉胜男一眼,刚想说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原来是方厅长打来的,便赶紧接了起来:“方厅长,我是道静,正想给您打电话汇报呢,刘子辉和黄猛都被击毙了,但是龙杰跑了,我指挥失误,请求”

“先别说那么多了,坐最快的一趟飞机,立即回东州!”方明清厅长没有等陈道静说完,便语气有些急迫地说道。

“啊?”陈道静微微一愣,她很少见到方明清厅长用这种口气说话。

“没听明白吗?!!立刻回东州!越快越好!”方明清厅长的口气中多了一丝不悦和严厉,说完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过火,便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道:“让其他人处理善后工作,你马上回东州。”

“好的。”陈道静应了一声,放下电话,心中充满了疑惑,方厅长一向以稳重著称,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有大事发生?

局长人选

“林队,方厅长让我马上回东州,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陈道静回头对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说道。

“陈局长,您放心吧。”那个被称为林队的中年人点点头说道。

陈道静把厉胜男轻轻拉到一边,不放心地叮嘱道:“胜男,一切行动要服从林队的指挥,别太骄横,尤其要与南州的同事处好关系!”

“道静姐,我,我想跟你一起回去!”厉胜男微微撅着嘴,一脸的哀求,并拉起陈道静的胳膊轻轻地晃着,像个小孩撒娇一样。

“唉!”陈道静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带上她吧,省得再惹出什么麻烦,便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好吧,你抓紧收拾一下,我们直接去机场。”

“咳!去什么机场啊!”一听陈道静答应,厉胜男立刻变得眉飞色舞起来:“道静姐,不是我吹,这八百多公里的路程,飞机不一定比咱的陆虎快!”

陈道静想想也是,这丫头开车就跟飞一样,如果不是挂的省公安厅的车牌,别说每年的罚款不会下万元,就是驾照都不知道要被吊销多少次了。

打了一个电话,得知最近的一班飞机也要明天早上的时候,陈道静做出了决定:“胜男,我们开车走!”

“好嘞,道静姐,你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厉胜男有些雀跃地向院外那俩属于她私人所有却挂着公安厅牌照的陆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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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陆虎在云青高速飞驰电掣地奔行。厉胜男毫无倦意,那双水汪却又有神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前方,陈道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微闭着眼睛假寐,她的心中有两个疑问一直萦绕不去,方厅长这么急让自己回去到底是为什么,另外,黄猛口中的“萧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一个亡命之徒临死前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与逃脱的龙杰会有联系吗?

就在陈道静还在高速路上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却不知道八百里外的东州,市委常委们正在进行着一轮与她有关的票决程序。

夜已深,东州市委大楼的三楼中厅会议室依然灯火通明,这次常委会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研究各县市公安局长的调整与交流,会议之所以选在夜间进行,一来是为了保密,二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因为公安系统尤其是一把手的调整,势必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经过简单的讨论,其他县市的局长人选很快定了下来,但是通过在黄北市公安局长的人选时,各位常委们的意见却并不统一,甚至发生了一点微小的争论。

这次黄北市公安局长的人选有三个,一个是黄北市委极力推荐的黄北市政法委书记李青云,一个是东州市政法委极力推荐的黄北市公安局第一副局长孟如海,还有一个便是正在高速路上向东州方向疾驰而来的陈道静,而她,这次是由省公安厅通过东州市公安局提名推荐的。

常委会议

与前两任书记尤其与乔天舒比起来,现任省委常委、东州市委书记周正是个相对随和,也相对民*主的人,他乐意倾听各种不同的意见,所以很少率先表态。

“富白,你和霍局长对政法系统的人员比较熟悉,先谈谈你们的看法。”市委书记周正侧脸对一个四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说道。

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李富白长得黑黑瘦瘦,一脸的古板与严肃,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道:“其实我们政法委认为黄北市的治安总体上还是可以的,发案率并不高,在各县市处于中上水平,所以我们认为黄北市的局长最好不要调整,毕竟黄北市的情况太复杂了!”

李富白刚说完,市委常委、东州市公安局长霍天泰便立即表明了自己的不同意见:“李书记,据我所知,黄北市的发案率虽然不高,但破案率、结案率也不高,并且存在应该立案而不立案的情况。尤其这几年,黄北市的大案、要案特别多,群众对此多有反应,我认为是时候应该进行调整了。”

李富白看了霍天泰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将茶杯轻轻一放说道:“如果一定要调整,那我们建议由分管刑侦的第一副局长孟如海接任,他业务能力强,对黄北市的情况又熟悉,而且,这样也能充分保持工作的连续性和队伍的稳定性。”

组织部长李大光看了一眼市委书记周正,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周书记,黄北市是由两市一区两县分合而成,情况异常得复杂,政府人员的组成也相对复杂,我的意见,是不是尊重一下黄北市委的意见?”

市委书记周正没有说话,却将目光望向了公安局长霍天泰。

作为公安系统的干部,霍天泰自然更倾向于省公安厅推荐的人选,这时见周正望他,便赶紧直了直身子,笑着说道:“省公安厅推荐的陈道静同志,是搞刑侦出身,这几年破了不少的大案、要案,晚饭前我刚接到消息,被公安部列为a级大案的主犯黄猛、刘子辉已经被成功击毙,我方人员无一受伤,而组织指挥这次行动的,正是这位陈道静。”

对于公安局长的人选,其他常委其实并不愿意太多涉入,因为并不分管,一旦插手过多反而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和嫌疑,所以这时见两位政法系统的常委意见严重相左,便都将目光望向了市委书记周正。

作为省委常委、东州市委书记,周正很清楚黄北目前的派系争斗之烈,已经发展到党不党,政不政的地步,党委对政府的干涉无处不在,而政府也极力将手伸到了党委组织人事中,整个局面乱成了一锅粥,已经接近于完全失控的状态。否则,也不会爱憎极其分明地推荐两名候选人。

看看在座的常委,周正不由陷入了沉思,黄北的派系斗争已经延伸到了东州,看来自己不久前将市长调离的举措是及时的,也是必须的。

过了一会,周正抬起头将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徐烈的身上。

徐烈犹豫了一会,有些为难地笑笑:“周书记,我这人不会说好听的,你就饶了我,别让我得罪人了!”

“呵呵,徐书记,说说吧。”周正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看得出,他对徐烈的态度要比对其他人亲近了许多。

“唉!那我就说说!”徐烈皱着眉叹了口气,仿佛很痛苦,略微沉思了一下,直了直身子缓缓地说道:“这个陈道静,我不熟悉,不过我在这里,我倒很赞成她。原因有二,第一,黄北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原地提拔,无论提谁,都会引起很大的反弹,倒不如派一个没有恩怨牵扯的人去。第二,李青云和孟如海这两名同志为了要争这个公安局长,托人情拉关系甚至是互相攻击互相诋毁,心思全用在跑官要官上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工作!依我看,黄北市目前的治安状况如此恶化,这两个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徐烈说着说着情绪有点激动,用手指在桌上略重地敲着:“你们说,这样的人配当局长吗?!!”

神秘电话

在座的其他常委都知道徐烈副书记性情耿直、脾气暴烈,当下也就没人再说话。霍天泰倒是心里暗喜,偷眼看了看李富白,果然,那张刻板的老脸正红一阵黑一阵的。

徐烈看了看众人,自嘲地笑笑:“唉,眼看就要退休的人了,总也改不了这臭脾气!”

“呵呵,怎么是臭脾气呢,我看这脾气不但不臭,反而香得很!”市委书记周正笑着说完,转头再看其他常委的时候,表情和口吻就变得严肃了:“刚才徐书记说的这些,我多少知道一点,因为也有人找过透过类似的话,所以我完全同意徐书记的看法……”

市委书记一旦表明了看法,其他常委的发言自然也就有了方向,组织部长李大亮也立即变了口风,改成了支持陈道静,李富白脸上有些尴尬,但也没敢再坚持。

在接下来的常委票决中,陈道静毫无悬念地以全票通过。

散会后,常委们纷纷下楼离去。李富白却没有走,他悄悄来到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前,见门半敞着,周正书记正坐在桌后收拾着不知什么物品,便抬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周书记,您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了。”周正头也不抬,语气里充满了不悦:“你看看你推荐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富白不敢吭声,低头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周正抬起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李富白,叹了口气,挥挥手:“走吧,以后注意!”

“哎,好的姐夫,那我先走了。”李富白如释重负,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却又被周正厉声喝住了:“什么姐夫!在单位喊周书记!”

“哎,周书记,那我先走了。”李富白脸上一红,嚅嚅地说道。

周正不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低头自顾地又收拾起来。

李富白有些灰头土脸地下了楼,才刚上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摸出来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接通,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有些居高临下懒洋洋地问道:“许总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呵呵,李书记啊,常委会开完了吧?人选最后定的谁啊?李青云还是孟如海啊?”

“两个都不是,是一个姓陈的女人。”李富白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啊?都不是?”电话那端的声音里仿佛充满了震惊和失望,甚至带出了一丝明显的不满:“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姓陈的了?难道一百万就这样打了水漂?”

一听这话,正在垂头丧气的李富白腾地坐直了身子,怒声呵斥道:“怎么?还要怪我?!!你们当初如果只报一个上来,那还有这么多事?!!两个人还上蹿下跳的,现在倒好了,把柄抓在人家手里,周书记都表态了!我还能说什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过了好半响才笑道:“李书记,你别生气啊,他们不也是想为李书记服务心切嘛,不过不要紧,谁来了,咱们也一样可以应付。对了李书记,这个新局长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头?”

李富白见对方态度软了下来,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语气也就变得和缓起来,不过还是带了些没好气的味道:“新局长叫陈道静!也没什么关系,父亲是个退伍残疾军人,母亲是是国有企业的退休职工。”

“哦?那她是怎么半路杀出来的?能力很强?”听到说陈道静并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电话那端仿佛倒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一个不倒三十岁的女人,能有多大能耐?无非有点姿色而已!”李富白的口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猥亵与不屑:“这几年,她倒是也破了几个案子,不过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你不必担心。”

“既然李书记这样说,那我就安心了。呵呵,李书记,您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搅了。”电话那端说话的口气虽然客气,但是说完后居然不等李富白说话,便毫不客气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生冤家

陆虎驶入东州地界的时候,陈道静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分,侧身看了看一脸专注望着前方的厉胜男,心里也有几分佩服,八百多公里的路程,这丫头才用了不到六个小时。

“胜男,进东州了,慢点开,一会先找个地方吃点饭。”陈道静温和地笑着说道。

“嗯。”厉胜男应了一声,但车速却并未降下来:“道静姐,今晚你还回家吗?要不去我家睡吧。”

陈道静犹豫了一会,笑笑说道:“要不,我给晓刚打个电话问问?”

厉胜男一撇嘴:“还用问!想想他那副德行也知道会说什么!”

陈道静有些无奈地瞪了厉胜男一眼,用责备的口吻说道:“他是你姐夫!怎么可以总是这么说他呢!”

“哼!什么姐夫,还没我大呢!小屁孩子!”厉胜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也是你姐夫!”陈道静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加重了语气,虽然她生性柔和豁达,但作为女人,还是不太愿意别人提起丈夫比她小三岁的事实。

厉胜男撇了撇嘴,虽然没有再顶撞,却赌气般地将车速提得更快了。

陈道静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除了父母,晓刚和胜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了,可丈夫李晓刚和比他大一岁的胜男就像是上辈子的冤家,一见面除了吵就是打,如果是动嘴的话,李晓刚倒是每次都能占上风,可是厉胜男几乎每次都会恼羞成怒最后借助于武力解决,而李晓刚就只有吃亏的份了。虽然陈道静从来不好当面说什么,但每次看到丈夫被胜男欺负的时候,心里总还是有些疼疼的。

一想到丈夫晓刚,陈道静的心里就充满了歉疚,平时工作忙,上班没日没夜的,还经常要出差办案,有时两口子定好了的事,可电话一来她就得走,家里的大事小情全仗晓刚一个人撑着,所以回到家以后,陈道静总是想尽可能地多干些家务,以弥补心中的亏欠。可年龄比她小三岁的晓刚却对她百般呵护体贴,什么家务也不让她干,而且只要陈道静在家,他总能变着花样做她爱吃的饭菜。

“晓刚,我回到东州了。”陈道静在感情方面一直是被动的,她不太擅长表达内心的情绪,或者也可以说她太克制内心的情感,即便发个短信也是如公务一般简洁平淡,完全没有一点炽热的色彩。

不一会,晓刚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声音中透着兴高采烈:“静静,你回来了!几点到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晓刚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带些惊恐地赶紧问道:“那个变态同性恋没有回来吧?”

“你才是变态!你给我等着!我要收拾不死你我不姓厉!”虽然陈道静有意识地用右耳接电话,并且身子还尽量地靠着车门,可还是被听力极佳的厉胜男听到了,歪过头大声地吼叫着。

“唉!”陈道静心中叹了口气,有心让厉胜男回她自己的家,可又怕她因此而对晓刚的怨恨更深,犹豫了一下便对着话筒温柔地说道:“晓刚,你别忙了,早点休息吧,我们还有点事,回到家可能不早。”

“嗯,那我等你电话。”晓刚说完,压低声音说道:“今天就别让那个变态来咱们家了吧,我,想了……”

陈道静脸微微一热,语气却依然平静:“好的,如果回家我会给你打电话,拜拜。”

“那个死屁孩子又说我什么了?”厉胜男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陈道静瞪了厉胜男一眼,刚要说话,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拿起看了一眼,赶紧接通了电话:“方厅长,我是道静。”

“道静啊,现在到哪了?”方厅长笑着问道。

“已经进了东州地界了。”陈道静简洁明了地回答道。

“那好,别回家了,直接到东州市公安局,来霍局长办公室,我在这等你!”方厅长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没有一丝商量的口吻,说完便挂了电话。

繁华丑恶

“胜男,直接去市局。”陈道静收起手机,转头对厉胜男说道。

厉胜男也仿佛有些诧异,微微一侧头:“道静姐,什么事这么急?难道又有大案子?”

“哦!”陈道静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声,峨眉微蹙,出神地望着窗外,还有三个月,方厅长就要二线了,属于日暮西山的他,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再为某个案件劳心操神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呢?

沉思中,陆虎已经由郊县渐渐驶入了市区,路的两侧不再是漆黑一片,闪烁的霓虹渐渐多了起来。云青高速东州段几乎是与黄河平行东进的,路、河相隔不过几百米远。

陈道静斜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出神地望着黄河对岸那片热气腾腾的繁华。

四年以前,当她离开东州去北京进行为期三年的学习时,河的对岸还是一片五十多平方公里苍凉荒芜的滞洪区。滞洪区,顾名思义,就是暂时消减洪峰,短时阻滞洪水的意思,通俗点说,就是黄河水位达到了警戒线而威胁到省城东州的时候,这里就成为了时刻准备做出牺牲的泄洪区域。也正因为如此,这片区域当年是不允许建设永久建筑的,又加上是黄河滩区,低洼涝碱,即便种点粮食也是极其劣质的低产田。

陈道静心中很有些感慨,四年,在历史长河中或许连朵浪花都算不上,可就是这短短四年,仿佛亘古不变的一片荒芜,却摇身一变成了东州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尤其是娱乐业的发展更是突飞猛进,俨然已经成为了东州的不夜城。据说每个周末,都有上千辆车从市区跨过黄河奔赴这里来寻欢作乐。因为据说在这里,你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场所,不论你喜欢什么。

可是,灯红酒绿的繁华表象背后,却也有着无数的丑恶和扭曲,在创造了东州三产增加值奇迹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刑事案件的高发地。尤其最近几年,这里多次发生重特大刑事案件,有娱乐场所保安打残部门执法人员的,有黑道火拼聚众械斗甚至枪战的。这种乱象为培养“黑道人才”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养分,公安部a级大案的主犯黄猛、刘子辉就是出身于黄北市,而且,被击毙另外三名同伙中,还有两名也是出自黄北市。

在包括陈道静在内的许多公安干警眼里,黄北市就像一个浑浊的大湖泊,刑事案件仅仅是漂在水面上的零星垃圾而已,浩荡的水面下究竟还有多少污垢,那无疑是很难想象的。

任重道崎

车很快下了高速,一路疾驰来到了东州市公安局。

陈道静下了车,整整警服、警帽,这才迈步走进了市局办公大楼,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见里面的灯亮着,并不时传出阵阵低声谈笑,知道两位领导都还在等着她,便低低地咳了一声,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出霍天泰局长的声音。

陈道静轻轻将门推开,微笑着一点头:“方厅,霍局。”

方明清厅长正在端着茶杯喝茶,见陈道静进来,显得有些意外:“道静?怎么这么快?”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又问了一句:“是不是男男那丫头开车回来的?”

“嗯。”陈道静微笑着点了点头。

“唉!”方明清厅长有些无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呵呵,陈局长,来,坐吧。”霍天泰对陈道静有些客气,除了摸不透陈道静与方厅长的关系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对清湖分局的人都有种淡淡的尊重和疏远。清湖虽然是隶属东州的辖区,但因为是省公安厅机关所在地,所以一直以来,清湖的历任局长甚至是分管局长的人选大多由厅里点名推荐,当然,推荐只是好听点的说法,事实上,清湖的历任局长一直是由厅里下派的。所以清湖分局和东州市局的关系就有了一层微妙,既是下级单位,可又是上级的直辖局。

陈道静落落大方地在两位领导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微笑着问道:“方厅,霍局,这么晚找我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案子?”

“看,就知道案子!”方明清厅长和霍天泰局长相视一笑。

陈道静见两人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得不对,也没再说话,微微一笑等着对方揭开谜底。

方明清笑着对霍天泰说道:“天泰,你说说吧。”

“好吧。”霍天泰局长慢慢收起了笑容,神情有些庄重起来:“道静同志,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派你去黄北市担任公安局长。”

“啊?!!”陈道静尽管一向沉静稳重,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呼。

“怎么了?!!”方明清厅长沉下脸,故意装出一副不悦地样子望着陈道静。

“没,没怎么。”陈道静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定了定心神,这才抬头一脸郑重地说道:“方厅,霍局,这次调整是不是太突然了,我恳请两位领导再慎重考虑一下。”

“都过会了!还慎重什么?!!你拿常委会当什么了?啊!!”方明清厅长瞪了陈道静一眼,轻轻一拍桌子。

陈道静一脸苦笑,轻声辩解道:“方厅,我是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去北京学习了三年,分局副局长才干了一年多点,现在又要调去当局长,我担心……”

“担心什么啊!担心资历不够?”方明清厅长目光灼灼地望着陈道静,声音也提高了几度:“我们提拔干部看得不是资历,而是能力和成绩!”说完伸手一指霍天泰,不悦地说道:“霍局长在常委会上据理力争,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到了这个宝贵的锻炼机会,怎么?你还推三阻四?!!”

“我服从组织安排!”陈道静啪地站起身,干净利落地打了个敬礼。打敬礼的时候,飒爽英姿,精气神十足,可等把手放下后,又想起了那片深不可测的湖泊,甚至是一片沼泽也说不定,脸上便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愁容:“可是方厅,霍局,说心里话,我对干好这个局长,心里真是有点没底啊!”

“哎!说这些话是可以滴!”方厅长笑着端起茶杯,低头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望着陈道静说道:“你确实应该把困难想得大一点,然后再大一点!”

霍天泰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插话进来说道:“道静,黄北市的治安情况很复杂,虽然从数字上看,发案率不是很高,但是大案要案多,社会秩序乱!黑暗势力活动猖獗,群众反映强烈,所以,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是啊!”方明清厅长点点头:“道静,你要记住,以后的工作不再是跟某个刑事犯罪嫌疑人斗法,你即将面临的或许是一个强大的系统,一个完整的体系,他们会从方方面面给你下绊子,挖陷阱,甚至是直面攻击。所以,你必须做好的充分的思想准备,才有可能扭转这种局面。”

倾向分歧

陈道静默默地点了点头,方明清厅长提醒得没错,她以前作为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直都是跟刑事犯罪嫌疑人斗法,善恶分明,性质相对单纯一些,可是当了一把手后,或许方方面面的关系就会变得复杂得多。这对于并不擅长应酬的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霍天泰仿佛猜到了陈道静的想法,笑了笑说道:“呵呵,道静啊,你也不要思想负担太重,有方厅的强力支持,你就放开手干吧!”

“道静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方厅和霍局的期望!”陈道静再次站起身打了个敬礼,一脸的凝重。

“呵呵,道静,黄北市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东州的事情,以后要多给霍局请示汇报,另外,也要与黄北市委加强沟通。”方明清说完弹了弹烟灰,仿佛有些感慨,缓缓地说道:“黄北市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很多人也都在指指点点,但我一直认为,这一届班子还是务实的,能干的!短短几年,就能把一片盐碱涝洼地建设成东州最繁华的地区,能创造二产、三产增加值第一,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是啊,黄北的几个年轻人不简单啊!”霍天泰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现在有种现象特别不正常,有的人冲锋陷阵流血流汗,可有些人不但不干事,还要天天拿着放大镜,去盯着别人的毛病,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方明清说着说着,情绪便微微有些激动起来,声调也提高了几度:“面对黄北市那么复杂的情况,市委书记小段能将两地三县区的人心合拢到一块,并干出这样的成绩。单凭这点,我认为东州的干部就没有资格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陈道静望着方明清略显激动的脸庞,心里微微叹口气,她明白方厅长是有感而发,方明清与犯罪打了一辈子交道,却也被内部人非议了半辈子。

霍天泰一直淡淡地微笑着,轻轻点着头,只是在听到方明清的最后一句话时,眉头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一下,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安。

陈道静敏锐地捕捉到了霍天泰脸上情绪的细微变化,心中不由一沉,看来两位领导在对待黄北市领导班子的态度和立场上的倾向并不一致,这对自己将来开展工作是很不利的。

“老霍,黄北市的情况,你比我熟悉,具体的,你们谈。”方明清也觉察了自己的失态,他一直是个说话很严谨的人,但是随着二线的时间越来越近,好像他的牢骚也逐渐多了起来,说完站起身,冲霍天泰笑笑:“老霍,道静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霍天泰本想挽留一句,可一看表,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便赶紧站了起来笑着向外送。

顺水推舟

方明清冲霍天泰摆摆手笑道:“老霍,都是一家人,就别弄这些繁文缛节了!谁也别送,你们继续谈工作!”

“呵呵,方厅,先不说您是领导,就凭你为我们东州输送这么好的人才,我也必须得代表全体东州干警送送您啊!”霍天泰半开玩笑地继续向外走。

“呵呵。”方明清笑了笑,抬手一指陈道静,对霍天泰笑道:“老霍,你就别送了,要送的话,就让道静送送我吧。她现在也是你们东州的人了,应该能代表吧?哈哈……”

霍天泰见方明清这么说,心里明白他还有私密话要跟陈道静交代,便知趣地笑了笑:“呵呵,当然能代表。”说完转头对陈道静说道:“道静,那你就送送方厅。”

“好的霍局。”陈道静自然也看出了方明清的意思,便笑着随了方明清下楼。

下了楼,来到院子里,方明清看看院子里的车,抬脚径直向那俩扎眼的陆虎走去。

“舅舅!”厉胜男看到了两个人,连忙下车喊道。

方厅长没有说话,径直开门上车,并将车门关上了,陈道静和厉胜男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眼,也赶紧开车门上了车。

方明清仿佛有心事,沉默了一会,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刚想点上,却被厉胜男一把夺了过去:“别在车里抽烟,半个月去不了那臭味!”

方明清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了看厉胜男,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这脾气!能有道静的一半我也就省心了!”

“切!谁让你操心的?你要哪天对我不管不问了,我天天烧香拜佛……”厉胜男并不领情,伶牙俐齿地反击着。

“胜男!”陈道静有些严厉地斜了厉胜男一眼:“你先下车,我跟方厅谈点事!”

厉胜男一吐舌头,赶紧闭了嘴,乖乖地开门下车了。

方明清见状,不禁有些感慨:“男男这丫头,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看来这世上也就你能降住她了!”

陈道静一笑,没有接这个话题,开门见山地说道:“方厅,这次的调整太突然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方明清沉默了一会,摸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这才缓缓地说道:“道静,你也知道,我还有两个月就二线了,这个时候再安排一些人事变动,一来不合情理,二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次调你去黄北是别人的意思,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别人的意思?陈道静一脸迷惑地望着方明清。

“一个是老霍,他一再向我举荐你。”方明清说完犹豫了一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顿了好长时间才又说道:“还有,这也是老政委的意思。”

评价很高

“白伯伯?”陈道静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说霍天泰举荐她,也算情有可原,因为在几次案件中,她能感觉到霍天泰对她的满意,可是白伯伯让她去黄北市,仿佛就没有多少道理了!

这位白伯伯叫白云海,是方明清的前任的前任,在对越反击战中任团政委,当时,方明清只是团里的一个营长,而陈道静的父亲,则是方明清手下的一个连长,有了血与火的考验,三个老乡之间的感情自然更是异常深厚。

“你还记得小天吗?”方明清的神态恢复了平静,轻轻地问道。

“哦,记得。”陈道静轻轻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她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因为她依稀还能想起白小天那油头粉面一脸讨好的模样,也清楚得记得白云海带着他来家里提亲的情景。当时她不留余地的一口回绝,让双方老人都异常得尴尬,甚至从那以后,两家的来往明显少了许多。事后,白小天有次借着酒意想轻薄她,却被她一记耳光扇得鼻血直流,脸也肿了好几天。最倒霉地是,脸上的肿还没等消褪下去,却又被厉胜男在路上截住暴打了一顿,这是顿严格意义上的毒打,白小天住了两天院,其后果就是严重地伤了三家的和气,男人们虽然倒也看得开,只是白小天的母亲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方明清仿佛也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沉吟了半响,说道:“道静,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退了,对你只能是扶上马,但是送不了多远了!咱们几家的孩子中,只有你跟小天算是最有出息的,小天上个月刚去黄北市任代理市长,你到了那里,两个人在生活上、工作上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陈道静点点头没有说话,但脸上却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屑。

方明清看在眼里,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顿了顿,这才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道静啊,黄北市的情况很复杂,自从成立那天起,就一直存在着党政不合的传言,你去了以后,一定要慎重地处理这些问题,尽量不要卷入党政的矛盾中去!”

“嗯,我会的。”陈道静轻轻点点头。

“黄北市的市委书记段文胜跟我有过几次接触,给我留的印象不错,年轻却不气盛,很谦虚内敛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我这大半辈子都没见到过言行举止这么得体的年轻人,有想法,有抱负,也有思路……”方明清说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有点偏,不禁摇头苦笑了起来:“怎么说起他了!”

“呵呵,方厅,我可是很少听到您对年轻人有这么高的评价啊!”陈道静倒显得有些高兴,这与她内心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能把黄北市发展成这样,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起码不是白小天那样的人物。

触目惊心

“不是我的评价,是很多人的评价!”方明清加重语气地说完,眉宇间闪过一丝忧郁和担心:“段文胜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但是他的对手们也不简单!双方缠斗了几年也没个明确的胜负。与他们相比,小天就幼稚单纯得多了,毕业后一直在团省委工作,接触的事情少,没经历过社会的险恶,善良单纯,又有些自大,碰上这些人,真怕他吃大亏啊!”

陈道静仿佛不再想听关于白小天的事,抬手看看表:“方厅,不早了,您回去吧,我也早点上楼,霍局还等着呢!”

“也好!”方明清见陈道静这种态度,知道她与白小天很难默契地配合,不过还是有些不死心,叹了口气又劝道:“道静,小天再有不是,终归是我们自己人,你一定要多给提着醒,劝他摆正位置,好好地配合市委,不要被一些人利用……”

“嗯,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的。”陈道静言不由衷地敷衍着,又抬手看了看表,仿佛有些沉不住气。

“那你去吧。”事已至此,方明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让霍天泰等太久也不合适。

方明清走了,陈道静急急忙忙上楼,重新回到霍天泰的局长办公室。

霍天泰正带着花镜在看一份通告,见陈道静进来,笑着将花镜摘下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在这一刹那,陈道静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平时腰板挺直一脸威严的老局长竟一脸的疲态和苍老。

“霍局长,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陈道静走过去,提起暖瓶给霍天泰的杯子里添了点水,轻声说道。

“呵呵,老喽!”霍天泰竟然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态,闭上眼睛,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按压着睛明穴。

陈道静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静静地站在那里。

“对这次调整有什么想法和要求?”霍天泰缓缓地说着,并不睁开眼,继续揉按着穴位。

“霍局,我总觉得这次调整太突然了,黄北市的孟如海局长是十几年的老副局长了,对黄北市的情况也熟悉,而且也一直是分管刑侦,我这突然……”

“你看看这个。”霍天泰睁开眼,将桌上的通报慢慢向陈道静面前一推。

陈道静轻轻拿起通报,没等看上几眼,峨眉便紧蹙了起来,上面全是黄北市入冬以来的恶性刑事、治安案件。虽然早就有所耳闻,也做了一定的思想准备,但今天亲眼看到这种发案频率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尤其是在后面的结案率上,显示的数字竟然不足百分之十!

“这么……严重?”陈道静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呵呵,如果不严重,我也不会千辛万苦把你请来了!”霍天泰笑笑说道。

崩溃边缘

“霍局长说笑了。”陈道静脸微微一红,仿佛想起了什么,略带些不解地问道:“对了霍局长,大上周我才刚收到了全市的案件通报,好像黄北市的发案率并没有这么高啊!”

“是啊,他们报的并不高。”霍天泰缓缓地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是内部掌握的,也未必全。”

“他们?内部?”陈道静微微一愣,心里不由打了个鼓,这个内部指的是哪里?难道霍局长在黄北市还有“内线”?这样一想,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这也难怪,任凭是谁,也不想在别人的监视下工作。

“道静,说真的,对你的观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霍天泰仿佛没有注意到陈道静的心理变化,有些疲倦地将身子仰在椅背上,淡淡地笑着说道:“从你在刑侦大队的时候我就开始留意你,但当时还担心你会不适应县区的复杂情况,可是从这一年多来担任分局副局长的表现来看,我确定你是黄北市公安局长的不二人选!”

陈道静静静地站在桌前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没有让黄北市第一副局长孟如海梯队接班了。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告诉你吧!”霍天泰坐直了身子,用一种平静的口气淡淡说道:“这次的黄北局长候选人,除了你,还有两个,一个就是孟如海,还有一个是黄北市政法委书记,叫李青云。而他,是黄北市委极力推荐的!”

“哦!”陈道静如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肩头觉得又沉重了不少,凡是竞争对手,总会留下一点心结的。

“道静,你这次能顺利通过票决,省厅和我的推荐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两名同志为了要当这个局长,采取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这也是他们落选的一个重要原因。”

陈道静半响没有说话,政法委书记和刑侦副局长这两个职位对她这个新任局长是否能顺利打开局面影响太大了,如果都心怀怨气,对工作采取对抗或者消极的态度,那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很难跨过的棘手问题。

霍天泰静静地望着陈道静,没有安慰,也没有鼓励,只是淡淡地说道:“道静,困难重重,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会的!”陈道静慢慢地抬起头,柔和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无惧的坚定。

霍天泰看在眼里,心里很有些欣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静,黄北市现在的行政区域是经过两次区划调整后形成的,基本构成大体是三部分,原东州黄北区的黄河北五乡镇,道州通县的七个乡镇,道州临县的八个乡镇。所以整个黄北市,原东州和原道州的人口及面积比例大约都在一比四左右。原道州人虽然在面积和人数上占了大部分,可是目前却属于东州的辖区,而市委书记也是由东州的人担任,所以他们特别抱团,尤其是今年,通州本地人身份的市长被调走,两方的较量势必会更加激烈,虽然省里为了缓解矛盾,选择了空降市长,但这种做法并没有让双方满意。目前,由于受乡镇干部的情绪感染,再加上有些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在其中蓄意挑拨、教唆,两方的百姓矛盾不断,并时常发生整村的械斗,可以说,黄北市治安情况已经恶化到了崩溃的边缘。”

百姓声音

陈道静默默地听着,半响才抬起头轻轻地说道:“霍局长,像这种情况,我认为单靠公安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在政治上解决才是根本之道。”

“是啊!”霍天泰赞赏地看了陈道静一眼:“你说得没错,这些矛盾都是政治问题引起的,咱们公安如果过多介入反而会使矛盾更加升级。但是呢,保证社会稳定是我们公安机关责无旁贷的职责,所以,这就更需要你运用灵活的策略和方法。”

陈道静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显得微微有些沉重,直到这时,她才有些明白黄北市治安如此混乱的病根,而要想根治这个病,单靠公安机关的威慑是起不到什么正面作用的,和解才是唯一的解决途径。而和解,更多地还是要依靠黄北市班子成员们的高超智慧以及大局意识。

霍天泰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笑了笑说道:“方厅长刚才说得很对,黄北市的班子成员是非常优秀的,他们的平均年龄在东州应该是最年轻的了,每个人都很有能力,当然,因为性格不同,所以表现出来的特点也就不尽相同。到了黄北以后,你要尽快地与他们建立起相对和谐的关系……”

霍天泰语重心长地谆谆教导着,陈道静则静静地听着,虽然霍天泰第一句就是肯定方厅长的评价,但如果仔细听的话,还是可以轻易地分辨出两者间明显的不同,霍天泰没有突出段文胜,而是一直在强调班子。

“道静,要记住,咱们是公安,不宜太多涉入党政事务,尤其对黄北区的几派人马要保持合适的距离,一定要避免被牵扯进去,否则会纠缠不清难以脱身的。”霍天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顿了一顿苦笑道:“什么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说的轻巧,可是就是现在派我去黄北市任局长,说心里话,我也未必有把握处理好!”说完摇摇头很有感触地叹道:“现在的公安局长,不但要对付罪犯,还必须要练就一身走钢丝的本领啊!”

陈道静心里暖暖的,很少有领导能这么推心置腹地谈论这些事情,不由地感激地笑笑,问道:“霍局,黄北市党政不合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霍天泰沉思了一会,微微地摇摇头:“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不过大体就是以市委书记段文胜为核心的东州派和以市长周雄为核心的道州派,现在周雄到东州任城建局局长了,这一派的大旗估计要被市委副书记林秀峰扛起来。另外,市长空降以后,还可能会出现以白小天为首的空降派。”

“呵呵,确实够复杂的!”陈道静苦笑了一声,要在三派中间寻求一种平衡,对于性格并不圆滑的她来说,无疑是种巨大的挑战。

“除了这三派,你还要注意一个人,那就是黄北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萧何吏,据说他跟段文胜是校友并搭了几年的班子,可是关系却并不融洽。”霍天泰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夜幕中闪烁的霓虹,缓缓地说道:“虽然他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但是据说中层干部中还是很有几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而且,你如果有机会听听底层老百姓的声音,好像对他的评价都还相当不错!”

过头的爱

“这个萧副市长挺有意思的,我去过黄北几次,都没能见到他,而且那段时间他还正好代管政法,呵呵。”霍天泰笑笑,顿了顿又解释般地说道:“不过,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算不得真,还是等你去了以后实地挨个了解吧!”

“哦。”陈道静微笑着应了一声,虽然霍天泰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她的心里还是微微有些诧异,现在这个社会,能被老百姓说好的官员并不是太多见,不巴结领导的则更是少见。虽然大部分官员也非常在乎老百姓的口碑,但他们心里却也明白,那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有,当然更好,没有,那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因为真正能决定他们仕途命运的不是老百姓,而是那些手中握有人事予夺大权的领导的评价。

“不早了,”霍天泰抬手看看表,笑着问道:“道静,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霍局。”陈道静连忙微笑着摇摇头,又带些诚挚地劝道:“霍局,您以后也要注意休息,总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哈哈,还是女同志细腻啊!”霍天泰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站起身,舒缓了一下四肢,神色又变得郑重起来:“明天你回清湖做好交接,后天上午我陪你去黄北市报道!”

“嗯,好的霍局!”陈道静虽然心中诧异于这样的速度,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下楼,霍天泰上车走了。

直到霍天泰的座驾消失在门口,陈道静还在久久地伫立。

“道静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厉胜男已经悄悄站在了身后。

“哦?胜男啊,呵呵,咱们走。”陈道静从出神中清醒过来,笑着说道。

“走?去哪?我可不去你家!”厉胜男说完,突然又想起了晓刚骂她的事情来,马上改了口,恨恨地说道:“走!道静姐,去你们家!我今天非收拾死那个小子不行!”

陈道静责备的眼神里全是无奈:“胜男,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

“叔和婶整天护着他!你也护着他!什么都是我的错!”厉胜男竟变得一脸黯然,轻轻地低下了头,仿佛有些委屈得不能自抑。

“唉!”陈道静叹了口气,如果说起不省心,胜男固然是一个,但父母的瞎掺合也让她劳神,只是他们和胜男是两个极端,身为胜男眼中钉、肉中刺的丈夫晓刚,在父母那里却成了心头肉,捧在手里百般呵护体贴,那种爱,几乎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岳父母对女婿的范畴。如果说她爱晓刚就像一杯淡淡甘甜的泉水,那父亲对晓刚则是一杯醇香浓烈的二锅头,如果她对晓刚的爱是暖暖的春风,那母亲对晓刚的感情就是炎炎夏日里的一团火焰。见过翁婿和睦,也见过丈母娘疼女婿,但没见过这么和睦、这么疼爱的,真正地是拿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嘘寒问暖,怕饿着怕冻着怕女儿对女婿不好,以至于陈道静有时会突然一阵恍惚,有点拿不准到底究竟谁才是父母亲生的。

被迫结婚

陈道静有时候总在想,如果父母对晓刚的爱不是这么“浓烈”,或许厉胜男也不会对晓刚那么反感甚至是“痛恨”了。

厉胜男从小就爱跟在陈道静屁股后面,加上厉胜男的母亲经常出国,所以她一年总有三四个月是住在陈家,久而久之,陈道静的母亲也就当又多养了个女儿,厉胜男最初还是喊“干妈”,后来嫌麻烦,就连那个“干”字也省却了。由于她生性顽皮,所以在陈家总是受到的呵护少而责骂多,不过厉胜男倒也不以为意,爱之深才责之切嘛,何况本来也大多都是她的错,所以虽然经常拌嘴,但娘俩的心却离得很近,尤其陈道静的话很少,如果厉胜男一走,这个家立刻就会变得很冷清。

陈道静的母亲也从心里疼爱着厉胜男,在胜男不在的日子,也经常想念、唠叨着这个爱顶嘴的丫头。

如果说娘俩之间出现过裂痕,那只有一次,是在两年前的时候,当时陈道静还在北京进修,可是父母却突然以生病的名义将她骗了回来,非要她立刻与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晓刚结婚。

虽然陈道静对晓刚也有些好感,但还是本能地以了解不够拒绝了,并与父母发生了自懂事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当然,这在厉胜男眼里根本算不得“争吵”,充其量只能算语气柔和的“据理力争”罢了。

可是谁知父母竟铁了心一般,而且立场罕见得高度统一,双双以断绝父母关系来威胁,而更重要地是,他们不像是在玩假的,从铁青的脸色和哆嗦的手指都可以看出他们内心愤怒、失望而焦灼的情绪。

厉胜男当时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妈!是道静姐要嫁人,又不是你们二老嫁人”,话才说了一半,陈道静的母亲就爆发了,拿起笤帚就向外赶厉胜男,没打到厉胜男,却自己摔了一跤,爬起来后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流着泪说了一些令厉胜男很伤心的话:“这是我们老陈家的事,你一个外姓人瞎掺和什么!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滚……”

虽然以前也不止一次地骂过厉胜男“滚”,但大家都知道,那带有玩笑和亲昵的成分,但这次却分明不同,是流着泪咬牙切齿地说出口的。

厉胜男也有些呆住了,最终含着泪摔门而去。

当天晚上,陈道静的母亲便因心脏和血压的问题住进了医院,而且据医生说非常危险。

望着躺在病床上却依然固执的母亲,陈道静不敢再坚持,默默地同意了婚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厉胜男也有些胆怯了,在病床前流着泪承认了错误,并违心地赞成了这桩婚事。这是厉胜男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无原则妥协,面对陈道静的母亲,她强忍了下来,可是在心里,却将这笔账统统记在了姐夫晓刚的头上。

作者题外话:(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晓刚与陈道静父母的故事很长,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以免有拖沓、跑题之嫌,有时间牧羊会写成番外献给大家!)

谢谢大家的支持,不足之处,请大家不吝指教,文章才刚开始,船小好调头,等写得长了,再想调整就难了!

不堪旧案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陈道静总觉得家人对厉胜男有些亏欠,所以在厉胜男每次欺负晓刚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心疼,却也不好太过于说些什么。

“唉,走吧,先找个地方吃点饭。”陈道静看看一脸黯然和委屈的厉胜男,心中升起了老大不忍,叹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厉胜男的肩膀说道。

“呵!这还差不多!走,上车!”厉胜男的情绪总是转换很快,刚才眼里还隐约泛着泪花,现在却又立刻灿烂欢欣起来。

两个人上了车,厉胜男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随口问道:“道静姐,去哪吃?”

“黄北市。”陈道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厉胜男一愣,吃顿饭还用跑那么远?不过随即就高兴起来:“好,那边我还有个好去处呢!说了好几次了你都没空,今天正好带你去保养保养!”

陈道静没有说话,有些呆呆地出着神,其实刚才说出黄北市三个字以后,就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怎么就鬼使神差一般说出了黄北市呢?难道是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厉胜男自然不知陈道静在想些什么,但她却知道今晚道静姐选择陪她了,心里一高兴,车便开得更风驰电掣了。

二十分钟后,车便飞驰在了空寂静旷的黄河大坝上。陈道静出神地望着窗外,一轮斜月在稀疏的柳条间飞快地闪着,车慢它也慢,车快它也快,却总是在车的前方。这让她心里微微有些感喟,但仔细想,却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感喟什么。

“道静姐,你还记得牧羊乡的那个老杨头吗?”厉胜男突然侧脸问道。

“呵呵,记得,有四年没去看他了吧?”陈道静没有回头,依然出神地望着窗外稀疏柳条间的那弯明月,她怎么会忘呢,甚至在刚听到霍天泰局长说她要去黄北市任局长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诧,而惊诧的同时,脑海里就浮起了老杨头那张苍老枯干脸庞,而那张脸上,写满了愤恨、无奈、消沉却又不甘的复杂情绪。

“朱勇霸那狗东西被人打死了!唉!这种人,真不该让他死得这么简单!”厉胜男有些恨恨地叹了口气,仿佛这人被打死还不能消除她的心头之恨一般。

陈道静没有说话,眉宇间却闪过了一丝阴郁和愤懑。那是很多年前了,当时还没有成立黄北市,牧羊乡是原黄北区的一个下辖乡镇,而她,也只是省公安厅的一个科长。

那天,细雨霏霏中,一个满身伤痕的老头来到省公安厅门前,在屡次被门卫冰冷无情地拒绝后,绝望之余竟起了轻生的念头,就在跳河的一刹那,被路过的陈道静无意中发现而将他救下。经过询问,得知老人因承包山地而与村里发生了纠纷,儿子竟然被村干部给打死了,悲伤过度的老伴又疼又气,很快也撒手人寰。

当时陈道静以为这只是一起很简单的刑事案件,便有些大意地将案子转给了东州市公安局,而东州市公安局又转给了当时的黄北区公安分局。然而,在经过了黄北区公安分局的调查后,却得出了老人的儿子之死与村干部无关的结论。

卑微要求

当时,陈道静望着手中那份经过了市、区公安机关调查后完全走样甚至面目全非的调查结果,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身为一名公安,但是在老杨头和公安机关所做的不同陈述中,她更倾向于相信前者。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拿着自己的生命来做那点可怜的抗争呢?

可是,等陈道静明白这个案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时候,却稍微显得有些太迟了,这次调查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并迅速地做了完善、细致的应对工作。

后来,她也曾带着厉胜男以个人身份亲自去了黄北区以及牧羊乡几次,然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管是当时的黄北区公安分局,还是牧羊乡派出所,对此事都有些冷淡且不太配合,所有的说辞都跟报告上完全一致。这也难怪,毕竟重新核查本身就表明了是一种不信任,更何况她是以个人的名义和身份。而进村调查的时候,情况就更糟了,村里老百姓都像瘟疫一样躲避着她们,更让她感到不安地是,就连有些跟老杨头同样遭遇的受害人,对她们也是同样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一次,当老杨头带着她们去一家儿媳妇被村副主任朱玉贵强暴过的人家时,竟被那对胆怯、恐惧却又暴躁的夫妇给骂了出来。

就在陈道静有些束手无策,准备请厅里出面施加压力的时候,却开始有领导似有似无地给她透话,让她不要再插手黄北区的这件案子,队里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频繁安排她外出办案,所以直到她进京学习进修,终究也没能再腾出时间去细致地调查那件案子。

虽然陈道静也知道,时隔多年,再想将这个陈年旧案查个水落石出已经很难,可每当想起老杨头那张充满了绝望悲愤枯干苍老的脸,就总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每年都会来看老杨头几次,一来了解下情况,二来也算是一种撑腰,让那些人不至于肆无忌惮地报复。

在进京学习的前一天,她又专程带着厉胜男去了一趟牧羊乡,不是为了案情,而是再三地交代老杨头,如果万一与村里再次发生矛盾摩擦,一定不要冲动,先忍下来,然后及时给她或者厉胜男打电话。那天的老杨头明显得与往日不同,眼里放着兴奋的光芒,乐颠颠地告诉她区里农林局的萧局长帮他联系了一个企业,不但能给他在企业里安排个岗位,还能保住他的地。按老杨头的话说,在他有生之年,只要能够保住地不被村里夺走,那他就是死也能瞑目了,可以高高兴兴地去那边见老伴和儿子了。

望着老杨头那张枯干却因兴奋而浮起几抹红晕的脸庞,陈道静的心情异常得复杂,既为老杨头的开心而感到高兴,也为老杨头的知足感到悲哀。

善良百姓的要求是如此卑微,可是,为什么就连如此卑微的要求都那么难以实现呢?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每次想起这件事,陈道静都会没来由地一阵胸闷。

车依然在大堤上飞驰,陈道静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寒风立刻涌了进来,只是,这寒风能吹散她的秀发,却吹不散她胸中郁结的闷气。

惺惺相惜

厉胜男转头看了陈道静一眼,有些气哼哼地说道:“又憋闷了?哼,当时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把他们的狗腿打折了!”

陈道静苦笑了笑将头转向了窗外,有时候她觉得厉胜男这种爱憎分明且快意恩仇的性格也挺好,不像自己,被条条框框圈着,干什么事情都不爽利。

厉胜男见陈道静有些难受的样子,便改了口,带些安慰地笑着说道:“道静姐,你四年没来了吧?我来过两次,有家企业在老杨头承包的山上建了个种鸡场,老杨头在里面打打杂,主要是当传达,有时还监管着仓库管理员,没事的时候也去厨房打打下手,忙忙碌碌的,看上去心情气色都不错。”

“嗯,”陈道静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胜男,过几天陪我去看看老杨头,四年了……”

“道静姐,坐好!”厉胜男突然喊了一声,话音还未落,车已经猛然一个急转,车轮与地面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陈道静毫无防备,身体一下斜压在了车门上,皱着眉头瞪了厉胜男一眼:“慢一点!”

“嗯……嗤嗤……”厉胜男应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竟嗤嗤地笑了起来。

“又鬼笑什么!”陈道静回过头没好气地责备道。

“道静姐,你还记得这个弯吗?上次咱们去老杨头家回来的时候,差点把对面一辆帕萨特给撞下大坝去,哈哈……”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厉胜男仿佛觉得很有趣,竟忍不住有些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

“还笑!人家心里说不定骂死你了!”陈道静没好气地瞪了厉胜男一眼,那惊险的一幕她自然也没有忘记。

那是四年前的大年三十,她和厉胜男看完老杨头后急着往回赶,由于已是年关,黄河大坝上几乎没有了来往的车辆,所以厉胜男的车速更是快得异乎寻常。就在经过刚才那个急弯道的时候,差一点就与突然驶过来的一辆速度同样很快的帕萨特迎面相撞而车毁人忙,幸亏两个驾驶车辆的人都够沉着冷静,电光火石间,两辆车在车轮与地面的剧烈摩擦声中堪堪擦身而过,这才避免了一场惨祸的发生,而更有趣地是,两辆车居然都没有停,调正方向后便各自绝尘而去了。

“可惜没记住车牌,否则真该认识认识!”厉胜男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她虽然一向目空无人狂傲自大,但每当想起当年这惊险的一幕,心中对那辆帕萨特的司机总是情不自禁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给她留下了相当美好的印象。

凶女难嫁

“幸亏没记住!否则还不知你又要惹出什么事来!”陈道静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问道:“你这是准备带我去什么地方?”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厉胜男神秘地一笑,却又忍不住说道:“我认识了一个好姐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也就是她了!”

“哦?”陈道静不禁愣了一下,能让眼高于顶的厉胜男给出这样的评价是很不容易的,便很有兴致地笑着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咱们的男男这么高看一眼?”

“跟你同龄,也是二十八岁,大家都叫她苗苗姐。人长得漂亮,可又很低调,明明属于特别性感的火辣身材,却要非穿得很柔和正统。不过最好的还是人品!别看很柔弱的样子,行事可大气了!”说起这位苗姐,厉胜男一脸的神采飞扬:“她那里的美容水平也高,道静姐,你去了就知道了,管保你做一次还想第二次,女人嘛,就得爱护好自己……”

“你还记得你是女人啊,多大了?还不赶紧……”陈道静一脸笑意地嗔道。

“别提!烦!”厉胜男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陈道静,可随即又换上了一脸愁眉苦脸的神色,带些夸张地叹了口气,幽怨地说道:“道静姐,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想男人都快想疯了,可是,到哪里去找啊。”

“呵呵,你这鬼丫头!”陈道静被厉胜男的神态和腔调逗乐了,想想也是,以厉胜男的眼光,一般的男人岂能进入她的眼,退一步说,就算是厉胜男愿意,可又有谁敢娶这样一个凶狠霸道的“婆娘”放在家里啊!

“唉!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能镇住我的男人呢!”厉胜男悲哀地摇摇头,一脸夸张的无奈。

“两口子难道非要谁镇住谁吗?”陈道静不悦地看了厉胜男一眼:“我跟你姐夫……”

“停!”没等陈道静说完,就被厉胜男一摆手截断了:“道静姐,我别的都佩服你,就是你的婚姻我不佩服,那小子算个什么玩……”

“好了好了,你也停!别说了!”陈道静连忙打断了厉胜男,以防止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就知道护着他!”厉胜男一脸不高兴,不过还是闭了嘴。

车内陷入了暂时的沉默。半响,陈道静微笑着柔声说道:“对了胜男,你不是也很欣赏你的那位苗苗姐吗?像她学习也行啊!”

一听苗苗姐,厉胜男立刻又眉飞色舞起来:“嘿嘿,道静姐,你还真猜对了,我还就要像她学习!”

“她也没结婚?”陈道静微微一皱眉。

“没结,不过有小孩了,一个小女孩,可漂亮了!”厉胜男回过头,有些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潇洒吧?!我也准备这么干!”

“乱说!”陈道静拉下脸:“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混话!”

厉胜男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不说了,不说了,老封建!”

说话间,车已经驰过黄河大桥进入了黄北市境内,不愧是东州的不夜城,虽然只有一河之隔,但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热气腾腾的繁华。

欲望都市

说话间,车已经驰过黄河大桥进入了黄北市境内,不愧是东州的不夜城,虽然只有一河之隔,但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热气腾腾的繁华。

夜虽早已深,这里却仿若华灯初上,闪烁的霓虹和此起彼伏的音乐与三五成群进进出出的人群相辉映,无不展示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陈道静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夜景,心中无限的感慨,这就是四年前那片荒芜苍凉的芦苇荡吗?

在一般人眼中,这个城市是祥和而繁荣的,处处充满了机会和希望,可是在常年与罪恶打交道的陈道静眼中,却又多了一层含义,罪恶总是伴随着诱惑和欲望而存在的,几乎每一桩罪恶的背后,都有某一种欲望在支配和诱导着。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诱惑和希望的城市,每个人都在被激情和欲望引导着走在或正确,或错误,或两者之间边缘的道路上,即便是最能抑制欲望和激情的警察也不例外,他们也是城市的一分子,与城市的节奏一样,有祥和,有丑恶,有善良,有凶残。

厉胜男扭头一看,见陈道静微微蹙着眉头,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便笑道:“道静姐,你又在想什么呢!”

陈道静淡淡地笑笑,说道:“胜男,我在想,市场经济的冲击是巨大的,现在很多人都在放纵着自己的欲望,警察也是人,也面临着让他们难以抵御的诱惑,而且,有些警察已经在开始放纵着他们的欲望了,所以要带好这支庞大的队伍,真地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嗨!净瞎操心!这些事还是等你当了局长再考虑吧!”厉胜男回过头调皮地一笑,可还没等说完,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顿时瞪得溜圆:“啊?!!道静姐?你?黄北市?”

陈道静含笑不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咳!你怎么不早说!”厉胜男兴奋得一拍方向盘,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道静姐,说好,我也要跟着你来!”

“唉,好!”陈道静仿佛有些无奈地笑着答应下来:“明天我去找霍局长说说。”

“太好了!早就想来黄北了!这里才是一展身手的好地方啊!”如果不是开着车,厉胜男估计能兴奋得蹦起来。

陈道静扭过头,一脸含笑地望着窗外,在她心里,其实也是愿意厉胜男跟着过来的,一是担心她那火爆脾气和无法无天的性格闯祸,二是初到黄北,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知心知底又有一定能力的人。

“道静姐,到了!下车!”说话间,车停在了一间浅黄色二层小楼门前,厉胜男兴奋不减,跳下车回头喊道。

陈道静下了车,望望小楼,再抬手看看表,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胜男,这么晚了,恐怕人家都要休息了吧?”

“咳!你不看是谁来吗?我是谁,什么时候来都行!”厉胜男一边转身向楼里走,一边大声喊着:“苗苗姐!苗苗姐!我是男男……”

陈道静望望四周,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还是轻步跟了上去。

萧队萧哥

“呵呵,男男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一个神色跟语气都异常柔和的女人从一张大老板台后面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与异常热情的厉胜男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刚从南州长途奔袭归来!咳,不说这个了!苗苗姐,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位新朋友!你俩肯定会要好的!”厉胜男似乎早已习惯了苗苗略显平淡的态度,一点也不以为意,回身拉过陈道静亲热地介绍着:“这是我的亲姐姐,道静姐!这是我最好的姐姐,苗苗姐,哈哈……”

厉胜男觉得自己分别用这两个形容词来修饰很高明,一个最亲,一个最好,互相并不冲突,禁不住有些得意的大笑起来。

陈道静含蓄而有礼貌地微笑着一点头:“呵呵,苗经理好,这么晚了还打搅您。”

“呵呵,道静姐,哪里话,欢迎还来不及呢。”苗苗恬淡柔和而又客气地说道。

“嗨!看你们两个!非搞得这么客套!没意思!”厉胜男不满地撇撇嘴,可没等说完,随即有些惊喜地蹦跃着跑向了对面的柜台:“呀!这个新面膜到了呀!”

“呵呵,到了,专门给你留了三套。”苗苗微笑着说道。

陈道静在一旁仔细看地观察着苗苗,果然正如厉胜男所说,苗苗的身材极其性感火辣,尽管衣着非常宽松,却依然掩饰不住几乎所有女人都会羡慕的纤细的腰肢和丰满挺拔的胸部。

这些都还不是让陈道静最留意的,出于职业习惯,她更诧异于苗苗的神态举止,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平和与淡然,这种气质不是修饰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与性格有关,但与经历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陈道静初步可以断定,这个苗苗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美容院老板,或许是一个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苗苗姐,我们还没吃饭呢,你……”厉胜男看完面膜,美滋滋地又跑了回来,话才说道一半,苗苗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苗苗歉意地笑笑,拿起手机向门外走去:“萧哥,啊?!!猛哥他?!!什么?子辉哥也……”

尽管苗苗将声音压得很低,但陈道静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字,倒不是有意偷听,而是“职业习惯”在瞬间被苗苗反常的语气给激发了出来。

萧哥?猛哥?子辉哥?黄猛?刘子辉?萧队?一连串的名字在脑海里划过,陈道静的心莫名地咯噔一声。

扫一眼旁边的厉胜男,却见她仍美滋滋地沉浸在琳琅满目的护肤品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还是这么大意!”陈道静心里轻叹一声,慢慢侧过身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着,但耳朵却时刻留意着门外的通话,眼角的余光也不易觉察地扫视着。

只是好奇

苗苗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平和与淡然,取而代之地是震惊和忧伤,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见她低着头轻声地应着:“嗯,嗯,好的萧哥,我会的,嗯,嗯,我等你。”

收起电话,再进门的时候,苗苗脸上便有些淡淡的不自然,虽然尽量掩饰,但眉间那一抹隐隐的悲伤却没有逃过陈道静的眼睛。

“苗苗姐!囡囡睡了吧?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厉胜男丝毫没有注意到苗苗的情绪变化,依然亲热而欢快:“吃完饭,回来再做个美容,嘿!这小日子,太舒服了!”

“呵呵,不了男男,我有点事,你们去吧。”苗苗有些勉强地笑着说道。

厉胜男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陈道静制止了:“胜男,苗经理有事,咱们就别打搅了。”

“哦,”厉胜男有些疑惑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看陈道静,再回头看看苗苗,忍不住问道:“苗苗姐,什么事啊?还是那几个瘪三吗?你别怕,我收拾他们!”

“不是,一个朋友去世了,孩子可能要过来呆几天,我得给她收拾一下房间。”苗苗脸上的悲伤终于掩饰不住,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勉强地笑笑:“男男,你们去吧,下次苗苗姐一定补上。”

“哦,好吧。”别看厉胜男以狠辣出名,但那是对她所憎恨的人,而对她所喜欢的人,心却是异乎寻常得柔软,这时见苗苗悲伤,竟一时不知安慰什么,支吾了半天才劝道:“苗苗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一定要想开啊。”

“我会的,你放心好了。”苗苗仿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边说着就一边轻轻向外推着厉胜男:“早饿了吧?快点去吃饭吧。”

“嗯,那我们走了苗苗姐。”厉胜男一脸的不放心,三步两回头地出了店门,叹口气对陈道静说道:“看,苗苗姐这人多重感情,一个朋友都让她这么伤心!”

陈道静没有说话,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略显突兀地问了一句:“黄猛临死前喊的是不是萧队?”

“是!”厉胜男愣了一下,几乎没假思索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哦。”陈道静不置可否地轻轻点了点头:“走,吃饭去。”

“有事?”厉胜男有些迷惑地问道,还没等问完,眼中便就冒出了兴奋的光芒:“道静姐,你有了姓萧的线索了?”

“还没有。”陈道静缓缓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哦,”厉胜男仿佛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就大大咧咧地说道:“道静姐,这个简单,回头我查一下,只要查明黄猛和刘子辉都在什么队里干过,要揪出这个姓萧的还不是简单得很!”

“嗯,回头你查一下。”陈道静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冲美容院的方向努努嘴:“也查一下。”

“啊?”厉胜男大吃了一惊:“你?怀疑苗苗姐?”

陈道静轻轻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奇。”

囡囡她爸

“哦,”厉胜男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夸张地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呵呵。”陈道静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径直向马路对面走去,心里却微微有些担忧,如果这个苗苗真是黄猛犯罪团伙的,那胜男势必会在心理和精神上受到伤害。

“道静姐,你想吃什么?”厉胜男从后面追了上来,笑着问道。

“这家!”陈道静一指路对面的一家川味馆,她心里打量过,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应该可以把那边美容厅那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厉胜男有些迷惑地跟在后面嘟囔着。

陈道静也不说话,快步进了川味馆直奔二楼,见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靠窗桌子还有两张空着,心里这才稍微安定,回头对厉胜男说道:“你去点菜,我在窗边的那张桌子等你。”

厉胜男点点头下楼去明档点菜了,陈道静慢慢走到窗边坐下,托着腮有些出神地望着马上对面。

不多会,厉胜男点完菜上楼,见陈道静又在发呆,便问道:“道静姐,又在想什么呢,看你今天好像总是心神不宁的!”

“你看,灯亮了。”陈道静一指对面美容院二楼的一个的房间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厉胜男看看对面,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应该是囡囡的房间,或许起来尿尿吧。”

陈道静继续出神地望着对面,仿佛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望远镜呢?”

“道静姐!你干什么呢!”厉胜男看看对面,再看看餐桌的位置,脸上有些不高兴起来,撅起嘴说道:“还不如不带你来呢!”

“快点!拿出来!”陈道静知道厉胜男有几件小玩意从不离身,其中就有一个微型高清晰望远镜。

“真是的!瞎怀疑!”厉胜男不悦地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从小包里取了望远镜,拿出来以后,她并没有交给陈道静,而是自己看了起来。

“咦,奇怪呢,这个时候给囡囡穿衣服干嘛?”厉胜男皱起眉,有些疑惑地说道。

陈道静心里一惊,难道这个苗苗嗅到了危险要跑?不应该啊,黄猛和刘子辉的案子已经查得很清楚,除了逃掉的龙杰,没有其他同伙了啊!

难道还有没进入侦查视野的?陈道静顾不得再多想,伸手夺过厉胜男手中微型望远镜向对面的房间望去。

可看了一会,越来越觉得不像,因为苗苗好像在精心打扮着囡囡,一边拿毛巾给孩子小心的擦着脸,一边还不时地耳语几句,仿佛是要带她去一个重要的场合一般。

过了一会,好像收拾完妥了,苗苗便牵着小孩的手从二楼来到了大厅,坐在沙发上玩了起来,小女孩有些睡眼惺忪,不停地打着哈欠。

“不知她要等的是个什么人,居然让孩子也陪着一起等。”陈道静放下望远镜轻轻地说道。

“不会吧?这么晚了!”厉胜男有些不相信地拿过望远镜看了一会,有些疑惑地摇摇头:“不该啊,苗苗姐很疼囡囡的,不会为了等人这么折腾孩子……”话没说完,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声音也兴奋地微微有些颤抖:“囡囡她爸!”

“有可能!”陈道静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是很充分的,而且也有利于解释他们与黄猛、刘子辉之间的关系。

咎由自取

不一会,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千里奔波,两个人早已经饿了,陈道静还算矜持一点,厉胜男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留意着对面街上的情况,只是,对面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吃过饭,厉胜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道:“道静姐,走,我请你做个面部保养。”

“不急,再等等。”陈道静取出一张洁白的纸巾慢慢地擦着嘴,眼睛依然盯着对面的小楼。

“还等什么啊!”厉胜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话音还未落,就见一辆灰蓝色的别克商务车自西向东驶来并停在了美容院的门口。

“服务员,结账!”陈道静喊完,转头对厉胜男命令道:“胜男,你去下面!”

“嗯。”厉胜男麻利地起身,转身向楼下奔去。

陈道静慢慢拿起微型望远镜,向楼下的那辆别克商务望去,等看清那辆车的车牌号是江ae0006的时候,心里不由一沉,能坐这辆车的人肯定是是副市级以上的干部,如果是姓萧的话……

“你如果有机会听听底层老百姓的声音,好像对他的评价都还相当不错。”霍天泰局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陈道静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如果真牵扯出一位常务副市长,那黄猛和刘子辉案就绝不是单纯的刑事案件了,背后说不定会隐藏着更大更深的阴谋,可她也深知能得到老百姓认可的官员,不是至纯至朴,就是大奸大恶,如果这位萧市长属于后者,那无疑是一个极难难缠的对手。

而此时,美容院里的苗苗也发现了门口的车辆,连忙抱起孩子迎了出来。

“萧爸!”小孩的脚刚落地,便挣开苗苗的手向车跑去,显得与来人异常得稔熟与亲热。

车里走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一米七六左右的个头,身材匀称,步伐敏健,神态虽然平和,却又隐隐透着股英气,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另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四五岁,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稍显清瘦,因为一直背对着川味馆,所以看不清面容。

男人从车里下来,立刻张开双臂弯腰一把抱起了囡囡,轻轻地在那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囡囡,想爸爸了没有?”

“想了!”孩子高兴地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摸着男人下巴上的胡子茬。

“萧哥。”苗苗仿佛有些羞涩,低着头走了过来,轻声喊了一句。

男人又亲了孩子一口,转过身有些责备地对苗苗说道:“这么晚了,你还叫醒孩子干嘛!”

苗苗低着头不说话,好半响才解释般地轻声说道:“孩子总说想你……”

“唉!”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内疚。

苗苗见男人脸上闪过内疚,仿佛觉得她说错了话一般,连忙转移了话题:“萧哥,猛哥他们真的?”

“他们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别人!”男人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声,胸口微微起伏,神情也有些激荡:“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苗苗无言地低头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伤悲。

后面怀抱孩子的男子见男人神色悲痛,便轻声劝道:“萧哥,猛哥和子辉能杀了朱勇霸这个祸害,死也算值了,没给二队的弟兄们丢脸!”

依依不舍

“唉!就是可怜了孩子!”男人叹了口气,对抱着孩子的男子说道:“飞扬,你帮苗苗把秀儿抱进去吧。”

“好的萧哥。”被叫做“飞扬”的男子仿佛话很少,简洁地说完便转身向店里走去。

男人把囡囡交给苗苗,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五千块,明天你交给秀儿他娘,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要想开点,毕竟还有秀儿呢。”

“嗯。”苗苗接过信封,依然紧低着头,半响才轻轻地问道:“萧哥,你不进去坐会?”

“唉,过几天吧。”男人又是一声叹息,仿佛充满了歉疚和无奈,半响,仿佛安慰一般,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苗苗的脸:“忙过这一阵,带上囡囡,咱们去牧羊岭散散心。”

“嗯。”苗苗温顺地点点头:“那我就进去了萧哥。”

“去吧。”男人摆了摆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取了一支含在嘴上。

“萧爸拜拜。”囡囡懂事地挥挥小手:“你以后有空常来看我们。”

“哦?”男人仿佛没想到囡囡会说出这种话,不由愣在了那里,好半响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火机,走上了一步,怜惜地摸了摸那白嫩的小脸,充满歉意和疼爱地说道:“过几天爸爸就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啊,谢谢爸爸。”囡囡甜甜地说道。

“叫萧爸。”苗苗赶紧纠正道。

“都一样,随便孩子叫吧!”男人摆摆手阻止了苗苗,眉宇间又隐隐闪过一丝愧疚,因为自己的一次不负责任,却要让苗苗和孩子来承担恶果。

“对你影响不好。”苗苗表情有些复杂,既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担忧。

“呵呵,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大不了回绣丘的山里养老去。”男人的神情变得微微有些消沉。

被叫做“飞扬”的男子脚步轻健地从店里走了出来:“萧哥,秀儿睡了。”

“嗯,”男人点点头,又转身对苗苗说道:“秀儿他娘听说黄猛没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孩子被吓坏了,这几天多哄哄她!”

“嗯。”苗苗低低地应了一声,望着男人有些憔悴的脸庞,仿佛鼓足了勇气,脸涨得微微有些发红,轻声说道:“萧哥,你又瘦了,要多保重身子啊。”

“好了,回去吧。”男人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苗苗姐,我们走了,照顾好两个孩子。”叫“飞扬”的男子也挥挥手钻进了驾驶室。

很快,这辆牌照江ae0006的别克商务车便缓缓启动并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苗苗仿佛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抱着囡囡伫立在街头望着车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才转过身默默地向店里走去。

未卜先知

陈道静结了帐起身下楼,来到厉胜男的藏身处,微笑着问道:“都听到了?”

“哦?哦!听到了。”厉胜男皱着眉正在发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陈道静笑着问道。

“肯定是囡囡他爸,你看苗苗姐那副浓情蜜意的样子。”厉胜男恨恨地一跺脚,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味道。

陈道静不悦地微微一皱眉,她在意地是这几个人与黄猛、刘子辉和龙杰等人的关系,而不是谁对谁更浓情蜜意一些,刚想继续追问,却不知道为何,心里竟莫名地对那男人有了一丝好奇,便笑了笑问道:“呵呵,那男人什么样?”

谁知不说还好,一听这话,厉胜男竟突然爆发了:“妈的!贱男人!一点都不懂得珍惜!比你家晓刚还要贱上一万倍!”

“闭嘴!”陈道静心中一阵郁闷,怎么什么事也能扯到自己家晓刚头上去呢。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最好别让我碰上……”

厉胜男转过头去,继续嘟囔着发狠。

“别说这些废话了!”陈道静有些想发火:“让你下来听什么呢?啊?!!”

厉胜男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连忙思索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陈道静不悦地瞪了厉胜男一眼:“仔细想想!”

“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厉胜男皱着眉努力回想着。

“那男人是不是姓萧?”陈道静提醒道。

“对!你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厉胜男有些吃惊地看了陈道静一眼,虽然一向佩服这位姐姐,但对于她能猜出这个男人的姓氏还是感到无比的讶异,因为在一个小时前陈道静还根本不知道有苗苗这个人。

陈道静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却微微一沉,看来果然是那位萧副市长了!

“萧哥……猛哥……秀儿……”厉胜男皱着眉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抓不住:“这些名字怎么都听着有些熟悉呢?”

“继续想。”陈道静不悦地瞪了厉胜男一眼。

“猛哥?猛……黄猛,对,是黄猛!当时黄猛大喊了一声,秀儿,爹对不起你,萧队,黄猛和子辉给你脸上抹黑了!”厉胜男一下豁然开朗,有些急切地说道:“道静姐,我知道了,这个萧哥,就是黄猛口中的萧队!刚才那个叫秀儿的小女孩,就是黄猛的女儿!”

“嗯。”陈道静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

“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厉胜男有些着急起来:“咱们该抓住他问问龙杰的下落啊!”

笑容凝固

陈道静沉下脸冷冷地瞥了厉胜男一眼:“你没看见他的车牌吗?”

“嘿嘿,没顾上看。”厉胜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车牌?”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黄北市常务副市长萧何吏。”陈道静微微蹙起峨眉轻轻叹道:“问他又如何?只是打草惊蛇而已!”

“不会吧?”厉胜男仿佛有些不信:“前些日子,有些小瘪三来讹钱,还是我帮她摆平的,如果是副市长的情人,谁敢来闹事啊!”

陈道静没有接话,沉思了一会又轻声问道:“另一个男人呢?长什么样?”

“没太注意,很普通的一个人,”厉胜男努力回忆着:“长相……应该还凑合吧……想不起来了。”

“你确定不是龙杰?”陈道静紧盯着厉胜男,虽然她也知道应该不会是龙杰。如果是的话,恐怕厉胜男早就冲上去了。

厉胜男愣了一下,随即就笃定地说道:“绝对不是,我确定不是龙杰!”

“嗯,”陈道静微微点了点头,抬手看看表:“不早了,今晚去你家睡,明天回局里交接工作,后天就要来黄北报道了。”

“这么快啊!”厉胜男有些吃惊,回头看看美容院,仿佛有些不舍:“还没保养呢……”

“走吧,下次!”陈道静伸手拽着厉胜男向车走去。

“我去跟苗苗姐打个招呼。”厉胜男挣脱开陈道静,向美容院跑去。

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在后面慢慢地跟了过去。

“苗苗姐,我们今晚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做。”厉胜男望着苗苗,虽然尽量想跟往日一样亲热,但声音里还是难掩一丝不自然。

陈道静有些不放心,便跟在后面也慢慢走进了店里,虽然只有一门之隔,但屋内却感觉不到一丝冬夜的寒气,如春般温暖,小女孩囡囡的外套早已脱下,只穿着里面淡黄色一件毛衣。

“呵呵,小姑娘长得真漂亮,粉雕玉琢似得。”陈道静本就喜欢小孩,现在看见这个粉嘟嘟的小姑娘自然更是分外喜爱,便蹲下来逗弄。可当目光触及到囡囡胸前挂的一件配饰时,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凝固了。

烈性炸药

那是一块古香古色的椭圆形玉佩,色泽晶莹剔透自不必说,就连上面雕刻的那一只飞凤也是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虽然陈道静对玉不是很有研究,但因为丈夫晓刚在考古研究所工作,所以这些年来耳濡目染也知道些皮毛,看成色和雕工,这块玉挂件的价值恐怕要在二十万左右。

这些人是不是太高调了?陈道静有些难以理解,一个堂堂常务副市长竟然用专车来这里会情人,不但给孩子带这么昂贵的挂件,而且还敢明目张胆地让孩子喊爸爸,是不是太有恃无恐无所顾忌了?

厉胜男由于心情复杂,早已没了初来时的兴奋,简单地跟苗苗说了几句,便告辞出门了。

在整个过程中,苗苗一直在摆弄着男人交给她的那个信封,因为不知刚才的事已被看到,所以神情显得很坦然,动作也舒缓柔和,慢慢地拆开信封把五千块拿出来,然后又放上了厚厚一摞,估摸有一万块左右,然后一起用红纸仔细包好,这才又重新放进了信封。

出了美容院,陈道静和厉胜男出门上了车。

“胜男,你知道囡囡的大名吗?”陈道静突然问道。

“不知道,一直就叫她囡囡。”厉胜男有些打不起精神。

陈道静沉思了一会,说道:“回头查一下。”

“有这个必要吗?”厉胜男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扭头不解地问道。

“你说呢!”陈道静有些不悦地望着厉胜男。平时,厉胜男都是无条件欣然领命的,可今天自从见了这个苗苗,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对陈道静的话提出质疑了。

“好吧,回头我查一下。”厉胜男看到陈道静的眼神,也觉察自己有些话多了,她了解陈道静的性格,在生活琐事上,你怎么提意见甚至反对都行,但在工作上,则必须是无条件执行。

一路无话,车停在清湖区公安宿舍楼下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半。

两个人上楼,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陈道静来到清湖分局,先去了局长陆川的办公室。局长陆川也是省公安厅下派来的,以前就是陈道静的老领导,关系相处一直不错,在简单表达了祝贺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些黄北市情况复杂处事一定要慎重之类的话,最后说你虽然走了,但清湖分局还是你的家,记得多回来看看,有些黄北不方便处理的事,也可以拿到清湖来处理。

陈道静再三表示了感谢后,又提出想带厉胜男一起去黄北。陆川立刻欣然同意,说只要市局同意,分局绝没有任何问题。他心里也清楚,有陈道静在,厉胜男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可如果没了陈道静,那厉胜男无疑就是一包烈性炸药。

果然是他

“晚上局里给你送行。”谈完了工作,陆川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说道。

“谢谢陆局长,不过还是算了。”陈道静有些为难地笑着解释道:“自从去南州就一直没回家,明天又要去黄北报道了,怎么也得回家看看啊。”

“那就等以后有机会吧。”陆川知道陈道静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借口也合情合理,便笑了笑没再勉强。

陈道静告别局长陆川,回到自己办公室,才刚坐下,很多同事便络绎不绝地走了进来。大家都听说了陈道静要调走的消息,纷纷过来表达着对这位印象不错的副局长的惜别之情。

陈道静一一感谢完毕,然后主动去找了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交接工作。一切完毕后,这才又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虽然她一向是个简约的人,物品并不多,不过零零碎碎还是收拾了两个箱子,其中,各类书籍就足足用了一个大箱子。

捆扎好最后一个箱子,陈道静直起身,望望办公室熟悉的一切,心里竟隐隐有丝不舍。一年多来,她在这里的工作还是很舒心的,与局长,与班子成员,与下属,关系都处得相当不错,平时倒没觉得什么,但这突然要离开,各种温暖的回忆便不由自主地一幕幕浮上了心头。

在令人愉快的各种回忆中,总有一缕不太和谐的杂念时时插进来:萧何吏副市长和苗苗究竟有没有涉入黄猛、刘子辉案?涉入的话,究竟会有多深呢?

陈道静微微甩甩头,想把这个搅乱她温暖平静心情的念头甩掉,但几次也没有效果。

能钓到一条大鱼,是每个办案人员都非常乐意见到并感到兴奋的,陈道静也不例外,但是今天,她却没有那种强烈的期待,甚至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总是觉得哪里有些遗漏。

萧哥,萧队,萧市长,萧何吏……陈道静苦思冥想着,可是任凭怎么想,却又总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厉胜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把门一关,急声说道:“道静姐,全查清了,黄猛和刘子辉都曾经在原黄北区农林局执法二队……”

“农林局?”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打断了陈道静。

“是啊,农林局,怎么了?”厉胜男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道静心中霎时雪亮,怪不得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原来忘了个萧局长,也就是老杨头当初一脸虔诚感恩时提到的那位农林局局长。

“没什么,你继续说。”陈道静笑笑说道。

“他们当时都在执法二队担任中队长,而当时的二队队长你猜是谁?正是昨晚的那个男人!道静姐,你真神了,他真地就是现在的黄北市常务副市长萧何吏!”

“哦,果然是他。”陈道静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以往发现重大线索时的喜悦和兴奋,相反,心中反而隐隐浮起一丝失落。

鄙夷厌恶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陈道静自己也想不太明白,或许是受了霍天泰局长具有明显倾向性评价的影响,也或许从她内心里还是期盼着这位百姓评价很高且有可能帮助过老杨头的副市长是一位真正的好市长。

“你怎么了道静姐?”厉胜男发现了陈道静的异样。

“哦,没什么。”陈道静脸上瞬间恢复了正常,笑笑问道:“还发现什么?”

“这个姓萧的权力不小,”厉胜男从手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陈道静,笑道:“分管太多,我都记不住,全抄下来了。”

陈道静笑笑接过纸条看了起来,渐渐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她发现这位常务副市长的权力确实不小,不但主抓经济,还主管城建、交通等*高发的部门,更关键地,他竟然还分管公安、监察、司法、法制、人武、信访、政府应急管理等工作。

“唉。”陈道静神情复杂地望着纸条,半响,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道静姐,怕什么!手再大也遮不过天,何况一个小小的副市长!”厉胜男一脸的不以为然。

陈道静收好纸条,抬起头问道:“苗苗查了吗?什么情况?”

“唉!”一提苗苗,厉胜男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叹了口气说道:“查了,她去日本打过工,回来后一直开个小饭店,后来黄猛和刘子辉等人从二队出来后与已经被抓的柳青香一起开公司,苗苗姐因为与柳青香的关系不错,所以也进入了公司,估计就是通过这些人才认识了这个姓萧的。”说到最后,厉胜男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顿了顿又赶紧补充道:“苗苗姐在公司一直负责餐饮,跟那些事没有任何关系,我查了全部案卷,所有的案件都没有牵扯到她,这点是清清楚楚的!而且,在他们聚众械斗致人死亡以前,苗苗姐就已经离开公司开了这个美容院了。”

看着厉胜男急于为苗苗澄清的焦急表情,陈道静微微摇了摇头,笑道:“那龙杰呢?”

“龙杰与他们都没有关系,是黄猛和刘子辉他们杀人潜逃以后才认识的。”厉胜男连忙说道。

“哦。”陈道静有些复杂地应了一声,仿佛有些失望,但也掺杂着些许轻松,笑笑问道:“囡囡呢?”

一听囡囡,厉胜男立刻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查了,大名叫萧雅熙,姓萧的户口我也查了,他的儿子叫萧泽熙。”

“胆子太大了!”陈道静忍不住轻拍了一下桌子,一个堂堂的副市长,居然敢让情人生的孩子跟着他的姓氏和辈分,这已经不仅仅是胆大妄为了,更带着浓厚的愚昧封建意识。

“道静姐,我打听过他了,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土包子,没关系没背景,能提拔完全是因为几个女人帮忙!你还记得当年风头很劲,二十六岁干副县长,不到三十岁就副厅级的乔素影吗?据说后来的不知所踪就是被他害的!”厉胜男有些鄙夷痛恨地说完,摇摇头,脸上又闪过一丝惋惜,仿佛仍在为苗苗不值。

陈道静皱了皱眉头,但没有继续追问,她已经有些懒得问了,先前对这位萧副市长的好奇与好感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地则是深深的鄙夷与厌恶。

酸中无苦

陈道静还在省厅的时候就知道有乔素影这个人,是当年东州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很多人都认为她将前途无量,但在四年前的东州官场巨震后却悄然没有了声息。也曾听到一些传闻说与一个男人有关,但陈道静听到后只是晒然一笑并不在意,在她看来,能到达那种高度的女人是绝不会对感情如此脆弱的。

“呀,十一点多了。”厉胜男抬手看了看表:“道静姐,咱们回家吧,老娘从加拿大回来了,已经去你们家了。”

“哦?阿姨回来了,呵呵,那咱们赶紧回家。”陈道静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身去搬箱子。

“这点小事还用你动手!”厉胜男抢上一步,将两个纸箱摞了起来,然后很轻松地单手托着出门下楼去了。

“总是这么招摇!”陈道静苦笑着摇摇头,虽然她也能轻松地做出同样的动作,但却宁愿来回多跑两趟,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样看上去似乎会更女人一些。

回到家,厉胜男的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而厨房里,却是一幕温馨的景象,三条忙碌的身影,三张幸福的笑脸。陈道静有时都会奇怪,仿佛自从晓刚出现后,父母之间的感情都变得温暖而融洽起来。

“哎呀,胜男回来了!”厉胜男的母亲见到女儿进来,也顾不上跟陈道静打招呼,便热情地扑了过来抱住了厉胜男。

“妈!我来了!”厉胜男先扭头冲厨房里吼了一嗓子,然后这才抱了抱自己的亲娘:“老娘,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老娘想你了呗!”厉胜男的母亲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即就兴高采烈地将厉胜男拉到沙发前,打开一个包裹:“男男,快看看老妈给你带什么来了?”

“行了,看什么看啊,只要你不把那个洋鬼子带来,拿什么我都高兴!”

厉胜男的继父是华裔,却因从小在加拿大长大,到了父母一代,汉语就开始有些不流利,他理所当然地就有些更不流利了,也因此被厉胜男扣上了“洋鬼子”的帽子。

“这孩子,他也是中国人嘛!”厉胜男的母亲有些无奈,抬头冲陈道静不自然地笑笑。

“阿姨,你们先聊着。”陈道静早已见怪不该,冲厉胜男的母亲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欢声笑语的三个人,心里有些甜甜酸酸的复杂,能有这么和睦的家庭,她真地觉得自己很幸运,可是有时候看到父母对晓刚的那种有些过分的疼爱和呵护,又让她偶尔会有些酸酸的难受,尽管这种酸里没有一丝的苦。

难言之隐

陈道静定定神,笑道:“爸妈,我回来了。”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别竖在那里当杆子了!快来替晓刚擀皮!”虽然接近两周没见,但陈道静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想念,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女儿说道。

“嗯,回来了。”父亲微微点了一下头,又将头转向了晓刚,仿佛还要继续未完的话题。

“静静,你回来了。”晓刚笑着放下手中的小擀面杖,站起身搓搓手上的面粉,伸过手来想接陈道静的包。

“不用了。”陈道静很自然地一闪,笑了笑,随手将包放在了厨房与客厅中间的隔断上。如果是在她和晓刚的家,这包可能就随意地递过去了,可是在父母家,她不想因此又挨母亲的唠叨。

“还在这傻愣着!赶紧去洗手,帮晓刚擀皮!”母亲又重复了一遍。

“妈,不用,静静累了,我来就行。”晓刚连忙笑着重新坐在面板前。

“嗯,也行,反正这丫头粗手笨脚的也干不好。”陈道静的母亲算是勉强答应了,却又吆喝着:“那快去炖锅烧水,别跟杆子似的竖在那!对了,记得倒开水!”

“晓刚,刚才咱们说哪了?对,宋瓷官窑的真伪,其实也很好辨别……”老头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女婿探讨起文物了。

陈道静有些郁闷,现在就连儿媳妇都不会受这种待遇了,自己可是亲闺女啊,以前家里没有晓刚的时候,母亲对她还是很温柔的,可自从晓刚进了家门,她的地位和待遇迅速向厉胜男看齐了。

刚放好锅,提了暖瓶刚准备倒水,手机却响了起来,陈道静拿出一看,是霍局长打来的,便赶紧放下暖瓶向客厅走去。

身后立刻传来了母亲不满又略带挖苦的唠叨:“你看忙的,烧个水都没空!我看,国务院总理也没她忙……”

“妈,静静忙,我来吧,您坐着就行……”

“呵呵,晓刚,一定要小心点啊,可千万别烫着,拿那个绿的,对,红的瓶底好像有点松了……”虽然同样是唠叨,但语气变得和蔼柔软,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听在耳里,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难言的滋味,无奈地摇摇头,来到阳台接通了电话:“霍局?”

“道静,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其实本来该放你几天假的,你看这……工作都交接好了吧?”霍天泰局长和蔼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道静心里一暖,忙笑道:“霍局,工作都交接好了,只等明天上任了,您放心吧!”

霍天泰局长笑笑:“那好吧,明天上午九点你来我办公室,咱们一起去黄北。”

“好的。”陈道静应道。

霍天泰局长顿了顿,又说道:“道静,之所以这么急着让你上任,也是有些原因的,具体的等明天咱们见了面再谈。还有,这个事目前知道的范围不是很大……”话说到一半,霍天泰局长就停了下来,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霍局,我明白。”陈道静心里雪亮,肯定是黄北区有重大的案件需要侦破,不但要兵贵神速,或许还需要秘密进行。

小小洁癖

放下电话,重新走进厨房,晓刚已经将水烧好,一回头看到陈道静,温柔地笑笑说道:“静静,你去休息会吧,饺子熟了我喊你。”

母亲几乎从不反对晓刚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低着头自顾地用她那双纺织工人的粗糙的手捏着饺子。

“静静,听晓刚的,去吧。”父亲抬起头笑笑说道。

陈道静站着没动,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父母在内心深处还是很疼爱着她的,只是那种爱,总是隐藏在粗暴和淡漠的背后和深处。在一瞬间,她突然有些理解厉胜男,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挑衅或顶嘴也许是一种拉近距离的好方法。

不过陈道静毕竟不是厉胜男,虽然她也很想参与进去享受这脉脉的家庭温情,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地退出了厨房。

“晓刚,你也去歇一会吧。”陈道静前脚刚出门,母亲就对晓刚说道:“这里有我和你爸就行了。”

晓刚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却总是独守空床,心里自然迫切地想跟陈道静多呆一会,所以一听这话便立刻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妈,爸,那我去了。”

二老笑着点点头:“去吧。”

晓刚美滋滋地洗净了手向厨房外走去,谁知一只脚才刚迈出了厨房门,就被正好溜过来的厉胜男一把推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又跌回了厨房。

“小刚子,不干活你乱跑什么!”这两年来,厉胜男早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不过按照陈道静母亲的话说就是“劣性难改”,依然会时不时冒着被打骂的危险继续欺负晓刚。

“这个死丫头,你又要干什么!”陈道静的母亲拿起扫面的小笤帚,半真半假作势就要打过来。

厉胜男一把揪过晓刚当“盾牌”,探头冲陈道静的父亲喊道:“爸,你看小刚子被妈惯成什么样了!”

“你这个死妮子,今天我非打死你不行!”陈道静的母亲见女婿一脸的尴尬与无奈,不由心疼加上火,站起身挥着小笤帚就向厉胜男打来。

“嘻嘻。”厉胜男将晓刚一推,滑鱼一般溜出了门去。

“死妮子,今天中午别吃饭了!”陈道静的母亲气得在厨房里骂着。

晓刚顾不上计较,整整衣服,放轻脚步去了卧室。

陈道静正斜靠在床头看一本杂志,见晓刚进来,便放下杂志冲他笑了笑。

晓刚慢慢地靠过来坐下,轻轻揽住陈道静的腰,嘴便慢慢地靠了上来。

陈道静有些为难,她有点轻微的洁癖,总觉得接吻前要先洗漱才卫生,可担心晓刚认为是她嫌他脏,所以一直就忍着没说出来。好在两个人聚少离多,每次相聚都会搞得很隆重,洗澡刷牙已经成了必须的前期工作,所以倒也很少有这种情况。

尽管心里不想,但歉疚感却又让她无法拒绝,便只好静静地一动不动,直到晓刚那炽热的唇碰到了她的唇的时候,才不易觉察地稍稍后仰了一点。

晓刚自然不会放弃,陈道静只好又退了一点,三退两退,身子便越来越仰,最后躺在了床上。

晓刚好像没有感觉到陈道静的躲避,也许他更喜欢这种姿势,将胸膛压在那两团柔软结实的山峰上,双手捧定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对着那莹润而又弧线完美的唇柔柔地压了上去。

说情大王

陈道静微微闭上了眼睛,任凭晓刚那灵蛇般的舌头在她的唇齿间游走,静静地享受着那种带些淡淡香甜又软软的滑腻。可美中不足地是,她性格中的矜持和冷静太根深蒂固,总是很难忘我地去投入迎合,所以几乎很少有别人那种心旌神摇的感觉。甚至有时面对晓刚温柔的吻,她居然还在想着案情,走神时间一长,也必然地影响了感觉。

她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尽管每次云雨时,晓刚的温柔进出也能让她感到飘飘忽忽暖暖洋洋的惬意,但事后却又总有些兴味索然。

有次云雨过后,晓刚曾经有些紧张地问她:“你不舒服吗?”

“舒服。”她尽量真诚地点点头。

“真的?”

“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想呢?”

“我……也不知道。”陈道静没有说谎,她真地是不清楚,对*,她虽然并不是强烈的排斥,但却也从来没有过想要的冲动,绝大多数的时候,她更像是在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两重天,与陈道静的被动不同,此时的晓刚早已被*烧得浑身发热,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手也由脸庞逐渐到了胸部,又慢慢地向下滑去。陈道静近似完美的身材几乎每次都能让他走火入魔般地着迷,尤其是穿着警服的时候,更是让他抑制不住地有一种狂热的渴望与冲动。

“不要……”当腰间皮带的纽扣的发出蹦开的响声时,陈道静一脸恳求地握住了晓刚还要进一步深入的手,低声求道:“晚上好不好?一会就吃饭了。”

晓刚直起身子,粗重地喘息着,目光炽热而痛苦地望着陈道静,嘴唇微微翕动着,却说不出话。

陈道静有些歉疚并带些安抚地捧住晓刚那年轻、纯净还隐隐带些稚气的脸庞,在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柔声说道:“晚上,好不好?”

“唉!好吧!”晓刚重重叹了口气,充满无奈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烦躁。

每次面对这种局面,陈道静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时她甚至都会希望晓刚不要这么温柔体贴听话,也不用在乎她的感受,直接粗鲁地将她推倒行事,那样她或许也就不用这么为难和歉疚了。

好在这时放在床上手机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总算是给她解了这个围。

站起身,整整衣服,歉意地冲晓刚笑笑,陈道静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门:“你好,我陈道静。”

“小陈啊,知道我是谁吗?”电话里传来一个懒洋洋却又居高临下的声音。

陈道静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种猜谜的游戏,口气便有些冷淡了下来:“请问你哪位?”

对方似乎也听出了陈道静的不悦,呵呵笑了两声:“小陈啊,虽然说你这局长是公安系统推荐的,可是不经过我们政法委同意也不行啊!”

陈道静紧皱着眉头,努力地思索着,在她所认识的政法委系统的人里,好像没有说话这种腔调的,而且听口气,这人仿佛地位不低,便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是市政法委李富白!”对方见她还听不出,仿佛有些不耐,终于自爆出了身份。

陈道静对李富白早有耳闻,很多人背后喊他“李*”,职位很高,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但做人处事的格调却很低,经常出入娱乐场所,而且喜欢越过市公安局而直接插手各区分局的具体案件替人说情,所以又被人送了个绰号“说情大王”。这点陈道静深有体会,清湖分局有几件案子,就是被这个李富白通过局长陆川而硬硬地压了下去。

擦净屁股

“哦,李书记呀,您好!”陈道静尊敬地说着,心里却有些吃惊和迷惑,虽然她很早就知道李富白,但因为她只是分局的副局长,而对方却是市政法委书记,级别相差太远,所以并没直接有过交道,今天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呢?

“小陈啊,现在在哪?”李富白还是那种懒洋洋却居高临下的口气。

“我现在家里。”陈道静笑笑说道。

“上任的事老霍跟你说了吧?那边情况复杂,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努力工作,万不可辜负了市委和政法委对你的信任和期望啊。”李富白口吻有些严肃起来。

陈道静的腰不由自主地一直,语气也变得庄重而有力:“请李书记放心,道静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市委和李书记的期望!”

“嗯,那就这样吧。”李富白满意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刚想挂电话,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陈啊,黄北市的情况异常复杂,你要做到心中有数,遇事不可莽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李书记,我一定遵从您的指示。”加上局长陆川,这已经是第四位领导给她提醒了,陈道静心里不由微微有些感激。

“小陈啊,黄北市的市委书记段文胜跟我很熟,虽然年轻,却有能力,有魄力,也有大局意识,遇事要多跟他汇报。有一点你必须要清楚,市委书记是完全能决定你这个公安局长的命运的。”李富白说完顿了一顿,缓和了口气又说道:“另外,黄北公安局的副局长孟如海也是位老公安了,业务很熟,你平时要注意常与他沟通,大事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道静会的,请李书记放心。”陈道静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对这种明提醒暗干涉的做法有些反感,但语气依然努力保持着尊敬。

“响鼓不用重锤,呵呵,我就不多说了。”李富白仿佛要挂电话,可突然又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去上任啊?”

“哦。”陈道静稍稍犹豫了一下,霍天泰局长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却隐隐带着要她保密的意思,可现在面对的是市政法委书记,好像没有保密的必要吧?

“呵呵,还跟我保密!是明天吧?!!好了,挂了!”虽然陈道静只是稍稍地犹豫了一刹,但李富白却没有再给她机会,说完后径直挂断了电话。

陈道静有些愣愣呆地站在那,电话中那不悦却又仿佛在预料之中的口气让她迷惑不解,李富白打这个电话,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道静姐,谁的电话?”厉胜男跑过来揽住陈道静的肩膀问道。

“政法委李富白书记。”陈道静一脸沉思地说道。

“那个老色鬼!”厉胜男鄙夷地说完,嗤嗤地笑了起来:“道静姐,那你可得小心了,据说被他盯上可没什么好事……”

“闭嘴!”陈道静不悦地瞪了厉胜男一眼,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

就在陈道静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在黄北市一栋光线昏暗的仓库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接电话,神态冷漠孤傲,可语气却又偏偏硬挤出一丝恭敬:“李书记啊,什么指示?”

“许总啊,新公安局长明天就到任了,恐怕不是自己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赶紧让他们把该擦的屁股都擦干净。”

霉味昏暗

男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净整齐的牙齿,轻松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揶揄:“李书记,我许静做事一向干净,这点可比不得您李书记啊……”

“少说废话!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对方听出了男人在讽刺他经常屁股不干净,便有些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男人放下电话,脸上那抹略带讽刺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了,随之浮起地是一丝阴鸷与冷酷。

作为煌辉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据说许静身家早已过了几十亿,而他的起家史也绝对算得上黄北市的传奇之一。八年前,他与弟弟许峰贷款买了两辆车跑运输,后来又开公司,也是干得有声有色。不过说起他真正的发迹,还是要从四年前创立煌辉矿业公司开始的,从以二百万的价格承包下第一个劣质矿的采矿权开始,在短短四年多的时间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便发展成为了以矿业为依托,强势插入黄北市的餐饮娱乐、交通运输、烟酒饮料等各行业的大集团,并渐渐有了垄断一方的气势。不说别的,单单那座二十一层的帝豪皇宫大酒店,光装修据说就用了几个亿。当然,这些钱也没有白花,直到现在,帝豪皇宫依然是黄北市乃至整个东州最豪奢也最昂贵的消费去处之一。

“许峰,带龙杰过来。”许静放下电话,坐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后面,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这间庞大的办公室,办公楼修建的时候,这里是作为地下车库而建的,但是等楼体刚刚竣工的时候,他却将以前公司所有不用的杂物都统统搬了进来,一堆堆,一道道,看上去毫无规则的堆积使得整个仓库显得异常混乱,仿若迷宫一般。不过那只是一般人的感觉,许静对仓库中的每一条通道都像是对自己的手指一样熟悉。这间仓库有四个门,一个可以走车的大门,一个只能走人的小门,还有一个是连接他二楼豪华办公室的通道,至于第四个门,除了他之外,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在哪,或许是在某块破板子下面,也或许是在某个破橱柜里面。

仓库的小门被推开了,一道刺眼的阳光明晃晃地闪过,不过随着两条身影走了进来,那道阳光立刻又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外,仓库里随即恢复了幽暗。

许静喜欢这种幽暗,在这里,他的脸上不用再有和蔼愉快的笑容,也不用再有冰冷残酷的眼神,就这样安然独坐着,目光柔散,神情恬淡,静静享受着身心彻底放松的感觉。

许静也喜欢享受,他也喜欢富丽堂皇的房间,宽大柔软的床和光滑如缎的女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也喜欢这里带些霉味的幽暗,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对后者的依赖性更强。因为在这里,他的思维会变得愈加冷静而清晰。

近两三年来,公司每一个关系生死存亡的重大决断,几乎都是在这里做出的。

今天,他依然要在这里做出冷酷而正确的决断。

龙杰出马

进来的两个人越走越近,几乎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容了。

头前一个二十六七岁,面色白净,眉目清秀,但神情却显得极为骄横,目光中充满了狂妄与凶狠,走路的姿势大摇大摆,恨不能一人占三个人并排走路的空间。身后那人就沉稳了许多,三十五六岁年纪,略低着头慢慢走路,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可是你如果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他就像一头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每个部位都蓄满了劲道,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的攻击。

许静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第二条身影,目光中渐渐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虽然是第一次来,但龙杰既没有一丝的紧张不安,也没有那种旁若无人的大大咧咧,更没有对这迷宫似的仓库好奇地东张西望,就这么略低着头稳稳地走了过来。

这点说起来不难,但真能做到的却恐怕没有几个,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许静没有见到过。

两个人很快来到这张破旧的办公桌前,许静坐稳稳地坐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哥,龙杰来了。”一脸骄横凶狠的年轻人见了许静,神色、口吻立刻变得恭顺起来,说完回过头看看龙杰,仿佛解释一般地说道:“龙杰,我哥的办公室奇怪吧?呵呵,别看这是个仓库,可是能去我哥豪华办公室见他的人很多,但是能到这里来见他的人,加上你也不会超过五个!”

“谢谢静哥。”龙杰抬头淡淡地笑笑,不卑不亢地说道。他的长相很普通,如果不是眼中偶尔闪过令人心颤的寒光,很难想象他就是公安部几次精心抓捕却都被他安然逃脱的a级案犯。

许静站起身走过去,亲热而诚挚地拍了拍龙杰的肩膀:“龙杰啊,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大家都佩服得很。你就安心住下来,什么都不用想,缺什么,只管开口!家中老人你也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

“谢谢静哥。”龙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是这次,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丝感激。

许静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问那年轻人:“小峰,警察开枪杀人的目击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

“除了王山,其他都闭嘴了!”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现在这小子不知跑到哪去了,又没个老婆孩子,妈的,无处下手啊!”

许静仿佛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轻轻地说道:“明天是王山母亲的一周年忌日,他是个孝子,可能要回来上坟。坟在七里坡,到那里只有黄河大坝一条路可以走。”说完转回头望着许峰,半响叹了口气说道:“新局长要到任了,形势目前还不明朗,所以这次绝不能失手。”

“静哥,交给我吧。”一直沉默的龙杰抬起头来沉声说道。

许静回头望望龙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点头说道:“你能去,我就放心了!”说完转头对许峰说道:“回头拿照片让龙杰认一认。”

“好啊,龙杰出马,肯定万无一失!”许峰高兴地说道,虽然他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异常狂妄,甚至连许静手下最锋利的四把刀也不放在眼里,但是对极具传奇色彩的龙杰,他还是从内心里有种深深的敬佩。

“龙杰,”许静叫住了龙杰,“小峰都跟我说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最好整整容,哪怕局部也好。我可以帮你重新造一份档案,那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了……”

“呵呵,静哥,不用了,我还就是特别喜欢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龙杰无所谓地笑笑说道。

“好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到底怎么办最后还是你决定。”许静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如果龙杰答应整容,他或许才会真地感到失望,因为那样的话,龙杰或许也已经就不再是龙杰了。

任前之夜

许峰和龙杰走了,仓库中闪过一道亮光后再次陷入了幽暗。

许静久久地伫立着,他有些讨厌官员们的轮换,因为每一次轮换都意味着游戏又要重新开始,而游戏结果的注定早已经让他有些麻木和厌倦。

但是今天,他平静地外表下却莫名涌动着一丝兴奋,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这次的游戏恐怕会新鲜而刺激,这让他有些不安,但也有些期待。

**********

而此时,陈道静家的饺子已经热气腾腾地上桌了。

饭间,厉胜男忍不住又攻击了晓刚几句,自然也就免不了要受一顿陈母的数落和呵斥。厉胜男的母亲由于护女心切,也少不得要反驳几句。于是,战场如以往一样开始转移,两个许久未见老太太一点也不显得生分,你来我往,整顿饭言语横飞,三扯两扯就扯出了几十年前都还做姑娘时的陈芝麻烂谷子。

陈道静低头紧吃,虽然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尽管,但每次都还是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吃过饭,陈道静的母亲就赶着女儿女婿回家,并善解人意地指着厉胜男骂道:“你个死妮子就别到处乱窜了,老实回家陪你妈。”

这个安排大家都能接受,包括厉胜男的母亲在内,所以谁也没有提出异议,于是便分两路各自回家了。

一回到家,晓刚立刻就跑去浴室把浴霸打开准备烧水洗澡,陈道静心里有些犯愁,却又不好开口,她现在整个心思都在惦记着明天上任的事。虽然也经历过了几次提拔和上任,但是跟这次相比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能不能干好,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把握,从哪里下手?她也没有一点的思路。上任时间如此急迫,而面对地又是治安极其混乱的局面和党政派系林立的恶劣政治环境,她怎能不心生不安。

晓刚倒没有这样想,他觉得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升迁之喜的老婆说不定今天的情绪会比平时高一些。

两个人分别洗完澡后,晓刚立刻就腻乎了上来温存,陈道静虽然此时并没有那种心思,但还是尽量地“配合”着,努力完成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表现尽管没有晓刚预想的那样情绪高涨,但自始至终也绝没有显露出半分敷衍和冷淡的神色。

整个过程依如往常的温柔和缓,也依然如常的单调,这倒不能完全怪晓刚,他这样做完全是在讨好她。

在晓刚第一次试探地将头伸到她那里想要*的时候,羞急之下,她竟失手打了晓刚一个耳光。

从那时起,晓刚就再也没有过任何的尝试和创新。

一年多来,陈道静初时的羞涩和恐惧早已淡化消失,她有时甚至希望晓刚能粗鲁一点,强势一些,可每次都以失望而告终。她也知道这主要是她的原因,也曾想试着开口挑破,却又总是难以启齿。

晓刚折腾了几次以后,终于倦了,临睡前依然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静静,舒服吗?”

“舒服,真的!不骗你!”陈道静用力地点点头,把晓刚的下一个问题也一并回答了。

“嗯。”晓刚脸上浮起一丝带些童真的满意笑容,身子软软地躺了下去。

“睡吧。”陈道静温柔地在那张有些孩子气的脸上亲了一口,披上衣服轻轻地下床去了浴室。

夜已深,晓刚早已带着甜丝丝地笑容进入了梦想,陈道静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陈道静不禁有些羡慕,起身打开台灯,望着那张纯净、安宁的年轻脸庞和上面浅浅漾着的满足笑意,心里突然一阵不安,在这个社会,他能够将这份纯净和童真保持下去吗?在副局长任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他的主意,在自己当了局长后,他必将面临更多的诱惑,才刚满二十五岁的他,能应付得了那些阴谋与险恶吗?

作者题外话:写到这里,作为引子的第一部分就已经结束了,正文即将展开,感谢朋友们的支持!牧羊不求收藏,也不要投票,只希望朋友们能心平气和地慢慢看牧羊的拖沓,笔力有限,有时铺垫较多,行文进展缓慢,希望朋友们和牧羊一起从容地心平气和地享受一个精彩的故事。

改变初衷

第二天一早,厉胜男便早早来接了陈道静,然后驾驶着那辆威武的陆虎直奔市局。

车驶进市局大院的时候,陈道静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四十分。本以为霍局长还到不了,便想先去档案处坐坐,可是经过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门敞开着,探头一望,原来霍天泰局长已经在等着了。

“霍局,您早到了啊?”陈道静轻轻地敲敲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霍天泰局长正紧锁着眉头望着窗外出神,竟然没有听到。

“霍局!”陈道静又轻轻敲敲门,提了点声音喊道。

“哦,道静来了啊。”霍天泰局长终于从出神中惊醒,一脸疲态地转过头笑道。昨夜的一个电话让他几乎整宿未眠:刚刚调离黄北市的原公安局长陆华已经被正式双规,据说问题相当严重。

当年市局党委研究陆华去黄北的时候,看重地并不是他的业务素质,而是觉得他原则性强,又谨小慎微,具有较高的反腐拒变能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是倒了下去,而且还倒得很惨,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黄北市的水真地是太深,也太浑了!霍天泰望望陈道静那张白皙沉静的脸庞,心里莫名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这次的提拔会不会是害了她呢?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才二十八岁,太年轻了!是不是该再历练几年呢?

“霍局,您怎么了?”陈道静觉察出霍天泰局长神情的异样,轻声问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霍天泰局长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拿了包站起来:“走吧,估计黄北市局的班子和中层都在等着你训话呢,想好怎么说了没有?。”

陈道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的开场白怎么说,她昨晚也是费了一番脑筋的。

两个人出门下楼,霍天泰笑着说道:“道静,我知道你工作严肃认真,但是我觉得啊,今天的谈话最好是轻松一点,舒缓一点,毕竟第一天上任嘛,别搞得气氛太紧张了。”

“嗯,我明白,霍局。”陈道静点点头笑笑,霍天泰局长的想法跟她有些不谋而合。

“道静啊,你的业务是不用说的,可工作不只是斗争,还有妥协,要搞好团结,要学会和气,要懂得和稀泥成绩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的,局面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要学会从长计议……”霍天泰局长一边走,一边谆谆教导着。

陈道静心里有些讶异,霍局长今天怎么突然冒出这些话来。

其实不止陈道静讶异,就连霍天泰自己也觉得吃惊,安排陈道静去黄北的初衷就是为了要迅速打开局面,可是现在却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微妙变化。在他心里,现在想得更多地是保护,而不再是战斗。

心事重重

“霍局,道静姐,坐我的车吧!”两个人刚从大楼里出来,站在陆虎旁边的厉胜男就挥着手喊道。

女人都爱美,即便在很多人眼中是“魔女”的厉胜男也不例外,为了今天的报道,她特意穿了一身白衣,还带些小丝带,风一吹,衣袂飘飘的,显得人更加飒爽英姿。

霍天泰局长没有说话,转头微笑地望着陈道静。

“胜男,你过来!”陈道静招招手把厉胜男喊了过来,笑着说道:“把陆虎放院里,今天咱们坐霍局长的车去报道。”

“道静姐,你坐霍局的车去报道,我自己开私车去报道总可以吧。”厉胜男晃着陈道静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不可以!你还嫌不够招摇吗?!!!”陈道静沉下脸来,带些严厉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厉胜男见陈道静有些动气,便没敢再说什么,可回头望望那辆威武的陆虎,嘴便又委屈地撅了起来。今天早上特意早起了半个多小时去洗车店将陆虎擦得锃亮,不就是为了给道静姐长个脸嘛,这倒好,一片苦心成了泡影不说,还落了顿埋怨。

霍天泰局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和蔼地笑道:“胜男啊,这辆车的确风光,可黄北市的书记、市长才坐别克,你就不怕树大招风,把道静架在火上烤吗?可不能光顾着自己威风啊。”

厉胜男心里其实也明白这车太招摇,只是她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议论,现在见霍天泰局长开了口,也只好借坡下驴,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上了霍局长的三菱吉普,车慢慢驶出了院子向黄北市方向驰去。

一路堵车,厉胜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每次看到有好的机会超车而司机却错失良机,便急得直瞪眼,说了两次也没效果,便坐在一边生闷气。

霍天泰局长心事重重,不时地望着窗外出神。陆华的落马对他刺激太大了,他原本一直认为黄北区的治安恶化是因为黄北区特有的复杂情势和陆华太谨小慎微缺少魄力的性格造成的,但没有想到,原来陆华竟然早已经合流了。陈道静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陆华?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陈道静也有心事,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她心底竟隐隐升起一丝前途未卜的迷茫。毕竟这次上任太仓促了,究竟面临地是怎样的局面,应该如何打开局面,她现在不要说思路,就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没有。

三个人都不说话,车里静悄悄的,气氛便有些怪怪的压抑。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三菱才终于驶出了拥挤的市区,开始在黄河南岸的大坝上飞驰。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车速一提起来,厉胜男的心情马上就好像变好了许多,回头笑笑说道:“是个上任的好日子!”

后排的两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没有一个人搭腔,厉胜男讨了个没趣,不由用力地哼了一声转回了头去。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一辆普桑从右边超越过三菱扬尘而去。

“没用!”厉胜男恼火地瞪了霍天泰的司机一眼,又恨恨地盯着前面普桑,在心底默念了几遍车牌,仿佛准备他日再见时回报颜色以雪今日之耻。

浓浓惋惜

霍天泰局长意识到了车内的气氛不对,不禁隐隐有些自责,陈道静自身已经有压力了,自己要做的,是给她分担压力,而不是增加压力。

想到这里,霍天泰局长转头笑道:“道静,怎么不说话?我以前送那些局长、分局长们上任的时候,人家可都是一个个豪情满怀、意气风发的啊。”

“霍局,这都得怪你!”厉胜男回过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送人上任本该欢天喜地的,可霍局你看你的表情,仿佛给壮士送行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

“闭嘴!”陈道静狠狠地瞪了厉胜男一眼。

厉胜男一吐舌头,缩回了头去。

霍天泰倒没生气,笑呵呵地点点头:“男男说的对,是我错了。”

厉胜男一听霍天泰承认错了,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得意,回过头刚要说什么,却又被陈道静给瞪了回去。

“霍局,我心里没底啊。”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

“没底是对的,这样才能谨慎,在面对问题和情况时,才多想几遍。”霍天泰局长转头望着窗外,笑呵呵地说道:“道静,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陆华被纪委带走了。”

“陆局长被纪委带走了?”陈道静一脸的震惊,反倒是厉胜男一脸的毫不在乎:“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

“道静啊,黄北的水很深啊。”霍天泰局长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陈道静自然明白霍天泰局长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霍局,您放心吧!道静犯别的错误有可能,但经济上绝不会有半点的污点!”

望着陈道静淡然而自信的眼神,霍天泰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逃避不是办法,只有彻底肃清那些黑恶势力,才是对干部最好的爱护。

“霍局,今天黄北的领导要给道静姐接风吧?都哪些领导参加啊?”厉胜男回头笑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听说段书记去北京了,白市长有个与外商的重要谈判,估计会是分管公安的萧市长和政法委李青云参加吧?”霍天泰笑笑说道:“如果今天萧市长再不出面,那也太不给公安系统面子了!”

“切……”厉胜男的嘴唇刚动了动,就被陈道静严厉的目光制止了。

“霍局,我不知是真是假,有人说这位萧市长生活上不太检点,有这事吗?”陈道静笑了笑,试探地问道。

“现在的年轻人,”霍天泰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唉!不知道爱惜自己啊!”

陈道静心里一沉,听霍天泰局长说话的口气,他因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最起码也有所耳闻,但是令她不解地是,霍天泰局长的语气里并没有愤怒或者痛恨,反而充满了浓浓的惋惜。

两起案件

在陈道静收到的对黄北市班子成员的评价中,方明清厅长和李富白对段文胜书记的评价都极高,而霍天泰局长则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对萧何吏副市长的偏爱。

虽说比例是二比一,但在陈道静的内心深处,还是霍天泰局长的评价分量更重一些,李富白自然不用提,即便是方明清厅长,在她的心里也是远远不如霍天泰局长的。

霍天泰局长是极少数让陈道静心怀敬佩的人,通达睿智,圆融却从不失原则,不惧压力、敢于斗争却又懂得策略。而对方明清厅长的一些处事方法,陈道静却并不十分认同,她总觉得有些宗派主义,缺少原则,尤其私下教育她们这些儿女辈时,开口就是人脉,就是感情。

可是陈道静心底已对萧何吏有了些成见,所以神色便有些矛盾。

霍天泰局长注意到了陈道静的神色,便笑笑说道:“道静,说到底,我们公安工作是与犯罪做斗争的,至于其他生活上的事,那是纪委的职权范围。”

陈道静笑笑:“霍局,我明白。”

霍天泰局长转头望着窗外,仿佛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人家男女正常感情,纪委也不该干涉什么。”

虽然霍天泰的口气很轻,但话落在陈道静耳里,却不啻于胸口挨了一记重锤,她有些吃惊地望着霍天泰局长,一向洁身自好、道德标准极高,是非观念极强的霍局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呢?

霍天泰局长也仿佛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语,回过头笑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一听说正事,陈道静明白这是要谈自己去黄北的首要任务了,便直了直身子,有些严肃地点点头:“霍局,您说吧。”

“黄北市的治安混乱其实也是由来已久了,我这次之所以下定决心离调陆华,主要是有两个案子影响极坏。一个是殴打执法人员案,一个是警察开枪杀人案。”霍天泰局长虽然尽量语气平淡,可是目光中却还是隐隐透出了一丝怒火:“第一个案子,是帝豪皇宫大酒店的保安把前来收卫生费的公务人员打成重伤,右手的四个手指粉碎性骨折,左腿有八处严重骨折,据说已经落下了严重的残疾。可是,直到现在,却连一个凶手都没抓到!甚至,连凶手是谁都无法确定!”

“怎么会这样呢?”陈道静有些疑惑,这样的案件应该是很容易查实的啊。

“这就是陆华干的好事啊!”霍天泰局长冷笑了一声:“流氓团伙械斗火并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对公务人员下毒手!也太嚣张了!”

陈道静知道霍天泰局长心脏不好,现在见他越说越激动,不禁有些担心,连忙岔开话题问道:“霍局,那第二个案子呢?”

“第二个案子也是至今毫无下文,据说当时两名刑警与一些群众发生了冲突,其中一名刑警开枪打死了一名群众。”

霍天泰局长说着说着又微微有些激动:“陆华作为公干局长,连自己刑警的事都查不清楚,还算什么公安局长!”

“霍局,您放心吧,我到任后立刻组织人员彻查这两期案件!”陈道静的心里倒有些敞亮起来,只要有了方向,或许打开局面就会容易得多了。

霍天泰欣慰地点点头笑道:“嗯,你就从这两起案件开始你的局长工作吧!”

关键证人

“霍局,这两个案子有没有什么线索?”陈道静俨然已经进入了角色。

霍天泰局长欣慰地笑笑,指着前面的黄北大桥说道:“道静啊,过了桥就是黄北地界了,线索还是你自己去找吧。”说完顿了顿,低声说道:“这两个案子或许有些关联,第一个案子因为没有目击证人,所以难度较大,但是第二个案子,据说有个叫王山的人愿意出来作证,所以你的第一任务就是要尽快先找到王山!”

“王山!”陈道静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轻轻点了点了头:“好的霍局。”

三菱吉普在黄河南坝上向东飞驰,而此时那辆超越过它的普桑却早已经驶过了黄河大桥,转头向西在黄河北坝上飞奔着。

开车的男人年纪大约三十四五岁,身体魁梧健壮,一脸的焦急,仿佛在担心着什么,不时机警地望着后视镜。

突然,男人神色一变,他发现前面远处有一道路障,而路障的旁边站着几个带红袖章的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小旗示意过往车辆停车。

男人将车速缓缓降了下来,机警地前后左右扫视了一圈,见并无异样,这才慢慢地将车靠在了路的右边,但车头却又明显向左倾斜,以便于能迅速掉头离去。

“熄火!下车!”一个带着红袖章的光头走了过来。

男人并不下车,也没有熄火,左手将车窗玻璃微微放下一条缝,右手却悄悄摸了一根三十公分带铁刺的木棒,笑道:“什么事?”

“行车证、驾驶证拿出来!”光头黑着脸喝道。

“呵呵,对不起大哥,今天忘带了,一点小意思,请大哥收着。”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二百块钱从窗缝中递了出去。

光头一把夺过钱,又探头向普桑的后排座扫了一眼,这才把手一挥:“走吧!”

路障旁边的三个年轻人将横木推开,男人用力一踩油门,桑塔纳便猛地冲过路障向西奔驰而去。

光头望着普桑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慢慢掏出手机拨了出去:“杰哥,王山已经过去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好,你制造点事端,把路给堵了,处理完后我会通知你。”话筒里传来龙杰平静而冷酷的声音。

“好的杰哥。”光头诺诺地点点头应着,他虽然是许静手下最能打的四把刀之一,但在龙杰轻描淡写地露了一手后,他对龙杰立刻充满了惧怕和诚服。

光头刚放下电话,一辆挂着“道州-东州”的客车驶了过来。

“停车!”光头先将周身收拾利索,这才慢慢地朝客车走去。他明白今天的任务必须完成,否则静哥不会派龙杰出马,还要他和“兔子”两把刀来打下手。

而此时,龙杰正在前方的一个狭窄路段四处打量着地形,他将一辆无牌的破面包车停在路的偏右,让左边刚刚能通过一辆车,然后又搬了几块石头尽量自然地摆放在了路的左侧。

一切布置完毕后,龙杰拿出一根光滑的小铁棍看了一眼,仔细地擦了擦,然后小心地塞进袖子,这才摸出一支烟点上,倚着车门慢慢地吸着。

龙杰出手

过了一会,龙杰突然把烟头一扔,麻利地将上身探进了车底,只剩下两条腿露在外面。

半分钟的功夫,一辆普桑便驶了过来,男人机警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周围再无其他人,这才慢慢地降下了速度,并开始大力地鸣着喇叭。

龙杰笨拙地从车底钻出来,一脸焦急而又歉意地指着车底比划着:“卡住了。”

普桑车里坐着的正是回来给母亲上坟的王山。望着灰头土脸的龙杰,王山神情微微有些松弛,从小到大,他经历过打架无数,身上的伤疤要以百计算,除了当年跟刘子辉交手栽了跟头外,还真没有人跟他单挑时占过便宜。别说眼前这个笨拙的人,即便是许静手下最厉害的四把刀,如果论一对一单打独斗,他也未必惧他们。

“怎么了兄弟?”王山拿起那根带铁刺的木棒别在后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唉!也不知哪个缺德玩意,掉了几块石头在路上,可能把机油箱给卡坏了。”龙杰一脸懊恼,愤愤地骂道。

“那也不能挡道啊!”王山与龙杰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笑着说道:“先把车往前推推。”

“推不动啊,下面卡死了,我搬了半天也没搬动。”龙杰一脸无奈地骂道:“真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今天早上我就说别出门,可那熊娘们就是不听……”

“卡这么死?不至于吧?”王山仿佛有些半信半疑,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向车下瞄了一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龙杰袖子里的铁棍已经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哪?我怎么没看……”王山话未说完,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好,急忙转头后撤,手也迅速地向腰间摸去。

可惜已经晚了,王山的手才刚握住棍柄,还没等抽出来,龙杰的铁棒已经直直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王山只闷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龙杰此时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笨拙和懊恼,取而代之地是淡淡从容中的一丝冷酷。

这就是龙杰,虽然或许硬来也能将王山杀死,但他却永远都会选择最有效最安全也最省力气的法子。

他迅速地打开面包车的后盖,取了一个长条袋子将王山麻利地装了进去,然后扔进了车厢。

做完这一切,龙杰并没有急着离开,先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后,又用铁棍照着王山的头部砸了几下,这才关上后盖,驾车拐下了大坝,向着那片遍布水洼的黄河内滩驶去。

而此时,陈道静等人乘坐的三菱吉普已经驶过了黄河大桥,如果继续向北,是黄北市南北贯通的主干道矿安路,马路虽然宽,只是车辆太多,平时总会有些拥堵。

“走哪儿好……”司机正有些犹豫,刚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半句,最怕堵车的厉胜男已经迅速地给出了建议:“左转向西!三公里左右有个路口,直通盛安路,那条路上车少。”

好好讲理

后排的霍天泰和陈道静都是从容稳重的人,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发生,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会参与这类谈话。

司机本来就想避开这条拥堵的路,再加上不愿得罪厉胜男,便顺从地将车头一调,顺着黄河北大坝向西驶去。

不一会,车便到了盛安路的路口,司机刚想右转北去,厉胜男突然却指着前面喊道:“咦,前面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哦?”霍天泰和陈道静微微一愣,顺着厉胜男值得方向望去,前方大约五六百米的地方果然像是发生了事故,很多人围拢在马路中间。

“过去看看?”厉胜男回头征询地望着陈道静和霍天泰。

霍天泰含笑望了陈道静一眼,转头对厉胜男说道:“已经进了黄北市的地界,不要问我,你们陈局长做主。”

“道静姐!”厉胜男的语气有些急迫起来。

“呵呵,好吧。”陈道静微笑着点点头。

这个路口沿着大坝再继续向西已经没有再通往黄北市区的公路,所以这段大坝向西平时车辆极少,也就是偶尔有些逃费的长途车或者坝下居民的私家车或摩托车经过。

也正是这个原因,尽管马路上围拢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但停滞的车辆却并不多。

人群中间的空地上,光头和兔子等人正在殴打那辆长途车的司机。

司机是位小伙子,头上已经流了血,一边护着头左躲右闪,一边哀求着:“各位大哥,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不是要钱吗?多少?我们给!”

“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早知道这样,刚才老老实实交了不就完了!”光头一脚将小伙子踹倒在地,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们凭什么打人!东州还有没有王法!”一个年轻的女人头发披散,厉声尖叫着。

“妈的,看你是个娘们,不愿跟你计较,你还上脸了是吧?”兔子一边整理着因为打司机而松了皮手套,一边狞笑着向女人走去。

那被打的小伙子司机可能是这女人的丈夫,尽管头破血流,但见这些人要打自己的妻子,还是勇敢得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将女人护在了身后,不过他的语气中可没有半点的勇气:“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钱,我给!你们说个数!”

“妈的,算你识相!五千块!少一毛老子废了你!”兔子声色俱厉地说道。

兔子是许静手下四把刀中最不能打的一个,身材偏瘦小,但出手却异常狠辣,小伙子的头便是被打破的。他最大的优点是跑得快,当年初中时参加全乡的百米赛跑拿过第一名。也正因为有这个优点,从当学生起,他就很少挨打,因为每次打人时都是气势汹汹一帮人,但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却又往往逮不住他。

或许女人都天生小气,也或许到了真正的紧要关头,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有勇气,也或许这个女人生性本来就泼辣,不管什么原因,这个女人听完兔子说的数目后,立刻就跳着脚尖声骂了起来:“一群天杀的有人生没人养的贼胚子!五千块,五十块老娘也没有!婊子生的王八喂的!你们有种就打死我!东州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讲理?老子今天就跟你好好讲讲理!”兔子的眼中渐渐凝上了一层恶狠之气,一步步向女人走了过去。

擅自做主

小伙子司机又急又怕,一脸惊恐地用手去捂女人的嘴,跺着脚连哀求带训斥:“求你!别再喊了!好不好!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没出息的东西!这可是五千块啊!”女人扭脸挣开小伙子的手,冲兔子尖声叫骂着:“来啊,打啊,老娘我跟你拼了!”

“拼了?哎呀,我好怕呀!”兔子一副夸张的害怕表情,然后冲光头大笑道:“光头,他们叫板了?咱们怎么办?”

光头微微一皱眉,没有说话。他一直从心底看不起兔子,每次遇到强手,没有一个人比他溜得快,有时候也不必是强手,随便一个身强力壮红了眼睛要拼命的,也大多能把兔子吓跑。可若是碰到没有还手之力的,兔子下手却比谁都更狠更毒,那惨象经常让光头这些久经战阵的人都不忍睹视。

不过,光头虽然心里鄙视,但嘴上也不便说什么,因为老板许静经常对兔子的残忍流露出一丝赞赏。

“来啊,有种你就打死我,你要今天打不死我,你就不是人养的!”因为小伙子一直在焦急地捂她的嘴,所以女人一边挣脱,一边时清晰时混沌地喊着。

“呵呵,好啊,老子今天就打给你看看!”兔子一脸狞笑地走了过去。

光头在后面象征性地轻轻拉了一把兔子,但是没拉住,便微微皱了皱眉,将身子转了过去,仿佛不愿看到下一幕的惨象。

兔子从屁股后摘下短棒,一边好整以暇地整理着手上的皮手套,一边狞笑着来到了小夫妻身边。

“要打你打我!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小伙子虽然心里怕极,但还是硬撑着张开双臂将女人拦在了身后。

“去你妈的!”兔子恶狠狠飞起一脚揣在小伙子的肚子上。

小伙子痛苦地抱着肚子弯下了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兔子又是一觉踢在他的脸上,小伙子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眼前无数金星乱冒,便趴在了地上。

女人再泼辣也是女人,看到这幅景象也被吓坏了,扑上去帮小伙子止着鼻子的血,一边却还依然骂着:“你们这帮天杀的,不得好死!”

兔子狞笑着走了过去,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用力地向后拽着:“骂啊,再骂一个给爷听听!”

“你有种打死我,打不死你就是我养的!”这女人真是个烈性子,尽管痛苦地仰着头,却依然在叫骂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骑着一辆无牌摩托车从西边过来,下车挤进人群,从兜里掏出一块小石头照光头弹了过去。

光头屁股一痛,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却发现原来是龙杰回来了。

龙杰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阴沉。早上的时候,他再三跟光头和兔子交代,要在离盛安路路口向西至少两公里的地方设卡,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擅自做主将卡设在了这里。

这里离盛安路路口只有四五百米,很容易被走盛安路的人看到。虽然现在的人大多不爱管闲事,但万一碰上个好事的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龙杰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因为他立刻就看到了一辆挂着警车牌号的三菱吉普在路边停了下来。

四目一碰

龙杰不易觉察地打了个“撤”的手势,也不等光头回应,便立刻低着头转身挤出了人群。

光头怔了一下,马上转身对兔子喊道:“领导来电话了,局里一会开会,回了!今天先饶了他们!”

“小娘们够劲!再给爷叫两声!”兔子并不理会光头,用膝盖顶住女人的后颈,一边得意地哈哈大笑着看女人憋红的脸,一边更加用力地向后扯着女人的头发。

兔子之所以混出名堂,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的心狠手辣,而且他的心狠手辣与别人不同,对女人,老人,孩子,他照样下得去手。

“走了!你他妈听到没有!”光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带些怒气地又喊了一遍。

兔子回过头看看光头那张带些怒气的脸,这才一巴掌将女人扇在地上,又冲肚子踹了一脚:“以后见了你爷老实点,今天先给你点教训,下次就没这么客气了!”

光头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密不透风的人群立刻闪出了很宽的缺口,眼看几个人就要出了人群,那女人的烈性子却又上来了,指着兔子等人的背影嘶声喊道:“王八蛋!狗杂碎!有本事就别走,咱们到公安局说理去!”

光头微微皱了皱眉,继续向外走,其他两个年轻人身体顿了顿,可是见光头依然向外走,便也就跟着继续向外走了。

兔子却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眼神阴冷地望着女人:“真活腻歪了?那老子就成全你!”

“你别喊了,我求求你了!咱们斗不过他们……”小伙子差点哭出来。

女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怒目瞪着兔子:“你别走!咱们到公安局说理去!”

“去你妈的公安局!老子就是公安局!”兔子的爆发力确实厉害,虽然距离女人只有很短的距离,但速度还是冲了起来,照着女人的头就踹了过去。

那小伙子护妻心切,猛地扑过来推开了兔子。兔子根本没想到小伙子敢反抗,速度太快本就已经收不住脚,又被小伙子这一撞,顿时一个趔趄就斜扑了出去,有些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兔子狼狈地爬起来,连窘带怒,拔出橡胶棒冲过去对着小伙子劈头盖脸乱砸起来。

本已走出人群的光头和两个兄弟见了兔子的糗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纷纷走回来也对着小伙子拳打脚踢着。

人群发出一阵低声或无声的咒骂,所有的心都在为这对小夫妻揪着,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的外面也早已发生了一场较量。

就在刚才,龙杰从人群中低头走出,径直来到摩托车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头望了警车一眼,谁知不望不要紧,这一望,龙杰的瞳孔立即缩了起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枪法极准的女人,刘子辉和和另外四个兄弟中至少有三人是死在她的枪下。

这女人正是厉胜男,车刚停好,她便一跃而下,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眯,瞬间变得如鹰隼般犀利,一边向人群走,一边出于职业习惯锐利地扫量着外围的可疑人员。

当龙杰望向她的时候,厉胜男也仿佛有感觉一般刚好将目光扫向了龙杰,四目一碰,两颗心都蓦地一紧。

冤家路窄

“龙杰!”厉胜男心里狂喊了一声,虽然心跳已经加快,但她的表情却几乎没有变化,甚至走路的姿势和速度都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向着人群走去,只是方向开始略略地向龙杰这边偏移。

“真是冤家路窄!”龙杰心里发苦,表面却若无其事一般开始发动摩托,只是那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厉胜男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发动了摩托车,龙杰一抬腿仿佛要上车,却又突然地俯下了身子,就在一刹那,一条铁链就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龙杰就地打了个滚,起身向着大坝北面那片护堤林窜去。厉胜男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也紧跟着冲下了大坝。

由于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加上视线受到一些影响,车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外面已经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等了一会,还不见厉胜男回来,陈道静冲霍天泰局长笑笑:“霍局,我去看看。”

“呵呵,去吧!”霍天泰局长着摆摆手说道。

陈道静开门下车,等分开众人进去的时候,兔子等人正在丧心病狂般地殴打着小伙子司机。

“住手!”陈道静震惊之下,脱口厉声喊道。她本以为是起交通事故,却没想到居然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行凶。

毕竟是干刑警出身,喝声中充满了威严与震慑,正在打人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住了手转过头来。

等看清了是个漂亮女人,兔子跟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猥亵地大笑了起来。

陈道静扫了一眼地上满身是血的小伙子,胸中怒气不由直往上撞,用手一指兔子,厉声喝道:“你们干什么的!”

兔子愣了一下,这种口气太硬了,不能不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可是左右打量一下,好像这女的就是孤身一人,胆子便又有些大了起来,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小妞,你又是干什么的?”

陈道静凛凛的目光直逼了过去:“你们是什么人!”

兔子表情一僵,竟然笑不出来,这女人的目光也太厉了,让人不敢逼视。

“说!为什么打人!”陈道静又喝道。

兔子心里有点犯怵,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想丢面,便有些骑虎难下。

围观的人群看出了兔子的为难,对这种欺软怕硬发出一阵低低的讥笑声。

兔子有些恼羞成怒,可见这女人有恃无恐的样子,仿佛有很硬的后台一般,又不敢贸然行事,便回头一挥手:“亮子,告诉她咱们是什么人!”

那个叫亮子的年轻人点点头走了过来,只说了一句“让你多管闲事!”便冲上来对着陈道静的胸口就是一拳。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为这个漂亮的女人担着心,可就眼睛一眨的功夫,却听见了亮子的哀嚎,再一看,亮子已经跪在了地上,手臂被那女人牢牢而又显得轻松地扭在了背后。

挑剔苛责

陈道静平时极少出手,就算出手一般也不会很重,但今天,看到小伙子的伤势和兔子的嚣张猥琐,心里不免愤怒,所以下手就稍微重了一些。

看到亮子被扭在了地上,兔子愣了一下,没敢冲上去救亮子,反而后退了几步转头望着光头。

光头心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好的身手,不过他自持身高力大,也倒并没有怎么把陈道静放在眼里。

“好身手!我光头来领教领教!”光头一边将两手的骨节压得咯咯作响,一边朝着陈道静走了过去。

陈道静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光头是练过几天把式的,眼睛向周边一扫,却没发现厉胜男的身影,心里不禁微微有些焦急:“这丫头跑哪去了!”

这倒不是陈道静胆怯,而是她一向很注重维护自己的女人形象。在内心里,总认为女人打架毕竟是不雅的事情,所以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一般都是由喜欢争勇斗狠的厉胜男来做。而且,新任的女公安局长还没到任便在路上跟一些痞子动了粗,传出去也有些不太好听。

兔子见陈道静四处搜寻,心里不由更加没底,偷偷一拉光头,低声说道:“光头,她可能有帮手,咱们还是走吧。”

光头鄙视地望了兔子一眼,继续一步一步朝陈道静走了过去。

陈道静寻了半天也没看见到厉胜男的身影,知道这场架看来是要亲力亲为了。心里主意一定,表情反倒坦然起来,松开了亮子的胳膊,后退了一步,丁字步一站,带些柔和,却又有些冷峭地笑道:“好啊,那就让你领教领教!”

望着陈道静岳峙渊渟的气度,光头心里也有些发毛,不过他是个要脸面的人,自然不会学兔子那样临阵退缩,便一咬牙挥拳冲陈道静打去。

就在这时,霍天泰的司机分开人群冲了进来大喊道:“谁敢动!这是黄北市新来的公安局长!”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全愣住了,震惊过后,再看陈道静的眼神就有些复杂起来,激动、敬佩、期待的目光中渐渐掺杂了些许的惊奇、怀疑,甚至是失望。

这也难怪,令人热血沸腾的“女侠”突然变成了让百姓缺乏信任甚至充满失望和不满的公安局长,难能可贵的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变成了天经地义的职责所在,甚至是职责的缺失。这样的变化,难免会让众人心中产生一些微妙而复杂的情绪,所以有些人再看陈道静时,目光便变得有些挑剔和苛责起来。

那对被打的小夫妻也不例外,本来对陈道静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深深的担心,但一听是公安局长,心中的感激便微微淡了一些,担心更是不复存在。小伙子一脸的踏实和欣喜,而女人望向陈道静的目光中则多了些期待和要求。

怎知姓陈

陈道静冷冷地看了光头一眼,慢慢转过头对着兔子等人喝道:“把棍子给我放下!”

兔子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放下!”陈道静很突然的一声极具威严的厉喝。

兔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而旁边那个年轻人更是浑身一哆嗦,手中的短棒便掉在了地上。

陈道静威严地扫视着众人,隐隐带些怒气的凌厉目光最后落在了唯一手中还拿着棍子的兔子身上。

兔子能感觉到陈道静在看他,却不敢抬头对视,犹豫了一下,慢慢弯下腰将短棒放在了地上。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打人?!!”陈道静厉声问道,脸上笼着一层寒霜,与平时的沉静柔和判若两人。

兔子最先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上前走了一步:“局长,您别误会,一家人!我们是黄河河务局的收费员,正常收取护坝费用,可他们不但不交,还动手打人。”说完有些委屈地指着被擦破了裤子诉苦道:“局长你看看我的裤子,就是被他们刚才打倒的时候跌破的,腿现在还疼呢!局长,你可得把他们抓起来给我们做主啊!”

陈道静冷冷地盯着兔子:“收费员?把工作证和执法证拿出来!”

兔子有些为难地笑笑:“局长,我今天出门走得急,忘了带了。”说完转头对那个叫亮子的小伙子说道:“你的带了吗?让局长看看。”

“带了。”叫亮子的小伙子从兜里掏出证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陈道静。

陈道静接过证件,上面果然盖着黄北市黄河河务局和交通局的公章,仔细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抬头望着亮子对了一下照片,也没有问题,脸色这才慢慢变得缓和了一些,但口气依然很严厉:“执法就可以这样打人吗?先跟我回局里再说!”

“陈局长,没必要吧。”兔子看出了陈道静露出的一丝缓和,便苦着脸说道:“我们完全是被迫自卫啊。”

陈道静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刀子般锋利:“我今天才刚到黄北,还没上任,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兔子神色一慌,连忙笑道:“我听别人说的……”

陈道静跨上一步,逼视着兔子的眼睛:“听谁说的?”

兔子慌乱地后退了两步,眼睛开始向侧后瞄着:“陈局长,你别误会……快跑!”

话音未落,兔子将亮子向前一推,拔腿向人群外冲去。另一个年轻人愣了一下,也紧跟在兔子后面向堤坝下跑去。光头反应较慢,呆了半响,这才转身要跑。

最倒霉地要数那个叫亮子的年轻人,被兔子一推,直直地向陈道静撞去,被陈道静一个勾脚摔在地上。

“小刘,看住他!”陈道静转头对霍天泰的司机喊了一声,飞身向光头追去。

光头身材魁梧,跑起来显得比较笨重,又加上反应迟缓了一些,所以还没跑出几步便被追上来陈道静一脚勾倒反拧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好!”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脸上大多露出了惊喜和敬佩的神情。

跑了也好

因为对方是公安局长,光头也不敢过于反抗,所以陈道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光头拷了起来,可是等她直起身子,却发现兔子和另一个年轻人早已经跑下了大坝,向着那片防护林窜去。

陈道静清楚已经追不上了,低头看看光头,心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光头交代了,要抓也容易,即便光头不交代,那也还有黄河河务局的档案呢,于是便打消了继续追的念头,刚要转身,眼睛却突然一亮,原来一条白色的人影正从那片防护林中走了出来。

“胜男!”碍于太多人在现场,陈道静不好放开嗓子喊,便挥着手示意。

厉胜男跟随陈道静多年,随便一个眼神、手势,几乎都能心领神会,但现在隔得实在有些远,又加上没追到龙杰心里正在懊丧着,所以一愣神的功夫,兔子已经从她身边窜了过去。

后面的那个小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醒悟过来的厉胜男一脚踹在了大腿上。

其实厉胜男本来用不着这么大动作的,只需轻轻用脚一勾就能将小伙子放倒,可是她正在气头上,便将没抓到龙杰的怒气给发泄到小伙子身上了。

只听哎呦一声,小伙子直直地斜栽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半天一动不动,直到霍天泰的司机小刘赶了过来,才稍微地缓过一口气来,将沾满污泥干草还带些血迹的脸艰难地抬了抬。

小刘将小伙子拷好,呵斥道:“起来,别装死狗!”

小伙子疼得呲牙咧嘴,差点就要哭出来:“大哥,我是真得动不了啊,这位大姐也太狠了!”

“少废话,谁跟你大哥大姐的,起来!”小刘不轻不重地踢了小伙子一脚,谁知正好踢在刚才被厉胜男踹过的地方,小伙子顿时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小刘吓了一跳,偷眼看看一脸寒霜的厉胜男,心里明白肯定是这位大小姐又发威了,便俯身架起了小伙子:“瞎叫唤什么!再叫唤还给你一脚!”

那小伙子看样子真是被踢怕了,一听这话,赶紧硬撑着爬起来,在小刘的搀扶下一蹦一跳呲牙咧嘴地向坝上走去。

这一幕,在坝上的人群看得都很清楚,等走得近了,发现原来是个年轻的姑娘,身材好,模样也俊俏,不禁都大吃了一惊,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连见了两位会功夫的女人,而且人家这可不是花拳绣腿,是真功夫啊!”

“是啊,还都这么漂亮,这个好像年轻点,不过就是脸色不太好,有点吓人……唔!”这人话未说完就像被人突然将嘴缝住了一般,原来厉胜男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道静,怎么回事?”霍天泰局长不知什么时候也下车走了过来。

“霍局,有人行凶打人,抓了三个,跑了一个!”陈道静指着坐在地上的三个人说道。

“妈的,那小子跑得跟兔子似的,比龙杰还快!”厉胜男悻悻地说道,这也是她没有去追兔子的原因。

龙杰?陈道静一愣,随即心里就有些明白,刚想追问,可是看看现场那么多人,便没有再说话。

“我就一愣神的功夫,那小子就已经跑出老远了,比兔子还快!”厉胜男有些打不起精神,一会功夫,接连失手了两次。

“跑了也好!”陈道静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雷副局长

“跑了还好?”望着陈道静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厉胜男不由一阵的迷惑。

陈道静笑笑没说话,她的想法是正好以搜捕兔子的名义封锁路口,惊吓一下龙杰,先把他困在黄北市。

“没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这几个人,还怕他飞了?”霍天泰局长不知陈道静的想法,在一旁宽慰地笑笑说道。

“霍局,是不是让黄北市局的人……”陈道静刚说了半句,霍天泰的手机响了起来,便又咽了回去。

霍天泰将拿出来看了一眼笑道笑道:“正好,华融政委打来的。”说完便转身接电话去了:“华政委啊,呵呵,等急了啊?呵呵,我们在黄河大坝跟盛安路……”

见霍天泰局长走远,陈道静压低声音问道:“胜男,刚才看见龙杰了?”

“嗯,妈的,真是冤家路窄啊,他居然藏身到黄北了!”厉胜男恨恨地说道。

“朝哪个方向跑的?”陈道静又低声问道。

“穿过这片树林向北不到一公里就是华威路,东西好像都是鱼塘和藕池。”厉胜男努力思索着说道。

陈道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说话,霍天泰局长拿着手机笑呵呵地走了回来:“好了,华政委说治安大队的人正好就在附近,马上就会过来。”

“嗯。”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来到那对小夫妻面前,问道:“小伙子,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打你?”

小伙子一副心惊胆颤的样子,偷眼看看光头,提高一点声音说道:“局长,您别问了,都是我们不对,我们在坝上跑车,没交堤坝维护费,这事不怨人家。”

“窝囊废!”那女人冲小伙子吼道:“你能不能当回男人!”

“局长,真的,真的怨我们,你就别管了,放了他们吧。”小伙子用力地按住想要站起来的女人,一边恳求着。

“你别摁我!”女人的情绪有些激烈,用尽全力地挣脱开了小伙子,站起来大口地喘着气说道:“刚才我都听到了,你是新来的公安局长,我们被打成这样了,你到底管不管!我想问问你,现在的公安局还能不能制得了黑社会!我们这些老百姓还能不能活了!!!”

话说到最后,女人已经是在用力全力在声嘶力竭地悲吼了,在场的人受她情绪感染,心里都有些沉重,在这样的治安环境里,黑恶势力横行,老百姓哪能活得有尊严。

霍天泰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隐隐透着一丝尴尬和羞愧。

突然,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警笛声,两辆警车,一辆桑塔纳两千,一辆长安面包,一前一后驶了过来。

车刚停下,一个身材魁梧,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便跳下车快步来到霍天泰和陈道静面前打了敬礼:“霍局长好!陈局长好!”

霍天泰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和蔼地笑着介绍道:“道静,这是黄北市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雷剑!”

“哦,雷局长好。”陈道静还了个敬礼,上下打量了一下雷剑,只见他身材魁梧,剑眉虎目,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虽然刮得很干净,却依然青嘘嘘一片,虽然让人感觉有些严厉和刻板,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正气。

盛名难副

“陈局,这是咱们治安大队的大队长,邵雄侠。”雷剑指着身后一个二十七八岁,长相很勇武的年轻人说道。

“陈局长好。”邵雄侠有些散漫地走了过来,眉宇间隐隐透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很随意地打了个敬礼。

“呵呵,嗯。”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她很欣赏这样有棱角的年轻人。

“邵队,电话!”不远处警车旁边一个治安队员冲邵雄侠喊道。

“雷局,我过去一下。”邵雄侠也不跟陈道静打招呼,跟雷剑说了一声便向警车走去。

雷剑显得有些尴尬,便笑笑说道:“呵呵,陈局,你别见怪,年轻,不太懂事,不过工作是一流的!”

“呵呵,没什么。”陈道静心里还是比较愉快的,初到黄北见到的两个下属,不管是勇武傲气的邵雄侠,还是一脸刚直的雷剑,都让她心里很有好感,对治安大队行动的迅速也很满意,所以也没再客套,笑了笑开门见山地安排道:“雷局,打人的凶手跑了一个,请你立即组织人员封锁进出黄北市的所有路口,务必不能让凶手跑掉!尤其是华威路的附近的各个路口,务必严密封锁!”

“是!”雷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马上就答应了下来,招招手把邵雄侠叫到路边,低声说道:“雄侠,马上集合队员,让各派出所配合,封锁进出市区的各个路口,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封锁华威路附近路口……

“雷局,咱们的人早都出去了,这几天的治安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刚又接了个电话,我哪还有人啊?!!你说为了一起鸡毛蒜皮的打架,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邵雄侠显然对这个安排很不理解,立刻提出了质疑。

雷剑的眉头皱了起来,显得有些烦躁,低声喝道:“出去的全都给我调回来!人手不够,就把联防也拉上!”

邵雄侠好像还是有些不太服气,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道静,低声嘟囔道:“真败给她了,娘们就是娘们,除了会小题大做瞎指挥,还会什么……”

“少放屁话!什么小题大题大做小做的!服从命令!”雷剑的胸口一阵憋闷,邵雄侠的话一字不落,全砸在了他心坎的郁闷上。

“那,可那人长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啊,怎么抓?”邵雄侠将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先把人撒出去再说!有了照片自然会给你传过去的!”雷剑仿佛有些心烦气躁,说完见邵雄侠还要张嘴,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别再给我屁话了!执行命令!”

“好吧!唉!”邵雄侠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明显带些情绪地转身打电话安排去了。

雷剑折身走了回来,只是眉头却依然紧锁着,对陈道静的安排,他心里也非常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深深的失望。他以前就听说过陈道静,尤其是破那几个大案要案近乎传奇的事迹,心里本以为这次终于盼来了个好局长,可没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现在看起来恐怕又是个擅长作秀的。

雷剑从心里看不起那些爱作秀的领导,上一任局长陆华就是这样的人,当着上级领导或者百姓的时候,芝麻点大的案子也重视得不得了,恨不能案子不破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起一嘴燎泡才行,可等一转头没人的时候,你就算给他个大上十倍百倍的案子,他也照样爱答不理地敷衍了事甚至置之不理。

“陈局,跑了的那个人长什么样?麻烦你说一下吧。”雷剑尽量想让自己轻松愉快地笑笑,可是心里又轻松愉快不起来,脸色便微微有些不自然。

霍天泰看了看雷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尽管他从心里是信任陈道静的,可对这样的安排也还是有些不解,便转过头略带些询问地望着陈道静。

“那小子跑得太快,具体什么样,我还真得想想。”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急,听说是黄河河务局的收费员,一会去查查档案就知道了。”

雷剑胸口又是一阵憋闷,这算哪门子事啊!弟兄们都撒出去了,她这里倒不着急了。

欲言又止

霍天泰见陈道静这种态度,心里反倒坦然了起来,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能肯定地是陈道静醉翁之意不在酒。

光头几个抱着头蹲在地上,趁现在没人注意他们,便悄悄抬起头用恶狠狠的眼神威胁着小伙子和女人。

“看什么看,老实点!”司机小刘用力地摁下了光头的脑袋。

小伙子本来就恐惧着,现在被这眼神一吓,更慌了,上前拉住陈道静的手乞求道:“局长,你就放过他们吧,真地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听话没给钱……”

“怂包!”女人气呼呼地骂了一句,转头对陈道静说道:“我们从东州到道州,经过四个县一个区,人家的收费站都是一次收十五块,别的就不用了,为什么你们黄北市交完了十五块,还要再交每月五百元的堤坝维护管理费,这是哪门子的规定?你们黄北市就那么特殊吗?!!!”

“你别说了行不行?逼死我算了!!!咱们以后还跑不跑这条线了?!!!”小伙子跺着脚,急得快要哭出来,仿佛无处发泄一般,最后竟然用力地扇起了自己早已青肿的脸颊。

女人毕竟还是心疼丈夫,赶紧扑过去死死拉住了小伙子的手,可心里又委屈,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苦的命啊……”

这边正在乱哄哄地哭闹着,那边邵雄侠安排完封锁事宜后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看了光头几个一眼,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带些讽刺地冷冷笑道:“呵呵,是你们老几位啊?说吧,是谁跑了?”

光头几个抬头看了一眼邵雄侠,没做声,一个个又将头低了下去。

“哦?邵队你认识他们?”厉胜男有些惊喜地问道。

“呵呵,谁不认识啊,咱们黄北市大名鼎鼎的人物!”邵雄侠的嘴角闪过了一丝憎恶与讥诮。

“哦?”厉胜男的眉毛一扬,冷哼道:“哼,我早就看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眼光!”邵雄侠一挑大拇指笑道,心情顿时舒服了不少,对眼前这个俊俏爽利的女孩充满了欣赏与好感。

“当然!哈哈……”厉胜男一昂头,灿烂地笑了起来。

陈道静走了过来,对邵雄侠说道:“雄侠,你认识他们?跑掉的那个人长相瘦削,秃眉小眼……”

“呵呵,是不是罗圈腿,却还跑得挺快?”没等陈道静说完,邵雄侠就撇撇嘴一脸鄙夷地说道。

“是啊!”厉胜男惊喜地说道:“既然邵队认识他,那就好办多了!”

“绰号兔子,与这几位都是咱们黄北市的名人,我邵雄侠虽然官低人微,但也早就久仰这几位的大名了。”邵雄侠有些冷言冷语地说道,仿佛胸中带了很多怨气一般。

“既然知道是谁了,还有功夫在这废话!”雷剑走了过来,仿佛怕邵雄侠多话,瞪了一眼催促道:“赶紧去华威路!”

“抓兔子吗?真抓还是假抓?”邵雄侠一脸的不信,但神情却又隐隐带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抓人还有假的吗!”陈道静将脸一沉,心里却微微一动,她的本意是想以兔子的名义来封锁龙杰,可现在看,这个兔子或许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陈局……”雷剑眉头微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想提醒陈道静,可是看看周围这么多人,又有些不好开口。

布网捉龙

“雷局……”邵雄侠仿佛还是有些不放心,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冲雷剑做了个抓的动作,带些期盼地用口型问道:“真?”

“还啰嗦!”雷剑瞪了邵雄侠一眼,并没有给明确地答复,只是带些薄怒地催促道:“赶紧去华威路!”

“唉,又不是没抓过,还费这无用功干嘛,早晚也是得放!”邵雄侠嘴里嘟嘟囔囔着,但动作却明显麻利起来,刚才疲沓懒散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几个箭步就来到了警车旁,用力挥了一下手:“走,华威路!”

“邵队,知道抓谁了吗?”一名队员好奇地问道。

“兔子。”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真的?”这名队员的神色跟邵雄侠刚才的神色一样,有些怀疑,也有些兴奋:“不会跟上次一样抓了又放吧?”

“少废话!放也要抓!上车!”邵雄侠一挥手,除留下两个看守光头等人外,其余人都上了车。

随着一声轰鸣,警车立刻窜出去向着华威路奔去。

陈道静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心里有些奇怪,但也隐隐有些明白,便没有多问,笑着对雷剑说道:“雷局,华威路附近有几个路口?”

“大的有三个,小的好像有七八个吧?”雷剑思索了一下,沉吟着说道。

陈道静点点头,对雷剑说道:“那好,我们分三组,雷局一组,我一组,雄侠一组,分别把住三个大路口,小路口安排其他人守住。”说完一指厉胜男:“胜男负责机动。”

“哦,好!”雷剑早就听闻过厉胜男的大名,一听这女孩就是厉胜男,不由上下多打量了几眼,发现她一脸灿烂笑容,并不像传闻中的冷厉骄横。

“照片?带了吗?”陈道静含糊其辞地问了厉胜男一句。

“哦?哦,带着呢!”厉胜男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陈道静说地是龙杰的照片,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陈道静点点头,转身来到霍局长身边,附耳低声道:“霍局,刚发现了龙杰的踪迹,我跟雷局、胜男过去侦查,您先到局里休息,如果发现他的踪迹,请求市局支援。”

“哦?”霍天泰有些惊喜,虽然预料到陈道静又发现,但还是没想到这条大鱼会在东州现身,便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等你消息!如果确实,迅速给省厅汇报!”说完又补充道:“我先不去局里了,就在这等你,你坐我的车过去!”

陈道静心里暖暖地,刚要说说什么,却被霍天泰局长摆摆手给制止了,回身把司机叫了过来:“小刘,你跟道静跑一趟!”

陈道静和厉胜男刚要上车,刚吩咐完队员把光头几个带回队里的雷剑却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陈局,坐我的车吧。”

“呵呵,好!”陈道静明白雷剑这是有话要对她说,便笑着点点头转身向雷剑的车走去。

该抓就抓

雷剑心里有些矛盾,拿不准是否该告诉陈道静兔子和煌辉集团的事情,如果告诉了,恐怕这次行动也就结束了,兔子等人的气焰以后会更加嚣张;可如果不告诉,又担心陈道静为此得罪人甚至挨批评。

思来想去,一向珍惜集体荣誉的雷剑还是决定提醒一下陈道静,因为作为一把手,她挨了批评,也就等于是公安局挨了批评,公安局挨了批评,每个干警都脸上无光,也包括他雷剑在内。

“陈局,你刚到黄北,可能有些事还不太清楚。光头和兔子几个人都跟煌辉集团的关系很深,煌辉集团的董事长许静是市人大代表,跟市委的很多领导都很熟。”雷剑发动了车子,一边缓缓启动,一边侧头说道:“以前也不是没抓过这几个人,但最后还是给放了,而且还惹得一些领导很不高兴,治安大队也因此挨了批评。”

陈道静看了一眼雷剑,微微笑了笑:“雷局,我只问一句,今天的事情,他们该不该抓?”

雷剑愣了一下,点点头:“当然该抓!可是……”

“没有可是!”陈道静摆摆手,有些严肃地说道:“如果你问我,那我只能回答你,该抓就抓!如果再说的准确点,那就是不但要抓,而且是必须要抓!”

雷剑张了张嘴,仿佛还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了一下,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雷局,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道静是个什么样的人,慢慢你就会清楚,该抓的一定要抓,不该放的也一定不会放!这是我的原则,你完全可以放心!”陈道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雷剑被说中了心事,脸不由微微一热,不过虽然心里尴尬,但对陈道静的印象却明显改善了许多。

“雷局,龙杰的相貌你能记清楚吗?”陈道静眼睛望着前方,略显突兀地问道。

“龙杰?”雷剑愣了一下,随即就顿悟了过来:“哦,陈局长说地是通缉要犯龙杰吧,我见过他的照片。”

“能记清吗?”陈道静眼睛依旧望着前方。

雷剑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能记清!”

“嗯,”陈道静满意地点了点头,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很多都不太注意刑侦案件,顿了一顿又缓缓地说道:“雷局,刚才发现了龙杰的踪迹,如果他的行动不是太迅速,估计还在华威路附近,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是封锁龙杰,知道的范围目前只有霍局,胜男和你,暂时不是要扩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雷剑惊得瞪大了眼,继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陈局,刚才你安排这么大场面的时候我心里还……您放心,我保证不让龙杰从我的岗卡逃脱!”

“嗯。”陈道静微笑着点了点头。

雷剑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陈局,要不要通知雄侠,他做事还是很稳妥的。”说完又赶紧解释般地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

“可以!”没等雷剑说完,陈道静便很干脆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说话间,车便驶到了华威路与建设路的路口,已经有交警和治安大队的人在设岗盘查了。

“雷局,我守这个卡,有情况及时联系。”陈道静说完开门下车,整了整衣服缓步向岗卡走去。

望着陈道静挺拔而不失柔美的背影,雷剑的心里一阵敞亮,看来是一位好局长!

不是对手

雷剑驱车来到第二个岗卡的时候,邵雄侠正懒洋洋地将身子靠在警车上,口是心非地套着厉胜男的话:“兔子果然是个人物,不服还真不行!”

“什么人物?哪里厉害了?”厉胜男好奇地问道。

“你看,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治安案件,却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声势震天,连局长都亲自出马了,啧啧,这还不算人物啊!”邵雄侠半感慨半讽刺地说着。

“切!他算什么狗屁人物!就凭他,也用道静姐亲自出马?”厉胜男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

邵雄侠愣了一下,也一脸不屑地说道:“切,不是兔子那是谁?你以为我傻啊!”

“你就是傻!”厉胜男有些得意地说道。

“好,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承认是我傻,否则就是你傻。是谁?”邵雄侠激着厉胜男。

“还不是姓龙的……”话说到一半,厉胜男自知失口,赶紧住了嘴。

邵雄侠虽然猜不到这姓龙的是谁,但心里却有些明白,这次的盘查不是单单针对兔子,有些失望的同时,也隐隐有点期待,嘴上却故意说道:“其实也别白忙活了,人家兔子是有背景的,抓了还得放,陈局长这纯属脱裤子放屁自找啰嗦!”

“你说什么屁话呢!”厉胜男那双桃花眼立刻瞪了起来,面沉似水地警告道:“你要再乱说,小心我揍你!”

“揍我?哈哈哈……”邵雄侠看了看厉胜男那盈盈一握的小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不服气是吧?来,练练!”厉胜男顿时火了,往后退了一步就准备拉开架势。

“算了,我从不欺负女人。”邵雄侠继续懒洋洋地靠在车上,一脸的轻视与戏弄。

厉胜男哪里禁得住这么激,两个箭步过来,伸脚就是一勾。

邵雄侠斜靠在车上,本来重心就不稳,但欺负厉胜男是个女的,见她伸脚也没在意,以为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谁知只觉得脚踝一疼,两脚就同时离了地,等意识到不好手忙脚乱想抓点东西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厉胜男却仿佛有些失望,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邵雄侠满脸通红从地上爬了起来,羞愤之色溢于言表。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厉胜男叹了口气,转身背着手向岗卡走去。

“你说谁绣花枕头!”邵雄侠在队里一向以勇猛著称,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的语言,不好从背后下手,便几个箭步来冲到厉胜男前面,伸出双臂一拦:“来!”

“闪开吧!”厉胜男很随意地伸手一拨。

邵雄侠伸臂翻腕去抓厉胜男的手腕,心里还想着,也别用太大力气,只要让她动不了就行。

谁知这个念头还没想完,手腕却已经被厉胜男给抓住了,又顺势一拉,脚下一绊,邵雄侠一个狗啃屎就扑倒在了地上。

这次虽然比上次还要狼狈,但周围的人却都没有笑。在局里,除了徐慕枫以外,几乎很少有人是邵雄侠的对手,所以这次见邵雄侠被这么轻易地放倒,都是一脸的震惊。

龙已出网

邵雄侠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难堪与震惊。

“还练不练了?”厉胜男冷冷地斜了邵雄侠一眼。

“不练了,不是你的对手。”邵雄侠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离这个女孩差得太远,便摇摇头说道。

厉胜男仿佛有些失望,轻轻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向岗卡走去。

这声轻叹狠狠地刺激了邵雄侠的自尊,脸不由微微一红,冲着厉胜男的背影喊道:“你也别狂,等回局里你跟徐慕枫比试比试。”

“徐慕枫?干什么的?别找些猫三狗四的来,也就看你还像点样子,否则,姑奶奶连手都懒得动。”厉胜男回过头一脸不屑地说道。

邵雄侠本想吹嘘徐慕枫几句,但想了想又把嘴闭上了,因为徐慕枫虽然也可以轻易地将他放倒,但仿佛也没有厉胜男这么轻松。

厉胜男转身走了,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的雷剑从车上下来,走过去忍着笑,强板着脸训斥道:“逞能?再逞啊!丢人现眼了吧!”

邵雄侠脸微微又是一红,有些不服气地狡辩道:“雷局,不是我不行,是她会功夫!”

“废话!厉胜男要是不会功夫,那东州的警察还有谁会功夫?”雷剑没好气地呵斥道。

“啊?!!厉胜男?!!!”邵雄侠惊得两眼溜圆,转头向那笔直挺拔却不是秀美的背影望去。

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魔女啊!不光邵雄侠吃惊,其他队员也都一脸愣愣地望着厉胜男的背影。

“不服吗?不服再来试试!”厉胜男听到邵雄侠的惊叫,回过头冷冷地说道。

“服服服,武力非我所长,我是靠智力取胜的。”邵雄侠本就服气了,现在一听是厉胜男,更加不敢再试,连忙摆摆手笑道。

“胜男,你过来一下。”雷剑招招手吧厉胜男喊了过来,笑道:“刚才我跟陈局长汇报过了,陈局长也同意了,说这次的任务可以交代给雄侠。这样,你也可以更机动些。”

“哦。”厉胜男点点头,斜瞟了一眼邵雄侠,撇撇嘴说道:“他行吗?”

“呵呵,如果只看身手,雄侠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把所有的岗卡吧。”雷剑温和地笑笑,话里却透着一丝敲打。

厉胜男有些无言以对,便冷哼了一声。

“好了,我去三号卡了,你一会把照片给雄侠看看。”雷剑也说完也不等厉胜男回答,便转身上车直奔三号卡去了。

“过来!”厉胜男被噎了一下,余怒未消,便撒在了邵雄侠身上。

厉胜男的大名在最近半年被传得很响,可是由于她经常跟着陈道静在外地办案,其他县区的同行见过她真人的并不多,邵雄侠也算是众多仰慕已久者之一,便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请厉总指示!”

厉胜男对邵雄侠的印象本来就不错,现在又见他一副嬉皮笑脸讨好的样子,自然也就发不起火来,摸出照片小声说道:“这就是龙杰,公安部a级通缉要犯,今天行动的目的就是抓他!明白没?”

邵雄侠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点点头:“放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从这个卡逃走!”说完转身向岗卡走去,中气十足地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厉胜男满意地望着邵雄侠的背影,她喜欢跟这样的男人打交道,没事的时候嬉皮笑脸,但有情况的时候,马上就能进入状态变得一丝不苟。

然而,就在他们严阵以待龙杰出现的时候,在煌辉办公室大楼的那间幽暗的地下仓库里,许静此时正在微微锁着眉头沉思着,他的对面,站着许峰和刚刚赶回来的龙杰。

知人善用

“哥,怎么办?那姓陈的也太他妈不知好歹了,一来就敢冲咱们兄弟下手!要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日后还不得蹦到天上去!!!”许峰的眼中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浮起一丝红晕,过浓的暴戾之气使得这张看上去还算干白净秀气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的狰狞。

许静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沉思着,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淡淡地笑了笑:“急什么,没那么严重,都把心放在肚里吧,会处理好的。”

许峰看了一眼龙杰,有些惋惜地说道:“妈的,就差几里地,如果当时光头和兔子听龙杰的话,现在哪有这么多事!”

“呵呵,出了事,大家都有责任,马谡失街亭,诸葛不也有责任嘛!好了,不说这些了。”许静语气很平和地说道。

“静哥说的对,我也有责任。”龙杰听出了许静的弦外之音,淡淡地揽过了责任。

许峰可没有这么大度,气呼呼地骂道:“光头办事一向很稳,肯定又是兔子这个杂碎他妈地自作主张!”

许静转头瞥了弟弟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微的寒意:“说过多少次了,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

许峰不敢与哥哥对视,忙低下了头,音调也降了下来:“哥,那怎么办?”

“天塌不下来,你给我稳住就行。”许静责备看了弟弟一眼,然后一脸轻松地笑笑,摆摆手:“说过了,天塌不下来,都回去吧。”

龙杰心里不禁有些佩服,如果换了其他人,恐怕要反复再三地叮嘱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外出以免暴露行踪之类的话,但许静没有,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静哥,我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龙杰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说道。

“哦?呵呵,龙杰啊,以后有话直说就好,不用多问这一句。”许静慢慢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龙杰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道:“我才来不久,按理不该多话,但是据我的观察,兔子这个人靠不住。”

龙杰语气虽然平缓,却透着一股阴阴的杀气。许峰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望着龙杰,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呵呵,兔子为公司的发展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家都是患过难的好兄弟。”许静一脸的重情重义,感叹了一句又微微笑道:“再说,谁能不犯错呢?主席老人家不是也犯过错嘛。”

“哦。”龙杰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觉得许静有些妇人之仁,可是许静既然已经表了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退了一步,静等着离开。

“都回去吧。”许静站起身,慢慢来到龙杰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说道:“龙杰,你的身份只有我、小峰和光头知道,放心好了。”

“哦。”龙杰应了一声,心里顿然豁然起来。虽然许静只提了这一件事,但龙杰却已经明白,公司肯定还有很多事属于兔子不能涉及的禁区,可见看似义气重情的许静并非是妇人之仁、意气用事,而是知人善用而已。他并不是不了解兔子的品行和能力,只是目前他依然需要这种人。

珠联璧合

“静哥,那我走了。”龙杰淡淡地笑着说道。

“龙杰,你等等。”许静从抽屉中取出三串钥匙,起身过来轻轻地交到龙杰手里,微微笑道:“龙杰,我知道你眼光独特,或许用不到,不过呢,总是有备无患更好一些,三套房子,如果有需要,可以临时用!看完就撕掉,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哦,”龙杰应了一声接过钥匙,只见三串钥匙上都贴着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房子的地址及房号,大体瞄了一眼,心里不由一震,选址居然完全符合他的标准。

“我也只是恰巧碰到,就随意地选了几套,备用的东西而已,呵呵。”许静轻描淡写地笑笑,转身坐回了桌后。

“静哥,谢谢。”龙杰心里有些感动,对一个大老板来说,拿出十万、二十万可能是举手之劳,但是能去转这么远的地方只为精心挑选几处藏身之处,绝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

“静哥,那我回去了。”龙杰对许静说道,态度较以前又尊敬了些许。

“嗯,回吧。”许静点了点头,转身对许峰说道:“小峰,刚子去了吗?把兔子接出来以后,如果风头紧,就先把他送走。”

“放心吧哥,这点小事!”许峰一脸狂傲,大大咧咧地说道:“明天就让兔子去街上露面,我到要看看谁敢抓!”

许静不悦地看了许峰一眼,带些关爱与训斥地缓缓说道:“小峰,记住,情况越悲观的时候,越要有信心,越不能乱阵脚,相反,事情越乐观的时候,就决不能有一丝大意!”

许峰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不好意思挠挠头:“我知道了,哥。”

“回吧。”许静淡淡地摆了摆手。

许峰和龙杰出了地下仓库,便分手各走各路了。龙杰掏出那三串钥匙,仔细地看了一遍纸条,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三处房子,第一处在万佛山的后山,不用多想龙杰也能猜到,肯定是房前开阔,房后密林;第二处在清河边,有水的地方也是龙杰尤其喜欢的,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水性好,而是入水后潜流一段再上岸,让人最讨厌的警犬就几乎完全失去了作用。而第三处,也是龙杰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最繁华的闹市区,毗邻黄北最大的两家商场。

牢牢记在心里以后,龙杰把纸条揭下来,细细地撕碎,然后含在嘴里嚼成纸团吐掉。在这一刻,他心里产生了一种笃定的想法,他跟许静是同一类人,相通的思维,会让沟通变得迅捷而简单。他精通小的战斗,而许静却擅长大的布局,两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或许,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配合如此默契的人了。

地下仓库内,许静正背着手静静地站着,他也在考虑着一个人,但这个人不是龙杰,而是还没等上任,就已经将他的四把刀抓了一个,逼走了一个的陈道静。

如果成为朋友,或许会珠联璧合,如果成为敌人,那也必将是个有趣的对手。

许静心中的斗志被隐隐激荡起来,脸上慢慢闪过一丝寒寒的笑意。

世事无常

华威路与建设路的路口,陈道静侧对着岗卡,在不远处的街边静静地站着,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虽然一脸平静,但她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些着急,眼看就要中午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尽管心中早就清楚抓住龙杰的希望并不大,只能寄托在龙杰的一时疏忽大意上,但即便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不过事情进展到现在这种局面,也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不但龙杰踪迹全无,现在竟然连兔子也是云深不知处,失去了踪影。

这个决定是不是下得有点唐突了?陈道静犹豫了一下,摸起手机给雷剑打了过去:“雷局,你协调刑侦和便衣集合,用一个小时时间,排查完华威路!”

电话那端的雷剑有些犹豫,沉默了半响说道:“陈局,这个电话还是你打更好一些。”

“哦?”陈道静愣了一下,心里随即就有些明白,看样子班子平时沟通、配合不是很顺畅,便说道:“那好,你把孟如海局长的手机号发给我!”

刚放下手机,陈道静就听到岗卡处一阵喧哗说笑:“哈哈,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为了一起打架啊!果然是大案!大案啊,哈哈……弟兄们继续辛苦,我先吃饭去了!”

陈道静不禁皱起了眉头,转头向岗卡望去,原来是一辆挂着警牌的普桑正从里面驶出来,开车的人身穿警服,却又贼眉鼠眼,正从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与岗卡旁站着的治安队员说笑着。

“呵呵,许队慢走!”一名治安队员后退了一步,让出条路,冲车内的人挥挥手笑道。

“哈哈,走了!改天请弟兄们吃饭!”那人一踩油门,普桑车便窜过了岗卡向北驶去。

陈道静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慢慢地向着岗卡走去。

“妈的,什么玩意,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许刚这样的人也能进公安局刑警队,真草了!”一名治安队员却骂骂咧咧地说道。

另一名治安队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带些愤懑地说道:“唉,谁叫人家堂哥有钱呢,这年头,只要有钱,别说让鬼推磨,就是让咱们公安局去推磨,咱们也得乖乖地去啊!”

“妈的,最荒唐的事估计都他妈出到咱们黄北市了!”起初那名队员骂道。

“算了,都别说了,谁让许静董事长能给咱们公安局捐钱呢!牢骚没用,被人听到就不好了,你没见徐天浩现在成什么样了?!!”一名年龄稍大的队员劝道。

一听徐天浩三个字,大家都沉默了,过了好半响,一名队员才轻轻叹了口气:“天浩太惨了,以前他拘留过许刚好几次,可他妈现在倒好,许刚反倒成了他的领导了,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唉,世事无常啊!“那名上了点年纪的队员叹息道。

胜男追疑

陈道静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刑警出身的她太了解这些了,治安的人对刑警有些看法是最正常不过的,主要领导对刑侦工作往往高看一眼,局里的经费又是给刑警队最多,所以在很多人眼中,刑侦的地位要比其他部门相对高些。而刑警们心里又总会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警察,出生入死,与真正的凶残和罪恶做斗争,所以平时在脸上也会不自觉地带着点高人一头的优越。

可是听到后来,陈道静却越来越觉得不是味道,而且“煌辉”、“许静”“堂哥”、“许刚”这样的字眼让她立刻就想起了雷剑刚才对她说过那番话。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陈道静的脑海中划过,她吃了一惊,几步来到警车旁边,用力地拍了一下车的前盖,喊道:“谁拿的钥匙?给我!”

一众队员都愣住了,那名队员拿钥匙的队员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把钥匙递了过来,一脸的惶恐与吃惊:“局长,给,您这是要……”

陈道静顾不上多说,一把拿过队员手中的钥匙,开门上车,随着一阵加油的轰鸣声和刹车的刺耳声交叉混合响起,警车一个漂亮的弧线滑转,掉头向那辆普桑追去。

几名治安队员面面相觑,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一名队员一挑大拇指:“看,这才像公安局长!”

连追两个路口,终于在前面看到了那辆普桑,陈道静摸出电话给厉胜男打了过去:“胜男,有一辆车牌尾号387的警车沿建设路向北走了,是辆长安面包,你跟一下,见机行事,抓紧!”

等车又驶过了两个路口的时候,陈道静发现霍局长的那辆三菱吉普已经快速地超过自己跟上了前面那辆普桑车,这才缓缓地降下了车速,绕了个弯重向岗卡驶去。

还差一个路口到岗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道静拿起一看是厉胜男打来的,便接通问道:“什么情况?”

“还跟着呢!”厉胜男有些不解地问道:“道静姐,这俩车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兔子在车上,直觉!”陈道静言简意赅地说道,与厉胜男说话,她从来不用转弯抹角掩饰什么。

“哦?用不用强拦下他?”厉胜男显得有些着急:“我担心那条大鱼溜了!”

陈道静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我估计龙杰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别扩大范围,抓到兔子就收场!”

“哦,好的!”厉胜男挂了电话,虽然她从来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是对陈道静的想法,却总是充满了心悦诚服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陈道静挂了电话,却发现有一条短信,一看才知道是雷剑发来的孟如海的手机号码,望着号码默记了一遍,然后退出短信拨了过去。

班子见面

陈道静对孟如海的印象还算不错,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言谈举止粗犷豪迈,一看就是个略带些火爆的爽直脾气。他们在市局的会议上见过几次面,只是没有深一步交流,只限于见面点头的程度。

“孟如海!你哪位?!”电话刚一接通,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孟局长,我是道静。”陈道静微微一笑说道。自从知道孟如海也是这次局长一职的竞争人选之后,她一直有点忧心于日后的相处,因为无数的事实证明,凡是作为对手曾经角逐竞争过的,很少不留下心结的,但现在听到这直爽豪迈的声音,她心里还是莫名地一宽,像这样的男人,心胸一般不会太狭小。

“哦?陈局长啊,哈哈哈哈……”电话那端的孟如海立刻豪爽地大笑起来:“陈局长啊,我们都在这等你半天了!你现在哪?”

陈道静一愣,刚想问你们在哪?可还没得等张嘴呢,就将话咽了回去。因为车刚从路口左转过来,就看到了岗卡的后面停着好几辆挂着警牌的越野和吉普车,车旁站了不少人,而霍天泰局长,也赫然站在人群中。

陈道静连忙将车停在路边,快步走了过去:“霍局,你们怎么过来了?”

“呵呵,他们着急见你啊,在局里等得望眼欲穿,这不,实在等不及就过来了。”霍天泰仿佛想尽力营造一个和气融融的气氛,语气表情比平时少了几分的严肃。

“哈哈哈……霍局长这是怎么说呢,我们拜见局长是应该的嘛!”孟如海豪爽地大笑了起来。

政委袁华融五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显得很温和,也跟着笑了起来,上前两步向陈道静伸出手,一脸诚挚地说道:“陈局长啊,你看,你还没等上任呢,刚到黄北就忙上了,这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

“华政委,可不敢这么说,让你们久等了。”陈道静轻轻握了握袁华融的手笑道。她华融也有些耳闻,华融华融,人如其名,处事圆滑,和气融融。

“陈局长,咱们别站这说话了,回去吧?!!!”孟如海说话的语气很特别,不像一般的征询意见,也没有请示所含有的尊敬,当然更没有命令的居高临下,而是一种很亲近,很随意地口气,让人感觉很舒服。

“是啊,道静,回去吧,这里交给队里就行了。”霍天泰局长也在一边说道。

“嗯,”陈道静点点头,对孟如海笑道:“孟局,这里人手不够,你把刑侦和便衣大队的人抽过来帮忙排查一下。”

“啊?不用吧?”孟如海的表情有些夸张,转头望望霍天泰,又望望袁华融和雷剑,回头笑道:“这点鸡毛小案还用刑侦出马?传出去不怕成为笑话?哈哈……”

孟如海身后的几个人配合地发出了一阵笑声,笑声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雷剑面无表情,微微侧了侧身,将脸转向了别处,袁华融脸上还是笑呵呵的,看看霍天泰,再看看陈道静,只是呵呵笑着,却并不发表意见。

霍天泰仿佛想皱眉,但却没有皱,也只是没有倾向性地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

鸡毛蒜皮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不悦,明白孟如海这是想给她施下马威,便淡淡地笑了笑:“孟局长,我刚到黄北,很多情况很不熟悉,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孟如海见陈道静不露声色地立刻就将球踢了回来,心里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这绝不是个一般的娘们,日后看来得多加注意才行。

“这种小案子,交给治安大队就行了,最多罚点钱了事。”孟如海满不在乎地说完,转头看看雷剑,有些不满地说道:“雷局,你有空也整顿一下治安大队,你看那帮家伙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啊?!!”

雷剑任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的时候,孟如海是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两人虽然相处一直不和睦,但毕竟曾经是上下级关系,所以雷剑虽然恼怒,却碍于老领导的淫威而不好发作,只好扭着头装作没有听到。

“孟局,这件事,我觉得罚点钱就算了不合适。”陈道静温和地笑笑:“你当时没在现场,行为太恶劣了……”

“陈局长说得对!这件事,性质确实很恶劣,绝对应该严办!”不等陈道静说完,孟如海立刻义愤填膺地说道,可说完话锋一转,语气却软又了下来:“不过呢,虽然伤了人,也出了血,但毕竟是个治安案件。陈局长,你可能刚来,对黄北的情况还不熟悉,现在局里压得大案要案太多了,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刑警队真的拿不出精力来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说完又加重语气补了一句:“真的,我是没办法!你就是把刀压在我脖子上,我也抽不出人来!”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在场的人谁也不说话。

孟如海仿佛还有些不满意这种效果,转头对身后的一个人骂道:“丁大成!你他妈倒说句话啊!”骂完这才又介绍道:“陈局长,这是咱们的刑警队队长丁大成!”

丁大成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孟如海,一脸的为难,不过犹豫了半响,还是诺诺地说道:“陈局长,孟局长说得对,刑侦大队确实抽不出人来了。”

见孟如海的态度如此强硬,陈道静是既恼火,又无奈,看这架势,即便自己硬压,他可能也会坚持反对,难道初到黄北,还没等上任,就要与副手闹僵吗?

孟如海见陈道静不说话,便笑着说道:“陈局长,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总该放心了吧?”

这话仿佛是要给陈道静一个台阶下,但听上去却又显得那么刺耳,让人不舒服。

是脓包,迟早要挑破!陈道静望向孟如海的目光脸渐渐冷肃了起来:“今天这个事,当时大家不在现场,当那个被打的女人大声质问着公安局还制不制得了黑社会的时候,我不知道大家如果当时在场的话心里会有什么感想,反正我陈道静觉得脸上直发烫!我想问大家,这样的案子是鸡毛蒜皮吗?”

初次交锋

陈道静面南而立,中午明亮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显得尤其莹润光泽,但那上面早已没有了往日沉静柔和的微笑,笼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众人都默然不语,唯独孟如海的神色有些难看,用鼻子极轻微地哼了一声。

陈道静微微一皱眉,威严的目光在孟如海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移到了丁大成的身上,再又扫过雷剑等人,有些凛然义正地说道:“大家当时不在现场,如果在现场还能说出鸡毛蒜皮之类的话,那就是无视百姓的控诉!那就是麻木不仁!就是失职!”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雷剑虽然扭着头,但却掩饰不住那一丝惊喜与畅快,袁华融目光中充满了诧异,嘴唇嚅嚅着,仿佛想要调和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丁大成头上脸点冒汗,低着头不时偷看一眼孟如海。

孟如海的脸色青中泛着紫色,虽然陈道静一口一个大家,但谁都清楚,这些话就是冲他来的。作为一个任职十三年的正局级副局长,他的资历不可谓不深,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人脉不可谓不广,也正是这个原因,历任局长尤其是近六七年来的几任局长对他一直都很尊重,几乎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所以陈道静说这些话,让他觉得脸上非常挂不住,尤其陈道静又是个女人,而且还这么年轻,当年他干副局长的时候,陈道静估计也就刚初中毕业。

他确实想拿陈道静一把,可谁知陈道静竟然毫不惶惧,反而将他逼入了死角。翻脸吧,对方毕竟是一把手,而且是霍天泰局长力荐的人,明斗恐怕占不到多少便宜,最好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两败俱伤而已,可假装没听到吧,初次交锋就算是败了下来,这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上级、同僚和下属三个层次都在的场合。

“为了工作,产生一点争论是难免的,也是正常的!呵呵。”就在孟如海正在为难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霍天泰局长终于开了口,仿佛是为了缓解气氛,一脸的笑容。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呵呵……”袁华融仿佛终于逮到了机会,赶紧附和道。

霍天泰局长笑了笑,环视了一圈众人,慢慢收起笑容,表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缓缓地说道:“道静的思路是对的。这件案子虽然确实算不上大案要案,但性质恶劣,手段凶残,影响很坏。刚才道静问大家的感受,我可以告诉大家,当时我在现场,也是觉得这张老脸直发烧发烫!!”说着说着,霍天泰局长就有些微微激动起来,异常诚恳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志们呐,这种问话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不信任啊!为什么不信任?原因就在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啊!工作为什么没做到位?我觉得如果要找原因,那第一条,首先就是我们在场的这些领导的失职!”

虽然街上车流不息,但这个范围内的人却都鸦雀无声,虽然表情都不尽相同。

“不过如海说的也对,今天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把精力都放在这里。”霍天泰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语气也轻快起来,抬手看看表:“看,快十二点了,萧市长和李书记估计在等着我们了。”

态度变化

“是啊,是啊,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别让市领导久等。”袁华融笑呵呵地附和着。

陈道静眉头微蹙,神色有些犹豫,这种局面收场,她多少有些不甘心。

“道静,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霍天泰局长柔和而又暗含责备地望着陈道静:“但是你现在不是分管治安或者刑侦的副局长了,黄北区从领导到百姓可都在看着你呢!”

“唉,呵呵,好吧。”陈道静有些无奈地笑笑,轻叹口气。

“好,那就快上车吧。”袁华融仿佛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冲霍天泰局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众人转身向警车走去。

这时,孟如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后看了一眼号码,目光不易觉察地扫视了一眼众人,放慢脚步渐渐落在了后面,压低声音说道:“静哥,什么事?我现在说话不是很方便!”

“呵呵,孟局,没别的事,就是告诉你兔子已经出来了,放心吧。”许静温和地声音出来过来。

“咳!”孟如海轻轻一跺脚,有些懊丧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顶姓陈的了!这下倒好,做无用功,还惹一身骚!”

“对了孟局,我也正想告诉你,最近别跟姓陈的呛着来,弟兄们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不到万不得已,你别出面。只有跟新局长搞好关系,你的地位才能稳,弟兄们也才好混啊!”许静口气中透着谦和与真诚,但又隐隐有些指导的意味。

“唉,我知道了。”孟如海叹了口气。

“如海,快点。”霍天泰局长局长回头喊了一声。

“好!”孟如海大声答应了一声,然后对着话筒小声说道:“静哥,我得赶紧上车了,中午市领导给姓陈的接风。”

“嗯,去吧。”许静说完挂了电话。

孟如海快步走到车前,对陈道静说道:“陈局,要不这样吧,你们呢,先过去,我呢,立刻组织人手对这里进行排查。”

陈道静不由一愣,半分钟不到,孟如海的前后态度怎么就天壤之别了呢?

其他人也有些发愣,不过最高兴的莫过于政委袁华融了,立刻笑了起来:“还是孟局觉悟高啊,看,多支持陈局的工作!”

陈道静心里有些犯难,都去吃饭了,但留下孟如海好不好呢?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我看这样吧,咱们先去吃饭。如海可以在车上安排嘛,打个电话,先安排人过来。”霍天泰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过看到孟如海态度转变,总体还是感到欣慰,笑着对袁华融说道:“道静和如海跟我一辆车,其他的你安排。”

“呵呵,好的好的。”袁华融笑呵呵地答应着,他明白霍天泰的心思,在车上做点思想工作,以免吃饭时当着市委领导的面闹出不愉快来。本来他还琢磨着该怎么劝劝两个人,现在霍天泰主动揽了过去,他心里是求之不得。

就在这时候,陈道静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厉胜男打来的。

能否开枪

霍天泰局长已经第一个上了车,其他人便都站在一边等陈道静先上,现在见她来了电话,互相看看,脚步都停了下来。

“大家先上车。”陈道静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接通了电话:“什么情况?”

“道静姐,那小子可能要下车,我能不能开枪?”厉胜男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

陈道静眉头一皱,这丫头手里怎么会有枪?!!

厉胜男对枪支的爱好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如果国家没有相关管制的话,估计她至少会购买几十种,随身携带的,恐怕也要两支以上。所以厉胜男虽然鄙视在加拿大的假洋鬼子继父,但对能自由购买并拥有枪支这一条却让她时常由衷地羡慕。

因为太过了解厉胜男,所以陈道静时常要耳提面命地再三交代,执行完任务以后要立即交枪,但尽管如此,厉胜男还是会推三阻四或者偷偷摸摸地拖上几天,因为一般几天后又会有新的任务,不用交,直接办个手续就可以继续带着了。而枪械管理的人也清楚厉胜男的背景和脾气,所以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道静姐,快说话!”厉胜男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看样子兔子已经准备要下车了。

陈道静向旁边走出几步,压低声音略带严厉地问道:“你的枪不是已经交到枪械管理科了吗?这是从哪弄的?!!!”

“道静姐,你先别问了,快点说让不让我开……”厉胜男的声音越来越焦急。

“不行!”没等厉胜男说完,陈道静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毕竟只是一起治安案件,只要兔子不作出袭警的举动,是绝对不可以开枪的,更何况,这还是一支来源不明的枪支。

“可是,那小子跑得太快,我怕追不上他!”如果不是正开着车,估计厉胜男能急得跺脚。

“那也不行!如果确定是他,就把警车的司机给我带回来!”陈道静不容置疑地说道。

“道静姐,他们下车了,我确定就是刚才跑掉那个小子!求你了,绝对不会有事的!”厉胜男虽然知道再说也没用,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恳求着,就差直接说出有事她去找舅舅摆平了。

“胜男,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如果你在枪械上犯了错,以后就永远别跟着我了!”陈道静低低地厉声喝道。

厉胜男最怕的就是陈道静说这句话,如果不是陈道静之前有过交代,她才不会管什么规定不规定,甚至连这个电话也不会打,早就直接开枪了。

“恨死!我发誓今年再也不穿带一点跟的鞋了!”厉胜男恨恨地挂了电话,由于爱美,今天她特意穿了一双半高跟的靴子,否则龙杰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逃离她的视线。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陈道静虽然感觉兔子在车上,但心里却并不希望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不想看到她所热爱并珍惜的人民警察的声誉受到伤害,但她同时也清楚,如果真地是有警察故意把兔子接走的话,那说明这个兔子身上一定背有其他的事情,而且,这件事的性质也不再是一件简单的治安案件。

心生疑窦

“我在104国道……道静姐,他们发现我了……上车了……呵呵,开始提速了……”见兔子要跑,厉胜男的声音里反而不再有焦急,冷冷地笑着:“哼哼,道静姐,你不用过来,看我怎么搞定他们!”

“什么方向?!!”陈道静皱着眉头喝问道。

“云青高速入口。”厉胜男说完便挂了电话,挂断的那一刹,一阵油门的轰鸣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听云青高速,陈道静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焦急,她倒不是担心厉胜男,而是怕刚来黄北,还没等上任呢,就被胜男这丫头搞出什么车毁人亡的事情。

“霍局长,我……我得去一趟云青高速。”陈道静返身几步上了车,对霍天泰局长有些不自然地轻声说道。

霍天泰局长正坐在后排一脸安详地沉思着什么,听完不由一愣:“道静,这是又怎么了?”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说道:“兔子已经被人接走了,向云青高速入口方向逃逸。”

霍天泰局长眉头微微一皱,神色显得有些复杂,既有点欣慰,又有些失望,沉吟了半响缓缓地说道:“道静,安排其他人去吧,这顿饭很重要。”

“可是胜……”陈道静还想坚持,霍天泰局长将脸一沉,低声责备道:“道静,平时看你挺懂事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迷糊呢!兔子身上即便背有其他案子也不重要,来日方长,来得及!可是没有了市委领导的支持,你以后的工作怎么打开局面?!!”

“……好吧!”陈道静无奈地点点头从车上下来,看了看雷剑说道:“雷局,看来得麻烦你一趟了,兔子向云青高速方向跑了,你去拦截一下,随时和厉胜男保持联系。”

“哦?是!”雷剑愣了一下,脸上立即就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地钦佩。

孟如海的神色更加吃惊,愣了半响,赶紧上前一步:“陈局,我和云青高速的人都熟悉,还是我去吧。”说完也不等陈道静回答,便挥挥手让司机把他的车开了过来,这才回头对陈道静和车里的霍天泰说道:“霍局,陈局,你们先去陪市领导吃饭,我一会把那小子逮住就立刻赶过去!”

陈道静见孟如海说的这么轻松,这么有把握,心里不由有点异样的感觉,回头征询地望望霍天泰:“霍局?”

“嗯,那就让如海辛苦一趟吧。”霍天泰笑了笑说道。

“好嘞,那你们先去吧!”孟如海说完掏出手机,翻了一个号拨出去:“老刘吗?我是孟如海!一会给我拦截辆车……”

“尾号387的一辆警车,普桑。”陈道静在一旁提示道。

孟如海的眉角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又果断而有魄力地开始下命令:“是一辆警车!尾号387!要不惜一切代价,必须给我实施拦截!”放下电话,又转头对刑警大队长丁大成骂道:“还他妈腻歪什么,赶紧出发!”

“387……387……哦,是!”丁大成正在皱着眉小声嘟囔,被孟如海一喊给吓了个精灵,连忙打了个敬礼转身向警车奔去。

“陈局,上车吧!这里有孟局指挥,您就放心好了。”政委袁华融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道静犹豫着上了车,但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奇怪,这孟如海连车型、车牌都不问,怎么就能如此自信满满地将兔子抓住呢?

通风报信

霍天泰、陈道静等人上车走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孟如海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头也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孟局,咱们去哪?”司机将头探出玻璃问道。

孟如海回头看了一眼司机,不耐烦地骂道:“妈的,下车!你那点破技术,怎么追人?”

在局里,孟如海是个特例,其余的局长、副局长都有专职司机,但孟如海却从来不要,说他的脾气太急,这些司机开车一个个太四平八稳,让他受不了。

司机也知道孟如海脾气火爆,一听这话正是求之不得,便赶紧地从车里下来,将钥匙交给了孟如海。

孟如海上了车,一边慢慢起步,一边摸出一部黑色手机打了出去:“静哥,刚子被发现了,现在安排我去抓捕,怎么办?”

“哦?”许静仿佛也有些吃惊,半响才问道:“她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她接了个电话,便说兔子跑了,连刚子的车牌号都知道!”孟如海说完,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静哥,这女人果然厉害,名不虚传啊!”

“是她安排你去的?”许静的声音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倒不是,她安排的雷剑,我主动揽过来的。”孟如海说道。

“哦,这还好。”许静沉思了一下,说道:“孟局,看样子,这个姓陈的女人不简单啊,咱们不能掉以轻心,你暂时不要跟刚子联系,以免跟这事扯上关系让姓陈的起疑心。”

“我懂!可是,就这样让兔子和刚子折进去?”孟如海有些着急地说道:“刚子干了这两年刑警,估计嘴还能硬点,但兔子不行啊!”

“刚子也不能折,他跟我关系太密切,出了事会影响公司形象的!”许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怎么办?静哥!”孟如海此时一点也不像一位叱咤豪迈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更多地像一个六神无主的毛头,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七八年来,所有案件的走向都由他来控制,没有哪一位局长像陈道静这样一来就引导了局面,这让他严重感到不适应,一时便有些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许静沉吟了一会,缓缓而又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样吧,五分钟后,你给刚子打电话,命令他抓捕兔子,其余的事我来安排!记住,五分钟!”

孟如海先是一愣,不过随即就豁然开朗,哈哈大笑道:“静哥,你真高!”

“好了,挂了,最近不管干什么事,都要多加一份小心。”面对孟如海的夸赞,许静显得有些无动于衷,淡淡地叮嘱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孟局来电

孟如海驾车向104国道驶去,三分钟后,他摸出了电话:“丁大成,你他妈到哪了?这可是陈局长来黄北的第一个案件,你们都他妈的给我打起精神来!如果丢了刑警队的脸,我扒了你的皮!”

“孟局,我刚到104,正往云青高速入口赶呢,您有什么指示?”丁大成唯唯诺诺地说道。

“嗯,这次动作还算麻利!”孟如海仿佛比较满意,语气缓和了下来。

“嘿嘿,孟局您的命令,我哪敢怠慢过。”丁大成一听孟如海心情不错,赶紧趁机拍马屁讨好。

“好,那就抓紧过去,一定不能让兔子这个王八蛋给跑喽!”孟如海说完仿佛要挂电话,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警车尾号387,他妈的怎么听着好像有点耳熟啊?”

“哦,呵呵,是啊,这个……”丁大成犹犹豫豫的,仿佛有些拿不定主意。

“妈的,我怎么选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当刑警队长!”孟如海火了,大声训斥道:“你他妈说话给我干脆点!到底认不认识这辆车!说!”

“孟局,我猜,可能是许刚的那辆车,他的车尾号是387,而且是辆普桑.”丁大成终于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你他妈的,现在才说!废物!”孟如海仿佛怒不可遏,气得直接扣了电话,但扣完电话后,低头看看表,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而此时,104国道上,那辆警牌尾号387的黑色普桑正在飞驰电掣着,可是,不论它如何加速,却始终摆脱不掉后面那辆如影随行的三菱吉普。

“妈的!”兔子坐在后排心神不定地向后张望着,不时地催促着前面的驾驶者:“刚子,快点,电话来之前必须赶到小华山!”

“放心吧,一定会的,我只担心电话不来,走过了就麻烦了!”前面开车的正是许刚,虽然长得贼眉鼠眼一脸猥琐,但神情倒还要比兔子镇定从容很多。

“提前点没事,大不了绕几圈!”兔子回过身,摸出一支烟点上,手微微有些抖动:“妈的,今天真晦气,出门碰煞!”

“慌毛啊!”许刚嘴角闪过一丝鄙夷:“天塌下来有静哥顶着呢!”

“一会撞车小心点,把我腿脚伤了就麻烦了。”兔子不放心地叮嘱道。

“行了,啰嗦个屁啊!你什么时候能有光头和朱强一半也行了!”许刚不耐烦地呵斥道,虽然同属许静手下的四把刀,但他跟光头一样,从心底里有些看不起兔子。

一分钟后,普桑车掉头驶进了小华山的盘山路,宽阔的六车道变成了窄窄的双向两车道,虽是寒冬,但满山密密麻麻的松柏在阳光下还是依然苍翠。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极其刺耳的响起,兔子吓得手一哆嗦,烟差点从指缝中掉下来,定定神,骂道:“你能不能换个铃声,跟他妈半夜鬼叫似的!”

许刚鄙夷地一笑,顺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准备好了,是孟局的电话。”

离奇车祸

“孟局,你好,我是刚子!”许刚接通了电话,笑着说道。

“许刚,你他妈在哪呢?车上是不是拉着兔子?!!”孟如海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刚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还是被孟如海的嗓门吓了一跳,定定神,忙笑道:“哈哈,孟局你真神了!今天兔子说要请我去道州喝酒,现在正往那边赶呢!”

“少他妈屁话!你给我听好喽!今天兔子当街打人,还想跟咱们的新局长动手,现在局里正全力抓捕兔子,你马上给我把他控制起来,丁大成他们马上就到!听到没有?!!”

“啊?!!”许刚夸张地惊叫了一声,随即就信誓旦旦地说道:“孟局,你放心吧,我立刻将这小子带回去!”

“嗯!抓紧点,也小心点!”孟如海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放下了电话。

许刚放下电话,一个急转,车便从路上掉过了头来。

跟在后面的厉胜男吃了一惊,随即也一个干净漂亮地原地滑转,等调正了方向,刚想加速,却看到前面的那辆普桑仿佛抽了羊癫疯一样,竟然在路上疯狂地扭摆了起来。

“耍什么花样!”厉胜男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将手枪别进后腰,稍稍减了减速,静静地观察着前面的车辆。

那辆普桑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在路上东扭西晃了一阵后,终于一头冲过出了路崖向深沟中栽去,幸亏侧坡上种着很多的毛白杨,这才没有完全栽下去,在将一颗碗口粗细的毛白杨撞折以后终于挂在了破上。

“这是搞的哪一出?”厉胜男冷艳俏丽的脸上浮起一丝疑惑,慢慢将车停在路边,将从不离身的那条精致铁链抽了出来握在手里,慢慢打开门刚要下车,却见那辆头冲下挂在斜坡的普桑车门一开,一条精瘦的人影窜出,飞一般向坡下跑去。

厉胜男一惊,来不及多想,也立即向坡下冲去,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能及时将兔子的腿打伤或者将他绊倒,想抓住他无疑是不太可能的。

在经过普桑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扫,却发现驾驶座位上一个身穿警服满脸是血的人伏在方向盘上,厉胜男赶紧收住脚步,恨恨地望了一眼已经进快滑到沟底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爬了上来。

“醒醒,醒醒,快醒醒!”厉胜男有些焦急地摇晃着仿佛已经昏迷过去的司机。

好半响,许刚才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左右看看,焦急地说道:“兔子跑了,你别管我,快去追兔子!”

“得了,别瞎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厉胜男的口气虽然不好,但心里却并没有对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警察感到反感,尤其是许刚焦急的神情和模糊了大半张脸的鲜血,竟让那张猥琐的脸变得有些顺眼起来。

市长接风

接到厉胜男电话的时候,陈道静刚刚从天外天酒店门前下了车。

没等听完,陈道静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怕什么来什么,终于还是出了车祸,所幸只是车损人伤而不是车毁人亡。

“道静姐,现在怎么办?”厉胜男将过程简要说了一遍,然后问道。

陈道静见大家都在酒店门前等她,也来不及细问,便说道:“先打120救人,其他的事回来再说。”

“唉,我已经打了,现在正在路边等着呢。”厉胜男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刚到黄北,没等报道呢,已经先接连失利了三次,这对一向骄傲的她来说,打击实在不小。

“先这样吧!一会孟局长过去,你把情况跟他汇报一下,好了,挂了。”陈道静有些匆忙地挂了电话,脸上挂上微笑着向门口等待的众人走去。

袁华融已经陪着霍天泰进了酒店,雷剑与几个人在门口站着。

“陈局长,您好!听说您刚到黄北就忙上了,呵呵.”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迎了上来,笑着说道。

“这是咱们市政府办公室郝主任。”袁华融赶紧上前一步介绍道。

“呵呵,麻烦郝主任了。”陈道静一边伸手,一边打量了一下郝主任,胖乎乎的圆脸,笑容可掬中透着老练和圆滑。

“呵呵,不麻烦,都是应该做的。”郝主任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局长,里面请,白市长和李书记都在里面等你呢。”

“呵呵,郝主任您太客气了……”陈道静也客气地让了一下,示意对方先进,心里却有些意外,白小天不是与外商有个重要的谈判吗?他怎么来了?

两个人谦让着进了大堂,郝主任在前面引领着:“陈局长,楼梯在左边……陈局长,这里左拐……陈局长,咱们是西边第三个房间,静雅轩……”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身旁点头哈腰,这让陈道静很不适应,却又不好拒绝,正在为难,突然一阵浑厚而爽朗的笑声在走廊里响了起来:“哈哈,道静局长芳驾终于来了,我们可是在此恭候多时了啊!”

这声音对于陈道静来说太熟悉不过了,她甚至不用看,也能想象出白小天此时完美的站姿和脸上那抹魅力的微笑。

陈道静与白小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她比白小天小四岁,但因为入学早,只比白小天低两级,所以共同在学校度过的日子只有五年。

只有五年这句话,是从白小天的口中说出的,对于陈道静来说,这五年其实有点过于漫长,尤其是她刚上高中的那一年。

那是白小天已上高三,初步显露出了个人魅力和从政的野心,在学校任学生会主席并兼任了许多联合会的会长,他的演讲尤其出色,慷慨激昂的神情加上精心修饰过的动作,让全校的很多女生春意荡漾萌生爱意,加上家世显赫,又长得一表人才,所以甚至几个中专刚毕业的女老师对他都有些芳心暗许。

白小天一向自视甚高,对这些趋之如骛的女生自然并不理睬,一副冷冰孤傲的样子,但等到陈道静一入学,他立刻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忙前忙后,拎包铺被,殷勤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道静的生活很简单,从初中开始,她一直保持着穿校服和运动服的习惯,白天上课,傍晚到拳馆练功两小时,然后洗澡吃饭,再回校看看书,写写字,十点睡觉。她很享受这种生活,她喜欢静静地一个人躲在不被注意的角落里细细地观察。

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完全被白小天打乱了,他的殷勤引来了无数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而且不单女生关注,就连男生也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衣着装扮都平淡无奇的女生竟然还是个美女。虽然有白小天那样难以跨越的标杆竖立在那里,但还是有很多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男孩蜂拥而至,情书,小礼物几乎天天不断,这种日子伴随了陈道静整整三年。现在回想起来,虽觉得多了几分有趣,但对那时的陈道静来说,却是莫名的心烦和无奈。

陈道静属于典型的晚熟,加上年龄又小,所以那时她对男生几乎没有产生过什么异样的感觉,如果非要说她曾经对哪个男孩有过好感,那就是她的同班同学岑文灿。

岑文灿是省建设厅岑副厅长的儿子,特立独行,仿佛不屑与身边这群幼稚的孩子为伍,当然更不会理会年龄更小的陈道静。天天独来独往,虽然学习并不算努力,但成绩还算优秀,尤其是身上那股自信的叛逆和冲劲很让陈道静背地里赞许,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居然在股市上赚到了一万八千元,在当时,这可是一个令众学生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

高中毕业后,陈道静便去了警校,而岑文灿则如愿以偿地考取了那所著名的经济学院,两个人也从此失去了联系,虽然两个人在学校也并没有说过几句话。陈道静后来听说,岑文灿毕业后开了一家建筑公司挂靠在省建设厅,近水楼台,又有山可靠,自然顺风顺水,据说早已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小静,多年不见,你还是依然往昔的光彩照人啊!可是白哥却已经老了!”白小天迎了过来,很有些感慨地说道。

陈道静望了一眼衣着光鲜,满面春风的白小天,心中暗暗摇头,真是禀性难移,多少年了,还是一点也没变,三十二岁干到市长,不知引得有多少人在眼中滴血,却偏还要在这里卖弄。

青云书记

“呵呵,白市长风华正茂,怎么能说老呢。”郝主任在一旁满脸笑容地奉承着,又转过身给陈道静介绍:“陈局长,这就是咱们黄北市的市长,白市长!是整个江北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有魄力,有能力……”

“呵呵。”陈道静淡淡地笑笑,并没有点破她与白市长是老相识了。

“哈哈……”白小天略略地仰着头,异常洒脱得笑了起来,笑完一伸手,表情庄重了起来:“道静,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新公安局长的到任!”

陈道静微微犹豫了一下,虽然这是正常场合的正常动作,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当年给白小天那一巴掌,就是因为他借着酒意非要拉她的手,可是现在,好像除了将手伸过去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谢谢白市长!”陈道静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一握便抽了回来,但就在这一瞬间,她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来自白小天手上的力度、热情与依恋。

“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赶快进去坐!”白小天仿佛很满意,笑着回头对郝主任说道:“郝主任,让他们准备上菜!”

“哎,好的。”郝主任点点头,却又有些犹豫地问道:“白市长,萧副市长还没到,是不是再等等?”

“呵呵,萧市长日理万机,时间比金子还贵,咱们就别等了!”白小天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口气也有些冷淡下来。

“哦,好,我这就去安排。”郝主任也是久经官场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会差,见白小天这种口气和态度,便再没有任何的迟疑,转身找服务员催菜去了。

陈道静也注意都了白小天脸上的神色,心想只听说黄北市党政不合,现在看,就连政府的一、二把手间也有嫌隙。

“呵呵,道静来了啊。你的待遇可真不低,白市长亲自在门外迎接你!”霍天泰局长坐在主宾的位置上,看上去心情不错,端着茶杯乐呵呵地笑着。他在想,有了市长做后盾,或许陈道静的未来之路就会坦畅很多。

“是啊,白市长上午在东州与外商有个重要谈判,可是听说新公安局长上任,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可见对陈局长的重视啊。”霍天泰下首坐着一个男人,年龄不大,三十*岁的样子,神色却有些阴沉,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哈哈哈……”白小天的嗓音浑厚,笑声很好听,有种爽朗,又有种亲和,他仿佛也了解这一点,所以也很喜欢笑:“公安局是保民安、维民权、察民情,惠民生、除民恶的最重要部门,青云书记,你说我怎么能不重视公安工作呢?”

陈道静心里一动,不由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心想这应该就是霍局长口中的那位与自己争夺公安局长一职的黄北市政法委书记李青云了。

李青云也注意到了陈道静在看他,可他装作没看到一般,端起茶杯低头喝起茶来。

抵触情绪

霍天泰局长看在眼里,眉宇间隐隐闪过一丝忧虑,李青云的抵触情绪显然并没有化解,而且还有倾向于公开化的趋势,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其实各有侧重,躲在暗处毕竟见不得人,很多手段总还要遮遮掩掩,但公开对抗就不一样了,各种招数尽悉能用,虽淡了几分致命和突袭的效果,但随时随地的攻击和肘掣却更能让对手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陈道静心里也是微微一沉,看样子李青云对没有当上公安局长并没有释怀,而且很明显,他并不太买白小天的账,再联想到白小天说起萧何吏时的态度,不禁有些犯愁,看来黄北市班子的矛盾确实已经严重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夹在几派的夹缝中去寻求平衡,是需要高超的手段的,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李书记,您好,以后还得请您多关照!”陈道静上前两步,微笑着冲李青云伸出了手。

李青云略略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敷衍般地握了握陈道静的手,带些醋意地说道:“陈局长,你可千万别这么客气,以后还得多求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啊!”

陈道静心中一凛,虽然“请”和“求”只有一字之差,但态度上却是相隔万里了,赶紧笑笑说道:“李书记,我相信公安局在政法委的领导和支持下,一定能……”

“别!”没等陈道静说完,李青云有些冷淡地一摆手:“陈局长,咱们可别领导不领导的,太假了!支持也谈不上,要说支持,也是你陈局长支持我!”

陈道静没想到李青云会这这么直接,脸上不禁有些尴尬,霍天泰、白小天和袁华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雷剑、刁德富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该说点什么。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呵呵,”霍天泰局长笑了笑,将茶杯略微用力地往桌上一放,笑着说道:“青云说的对,不管是领导还是被领导,大家都要互相支持!黄北市的治安环境很差,这不是道静一个人的事,如果单靠道静一个人,就算她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对黄北今天的治安局面,我想在座的,也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有责任!只有我们齐心协力,密切配合,才有可能改变现在的这种混乱局面。”

浑然内蕴

“霍局长说得对,要想改变黄北市目前的治安局面,在座的就必须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才行。”仿佛是为了在陈道静面前展示自己有足够的能量可以保护她,白小天的神情严肃了起来,炯炯的目光也随之充满了凛峻之色,将在座的除霍局长之外所有人挨着扫过去,,笃定的神情透着自信和威严:“尤其公安局和政法委,必须要建立完善的协调联动机制,谁负责受理,谁负责协调,谁负责办结,都要明确下来!不管是谁配合谁,都要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铿锵有力地说完,看了一眼李青云和陈道静,加重了些语气说道:“你们回去以后要告诫各自的工作人员,在两个部门的联动配合中,严禁出现任何推诿扯皮、敷衍塞责的现象发生!一经发现,必将按有关规定进行严惩,绝不姑息!”

这番掷地有声的讲话,如果是在一般会议上,下面肯定是鸦雀无声。白小天身材修长挺拔,体型健美,衣着又考究,所以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而讲话时却神情肃穆威严,目光炯峻,很容易让下面的人心生敬畏和钦佩。

可惜这次却有些例外,除了雷剑、郝主任等人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挺之外,其他人的反应并不强烈。李青云半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无动于衷地吹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霍天泰局长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一下,仿佛有些失望的样子。

陈道静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这种场合根本没必要说这种话,而且极容易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霍天泰局长仿佛想缓解下气氛,笑着说道:“道静,雷剑,白市长的指示你们都听到了,回去以后要认真贯彻执行。”说完也不等陈道静等人回答,又笑了笑说道:“道静,机会难得,你还不请白市长给公安工作给点方向和思路?”

“呵呵,”陈道静明白霍天泰的苦心,便微笑着望着白小天:“请白市长指示!”

“呵呵,谈不上指示。”白小天帅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略一沉思说道:“道静,我觉得你上任后,起码要做三件事情,一是调研民情,二是为民办事,三是总结提高。”

陈道静倒有了几分好奇,心想白小天也只是刚上任半年,说不定有些经验可学,便笑着问到:“白市长能否具体一点,道静思路有些跟不上。”

白小天很多次幻想过陈道静能对他低眉顺眼请教时的情景,现在梦已成真,眉宇间的得意之色不由更浓,于是便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第一个阶段要走访调研,汇集民情。首先要深入基层、深入群众,接访、走访、下访、探访……察民情、听民声、汇民意……搞清群众所思所想所盼、所扰所恨所厌……第二个阶段就是要学党史、增党性、长本领、提效率、办实事……”

白小天自小就极有演讲天赋,口才极佳,顺手拈来,自然就一条条,一排排,一串串,华彩而犀利。这让很多人钦佩和羡慕,但也正是这一点,总让陈道静觉得白小天有些流于浮华,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那种浑然内蕴的朴实无华。

萧副市长

说话间,酒菜便端了上来。

“呵呵,工作以后再探讨,我们先吃饭。”白小天并没有在陈道静脸上发现自己想象中的神色,敬慕没有,钦佩没有,甚至也尊重的聆听也很淡,这让他有些兴味索然,便草草结束了这场宏论。

“不等萧市长了吗?再等等吧。”霍天泰局长笑着问了一句,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用等了,他这个人,没有一点基本的时间观念!”一说起萧何吏副市长,白小天仿佛总有一肚子不满和怨气。

雷剑的嘴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咽了回去。

霍天泰局长也不好再坚持什么,笑笑说道:“客随主便,我们听白市长的安排。”

“服务员!”白小天潇洒地做了个手势:“倒酒!”

女服务员端着两瓶芝麻香型东州老窖走了过来,霍天泰看了一眼酒瓶,笑道:“让白市长破费了。”

“呵呵,这样才能显示我们市委市政府对公安工作的重视嘛。”白小天也有些得意,这种酒是东州酒厂特供的,从酒厂拿的价格是两千八一瓶,更重要地是,这种酒在市场上并不流通,所以不要说一般的百姓,就是一些局级干部也未必喝到过。因为是直接为省委省府和市委市府特供,所以一般的县市区政府也不容易拿到。不过由于东州酒厂在黄北市的辖区,有了近水楼台的便利,黄北市政府一般还是能搞到一些。

服务员先给霍天泰和白小天倒满,然后又给李青云倒满,刚向给陈道静倒酒,却被她摆摆手拦住了:“我不喝酒。”

霍天泰局长自然了解陈道静,白小天也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由一愣,现在的女干部很少不喝酒的,而且一般还往往酒量不错。

虽然表情相似,但心里想的却不同,雷剑等人都是纯粹的讶异,而李青云心里却是有些不屑,他根本不相信陈道静不喝酒,却也懒得说什么,只是微微冷哼了一声。

在他看来,酒桌上的女干部,一般都是分四步,第一步是装清纯,抵死不喝,第二步是装为难,勉强喝点,第三步就放开了,开始来者不拒,等第四步,那就是主动进攻了。

服务员看看霍天泰和白小天,见两人都笑吟吟地不说话,仿佛默许了一般,便越过陈道静给袁华融倒酒去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一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满脸的疲惫,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霍局长,对不住,来晚了。”

霍天泰局长笑呵呵地站起身,离开椅子向前迎了一步,伸出手笑道:“萧市长公务繁忙,理解理解!”

怦然心动

陈道静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向萧何吏副市长望去,谁知这一眼,心里竟砰然一动,这位副市长虽然有些憔悴疲惫,但神态从容平和,隐隐带着一股宠辱不惊的气度。尤其是身上穿的那件略显旧色的蓝灰色棉外套,更是她生平唯一一件一眼就相中了的男装。

这件外套的样式和颜色都很普通,但不知为何,极少给晓刚买衣服的她在商场见到这件外套时,竟立刻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可是回家给晓刚穿上以后,心里却微微有些失望,与她心中预想的效果有很大差距。现在再看看这件外套穿在眼前这位萧副市长身上,竟然与她想象中的样子有七八分的神似。

就在陈道静微微发呆的时候,萧何吏副市长已经走了过来,向陈道静伸出手笑着说道:“陈局长,听说你刚到黄北就忙上了。”

陈道静从发呆中惊醒过来,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脸上不由微微一热,连忙握住萧何吏伸过的手,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只好先笑了笑。

萧何吏并没有急着松手,微微用力地握了握:“欢迎你!”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陈道静却仿佛听出了其中蕴含的期盼,便轻轻点点头:“谢谢萧市长!”

“萧市长终于来了,就等你了,快坐吧!”见众人都站了起来,白小天犹豫了一下,也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时见萧何吏与陈道静握手时间这么长,心里顿时便有些不舒服。

萧何吏副市长没有说话,笑了笑松开手走向了给他预留的副主宾位置,在经过雷剑身边的时候,两个人不易觉察地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在经过李青云身边的时候,便显得亲热了一点,萧何吏拍了拍李青云的胳膊,李青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李青云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来!给萧市长倒酒!”白小天转头对郝主任说道。

郝主任知道萧何吏副市长平时不喝酒,便看看白小天,再看看萧何吏,一脸的犹豫。

“来,倒满!”萧何吏夸张地撸了撸袖子,一副大喝一场的架势,刚说完却看到陈道静杯中没酒,眉头便皱了起来:“怎么搞的?忘了给谁倒酒也不能忘了给陈局长倒酒!来,倒上!”

“呵呵,看来陈局长的面子还真是不小,前有白市长亲自在门口迎接,后有萧市长准备大喝一场,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李青云有些阴阳怪气地笑道:“陈局长,你不给别人面子,总得给萧市长面子吧?”

“萧市长,我,不会喝酒。”不知为何,陈道静仿佛少了几分刚才的底气,一脸为难地恳求道。

萧何吏坐在椅子上望着陈道静,半响,叹了口气,略带些苦涩地笑了笑:“呵呵,我也不能喝酒。都说酒品如人品,看来你和我一样属于没品的人啊……”

除之后快

话还没说完,门一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也不看其他人,步履敏健地径直来到萧何吏身边低声说道:“萧市长,岑局长打来三次电话了,说洪洞矿业与牧羊乡的乡民又要准备械斗了,现在已经剑拔弩张……”

萧何吏叹口气,起身将刚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冲霍天泰局长苦笑道:“霍局长,你别怪罪……”

“萧市长,来日方长!”霍天泰慢慢站起身,神色有些复杂,有浓浓的体恤,有淡淡的悲哀,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怨愤。

“陈局长,今天没法给你接风了,以后一定补上。”萧何吏穿好外套,转身就要向外走。

陈道静看看一脸无动于衷的李青云和袁华融,再看看眉头微锁的雷剑,心里有些诧异,这聚众械斗的事原本应该由公安方面处理,党委政府参与的话也应该是政法委书记出面,怎么这几位都如此麻木不仁呢?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说话,萧何吏笑着摆了摆手,向房间外走去。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紧步上前说道:“萧市长,需要我陪你去吗?”

“你去?”萧何吏回过头,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微微带着一丝迷惑。

“聚众械斗不是一般的治安案件,很有可能演变成恶性刑事案件,公安局怎么可以不参与呢?”陈道静平和而郑重地说道。

萧何吏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半响,忽然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我在黄北呆久了,都快忘了还有这规矩了。”

虽然萧何吏笑的很开心,但陈道静还是以女人特有的敏感察觉到了笑声中的悲凉,她甚至在萧何吏的眼角看到了一闪而逝地水样光芒。

“陈局长,您如果同意,我陪萧市长去一趟吧?”雷剑走过来说道。

陈道静有些犹豫,半响说道:“还是我去吧。”

“谁都不用去,这点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萧何吏冲雷剑笑了笑,说完转脸望着陈道静,眼神便微微变得有些柔软:“陈局长,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等你熟悉、适应一段时间再说吧。”

陈道静从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关怀,心里不由一暖,感激地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何吏身上,谁也没看到白小天脸色已经阴沉得有些难看。

在黄北市的班子里,白小天喜欢的人不多,对萧何吏,他更是尤其厌烦得要命,几乎每次一出现,总会取代他的中心地位,甚至连在区长办公会上也不例外,这不能不让他时常有种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部下敬酒

“飞扬,把我酒杯拿过来。”萧何吏略微沉思了一下,转头对那年轻男子说道。

“好。”男子简洁地说了一个,转身快步来到萧何吏刚才的座位前,将那杯满满的白酒端了过来递给萧何吏。

陈道静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飞扬”,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步履轻捷矫健,虽白净清秀,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英气,正是那晚在苗苗美容院前抱悍匪黄猛女儿的那个男子。

萧何吏接过酒杯,走到霍天泰局长面前,有些诚挚地对说道:“霍局长,我敬你一杯,感谢你为黄北市送来一位好公安局长!”

“呵呵,道静是不错,希望她能在白市长和萧市长的领导、支持下,让黄北的公安工作上一个大台阶!”霍天泰仿佛被萧何吏的情绪感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将杯口倒了过来。

萧何吏愣了一下,看看杯中的白酒,有些为难地笑笑:“霍局长,你知道的,现在老百姓对政府官员本就有抵触情绪,如果我喝的红头赤脸的……”

“理解,萧市长你随意!”霍天泰局长倒不以为意,大度地笑了笑说道。

“欠情后补!别说是酒,就是一杯毒药,何吏也一定会补上!”萧何吏笑笑,举起杯放在唇边轻轻地沾了沾便放在了桌上,转身向众人摆摆手:“霍局长,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

萧何吏虽然走了,但酒桌的气氛却始终回不到刚才,除了李青云和郝主任,其他人都仿若有了心事一般,即便笑笑也带着几分的勉强。白小天几次想调动起气氛,却都收效甚微。

白小天带了三杯,政府办郝主任带了三杯,公共科目进行完以后,桌上的人便开始分头敬酒了。

白小天先敬霍天泰,袁华融便端着杯子朝陈道静走了过来,先叹口气,再柔和地笑笑:“陈局,我这人没能力,没魄力,一辈子就是个和稀泥的,本来想退了,可领导又让我再干一任,呵呵。”说完无奈地摇摇头笑笑,将杯子一举,加重了一点语气说道:“陈局长,欢迎你,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陈道静连忙与袁华融一碰杯,并尽量让自己的杯沿低于袁华融的,笑道:“以后您要多指点,我哪里做得不对,您也多提醒着点。”

袁华融倒也没有刻意的谦虚,带些真诚地笑了笑:“一定会的!”

袁华融刚走,雷剑又端着杯子走了过来:“陈局,我敬你一杯。”

陈道静望望雷剑,笑着问道:“雷局以前是做什么的?”

“军人!”雷剑颇有些自豪地说道,但神情中又隐隐有些失落,或许是想起了在部队时的豪情。

陈道静满意地笑笑,她所猜没错,雷剑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军人作风,这样的部下好领导一些,对命令,他们执行的会更彻底,更坚决。

要放光头

被部下敬完酒,陈道静免不得又要以茶代酒敬白小天和李青云两杯。

李青云显得有些冷淡,沾沾嘴唇便放下了,白小天却是两杯都一滴不剩,并又语重心长说了几句“要权为民所用,心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之类的官话,以显示对陈道静的期望。

酒过三巡,袁华融、雷剑、郝主任分别开始敬霍天泰、白小天、李青云等领导,而领导之间也有交叉敬酒,场面终于热闹了起来。

就在这时,雷剑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邵雄侠打来的,便放下酒杯向门外走去:“雄侠,什么事?”

“雷局,刑警大队要放了光头三个!”邵雄侠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

“放了?胡闹!谁下的命令?!!”雷剑一听,顿时有些上火,跑了的兔子还没逮住,逮住的却要放了,这算什么事!

“孟局下的令!”邵雄侠气呼呼地说道。

“孟局?”雷剑眉头不由锁了起来,问道:“人不是在你治安大队吗?怎么跑刑警大队去了?”

“是啊,本来是在治安大队的,可孟局说事关重大,要我们移交给刑警大队了。我就不明白了,在治安大队就是事关重大,到了刑警大队就草草结案,这算哪门子的事关重大?!!”邵雄侠一肚子怨气的发着牢骚。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雷剑的眉头又锁紧了一层,问道:“人走了没有?”

“没呢,拦下了,都给堵刑警队的屋里了!”邵雄侠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们都在呢,就等您发话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马上把人弄到治安大队去!丁大成算个屁啊!”

“邵雄侠你别给我胡闹!”雷剑有些担心起来,他知道邵雄侠一直不服刑警大队长丁大成,如果不是他强压着,估计早就不知闹过多少次了。

“我没闹,这不是等您的命令嘛!您说,到底怎么办吧!您要说撤,我马上拍拍屁股灰溜溜走人。”邵雄侠的声音里充满了狡黠,仿佛有些委屈,却又带些逼宫的味道。

“没闹?你都把刑警队的门给堵了,这还不算闹?丁大成现在队里吗?”雷剑的心悬了起来,如果公安内部的两队动了手,拿传出去可真成了天下奇闻了。

“嘿嘿,我哪敢堵人家刑警队的门啊。”邵雄侠有些得逞般快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是厉胜男堵的。”

“是你挑拨的吧?”雷剑话里带着训斥,可心却放了下来,这样的话场面不至于失控,厉胜男毕竟是陈道静带来的人,丁大成他们肯定会有所顾虑的。

邵雄侠嘿嘿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我陪厉胜男来局里,可巧,光头几个正得意洋洋出门要走,不愧是厉胜男,一脚就把人又给踹进屋里去了,嘿嘿,雷局,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少放这些狗屁,你肚子里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雷剑气得骂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陈道静,说道:“我马上请示陈局,在我回电话以前,谁也不能乱动!听到没有!”

来不及了

“好吧,我等你电话。”邵雄侠有些失望,也有些期盼地挂了电话。

雷剑收起手机,快步进屋来到陈道静身后,小声说道:“陈局,刚才治安大队打来电话,说刑警队要把光头几个放了。”

“什么?放了?”陈道静两道峨眉立刻微微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谁下的命令?”

“听说是孟局。”雷剑小声说道。

“你给孟局打个电话,告诉他人暂时不能放。”陈道静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迷惑,也有吃惊,还微微带了些不悦。

“哦?”雷剑仿佛有些犹豫,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

“还是我来打吧!”陈道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说完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雷剑有些不放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转身轻步跟了出去。

陈道静来到门外,摸出手机给孟如海打了过去:“孟局,听说要放了光头几个人,有这事吗?”

面对隐隐含有质问味道的问话,孟如海显然早有准备,不但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爽朗地大笑着说道:“哈哈,陈局长不愧是东州的破案高手,消息太灵通了,对,我让刑警队把他们几个放了!”

听着孟如海轻描淡写的口气,陈道静心里愈加不悦,语气也就变得冷淡了下来:“孟局,什么理由?”

“理由?咳!别提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多大的案子呢,所以没敢大意,安排完封锁路口以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立即回来突审,结果发现就是一件普通的打人案,哈哈…….”孟如海仿佛没有觉察到陈道静的不悦,并像很有趣一般大笑了起来,笑过一阵,这才带些解释般地笑道:“干了这么多年公安,还真没干过这么神经过敏的事呢,哈哈,不过陈局长你可不能笑话我,就是因为这案子与你有关,我才这么重视的,哈哈…….”

陈道静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孟如海看似鲁莽,实则却滑头,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真正的理由。

“陈局,还有其他事吗?我这忙了一中午了,还没吃饭呢,哈哈……”孟如海又爽朗地笑了几声,便要挂电话:“陈局,我先挂了啊,肚子抗议了,哈哈……”

“孟局!”陈道静明白再不点破是不行了,便打断了孟如海的笑声,带些命令口吻地说道:“那几个人先别放,等我回局再说!”

“陈局,怎么了?不相信我?”孟如海止住了笑声,仿佛有些意外,有些吃惊和不满地问道。

“呵呵,孟局,没这么严重!”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就按我说的办吧,先不要放人,具体的事情见面再谈!”

“呵呵,陈局,恐怕来不及了,人我已经放了。”孟如海仿佛从心里就没有把这件案子当成一回事,语气依然显得很随意:“好了陈局,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去吃饭了,等吃过饭我问一下,如果没放,我就扣住他们,如果放了,我叫人去把他们再抓回来。”

孟如海说完,竟不等陈道静再说话便直接挂掉了电话。

刺破脓包

陈道静胸中一闷,这是什么态度?自己也是干过刑侦副局长的人,可从来没有对局长陆川的命令如此儿戏过,难道这就是黄北市的特色吗?

不管什么特色,也不管黄北的水有多深多混,只要我陈道静当一天局长,就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陈道静打定了主意,回头简短地向雷剑问道:“雷局,车在吗?”

“在,就在楼下。”雷剑望着陈道静白玉般光泽的脸上笼着的那层阴霾,不用说也能猜个七八分,心里不禁微微叹息,但内心深处,更多得却还是期盼,他希望这位新来的局长能打破孟如海一手遮天的局面,让黄北市公安局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把车钥匙给我。”陈道静伸出手,微微阴沉的脸上隐隐透着出一丝果决。

雷剑慢腾腾地摸出钥匙,却没有立即递过来,一脸犹豫的神色:“陈局,还是我回去一趟吧!”

“不用,钥匙给我!”陈道静又将手向前伸了伸,语气中不带一丝商量的口吻。

“陈局,现在回去恐怕也来不及了。”雷剑犹豫着把钥匙递给了陈道静,试探地问道:“治安大队的人在,要不,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控制一下局面?”

“好!让他们务必扣下光头几个,但一定要保持克制!”陈道静接过钥匙,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的人,压低声音对雷剑说道:“我先走了,你一会再给领导汇报。”

“好!”雷剑点了点头,摸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语气很硬甚至有些扬眉吐气地命令道:“陈局命令,扣住光头他们!不许走掉一个!”

邵雄侠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击懵了,半响才缓过劲来:“哎!雷局,您就瞧好吧!走了一个,我邵雄侠马上卷铺盖滚蛋!”

“陈局说了,要保持克制。”雷剑赶紧又叮嘱了一句。

“嘿嘿,放心好了,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总行了吧?”邵雄侠嘿嘿笑了起来。

雷剑摸不清知道邵雄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便低声呵斥道:“你少挑弄厉胜男,也要劝她克制!”

“胜男?”已经走到楼梯口正要下楼的陈道静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朝雷剑望去。

“人家是局长带来的,我哪能管得了人家……”邵雄侠见自己的小伎俩被识破,却还是不死心的找着借口。

“少废话!厉胜…….哦,陈局?”雷剑正要发火,却见陈道静去而复返,站在了自己面前。

“把电话给我!”陈道静说完伸手拿过雷剑的手机,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道:“雄侠,我是陈道静,我命令你和厉胜男务必把光头几个扣下!必要时可以上手段,就说是我陈道静的命令!”

“是!”话筒里邵雄侠的声音因过度兴奋而有些嘶哑走型。雷剑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下子可热闹了,不过这样也好,消毒的最好方法就是先刺破脓疱挤出脓液再进涂抹药水。

祸有点大

“陈局长,您既然已经下了命令,就不必亲自去了,还是我走一趟吧。”雷剑神色有些微微有些凝重,他去有他去的好处,即便他跟孟如海闹翻,也只是副职之间的矛盾,陈道静作为局长可以居高临下的进行调节,毕竟中间有个缓冲,而如果陈道静亲自去,万一与孟如海发生点正面冲突,回旋的余地无形中便小了太多。

“呵呵,”陈道静仿佛明白的雷剑的苦心,笑了笑把钥匙递给了雷剑:“不用回去了,一会让他过来!”

雷剑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刚想开口问,却见陈道静已经向房间走去了。

又愣了一会,雷剑还是没想明白,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也跟着进了房间。

桌上酒意正酣,或许是有意为陈道静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霍天泰局长今天格外畅快,凡是敬他酒的,一律来者不拒。

白小天帅气白皙的脸上早已红云密布,却仍坚持着又跟喝茶的陈道静干了两杯。

畅饮正酣,陈道静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微笑,并没有离席,而是直接接了起来:“哦,孟局,忙完了没有?”

“陈局,新年新气象,您刚一来黄北,这局里就想翻天了,治安大队那帮小子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把我刑警队的门给堵了,你说怎么办吧?你如果不处理,那我就自己处理了!”孟如海软中带硬地说道。

“治安大队把刑警队的门堵了?”陈道静微微皱起眉头,声音略略地提高了一点问道:“不会吧?谁告诉你的?”

酒桌上的人一听,不由都是一愣,这不是出洋相吗?霍天泰局长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静静地望着陈道静,而李青云的嘴角则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白小天的目光中全是关切和担心,袁华融则是震惊与忧虑,只有雷剑,低头喝茶面无表情。

“还能有谁!刑警队队长丁大成!连他都被堵在屋里了!”孟如海提高了声调喊道,喊完又嘟囔了一句:“刚坐下,还没等拿筷子呢,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呵呵,孟局啊,这里还没结束,你不是还没吃饭吗?市里领导和霍局长都在这呢,你不如过来吃,也正好一起商量一下。”陈道静不慌不忙地笑着说道。

“那也好,”孟如海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刑警队那边怎么办?”

“放心吧孟局,我让雷局来处理!三分钟内让他们撤走!”陈道静说完挂了电话,对雷剑说道:“给雄侠打电话,让他们撤!”说完想了想,又说道:“另外,让丁大成接个电话!”

“好!”雷剑点点头,摸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

陈道静起身来到门外,给厉胜男打了个电话:“等我跟丁大成通完话,你就和雄侠他们一起去吃饭。”

“嗯,好的道静姐,我,我把丁大成给打了……”厉胜男虽然无法无天,但此刻心里也正有些忐忑,刚来黄北就把刑警队的门堵了,还给了刑警队长一巴掌,这祸是不是闯得有点大啊。回头看看强忍着笑一脸严肃接电话的邵雄侠,心里恨得直痒痒,都是这个坏狗小子挑唆的!

霜打茄子

“哦,见面再说吧。”出乎厉胜男的预料,陈道静没有任何的责备,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厉胜男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听陈道静的口气,好像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高兴过后,又不禁将目光恨恨地瞪向了那个害她虚惊一场的坏狗小子。

邵雄侠正在接雷剑的电话,一副严肃的样子,却又谁都能看出他脸上那强忍的笑意:“好的……好的……好的,没问题,放心吧雷局,我坚决执行!”

雷剑也听出了邵雄侠的反常,平时总牢骚满腹的,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得,肯定在什么地方又冒坏水了,不过见陈道静已经走了过来,也不好再细问,便说道:“你让丁大成接电话!陈局长找他!”

“遵命!”邵雄侠夸张地应了一声,一脸严肃地向丁大成走过去,还没递手机,先小声说道:“老丁,我看你有麻烦了,新局长还没正式上任,你就先跟她的亲兵干上了,太不给面子了,嘿嘿,我看小鞋你以后是穿定了。”

丁大成捂着腮帮子,哭丧着脸说道:“我哪跟她干了?我不就是挨了一巴掌吗?我又没还手!连嘴也没还啊!”

邵雄侠拍了拍丁大成的肩膀,有些沉重地点点头:“老丁,我知道你委屈,不过现在就是这么个社会,没法子,唉!”说完把手机递了过去:“陈局长找你,小心点说话,如果问起来,可以让陈局长问我,咱们多年的兄弟了,我一定帮你解释!”

丁大成一脸怀疑地望着邵雄侠,自从他跟徐慕枫竞争刑警队队长以后,与徐慕枫关系特别铁的邵雄侠就看他横竖不顺眼,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要帮他说话!

“老丁吗?”陈道静的声音温和却有些低沉,仿佛有些不悦。

“是我陈局,我真的没干什么,孟局说放……”丁大成一听陈道静的语气,心里顿时一阵慌乱,连忙急头急脸地解释着。

陈道静本来还有些担心丁大成跟孟如海一样难搞,可现在一听丁大成说话的口气,心里顿时就放下了一大半,便温和却不太客气地打断了丁大成:“老丁,现在听我说!把光头三个先扣下,其他的事等于回去再说。”

“哦,好的陈局!”丁大成心里有些没底,犹豫了一下,诺诺地说道:“陈局,孟局说……”

“老丁,如果我回局里发现这三个人不在了,你的刑警队长就地免职!好了,挂了!”陈道静说完也不等丁大成说话便挂了手机。

“陈局!陈局!喂!喂!”老丁慌乱地喊了几声,才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心里不由一阵莫名的委屈和烦躁,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招谁惹谁了,白挨了一巴掌,还得罪了新局长。

“别发呆啊,先把手机还我!”邵雄侠凑过来伸手拿回手机,拍了拍霜打茄子一般的丁大成的肩膀,一脸关心地问道:“陈局长怎么说的?需要兄弟说话的尽管吱声!”

丁大成有些茫然地望着邵雄侠,半响突然回头发泄一般地吼道:“把光头几个给我拷起来!”

要变天了

邵雄侠带着治安大队的人走了,丁大成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堂堂一个刑警大队长,被一个毛丫头给打了,传出去以后可怎么混啊!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丁大成看也没看,一把抓过来火气极旺地吼道:“谁?有屁快放!”

对方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骂道:“丁大成你他妈地吃错药了是吧?说谁有屁快放呢?啊?!!!”

丁大成这才听出是孟如海的声音,额头不禁有点冒汗,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连忙赔笑道:“孟局长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妈的,是谁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什么素质?啊?这不是给公安形象抹黑吗……”孟如海气哼哼地狠狠数落了丁大成一顿,最后才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光头几个放了没有?”

“没呢!”丁大成心中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孟局,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我按你的意思要放光头,可被陈局长带来的那个厉胜男给堵住了,不但不让放人,还打了我一巴掌,现在脸还生疼呢!”

“废物!”孟如海骂了一句,可顿了顿却又笑了起来:“你惹那丫头干嘛,以前没听说过她的厉害?”

“听是听说过,可没想到她连自己人也打啊,而且出手这么重!恐怕都有点肿了……”丁大成絮絮叨叨地诉着苦。

“别叽歪了!”孟如海不客气地打断了丁大成:“现在人呢?”

“谁?”丁大成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厉胜男和邵雄侠刚走,可能去吃饭了,光头几个还在这押着呢。”

“妈的,你傻啊!趁他们不在,还不赶紧把光头几个放喽!妈的,这点事也得我手把手教你,也不知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选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当刑警队长!”孟如海骂骂咧咧地说道。

“孟局,陈局刚打电话来了,说人不能放!”丁大成哭丧着声音说道。

孟如海愣了一下,眉头顿时锁了起来,不过瞬间便又舒展开来,笑着骂道:“看你那点胆子!放喽!有事我担着呢,你怕个鸟啊!好了,挂了!”

“孟局,别!”丁大成吓了一跳,赶紧喊道:“孟局,我可不敢放,陈局说了,如果回来看不到光头三个,我这刑警队长就地免职。”

孟如海的脸色渐渐有些阴沉,语气也冷了下来:“大成,长本事了?!!来了个新局长,就不认我这个副局长了?我可告诉你,你这个刑警队长可是老子给你费心费力弄上的,老子能弄你上去,就能弄你下来,你信不信?”

“孟局长,您就被难为我了,你们领导沟通一下不好吗?”丁大成带着哭音说道,一边是即将上任的一把手,一边是权倾黄北的第一副局长,虽说刑警大队长也算是一个人物,但夹在这两人中间,却只有两边为难,两头受气。

“看你那熊样!”面对窝囊的丁大成,孟如海仿佛有些无奈的恼火,呵斥完以后,声调软了下来:“好了大成,就按说我的办,把人放人,出多大事有我给你顶着呢。”

“孟局,人我真不敢放,你还是找找陈局长吧,我求求您了,别再为难我了。”丁大成就差哭出来了。

“行,你看着办吧!”孟如海真的有些着恼了,可他也不想将丁大成逼到陈道静那边,便撂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挂了手机。

摸出一支烟点上,孟如海皱着眉头坐在车里慢慢地吸着,这是怎么了?连一向惟命是从的丁大成都不听指挥了,难道真得要变天了?

没那么容易!孟如海狠吸了两口,把烟扔出窗外,伸手从盒子里摸出了那个黑色小手机。

因小失大

“孟局啊,光头几个放出来了吧?”电话一接通,许静温和的声音便徐徐地传了过来。

“静哥,不太好办呢,连丁大成这个废物都有点不听指挥了……”孟如海把刚才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有些懊丧地恨恨说道:“都是他妈的李青云这个王八蛋跟我争争争!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早干上局长了,哪会有现在的麻烦!”

“呵呵,孟局,别生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回头想那些也就没什么用了,咱们啊,眼睛还是要朝前看啊。”许静淡淡地笑着,但语气里却分明含着教导的意思,说完笑了笑,又说道:“孟局,依我看,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我上午说的,你最近不要跟她搞僵,毕竟是一把手嘛,新上任,正是树权威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成了靶子。”

“行,那我就先顺着她!”孟如海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又说道:“可是静哥,光头身上背的案子可不少啊,如果一旦拘留,我真担心夜长梦多啊!万一这小子嘴不严交代出点什么,那可就麻烦了!”

“不会的,放心好了,光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许静淡淡地说完,语气微微变得有些冷:“不过呢,还是要尽量捞出来,我最担心的是对公司的影响,新局长一来,就把咱们的人给抓了,有些人该说三道四了,平时不敢冒头的估计也会跃跃欲试出来闹腾了。”

“我明白静哥,一会我去找姓陈的,我倒要看看她到底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孟如海气呼呼地说道。

“你看,你看,又沉不住气了!”许静带些责备地笑着说道:“还是我刚才说的,不要把关系搞僵,你的地位稳,弟兄们才好办事,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行,我听你的,静哥!”孟如海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说道。

“那好,随时保持联系。”许静说完挂了电话。

孟如海坐在车里又发了一会呆,这才摸出手机给陈道静打了过去:“陈局啊,我是老孟,刚才丁大成打电话来说你不让放人?有这事吗?”

“呵呵,有。”陈道静并不解释,笑着问道:“孟局吃过饭了吧?”

“还没呢,哪顾得上啊!局里案子那么多,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孟如海叹了口气诉苦道。

“呵呵,孟局辛苦了,我这边才刚开始进行,市领导都在,不如你过来吃吧,也正好谈一下这个案子。”陈道静笑着说道。

坐在一边的雷剑有些恍然大悟,原来陈道静刚才说的那个“他”就是孟如海啊!

“好吧,我马上过去!”孟如海立刻干脆地答应下来。

陈道静收起手机,对霍天泰、白小天笑道:“霍局,白市长,孟局长刚忙完,说一会过来。”

白小天仿佛对孟如海不太感冒,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哦,好啊!”霍天泰局长倒显得有些高兴,孟如海没来参加接风,他心里一直有些隐隐不安,担心孟如海的对抗情绪比李青云还激烈,现在一听说他要来,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暗地盘算着一会如何尽量化解两人的心结。

而雷剑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望着陈道静笑意吟吟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佩服,就单凭这份定力和谋力,孟如海看样子就已经完全处在了下风。

喝是不喝

“哈哈,霍局、白市长、陈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人未到,声先到,孟如海人还没进房间,爽朗粗犷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呵呵,孟局来了。”陈道静站起身,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孟局,你来的正好,我们刚进行完,就等你了!”刁德富笑着站起来给孟如海腾出了座位,又安排服务员去给他搬了把椅子。

“哈哈,陈局,我来晚了,先补一杯!”孟如海并不坐下,伸手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酒瓶,先咚咚咚自己倒满了一杯,然后端起来向陈道静举了举:“入席酒、赔罪酒一起喝了!”

“哎,孟局,别……”陈道静刚想阻拦,孟如海却早已经一扬脖将整杯白酒倒进了嘴里。

陈道静心里叹息,看喝酒这作风,实在不像是小肚鸡肠的人啊,可见,酒品如人品这句话有时未必正确。

“来,陈局,我敬你一杯。”孟如海把杯子放在桌上,又拿过陈道静那还有大半杯温水的酒杯,刚要倒酒,突然一皱眉头:“不对啊,陈局,你喝得高度的?”

“呵呵,孟局,我一直喝的水,温度确实很高。”陈道静笑着说道。

“那不行,在黄北,哪能喝水呢!”孟如海说完顺手把陈道静杯中的酒倒进了一个碗里,拿起酒瓶咚咚咚倒起酒来。

雷剑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说道:“孟局,陈局一直没喝酒!”

“呵呵,好!那就从我开始!”孟如海给陈道静倒满,又给自己倒满,然后端起杯子笑道:“陈局,不说没用的,从今天开始,你指到哪,我孟如海就打到哪,绝不含糊!”

“谢谢孟局,可是,我真的不能喝酒。”陈道静一脸的为难和歉意。

“哈哈,我不信,除非你从心里看不起我,或者是因为我这次也竞争这个局长,你心里对我有意见!!”孟如海目光灼灼地望着陈道静说道。

陈道静心里一惊,这孟如海倒真会先下手为强,明明是他的想法,却用这种方法硬套在了她的身上,便微笑着摇摇头:“绝不会有,孟局别多心……”

“那好,干喽!”孟如海说完,一扬脖,一杯白酒又灌进了嘴里。

“哎,孟局,别……”陈道静想阻拦,却又没有来得及,只好眼睁睁看着孟如海又将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陈局,来吧?!!”孟如海将杯底亮了亮,一脸笑容地望着陈道静,目光中除了热情和期盼,还隐隐有着一丝的挑衅。

“孟局,陈局长真的不喝酒……”雷剑见场面尴尬,便走过来想劝一下孟如海。

“哪那么多废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代表局长了?”孟如海不悦地看了一眼雷剑,冷冷地说道。

“孟局,我真不能喝!”陈道静一脸歉意却又异常坚定地说道。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两个人。

“看不起我?”孟如海的脸顿时有些难看,站在那里拿着杯子一动不动,心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给我这个面子,我就按静哥说的尽量不与你闹僵,如果让我下不来台,那我孟如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撑腰壮胆

屋内的气氛陡然有些紧张起来,陈道静的心微微有些动摇,她也并不是滴酒不沾,在家里偶尔也会陪着父亲和晓刚喝一点,只是她一来不爱好,二来也是想守住底线,万物一理,请神容易送神难,上船容易下船难,喝酒也是如此,你端起杯子不难,但想再放下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陈局,真的就一点也不给面子?”孟如海的神色已经有些不自然,他没有料到陈道静会这么坚决,本想将她一军,但现在看,是将两个人都逼入了死角,在一瞬间,他的心里甚是闪过了一丝后悔。

望望孟如海,陈道静心里有些犹豫和为难,不喝吧,孟如海下不来台,场面一定僵,这是她不愿看到的,可喝呢,雷剑等其他人怎么看?下面的酒还喝不喝?虽然这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但在陈道静心里,却绝不单单是酒的问题,她觉得这是她这个局长对原则能否一贯,如果给雷剑等人留下朝令夕改随风倒的印象,那无疑会影响她的威信。

白小天仿佛不愿看到陈道静受此胁迫,但又不好干涉,便眼不见为净以内急借口去了洗手间。

霍天泰的目光中一直闪着忧虑,这时淡淡地笑了笑:“道静,如海既然说道这份上了,我看你今天就破破例吧。”

“哦。”陈道静明白这是老领导给自己台阶下,不过还是没有明确答复,只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哈哈,还是霍局长体贴人啊!”见霍天泰局长开了口,孟如海也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声。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诚挚地对孟如海说道:“孟局,我跟别人可是一滴酒都没喝,既然霍局长说了,那我就破破例,喝一小口,你看行吗?”

一听陈道静松口,在座的人虽然都有预料,因为毕竟霍天泰局长已经开了口,但听到这话从陈道静口中说出来,心中还是微微顿了一下。只有李青云,脸上仿佛闪过一丝失望,或许他是期望着气氛越僵越好。

孟如海看看众人神色,稍一犹豫便哈哈大笑起来:“好!”

陈道静皱着眉,仿佛喝药一般,小小地喝了一口,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如果换作别人这样喝酒,孟如海肯定不干,但今天,能到这一步也算是有惊无险了,见好就收吧,便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如海,你面子够大,道静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跟我喝过一口酒啊!”霍天泰仿佛有些“醋意”地说道。

“哈哈哈……”有了面子,孟如海的心情自然也就舒畅起来,爽朗地大笑起来:“霍局,您是领导,我和陈局是一家人,咱们这关系不能比!”

“一家人,呵呵,说得好啊!”霍天泰局长笑了笑接过了话头,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如海说的好,一个班子,就要像一家人一样!如果各怀心思,不团结,不配合,那我敢说,黄北的工作一定是搞不上去的!”

见霍天泰突然严肃起来,众人微微有些愕然,但心里也明白霍局长这是要趁班子都在的时候为陈道静撑腰壮胆了,便都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听着。

不好开口

不出大家所料,霍天泰低头轻轻喝了一口茶,目光便望向了孟如海:“尤其是你,如海,你是多年的老公安了,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刑侦工作的分量!黄北市的治安搞不好,刑事发案率下不来,你这个刑侦副局长起码要负一半的责任!”

孟如海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却又无言以对,只好慢慢地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说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霍天泰仿佛有些欣慰,但表情依然有些严肃,转头对袁华融和雷剑说道:“你们也一样,必须全力配合道静,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黄北的现状!”

“嗯!”袁华融和雷剑有些凝重地点点头。

霍天泰也担心自己倾向性太明显,让副职的压力过大而起到反效果,便缓和了下口气笑着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来,继续喝酒。”

孟如海又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走到霍天泰局长面前,笑着说道:“霍局,我敬你一杯,顺便给你保证,我孟如海一定全力支持陈局的工作!”

“我相信你有这个觉悟!”霍天泰笑了笑,端起酒杯:“来,干了!”

孟如海一扬脖,将酒倒进了嘴里,呵了口气,叹道:“霍局,我在黄北也算是老局长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每次总是提拔不起来,每次都总有人对我有意见!霍局,不是我孟如海说大话,论经验,论人脉,论能力,我老孟还真没服过谁!不过,霍局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全局干警坚决维护陈局长的权威!”

这番话,与其说是表态,倒不如说牢骚抱怨的味道更浓一些,甚至还隐隐带点摊牌与叫板。

场面又有些急转直下,陈道静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霍天泰局长,转脸截住了话头:“那我就先谢谢孟局!”

“呵呵,都是应该的,我老孟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孟如海有些大喇喇地说道。

“呵呵,那我们就等着看孟局的表现了!”陈道静见孟如海这副神情,心想看来是得刺刺他了,便微微笑了笑,略有些突兀地突然问道:“对了孟局,你上午不是说逮到兔子然后赶过来吃饭吗?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孟如海没想到陈道静会突然有这一问,神情不由一僵,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随即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一边坐下拿起筷子夹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哦,正在抓捕中,放心吧,车站码头大桥浮桥我都设了点,就算他插了翅膀也别想飞出黄北!”

虽然这个结果与上午的豪言壮语相去甚远,但陈道静却仿佛很满意,微微地笑着:“孟局,那就从这个案子开始我们的配合之路吧!我相信,以孟局的能力和经验,肯定能很快就抓住兔子!来,孟局,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绝没问题!陈局你放心吧!”孟如海毫不含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冷笑着,想让我当众退缩?门都没有!想抓兔子?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月你找不到他的人影!如果说我不行,那你们就来试试!

可等喝完了酒,孟如海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他是来跟陈道静谈放光头的,却怎么突然又领下了抓兔子的任务呢?这样一来,倒不好开口了。

两波又起

没有了产生分歧的话题,桌上的气氛自然就慢慢融洽了起来,孟如海开始逐个敬酒,刚敬完政府办郝主任,白小天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外面走了回来。

“白市长,老孟敬你一杯。”孟如海从心里大不看得起这位绣花枕头的市长,虽然论长相,论口才,甚至论风度,都是一流的,可做出的决策,却往往低级幼稚的离谱,来了才半年多,公安局就多了项常规任务:为这位帅气的市长擦屁股。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往往是相互的,白小天对倚老卖老的孟如海也一直反感,当下淡淡地笑了笑,略一举杯,连碰都没碰,轻轻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政委,雷剑,咱们喝一杯。”孟如海没再理会白小天,他清楚这位帅气的白市长只是下来镀金的,屁股坐不热就得滚蛋,虽然不必巴结,但也犯不上去招惹他。

雷剑刚要端杯,手机却响了起来,连忙拿出接通:“我是雷剑……什么……哦……好了,我知道了,马上过去!”说完放下电话,站起身有些焦急也有些歉意地对霍天泰和陈道静说道:“霍局,陈局,绿云桥有三十多个人要跳河,我得马上过去看一下。”

跳楼?还三十多个人?陈道静不由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雷剑犹豫着看了霍天泰一眼,转头对陈道静笑笑说道:“陈局,你还在这里坐镇吧,据说是要工钱,可能也是拿跳河吓唬人,有情况我会及时给你汇报的。”

陈道静微微有些犹豫,人命关天,何况是几十条人命,如果刚到黄北还没等正式上任,就先闹出多条人命事件,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就在陈道静还在犹豫的时候,政府办郝主任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接通问道:“什么事?……啊?多少人?什么?三百多人?劝阻了吗?没效果?……需要公安出面?好,我知道了。”

陈道静心里咯噔一下,这边几十人正准备跳楼,那边怎么又出了个几百人!

郝主任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白小天身边小声说道:“白市长,黄北城建公司和规划设计院的三百多号职工把市政府的门给堵了。”

“哦?知道原因了吗?”白小天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您忘了?萧市长不准备是把城建公司和城建绿化规划设计院裁并了么,这些都是城建公司和设计院老员工,不太明白这次改革的目的,怕饭碗丢了,所以来找市里讨说法。”郝主任轻声地提示着。

白小天脸上紧张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带些怨气地说道:“咱们这个萧市长,哪天才能消停一点啊!每周不折腾出点动静,就像怕别人忘了他这个常务副市长一样!”

郝主任的嘴动了动,但没有说出什么,犹豫了一下,将头转向了孟如海:“孟局,这些事一直都是你处理的,今天看来还得麻烦你一趟啊!”

鞭长莫及

“唉!”孟如海有些无奈地起身,仿佛想让大家看出他还没有吃饭,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肉放进嘴里,这才叹口气,含混不清地说道:“走了,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完摇摇头,裹了裹大衣走了。

望着孟如海的背影,陈道静一时有些茫然,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她该做些什么?几百人堵在市政府门口,市长竟然毫不在意,政府办的主任竟然直接安排公安局副局长去处理,而副局长居然连个应该如何处理的请示都没有,难道她这个局长是摆设吗?

霍天泰的眉头也隐隐闪过一丝阴霾,转头对白小天淡淡地说道:“白市长,我看大家也都尽兴了,上饭吧。”

雷剑起身披上外套,对陈道静说道:“陈局,我过去看看。”

“去吧,注意安全。”陈道静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随口叮嘱了一句。

雷剑走后,桌上的气氛便有些怪异起来,虽然都还面带微笑,却仿佛都有了心事一般。

不一会,服务员将炝锅面和水饺端了上来,大家客套几句,匆匆吃完,郝主任便去签字了。

众人起身下楼,陈道静转头对霍天泰说道:“霍局,您早点回去吧,我想到现场去看看。”

“嗯。”霍天泰点点头,两位重要的副局长都不在,这时候再去局里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了。

来到楼下,霍天泰有意放慢了脚步,陈道静自然心领神会,便也跟着慢了下来。

“道静,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日久见人心,想让你自己去观察了解,但现在看,形势逼人。”霍天泰脸上浮现着一股浓浓的忧虑,稍稍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你一方面要提防着孟如海,有消息说他跟一些黑恶势力过往甚密,但一方面你也尽量不要与他闹僵,周市长调走后,现在道州派最大的掌门人林秀峰与他关系很密切。至于李青云,则与市委书记段文胜渊源很深。跟这两个人,明斗你都会吃亏的。”

陈道静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道静,你现在只是临时主持工作,真正成为局长,还得经过黄北市人大的任命,所以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谨慎低调,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霍天泰虽然故意有些轻描淡写的口气,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沉重与忧虑:“我知道你的人品和心胸,但从刚才酒桌上的情况看,这两个人对你还是有些情绪的。”

“我明白。”陈道静轻轻点了点头。

“你要记住,这里是黄北,就算我有心帮你,也会鞭长莫及的!你这个局长,随时都有被架空的危险,像刚才郝主任直接安排孟如海这样的事,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或许,才刚刚开始,你必须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行!”霍天泰说完仿佛觉的自己的话有些过于悲观了,笑了笑,长长呼出一口气,带些勉励地望着陈道静:“道静,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我会的,请霍局长放心!”陈道静有些苦苦地笑了笑,如此大的精力消耗在对内的周旋上,又怎么能够全力以赴去铲除黑恶势力呢!

嬉皮笑脸

“雷剑这个人,你可以信任。对于他,我还是了解的,在部队时就很能干,优点是有原则,缺点是太有原则。”霍天泰说完微微叹了口气:“或许就是因为军人作风太浓了,所以不太适应黄北这个环境,我本想调他去市局的,现在看,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哦。”陈道静有些恍然大悟,原来雷剑就是霍天泰局长在黄北市的“内线”,心里不由有些感激,能将暗线底牌亮出来,在一定程度也是种没有保留的信任。

霍天泰局长看看前面都停下脚步在等他们的众人,仿佛想结束谈话,却又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萧市长这个人不错,工作方面可以多汇报,但表面上一定不要走得太近!”说完笑着向白小天等人走去:“白市长,谢谢款待……”

陈道静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发愣,表面上不要走得太近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私下走得很近?这可是一个包养二奶的市长啊,自己要躲还来不及呢!

一想起萧何吏身上散发的那种淡淡倦意却又从容的气度,陈道静心中便有种强烈的惋惜,这种让人莫名好感的气质怎么会在一个包养情妇的贪官身上呢!

“道静,发什么愣呢,霍局长要走了!”白小天回过头带些责备地笑着喊道。

“哦,”陈道静惊醒过来,连忙快步走了过去:“霍局,您慢走。”

“道静,我走了,希望能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霍天泰笑笑上了车,放下玻璃向众人挥手告别而去。

“道静,你去哪?”白小天微笑着问道。

陈道静略一沉吟,抬头说道:“我想去市政府门口看看。”

“正好,我们一路!上我的车吧。”白小天有些高兴地说道。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笑着拒绝道:“白市长,还是算了,不耽误你宝贵时间了。”

“哎,哪那么客气,上车吧。”白小天说着伸手就想拉陈道静的胳膊。

陈道静一阵尴尬,连忙装作拂头发抬手躲开了。

“白市长,陈局长,我们先走了。”郝主任等人见状,纷纷打了个招呼各自上车离去了。

“上车吧,道静。”白小天来到一辆奥迪车旁,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道静心里有些发恼,却又无可奈何,再继续坚持只能让场面更加尴尬,便回头对袁华融说道:“袁政委,一会你让厉胜男到市政府门口接我。”

“好的,那我先走了陈局。”袁华融也上车走了。

陈道静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这才微皱着眉头向奥迪走去。刚要上车,却发现车中并没有司机,便转过头有些不容置疑地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你喝酒了,还是我来开车吧。”

白小天看看陈道静的脸色,便没有再坚持,笑了笑将钥匙递给了过去:“那好吧,我就享受一下公安局长当司机的感觉。”说完便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陈道静没有觉得这话有半点好笑,绕过去开门进了驾驶室,将车门一关,脸便冷了下来:“小天,你现在是市长了,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

“遵命!局长大人!”白小天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威严和严肃,甚至有些嬉皮笑脸起来。

千人上访

白小天本想对陈道静说没人的时候不用叫他市长,可还没等他开口,陈道静却已经称呼他“小天”了,这让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顿时说话便有些口无遮拦起来:“小静,在黄北,咱们可是最亲近的人了,咱们要互相依靠,相濡以沫……”

陈道静有些嗔恼地瞪了白小天一眼,隐隐带点威胁地笑道:“别忘了当年的事啊,我可是一点也没变!”

白小天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口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唉,才七八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啊,当初为了摸下手,就挨能一个大耳刮子,可你再看看现在的小女孩,别说摸手了,就是……”

“好了!别再说了!”陈道静的峨眉蹙了起来,不悦地打断了白小天。

白小天的神色有些尴尬,掩饰般地笑了笑,神情恢复了庄重:“小静,黄北的事情很复杂,不管对谁,都要多留个心眼,不过,对我,你不用设防!咱们私底下要多联系沟通。”

陈道静眼睛望着前方,沉默了半响,轻轻地说道:“小天,我正想说,以后我们要尽量避免私下接触。”

“为什么?”白小天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吃惊与失落。

“一来大家平时都忙,”陈道静略略犹豫了一下说道:“二来,我不想被人从后面指指点点的!”

“小静,你还怕这些吗?咱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小天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陈道静是个有主意的人,认准的事从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不是怕,是没必要。”陈道静熟练地驾驶着车,淡淡地说道。

“哦,明白了。”白小天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将身体仰在真皮座椅上,半响有些黯然地问道:“你那位还好吧?”

“嗯。”陈道静仿佛不愿意聊这些话题,只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

白小天呆呆地坐了一会,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酸酸叹道:“实在没看出那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会这么有福气呢?”

“别瞎操心了,多想想你自己吧,听说你还没有结婚,也老大不小了,别再拖着了。”陈道静说这些话时语气倒显得有些真切起来。

白小天叹了口气,无线怅然地说道:“唉!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好了,不提这些了!前面往哪转?”陈道静赶紧打断了白小天的真情告白。

“唉,左。”白小天叹口气,摇了摇头,帅气的脸上不再神采飞扬,取而代之地是一层浓浓的失落。

陈道静不再说话,白小天也有些觉得无趣,两个人便沉默了下来。

车快驶到市政府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人山人海的群众聚集在光华路上,嚷叫喧闹声不绝于耳。陈道静不由微微一皱眉头,心想不是说几百人吗?可看现在这架势,起码也有近千人了。

指名见你

白小天也注意到了前面庞大的人群,可是脸上不但没有着急,反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不过这丝表情转瞬即逝,随即变得沉重起来,摇摇头一声叹息,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无奈:“唉,这个萧何吏,每天不给市政府捅点娄子就好像缺点什么似的!”

陈道静心里一动,眼睛望着前方淡淡地问道:“这个萧何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即便是常务,可总也是个副市长,没有你的同意,他能做什么决定?”

“咳!小静,你还是不了解黄北的市情啊,萧何吏是属疯狗的,逮谁咬谁,没有一点大局观念和上下级意识,很多决定根本不与我商量!”白小天本就对萧何吏有相当大的意见,这时见陈道静提名道姓,显然对萧何吏并没有好感和尊重,便不再有任何掩饰,说话的口气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他都咬谁了?”随着离人群越来越近,陈道静慢慢将车速降了下来,淡淡地问道。

“谁都咬,没有他不咬的人!”白小天恶狠狠地说道:“连我和段书记他都咬,你想想,黄北还有他不敢咬的人吗?别说人了,就是狗他也敢咬几口!”说完望着前面喧闹叫骂声震天的人群,有些掩饰不住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这次恐怕他是咬错了,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也是一帮疯狗。呵呵,看看这次是他咬死这群疯狗,还是被这群疯狗把他咬碎吧。”

陈道静转头有些吃惊地看了白小天一眼,这是一个市长该说的话吗?难道在他眼里,副市长是狗,政府部门下属单位的职工也是狗,那他这个市长是什么?

白小天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起笑容,真挚地提醒道:“小静,你刚到黄北,摸不清水深水浅。记住,凡事别表态,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千万别掺和。”

“哦。”陈道静淡淡地应了一声,虽然也能感觉到白小天的诚挚与善意,但这话听到耳里,却总是觉得那么得不舒服。

随着离人群越来越近,陈道静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强烈,不是城建公司和规划设计院的职工吗?怎么很多人身上穿着工人的服装呢?而且那蓝色的工作服上都印着“黄钢”两个大字。

“小天,我看好像不全是规划设计院的吧?黄钢是什么单位?黄北市还有钢铁厂吗?”陈道静微蹙着眉头问道。

“黄钢?”白小天腾地直起身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探头向前望去,等看清了前面聚集的人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急声说道:“小静,别往前开了!”

“哦?”陈道静愣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白小天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我是白小天!郝主任,前面怎么回事?”白小天手慌脚忙地接通电话,急急地问道。

郝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白市长,你别回市政府了!黄钢的工人来了七八百号,气势汹汹指名要见你,我看来者不善,你还是先躲躲吧!”

围攻市长

“啊?!!!我知道了!”白小天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放下手机转头对陈道静急声说道:“道静,掉头回去!快!”

“哦。”陈道静有些迷惑地望了白小天一眼,将车慢慢掉头准备原路返回。

“那是白小天的车!”

“快拦住他!”

“千万别让他跑了!”

“抓住这个卖爷田不心疼的崽!”

……

有些眼尖的工人发现了白小天的车牌尾号0002的奥迪车,纷纷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听着车外一声声的怒吼,白小天此时早没有了一点市长的风范,有些仓皇地起身向后爬去,爬到后排立刻将身子缩在了椅背后面。

陈道静有些目瞪口呆,刚想开口问,白小天却探起头叮嘱了一句:“小静,如果被围住,千万别说我在车里!”说完便又将身子匍匐了下去。

搞得跟被人追杀一样!陈道静心里嘟囔了一句,慢慢地调回了车头,抬眼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已经赶到车后的众人,犹豫了一下,将车停下了。

“小静,你别停车啊!”白小天这次连头都没敢抬,趴在那里喊道。

“放心吧,有我在,就会保护你的安全!”陈道静一脸沉着,慢慢将保险带解下,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工人见车上下来个漂亮女人,不由一愣,纷纷停下了脚步大声喘息着。

陈道静不易觉察地扫了一眼车厢后排,由于贴了一层防透膜,外面看不到车里的情形,便轻轻将车门关上,并不上锁,双眉一皱,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微微一眯,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虽然陈道静面相姣美,但常年与刑事犯打交道,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下了一些职业病,严肃起来的时候,很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口气也往往变成一种审讯犯人时的威慑与冰冷。

那群工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了半天,才有一个年级大点工人走上前来:“姑娘,我们要找白小天白市长!要问问他为什么把我们的保命地给卖掉!”

“对,你快让他出来!”

“他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跟他一块死!”

“对,跟这个比养的拼了,同归于尽!”

……后面的工人群情激奋地嚷骂了起来。

陈道静眉头微皱,看看越来越多的工人聚拢过来,心里也有些没底,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她对这件事的始末一无所知而无法做出判断。

作者题外话:忙了一上午,耽误更新了,晚上还有一更。

并非刁恶

“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们就不敢怎么样!快叫白小天那个王八蛋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骂道。

陈道静没有说话,冰冷威严的眼神扫了过去,定在那张因愤怒而有些变形的脸上。

那工人被陈道静盯得心里有些发怯,但却又不甘示弱,挥着拳头喊道:“没你的事,赶紧闪开!”

陈道静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在那工人面前站定,拿出还没来得及换的工作证一亮:“白市长没在车上,我是公安局的,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反映。”

那工人眼睛倒尖,立刻喊了起来:“你是清湖公安局的,管不到黄北的事!还是让开!”

一位年长点的工人也走过来,好心地劝道:“姑娘,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还是让白市长出来跟我们谈谈吧,真把地卖了,我们这群人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陈道静看了年长工人一眼,见他言辞恳切,倒也不像刁蛮无赖之人,便笑笑说道:“老人家,白市长真的没在车上,他中午喝了酒,让我把车给他开回来。”

“没人就把车扣下,让他来领车!”

“对,扣下!”

“来!把车给他掀了!”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有个小伙子按捺不住,也不知从哪捡了块石头,瞪着通红的眼睛举着就向奥迪车冲了过来。

陈道静眉头一皱,有些明白白小天为什么这么怕了,这些人确实有些行为过激了,如果真挨上两拳三脚的,即便没伤,那传出去也不好听。

刚想伸手阻拦,谁知那急急毛毛的小伙子脚下一绊,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头直直地向车尾的保险杠撞去。

“啊?!!”

“小亮子!”

“小心!”

人群发出一片惊呼!可惊叫声还未完全落地,却又戛然而止了。原来陈道静一把揪住了小伙子的脖领,轻轻一转,将他扶在了原地。

小伙子显然有些发晕,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这孩子,还不谢谢人家警察同志!”那位年老的工人走过来踢了小伙子一脚骂道。

“谢谢。”小伙子脸一红,显得很腼腆起来。

陈道静见小伙子这副神情,倒也没有了恶感,不过还是伸出手稍稍重些的在小伙子的胸膛上推拍了一下,训斥道:“小伙子,破坏公共财产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可不能冲动啊。”

小伙子疼得一呲牙,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看看陈道静,还没等说话,眼圈却有些发红了:“我也不想这样,还不都是被白小天那个王八蛋给逼的啊,我父亲去年中风,到今年,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没报销,现在再把这地给卖了,让他们这些老工人去喝西北风啊!”

陈道静已经看出这群人并非刁恶无赖之徒,或许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沉思了一下说道:“那这样吧,你们还是去找市政府的领导谈谈吧。”说完回身走到车前把车门打开,又转身说道:“但是记住不要冲动,解决问题才是目的,过激的行为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

这群人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有几个探头偷偷往车里看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又见陈道静神态坦然地半开着车门,不像里面有人的样子,便低头互相嘀咕了几句,纷纷转身又向市政府门口走去。

好心招怨

陈道静坐在车上,直到后视镜中的人群渐渐远去,这才慢慢启动了车辆,向来时的路驶去。

“小天,你现在去哪?”驶过了一个路口,陈道静见后面的白小天还没有爬起来,不禁微微有些好笑。

“他们没跟着吧?”白小天早已没有了中午时谈笑风生的气度,满头是汗略显狼狈地爬起来,先微微有些惊恐地向后探头望了望,见早已远离人群,这才重重地出了口气,瘫软在了座椅上。

“小天,我看这些工人都不像穷凶极恶的样子,你怎么怕成这样?”陈道静嘴角微微勾起,半分疑惑,半分讥讽。

“唉!小静,你是不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群蠢民啊!”白小天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看前面的陈道静,再看看自己,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浓浓的懊恼,多年维持的形象,在一瞬间就垮塌了。盼了多少年的相见,却是这么一副不堪的景象。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把他们的什么保命地给卖了?”陈道静眼睛望着前方,语气淡淡地问道。

“唉!别提了!一片好心却招来怨恨啊!”白小天仿佛懊悔得肠子都青了:“黄北钢铁厂是个老国有企业,设备陈旧,经营不善,一直亏损,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处于停业状态了,靠着以前的老房子出租来给工人勉强发放点少得可怜的工资。我来了以后,想盘活这个企业,便招商引资把丁辅仁请来了,对了,丁辅仁,你也应该认识啊,前丁副省长的儿子。”

“哦,有印象。”陈道静微微点了点头,当初那些省委大院里的孩子,在她记忆中基本都早已模糊,但对这个丁辅仁,她却还是留有一些印象的,由于是副省长的儿子,天天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

“他前些年搞投融资生意,摊子做的很大,所以我就去找他,希望他能投点资金,对黄钢进行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让这个老企业重新活起来,最起码也重新恢复生产吧!可谁知,唉!”白小天仿佛不愿回忆这些事,一脸痛苦地发生一声重重的叹息。

“他没答应?”陈道静隐隐有些感觉,一定是丁辅仁给白小天带来了麻烦。

“他不答应倒好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白小天恨恨地说道:“他当时说资金有点困难,但这个忙一定会帮我!我当时很高兴,也很感激,为了给他解决资金短缺的困难,让他顺利地完成收购,市政府剥离了企业原来的一部分债务,并提出了零资产转让,提供了这么多优惠措施,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安排工人的就业!”

“哦,很好啊。”陈道静知道事情不会顺利,但看到白小天一脸的痛苦,还是问了一句:“进行的顺利吗?”

“唉!”白小天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重重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哪会顺利!先是萧何吏这个王八蛋跳出来激烈反对,他可能以为我在其中捞了多少好处,也可能不想让我这么顺利的就干出成绩以显示出他的无能,反正是拼了命的反对,在区长办公会上就跟我拍了桌子,骂我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曾经风光

陈道静心里一动,刚才仿佛听到有工人也这么喊过,不由随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闹到连市长办公会都开不下去了,好好一个方案,被萧何吏折腾得被迫修改了三次!”白小天恨恨地说完,脸上却突然浮起一丝感激之色:“还好段书记理解支持我,最后召开了常委会专题研究,这才算硬硬地通过了。”

“哦。”陈道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小天仿佛想起了当初的无限风光而有些心潮澎湃,脸上竟微微浮起了一丝红晕,目光也熠熠发光起来:“合同签完以后,黄钢重新挂牌营业,当时真是搞得轰轰烈烈,省、市领导亲自来参加典礼,东州多家报纸都在头条给予了专题报道,就连省报也在显著位置刊登了新闻,工人们都兴高采烈,那时候提起我,他们都是一脸感激的!”

“后来呢?”陈道静望着白小天脸上突然焕发出的光彩,心里不由一声叹息,忽喜忽悲,连自己的情绪都掌握不住,当这个市长也确实够难为他了。

一听后来,白小天脸上刚焕发出的光彩立刻重新黯淡了下去,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唉,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企业最终还是没能活起来。我去找丁辅仁商量,他说还需要一大块资金,如果能卖一块地回笼部分资金的话,这个企业肯定能活起来,如果没有这块资金,他只能把企业转卖出去了。,我极力劝他甚至是求他,最后总算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但他又提出跟市政府签一个出售土地的协议。”

陈道静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丁辅仁可能在利用白小天急于出政绩的弱点来一步步把他套进去。

“其实,把企业连同土地一起卖出去本就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可一想起萧何吏那只疯狗,说真的,我真有点怵头,所以就没敢答应,可是拖了几天,丁辅仁来找我,说如果不签协议的话,他就只能将企业转出去了。”白小天说完,脸上露出一丝凛然的神色,语气也有些慷慨悲壮起来:“后来我想,只要我白小天上对得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就没必要顾虑那么多!只要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就算被老百姓误解,我也认了!”

“签得顺利吗?”陈道静看了一眼白小天,心中又是一声叹息,她料到白小天会签,但让她好奇地是,为什么萧何吏“那只疯狗”为什么没有再拼命阻拦。

稳住再说

“签了。”白小天叹口气,有些懊丧地说道:“为了避开萧何吏那只疯狗,我没有开市长办公会专题研究,只给段书记通报了一声,便以市政府的名义与丁辅仁签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消息居然传了出去,这下可被萧何吏那只疯狗给逮住了,窜到我办公室拍着桌子骂我是败家仔,林秀峰居然也在背后说我是黄北市的罪人!这还不算,他们竟然无耻地去鼓动工人闹事,那些工人本来就对市政府不满,也不问青红皂白,马上就炸了锅,现在正一个个红着眼睛要跟我拼命呢!”

陈道静将车慢慢停在路边,看看眼睛有些湿润的白小天,心里有些理解他的痛苦和委屈,作为市长,谁又不想造福一方,身后留个美名呢?即便没有这么高尚,就算为了自己的政绩,他也是真心真意的想把黄北的事情搞好,可是辛苦付出之后,得到的却是误解、痛恨和咒骂。

“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蠢人啊!”白小天长长地发出了一声悲叹,语气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奈:“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那点可怜的地皮和房租,却看不到回笼资金盘活企业后的美好前景!悲哀啊!”

陈道静很想提醒白小天考虑一下丁辅仁的动机和意图,但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白小天轻轻叹口气说道:“小静,别看我是市长,你是局长,但说难听点,在他们眼里,咱们除了是绊脚石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是!我挡了萧何吏和林秀峰的路,你挡了孟如海和李青云的路,等着吧,以后的日子难着呢,他们处处肘掣,咱们步步艰难凶险啊!”

陈道静抬起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我算彻底败下来了,最初我以为萧何吏、林秀峰这几个人不过是淤泥里的泥鳅,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等波碧风清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无处遁形了,可现在看,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是不会束手让咱们把这池水弄清澈的,对他们来说,搅得越混,才越好得利!”白小天说完叹口气,望着陈道静苦笑道:“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道静心里一阵失望,作为市长,白小天显然是不称职的,不敢与对手斗争,也没有勇气对堵在市政府门口的群众解释,只顾自己逃避而不去积极寻找解决的办法。

“唉,过几天去省里跑一趟,运作运作,换个地方。”白小天叹口气,说完看看陈道静,发自内心地劝道:“小静,我劝你一句,黄北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算看透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陈道静沉默着,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半响回过头盯着白小天的眼睛,淡淡却又诚恳地说道:“小天,我觉得,作为一市之长,你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去找找丁辅仁,劝他暂时不要卖地,先把工人的情绪稳定住再说。”

帝豪皇宫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白小天一拍大腿,满脸喜色地说道:“小静,如果你来当我的副市长就好了!”

陈道静晒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白小天觉察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脸上一窘,连忙纠正道:“小静,凭你的能力,就是当正市长也绰绰有余啊!”

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轻轻地问道:“小天,你有没有怀疑过丁辅仁是不是在一直骗你?”

白小天张张嘴,没说出什么,转头沉默地望着窗外。或许,他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点,只是却不愿,甚至是不敢面对和承认而已。

陈道静解下安全带,将车门打开,对白小天说道:“你去找丁辅仁谈谈吧,我去现场看看。”

“小静,别走!”白小天一惊,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了陈道静的手腕。

“小天!”陈道静脸上浮起了一层寒霜,不悦地低声喝道。

“小静,你别误会。”白小天讪讪地缩回了手,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目光闪烁,不敢看陈道静:“我,我的意思是你陪我一起去。”

“就咱们两个?”陈道静微微一皱眉,她虽然也想深入地了解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一想到跟白小天两个人,又觉得有些不合适。

白小天明白陈道静的顾虑,连忙拿出了手机征询地望着陈道静:“我叫上郝主任!”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好吧!”

“谢谢你小静!”白小天很有些喜出望外:“我这就给郝主任打电话。”

“嗯。”陈道静点点头,笑了笑提醒道:“小天,我只是去听听而已,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要你能去,我心里就有底了!”白小天欢喜地说完,摸出电话给郝主任打了过去:“下午别安排其他事了,陪我去东州找丁辅仁!”

放下手机,白小天又给丁辅仁打了过去:“丁总,你现在在公司吗?啊?在黄北啊!太好了!哪里?好!一会我过去找你!”说完转头对陈道静说道:“小静,直走,去光华大道帝豪皇宫。”

陈道静没有说话,熟练挂档启动了车子直奔光华大道驶去,白小天又给郝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直接去帝豪皇宫。

车来到帝豪皇宫的门前,郝主任还没有到,陈道静便将车停在了楼前气派的广场上,保安也都有眼色,看看这个车牌号,自然不会过来驱赶。

陈道静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这座二十一层宏伟豪华的大酒店,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叹,当年的一片荒凉,现在却拥有了连省会东州都要逊色三分的繁华。

“小静,这是全东州最贵的酒店之一,洗浴、住宿、夜总会样样俱全……”白小天也有些感慨,不过话说道一半就觉得对一个女人说这些不太好,便连忙转移了话题,一脸钦佩地说道:“这个酒店的老板叫许静,今年才三十多岁!”

小天急了

“哦。”陈道静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并没有太在意。

白小天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风度,微微一笑说道:“小静,你可不要以为他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啊,就是一个普通小干部的孩子。”

“哦?”陈道静眉头微微一扬,眼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了一丝惊异,虽然现在年轻富豪很多,但没有父母庇荫白手起家的却是极少。

白小天捕捉到了陈道静的那丝惊异,笑着继续说道:“许静的资产可不单单是帝豪皇宫,这只不过是他的煌辉集团的其中一小部分。”

“煌辉集团?”陈道静心里一惊,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继续饶有兴趣地听着。

“据说许静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十五六岁的时候父亲也没了。”白小天有些钦佩地说道:“他父亲是原道州交通局的一个小科长,据说极清廉,最后病死的时候都拿不出几百元的医药费!父亲死后,许静就与他弟弟相依为命,摆过地摊,干过小工,下过矿井,几乎什么活都干过,不过总算熬出来了,还打拼出了这么大的一番事业!”

“嗯,那确实不简单。”陈道静有些钦佩地点点头,白小天的一席话,无形中将她对煌辉集团及许静本人的恶感冲淡了几分。

正说着话,郝主任夹着包小步跑了过来,轻轻敲敲车窗,喊了声“白市长”。

白小天的气度已经恢复到了中午吃饭的状态,从容地开门下车,器宇轩昂地迈步向帝豪皇宫走去。

郝主任见陈道静也从车里下来,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奇怪的神色,不过随即就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局长也在啊。”

陈道静微笑着一点头,跟在白小天身后向楼中走去。

十六层的豪华套房中,温暖如春,与窗外的凛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丁辅仁仿佛刚在浴室内的桑拿间蒸了一下,下身穿一件极宽大的裤衩,上身赤着,只批了一条雪白的大浴巾坐在床上。

“丁总,别冻着,先把衣服穿上。”白小天有些尴尬,回头瞄了一眼陈道静,转头对丁辅仁说道。

“哈哈,小天,今天带的这个美女不错!”从陈道静一进房间,丁辅仁色迷迷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别乱说!”白小天有些紧张,连忙打断了丁辅仁:“道静,陈道静,还记得吗?以前常去方厅长家的!”

“方厅长?哪个方厅长?”丁辅仁微微皱起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方明清厅长啊!”白小天说完,又催促了一句:“先把衣服穿上。”

“呵呵,穿什么穿啊,小天,人家什么没见过啊,你还在这瞎操心。”丁辅仁说完,一脸猥亵地冲陈道静笑笑:“陈什么静来着?是吧妹妹?想不想全面深入地再看看?”

白小天真有些急眼了,脸涨得通红,也顾不上卖地的事还要求丁辅仁了,指着陈道静对丁辅仁骂道:“你他妈放什么屁呢!这是黄北市公安局长!”

在嫖客中

丁辅仁一愣,随即就站起身大笑了起来:“原来是公安局长,失敬失敬,哈哈,美女公安啊,如果穿上制服,哈哈……”

虽然嘴里说着失敬,但神情语气中却没有一点“失敬”的意思,目光依然有些猥亵地望着陈道静。

“丁辅仁,你他妈地想干什么!”白小天脖子上青筋都有些突出了,上前一步就想抓丁辅仁。

“白市长。”陈道静一伸手牢牢地拉住了白小天,转头笑吟吟地对丁辅仁说道:“丁总说的没错,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光嫖娼现行都不知抓过多少次了,确实见得多了,不过话说回来,在嫖客中,丁总这身材,只能算下等,实在没必要全面深入了。”说完微笑着望着丁辅仁,笑道:“丁总,实话实说,您不会见怪吧?”

丁辅仁神情微微一僵,虽然近两年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身材魁梧的他还是很有男人气概的,尤其胸前那浓浓的胸毛更让他有些引以为豪,可现在居然被陈道静归为了下等,而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还弄了句“在嫖客中”。

白小天愣了一下,立刻转怒为喜,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道静松开了白小天的手腕,微笑着说道:“白市长,咱们别谈论身材了,还是谈正事吧。”

白小天这才想起了地皮的事情,刚还怒目相向,现在却要低声下气,一时便有些转换不过表情来,又加上陈道静在旁边,他也不想搞得自己很低三下四,便尽量轻松自然地笑了笑:“丁总,卖地皮的事不知怎么泄露出去了,工人们现在都聚集到市政府门口闹事,我看,你先别卖了吧,等过过这阵子再说。”

“副市长你管不住,副书记你压不住,现在连工人闹事你都顶不住!你算什么狗屁市长啊!我见过的县市长多了,要论窝囊,你算第一!”丁辅仁被陈道静憋了一下,正没地方撒火,便冲着白小天冷嘲热讽起来。

白小天的脸腾得红了,恼怒道:“还不是都怪你,你当初答应得好好的,可你都干了些什么!设备你进了吗?技术你改造了吗?!!”

“丁哥,怎么了?哦,小天啊,你怎么过来了?”隔壁房间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赶了过来。

这几个人跟白小天也都认识,当初都是省委大院的太子帮,官职大多比当年白小天父亲公安厅副厅长都要大,但退休也更早一些,所以相对来说,他们头顶的太子光环也褪去得更早,十多年来,一批又一批的新太子们出现,早就把他们挤到了边缘。不过,他们大多也早已经羽翼丰满,所以架子还是端得很足。

白小天跟这些人打了个招呼,一脸诚恳地说道:“我来找丁哥,想劝他先别卖地了,再想想别的办法。我觉得,钱要赚,但造福一方百姓也同样重要啊!”

“哈哈……”丁辅仁等人哈哈大笑起来,其中有一个甚至笑出了眼泪,指着白小天骂道:“白小天,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现在这个社会,赚钱是第一位的,你他妈还真想干出点政绩来啊?就你那个熊样,别扯蛋了!”

由于关系都太熟了,所以平时说话也都随意惯了,其他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白小天脸白一阵青一阵,如果放在平时,他也许不会觉得有多难堪,但今天不一样,陈道静还站在旁边呢!

无果谈判

丁辅仁也看出了白小天的难堪,披着浴巾,袒露着浓浓的胸毛走了过来,带些安慰地轻轻拍了拍白小天的肩膀:“小天,不是哥批评你,你现在最要紧地不是做我们哥几个的工作,而且去糊弄住那帮刁民,实在不行就来硬的,只要能把地皮卖出去,搞房地产也好,搞其他东西也好,这样弟兄们有钱赚,你政府也有收入,还能出政绩,三全齐美,何乐而不为呢?”

旁边一个人接口说道:“是啊小天,哥几个算是在你黄北给套住了,白忙了三四个月了……”话没说完,被丁辅仁横眼斜了过去,自知说露了嘴,赶紧闭上了。

白小天心里窝着火,却又不好发作,便一脸诚恳甚至带些哀求地说道:“算我求各位大哥了,地先别卖行不行!暂时的,好不好?”

“不行!”丁辅仁转身拿起一张纸在白小天脸前晃了晃:“小天,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卖不卖,什么时候卖,卖给谁,都是我们说了算!”

“丁哥……”白小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丁辅仁一挥手给打断了:“小天,别说了,算当哥哥的求你,好不好!当时你跑来求我的时候,我可是一口就答应了,现在轮到哥求你了,你可不能推三阻四啊!”

“对啊小天,你听丁哥的没错,卖了地,你们不会吃亏的!”其他人也随声附和七嘴八舌地劝着白小天:“小天,丁哥在这里,毕竟是熟人,老感情在。如果我们真不顾及你的话,早就转手将企业倒出去了,哪还有今天这些破事啊!”

丁辅仁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不悦地味道:“小天,你回去考虑考虑吧,实在不行,我们也只有将企业整个倒手了!”

“唉,好吧,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白小天见又旧话重提,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回头冲陈道静勉强地笑笑:“陈局长,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陈局长,欢迎你常来,哈哈……”丁辅仁脸上又换成了色迷迷的神色,大笑着向陈道静伸出了那只毛茸茸的大手。

“呵呵,丁总,今天还是别握手了。”陈道静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她本就极其厌恶丁辅仁这类人,如果不是白小天今天有事相求,她早就冷下脸来了,更不会说那番带些逞口舌之利的话,此时见谈判无果,便没了那些许的顾忌,淡淡地一笑说道:“一看到丁总这身打扮,总是会想起被我抓的嫖客来,下次吧,等下次丁总穿戴整齐一点的时候,呵呵,丁总不会见怪吧?”

丁辅仁见陈道静神态从容中带着冷淡,话语客气中带着软刺,知道她不像白小天一样好对付,再坚持恐怕也是自讨其辱,便收回手仰头大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下次一定穿整齐点!”

出了帝豪皇宫,白小天一脸愁容,长吁短叹,郝主任似乎有些不忍,但犹豫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陈道静看出了郝主任有话想说,便笑着问道:“郝主任,你有什么办法?”

“我哪有什么办法。”郝主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态扩大

正说着话,郝主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歉意地冲陈道静笑笑接了起来,可还没等说上两句,脸就变了颜色:“啊?!!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随时保持联系!”

“怎么了郝主任?脸色怎么变成绿色的了!”白小天此时反倒显得镇定来下来,有些轻松地揶揄着郝主任,俨然已经忘记了他刚才躲在车里的惊惧和在丁辅仁面前的狼狈了。

“白市长,情况很不乐观!”郝主任的额头微微有些冒汗,顾不上体会白小天话里的调侃和讥讽,急声说道:“刚才应急办老王打来电话,说市政府门口的工人越来越多了,有可靠消息,已经有人去其他企业的下岗工人中搞串联去了,现在已经有三四家企业的工人零零星星开始出现在市政府门口了,而且还陆续有人在赶过去……”

陈道静心里咯噔一声,两道峨眉紧紧锁了起来,一脸忧虑地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这事必须要抓紧解决好!否则天一黑,局面就不好控制了。这么庞大的人群,一旦发生骚动,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白市长,赶紧想想办法吧!”郝主任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焦急地说道。

白小天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帅气脸上的轻松笑容消失了,随之布满了愁惧和无奈,过了半响,突然回过头问道:“郝主任,段书记下午几点回来?”

郝主任愣了一下,忙抬手看了一下表:“应该快到了,据说是下午三点半到东州。”

“嗯,”白小天点点头,转身对陈道静安慰道:“道静,你不用担心,我一会直接去东州找段书记汇报,黄北毕竟还是党的天下,我就不信萧何吏几个人还能翻了天!”

既然别无他法,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陈道静点点头:“行,那我现在就去市政府门口了解情况。”

“道静,你过来一下。”白小天给陈道静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对郝主任笑笑,随着白小天向一旁走去。

白小天走到花坛边,回头对陈道静低声叮嘱道:“小静,你别去市政府了。初来乍到,情况不熟悉,正好是借口,千万别陷进去,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这些人很疯狂,我不希望你有事,市政府被砸了也不要紧,但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放心吧,我又不是纸糊的!”虽然并不赞同白小天的观点,但陈道静心里还是有些暖暖的,淡淡地笑了笑:“在这方面,你还多操心点你自己吧。对了,你能不能建议段书记跟丁辅仁谈一谈,或者去找东州市的领导出面,我觉得那是解决这次危机的最佳途径。”

“算了!”白小天目光闪过一丝刚毅:“是恶疮,迟早要化脓腐烂的,今天就让他们闹吧,闹大了更好,抓一批,关一批,判一批,或许黄北就能从此清净了!”

陈道静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白小天,虽然明知不妥,但因不了解实际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深深吸口气,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擅离职守

“嗯。”白小天应了一声,转身走回来对郝主任说道:“郝主任,我去东州,你陪陈局长去市政府。记住,一定要确保陈局长的安全。”

郝主任一愣,半响没醒过神来,如果说让公安局长保护他这个半老头子倒也还算情有可原,可今天却怎么反了过来,难道公安局长还需要他的保护吗?!!

白小天也觉察出了话里的不妥,连忙又解释了一句:“公安局长如果到任第一天就出了事,那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郝主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呵呵,白市长,放心吧,我明白了。”

白小天动作潇洒地挥挥手,驾车走了。

陈道静则随着郝主任上车,向市政府方向驶去。

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郝主任仿佛有心事一般,眼神飘飘地总是在出神。

“郝主任,像今天这种情况,您见得肯定比我多,您说,该怎么办才好呢?”陈道静笑着打破了沉默。

“咳,这种事都是领导拍板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呵呵。”郝主任谦虚却又略显圆滑的笑了笑。

“唉,上任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说真的,我心里还真有些紧张。”陈道静叹口气,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郝主任的神情。

果然,郝主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矛盾的神色,半响,回过头笑笑问道:“陈局长,我看你跟白市长好像很熟的样子。”

陈道静摸不透郝主任跟白小天的关系,担心一旦说错引起他的顾虑,或许他嘴边的话便会重新咽回肚里去,于是笑了笑有些模棱两可地说道:“呵呵,还可以吧,小时候认识,不过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说不熟,是老相识,说熟,却又多年不联系。郝主任皱了皱眉,显然这不是让他满意的答案,想说心里的话,觉得没把握,不说,又如鲠在喉卡得难受,神情便显得有些矛盾。

陈道静见状,知道再追问只能适得其反,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自顾地摸出手机给孟如海打过去:“孟局,市政府门口怎么样了?哦……哦……哦……好的,我知道了,保持联系。”

随着一声声的“哦”,陈道静的眉头越皱越紧,等挂断手机的时候,眉心几乎已经完全拧在了一起,群众越聚越多固然让她担心,但更让她心情沉重的,却是孟如海那不以为意甚至带些轻快的语气。

在通电话的整个过程中,她甚至听不到一点群众的嘈杂声,仅此一点,就完全可以断定孟如海根本就不在现场!

陈道静的判断没有错,孟如海此刻正心神愉悦坐地在市监察局局长办公室里,他和交通局局长劳柳莽、市纪委副书记、市监察局局长郝雭贵的笑声不断地从房间内传出并在走廊里回荡着。

添几把柴

劳柳莽和郝雭贵是黄北官场有名的“潇洒”官员,两个人的共同点很多,比如都因违规受到过处分,却又都带病重新出山甚至提拔,比如都对仕途的再上一层都没有了强烈的欲望,比如都对酒和女人有特别的钟爱……

黄北市的同级别官员就那么多,两个人有如此多的共同点,就是想不走到一块都难。只要没有其他重要的应酬,两个下班后就会泡在一起喝酒,话题几乎离不开女人,而酒后,不管是去桑拿宫还是夜总会,目标也只有一个:女人。年轻、漂亮、开放、迷人的女人。而且据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亲密无间到不分你我资源共享的地步。

黄北就这么大的地方,两个人的行为又不太低调,所以背后被人起了两个谐音绰号:老流氓和好色鬼。

当然,两个人也不是一点正事不干,也干过一些和女人无关的正事,比如劳柳莽把儿子安排到了监察局,而郝雭贵则将女儿安排到了交通局。

在对女人的爱好方面,孟如海倒与这两个人不是一路人,心里甚至有些不屑与鄙视,但今天由于心情好,竟也兴致勃勃地与“老流氓”和“好色鬼”谈起了女人。

“老孟,听说你们新来的局长很漂亮啊,我草,你老小子以后有福了。”郝雭贵一脸猥亵带些羡慕地说道。

“花再漂亮有什么用,那是带刺的!”孟如海苦笑了一声,带点煽风点火地说道:“这不,才刚一到黄北,就把劳局长的收费员给抓了!”

“妈的,一来就搞老子的人,太他妈不像话了!”劳柳莽愤愤地说着,却掩饰不住一脸的猥琐的笑容:“哪天老子要让她血债血还,肉债肉偿!”

“劳局长,这好办,她搞你的人,你就她的……人,哈哈哈……”郝雭贵一脸淫相地笑了起来。

“对!搞她!的,人!哈哈……”劳柳莽也猥琐*地笑了起来。

孟如海平时对这类话是很排斥的,但今天听到耳里,心中却莫名地熨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房间里阵阵笑声不断,但笑声中的含义却有所不同,劳柳莽和郝雭贵的笑声中充满了猥琐和*,而孟如海的笑却是舒心酣畅,只要一想起刚才许静的电话,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陈道静焦头烂额的样子,那种幸灾乐祸的*在百骸中慢慢匀散开来,让他有种通体舒泰的感觉。

他一到市政府门口看见那黑压压一片的人群时,心里也很是吃了一惊,以往解决类似问题,不是靠武装警察吓唬,就是靠许静派一些打手来制造群众内乱的局面而使人心散乱,但看到今天这阵势,心里不由一阵发愁,没有个三五百人恐怕这火是烧不起来的,但真得烧起来,扑灭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正在犹豫,许静的电话却到了:“孟局,市政府门口的事你尽量不要指挥,推给姓陈的。她不是想上任烧几把火吗?那咱们就给她添几把柴。”

“哈哈,静哥,你真高!”孟如海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烧她个焦头烂额!她自顾不暇了,也就没精力跟我咱们斗了!光头几个留置时间一到,我就立刻放人,她没别的话说!”

“嗯。”许静淡淡地笑笑,挂了电话。

办事效率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孟如海站起身把包拎在手里笑道:“你们慢聊着,我出去看看。”

“急什么啊,再聊会。”劳柳莽和郝雭贵起身挽留着。

孟如海抬手看看表,苦着脸叹口气:“马上下班了,你们二位一会又要去*快活了,可咱命苦啊!”

“出了大事有区长、局长呢!”劳柳莽嘿嘿笑着向外送孟如海:“孟局,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局里有行动,可别忘了提前通知一声啊。”

“放心吧,有老孟在,管保二位没事!”孟如海笑笑说道,心里却暗骂了几句,再怎么说也是黄北市部门一把手,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总跟那些小姐泡在一块,一点也不顾及政府和个人的颜面。

出了政府大门,孟如海扫了一圈门口聚集的人群,果然发现了一些熟面孔,心中不由暗自闪过一丝笑意,见那些人也正在看他,便立即皱起了眉头,回头对在政府门前站成一排的公安沉声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就在孟如海在这边装腔作势的时候,陈道静正坐在郝主任的车里向市政府疾驰而来。

“陈局长,怎么样了?”郝主任有些用忧心忡忡地瞟了一眼陈道静问道,自从接完电话,她的脸色就一直很凝重。

陈道静看了看郝主任,苦笑一声,毫不掩饰甚至还故意放大着自己的忧虑,一脸焦虑地勉强笑笑说道:“情况很不好,恐怕要出事,出大事!”

郝主任脸色顿时变得沉重起来,一语不发地开着车,仿佛依然在犹豫矛盾着什么。

“郝主任,停车,前面桥上好像发生什么事情了。”陈道静突然说道。

郝主任也看到了前面聚集了一些人群,本想装作没有看到,但陈道静已经说了,便只好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

陈道静下车快步走过去,分开人群向里挤去,还没等挤到里面,却听到了两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妈的,你到底跳不跳?!!有种你就给老子跳下去!”

“闭嘴!”另一个男人呵斥道。

陈道静明白了,里面肯定是那些要跳河的人,而说话的正是邵雄侠和雷剑,抬手看看表,眉头不由一皱,从雷剑离开酒店到现在已经两个半小时了,这点事情居然还没处理好,可见办事效率太低了!

“你以为我不敢跳,我现在就跳给你看!”一个妇女骑在桥边的栏杆上,哭着喊道。

“妈的,跳就利索点!不敢跳就给老子滚下来!”邵雄侠在一边骂道。

“住口!”

“谁他妈……”邵雄侠回过头,冷冷地看了过来,却发现是陈道静阴着脸正怒视着他,心里不由一慌,连忙走过来有些无奈地说道:“陈局,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可这些人就是不听啊,非得拿了工钱才罢休,咱们去哪给他们搞工钱啊!”

陈道静一脸寒霜,也不说话,目光如刀一般冰冷地刺在邵雄侠的脸上。

邵雄侠开始还想解释,可实在架不住那锋利冰冷目光的逼视,只好将头慢慢地低下了。

宣布停职

陈道静见邵雄侠不再辩解,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转身慢慢地向骑在护栏上的妇女走去。

“我告诉你们,如果我死了,就是被你们逼死的!”那妇女手一手抓着护栏骑在上面,一手指着邵雄侠情绪激动地大喊着。

邵雄侠眉头紧锁,厌恶而愤怒地望着那个妇女,忍了几忍没有忍住,大声喊道:“你他妈跳吧!死了老子给你偿命!”

陈道静心里大怒,刚想回头训斥邵雄侠,却见那妇女情绪更加激动:“好,我就死你看!”

“花姐,不要啊!”有几个女人上前向拉那妇女。

“你们别过来!我今天就死给他们看!”那妇女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也不知是真想死还是没抓稳,身子一偏,刹那间便失去了平衡,一头向桥下栽去。

或许她并不是想真跳,或许她又后悔了,也或许人在刹那总有求生的本能,但不管什么原因,这妇女没有直直地摔下去,她的手还牢牢地抓着栏杆,但一只手的力量毕竟有限,加上这几个小时因为情绪失控大吼大叫早已费尽了太多的力气,所以只坚持了几秒钟,手便松开了护栏。

虽然只有这几秒钟的时间,陈道静却早已几个箭步冲了上去,电光火石间,探出身牢牢抓住了妇女的胳膊。虽然这妇女体态偏瘦,但陈道静也不是魁梧的人,被这惯性一带,整个上身便弯出护栏垂了下去,幸亏她及时用脚勾住了最下方的护栏,这才堪堪没有被妇女牵拽下去。但即便是这样,她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成了窄窄的“门”字形,整个人像从腰部折起挂在了护栏上。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还是雷剑和邵雄侠率先反应了过来,几步抢过去,三下五下将妇女拽了上来。

雷剑又连忙扶起了陈道静,又欣喜又担心地责备道:“陈局,没事吧?这样太危险了!”

纵是腰肢柔韧,也觉得腹部一阵阵火辣辣疼痛,勾住护栏的脚踝更是折了一般的钻心。陈道静心里怒火隐隐升腾,回过头冷厉地望着邵雄侠,一字一句地说道:“邵雄侠,你的行为已经严重不符合治安大队长职务的身份。我宣布,你立刻停职!回去马上向副队长交接工作!至于下一步的具体处理,等局党委会研究决定后会通知你!”

邵雄侠的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汗珠,张张嘴仿佛想解释什么,最后却发出了一声冷笑,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陈道静本来对邵雄侠印象不错,这时处分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爱护,但现在见他这样,心里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便转头对雷剑说道:“把人带回局里调查清楚。”

“是,陈局!”刚才那一幕,让雷剑的心差点飞出嗓子眼,见新局长有这样的身手和胆量,心中既敬佩又欣喜,可转头看看邵雄侠,雷剑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复杂,处分是不是有点重呢?

“雷局,市政府门口的情况很不乐观。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回局里安排好以后,立刻集合人员待命,做好晚上行动的准备。”陈道静安排完雷剑,又一脸严肃地责备了那位身子瘫软仍在哭泣的妇女几句转身挤出人群向车走去。

人格魅力

“走吧!”雷剑对邵雄侠挥挥手:“再调过两辆车来,先把人都带回去。”

邵雄侠明显带了些情绪,却又仿佛觉得有趣,想板脸没有扳住,反倒笑了起来:“雷局,别搞错了,我现在不是队长了,您还是安排别人吧!”

“少他妈啰嗦!快!”雷剑伸脚作势就要踢。

“干嘛!领导也不能打人啊,人家心里正难受呢……”邵雄侠侧身一躲,嘟嘟囔囔打电话叫车去了。

不一会,一辆依维柯和一辆微型面包驶了过来,在治安警的指挥下,几十个妇女鱼贯上了车。

“新来的局长,别的不说,单凭这身手,这胆量,服了!”邵雄侠坐在雷剑的车里,摇摇头一脸佩服地说道。

“哼!”雷剑冷冷地瞥了邵雄侠一眼:“看你干得这些破事!”

“那能怪我啊!这帮烂人,油盐不进,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妈的!”邵雄侠愤愤地骂完,却又意味深长地看看雷剑笑笑:“雷局,陆华和孟如海费半天劲没办到的事,今天被新局长麻利地给办理了,你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少说这些屁话!”雷剑狠狠地瞪了邵雄侠一眼:“回去给我写份检讨,要深刻的!”说完语气缓和了下来,叹口气说道:“我去找找陈局。”

“算了!雷局,别人不知道,你是清楚的,这个劳什子队长老子早就不想干了,撸了更好,老子落得清闲……”邵雄侠身子向后一仰,将双手放在脑后,盘起二郎腿颤颤的,还真有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什么老子老子的!跟谁老子呢!”雷剑有些恼了,瞪起眼怒斥道:“以后少给我说这样的屁话!”

“反正我不写!”邵雄侠不甘示弱,继续颤悠悠地晃着二郎腿。

“你他妈爱写不写!只是以后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要说,你就去找萧何吏说去!”雷剑眼睛望着前方,淡淡地说道:“想清闲,来公安局干嘛,你就老实在农林局呆着得了!要不我去找找何吏,让他把你再调回农林局去?”

一听萧何吏,邵雄侠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二郎腿也不知不觉停止了优哉游哉的颤动,愣愣地看着雷剑,好半响才气呼呼地说道:“雷局,不带这样的啊!一有事就告状算什么本事!”

雷剑面无表情地继续开着车,心情却有些复杂,当年他和萧何吏都是农林局的副局长,可现在萧何吏早已经是常务副市长了,他却依然在原地踏步。人各有命,仕途上的进步快慢他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只是不管公安局,还是农林局的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只要一听到萧何吏,就立马会老实下来,这让他心里有些佩服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这或许就是能力大小和人格魅力的高下吧。

无兵可用

再说陈道静,回到车旁,却没有看到郝主任。等了一会,郝主任才一脸沉思地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

上了车,陈道静对郝主任笑道:“郝主任,咱们走吧?”

“哦,哦?哦,好!”郝主任显然刚才已经看到了陈道静的英勇行为,估计现在还在震惊和发懵中,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连忙挂档慢慢启动了车子。

一路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陈道静心事重重,孟如海对工作显然不尽力,而且有阳奉阴违的迹象,而雷剑,解决问题的能力仿佛有些过于平庸,本以为邵雄侠这个透着机灵的小伙子可以压压担子,可现在看,身上毛病太多,如果想打造成一个合格优秀的指挥者,恐怕不是一两天的功夫能造就的。还有刑警队长丁大成,一眼看上去,更是根本就不像一个刑警!

一想起这些,陈道静的肩头就有些沉甸甸的,不管是什么单位,最怕的局面就是无兵可用,而现在看看黄北公安局重要职位上的这几个人,竟没有一个看上去可以得心应手使用的。

而郝主任一路也在沉思,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子很快便驶到了光华路,离市政府门口还有很远便已经无法前进,到处是乱哄哄的人群和心浮气躁的喇叭鸣叫。聚集的人群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叫嚷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并不时有剩了半瓶的矿泉水从人群中飞出,四处乱砸着,情势显得有些混乱。

陈道静峨眉紧蹙,刚要下车,郝主任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知道萧市长下午回不回市政府?”

陈道静愣了一下,这话显得有些突兀,也有些与眼前的事情不沾边,不过瞬间她的心里便雪亮起来,怪不得刚才郝主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他是想建议让萧何吏出面,但作为政府办公室的主任,他一定比大多数人都清楚白小天对萧何吏的成见之深,如果他提出这个建议,白小天心里是一定会不痛快的。

“郝主任,我下去看看。”陈道静装作没有听懂,笑了笑下车,回头叮嘱道:“郝主任,您别下车了,有事我会跟您联系的。”

郝主任没有说话,低头沉默着,犹豫了许久,才仿佛下了决心一样抬起头说道:“陈局长,刚才你在桥上的行为我全看到了,我觉得你是位称职的公安局长!所以,我想冒昧地建议一句,今天的事,还是让萧市长出面最好!”

“哦?”陈道静装出微微有些诧异的样子,笑着说道:“萧市长出面合适吗?郝主任,我不太了解黄北的情况,中午械斗的事让萧市长去处理就已经让我很费解了。”

郝主任仿佛对陈道静和白小天的关系依然存有顾虑,稍稍犹豫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笑笑说道:“陈局,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小建议,并没其他意思,白市长的能力也很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他来黄北的时间毕竟短了一些,所以……呵呵……”

等你入套

“好的,我记下了,谢谢你郝主任。”陈道静感激地笑笑,下车快步向市政府门口疾行而去。

从下车到市政府门口,才几分钟的时间,人群的情绪比刚才又激烈了几分,嚷骂声不绝于耳,绝大部分是骂白小天的,也有些零星的声音在喊:“我们要见萧市长!”

有些路过的司机不知路已被堵,依然开着车过来,等发现前面无路时,再想掉头却已经回不去,心烦气躁便狂乱地按着喇叭,使得场面更加纷杂混乱,群众的情绪也愈加的烦躁或者兴奋起来。

陈道静眉头紧锁,挤过人群快步来到市政府门口,却看见孟如海正在那里大声呵斥着:“向后退!向后退!这是什么地方?啊?!!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别怪我没事前告诉你,再闹,一会就把你们全抓起来!”

靠近门口的群众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怒骂:“妈的,你抓谁啊!”

“操你妈的,批这身皮了不起啊!”

“来啊,老子就在这!抓啊!”

“你有种过来!妈的,我们千把号人,就怕你公安局没地方装!”

……

“老孟!你说什么呢!”陈道静听得心头火气,快步过去,一把抓住孟如海的衣服向门里走去。

孟如海一开始吃了一惊,不过等看清是陈道静的时候,心里就立刻安定了下来,刚才还在担心你躲起来,现在好了,你可来了,场子已经给你铺好,就等着你入套来表演了!

来到门卫室,陈道静这才将孟如海松开,沉着脸问道:“孟局,什么情况了?!!”

孟如海整整被陈道静扯得有些歪斜的衣服,心里暗自吃惊这娘们的力气,见她发问,便无所谓地笑笑笑道:“工人要求市政府把工厂收回来,可段书记、白市长、萧市长都不在,一时半会也没法给群众答复啊,这不,工人现在越闹越凶,人也越聚越多了,我看再这样下去,非堵了路不行!”

“还这样下去?现在就已经堵了!”陈道静的火气腾得上来了,情况已经如此严重,可孟如海居然还如此麻木不仁。

“哦?堵了吗?”孟如海一脸的吃惊。

陈道静不想这时候再节外生枝,便强忍下怒气,略有些严厉地说道:“立刻给交警大队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封锁路口,疏导交通!光华路的两端,车辆只许出,不许进!”

“呵呵,交警是雷剑分管的,还是让他安排吧。”孟如海说完叹了口气:“唉,治安大队成了那副模样,交警大队也行动迟缓,真不知雷剑是怎么搞的!”

陈道静见孟如海这副神情,反倒冷静了下来,淡淡地看了孟如海一眼,摸出电话平静地给雷剑打了过去:“雷局,我是陈道静,你马上安排交警队封锁光华路,车辆只许出,不许进!另外,迅速阻止警力对市政府附近已堵车辆进行疏导!”

有条不紊

“陈局,交警队已经派人过去了,估计马上就快到了。”雷剑说完又补充道:“我已经命令交警队今晚不下班,一会各路口的交警会陆续赶过去。”

“嗯!”陈道静满意地点点头,觉得雷剑虽然解决突发事件的能力差一些,但对待工作的态度却是积极主动的,并且也比较扎实全面。

“陈局,治安大队已经集合完毕,随时等候你的命令!”雷剑又说道。

“哦,好,现在就让他们过来吧,尽量穿便衣,不许带攻击性武器,包括警棍,头盔和盾牌全带上,在附近找个地方先集中起来。另外,把便衣队也集合起来,让他们混进上访群众里侦查一下情况,随时报告!”虽然陈道静没有当过一把手,但她指挥类似事件却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一项项安排得有条不紊。

放下电话,陈道静看了一眼孟如海,淡淡地说道:“孟局,市里领导有什么指示没有?”

“现在还没有,听说白市长去找段书记汇报了。”孟如海抬手看了看表:“估计快来消息了吧?”

“嗯,”陈道静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在市里没有明确的意见以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持好秩序,及时发现并扑灭不好的苗头,切忌不可不负责任地乱说去刺激群众。”

孟如海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随即就爽朗地大笑起来:“陈局,这个不用你讲,我老孟经历的这种事多了,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的!”

陈道静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政府大门,先向右拐了几步,然后便横着走上马路绕了个弯混进了人群中。

走到人群最东端的时候,已经有交警在疏导交通了,被堵的车辆纷纷在交警的指挥下掉头而去。

没有了令人烦躁不安的喇叭鸣叫,路上显得安静了许多。陈道静发现了在路旁身穿便衣的雷剑,雷剑也发现了陈道静,刚要走过来打招呼,却被陈道静摆摆手制止了。

陈道静身穿着便衣,群众又没人认识她,除了漂亮的长相吸引了一点目光外,混在人群里还算自在,转了两圈后,对工人之所以闹事的原因和想法也就大体有了个了解。

就在她准备重返市政府门口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白小天打来的,连忙挤出人群找了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白市长?”

“陈局长,你马上到市政府对面的鸿基大厦十七楼1708房间,段书记召开紧急会议。”白小天的身边好像有人,语气非常地正式。

“好的,我马上过去。”陈道静应了一声,放下电话,抬眼打量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大厦,快步穿过马路向大厦的入口走去。

作者题外话:更新通知:为便于朋友们阅读,从今天开始把更新时间确定下来。节假日一更,每天的凌晨0点左右,非节假日两更,凌晨0点一更,正午12点一更。

文胜书记

上楼来到1708号房间,早有两办的工作人员在门口迎候了,热情地一点头:“陈局长吗?快请进,就差您了。”

陈道静连忙微笑着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这是个小型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边已经坐了很多人。会议桌虽然不大,但座次却很分明,面门的一侧只坐了两个人,而背门一面则密密得排满了椅子。

“段书记,这位就是咱们市的新公安局长,陈局长,陈道静。”白小天坐在面门的一侧,对身旁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说完,又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这是段书记。”

“段书记好。”陈道静微笑着冲段书记点了点头,她以前曾在东州的报纸、电视上多次见到过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但今天见到真人,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吃惊,比照片更显得年轻,也更耐看,仿佛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容白皙而且干净,剑眉星目,显得英气勃勃,但鼻梁上一副眼镜,却又给他平添了几分从容柔和的书卷气。

“嗯,坐吧。”段文胜书记轻轻地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并没有过多地说什么,便将头转向了市委秘书长秦子儒:“都到齐了没有?”

“哦,萧市长和岑局长去牧羊乡了,刚通过电话,说已经过了黄河。”秦子儒抬手看看表:“可能还要十几分钟吧。”

“他就没准时过!”白小天似有似无地嘟囔了一句。

段文胜仿佛没有听到白小天的牢骚,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镇定而有威严:“那我们就不等了,开始吧。”

房间里瞬间寂静了下来,唯一的声响便是笔在纸上划过所发出的沙沙声。

在中国,一把手永远是一把手,这点从任何场合都可以反映出来,在会议的场合,或许更尤为明显一些。副职的讲话可能下面会叽喳声不断,但一把手讲话时,不但场面安静,而且必须要拿起笔来,虽然你到底记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陈道静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上面习惯性地记着时间、地点、参会人员等事项。

“还有二十三天,我们黄北市烟雨湖综合开发项目就要正式启动了,届时会有国家部委和省里的相关领导来参加启动仪式,我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发生任何可能会产生不良影响的事件!”段文胜书记神情肃穆,浩气凛然,炯峻如炬的目光从在座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陈道静的身上,语气微微柔和了一点:“陈局长,你是公安局长,先谈谈你的想法。”

陈道静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段文胜书记的开场白会如此简洁,也没有想到会她会是第一个被征询意见的人,连忙定定神,合起笔记本说道:“段书记,各位领导,我今天才到黄北,对有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能……”

“陈局长,时间很紧,直接说想法就可以。”段文胜书记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摆摆手打断了陈道静。

陈道静脸上一阵发热,虽然段文胜书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还算柔和,但却毫无疑义地表明了对虚言客套的不耐与厌烦。

朦胧好感

“陈局长,如果还没有想好,可以稍迟一下再发言。”白小天看出了陈道静的难堪,便笑着给她打圆场解围道。

陈道静刚想说话,段文胜却将目光望向了李青云:“青云,你是政法委书记,说说你的看法。”

陈道静倒不是没有准备,可一转眼,发言的机会便没有了,不由又是一阵尴尬,心想这位段书记的效率真够高的,看来自己以后要努力适应才行。

李青云略一思付,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段书记,刚才我在上访的人群中转了转,大体了解了一下情况,今天上访群众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的,估计有二百五十人左右,另外是工人,黄钢的占绝大部分,但也有其他企业的……”

段文胜书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点头也不摇头,这些情况他都已经知道了。

李青云顿了一顿,继续分析道:“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的上访人员要求跟萧市长谈一谈,据目前情势看,这群人情绪相对平静,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发生。但黄钢的工人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而且人群没有一丝散去的痕迹,相反,还有工人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这些人的矛头是对着白市长的……”

“直接说怎么办!”段文胜仿佛不太想牵扯到白小天,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李青云的话。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虽然漂亮,却又给人以稳定而有力量的感觉。

李青云侧头看了一眼白小天,说道:“我建议让白市长跟工人面对面地谈一谈。我相信只要工人们能理解我们市政府,我们白市长的一片苦心,估计会马上散去的。”

白小天脸色有些发青,心里暗骂着,这时候成了市政府、白市长了,难道做决定的时候,市委没有参与吗?段书记没有点头吗?

当然这些话,白小天只能在肚子里骂骂而已,不能真的说出口,恨恨地看了一眼李青云,转头向段文胜望去,却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竟似同意李青云的说法一般,不由冲李青云急道:“门外是什么人?那是一群蠢民!他们能明白市委、市政府的苦心吗?别说那些工人了,就是我们在座的不也有许多不理解不支持,甚至还在背后捣乱的吗?!!!”

段文胜书记仿佛没有听到,又转头问孟如海:“老孟,你是黄北的老公安了,你是什么意见?”

孟如海嘿嘿一笑:“段书记,我们的局长在这坐着呢,我老孟是个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只要领导发话,刀山火海,绝不皱眉头!”

虽然明显是推脱之词,但段文胜书记仿佛有些满意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正是萧何吏,而另一个男人,二十*岁的样子,脸上虽露着疲态,却掩饰不住那股冷冷的孤傲。

陈道静看见此人不由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人正是当年陈道静唯一有过朦胧好感的高中同学岑文灿!

意见分歧

岑文灿一脸疲态,走到陈道静旁边的空座上,将公文包随手向会议桌上一扔,便坐了下来,双眼微闭,竟养起神来。

陈道静心里充满了讶异,岑文灿不是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了吗?怎么会和萧何吏副市长在一起?又怎么会参加今天的会议?

萧何吏副市长走到了对面一侧,在白小天的身边坐了下来,也是一脸疲态,刚坐下,就先摸出烟来点上了一支,并随手将烟盒扔在了桌上。

烟气蒸腾散开,渐渐飘向了旁边的白小天。白小天厌恶的皱皱眉,将椅子向段文胜身边挪了挪。

“何吏,洪洞矿业与牧羊乡民的事怎么样了?”段文胜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和蔼亲切的笑容,语气也变得亲近了不少。

“暂时没事了,起码半个月内不会有事。”萧何吏有些疲倦地叹口气说道。

“哦,那就好,再继续盯一盯。”段文胜仿佛松了口气,顿了顿,有些歉意地笑着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了,不过,一会设计院和城建公司那边,还得你和岑总出面谈一谈。”

“嗯,我也早想跟他们谈谈了。”萧何吏疲倦地点点头,伸手想弹烟灰,却发现桌上并没有烟缸。

这时,一个略显文静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轻轻地将一个烟缸放在了萧何吏面前。

陈道静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跟邵雄侠年龄相仿,清秀、文静,却又显得有些清高孤傲的样子,面前铺着几张会议纪要专用纸,纸的旁边放着一支录音笔,一看就是市委办公室做会议纪要的,能参加这种会,估计在市委办公室也是有一定职务的,可他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毫不避讳地去讨好政府的副市长呢?

更另陈道静奇怪的是,萧何吏甚至连微笑点头示意都没有,反而有些不悦地瞪了年轻人一眼,目光中仿佛充满了责备。

年轻人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转身重新回到了座位。

对年轻的做法,段文胜书记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快,不过这丝不快一闪而过,随即便就恢复了正常,朝萧何吏笑笑说道:“对今天的事,何吏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一贯的,那就是跟群众谈,跟群众解释,让群众明白,让群众理解。”萧何吏一脸淡淡疲倦地说道。

“哦。”段文胜面无表情,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神情语气都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不可捉摸,更显得莫测高深。

白小天有些沉不住气了,跟群众打交道,萧何吏拿手,但他白小天却不擅长,便稍稍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如果萧市长坚持要谈,我认为不是不可以,但底线不能松,那就是必须同意卖地!”

“必须卖地?那还谈什么?”一直闭目不语的岑文灿突然睁开了眼睛,带些讥笑地望着白小天:“白市长,谁去谈?你?”

强行驱散

“我说过要跟群众谈吗?”白小天怒目而视着岑文灿,这个家伙虽然名义是市长助理,但其实他更像是常务副市长的助理,老是帮萧何吏在他的软肋上捅刀子!

“那还不如直接说不必谈了!”岑文灿疲惫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我就是这个意思!”白小天突然有些爆发了,刚才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碍于段文胜面子不好对李青云发,现在终于逮到了机会,站起身对岑文灿厉声说道:“谈什么谈?!!你出去看看他们那架势,是想谈的样子吗?他们就是一群无赖!既想厂子好起来,却又什么都不想失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面对白小天的怒火,岑文灿竟然一点也不以为意,嘴角嘲笑似的一弯,竟然身子一仰,又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陈道静在一旁看得惊诧莫名,一头雾水,如果岑文灿是黄北市的官员,他应该不会对白小天这种态度,但如果岑文灿不是黄北市的官员,那他为什么会参加这个会议呢?

段文胜书记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白小天,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随即便微微一笑:“小天市长,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就是强行驱散!”白小天神情刚毅,掷地有声地说道:“对这种一有问题就包围市政府的歪风邪气,我们就要毫不手软地进行坚决打击,绝不能姑息纵容助长他们的气焰!”

“哦。”段文胜书记又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任何表态,目光又向众人淡淡地扫了过来。

在座的很多人都避免与段文胜书记对视,纷纷低头躲开目光。段文胜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道静的脸上:“陈局长,强行驱散是否可行?公安局有没有把握?”

陈道静瞬间在脑海中激烈地交锋了一下,她很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刚才已经接连两次碰壁了,所以稍一犹豫,还是决定站在纯公安的角度说话,便平静而简洁地说道:“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

“哦,”段文胜似乎有些诧异,脸上露出一丝嘉奖的神色,点点头:“具体说说。”

“目前我们已调集了200警力,一半待命,一半正在维持秩序,目前看,情势还是可控的。”陈道静的脸庞安静而柔和,却又隐隐透着果敢和坚定:“如果市委作出决定,我可以马上向东州市局请求防暴支队的增援,一个半小时内,可以集合六百警力,清湖区也可以增援一百左右警力。另外,如果需要,省厅方面也可以协助。”

“呵呵,咱们黄北市有了陈局长,何愁治安问题得不到根治!”段文胜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丝惊喜,看起来,下派干部并非都像白小天这样只会捅娄子,在对上方面,他们毕竟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

白小天更是一脸喜色:“陈局长,那你就赶紧请求支援吧!”

段文胜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悦。

“请市委领导做决定吧。”陈道静看在了眼里,平静地望着段文胜说道。

相信群众

“是啊,段书记,下命令吧!”白小天有些急不可待地催促道。

段文胜微微沉吟了一下,却将头转向了萧何吏,淡淡地一笑:“何吏市长是什么意见?”

萧何吏疲惫地脸上全是无奈,无奈中还隐隐透着股悲凉,有些凄然地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有用过吗?你们继续商量,我出去跟规划设计院的人去谈。”说完站起身从桌上拿起包竟似要离开。

一直闭目养神的岑文灿此时也睁开了眼睛,将手向放在桌上的包伸去。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段文胜书记身上仿佛有股气场,笼压着在座所有的人,使得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但仿佛萧何吏和岑文灿除外。

“研究嘛,总会有不同意见的。”段文胜神色不变,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何吏,你说呢?”

“唉,那我就再重复几遍老调!”萧何吏叹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白小天一眼:“我觉得小天市长把情势估计得过于糟糕了。”

“我看是你萧市长把情势估计得过于乐观了!”白小天立刻针锋相对地说道。

萧何吏没有再争论,有些疲惫地向身后的窗外指了指:“外面是谁?是群众!同志们,我们整天学这代表,那代表,代表先进也好,代表方向也好,代理根本利益也好,都是代表谁?”

会场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但每个人的神情却明显不同,有深深的感慨,有浓浓的不屑,有无声的叹息。

萧何吏看了一眼众人,叹口气说道:“我理论水平不高,但觉得还是毛主席说的最好,起码要比代表更简洁最透彻,相信群众,依靠群众,一切为了群众,说得多好!如果更简单地说,就是党的宗旨,为人民服务,五个字,什么都有了!”

陈道静心里又是一翻个,很多话在私下可以说,但在会场上还真的很少听到类似的话,尤其全国都在铺天盖地学代表。

“一切为了群众,一起依靠群众!说的多好,第一句是方向,第二句是方法,任何问题的解决都在这两句话里了。”萧何吏说完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看白小天,眉头紧锁,又说道:“不管什么事,群众理解了,就会齐心来做,只要群众动起来了,那一切事情就都好办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不是为了群众吗?”白小天明显有些激动起来,拍着桌子吼道:“如果不是为了黄钢的七千多下岗工人,我白小天会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落到今天这样尴尬的地步?!!”

“我相信你是为了工人的利益!”萧何吏目光中透着真诚:“但是你不相信他们,也不依靠他们。”

白小天冷哼了一声,背转过了身去。

萧何吏表情有些沉重地说道:“现在我们有些干部,不会做,不愿做甚至不敢做群众工作。遇到问题,处理问题总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为什么?就是因为从心里面不相信群众,甚至是看不起群众,厌恶群众,害怕群众!”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又缓缓地说道:“有人说,现在交通工具方便了,干部与群众的距离却远了,通讯工具发达了,与群众的沟通却少了,干部的学历高了,做群众工作的水平却低了,我觉得这是说出了现在的真实状况。”

领导艺术

萧何吏的话如一根根针刺在了白小天的心里,虽然一口一个干部,但明明就是在针对他一个人,便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萧市长这么擅长做群众工作,那一会你出去跟工人谈如何?”

“可以啊。”萧何吏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这件事的起因就是那份土地出售授权协议,只要能撤销了那份协议,我觉得谁出去谈都没有任何问题!”

白小天脸色微微一变,这话又戳在了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担心再说下去又会说到他没开市长办公会就私自签协议的事情,便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段文胜书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桌上,扫视了一眼众人,淡淡地问道:“还有补充的没有?”

会议室里立刻静了下来,大家又重新拿起了笔,等着段文胜书记做最终的决定。

段文胜书记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了口:“我的意见是必须尽快将事态平息下去,不能听任其发展,要防止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工人情绪挑拨生事!”说完缓缓望了一眼白小天和萧何吏:“我们准备三套方案,第一套,我和白市长已经找了省里的领导,让他们给丁总施加点压力,尽量让他们同意暂时不卖地,现在上面还没有回话。第二套方案,我看就交给青云和陈局长,你们负责维持好秩序,并积极做群众的工作,先稳住他们的情绪,在省里的协调结果出来以前,场面必须不能乱!”

“是,段书记。”陈道静和李青云点点头。

“何吏,你和岑总处理完那边,是不是再往这边靠靠?”段文胜换了种口气,征询地望着萧何吏笑道。

“嗯。”萧何吏叹了口气,轻轻地点点头。

段文胜的目光一离开萧何吏,脸上立刻又重新肃穆了起来:“第三套方案,也是迫不得己的最后措施,那就是强行驱散。”说完望着陈道静:“陈局长,会后你立刻与省市联系,请求支援,做好一切准备。”

“是!”陈道静起身啪的力争打了个敬礼,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三套方案互相补充,应该说比较完美,而且与会的众人也都能接受。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几套方案段书记肯定在会前就已经想好了,绝不会是即兴发挥,但他为什么还要让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领导之道?

陈道静曾经听方明清厅长醉后说过,下面的人如果太团结,就很容易对一把手构成威胁,相反,下面的人越不团结,一把手的地位越稳定,做事也就越从容,因为他可以居高临下地以调节者和裁决者的身份从容做出决定,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分歧的任何一方都急切渴望地寻求他的支持。

想到这里,陈道静再望望段文胜书记那张白皙干净近似完美无瑕的脸庞时,心情变得微微有些复杂起来,钦佩的同时,也隐隐产生了一点别样的东西。

原是故人

或许是她刚才那个啪的立正敬礼引起了岑文灿的好奇,陈道静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望着段文胜书记的时候,一直对周围漠不关心的岑文灿也正懒洋洋的向她看过来。

仿佛觉得此人好面熟,岑文灿孤傲又带些散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吃惊的表情,随即就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在努力地思索着什么。

陈道静坐下来后,注意到了岑文灿的目光和表情,便侧头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地继续听会。

“还有没有其他意见?”段文胜淡淡却极有威仪地扫了一眼众人。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并不是真的征求意见,而是会议结束的征兆,便都默然不语,拿起笔准备记录。

“那就分头准备吧。”段文胜并没有多说,轻轻挥了挥手。

众人起身向外走去。

“白市长和何吏稍留一下,咱们商量一下烟雨湖项目的事。”段文胜笑着对白小天和萧何吏说道。

陈道静慢慢起身随着众人向外走,心里却想,段书记果然够从容,这种时候还安排的井井有条,不过他对白小天称呼“市长”,但对萧何吏却直呼名字中的后两个字,也有点太过亲疏分明了吧?不过更让她感到奇怪地是,白小天脸上竟然没有一点不舒服的神色。

这些人真的有些让人琢磨不透。陈道静轻轻摇摇头,随着众人出门向电梯口走去。

电梯门一开,众人纷纷谦让着向里走,陈道静见岑文灿双手抱胸略仰着头站着不动,便也闪在了一边。

“陈局,上来吧,还没满。”孟如海站在电梯里笑道。

“你们先下。”陈道静摆摆手,与电梯里满满的人一一微笑点头示意。

电梯下去了,不一会又上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岑文灿依然眉头微锁,陈道静明白他可能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主动开口点破,背过身站着,心里既有点期待,又有点调皮的愉快。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年轻时的情感,在经年未见突然相遇时,往往会不知不觉地苏醒,甚至某些心态都会回到当时年轻的岁月。

但直到出了电梯,岑文灿也没有开口。不知为什么,陈道静心中竟微微浮起一抹淡淡的失落,电梯门一开,便迈步向外走。

“等等!”岑文灿在身后喊道。

“呵呵,什么事?”陈道静微笑着回过了头。

“你认识我吗?”岑文灿散漫的目光变得炯峻,灼灼逼视着陈道静的眼睛。

“认识啊,你不是岑文灿同学吗?”陈道静有些俏皮地微笑道。

果然,岑文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半响,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你了!你是那个天天穿运动服的!叫什么来着?陈,陈,陈……”

陈道静心里倒没有太失落,因为眼高于顶的岑文灿不会记住几个同学的,便没再为难他,微微一笑:“陈道静!”

文灿被围

“哦,对!陈道静!”岑文灿仿佛也有些开心,出了电梯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来黄北了?呵呵,也算是他乡遇故人啊,有时间坐下来聊聊。”

“好啊!”陈道静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初到黄北,她迫切想了解黄北的一切,但举目茫茫,熟人却只有一个她并不太想接近的白小天,现在见到岑文灿,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

出了大厦的旋转门,岑文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带些惊喜地回过头问道:“你是新来的公安局长?”

“是啊,怎么?不欢迎?”陈道静假嗔道。

“欢迎欢迎!”岑文灿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悦,回头低声嘟囔了一句:“终于让他给盼来了。”

“什么盼来了?”陈道静笑着问道。

“没什么。”岑文灿神秘地一笑。

陈道静以为岑文灿说的是白小天,便没有再追问,笑着问道:“对了,你怎么来黄北了?前几年听说你搞工程风生水起的,早就成了大老板了。”

“妈的!还不是萧何吏那个王八蛋!老子算是被他坑苦了!”岑文灿仿佛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说道。

陈道静不由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岑文灿虽然孤傲冷漠,但却极在意自己的形象,从穿衣戴帽到言行举止都异常得规范,头发一丝不乱,皮鞋一尘不染,当然更不会说半个脏字。

“觉得我变了是吧?唉!都是拜萧何吏这个王八蛋所赐啊!”岑文灿叹了口气,有些咬牙切实地恨恨说道。

陈道静再一次愕然,原本在会议室,她以为岑文灿与萧何吏关系是比较亲近的,可现在看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又有点迷惑了。

“哈哈哈……”岑文灿注意到了陈道静的惊愕,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陈道静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世事无常,一个人的变化居然能如此之大,当年就如雪山之巅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现在却变成了嬉笑怒骂变幻无常。

“你现在在黄北做什么?”陈道静好奇地问了一句,一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岑文灿,发现他确实变了,虽然衣服依旧得体考究,但皮鞋上却沾满了灰尘,连裤脚都有些清晰的泥迹,头发也略有些凌乱。

“市长助理,城建局局长,妈的!”岑文灿一边走着,一边又恨恨地骂了一句。

陈道静心里愈加奇怪,以他省建设厅厅长的父亲,在省里找个不错的工作是易如反掌的,却为什么要来一个县级市呢,而且职务竟然还不如白小天?!!况且,以岑文灿上学时的性格和言行,他应该是极度厌恶官场的啊!

不过这些迷惑并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因为两个人刚走到路边就被人分别围住了,迎上陈道静的是孟如海、雷剑和四五个局里的中层,而岑文灿却是被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的职工给包围了起来:“岑局长,你今天要给我们个说法!”

“岑局长,萧市长呢?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们?”

“姓岑的,你摔了我们的饭碗,你也别想好过!”

“你们这些王八蛋,有种就搞当官的,对我们这些小兵子下这么狠的手干嘛!”

“妈的,揍这个王八蛋!”

“先别急,再等等萧市长。”

……

云队在此

听着人群发出的越来越激烈的言语,陈道静情不自禁朝岑文灿的方向望过去,心中充满了担心,那么高傲的性格,如果被肢体侮辱,他在心理上能承受得了吗?

雷剑看出了陈道静的担心,忙冲邵雄侠使了个眼色,意思说你还不赶紧挽回点印象。

邵雄侠装作没有看到,又被雷剑狠狠盯了两眼,这才不太情愿地朝岑文灿那边走去,一边吆喝着:“闪开,闪开,干什么呢……”

陈道静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惋惜,很机灵的一个小伙子,却仿佛缺少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气量和胸襟。

还没等想完,邵雄侠突然又转回来了,抄个手在那站着,眼睛望天东瞅西看的,任凭雷剑再怎么给他使眼色,就是装看不见了。

陈道静有意无意地向岑文灿那边看了一眼,见也没有发生太激烈的冲突,心想还是正事要紧,便说道:“咱们去车里开个短会。”

雷剑对邵雄侠的装傻充愣有些无奈,便对陈道静笑笑说道:“陈局,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陈道静明白雷剑的心意,便点头一笑,转身向停在副道的一辆依维柯警车走去。

一众人来到依维柯旁边,陈道静示意大家先上车,然后掏出手机给霍天泰局长打电话汇报并请求支援,刚拨出号码,却见雷剑也转了回来,不由微微一愣。

雷剑走到依维柯车门口,先回头狠狠瞪了抄手站在树下四处张望却难掩一脸得意偷笑的邵雄侠一眼,这才转身悻悻地上了车。

邵雄侠有些得意又带些讥讽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有云队在此,都操的哪门子闲心啊!”

云队?陈道静微微一愣,还没等她来得及细想,霍天泰局长浑厚苍老并略显疲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道静,有事吗?我听说黄北市政府门口被堵了?情况怎么样?”

陈道静连忙定定神,将市政府门口的事情和刚才的会议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请求市里的支援。

霍天泰局长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但语气中充满了忧虑:“道静,警力不是问题,只是这种事靠公安只能解决一时,而且极容易引起事件升级。我的意见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采取强制措施,还是要以劝说为主啊!”

“霍局,我明白您的意思。”陈道静苦笑了笑说道,她又何尝不想这样,只是现在的局面,哪里是她能左右的。

霍天泰局长沉默了一会,有些理解地轻轻地说道:“道静,我了解你现在的处境,不过你可以去找找萧市长嘛,他还是很擅长做群众工作的。”

怎么又是萧何吏?陈道静耳边马上响起了郝主任的话,平心而论,从中午的接风到刚才的会议,她对萧何吏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这种好感对陈道静来说是极少有的。可是,一联想到黄猛、刘子辉、龙杰、苗苗等人,理智却又让她不得不做出判断:种种迹象表明,萧何吏副市长很可能是个与涉黑组织有牵连的人物,如果这次他能轻易化解危机,把上访的群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无疑更加证明了白小天的猜测,或许萧何吏真地就是幕后组织者。

煽风点火

陈道静很想从霍天泰局长口中求证一下自己的推测,可稍一犹豫,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她对霍天泰局长的了解,他是不会对一个明知涉黑的官员有如此高的评价的。

想到这些,陈道静笑了笑:“霍局您放心吧,萧市长过会可能要过来亲自指挥这次行动。”

“嗯,这就好。”霍天泰仿佛长长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又审慎地叮嘱道:“道静,这是你到黄北的第一仗,虽说这次行动是市委的决定,但毕竟是由公安部门来执行,所以一切细节务必考虑周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请霍局放心!”陈道静的语气虽然坚决,但心里也有些没底。从参加工作以来,她一直从事的是刑侦工作,与穷凶极恶的罪犯斗争,虽然具有危险性,但在是非道义上却没有任何的顾虑和包袱,而现在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不能不让她在心理和精神上承受着不小的负担和压力……

放下电话,陈道静转身向依维柯走去,却听见邵雄侠正跟一帮民警在低声争论着什么,侧耳一听,原来是在争论这次工人堵门的事情,从争论中可以听出,对工人持同情态度的仿佛占多数,每当邵雄侠发表完市政府做错的地方时,就会有很多人立刻出声赞同。

陈道静侧耳听了几句,眉头就有些皱起来,她虽然理解公安夹在政府和群众间的难处,但还是对队伍里中的这种普遍性的倾向有些担心。

来到车上,孟如海坐在第二排的左侧,雷剑坐在第二排的右侧,其他人都挤在三排以后,而第一排座椅相连的两个座位都空着。

陈道静知道这是留给她的,便坐下来,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地说道:“不用我多说,今天晚上的情况大家都见到了,希望大家打起十二分的劲头,不打折扣地完成市委交给的任务。”说完看了一眼孟如海:“孟局,你先把市委的决定给大家传达一下。”

孟如海此刻心中异常的踏实,只要陈道静出面,他就没有任何压力了,如果非要说有一点担心的话,那就是唯恐今晚的事处理得太漂亮。

传达完市委的决定以后,孟如海又异常痛恨愤怒地说了一些挑动情绪的话,说这次事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公安局在市委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和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要求大家务必打起精神,对这些无理取闹目无法纪的刁民和这种有事就包围市政府的歪风邪气要毫不手软地坚决进行打击;务必提高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动手,必须在刚有点火星的时候就及时扑灭,不许犹豫观望错失良机,导致火势蔓延的局面发生。

陈道静自始至终没有插话,不过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蹙了几回,显然对于孟如海自作主张地提要求下命令,她的心中是有些不快的。

焦急等待

等孟如海说完后,众人的目光便再次聚集到了陈道静的身上,虽然外面喧闹震天,但车厢内却显得异常安静,毕竟这是新局长上任的第一次会议,又加上是个漂亮的女局长,所以大多数人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兴奋、忐忑和期待。

“关于这次行动,我只说两点。”陈道静伸出两根葱白般的手指,表情凝重而严肃,声音婉美动听却又铿锵有致,并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威严:“第一,今晚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天黑之前,必须把群众疏散!第二,在省市协调结果下来以前,大家必须保持高度克制,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铁的纪律!”

众人心中微微有些错愕,这最后一点仿佛与孟如海刚才的指示有点相悖。

孟如海自然也听出来了,阴着脸不说话,但心里也隐隐有些佩服,这娘们不简单,自己才刚一煽风点火,就被她立刻给扑灭了。

陈道静虽然只说了很简单的两句话,但在座的都是肩上扛有责任的中层以上干部,连刚被停职的邵雄侠都没有资格参加,所以车厢里一时异常得安静,大家都在心里反复掂量着这两句的分量。

“另外,我还想多说一句。”陈道静平静地望着车厢里的中层干部,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处理类似事件,公安部门往往被夹在政府和群众中间,左右为难。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和难处,但是,我请大家记住,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是公安机关不可推卸的职责,所以请大家不要有抱怨,也不要管管事情因何而起,谁对谁错,我们工作的唯一标准只有两个字:稳定!”

陈道静没有把话讲得恨透,只是泛泛地说了一下,便转头向孟如海问道:“孟局,你还有什么补充?”

“没有了。”或许是觉得这个局长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孱弱和新嫩,孟如海的神情和顺了许多,笑笑说道。

“雷局呢?”陈道静又将头转向了雷剑。

“没有。”雷剑站起身笑笑,一脸的钦佩。

陈道静抬手有力地一挥:“会议结束,行动!”

众人鱼贯下车,分赴各自岗位,不一会,治安大队和防暴大队便分别出现在了卡位上,拉起警戒线,虎视眈眈地监控着路上聚集的工人。

面对这个阵势,工人们最初显得有些慌乱,不过随即情绪就有些激烈,先是高声叫骂,后来就不断有人扔一些杂物过去。然而头戴钢盔、手持盾牌的警察并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警戒线之后。

人群骚动了约莫十几分钟,重新又慢慢地静了下去。

陈道静见情势稍微稳定下来,这才略略地安定了一点,可抬头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禁又有些焦急,抬手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几次拿出手机想打给白小天问一下省里协调的结果,可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不是很妥当,最后轻轻地叹口气,把手机收起来焦急地等待着。

有些悲观

果然,没过多久,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几次冲到了警戒线附近,甚至有人挥舞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不停地砸向防暴警察。

陈道静的命令贯彻得很好,防爆警察只是拿着盾牌抵挡着,没有任何进攻性的行为和动作。

这时,政法委李青云书记拿着喇叭匆匆地赶了过来,爬上了一辆车顶,大声地对群众进行喊话,说市委正在积极与企业进行沟通协调,会尽最大努力促成不卖地的共识,请工人同志们稍安勿躁,多给市委一点时间。

这番喊话确实起了一定的效果,人群的情绪再次慢慢稳定了下来,偶尔起几朵小浪花,也是很快便沉下去。

又过了一会,天色变得愈加黯淡了下来,刚才还带些亮彩的晚霞早已变成了几抹漂浮的灰黑,夕阳也由红变黄再慢慢变淡,并逐渐与天色融为了一体。不过这时工人们倒显得相对平静起来,或许是叫嚷了一下午又累又饿了,很多有准备的工人纷纷拿出自带的食物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地吃了起来。

陈道静望着平静下来的人群,心里愈加焦灼,她清楚这抹平静就像黎明前的黑暗,短暂的平静过后,马上就会掀起新一轮更大的骚动,而且令她微微有些不安地是,在人群中有些小青年竟搬来多箱啤酒,在地上盘腿而坐一边喝着一边说笑,而他们的装扮,根本不像是工人。

“雷局,找点人盯住他们。”陈道静用手指着那几群小青年,对身边的雷剑说道。

雷剑顺着陈道静的目光望过去,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立即招招手把邵雄侠喊了过来:“带些人,盯住他们。”

“安排别人吧。”邵雄侠仿佛有些不太情愿,也许是故意说给陈道静听。

陈道静面无表情地看了邵雄侠一眼,目光微微有些发冷。

“快点!”雷剑又气又恼,厉声喝道。

邵雄侠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被陈道静的目光一望,竟没有说出来,掉头向后走去,嘴里却嘟囔着:“早就安排好了!”

陈道静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再向人群中望去,果然发现在几群小青年的周围,都有人似有似无地不时晃过,眼神散淡却偶尔犀利,不用细看,她也清楚那都是些具有多年经验的老便衣。

雷剑这时也发现了便衣,忙凑过来小声说道:“陈局,雄侠已经安排人盯上了。”说完又像解释一般地说道:“这小子虽然浑身毛病不少,但办起事来还是从不含糊的。”

陈道静心里有些同意雷剑这个看法,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向李青云那边走去。

李青云正坐在车里闭着眼睛生闷气,都是白小天闯得祸,却让他在这里擦屁股。刚才拿着喇叭喊了半天,又不时有群众喊骂着问这问那,他早已解释得口干舌燥,这时趁群众吃饭,也赶紧坐进车里喝点水休息一下。

“李书记。”陈道静走到车旁,轻轻敲了敲窗户。

李青云睁开眼睛,一看是陈道静,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把对白小天的意见也都撒到了陈道静身上:“陈局长啊,段书记可是安排咱们两个跟群众谈,你倒跑一边自在去了!”

陈道静没有解释,只是歉意地笑了笑:“李书记,我不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错了反而更不好,李书记已经够累了,我哪能再帮倒忙啊。”

李青云听在耳里,心里倒也有些受用,便叹了口气:“都是命啊!”

“对了李书记,上面协调的怎么样了?”陈道静问道。

李青云抬手看看表,有些悲观地说道:“恐怕没什么指望了,你做好强行驱散的准备吧。”

内线消息

陈道静心里一沉,轻轻叹口气,苦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做好准备。”

李青云看了陈道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都是替人擦屁股,风光是别人的,这是臭事烂事都是我们的。招商引资,招商引资,也不知白市长招的哪门子商,明明是引了一群狼进来啊!”

陈道静听出了话里的牢骚和怨恨,可她也不好过多地说什么,便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李书记,咱们随时保持联系,我去西边看看。”

“嗯,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或许是因为身处同一条船上的缘故,李青云对陈道静的态度比中午酒桌上和善了不少。

陈道静笑着点点头,转身向西边快步走去,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岑文灿那边,却又不好直接安排别人去保护,心里便不自觉地想起了厉胜男,这丫头也不知死哪去了!

“道静姐!”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就见厉胜男就远远地跑了过来,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几缕秀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仿佛出了不少的汗,微微有些狼狈的样子。

“去哪了?”陈道静停下脚步,看了看厉胜男,不由既生气又担心。

“唉,奶奶的,我在来的路上又碰到兔子了!”厉胜男又气又懊丧地说道。

“看清楚了?”陈道静看着厉胜男的狼狈样,知道又失手了,否则肯定是一脸得意洋洋。

“看清楚了,绝对是他!奶奶的,这小子跑得真是比兔子还快!”厉胜男恨恨地说道:“胆子也太大了,咱们的岗才撤,他居然就跑了回来。”

陈道静心里咯噔一下,撤岗是临时决定啊,兔子怎么会知道?如果他知道,那么就一定是有内线给他通了消息,性质就严重了。如果兔子不知道,那情况也不乐观,因为兔子一看就不是新手了,他敢如此胆大妄为有恃无恐,恐怕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从心里根本没拿公安局当回事,也就充分说明了公安力量在黄北威慑力的薄弱。

见陈道静皱着眉沉思,厉胜男有些难为情,但也有些不服气,便嘟囔道:“如果能开枪,我早就把那小子……”

“哦,回头再说这些!”陈道静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摆摆手打断了厉胜男,现在还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走,跟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便转身向岑文灿所在的方向走去。

“嗯。”厉胜男有些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这一天下来,她早已没了早上出发时的神采飞扬,接二连三的失手让她有些羞愧,心里多了一丝淡淡无奈和沮丧,但空有过人身手却无法施展更让她憋闷上火,却又无处发泄。

陈道静心里也微微有些挫败感,还没等她到局里正式报道呢,就已经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内部明显需要整肃,还没等理出头绪,外部却又屡事不顺,龙杰没抓到,兔子跑了,光头还差点放了,现在又出了这么档子压力极大的突然事件,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所有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件有了着落。

一阵骚动

此时,在那间光线昏暗的大地下室中,许静正在端着茶杯沉思着,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光头被抓,他虽然自始至终保持着镇定,但如果说内心一点不紧张,那也是骗人的,毕竟,几起重大的案件光头都参与了。虽然相信光头会挺住,但煌辉集团已经不是当年的小木船,那里漏水补块木板就算了,现在上上下下白白黑黑明明暗暗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煌辉这艘巨轮已经容不得出半点闪失了,否则很容易今日还风光无限,明天就会落得墙倒众人推的倾覆下场。

如果新上任的公安局长是官场的老油条,许静可能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意,各种办法也会信手拈来。他最担心碰到地就是像陈道静这样的新手,没有经历官场太多的无奈和规则,一腔热血,油盐不进,让人很难下手。

不过现在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市政府门口的上访工人可能会在天黑左右被驱散,市里一定会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安排部署下一步的预防与控制工作,而会后,陈道静也必然要在公安内部开会部署,中间如果再加上吃饭的时间,忙完恐怕就要半夜了,心力交瘁一身疲惫的她应该不会再注意到光头。而一觉醒来,光头的留置时间便已经到了,再想去搜集证据,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更何况,他已经派人去做了“全面细致”和“扎实有效”的工作。

许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或许经历了这一天,心底淡淡的挫败感会让陈道静意气风发想让天地换新颜激情消退一些,有助于她变得“成熟”起来。

许静想的没错,陈道静此时正快步走向政府门口西侧的人群,峨眉微蹙,心中确实有种挫败感,但他没有料到地是,这种挫败感不但没有让陈道静颓丧,反而更激起了她内心的斗志。

一阵阴寒的北风吹过,行道树上仅存的残枝败叶簌簌发抖,偶尔有几片枯叶落下,被风卷着起伏飞舞,更为这寒暮增添了几分不祥的征兆。

“胜男,快点!”陈道静心里一紧,不由加快了脚步。

“哦。”厉胜男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奇怪,一向冷静沉稳的道静姐怎么看上去有点紧张啊。

两个人刚走到外围,还没等挤进去,却已听到岑文灿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我说诸位,就都散了吧,回家该吃吃,该睡睡!我是城建局局长,难道我说的话还不算?你们大事小事都找萧市长,难道非要把他累死才行吗?”

“岑局长,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但这事,还是最好让萧市长给我们交代一下。”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的声音。

“那好吧,我们就继续等。”岑文灿仿佛有些无奈。

陈道静听完心里稍安,看样子这边的上访职工情绪比较稳定,而且也相对理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的问题。

可就在这时,相对平静的人群却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随着一阵喝骂声,几条身影向辅道冲了过去。

胜男出手

“大家快上,他想溜!”

“抓住他!”

“快,别让这小子跑了!”

声音传出的方位,正是刚才岑文灿刚才所在的位置。

陈道静吃了一惊,两个箭步冲上辅道的台阶,伸手分开众人向岑文灿方向挤去。她清楚,如果发生了肢体冲突,岑文灿肯定要吃大亏,因为还在上学时他就属于不喜欢运动的人,或许是一向认为靠脑子取胜的人才是真男人,靠拳头论胜负,太落后,也太愚昧了。

厉胜男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来。

而面对冲上来的几个小青年,岑文灿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是冲他而来,甚至还微微有些迷惑地回头望了一眼,可是等发现身后众人脸上也都微微诧异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这些人的目标正是他。

不过这时醒悟已经显得稍稍晚了那么一点点,岑文灿才刚把头转过来,还没等说话,衣领便已经被人揪住,一个冲天炮就直奔面门而来。

陈道静此时已经挤进了人群,可等看到这一幕再想上前阻拦,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目光不由下意识地一躲,不想看到那幅鼻孔*的画面。

然而就在这时,岑文灿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却身形微动,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但却已经握住了打人者的手腕,再顺势一拧,打人者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身子便斜弯了下去,抓住岑文灿衣领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岑文灿倒没有慌乱,整整衣服,举起双手平静地喊道:“大家静一静,我岑文灿不会跑……”

然而还没他喊完,又有三个小伙子朝他扑了过去:“你他妈想骗谁呢!再跑打断你的腿!”

另一个小伙子喊道:“大伙上啊,别让他们跑了!”

围观的人群脸上大多是惊诧之色,不知突然怎么会发生这种变故,虽然没看出岑文灿要跑,但听到喊声,还是都下意识地向前慢慢拥围了过来。

年轻人动作“温和”地又放倒了扑上来的一名小青年,然后稳稳地站在岑文灿前面,神情淡淡地望着后面几个作势欲扑的小伙子。

这时,陈道静已经到了眼前,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由于愤怒,声音从胸腔迸发出来,显得气势十足,并极具威慑力。

几个小青年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缓了缓脚步,互相望望,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同时又冲了上去,刚才被年轻人放倒的两个也爬了起来想绕过年轻人转到岑文灿的后面去。

可惜,这次的对手已经不再是那位年轻人了,两声哀号过后,两个小青年已经疼得抱着腿在地上打起滚来。

厉胜男出手了!

一天的憋闷,一天的窝火,全发泄到这两脚上了。

恶人一般都是色厉内荏,欺善在行,而且很有眼色,刚才年轻人出手虽然快如闪电,但下手却并不狠辣,所以这几个小青年虽然受挫,但斗志却还很旺盛,但现在一见厉胜男出手这么重,不由都胆战心惊起来,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们是干什么的!!!说!”厉胜男上前一步,猛地踏住了一个还在地上打滚的小伙子的腿,厉声喝道。

小伙子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号,旁边两个小伙子见势不妙,忙大喊了起来:“了不得了啊!政府打人了啊!了不得了,警察打死人了……”

占我便宜

另外两个小伙子一听,也跟着大喊了起来:“政府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站在前面的人由于看到了整个事件的始末,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脸上有些愕然与迷惑。而后面的人却只是听到了喊叫和哀嚎,愤怒的情绪被迅速点燃,整个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大家冷静!”陈道静喊了几声,可人声实在太过嘈杂鼎沸,很快就把她的声音淹没了。

正在焦急,也不知什么原因,陈道静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萧何吏的影子,急中生智大喊道:“萧市长来了!大家静一静!”

她这一喊,提醒了一旁的岑文灿,举起手机喊道:“萧市长打电话来了,大家先静一静!”

“别挤了,先别挤了,萧市长要过来了。”圈子前面的人群纷纷转头对身后的人说着。

令人奇怪的事发生了,骚动的人群由前向后,由内向外,虽然极其缓慢,但毕竟终归是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陈道静长长出了口气,不过随即就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了萧何吏副市长呢?

“陈局,怎么回事?”这时,听见人群骚乱声的雷剑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

“刚才发生了点拥挤,可能有人被踩伤了,先带他们去医院看看。”陈道静一边给雷剑使了个眼色,一边说道。

雷剑心领神会,一挥手,身后几个人便扑过来将几个小伙子连搀带架向外走去。

“别碰我,我不去医院!”

“公安抓人了啊!”

“快松手!”

“快来救命啊,我们被公安打了啊!”

几个小伙子奋力挣扎着,不肯被公安带走。

这番叫喊还真起了一定的效果,不少人默默地围了上来,堵住了干警的去路。

“我是新来的公安局长,”陈道静对人群笑道,又指了指雷剑几个人:“他们是公安干警,我想请问大家,我们打人了没有?”

人群面面相觑,突然有人一指厉胜男:“她打人了,下手挺狠!”

厉胜男将眼一瞪,刚要说话,陈道静却笑着说道:“这位妹妹,你是什么人,是公安吗?”说着不易觉察地挤了一下眼睛。

“嗯?”厉胜男一愣,随即就醒悟了过来:“我不是公安,。”说完一指岑文灿,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他妹妹,他们凭白无故打我哥哥,难道我保护哥哥有错吗?”

人群中又有人说道:“那个年轻人也打人了!他是什么人?”

“你告诉大家,你是警察吗?”陈道静这时见众人不再怀疑厉胜男,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而且她早已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便是苗苗店前抱孩子和中午吃饭时进来跟萧何吏说话的那个叫“飞扬”年轻人,估计不是萧何吏的秘书便是司机。

这个叫“飞扬”的年轻人也早听出了味道,只是仿佛他并不太会说谎,神色便显得很为难和犹豫。

“说啊!看,他不说话,肯定是公安!”群众又开始嚷了起来。

陈道静有些担心“飞扬”说出他是政府人员,便带些引导地提醒道:“告诉大家,你是不是公安?”

仿佛被催得急了,这个叫“飞扬”的年轻人脸红红的,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突然脱口而出:“我是他妹夫。”

厉胜男一愣,随即脸色便气得通红,怒道:“你敢占我便宜!”

越描越黑

叫“飞扬”的年轻人也仿佛自知失口,脸变得更红了,不敢与厉胜男对视,目光躲闪地解释着:“你别误会,我没有沾你便宜。”

或许是男的太过羞涩腼腆,女的又过太火性暴烈,这种巨大的反差使得周围的人在这一瞬间几乎忘却了在寒风中等待的目的。有些群众竟被眼前这对年轻男女的有趣神情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厉胜男回头恼怒地喝了一声,又冲年轻人瞪眼道:“你什么意思?你没沾我便宜,难道是我沾你便宜了?!!!”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笑声。

“没,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年轻人仿佛怕越描越黑,赶紧转头求助地望着岑文灿。

岑文灿虽孤傲冷漠,却有着生性洒脱的个性,环境越恶劣,情绪越乐观,所以这时居然有了开玩笑的闲心,一脸严肃地对厉胜男说道:“妹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我是认定了这个妹夫了!你年龄也不小了,我看你就不要再挑三拣四了,今天趁着这么多人做见证,你俩就定了吧!”

“你!!!”厉胜男一跺脚,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刚想发作,却感觉衣袖被人一扯,愤怒地回头,看到地却是陈道静制止的目光。

“岑局……”叫“飞扬”的年轻人脸色又红了一层,可还没能他说完,却被岑文灿一摆手打断了:“口头的谢就不用了,哪天请我吃顿饭就行。”

周围的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城建局和设计院的一些人平时跟岑文灿接触过,一向觉得他高高在上难以接近,但今天却仿佛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岑局,你别这样……”叫“飞扬”的年轻人脸红得已经像熟透的樱桃,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岑文灿拉下了脸,语气也变得不悦起来:“怎么?用这么漂亮一个姑娘,连顿饭都换不来?”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笑声。

笑,永远是最好的情绪调节剂,对愤怒的情绪效果尤其明显。

几阵笑声过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局面顿时变得松弛了下来。

四个小青年趁乱溜出了人群,只是,后面早有眼睛盯上了,才跑到路边,便被拥上来的便衣半推半架地弄到车里。

陈道静渐渐放下心来,上前两步问道:“岑局,没事吧?”

“呵呵,能有什么事?”岑文灿笑了起来,目光中闪着傲气与洒脱。

白小天绝没有这种从容和洒脱!陈道静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身向人群外走去,刚走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忍住笑对厉胜男说道:“可以在这照顾你哥,但不许再打人了!”

厉胜男张张嘴,仿佛想说什么,可还没等说出口,却见陈道静却已经转身走了,不由又气又恼,目光便狠狠地又向飞扬瞪去。

飞扬的脸色才刚刚恢复正常,被这一瞪,不由又微微有些发红,赶紧装作没有看到,把头转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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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静来到依维柯车旁边的时候,雷剑正在审问着那几个被拷在座椅上的小青年,见陈道静过来,连忙从车上下来,说道:“陈局,这几个小子不是城建公司和规划设计院的。”

“嗯,”陈道静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说道:“雷局,现在的局面比较乱,一定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捣乱,场面一旦乱起来,再想控制就难了。”

“我明白。”雷剑一脸凝重,回头望望那大群的黄钢工人,深吸一口气说道:“陈局,要不要把那边可疑的人先控制起来?”

刑警队长

“嗯。”陈道静微皱着眉头向东边的人群凝望着,表情微微有些沉重。刚才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她的警觉甚至是焦虑,每次人群中起点小浪花,她的心就会莫名地揪紧一下。

目前看,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的危机已经基本解除,而黄钢那边的任务却很重。该如何安排呢?陈道静沉吟了一会,最后还是觉得雷剑虽然能力一般,但比起孟如海,毕竟用起来顺手一点。

心中打定了主意,陈道静转头对雷剑笑道:“雷局,我看这样,让孟局过来控制这边的局面,咱们两个盯着那边!”

“好!”雷剑用力地点了下头,显得有些高兴,毕竟,这是新局长表明了一种态度。

话音未落,却听见黄钢那边群众中又出现了一阵骚动,陈道静的心又一下被揪了起来,那可是上千人啊,真乱起来,就算你拿个高音喇叭声嘶力竭,恐怕也没人听得到。

“走!”陈道静说完立刻向东边快步走去。雷剑连忙紧紧跟在后面。

两个人刚来到指挥车附近,便听到孟如海正在大大咧咧地不知在训斥着谁:“妈的,有老子在这,你们怕个鸟!什么都不用慌!静观其变!懂吗?!!!他妈的,我还就不信了,几条小泥鳅还能翻出风浪来?!!!”

陈道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倒没有往坏里想,只是觉得孟如海也算是多年的老公安了,哪怕一年经历一点,现在也应该经验很丰富了,怎么处理起问题来如此幼稚呢。

走到近前,发现孟如海正在训斥的人正是邵雄侠,便沉下脸问道:“怎么回事?”

“哈哈,陈局过来了啊,没事!”孟如海哈哈笑了两声,用手一指邵雄侠:“毕竟是小乳牛,不经事啊,遇到点情况就慌了手脚!”

邵雄侠脸阴阴的,冷笑了一声背过身去,显然并不太给第一副局长面子。

“这小子,还不服气!”孟如海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恼恨的厌恶。

“孟局,刚才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那边有些情绪不稳,你过去盯着点吧,别人去……”陈道静轻轻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不太放心。”

“哈哈,陈局,有我老孟在,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孟如海正中下怀,他就想自己独守一方,也好便宜从事,所以便立刻就答应下来。

“那就辛苦孟局了。”陈道静笑容中带着谢意。

孟如海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心想不管我再怎么呛你,关键时候你还得依靠我,局里除了我老孟,还有谁能独挡一面!这样一想,顿时有些意气风发起来,向后身后的丁大成等人一挥手:“我们走!”

“哎,好嘞。”丁大成应了一声,又点头哈腰地跟陈道静打了个招呼,然后屁颠屁颠跟在孟如海身后向西边走去了。

每次看到丁大成,陈道静都会不由自主地皱眉,职业病的缘故,刑警队员一般都是虎虎生风机智勇猛,队长更是浑身都张扬一股让罪犯闻风丧胆的气势,可这个丁大成,点头哈腰,一脸的猥琐怯懦,无论怎么看,都难以跟刑警队长联系起来。

树威路遥

“雷局,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几帮小子可要准备不老实了。”邵雄侠转过身来望着雷剑,由于心里不痛快,脸色很不好看:“如果动手,那你们就抓紧,如果领导觉得无所谓,那我就肚子疼,先回家了!”

“妈的,竟扯!什么叫你就肚子疼!”雷剑恼火地瞪了邵雄侠一眼,然后转过头征询地望向了陈道静:“陈局?”

陈道静正出神地盯着人群中泛起的几朵小浪花,那些三五群显然不像工人的小青年正东挤西撞着,并不时挤眉弄眼地相视一笑。

“陈局?”雷剑走上一步又低声问道。

“哦,”陈道静不置可否地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依然凝望着人群,过了好半响,才慢慢转过头望着雷剑:“有好办法吗?”

雷剑一愣:“什么好办法?”

陈道静眉头一皱,有些责备地看了雷剑一眼,不悦地说道:“难道你想直接动手抓人?”

雷剑又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有些羞愧地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陈道静又将目光望向了几个小青年,心里也有些焦急,如果直接抓人,引起工人的反感而爆发冲突,那种后果是无法承担的,可是不抓,恐怕情势也马上就要急转直下,到底怎么办呢?如果能把这些小青年引出来,弄到个僻静的地方再抓就好了。

“怎么办呢?”雷剑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也没理出个头绪,索性回头招招手把邵雄侠喊了过来,命令道:“雄侠,去把这帮小子抓起来!但不能引*动,知道吗?!!!”

邵雄侠脸色还在阴着,用眼角余光斜了斜陈道静的背影,撇撇嘴,仿佛有些不太情愿。

雷剑担心邵雄侠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便轻轻一扯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可告诉你!今晚的总指挥可是萧何吏,你最好想明白了!”

邵雄侠愣了一下,先是有点惊喜的神色,不过随即就怀疑地望着雷剑:“真的假的?别总拿萧市长糊弄我!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妈的,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还有闲心糊弄你?!!”雷剑狠狠地瞪了邵雄侠一眼,仿佛怕陈道静听到,压低声音骂道:“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公安!不是农林局的科长!”

邵雄侠看了雷剑一眼,见他真有些动气了,仿佛不像是在说假话,便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雷局,其实我都是为您干的,才不管什么这市长那市长的呢……”

“少说没用的!快想办法!”雷剑不耐烦地打断了邵雄侠,骂道。

“这点小事,看我的!”邵雄侠冲旁边的一招手,立刻过来几名队员:“邵队?”

“去把那几名小子弄出来,别弄出大动静,这么干……”邵雄侠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其他人什么都听不到了。

陈道静一直面向着人群,背对着邵雄侠和雷剑,但他们的谈话却一句不漏地听进了耳里,心中仿佛有一根柔软的小刺,虽然不疼,却不舒服。自己明明已经停了邵雄侠的职务,但雷剑仿佛并没有当回事,更没有真正地去执行,依然有事找他商量,而那几名队员喊的那声“邵队”,也让她心里有些复杂。孟如海自恃老资格不听话也就算了,可雷剑居然也并非事事都拿自己的话当回事,看起来,想树立起真正的威信,恐怕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可惜材料

“陈局,我安排雄侠去办了,你放心吧,那小子鬼点子特多。”雷剑走过来,笑着小声说道。

陈道静回过头看看脸上微微露出喜色的雷剑,心里不由好笑,这个副局长当得也够窝囊了,在部下面前没有权威,时不时就要抬出副市长来撑场面才行。

“陈局,怎么了?”雷剑见陈道静神色怪怪的,很快就意识到安排邵雄侠不合适了,脸色顿时有些不太自然起来,连忙解释道:“陈局,邵雄侠的职务已经停了,不过现在……”

“呵呵,没事。”陈道静轻轻摆摆手打断了雷剑,意味深长地一笑,她也想看看这个邵雄侠到底有什么鬼点子。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叫骂声:“妈的,你瞎眼了!”

“对不起,对不起……”

“妈的,对不起就完了!老子这是名牌!我草,你干什么,当手帕呢?!!!”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给你擦干净……”

“滚你妈的,拿开你的脏手!”

陈道静的目光一紧,转头望去,见一个人正畏畏缩缩慌慌张张地用手在一个小青年身上抹着,却被小青年一把推了个趔趄。

周围的人都纷纷躲闪。

陈道静眉头微皱,看这人仿佛有些面熟,再细一看,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心想这小子不干侦查员倒是真可惜了这块材料。

邵雄侠身穿一件破旧的棉袄,头上戴了一顶大棉帽,脸上黑乎乎的,还带了一副不知从哪搞来眼镜,双手拢进袖子里,一脸痴痴呆呆的样子。

“妈的,老子这是名牌,干洗一次要五十块呢!”小青年拿出一张纸,一副恶心表情的擦着袖子上一滩类似鼻涕的东西。

“哦,五十啊,那我给你。”邵雄侠有些茫然又有些释然地拿出一百元:“这是一百,你找我多少?三十?还是八十?”

“妈的,找个屁!”小青年一把拿过钱,恶狠狠地说道:“就这点,还不够呢!”

邵雄侠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伸手掏出钱包,打开问道:“还不够啊,那要多少啊?”

小青年一脸凶相,刚要说话,目光却看到了那钱包里鼓鼓的一大摞百元钞票,顿时将话咽了回去,回头看看旁边几个也两眼冒光的小青年。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笑意的眼神,走上来热情地揽住了邵雄侠向外走去:“我说兄弟,钱的事小,好说好说,哥哥先请你喝酒去。”

“真的啊?哥哥真好,谢谢哥哥……”邵雄侠一脸呆呆的喜悦,被几个小青年裹挟着向人群外走去。

陈道静会心一笑,可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场面出现了一点变故。

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拦了上来,其中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工人好心地劝道:“我说小伙子,五十块钱可以了……”

“妈的,滚开!好狗别挡道!”一个小青年不耐烦地瞪了老工人一眼。

“你说谁呢!嘴里放干净点!”这话立即引来了周围几个青壮年工人的不满,慢慢向几个小青年围了过来。

褒奖灵透

老工人看看几个青壮工人,再看看几个小青年,神色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即让开,又劝了一句:“小伙子,这孩子可能脑子坏了,否则也不能把鼻涕抹你身上啊,我看……”

“你看?你看个屁!”一个小青年截口骂道。

“闪开,再多管闲事,让你看这个!”另一个小青年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

那个青壮工人还有些不服气,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老工人给拉住了,叹口气说道:“刚子,别闹事,咱们还有正事呢!”

这些工人大多都相熟,有几个也走过来劝道:“是啊,咱们自己都故不过来了,先别管闲事了,闹起来正好让公安抓住把柄!”

“是啊,你觉得是见义勇为,可你别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进了局子,肯定没咱们的好果子吃!”又一个工人说道。

那个叫“刚子”的工人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被其他工人半拉半拽地弄到了一边。

几个小青年看样子也不想节外生枝,连惯常的狠话也没撂,裹挟着邵雄侠挤出人群,向对面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去。

不想让路的工人有些恨恨地说道:“也不知哪的这个倒霉傻孩子,这下可要被祸害了。”

“做父母的也是有病,让他带这么多钱出来!”另一个工人摇摇头叹息道。

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却又响起了一阵怒骂声:“你他妈没长眼啊!”

“对不起,对不起,光顾着喝面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端着一碗康师傅的碗装方便面,慌不迭地道着歉。

“妈的,喝面?喝你妈的面!”一个身上站满面条汤的小青年怒不可遏地一把将中年人手里的碗打在了地上。

“我给你一百块钱好不好?”中年人仿佛有些怕,一脸的惶恐。

“一百?你他妈打发要饭的呢!三百!少一个子都不行!”小青年横眉竖眼一脸凶相地骂道。

“可,可我没带那么多钱啊。”中年男人一脸的为难,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我的店就在路对面,要不,你跟我过去拿?”

小青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见几个同伴点点头,这才又回过头恶狠狠地说道:“走!”

“哎,好的好的。”中年人点头哈腰地将几个小青年领出了人群向街对面的僻静处走去。

陈道静与雷剑站在指挥车旁,望着一条条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微微弯起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邵雄侠指挥着便衣和治安大队的队员们不停地变换着花样,有不小心用烟头烧破衣服的,有无意中狠狠踩了脚的,但采用最多的还是方便面汤撒在衣服上。

阵阵短暂的叫骂后,一批批的小青年被引往了僻静处,当然到了那里,那些唯唯诺诺或者痴痴呆呆的便衣便立刻变得生猛起来,与埋伏在那里的治安队员扑上去将这些小青年摁倒拷起来全部塞进了准备好的一辆依维柯中。

望着重新平静的下来的人群,陈道静心中松了一口气,转头带些褒奖地对雷剑笑道:“这小子是挺灵透的。”

最后动员

雷剑听陈道静夸赞邵雄侠,显得非常高兴,有些兴奋地点点头:“是啊!这小子鬼点子特别多!队员们也都服他,这不,才来两年多点,就破格提拔为队长了。”

“哦?”陈道静微微有些诧异,看邵雄侠也有二十七八岁了,怎么才参加工作两年?便问道:“他以前做什么的?”

“以前是农林局的一个副科长,后来有次咱们局里调整,萧市长便安排了两个人进来,邵雄侠是一个,还有一个是……”由于情绪有些兴奋,雷剑说话便多了份口无遮拦,等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便讪讪地笑笑住了嘴。

陈道静心里微微一沉,怪不得邵雄侠这么张狂,原来是萧何吏副市长的人。

雷剑看出了陈道静的情绪变化,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便有些尴尬地站在了那里。

陈道静笑了笑:“雷局,你刚才不是说两个吗?另一个是谁?”

雷剑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多嘴。话不出口,你便是它的主人,可话出了口,你就变成了它的奴隶,这话一点也不假。事到如今,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便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道:“还有一个就是刚才岑局长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叫云飞扬。”

陈道静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恍悟,原来这个叫飞扬的年轻人姓云,怪不得邵雄侠说“云队在此”。

一想起云飞扬刚才窘迫羞涩的模样,陈道静的嘴角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刚才是第三次见到云飞扬了,第一次见他是在苗苗的美容院门前,见他步履敏健,神态从容又隐隐带股英气,可是刚才面对厉胜男的时候,竟窘迫成那般模样,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他那快如闪电的出手,说不定会以为比自己家晓刚还要文弱上三分。

“这个飞扬在局里哪个部门?”陈道静突然对这个云飞扬有了浓厚的兴趣,他的冷静、身手和甚至是羞涩都让她感到满意,起码是截至目前她在黄北的公安队伍里见到的最称心意的一个。

雷剑脸上不太自然,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他一直是给何吏市长开车,只是编制在局里,并没有来上班。”

“哦。”陈道静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突然又想起了邵雄侠说的“云队在此”,心里顿时有些复杂,难道萧何吏副市长的一个司机,也要在公安局挂一个队长职务吗?

刚想问,却突然见李青云书记手提着喇叭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脸沉重地说道:“陈局长,段书记刚才来电话了,天色马上就要黑了,省里到现在也没有协调出个结果,段书记的意思是不管协调结果如何,天黑以前务必让群众散去!”

陈道静心里微微一沉,表情却显得镇定而从容,点点头:“李书记,我会安排好的!”

“那我先走了,你们密切注视着情势变化,随时做好强行驱散的准备。李青云又叮嘱了一句,转身走了。

陈道静深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雷剑说道:“集合所有中层以上的指挥人员,做最后动员!”

萧是疯狗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雷剑的神色也有些沉重,点点头走到一边,摸出步话机开始通知。

五分钟后,所有中层以上指挥人员和东州市防暴大队的负责人齐聚到了刚才那俩依维柯客车上。

会议只开了不到三分钟,陈道静尽管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很快调节好心态,先把市委的决定宣布了一下,然后从容又微微带些昂扬地进行了简短有力地动员,并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对某些诸如安全之类的细节做了一些交代。

散会后,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祈盼着自己这边别出纰漏。这可是上千人啊,不管哪里出现了漏洞,都很容易引发后果不堪设想的大事故!出了事故就要有替罪羊,就要有人受处分,而一般来说,他们这些一线指挥是最容易首当其冲的。

陈道静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没想到刚到黄北第一项工作就是驱散上访群众,作为一名公安,尤其是一名女性公安,她最不希望见到那种哀嚎遍地的流血场面。

就在这时,突然一簇人朝着指挥车走了过来,居中一人正是白小天。

与下午不同,白小天又有些神采飞扬起来,步履轻快,显得心情很是不错。

“白市长,省里协调得怎么样了?”陈道静迎上两步,有些急切地问道。

“唉!很难!别抱什么希望了。”白小天虽然想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但嘴角的一丝笑意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陈道静的心微微一沉,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但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又出现了萧何吏副市长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庞,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萧市长呢?在会上段书记不是讲让萧市长过来指挥吗?”

“别提他了!一只疯狗!一只逮谁咬谁的疯狗!”白小天一脸的沉痛:“估计现在还在会议室跟段书记拍桌子呢。”

陈道静微微犹豫了一下,虽然心中极为好奇,但也知道这些事自己不该打听,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何吏就是被段书记给惯得没样了,常委会,凡是段书记提的,他都质疑,市长办公会,凡是我提的,他更是一律都反对!”反倒是白小天仿佛很有吐露的欲望,愤慨地说完,冷冷笑了一声又说道:“不过这次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段书记今天也怒了,脸色青得吓人,如果不是我在场,估计他俩早能把会议室给砸了。”说完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道:“我刚出会议室,就听到段书记拍了桌子,然后稀里哗啦的,好像是摔了杯子,而且不止一个。”

陈道静心里更是惊诧了,虽然并不了解,但从言谈举止上看,两个人都不像拍桌子的人啊,尤其段书记,更是斯文儒雅,怎么看都不像会暴跳如雷的人啊。

被掏空了

“我及时出来了,让他们两个吵吧。”白小天没说提是段文胜书记让他出来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角眉梢隐隐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萧何吏这次是打错算盘了,段书记别的事能迁就容忍他,但烟雨湖项目凝结了他太多的心血了,那是他的心肝啊!”

“那,这边谁来指挥?”陈道静微微有些着急,也有些奇怪,烟雨湖项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项目啊,居然能让市领导置千名群众的上访于不顾。而且也不对啊,如果项目重大,怎么作为市长的白小天置身事外呢?

“段书记说让你和青云书记全权处理。”白小天说完,又有些可惜地说道:“小静,我提醒过你不要参与进来的。”

陈道静没有说话,神情有些黯然,这或许就是位置不同,角度不同啊,面对路上的一千多名群众,自己觉得是天大的事了,但在市领导眼里,或许还是有省部级领导出席的典礼更重要一些。

“白市长,我再去转一转。”陈道静觉得肩上蓦然重了很多,全权处理,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分量却是不言而喻的。

“嗯,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白小天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要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周全,小静,细节关乎成败啊!”

“嗯,请白市长放心!”陈道静说完后转身叫上雷剑走了。

各处转了转,见每支队伍都已经严阵以待,防暴大队的队员手中除了盾牌,又多了一条电击棍或防爆短棍,外围的防暴枪已经将塑胶子弹上了膛,而催泪瓦斯也已经准备就绪。

但这并没有让陈道静的内心感到轻松,反而有一种隐隐的负罪感。

凝望着着警戒线内的群众,陈道静一动不动地站着,许久,她才慢慢转过头,轻声问道:“雷局,你说今天的场面还有没有得救?”

“呵呵。”雷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陈道静脑海中又闪过了霍天泰局长和郝主任的话,略一沉吟,笑着问道:“雷局,眼下这场面,如果萧市长出面,能不能压得住?”

“绝对没问题!”雷剑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光彩,不过随即便又黯淡了下来,甚至隐隐带了些悲怜:“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出面了,都已经快被掏空了!”

“掏空?”陈道静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被掏空?”

“呵呵,信任,尊重、好感,多了!”雷剑仿佛有些不愿提起,摇摇头没再说话。

陈道静听得更是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雷剑,笑了笑说道:“雷局,能详细点说说吗?”

雷剑仿佛有些顾虑,犹豫了一下,才像下了好大决心般说道:“以前市里遇到这种事总是让萧市长出面,但往往群众前脚刚刚散去,市里主要领导后脚就马上变卦,萧市长给群众的承诺一样也实现不了!陈局,你说这不是坑人吗!”雷剑说着竟微微有些激动起来,甚至连称呼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何吏他本就不是那种推脱责任的人,往往就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了,话说回来,就算他不揽,又有谁会听的他的解释呢!长此以往,陈局你想想,群众对他还能有当初的信任和尊敬吗?”

勾起伤心

陈道静性格内敛沉静,情绪变化一般比较含蓄而不明显外露,但听完这番话还是一脸掩饰不住的讶异,好半响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会有这种事?”

雷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陈局,你刚到黄北,可能有些事还不太了解,慢慢你就知道的。”

陈道静轻轻点着头,心里却在暗暗分析判断着,像萧何吏这样的年纪,能在黄北混到这种位置,必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就从他今天在会上的表现来看,不是大奸大伪,就是大正大善,如果他的行为是内心情绪地真实流露,那么虽然作风有失检点,但毕竟还算是个好官;可如果他的所说所做都是伪装的,那城府真可以称得上深不可测,要迷惑雷剑这样的人或许也并非太困难的事情。

他到底是哪种人呢?陈道静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刑警出身的她,见惯了太多迷惑人的伎俩,也使她培养其了坚定的重证据轻表象的习惯,可是现在,她却有些看不透了,理智发出一种声音,但内心深处,却又发出另一种声音,并总是试图说服改变理智所推断出的结论。

两个人回到指挥车旁,见大多数人都站在后面站着,只有白小天鹤立鸡群地站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双臂抱在胸前凝望着人群,既有股将军般成竹在胸的气度,又带着一抹哲学家思考的深沉。

“陈局,白市长刚才找你。”见陈道静回来,郝主任连忙赶过来说道。

“好的,郝主任。”陈道静笑着一点头,可刚走了一步,却又回过头小声说道:“郝主任,借一步说话。”

郝主任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跟着陈道静走到了路边,这才有些迷惑地问道:“陈局长有什么事?”

“郝主任,市委已经决定了,可是看看这些群众,唉!说真的,我不想,甚至是有些担心看到即将发生的场面。”陈道静叹了口气,真诚地望着郝主任:“郝主任,刚才在会上您也听到了,市领导是两派意见。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您是老黄北了,我希望在行动前听听您的意见。”

郝主任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回头望望高台上白小天,犹豫了一会,仿佛最终下定了决心,说道:“陈局长,对你的这份信任和高看一眼,我老郝心里谢谢了。我不知道你跟白市长是什么关系,但是就凭你下午在桥上救人的举动,我老郝就从心里认定你是一个称职的公安局长!”说完又有些凄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小心翼翼了一辈子,现在身体也不好,估计马上就要退下来了。呵呵,没那么多顾忌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道静望着郝主任那张满是伤感凄凉的苍老的脸,竟一时不忍再问了,便歉意地说道:“郝主任,你看,我这一问,倒勾起你的伤心了,对不起。”

郝主任突然有些激动起来,用拳头轻轻砸着自己的胸膛,满眼尽是痛苦之色:“陈局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就是这个企业的副厂长啊!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都奉献给黄钢了!现在看到黄钢变成这样,看到黄钢的老少爷们变成这样,我心里难受,我痛心啊!”

萧董事长

陈道静有些惊喜,没想到眼前的郝主任竟然是熟悉内情的局内人,回头看一眼站在高台上化将军与哲人为一体的白小天,又抬手看看表,有些急切地对郝主任说道:“郝主任,时间不多了,您有没有办法既能不让黄钢的工人们受到伤害,又能把眼前的事化解呢?”

“让萧市长出面!”郝主任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神情和语气的异常笃定还是让陈道静感到微微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才连忙问道:“萧市长能答应吗?”

“他一定会的!”郝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对黄钢的感情,萧市长绝不会比我少,只能更多!”

“哦?”陈道静脸上闪过一丝迷惑:“萧市长他……”

“黄钢最初是道州通县的一个镇办企业,区划调整后划入黄北市,那时已经发现了地下打量的矿藏,萧市长通过他的一个同学帮忙,由全国最大的钢铁公司华拓注资成立了集团公司,而第一任董事长就是萧市长。那时候,厂子红火得很,效益非常好。”郝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往的表情,不过很快就被黯然的神色取代了,口气也变得有些伤感:“后来,唉,发生了一些事情,萧市长就离开了黄钢,也就从那时起,黄钢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在这时,光线突然一阵明亮,原来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人群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陈道静抬头看看已经要完全黑下来的天空,脸上闪过一丝焦虑,又抬手看了一眼表,“郝主任,时间不多了,市委已经下了命令,如果我去找萧市长,怕有些不太合适,您看?”说完看了看郝主任又神情刚毅地补充道:“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去!”

“呵呵,谁去都是一样的,我想他一定都会答应的!”郝主任笑了笑:“你去确实不太方便,而且这里也需要你,还是我去吧!”

陈道静一阵惊喜,感激地点点头:“那我就谢谢郝主任了!”

“陈局长太客气了,要感谢,也应该是我这个老黄钢替大家谢谢你啊!”郝主任叹口气,脸上浮起一丝歉疚:“只是,又给萧市长……唉!”

“那好,我去找白市长。”陈道静明白郝主任的心思,没有接话,回头望了一眼高台上的白小天,又转过头对郝主任说道:“天马上要黑了,恐怕……”

“我明白,会尽快的。”郝主任点点头,转身要走,可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真诚地说道:“陈局长,我看白市长对你好像高看一眼,如果可能,希望你能劝劝他,萧市长是好人,更是难得的好官。他可能反对过白市长,但那都是对事,而不是对人。至少我,从来没听到过萧市长背后说过白市长人如何如何。”

“有机会的话,我会说的。”陈道静没有客套,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去了,不一定能有机会见都萧市长,但我会尽力的!”郝主任感激地笑笑,转身向马路对面的宏基大厦走去。

望着郝主任略显佝偻的背影,陈道静心情有些复杂,轻轻一声叹息,然后转身慢慢向白小天所站的高台走去。

作者题外话:前期铺垫较多,请朋友们谅解,再次感谢朋友们支持。

乱世重典

来到高台下面,望着白小天的背影,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别扭,她一向不喜欢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但离白小天近了,想不吸引众人的目光都难,因为白小天总是善于发现并迅速占据让人瞩目的最佳位置。

走上高台,站在白小天身后,陈道静尽量语气尊重地问道:“白市长,您找我?”

“小静,有几分把握?”身边没人,白小天显得与陈道静亲近了不少,侧头微笑着问道,眉宇顾盼间透着一股镇定和从容。

陈道静见白小天这副神色,心里突然生出一份促狭,便皱了皱眉头说道:“小天,说实话,我没多少把握,尽力吧,毕竟群众太多了,局面很可能会大乱!”

“啊?!!那你在会上……”果然,白小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仿佛想责问陈道静为什么刚才会议上那么笃定,可顿了顿,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带些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静,我看这么多全副武装的警察,应该问题不大吧?”

陈道静看着白小天一脸紧张而又期待的神情,心里暗暗笑了笑,神情却依然很严肃:“应该问题不大。”

“哦。”白小天仿佛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带些亲昵地埋怨道:“小静,可不许这么吓人的啊!”

“呵呵,段书记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陈道静笑了笑问道。

“唉,小静,你有所不知!黄钢的改制从一开始就是我全权负责的,市委并没有过多参与,很多事跟政府班子也有没有及时通气,如果真出了事,我就是唯一的替罪羊!”白小天叹了口气,一脸黯然:“其实,或许也能不说是替罪羊,因为这事还是怪我,当初太急于求成,也太想把功劳都记在自己一个人头上了。”

陈道静望着白小天黯然却真诚的帅气脸庞,心里也闪过一丝暖意,这样的话,恐怕白小天是不会跟别人说的,便笑了笑安慰道:“谁干工作能没有纰漏呢?哪个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白小天显然有些感动,抬起头望着陈道静,半响微微有些激动地说道:“小静,我来黄北半年多了,虽然政绩没有,威信不高,人脉也没建立起来,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是你的事,我白小天就是丢了头上这顶帽子,也一定会在所不辞!”

陈道静的心里又是一阵暖流淌过,避开白小天灼热的目光,抬手看看表,皱着眉头说道:“白市长,已经快六点了,我建议在省里协调的结果下来以前,最后再跟群众谈一次,或许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白小天仿佛觉得没有必要,但又不想这样拒绝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说道:“小静,这事没法谈的,一谈就会扯到我那些事上,而且就算他们今天散去了,可谁能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乱世须用重典,必须要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下次他们就会掂量……”

顶撞市长

“强行驱散的后果更严重!”陈道静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白小天,一脸诚挚地说道:“小天,在会议上很多话不方便讲,可我想对你说,如果强行驱散,对你是更不利的,起码老百姓都会把这笔账记在市委市政府尤其是你的头上,而且,这种办法也绝非一劳永逸,如果工人们再次组织起来堵门的话,那就一定是做好了暴力抵抗的准备了。我想真到了那一步,事情极易闹到不可收拾,如果演变成激烈冲突的群体事件,影响到底有多大?有多坏?我想谁也无法估量。主要责任最后由谁来负?恐怕还是你!”

白小天脸色变得有些惨白,黯然中带着一丝惶惑,地站在那里半响没有说话。

“小天,拿主意吧,时间不多了!”陈道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听说萧市长对工人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你不妨……”

“别提他!他现在看我笑话还来不及呢!我又何苦去自讨其辱!”白小天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打断了陈道静,顿了一顿,突然问道:“李青云呢?怎么没看见他?”

“哦,青云书记可能有点累了,在车里休息呢。”陈道静回头望了一眼李青云休息的那辆车。

“都什么时候了!”白小天显得很不高兴,低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下高台,来到指挥车旁问道:“郝主任呢?”

一个年轻人看看陈道静,又四处望了望:“郝主任没在,估计上厕所去了。”

白小天帅气的脸庞愈加阴沉,声音里也充满了不快:“去把青云书记喊来!”

“好的,白市长。”年轻人看气氛不对,连忙转身跑了。

“看看,都是些什么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白小天铁青着脸对陈道静说道。

“白市长,这事怪我,刚才我软磨硬泡地求了郝主任半天,请他去联系萧市长了。”陈道静把责任揽过来,顿了一顿又解释般地说道:“反正都到这地步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唉,小静,你不了解萧何吏那个人,为了那个授权协议,他差点……唉!”白小天仿佛不愿再提,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李青云才一脸不高兴地慢慢腾腾走了过来,来到白小天身边,也不说话,跟白小天并肩站在那凝望着人群。

白小天神色渐渐有些不悦,转过头说道:“青云书记,现在是关键时刻,可容不得半点懈怠和马虎啊!”

李青云本就窝着一肚子火,见白小天话里竟还带着居高临下批评的味道,便冷冷地笑了笑,眼睛依然望着人群,不冷不热地说道:“呵呵,白市长,我在黄北呆了十六年了!政法委书记也干了四年了,处理这种事,经验比我丰富的恐怕不多,所以,呵呵,轮不到别人来教我!”

陈道静心中微微一惊,体制原因,党政不合的情况常常发生,但政法委书记敢在公开场合这么明刀明枪的顶撞市长却是极为少见。

场面失控

白小天的脸有些变色,李青云虽然与他面和心不合,但在公开场合也总算还过得去,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尤其是还当着陈道静,这让白小天的面子上很有些挂不住,便抬手看了一下表,用命令意味很强的口气地说道:“青云书记,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不能轻言放弃,我看还有点时间,你一会再与群众谈一次,看能不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没有必要了吧。”听白小天还在这里拽词,李青云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眼睛依然望着人群,口气极其随意地拒绝了白小天。

“这也是段书记的意思!”白小天有些火了,转头瞪着李青云:“要不要我现在就给段书记打电话!”

李青云见白小天拿段书记压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打吧。”

白小天脸色发青,这个李青云也太不像话了,越当着陈道静的面,就越给自己下不来台,于是气呼呼地摸出电话向一边走去。

正想着怎么给段文胜书记说,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不由一阵惊喜,原来正是段文胜书记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语气的姿态瞬间便放低了许多:“段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白市长,市里徐书记刚来了电话,说省里还没有把工作做下来,你让青云和陈局长准备采取行动吧!”段文胜完全不像刚吵完架的样子,语气很平静,也很平和。

“呵呵,我现在就在现场呢!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段书记您放心好了!”白小天笑着说道,一点也没考虑段文胜书记为何将这个命令让他传达却不是直接给政法委书记的李青云打电话。

“呵呵,白市长辛苦了。”话筒里段文胜书记的声音淡淡的,却又暖暖的。

“呵呵,没什么。”白小天笑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段书记,我想行动前让青云书记最后再跟群众谈一次,能疏散多少算多少,毕竟能给驱散行动减少部分阻力啊!”

“可以。”段文胜几乎为假思索便同意了。

“好的段书记,我马上安排!”放下电话,白小天心里松了口气,谈的效果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保住了,转身慢慢回到李青云面前:“陈局长,段书记命令,立刻准备采取行动驱散现场群众!”说完又转头望望李青云:“在行动以前,由青云书记最后再跟群众谈一次!”

“那好吧。”李青云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转身看看陈道静:“陈局长,最后一搏了,这次你可不能让我孤军奋战了。”

陈道静笑着点点头:“好啊,我听李书记安排。”

李青云跟旁边一个人拿过高音喇叭,转身向人群走去,陈道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而白小天,稍站了片刻,又走上了高台,继续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人群。

李青云拿着大喇叭向警戒线走,防暴大队的武警纷纷给他让出路来,然而他却没有继续走向群众,突然一转身径直向白小天所站的高台走去。

白小天见李青云也上了高台,挂满沉思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你……”

李青云也不答话,举起喇叭向人群喊道:“黄钢的工人同志们,请大家静一静,黄钢的工人同志们……”

嘈杂的人群很快便静了下来,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向高台看过来。

白小天掉头想走,却被李青云堵住了,拿着喇叭喊道:“下面白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跟大家谈一谈!”

白小天狠狠地盯着李青云,眼睛仿佛喷射着火焰,如果目光中的怒火能将人烧死,那李青云早已化成了灰烬。

李青云却并不以为意,抬手看了一下表,将话筒递了过去,淡淡地说道:“白市长,时间不多了,宣布限时疏散吧。”

白小天很想拂袖而去,可刚才还是最佳位置的高台,现在已经成了凸透镜的聚焦点,上千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而且已经有骂声开始从人群中传出。

高台下的陈道静也有些瞠目结舌,他没有料到堂堂一个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竟然能在这种场合毫无大局观念,为了私愤而将整个局面推向了危险的边缘。

白小天脸色铁青,慢慢从李青云手中接过喇叭,再慢慢放到嘴边,却没有立即喊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高台下边的陈道静。

陈道静明白白小天的意思,轻叹口气,转头对雷剑命令道:“孟局,雷局,命令各队提高戒备,随时准备驱散!”

听完陈道静的安排,白小天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清了清嗓子,缓慢而起伏有致地说道:“黄钢的工人同志们,我是市长白小天!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违法了相关的法律,现在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命令你们,限五分钟内有秩序离场,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向市委、市政府反映……”

还没等白小天说完,人群立刻就炸了锅,骂声变得鼎沸起来,情绪激动的工人纷纷冲向了警戒线,手中的矿泉水瓶等杂物也满天飞雨般地砸向了高台上的两个人,防暴警察也开始用短棍开始压制冲上来的人们。

李青云倒是像早有准备,立刻跳下了高台,白小天却仿佛没有料到群众如此激烈的反应,拿着喇叭一时愣在了那里,直到一瓶水重重地砸在了脑门上,这才顿然醒悟,扔掉喇叭抱头向高台下跑去,由于太过惊慌,一登台阶没有踩好,身子一歪就摔了下来,幸亏被雷剑安排上来护他的两名警察正好托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更大的难堪。

陈道静也有些发愣,她没想到白小天会直接宣布疏散,等醒悟过来,却一切都已经迟了,连忙两个箭步跃上了高台,捡起白小天扔掉的喇叭喊道:“工人同志们,我是公安局长陈道静,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乱!解决问题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请大家……”

陈道静竭力想让场面平静下来,可是她的声音在嘈杂的骂声中几乎听不到,场面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旦乱了起来,便再也难以受到控制,啤酒瓶、矿泉水以及其他一些小物件如雨点般向高台扔了过来。

陈道静一手拿着喇叭,一手护着头,任凭她眼疾手快,但由于心情焦迫,又要分神讲话,身上还是被两个矿泉水瓶给砸中了。

作者题外话:更新通知:合二为一,两章一起更了。

核心暴露

“赶快把陈局长保护下来,命令武警立刻行动!”白小天气急败坏地对雷剑喊道。

“大家等等!萧市长来了!”也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随即就有些人仿佛一阵莫名的振奋,也喊了起来:“萧市长来了,大家静一静。”

说不清为什么,陈道静本已经丧失信心准备从高台下来,这时却改变了主意,一边躲闪不时飞过来的瓶子,一边静等着萧何吏的出现。

果然,一条人影快步走上了高台,一把拿过了陈道静手中的喇叭,用急切却并不慌乱,浑厚又略显嘶哑地高声喊道:“我是萧何吏!黄钢的人都给我静一静!”

声音很平和,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命令味道。

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愤怒的群众最反感地就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和指示了。

但令人奇怪的事发生了,虽然萧何吏副市长只喊了一句,但人群的前面几乎很快就静了下来,后面虽然依然骚动混乱,但竟然也有慢慢平静的趋势。

“我是萧何吏,大家静一静!”萧何吏副市长又喊了一声,这次因为嘈杂声已经消退了大半,所以在暮色中传得更远了一些。

场面很快相对平静了下来。

看着旁边眉头微锁一脸消沉的萧何吏,陈道静心里充满了讶异和迷惑,起初她觉得雷剑和郝主任对萧何吏过于推崇,评价过于主观化了,但现在看,他们两个说的并不夸张,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副市长对群众有如此大的魔力呢?

萧何吏的情绪很低沉,仿佛依然沉浸在刚才在与段文胜书记的争论中,眉头紧紧地皱着,一时竟忘了说话。

“萧市长,白小天那个王八蛋要卖地!”

“萧市长,你要给咱们厂做主啊!”

……

人群暂时地平静一会,又开始骚动起来,不过这次情绪明显理智了很多,少了一份愤怒,却多了一份委屈,仿佛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家长后的哭诉一般。

萧何吏从出神中醒过来,拿起喇叭又带些责备地喊道:“乱哄哄的,我回答谁?”

人群重新又静了下来,一双双的目光都在寻找着,慢慢地,目光渐渐聚焦,渐渐传递,最后,征询的目光集中到了五六个上了年纪的老工人身上,仿佛在等他们的反应和表态。

陈道静发生会心的微笑,在庞杂的人群中,无言的目光很容易地就暴露了组织的核心。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工人也感觉到了这种目光,这让他们有些发慌,忙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说了几句,便分头散进了人群中。

陈道静心里有些焦急,回头向雷剑望去,想安排他进去控制这几个人,可又一想,他们在下面根本看不到人群内发生的事。

正在着急,却见萧何吏副市长突然从高台上跳下,径直向人群中走去了。

咄咄英气

陈道静吃了一惊,她本想把郝主任叫上高台给他指认一下那几个老工人,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在政府工作的亲戚或朋友去劝说一下,但现在看到萧何吏竟径直向人群中走去,便也顾不得招呼郝主任,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紧随着萧何吏向人群走去。

“小静!你别进去!危险!”白小天一脸惊慌,竟失口喊出了“小静”,甚至顾不上别人诧异的目光,伸手去拉陈道静的衣袖。

陈道静回头看了看白小天,心里责怪却无法说出来,只好先轻轻挣开,笑笑说道:“白市长,我没事,萧市长的安全要紧。”

“我不许你去,你去了谁负责这里的指挥!”白小天有些急切地说着,语气神情有些混乱,既像是命令,又像是恳求。

陈道静正在为难,突然身后一个人发出了洪亮的笑声:“哈哈哈……陈局,你不用担心,萧市长自有人保护!”

陈道静不用回头也知道发出笑声的是孟如海,便扭头向萧何吏望去,竟果然发现在他身边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今天已经碰到过三次,羞涩腼腆却又出手如电的叫“飞扬”的年轻人,而另一个竟然是下午才被自己免职的治安大队长邵雄侠,此时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一点常有的懒散和嬉戏的神情,眉头微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每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陈道静并没有见过,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身蓝衣,神色微微有些冷漠,却难掩咄咄逼人的英气,举手投足带着一股矫健,星眸转动扫出一片寒光,好一个英气小伙!

尽管不认识最后这个年轻人,但陈道静的心却已经放了下来,即便没有最后这个小伙,单以云飞扬的身手和邵雄侠的机灵,即便出点什么状况,他们应该也完全能应付裕如。

“陈局,穿蓝衣服的这个人恐怕你还不认识吧?”孟如海走了过来说着,嘴角露出嘲讽和挖苦的笑意,目光中却又分明闪过一丝嫉恨:“这就是咱们原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徐慕枫!有本事,但也有脾气,局里不管什么任务,人家根本不接手,就连前局长陆华也安排不动他,可只要萧市长有事,人家马上就会到,呵呵。”

“哦。”陈道静虽然听出了话里告状的味道,但反应却异常得冷淡。一来她对这年轻人的第一印象极好,这是她到黄北后见到的第一个有优秀刑警气质的人,现在一听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惊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二来她觉得孟如海在这个时候还不疼不痒地说这些酸不溜秋的坏话有些很不合时宜。

“萧市长,这地到底卖不卖地啊?我们不相信别人,就相信你!”

“萧市长,咱们政府把厂子重新收回来吧,要不,迟早要被他们败光的。”

“是啊,萧市长,这是不是也算是国有资产流失啊!”

……

萧何吏一走入人群,便立刻被包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两点要求

“呵,你懂的还不少,什么是国有资产,你给我讲讲!”萧何吏副市长虽然明显有些不开心,但还是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逗的笑了起来。

说话的那中年人不好意思伸了一下舌头,好像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旁边的人也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谁组织的?”萧何吏有些疲惫地扫了一眼众人,放轻了一点声音说道:“老黄?老王?让他们过来。”

工人们静了下来,纷纷向后扭过头,开始用目光搜索着。

而此时场外的陈道静也正在紧急地安排着雷剑:“安排三十个便衣进去,盯紧跟萧市长谈判的人,看我眼色行事,但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邵雄……”雷剑说完下意识地回头,可话说了一半就想起邵雄侠已经随着萧何吏进了人群,皱了皱眉头,挥手喊过便衣队的队长,仿佛不太放心,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交代了好几遍。

“道静姐,”厉胜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小声说道:“刚才孟如海把我们控制的那些小青年放了!”

“什么?”陈道静的眉头立刻锁了起来,回头神情复杂地望了孟如海一眼,见他正一脸坦然地在与郝主任等人说笑,知道此时问他也不会有什么实话,便走过去当着白小天对李青云说道:“青云书记,我进去看一看,如果有什么行动,等我出来再决定好不好?”

“好!”李青云乐得将指挥权交给陈道静,所以一口就答应下来。

“陈局长……”白小天听的有些皱眉,心里暗怪陈道静糊涂,有了这句话,如果万一贻误战机的话,那陈道静岂不是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白市长,我去了!”陈道静截住了白小天的话头,又转头带些严厉地对孟如海等人说道:“孟局,雷局,通知所有指挥人员,我不出来,任何人不许采取攻击行动!”

孟如海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点点头:“呵呵,好!”

雷剑也点点头:“陈局,你放心吧!”

陈道静没有再犹豫,转身穿过警戒线挤入了人群,厉胜男紧紧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挤到萧何吏身边的时候,几个上了年纪的工人正在愁眉苦脸地诉着苦,家庭的困境,经济的拮据,老人的身体,孩子的学费

“别说这些了,我都清楚!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也不是谈这些事的地方!以后再说!”萧何吏轻轻地摆摆手打断了众人:“捡要紧的说!”

“萧市长,我们没别的要求,就两个,第一,希望市政府把企业收回来!企业在政府手里,我们心里有底!”一个老工人刚说完,另一个人立刻插了一句:“如果萧市长能再回来干董事长就更好了!”

人群发出一阵笑声。

“那当然最好了!”先前那位老工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顿了顿又说道:“第二,黄钢的地是我们这些老职工的保命地,这地决不能卖!萧市长,你是知道的,当初为了建厂,我们这些人可是砸锅卖铁响应咱们市政府的号召啊!有多少人把养老的钱,把孩子上学的钱都拿出来了,可是现在,孩子的工作没着落,房价更是涨得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连想都不敢想啊!萧市长,你说,如果再没了地,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怎么活下去!”

老工人说到最后,有些哽咽了,人群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辞职上访

萧何吏仿佛也有些动情,沉默了良久,才叹口气,抬起头看了看众人,目光中闪着痛苦和内疚:“当时的集资是我力主搞的,本来是一片好意,却没想到最后坑了大家。”

“萧市长,你别这么说,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跟你没关系,当年你在任的时候多好啊!”一名老工人仿佛回忆起了几年前的幸福时光,眼中竟然闪动着泪花。

“是啊,萧市长,那两年,其实我们的集资也算大半都回来了,如果你能多呆两年该多好啊,估计早就都回来了!”另一名老工人也有些哽咽,语气中充满了惆怅和遗憾。

“不说这些了,”萧何吏强打精神地笑了笑:“说现在的事,老黄,你说的第一条,我不同意!企业走向市场是必然的趋势,只有市场化了,才能有活力,当年黄钢是怎么没落的,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政府的管理太僵化了!派去的厂领导,对厂子没感情不说,还拿企业的利益作为换帽子的筹码!所以我坚决不主张走回头路!”

萧何吏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在场的很多人也都低下了头,他们都是见证了黄钢从辉煌到没落的一群人,那几年,公司的领导走马灯的换,换一批领导,厂子就搞一批祸国殃民的形象工程,最后领导纷纷高升,厂子却渐渐亏损。

“萧市长,我们听你的。”那位叫“老黄”的工人抬起头,说道:“但是,这地,总不能卖吧?”

“是啊,萧市长,只要市政府答应不卖地,我们什么条件都没有,马上回家,而且再也不因为这事那事的来麻烦政府!”另一个工人说道。

答应了吧!先把今晚这一关过去了再说!陈道静的心莫名地怦怦跳了起来,她突然很强烈地希望萧何吏能再委屈自己一次,牺牲工人对他的信任来消除这次危机。

不过,陈道静随即就想起了雷剑关于“被掏空”的话,脸上不禁微微有些发热,为自己这个自私的念头而羞愧。虽然这样或许能换来今晚很多人的皆大欢喜安然入眠,但受伤的或许不止是萧何吏一人,还有这些工人。因为,这样做牺牲掉的是这个年代最难得和珍贵的信任和真诚。

萧何吏沉吟着不说话,眉宇间闪着一丝煎熬和痛苦。

“萧市长,市里能答应不卖地吗?”又有几名工人问道,其中一名老工人很善解人意地说道:“萧市长,我们理解你!今天的事你别管了,我们跟他们拼了!反正也活不下去了,那就鱼死网破!”

“呵呵,有那么有严重吗?地不会卖的,大家放心好了。”萧何吏突然抬起头一脸轻松地笑了起来,只是目光中隐藏着一丝悲凉与愤懑。

陈道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悲凉与愤懑,不知为什么,心竟莫名地一颤。

“大家都散了吧。”萧何吏微笑着扫了一眼周围的工人,目光变得坚毅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请大家相信我,如果市政府把地卖了,我萧何吏就地辞职,带领大家上访去!”

警惕戒备

“萧市长……”几个老工人自然听出了萧何吏话里的意思,既感动,又有些为难。

“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那现在就都散了吧!”萧何吏疲倦地挥挥手:“改天约个时间,我再跟你们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厂子到底怎么办!”

七八个老工人低头嘀咕了几句,很快商量出了结果,其中一个走上前来拿过萧何吏手中的高音喇叭,转回身喊道:“黄钢的工友们,萧市长说地不会卖了!我们就是不相信政府,也总该相信萧市长吧?今天大家就先都回去吧,改天萧市长再专门跟我们谈……”

人群微微起了一阵小波澜,人们交头接耳着去留的意见。在老工人喊了几遍后,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开始松动。

陈道静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不清楚萧何吏的话真实性有多少,后续他要如何应对,但现在压在她胸中的那块大石却总算是终于落了地,忙转头对厉胜男说道:“去跟雷局说,把南面的警戒线撤了,安排交警上去疏散。”

“好的!”厉胜男应了一声,转身挤出了人群。

“咦,这女的是不是刚才说自己是公安局长的那人?”人群中有人听到声音,扭头发现了陈道静,小声地对旁边一个人说道。

“是吧?像!哎,你看看?”旁边那人愣了一下,又对他旁边一个人低低地说道。

虽然声音极小,但却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很快,人群都鸦雀无声起来,一双双眼睛警惕地向着陈道静望去。

邵雄侠也注意到了陈道静,探过身对萧何吏耳语了几句,萧何吏神色微微一变,却不向陈道静这边看过来,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是自发来的,不存在带头不带头,组织不组织,我谢谢诸位帮忙把我的话带给大家。散了以后,你们几个别走,我请大家吃饭!”

老黄等几个老职工自然明白这是萧何吏副市长在保护他们,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望向陈道静的目光却依然警惕甚至带着浓浓的不友好。

陈道静身边的工人都纷纷向旁边散开,很快她便很显眼的,孤零零地露了出来。

陈道静感觉到了众人对她的戒备甚至是敌视,不禁微微有些尴尬,她是担心萧何吏的安全才来的,但从听到萧何吏与工人的第一番对话,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毫无意义了,这么融洽的氛围,几乎可以断定不会发生任何的激烈冲突。但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有些好奇这个满口“群众”的副市长到底如何面对群众,所以并没有及时转身离去。

嘴贱该打

到了这一步,任谁也无法再继续装做看不到,萧何吏慢慢转过头,静静地望着陈道静,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淡淡地笑了笑:“陈局长也大驾光临了啊!”

陈道静心里一动,这话里怎么充满了怪味,再看看萧何吏的脸色,仿佛也不太好看,但一时也来不及多想,便上前一步说道:“萧市长……”

“妈的,你挤我干什么!”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怒骂:“你是哪个厂的?”

陈道静一惊,以为要出变故,可等看清被骂的人,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原来正是雷剑安排进的便衣。便衣的袖口上别着一个小小的白片,这时见众人都望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慌张。

“妈的,有狗!”便衣周围的工人一声怒喝。

“操他妈的,每次都来这套!”人群立刻变得群情激奋起来,叫骂声不断,已经转身的工人也重新拥围了过来。

陈道静有些愣住了,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如此急转直下,忙向萧何吏望去。

萧何吏的脸色有些阴沉,微微带些发泄地对人群喊道:“都散了!”说完又转头对旁边几个老工人冷冷地说道:“你们都跟我走!”

“萧市长,你别管了!妈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样!”那个拿喇叭的老工人情绪激动,面部不停地抽搐着,径直走到陈道静面前,身体竟微微有些发抖,将两手一伸:“来吧,省下你们再半夜深更的加班了,现在就把老子带走吧!”

其他的工人也围了上来:“妈的,有种就把我们全抓走!”

陈道静僵立在那,脑中飞快地旋转,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以前公安局经常在谈判的时候盯梢,然后等谈判结束以后再半夜抓人?

“妈的,要抓就光明正大,草,又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周围的工人越骂越难听,污言秽语夹杂着愤怒的情绪不断地向陈道静喷射而来。

陈道静此时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不会是场误会而已,便上前两步,笑了笑刚要开口,还没等她说出第一个字来,一条白色的身影已经从身边窜过,然后只听两声脆响和哎呀一声。

等众人醒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那个喊婊子的中年人正捂着腮帮子一脸惊恐地望着身前一个身穿白衣柳眉倒竖的女孩。

众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如果打人者是个男子的话,恐怕早就有七八条壮汉扑了上去,但面对一个虽冷若冰霜却依然俊俏的女孩,在场的工人们仿佛都有些无所适从。

这两巴掌打的够狠,中年工人完全被打蒙了,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又怕又气,指着厉胜男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你为什么打人?”

“嘴贱就该打!”厉胜男余怒未消,她怎么会容忍别人拿“婊子”两个字用在陈道静身上:“打你都是轻的!”

猜忌成见

“胜男!你回去!”陈道静连忙对厉胜男喝道,生怕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只是这番话明显有点迟了,厉胜男的话像捅了马蜂窝一般,工人们都纷纷怒骂了过来:“打人还是轻的!你还怎么样!”

“麻痹的,就骂你了,怎么样?”

“妈的,公安局就会欺负老百姓,跟他们拼了!”

声势一起,被打的那位工人胆气也壮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残血,上前一步问道:“我就骂了,你怎么样?抓我啊!”

“你奶奶的!”厉胜男眼里冒火,伸手一晃,下面的腿便踹了过去。

那工人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的,见厉胜男伸手,便赶紧抬胳膊护住了头,谁知还没等护好,直觉腹部一疼,整个人便仰摔了出去。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几个工人甚至围拢了上来,虎视眈眈地望着厉胜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厉胜男自然不会怕,想也没想,上前两步想再给那贱嘴工人两脚。可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萧何吏身后的那位蓝衣年轻人却闪了过来将地上的工人拦在了身后,也不说话,只是拿阴郁冰冷甚至带些轻蔑的目光盯着厉胜男。

“都想干什么!”萧何吏副市长脸色阴得几乎要出水,冷冷地骂道:“还嫌不够乱吗?都给我滚回去!”

一众工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犹豫了几秒钟,纷纷后退了几步,蓝衣年轻人也顺从地走回到了萧何吏的身后,仿佛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但这话听在陈道静的耳里就显得刺耳了很多,尽管并没有明指要谁滚,但“还嫌不够乱”这句话却几乎是直接针对她的。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似乎有些理解了白小天口中所谓的“疯狗”的含义。

“没听到我的话吗?都给我散了!”萧何吏转过头,对几位老工人有些发泄般地吼道:“还不走!!!”

或者是萧何吏的怒火对工人们很有震慑力,也或许是工人们听出了萧何吏话中的亲疏远近,总之,场面沉闷了一会,人群还是默默地转头向南渐渐散去了,尽管工人们的脸上还浮现着浓浓的不忿之色。

陈道静心里有些闷结,本来是很皆大欢喜的一个画面,却变成了这般让人郁闷烦躁的场景,难道这一切仅仅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吗?难道黄北市的公安局长在群众的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正在想着,萧何吏副市长走了过来,声音有些冷淡:“陈局长,再怎么说,我也是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区长,如果要抓人的话,请你务必通报我一声。”

陈道静心里一惊,从萧何吏副市长用“通报”两个字,就已经能听出对她极大的不满,看来不仅群众对公安误会极深,就连分管的副市长对公安也是有着不小的猜忌和成见。

误会消除

“哼!”陈道静刚要说话,旁边的厉胜男却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提前通知你?那还不早跑光了,还上哪抓人去?”

瞬间,从萧何吏身旁便有几道不友好的目光向她盯了过来。

“住嘴!”陈道静扭头厉声呵斥了厉胜男一句,转头向萧何吏笑道:“萧市长这是说的哪里话,如果有动作,我们一定会及时向您请示的!”说完仿佛觉得不妥,又笑了笑补充道:“不过,目前看,好像没有任何采取动作的必要啊?”

萧何吏不说话,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陈道静那双好看的杏仁眼,仿佛想从那清澈的眸底看到她内心隐藏的东西,可惜,看了半天,他只看到了真诚和坦荡,脸色便渐渐变得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带些解释甚至隐隐有些恳求地说道:“陈局长,你刚才都看到了,我们的群众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也是胆小怯懦的,如果不是被逼到份上,他们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切!”厉胜男在一旁侧仰着头,发出一声不屑的讥讽。

萧何吏身后的蓝衣年轻人目光更冷,向着厉胜男寒寒地盯了过来,邵雄侠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云飞扬倒没有任何异样,不过也将目光淡淡地望向了厉胜男。

厉胜男感觉到了这些目光,却不加理睬,甚至还故意稍稍昂了昂头。

“我明白,”陈道静顾不上训斥厉胜男,她清楚萧何吏副市长对她还有疑虑,这个疙瘩必须赶紧解开,便顾上前一步认真地说道:“萧市长,从我个人的感觉和判断上,公安局绝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从服从市委、市政府的高度,如果有行动,那也必须是萧市长给我们下命令,其他市领导直接给公安下命令,我认为是不正常的。”

话说的很明白,甚至有些“露骨”,萧何吏微微一怔,仿佛有些不相信,也仿佛有些感动,望了陈道静好半响,才叹口气说道:“黄北的情况或许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陈局长也不必过于拘泥程序,灵活掌握吧。”

陈道静心里一松,知道这场误会起码临时已经解除了,便笑了笑提醒道:“萧市长,规划设计院那边?我陪您过去吧!”

萧何吏的脸色缓和了很多,目光也变得善意起来,笑了笑说道:“我过去就好了,一点小问题。”

“呵呵,这是公安机关责无旁贷的职责嘛。”陈道静微微一笑说道。

“呵呵,好,陈局长刚到黄北,多了解一下市情也好。”萧何吏没再拒绝,点点头说完转身向西边走去。

陈道静随即跟了上去,位置尽量靠在与萧何吏接近平行却又稍稍靠后一点的右侧。

两人之间的猜忌仿佛已经消除,气氛也仿佛变得融洽起来,可是他们各自身后跟着的人,除了神情淡然的云飞扬之外,却显然没有并没有冰释前嫌。

剑拨弩张

厉胜男刚才对萧何吏的不敬,在包括邵雄侠在内的三个人看在眼里,自然是异常得不舒服,尤其是那蓝衣年轻人,更是想教训一下厉胜男,只是他没有厉胜男这样胆大妄为,但不敢守着萧何吏发作并不等于心里不想发作。

厉胜男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过分,见陈道静并没有过于呵斥她,更以为自己做对了,心里还有点得意洋洋,便昂首快步超过了邵雄侠三个,并故意用鼻子微微发出一声清晰地冷哼。

“呵呵,大展身手!好威风啊!”一个冷冷的讽刺声音立刻从身后传来:“可惜是在面对老百姓的时候!不知面对凶犯的时候,会不会吓得尿裤……”

“你说谁?!!”厉胜男哪禁得住这个,立刻转头怒目而视,不用猜,她也知道是那个蓝衣年轻人说的,刚才那个家伙就一直用讥讽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她。

“呵呵,我说的是刚才打人的那位!”蓝衣年轻人毫无惧意,两道冷冰的目光便迎了上来,嘴角却弯着,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对视了几秒后,厉胜男回头望一眼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陈道静和萧何吏,冷冷笑了一声:“不服气?对你,我可以更威风!”

蓝衣年轻人也仿佛怕前面的萧何吏听到,仰头小声地笑了起来,虽然声音控制得很低,但那种轻视与不屑还是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来啊!”厉胜男早已控制不住,立刻拉开了架势。

蓝衣年轻人又是一声轻笑,开口刚要说话,旁边的邵雄侠赶紧一拉他的衣服,小声说道:“慕枫,她就是厉胜男!”

“哦?”蓝衣年轻人仿佛也早就听闻过厉胜男的大名,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再看厉胜男时,目光便变得有些复杂,不再那样冰冷,诧异中夹杂着好奇,但是那眼眸深处又仿佛隐隐闪过一抹失望。

厉胜男听到了邵雄侠的话,此时见蓝衣年轻人这副神情,以为他有些怕了,禁不住有些得意,勾了勾手:“你就是徐慕枫吧?听邵队说你很能打?来啊,不敢?”

蓝衣年轻人正是下午邵雄侠口中的徐慕枫,虽然早就听说过厉胜男的事迹,也见了她踹倒工人的身手,但现在亲眼见到厉胜男叫阵的娇俏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带些轻蔑地说道:“呵呵,跟女人动手,徐慕枫还丢不起这个脸。”说完转头看看邵雄侠:“雄侠,还是你有时间陪这位妹妹玩玩吧。”

邵雄侠一脸难堪,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扫徐慕枫的面子说自己下午已经被厉胜男给揍了个灰头土脸,有心想让两人较量一番,却又觉得还是萧何吏副市长的安全要紧,便赶紧指了指前面:“慕枫,快走吧,云队已经过去了。”

并不乐观

在厉胜男和徐慕枫唇枪舌剑、剑拔弩张的时候,云飞扬并没有任何的停留,依旧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跟在萧何吏身后,仿佛对这两个人的口角争执丝毫没有听到一般。

徐慕枫望了望云飞扬背影,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快步向前追去。

厉胜男对邵雄侠的印象还可以,便也没再提起下午的事让他难堪,冲徐慕枫重重地回了一声冷哼,也向着陈道静快步追去。

放下后面剑拔弩张横眉冷对的年轻人不提,此时萧何吏与陈道静两人已经走到了黄北市城建公司和绿化规划设计院职工的附近。

“萧市长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发现了萧何吏,大喊了一声。

“好了,萧市长来了,大家可以问他了!”岑文灿仿佛一直在那站着,尽管有些疲惫,但却是一脸轻松的笑容,仿佛并没有拿这点事放在心上。

几百号人立刻向着萧何吏和陈道静涌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要萧何吏给他们一个交代。

面对这些人,萧何吏的脸色远没有刚才那样和蔼和亲切,刚才面对黄钢的工人时,尽管一直是居高临下甚至有些粗暴的命令口气,但却无法掩饰发自内心的同情和理解,可是现在,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冷漠,脸上不时闪过浓浓的不悦甚至是不耐烦。

而他身旁徐慕枫和邵雄侠也不似刚才那样轻松,一左一右护在萧何吏的身前,目光锐利甚至有些虎视眈眈地扫量着靠过来的人们。

陈道静通过刚才发生的事,清楚自己离萧何吏太近效果反而不好,便多走了几步,站在了岑文灿的身旁。

“这个姓萧的,真不是个东西!”厉胜男显然对萧何吏成见很深,气呼呼地骂道。

“胜男!”陈道静回头狠狠剜了厉胜男一眼:“你今天有点过分了!如果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后就别跟我出来!”

厉胜男见陈道静发火,不敢还嘴,低头走到了后面,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旁边的岑文灿爽朗地放声笑了起来,笑完回头冲厉胜男一挑大拇指,小声说道:“小姑娘,有眼光!姓萧的这王八蛋,太不是东西了!”

厉胜男一愣,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得意,冲陈道静的背后一吐舌头。

陈道静心里有些责怪岑文灿,却又不好开口,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关注着萧何吏那边,她看得出这边虽然人少,但情况却并不乐观,对萧何吏,这些人远远没有那些工人来得尊敬。

损公肥私

二合一

而面对这些政府职工,萧何吏脸色也很不好看,甚至透着一股不耐烦,举起手不断轻轻做着向下按的手势,直到人群渐渐静了下来,这才批评味道很浓地说道:“你们都是城建局下属的职工,怎么说也算半个政府人员,怎么能干出这么没谱的事情,阻塞交通,影响市政府正常办公,这不是胡闹吗?”

人群一听立刻就嚷嚷起来:“饭碗都没了,还谈什么狗屁政府人员啊!”

“萧市长,今天你要还给我们饭碗呢,我们立刻就走,你要不还,我们就到你家吃饭去!”

“就是啊!萧市长,你不能欺软怕硬啊,全市那么多下属单位,效益没我们好的也多的是,你为什么非裁撤合并我们啊!我们哪得罪你了?”

“就是啊,有本事就去砸那些当官的饭碗,拿我们这些人开刀出气算什么本事!”

萧何吏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叫嚷,等嘈杂声渐渐平息下去,这才淡淡地问道:“你们今天来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们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请市政府撤销裁并工程绿化规划设计院和城建公司的决定!”一个职工模样的人喊道。

“不可能!”萧何吏淡淡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设计院和城建公司并须合并!这点,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人群见萧何吏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根本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不由都是一呆,场面暂时静了下来,不过随即便爆发出了更大的嘈杂甚至是辱骂声。

一位职工走上前来,指着萧何吏喊道:“为什么必须合并?这两个单位都是自负盈亏,靠自己本事的吃饭的,放着那么多寄生虫单位你不管,却偏偏拿我们开刀,姓萧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们靠本事吃饭?”萧何吏疲惫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既然有本事,那还怕什么裁并?就是撤销也没问题嘛,推向社会不是更好!”

“你少扯这些没用的!这么多年了,我们跟财政要过一分钱吗?不但没要过,而且每年还要上缴很多钱供你们这些领导挥霍……”又一名职工情绪激动地喊道。

萧何吏望着这名职工,神色有些复杂,有鄙视,有伤感,也隐隐带丝愤怒。

旁边的岑文灿嘴角又露出一丝讥诮的神情,向陈道静使了个眼色,摇摇头走开了,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仿佛并不愿掺和这些事。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然后回过身紧盯着事态的发展。

“自负盈亏?说的真是不错!”萧何吏有些讥讽地淡淡笑道:“城建公司六百多号工人,有一年没发工资了吧?工程绿化规划设计院下面苗圃里的林木工人也有一年半多只发一半工资了吧?哪年的年底不是市政府补贴你们!”

“那,那是政府愿意的,不想补贴也可以啊,他们又没闹事……”那名职工显然有些不服气,理直气壮地辩解着。

“住嘴!”萧何吏仿佛有些怒了,指着那名职工的脸厉声喝道:“只有闹事才会补贴吗?这就是你们的逻辑吗?!!!市建和苗木基地的工人没闹事,那是他们觉悟高!可你们呢?不是才降了百分之三十的工资吗?怎么?受不了了?你们平时不是总要求那些工人们忍一忍、等一等,共克时艰吗?怎么?平时说的头头是道,轮到自己时就想不开了?那些理论,素质都跑哪去了?”

“萧市长,我们……”

“闭嘴!你们在这站了一下午不就是在等我吗?那就先听我说!”萧何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一名职工的插嘴:“你们想想那些一年多没发工资的工人,再看看你们现在的行为,你们不觉得脸红吗?!!!”

人群静静的,没人再插嘴说话。

“你们也许有人会说,我们的工资都是我们自己赚的!表面上看好像是这样,但我萧何吏请你们拍拍自己的胸脯,对着自己的良心,我想问,你们还敢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萧何吏说完顿了一顿,静静望着这些人,微微有些激动地说道:“市建公司以超出市场价百分之二百的价格购买苗木基地的林木,这正常吗?规划设计院要求所有建设单位必须用市建公司作为施工单位,否则就不给予做规划,这是哪条法律规定的?!!”

人群依然沉默。

“你们倒来倒去,如果肉烂在锅里大家吃,那也就罢了,可你们是怎么搞的?!!!你们高价卖出的苗木不是自家基地的!而是从外面私进的!!!你们以为市里领导都是瞎子聋子吗?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还有你们市建公司,你们承包了工程,不给自己的工人,却外包给其他工程队!!!有这么干的吗?!!!”萧何吏越说越激动,指着面前的人群训斥了起来:“一个个昧着良心,损公肥私,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了拿那点好处,置工人同事们的利益于不顾,你们就只会考虑自己吗?!!!”

总算清净

人群又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喊道:“萧市长,你说的太难听了!我们都是一般职工,能拿什么好处?有好处也是领导都拿走了!”

萧何吏刚要说话,远远站在一旁的岑文灿突然笑着高声喊道:“这谁喊的?哪个领导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陈道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岑文灿,心中充满了迷惑,黄北的人和事真是太奇怪了,尤其是萧何吏和岑文灿的关系,更让她如坠如云中雾里一般。

“姓萧的王八蛋真会绕,看吧,这帮傻小子又被他绕进去了!”岑文灿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道。

萧何吏回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岑文灿,转头继续对人群说道:“这就说到问题的实质部分了!两个单位合并,受损失的是谁?不是你们,而是那帮吃饭不干事,甚至天天干烂事的领导、老总、院长!能听明白吗?!!”

人群仿佛有些明白,窃窃私语了一会,又有人喊道:“那我们院长怎么说市里要把单位裁并,让我们这些人都回家?”

“我只提两个问题!”萧何吏伸出两个手指:“第一,市政府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如果是错的,为什么一直到今天,你们市建公司的老总和规划设计院的院长还不来找我谈?第二,你们今天的行为是对的还是错的?如果是对的,那你们的老总和院长怎么不来?”

人群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过了一会有人又喊道:“萧市长,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对于你们,也包括下属工程队和苗圃的工人,市政府和你们城建局的岑局长是做了充分的考虑和安排的,也多次找过你们的老总和院长沟通,不是我们没有方案,是他们不接受方案,所以才会一拖再拖!”萧何吏说完望着人群,神情平静中隐隐带着一丝愤然:“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因为对他们的职务调整安排不满意!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他们就这样无限期地拖着。我今天可以明白地告诉大家,他们中没有人考虑过你们的利益!起码到今天为止,你们的领导还没有一个人来找我谈过你们的事情!”

人群热闹了起来,各种叫骂声、埋怨声此起彼伏,只是叫骂的对象不再是萧何吏,而是变成了两个单位的领导。

“萧市长,那改制后我们的工资水平能维持住吗?”一个人大声喊道,人群又迅速地安静下来,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最关心的核心问题。

“只要顺利改制,你们的工资一定不是问题,包括下属工程队和苗木基地工人的工资也能解决!”萧何吏笃定地说道。

人群的情绪立刻变得轻松起来,有几个职工喊道:“萧市长,我们错了,刚才我们骂你,现在给你道歉!”

“你们是错了,但不是因为骂我!”萧何吏摆摆手,严肃地说道:“你们错在只考虑自己!同志们,多想想下面的工人,他们已经一年多没发工资了,你们却为了自己的小点小事来闹,来堵路,这应该吗?!!!你们平时给工人们做思想工作的高度都跑哪去了?”

人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闪过一丝羞惭,大多低下了头不说话。

“不过今天可以原谅大家,你们也是被人鼓动的,最多属于没脑子,瞎胡乱!”萧何吏说完挥挥手:“都散了吧,希望你们以后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别被他人一点就起火,忙了半天最后才发现是为别人争取了利益!”

“妈的,原来是上当了啊!”

“可不,早知道不来了!”

“唉,别再说了,赶紧走吧,还嫌不够丢人啊!”

……

人群开始松动,然后开始散去,不到十分钟,人们就几乎*了,市政府门前总算是清净了下来,只留下了一片狼藉,风一吹,杂物随风起舞,像个垃圾场。

陈道静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对萧何吏,也仿佛又多了一层理解。

“陈局长,黄北有意思吧?”岑文灿揶揄而洒脱地笑笑:“副市长公开挑拨下属单位领导和职工的关系,你以前肯定没见过!”

“呵呵,文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道静心中也有好奇,虽然自己亲眼见到了,也听到了,可是到底真相是如何,她心里没有一点把握,这位萧何吏副市长太善于引导情绪了。

雷剑等人快步走了过来请示道:“陈局,咱们的人是不是……”

“撤!”陈道静心情很好,没等雷剑说完便截断了他,并笑着做了一个含蓄而又好看的横劈手势。

雷剑一愣,随即会心一笑,转身快步安排去了。

会吃不消

此时,一直站在指挥车旁的众人也慢慢走了过来,白小天与李青云走在最前面。李青云带着笑意的目光望向了萧何吏,而白小天却先冲陈道静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处理得很漂亮,陈局长辛苦了!”

“呵呵,道静可不敢居功。”陈道静慌忙摆摆手,扭头望了一眼萧何吏笑道:“今晚能解决得如此顺利,主要是因为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出面。”

白小天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虽然陈道静限于身份不敢乱总结定论功劳,但话里的意思也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了,犹豫了一下,抬手看看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们把后续事务处理好吧。”

陈道静愣了一下,侧头看看,见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白小天在黄北市的地位和威信,说话笼统而模糊,发布的命令竟不知是对谁而发,便连忙将话接了过来,点点头说道:“嗯,我们会的,请白市长放心吧。”

白小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感激,但架子却依旧端得很足,点点头说了几句辛苦之类的话便转身走了。

“呵呵,何吏,关键时候还是得你出手才行啊!”白小天一走,气氛仿佛立刻变得融洽了很多,李青云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萧何吏的肩膀,打趣地说道:“你分管政法委得了,我也好大树下面好乘凉,哈哈……”

“呵呵,那就换换吧!”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

“常务副市长,我肯定愿意换!今晚就换怎么样?”李青云脸上没有了惯有的阴沉,兴致很高地开着玩笑。

“好啊,今天白岗村与小屯庄请客,现在两村的书记、主任正在村委会等着呢,那你去吃饭,我回家睡觉……”与兴致很高的李青云相比,萧何吏显得有些打不起精神,但也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那还是算了,明天再换吧!”李青云略显夸张地慌忙摆手笑道,他知道白岗和小屯,以前是两个贫困的山村,祖祖辈辈一直相安无事,山地大片大片的,谁也不会去计较几座山头,可最近几年,那里却发现了据说最优质的矿砂,几年间,两个贫困村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暴富村,但两个村一直和睦的关系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甚至经常雇佣社会的闲散人员相互械斗。

“何吏,抽时间跟文胜书记说一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身体会吃不消的!”李青云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拍拍萧何吏的肩膀,语气真挚地说道。

归于平静

萧何吏轻叹口气,没再说话,冲李青云淡淡地笑着一点头,转身向岑文灿走去:“岑总,走吧?”

“嗯。”岑文灿点点头,脸色异常的平静,语气也如一潭死水般,没有苦闷,也没有烦躁,但更没有欢欣喜悦,好像早已麻木的样子,只是在走过陈道静身边的时候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笑容:“等你有空了,一起坐坐。”

“呵呵,还是等你的时间吧,我有时间,起码今晚就有。”陈道静微微带些俏皮地打趣道,不过刚说完脸就微微一热,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搞的自己像迫不及待一样。

“好啊!忙完给你打电话!”岑文灿倒仿佛没有多想,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微微带些孤傲的死水般平静,转身跟着萧何吏走了。

这时,李青云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陈局长,带上你的人一起去吃点饭吧?机关食堂已经准备了。”

“哦。”这是陈道静第一次在黄北经历这种事情,所以有些不太明白规矩,如果在清湖区,书记、区长都要陪公安的同志们吃顿饭慰问一下的,便转头望向了雷剑和孟如海。

“吃什么啊!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孟如海大大咧咧地说道,本来是很“圆满”的一件事,却被萧何吏搞的七零八落,他的心情有些沉闷低落,所以刚给许静打了个电话,约好一会去帝豪皇宫见面吃饭。

雷剑也笑笑:“陈局,你忙了一天了,我带着弟兄们随便吃点就行了,你别管了。”

“哦,好吧。”陈道静见状心里也就有了数,看来这类事情在黄北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便回头冲李青云笑笑说道:“李书记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一会还得去局里看一下住宿的事。”

“呵呵,好吧!”李青云抬手看了一下表,笑道:“不吃食堂也好,但大家千万别省着,明天一起找白市长报销去,都是替他干的活!咱们不要出场算就算了,但饭一定要吃好!”

由于心情轻松,大家又说笑了几句,这才分头离去。

李青云去了市委大楼,据说段书记还有事找他商量,孟如海说还有个案子要处理一下,驱车直接去了帝豪皇宫。

徐慕枫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没了踪影,雷剑走过来笑道:“陈局,没别的人了,咱们一起去吃点饭吧。”

陈道静心里还有点挂念着跟岑文灿约好的饭局,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先去局里看看,你带着他们去吧。”其实她还想问一下雷剑那群威胁要跳河的女人怎么样了,但见大家都累了一晚上,便没有说出口。

“好吧!”雷剑也再坚持,笑着道别带着邵雄侠等人走了。

厉胜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搞到了上任局长陆华座驾的钥匙,将那辆华泰现代越野车开了过来,将车门打开,笑道:“道静姐,上来看看你的专车!”

陈道静上车前,再次回头扫了一眼市政府门前空旷的街道和片片狼藉,心中莫名地有些感慨,即便今晚进行了驱散甚至是发生了流血事件,但到了明天,这里或许依旧是整洁如新车水马龙一派繁华,除了当事人,谁又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呢!

道州大旗

市政府门口的事情解决了,很多人心中都轻松了很多,但绝不是所有的人都感到轻松,有些人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市委副书记林秀峰的心情就有些沉重,多少年了,虽说进步不快,但也还算是四平八稳顺风顺水,从生产小队长到村支书记再到公社领导,一步步再干到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到现在,副市级又已经十四年了。如果不是当年区划调整将道州通县的大半行政区域划入东州,他或许早就干了通县的县长也说不定。

林秀峰坐在一张老旧的沙发上微闭着眼睛回想着,这些年来,无论是与领导、同僚还是下属,在感情的处理、工作的配合上都还算得心应手,不管是在以前的通县,还是在现在的黄北,他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不吃喝嫖赌,不贪财好色,除了吸烟,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永远给人以朴实、节俭、厚道、稳重,严格的长者形象,虽然有时对干部要求严厉一旦,作风粗暴一点,但又宽厚仁恕,爱惜干部,知人善用。

从担任组织部长到分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已经十四年了,亲手提拔过的干部不计其数,由于严厉的工作作风,很多干部都有些怕他,但他爱惜干部也是出了名的,所以这些人又感激他、佩服他,拥戴他。

每次白小天或者萧何吏开大会,下面总是议论声不断,甚至有小小的骂娘声,但只要他直一直身子咳嗽一声,下面的道州干部就会鸦雀无声,放眼望去,一大半全是自己的提拔的干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啊!这种气派,甚至连段文胜书记也享受不到。还有,有时遇到一些道州干部不听指挥,工作推不动,白小天或者萧何吏暴跳如雷却无计可施,但如果他出面,只消简简单单地用道州口音的土话骂骂咧咧地训一顿,那些干部便都乖乖去办了。

林秀峰轻轻叹口气,其实他并不留恋这些,这个位置他也早就不想干了,年龄不小了,干个人大主任或者政协主席,享受一下正市级领导的待遇也就顺理成章地退下来了,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农小子混到今天,想想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可是,很多事情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有知遇之恩的老书记不让他退,道州的几百干部也不让他退,自从周市长调走后,道州派的这面大旗已经重重地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掌舵人的身份让他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萧何吏以改制为由,强行插手组织人事,不到两年的时间,道州的干部已经有六七十号给闲挂了起来。六七十号人,说起来简单,从认识了解到一步步培养,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这期间花费了多少心血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秀峰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应付现在的局面了,他已经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了,可对手们却正年富力强。而且大趋势也对他越来越不利了,以前周市长在的时候,七位常委,道州派的有三位,东州的有四位,但萧何吏并不是每次都站在东州的立场上,很多时候,周市长能把萧何吏争取过来,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周市长走了,白小天来了,虽说他游离在道州与东州的派系之外,但很明显,他还是倾向于段文胜书记的,道州派只剩下了小小的两票。

政治权利格局的变化,影响是深远的,更是现实的。在上周的常委会上,多数通过了萧何吏关于裁撤、合并市建公司和规划设计院的提议,虽然在合并后的任职人选上,他和组织部长王亮据理力争,但市委书记段文胜、市长白小天、纪委书记杜国成、政法委书记李青云都赞成萧何吏提出的另起炉灶,所以最终还是以绝对多数的优势硬性通过了。

这件事,不是开始,更不是结束,以后应该怎么办,道州派系何去何从,这些都让林秀峰异常的苦恼。

两位来客

这时,小院的门突然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林秀峰的老伴是个地道个家庭妇女,一点也不像是个官太太的样子,虽然已经离开农村不少年了,但从她身上还保留着浓浓的农村妇女的影子。

听着急促的敲门声,林秀峰的老伴放下手中的抹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里一脸苍老、疲惫的丈夫,自从傍晚回家以后,除了吃饭,他已经这样坐在沙发上几个小时了。

门外的敲门声又起,还夹杂了慌慌张张的喊声:“林书记,林书记,是我,富文!还有老汪!”

“开门。”林秀峰轻轻地摆了摆手,女人便赶紧开门去了,他则慢慢坐起身,从茶几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吸了起来。

小院的门一开,两个四十多岁身宽体肥的中年男人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带着哭音喊道:“林书记,不好了,去市政府堵门的那帮废物被萧何吏给骂回来了,而且姓萧的还煽风点火,现在那帮人都把矛头对准咱们了!”

林秀峰慢慢地吸着烟,脸上的疲惫早已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接近漠然的淡然,这种淡然让人很难摸透他在想些什么。

“林书记,怎么办?看来姓萧的这次是铁了心要搞我们了!如果真被晾起来,我们难受不说,林书记你脸上也不好看啊!”说话的是个胖子,面白无须,肥头大耳,腹部高高隆起,与黑瘦枯干的林秀峰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脸上是不好看,但这能怪谁?”林秀峰轻轻弹了弹烟灰,责备地望着两个人:“这事能怪人家萧市长吗?你们要多想想自己干的那些破事!不要让别人一开口,我这张老脸就发热!”

另一个男人哭丧着脸哀求:“林书记,我们是错了,可是,他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吧?公开私下地说道州的干部都是废物吧?这算什么事?”

林秀峰不说话,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先前那男人恨恨地说道:“林书记,我算看透了,他姓萧的就是段文胜的狗,容不得咱们道州人,你看看,这一年多来,他撤了多少咱们道州的干部了,他就想把咱们道州的人一个个都弄下去!”

“林书记,不是我富文说场面话,这个设计院院长,我还真不稀罕,如果合并了让老汪干一把手,我田富文绝对没二话!可没他姓萧的这么干的啊!”叫“田富文”的男人说道。

“林书记,我也有这个觉悟!就算合并,也总该从我和富文两个人里出一个吧?就算我没了位置,但地盘总还是咱们道州的,我心里亮堂!”老汪也一脸慷慨激昂:“姓萧的这样搞,我不服!”

林秀峰不说话,半响,摸起茶几上的烟盒扔了过去:“坐下,抽烟!”

“哎!”两个对视一眼,接过烟盒各自掏出一支点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林秀峰沉默了一会,轻轻叹口气:“富文,小汪,现在时局不同了,老书记虽然高升,却远在道州,对黄北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啊。周市长现在也调到东州了,咱们目前是人单势孤啊!每次常委会,再给你们努力争取,也只有我和周亮部长两张嘴,又怎么争得过他们呢?”

对面坐着的两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脸上不约而同闪过一丝黯淡,听话听音,看得出这事林书记也无力回天了。

老汪恨恨地说道:“妈的,都怪萧何吏那个杂种!如果不是他从中搅局,市长早就是咱们道州的了,还轮的上白小天那个怂包绣花枕头!”

“是啊,林书记。”田富文也有些激动:“白小天算个什么玩意,论资历,论人品,论作风,论贡献,论水平,论干部口碑,论群众基础,您哪点不比他强千倍万倍!”

“他妈的,为党服务了这么多年,我现在才明白,党是一点他妈的正事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非寒了广大干部的心不可!”老汪一脸悲愤地骂道。

“都给我闭嘴!这是党培养的干部该说的话吗?!!!”林秀峰一拍桌子,怒斥道:“没有党的培养,你们能有今天?!!啊?!!你们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再敢这样胡说八道,不等萧市长撤你们,我今天就先撤了你们!”

两个人低下了头,半天才嚅嚅地说道:“林书记,心里委屈啊,憋的慌啊。”

“唉!”林秀峰轻轻叹口气,带些抚慰地说道:“小汪,富文,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不过越到这种时候,你们就越要冷静,越要谨慎低调,不要乱蹦乱跳被人抓住小辫子,像今天下午这种自作聪明的傻事,以后决不能再干了!不要以为天底下就你们聪明,别人都是傻瓜!”

两个人点点头,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道:“林书记,就现在这种局面,即便我们想干,也没人再听了啊。”

“那就先回去吧,老老实实的,别再上蹿下跳了,让被人抓到把柄落下口实会更被动。再说,低调一点,赚些同情也是好的嘛!”林秀峰说完也不等两人再说话,转头对老伴说道:“帮我送送富文和小汪。”

“林书记,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两个人见林秀峰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留,默默起身向外走去。

小院的门重新关上的时候,林秀峰枯瘦的身子又蜷缩进了沙发里。

老伴也不敢打搅,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知道每当这时候,都是老头子在做重大决定前的思考,便默默地给他的茶杯添了点热水,将客厅的灯关掉,然后转身默默地去了卧室。

林秀峰在漆黑的客厅静静地坐着,许久才慢慢站起身,走到电话旁边,又沉思了好一会,这才拿起电话开始慢慢地拨号。

胆子太大

“老林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一个五十岁左右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想去看望一下老书记,哪天你陪我去吧。”林秀峰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怎么了老林?又出事了?”对方笑笑问道。

“富文和小汪两个也被闲挂起来了,萧何吏最近下手越来越重了。”林秀峰叹口气:“老周,我是没办法了,你跟萧何吏关系还不错,找他谈一谈吧。否则老书记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体系,用不了个两三年就要全线崩溃了,改朝换代的日子不远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半响说道:“老林,以前我说过,萧何吏这个人不是刀,是剑,两边都有刃,伤咱们,也伤段文胜,对这个人,要顺着,不要硬来,他做事都是明着的,不要太担心。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明年换届的事情,必须要提防段文胜他们,现在不是五年前了,咱们已经没有那么大的优势和资源了。”

“老周,现在最让我最头疼的不是段文胜,而是这个萧何吏!他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一旦让他得了势,会把黄北搞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的!”林秀峰说完又叹了口气:“老周啊,我老了,道州这面大旗扛不动了,明年换届我主动下来算了。”

“老林,这是老书记的根据地啊,怎么能说丢就丢呢!老书记是个念旧情的人,他的那些关系还要靠我们替他照顾呢,你怎么能撒手不管呢!”对方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你再顶一顶,情况也没那么糟,二十六个街镇,不是还有十九个在咱们手里嘛。”

“老周,我怕是要顶不住了。”林秀峰长叹一声:“你给老书记打个电话,看他哪天有空,我想给他汇报一下。”

“嗯,”对方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仿佛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说道:“老林,告诉你个好消息,老书记可能要提拔副省长了。”

“哦?真的?”林秀峰一愣,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振奋的惊喜。

“真的,”对方仿佛也有些兴奋,但同时又有着一丝黯然:“老林,老书记一直官路顺畅,跟着他的人也大多早就多飞黄腾达了,以前跟咱们差不多的,像老朱他们,现在都是地市级领导了,进道州市委常委班子的都有三个了,别的不说,就说当年区划调整后留在道州的那几个乡镇的党委书记,现在也都干到县委书记、县长了!只有咱们两个,当年按老书记的指示留在了东州,这些年无依无靠,提拔也慢。不过,我想,这些老书记心里都是有数的。”

“唉,那好吧,就一切等见了老书记再说。”林秀峰又叹口气,只是神情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无助。

“嗯,我先挂了,你告诉道州的同志们,不要闹情绪,该干的工作还是要干的,而且一定要干好,出几个亮点,咱们也好邀请老书记来视察啊!”

林秀峰点点头:“行吧,那我就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

再说陈道静,回头望着市政府门口空旷而狼藉的街头,心里想着今晚未完的那些事情,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那名因翻车而受伤的那名警察,需不需要问一下光头几个审的怎么样了……

“道静姐,上车啊!”厉胜男有些兴奋地喊道。

陈道静的思路被打断,叹口气,心想先回局里安顿下再说吧!

“道静姐,陆华这小子还真是够阴的,你别看这车外观一般,里面收拾的可好了,设备都全着呢,你看,这是……”等陈道静一上车,厉胜男就迫不及待地拍了拍方向盘,笑着介绍起来。

陈道静把脸一沉,没好气地打断了厉胜男:“别急着介绍车,先说说枪的事!”

“怕什么来什么,都多长时间了,还记得这事!”厉胜男心里嘟囔着,脸上却装出无辜的表情,狡辩道:“哪有什么枪啊?我的枪早就交给清湖了,下午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闭嘴!快说!”陈道静眉头紧皱,眼睛望着前方,神情微微有些严厉。

“闭嘴还怎么说啊!”厉胜男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可心里也清楚如果不说这关恐怕很难过去,便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说道:“是邵雄侠给我的,我说兔子跑得太快,怕追不上,如果有枪就好了,他就帮我我领来了一支。”说完微微侧头,有些怯怯地望了陈道静一眼。

“胆子也太大了!”陈道静侧过头狠狠地瞪了厉胜男一眼,心想在以后的工作中,必须要尽量把这两个人分开才行,否则一个熊胆,一个豹胆,碰到一块想让人省心那真是太难了!!

“嘻嘻,黄北还不错,很灵活,不像咱们清湖,管理那么死板……”厉胜男笑嘻嘻地说道。

“闭嘴!”陈道静的心虽然放了下来,但脸色依旧笼着寒霜,心里想着下一步必须要加强各项管理,如果连枪支的领取和使用都如此混乱,那其他的方面也就可想而知了。

厉胜男又是一吐舌头,心里对邵雄侠微微有点内疚,人家好心好意帮自己,可自己一转身就把人家给卖了,便琢磨着哪天请邵雄侠吃个饭弥补一下。

陈道静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又没好气地训斥说道:“下次在公开场合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那是该你说的话吗?!!”

厉胜男知道陈道静说的是自己刚才顶撞萧何吏的事,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忿之色,不过偷眼瞄瞄面沉似水的陈道静,还是忍下来了,做了个鬼脸:“是!以后坚决用胶带封住!”

陈道静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略有些疲惫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微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说说兔子的事。”

疑点重重

“嗯。”厉胜男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懊丧和恼怒,开始说起抓捕兔子的事来,从开始跟上那辆普桑,到后来兔子两人准备下车又重新上车,再到那辆车突然在公路失去控制般的扭动并冲下山坡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那个刑警叫什么?他是怎么说的?”陈道静仿佛有些累了,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问道。

“那家伙叫许刚,他说本来兔子约他去道州喝酒,可走到半路接到了孟局的电话,他便想拿下兔子,却不料兔子激烈反抗,把他打伤,车也失去了控制。”厉胜男说道。

陈道静微闭着眼睛不说话,这些事是不是有点太巧了呢?前脚抓兔子,后脚就有人接走,孟如海刚接手此案,那边就立刻发生了翻车事件,再说,兔子一看就是社会人,怎么会同刑警打的火热呢?明知自己正被追捕,却还敢约刑警去吃饭,而且打人不过是治安案件,兔子又为什么冒着车毁人亡的危险袭警呢?

想不通的疑点太多了,陈道静微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又出现了饭前的那一幕,自己才交代雷剑去堵截,就被孟如海主动揽了过去,在并不知道车型、车牌的情况下,居然那样胸有成竹,这到底是为什么?

孟如海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许刚是刑警队的中队长……这个念头把陈道静吓了一跳,不过脸上兵没有显现出来,继续微闭着眼睛说道:“再把车冲下山坡后的事说一遍。”

厉胜男愣了一下,又把过程说了一遍,然后笑道:“道静姐,别看那小子长得畏畏缩缩不像好人,但表现还挺英勇呢,一个劲让我先去追兔子,不要管他……”

“等等!”陈道静微闭的眼突然睁开了,静静地呆了一会,皱起眉头问道:“他一醒过来就知道你是警察?”

厉胜男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是啊!他第一次见我,我又没穿警服!”

“难道因为你开的是警车?”陈道静微锁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有可能!”厉胜男点点头,她开的是霍天泰局长的专车,东州的很多公安应该都认识,不过想了想,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也不对,如果认识这辆车的话,他不该开这么快,估计早就让路或者停下了,他应该明知道是我追他的!再说,两辆车一直距离比较远,霍局长的车上又贴着膜,他肯定看不清我!”

陈道静没有说话,乍一看,这件事的发展虽然有些出乎意外却又仿佛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不过仔细分析的话,却又处处显露着太多经不起推敲的疑点,许刚如果知道后面的警车是追他的,那就不该第二次上车再跑,如果没有看到后面的警车,那怎么就能认定一身便服的厉胜男是警察呢?即便认定,他又是根据什么能如此笃定地认为他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女人一定能制服兔子呢?另外,如果说接到孟如海电话是真实的话,那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许刚在暗,兔子在明,作为一名刑警,他应该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制服兔子的,可为什么最后兔子安然无恙,他却受伤昏迷了呢?

陈道静越想越觉得不合常理,她很想给雷剑打个电话证实一下这位许刚是不是体质异常孱弱的人,可犹豫了一下,又把电话放下了,侧头对厉胜男说道:“有邵雄侠的手机号没有?”

“有!”厉胜男点点头,不假思索地说道。

陈道静不禁莞尔,心想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厉胜男这样的脾气,居然这么快就在黄北找到了志趣相投的并互留了电话,也算难得了!

“你笑什么!”厉胜男见陈道静笑得古怪,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我就是觉得那小子挺有意思的……”

“谁问你这个了!”陈道静将脸一沉,说道:“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这个许刚的身手怎么样?”

“哦,”厉胜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出去,等接通后便按下了免提:“邵队,我是厉胜男,问你点事,下午受伤的许刚,身手怎么样?”

“美女,在哪呢?晚上我请你吃宵夜啊!”邵雄侠仿佛正在吃着东西,嘴里含混不清,也不回答厉胜男的问题,自顾地调笑着。

“少废话!快说!”厉胜男虽然口气很凶,但仿佛却并没有真的生气,甚至还隐隐带点愉快的味道,毕竟,敢胆大包天直接称呼她美女且又用这种调戏口气跟她说话的人几乎没有。

“嘿嘿,妹妹,见个面吧,一边着吃饭,哥哥一边详细地告诉你。”邵雄侠笑嘻嘻地说完,然后又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哥哥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吃顿饭谈谈工作而已,妹妹你可别想歪了。”

“歪你个头!”厉胜男故作嗔恼,却又问道:“请我在哪吃啊?档次低了我可不去,价位至少要上千才行啊!”

陈道静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两个人,让你们谈正事呢,怎么跑到吃宵夜上去了!

作者题外话:文要上架了,常规,常规老朋友都懂的。

牧羊写文,离不了大家的厚爱,也离不了编辑的扶持,在此,一并表示深深的感谢!

第一本文上架时,牧羊用十七个字概括心情,但这次,只剩下了四个字:有点期待。

道静与各路势力的较量正式拉开了序幕,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牧羊也会继续努力,争取不让大家失望!

更新时间不变,仍是零点左右!

道静暴怒

道静暴怒

“哈哈……妹妹,放心好了,相信哥哥的实力!”邵雄侠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要你敢点,整个黄北就没有哥哥不敢去的地方!”

“真的?就怕你不敢去呢!”厉胜男娇笑着说道。

陈道静皱着眉头看了厉胜男一眼,知道她下句肯定没有好话了,这么多年,她太了解厉胜男了,有时看着她虽然在大发脾气,但心里却其实并没有多生气,而她一脸娇媚笑容的时候,则往往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恨之入骨要痛下狠手,要么就是心情不错要捉弄人了,当然,后者发生的几率一般是极小的。

电话那边的邵雄侠却还是一副没正经的口气:“妹妹,尽管开口吧!哥带你去黄北最贵的销金窟,嘿嘿……”

“那我说喽。”厉胜男轻笑了一声说道。

“说吧!相信哥!”邵雄侠自信满满地答道。

厉胜男又轻笑了一声,带些娇媚地笑道:“我想去萧何吏副市长家去吃,让他大老婆做饭,二老婆做菜……”

陈道静一惊,本来以为厉胜男会点帝豪皇宫之类的奢侈场所,却没想到她如此过分,竟扯到了萧何吏副市长头上。

“滚蛋!”邵雄侠的口气立刻变得极为不悦和粗鲁起来。

“你说谁滚蛋?再说一遍我听听!”厉胜男的声音也随即变得冰冷,多少年了,还没人敢跟她这么说话。

“我警告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邵雄侠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烦躁,说完竟不等厉胜男回话便啪地挂了电话。

厉胜男有些尴尬,转头看看一脸似笑非笑望着她的陈道静,脸不由一阵发热,气恼地又重拨了出去。

对方拒接,又拨过去,依然不接,听着话筒里的铃声,厉胜男简直想把手机从车窗里给扔出去,这个邵雄侠也太狂妄了,竟然敢挂她的电话!

陈道静了解厉胜男的脾气,也大约能猜到萧何吏在邵雄侠心中的位置,心想万一这个电话接通,两个人很有可能要伤和气,反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便伸手拿过了厉胜男的手机,淡淡地说道:“算了,别打了。”

厉胜男有点下不来台,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咬着牙在那发狠:“看着吧,我绝轻绕不了他!”

出了这点插曲,厉胜男的情绪自然受到了影响,沉着脸开车不再说话,车里的气氛变得微微有些沉闷。

陈道静心里有些好笑,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再刺激到厉胜男,便扭头望着窗外不说话。其实,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怄气,她除了感觉好笑好玩外,甚至还隐隐有点怅然,这也是一种生活,也是一种乐趣啊,起码她与晓刚就从来没有这样过,恐怕以后也永远不会这样。

正在胡思乱想,陈道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白小天打来的,便接起来笑笑说道:“白市长,有什么指示?”

“呵呵,小静,什么指示不指示的,没人的时候别市长、市长短的,叫我小天就行。”白小天的语气有些不太爽利,仿佛在扭捏着什么,顿了一会,这才又说道:“小静,晚上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我请你吃顿饭吧。”说完仿佛怕被误会一般,赶紧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吃顿饭而已,你别多想。”

陈道静扑哧一笑,刚才邵雄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不管市长还是队长,男人都差不多啊。

听着这悦耳的笑声,白小天心神不由一荡,有些惊喜地连忙问道:“你同意了?你想吃什么?哪都可以!”

又是差不多!陈道静竟有点忍不住想按厉胜男刚才那样问问什么价位什么档次。

不过她毕竟不是厉胜男,局长的职务、已婚的身份和矜持的性格,都让她很难说出那样的话,便笑了笑说道:“谢谢白市长了,改天吧。还是等我先熟悉一下黄北的情况,再专门给白市长做汇报。”

白小天也不好再勉强,又见陈道静并没有把话说死,心里甚至有些欣慰,便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不一会,车便驶进了黄北市局的大门。这是个占地五亩左右的院子,大门朝南,北面是五层的正楼,西面是个三层的副楼,东面一半是车棚,还有一半是五六间平房,好像是食堂或者活动室之类的场所。

车刚在院子里停好,政委袁华融就从东面的平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呵呵,陈局长回来了,辛苦辛苦。”

陈道静一愣,赶紧下车:“袁政委怎么还没下班?”

袁华融笑呵呵地说道:“你在前方冲锋陷阵,我得把后方打理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啊。”说完向楼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去看看给你安排的办公室和宿舍还满意吗?”

陈道静这才明白袁华融原来一直在等自己,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忙说道:“袁政委,您身体不好,就不必这么费心了,这点小事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

“呵呵,局长无小事啊!”袁华融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陈道静引进了楼里。

以前,局长办公室和副局长办公室都在二楼,政委办公室和局纪委书记办公室在三楼。因为陆华被抓,袁华融担心陈道静忌讳,所以并没有用前局长陆华的办公室,而是安排到了三楼。

简单地看了一下办公室,袁华融便把房门钥匙交给了陈道静,又带着她和厉胜男去看宿舍。

宿舍安排在三楼最西侧的倒数第二间,距离局长办公室仅有十多米,是个两间的套房,里间卧室,外面客厅,整洁干净,虽然物品简单,却一应俱全。

陈道静看完后,心里自然是非常满意,少不得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厉胜男在一旁却不说话,她本以为两人的宿舍会安排在宿舍楼,可没想到把陈道静的宿舍安排在了办公楼上,一想到两人隔那么远,脸上便浮现出一丝失落与不快的神色。

陈道静也想与厉胜男住得近一点,这样有什么事情也方便招呼,便笑着对袁华融说道:“袁政委,胜男住哪?我看这房间挺宽敞的,里间再放张单人床……”

袁华融仿佛清楚陈道静的心思,便笑笑说道:“胜男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也考虑到了。为了便于你们两个互相照顾,就没有安排她去宿舍楼,正好隔壁以前是个杂物间,下午我让人打扫出来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陈道静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袁华融心思的细腻和缜密,厉胜男更是喜出望外。三个人走到最西边的那间房一看,同样的干净整洁,估计以前也并非像袁华融说的那样是杂物间,里面的摆设基本与陈道静的屋里相同,只是床略小了一号,没有客厅里接待用沙发和茶几而已。

“嘿嘿,谢谢袁政委!”厉胜男喜笑颜开地感谢着袁华融。

“哈哈,这有什么好谢的,只要你们能满意,我这心也就算放下了。”袁华融说完抬手看看表,像是突然想起了一样,忙问道:“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让食堂做点?”

“呵呵,别麻烦了,一会我和胜男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也顺便看看咱们黄北的夜景。”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婉言谢绝了,她心里还有些挂念着与岑文灿的约定,只是不知岑文灿是不是随口一说。

“哈哈,也好,也好。”袁华融不愧是东州公安系统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管陈道静说什么,他总能很愉快地同意:“街上名小吃不少,吃完转转也挺好的。对了,咱们门口右转就有一家私房菜馆不错,你们可以去尝尝。”

厉胜男像个兴奋的孩子,喜滋滋地走到窗前,踮起脚隔着玻璃向下望,好像还嫌不过瘾,便把双层玻璃窗打开,想把头探出去观望。

窗子一开,寒风立刻从窗缝中涌了进来,但涌进来的不只是寒意,还有一群男女肆无忌惮、**、淫*浪且夹杂着污言秽语的笑声。

陈道静的眉头不由一皱,探询的目光便向袁华融望了过去。

袁华融仿佛也吃了一惊,随即脸上就闪过一丝难堪,抬手看看表,顾左右而言他地笑呵呵说道:“时候不早了,先去吃饭吧!”

“哈哈哈……小**,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非整的你三天下不了床……哈哈……”

一个男人猥亵的笑着说完,随即就爆发出一阵放浪的男女笑声,其中有个女人嗲声嗲气地撒着娇:“光哥,你好坏呦……不过人家就喜欢嘛……”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放浪的笑声从窗外传了进来。

单听那娇滴滴捏腔拿调的声音,也能想象得出那女人搔首弄姿的模样,陈道静眉头不由锁成了疙瘩,转头对厉胜男说道:“看看哪的?”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厉胜男若有所思地站在那,直到陈道静喊她,这才惊醒了过来,连忙把头探了出去,却见西边楼上的灯几乎全黑着,只有三楼最北面的房间亮着灯,里面影影绰绰的一大帮人,虽然分别处在两座楼,但这两个房间的窗户相隔不过三四米远,所以笑声传过来听得特别清楚。

“道静姐,西边楼上的,奇怪,这么冷的天,他们开着窗子干嘛?”厉胜男回过头有些奇怪地说了一句,又将头探了出去。

“袁政委,西边楼是做什么的?里面是什么人?”陈道静的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浓浓不悦,这里是公安机关,即便向外出租房子,也不能不看对象吧!

袁华融见实在没法隐瞒,便一脸不自然吞吞吐吐地说道:“哦,西副楼啊,呵呵,西副楼,平时,是咱们刑警队办公的地方。”

“刑警队?!!!”陈道静有些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问道。

“呵呵,”袁华融没有正面回答,不自然地笑了笑:“年轻人嘛,喜欢热闹,这个,这个,思想也新潮,呵呵。”

说话间,窗外的嬉闹声突然消失了,估计是那边把窗子关上了。

“袁政委,这是些什么人?是我们的刑警吗?”陈道静的眉头锁成了一个疙瘩,语气中带了几分责问的问道:“这是公安机关,也太不严肃了吧。”

“是啊,是啊。”袁华融点点头,笑道:“我明天就给他们开会。”说完又抬手看看表,笑道:“你们都饿了吧?先去吃饭吧?”

“**的!”厉胜男突然把头从窗外缩了回来,大声地骂了一句。

袁华融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厉胜男,就见她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脸色涨得绯红:“道静姐你知道是谁吗?是光头那几个王八蛋!”

“胡说!”陈道静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训斥道:“看清楚了再说话!”

厉胜男脸色如红布一般,胸口起伏,憋了半响,突然发泄般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窗前的写字台上,震得上面的牙缸、水杯直晃,一字一字仿佛从牙根挤出来:“就是他!”

陈道静此时也隐约记起了刚才那女人曾叫了一声“光哥”,倒不是她粗心,而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一时不由脸色发青,呆立着半天没动。

袁华融被陈道静和厉胜男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劝道:“陈局长,别生气……”

“袁政委,这还是公安局吗?!!!”陈道静猛地转过身怒不可遏地喝道。

袁华融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半响脸上才又重新堆起了笑容:“陈局长,看你说的,这是公安局,怎么能不是公安局呢?”

窗外凛冽的风涌进来扑在脸上,陈道静微微冷静了一点,霍天泰局长临行前的谆谆教导又在耳边响起:“道静,我知道你工作严肃认真,但是我觉得啊……第一天嘛……最好是轻松一点,舒缓一点,毕竟是刚上任嘛,别搞得气氛太紧张了……道静啊,你的业务是不用说的,可工作不只是斗争,还有妥协,要搞好团结,要学会和气,要懂得和稀泥……成绩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的,局面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要学会从长计议……”

“陈局长,你,没事吧?”袁华融有些担心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硬硬地将胸中的怒火强压了下去,勉强地笑笑:“袁政委,我有点失态了,您别见怪。”

袁华融慌忙摆摆手:“陈局长,你别这么说,其实……”说完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说道:“其实,能看到你这种反应,我心里很欣慰。”

陈道静怔怔地望着袁华融,一时没有听明白。

袁华融叹口气说道:“我身体不好,去年就不想干了,跟组织上也提了几次了,可是今年,霍局长又找我谈,让我再跟你搭一任班子,开始的时候我还有顾虑,不过现在我看出来,你是位好局长,虽然是个**志,但有**,也有热血,更有正义感,霍局长派你来是正确的!黄北的公安系统也确实应该整顿了,你就放手干吧,我支持你!”

陈道静感激地笑了笑说道:“谢谢袁政委的理解和支持!”

“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厉胜男突然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等等!”陈道静一把拉住了厉胜男,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了手机,给孟如海拨了过去:“呵呵,孟局吗?我是陈道静,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是局长,有事只管吩咐!”孟如海好像喝了酒,话里透着一股酸酸的不满。

陈道静也没再客套,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光头几个审的怎么样了?”

“哦?哦,光头几个啊,”孟如海仿佛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大咧咧地说道:“我已经交代给刑警大队长丁大成了,还特意再三嘱咐他一定要办成铁案,居然想打公安局长,反了他了!陈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明天一早,人证、物证、口供,管保一应俱全,先拘他半个月再说!”

“哦,那就好。”陈道静的脸色、语气都缓和了许多,毕竟,把案子办实是最重要的。

“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啊,这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孟如海仿佛很忙的样子,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耐烦。

“那好,孟局你忙吧,辛苦了。”陈道静说完挂了手机,转头对厉胜男说道:“走,过去看看。”

“哎,别!”袁华融赶紧拦住了陈道静,一脸忧心地说道:“陈局,今天是你第一天上任,发火、批评人都不好。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呢,先去吃饭,那边呢,我过去看看,万一有点什么事,你也好有个缓冲。”

陈道静望着袁华那张诚挚的脸,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感动,都说袁华融是条老泥鳅,对可能得罪人的事,从来都是能躲就躲能闪就闪,就像一口不粘锅。可现在,他居然主动要挡在前面。

“袁政委,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家挨休息吧。”陈道静发自肺腑地说道:“那边还是我去,万一有点什么事,你经验丰富,在后面掌控大局会更好些。”

袁华融见陈道静神情坚定,犹豫了一下,叹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

三个人出了房间下楼来到院中,袁华融与陈道静道了别,转身向他那辆帕萨特专车走去,可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嘱道:“陈局长,黄北的情况很复杂,还是那句话,刚上任,不管遇到什么事,克制一点总是好的。”

“袁政委,您放心吧,我会的。”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

“嗯。”袁华融仿佛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径直向帕萨特走去。

陈道静站在院中,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再徐徐地吐了出来,反复几次,等完全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这才转头对厉胜男说道:“一定要克制!听到没?”

“嗯。”厉胜男点了点头,尽管依然有些愤怒,但与刚才相比早已经淡了很多,如果刚才让她去的话,估计把人打残的心都有。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西副楼,刚到三楼,还没拐过楼梯,就听到了那群男女**的笑声透过门缝回荡在走廊里。

陈道静的眉头微微一锁,回头有些严厉地对厉胜男说道:“一会我进去,你在门口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听到没?”

“听到了~~~~~~”厉胜男一脸的不情愿,拖长了音回答道。

陈道静整了整衣服,这才迈步向最北面的房间的走去,来到门口,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然后就便直接推开了。

门一开,一股浓浓的烟气便涌了出来,陈道静不由皱着眉用手在口鼻前轻轻地扇了扇,向房间一看,厉胜男说的没错,果然有光头三个。

房间里有十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的有六个,除了光头三个外,还有一男两女,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浓妆艳抹妖里妖气的女孩正坐在光头的大腿上,一手搂着光头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在磕着瓜子。而其余的人则每人手中一把扑克,桌上也散乱着一些。

桌子周围还站着五六个男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男的从衣着到发型,无不透着一股流里流气,女的则都是一脸的放浪妖媚。

地上一片狼籍,到处是刚吃完的用塑料袋装着的熟食菜肴,桌腿旁边还放着两个东州老窖的空瓶。

桌上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打着扑克,竟然没人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人,旁边站着的几个男女倒是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过也显然没当回事。

“你们是干什么的?”陈道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慢慢走了过去站在桌边。

光头继续低头和怀中的女孩亲热着,连头也没抬,两外两个年轻人一抬头却认出了陈道静,脸色顿时大变,连忙站起来向墙边退去。

对门坐着的女人穿着公安制服的大衣,抬起头傲慢地打量了陈道静一眼,冷冷地说道:“干什么的?出去!”然后又开始催旁边那个男人:“快点出牌,这把我赢定了,你们等着掏钱吧!”

掏钱?!!!赌博?!!!陈道静这才注意到,桌上除了扑克外,竟然还有一些百元和五十元的钞票。

尽管陈道静进门前反复叮嘱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克制,可是心底的怒火还是腾得一下就从胸口冲到了脑门,多少年了,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连手都在微微的哆嗦。

光头这时也抬起了头,等发现是陈道静时,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张,连忙推开了女孩就要站起来。

穿警服的女人有些不耐烦了:“快出牌,妈的,想耍赖啊!”抬头见陈道静怒视着她,先是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态度恶劣地骂道:“你**地是聋子吗?赶紧滚!别耽误老娘打牌!”

多年后回想起来,陈道静也一直没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如此冲动,是因为受到了人身攻击?抑或是领导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仿佛都不是。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或许是忍受不了在心中一直处于崇高地位的警服、警徽被如此侮辱。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向冷静沉着的陈道静极罕有的爆发了,她上前一步伸手扳住了那张小桌子掀了出去。

自从上初中开始,陈道静就一直没间断练功,虽然参加工作以来极少出手,即便出手也都是留有足够的余地,但这次却由于怒火太盛,几乎用尽了全力。

桌子从那名女警察的头顶翻着滚飞过,在空中足足翻了一圈半多以后,这才重重地砸在了窗子上,“哐”的同时,响起了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整个窗子的玻璃几乎全被震碎,纷纷散落向了楼下。

那名女警吓得蹲在地上抱头尖叫:“救命啊,快来人啊,有歹徒来砸公安局了!”

坐在光头对面那个穿皮衣的男人火了,不知从哪拿出一副手铐来,恶狠狠地朝陈道静走了过来:“草你吗的,哪来的贱比……”

话音未落,只听哎呀一声,穿皮衣的男人便仰面重重地摔了出去。

也活该这小子倒霉,厉胜男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百无聊赖着,却听到里面突然一阵丁匡咣当稀里哗啦,接着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心里一惊,便两个箭步窜了进来,却正碰到皮衣男人在对着陈道静污言秽语地辱骂,她哪受得了这个,上去便上一脚。

这一脚踹得够重,皮衣男人半天没有爬起来,光头心惊胆颤地望了陈道静一眼,蹲下身子扶起了皮衣男人,刚想说话,皮衣男人却一把将他推开了,从腰里拔出一根电警棍,打开电源,警棍的头上磁磁冒着火花。

“妈个比的,我……啊?!!!是,是,是你啊,唉,误会误会。”皮衣男人本来一脸恶狠狠地狞笑,可等看清眼前是厉胜男时,脸不由刷得白了。中午的时候他是见过厉胜男的厉害的。当时大队长丁大成下令放了光头三个,可三个人刚走出楼门,就被这个女人给一脚踹了回来。后来才听说,这女人就是厉胜男,这次是跟着新局长一起来上任的。

“是我啊,怎么了?认识?”厉胜男脸上泛着一层桃花般的红晕,眼神冰冷,语气却变得娇媚起来:“哦,误会了啊,呵呵,那你给我一警棍吧,算还你刚才那一脚。”

“呵呵,什么还不还的啊,自家人,哪那么多事,不打不相识嘛。”皮衣男人忍着痛,满脸堆着笑地说着,心里却骂道:“还?还个屁啊!丁大成那个大耳刮子都被白扇了,何况我一个小中队长呢!这世道,没处说理去!”

“自家人?”厉胜男脸上的娇媚之色更浓,突然毫无征兆地又是飞起一脚,正中皮衣男人的胸膛:“谁**跟你是自家人!”

皮衣男人毫无准备,闷哼一声,身体便斜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窗下的墙壁上,然后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住手!”陈道静喝住了还要上前的厉胜男,其实刚才她就已经意识到厉胜男要下狠手了,只是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及时阻拦。

皮衣男人吃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努力了几次又都重新趴回了地上,只好用胳膊撑起身体,费力地扯开皮衣,露出里面的警服,艰难地说道:“一家人,我也是警察……”

旁边的那群男女包括那名警服女人都被吓傻了,一个个紧贴着墙壁站着,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陈道静冷冷地望着地上的男人,皮衣里面警服上的领花和肩章就像一根刺般扎得她眼睛生疼,也扎得她的心生疼,这样的人也配带公安的警徽、肩章和领花吗?简直是对公安莫大的侮辱!

“道静姐,怎么办?”厉胜男征询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虽然来之前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上任三把火,要低调做事,谦虚做人,尤其要尽可能尊重、团结与自己竞争的孟如海。就在刚才上楼的时候,她还在叮嘱自己要沉住气,局面不是一天可以打开的,队伍建设和良好的作风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要学会策略,学会从长计议……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已经等不及了,必须要从现在就开始!想到这里,她转头对厉胜男说道:“你在这看着他们,问一下怎么回事,做好笔录!”

“嗯。”厉胜男点点头,对屋里的人喝道:“蹲下,双手抱头!”

屋里站着的众人除了那位女警,都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哗的一声就全蹲在了地上,双手熟练地抱在了脑后,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那位女警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威风,不过要她蹲下抱头,仿佛有些难为情,嚅嚅嘴,好像要说什么,却被厉胜男将眼一瞪,厉声喝道:“蹲下!”

女警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蹲下了,脸红红的,仿佛有些屈辱的样子。

陈道静转身出门,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给孟如海打了过去:“孟局,你在东州吗?”

孟如海心情不佳,晚上跟许静诉了半天苦,已经喝得差不多,一听陈道静的问话,不由笑了起来:“陈局,什么意思?我不在东州,难道还在南州?”

陈道静冷冷地说道:“在东州就好,半小时内回局,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重要的事?这大晚上的……”孟如海显然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此时的陈道静已经不是白天的陈道静了,她一点也没有顾及孟如海的情绪,冷冷地又说道:“对了,把刑警大队长丁大成也叫上,我有事要问他!!”说完也不等孟如海说话,便啪的挂了电话。

“孟局?怎么了?”许静微笑着问道,他已经静静地坐了一晚上了,没有喝酒,也几乎没怎么吃饭,在外面的场合,他显得很安静,甚至有些文静,话很少,一般都是在静静地倾听。

“**的!这臭娘们居然敢命令我!”借着酒意,孟如海把手机扔了出去:“什么**的玩意!老子当年抓贼的时候,她还尿裤子呢!”

“呵呵,生这么大气干嘛?”许静招招手,一旁垂手站立的女服务员便赶紧跑过去,从厚厚的地毯上捡起了孟如海的手机递给了许静。

“妈的!还半小时,老子就还**的就不去了,我看她能拿老子怎么样!!!”孟如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呵呵,孟局,别这样,人家毕竟是一把手,耍点威风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许静动作柔缓的把玩着孟如海的手机,声音很柔和,目光也很柔和,半响,才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笑着望了望孟如海,将手机放在桌上轻轻地推了过去:“孟局,小不忍则乱大谋,弟兄们需要你,今天如果不是你,光头几个能这么顺利的明早就出来吗?”

一说光头,孟如海忽然想起了陈道静刚才的话,一拍大腿:“坏了,姓陈的娘们可能回局里看到光头了!”

“哦?”许静有些诧异地淡淡哦了一声。

“坏了坏了,”孟如海有些慌乱起来,略带一丝紧张地问道:“静哥,会不会出变故?今天是许亮陪着光头,如果哥俩在那耍起来被姓陈的看到,可就有点麻烦了!”

许静微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没事,看到就看到吧。”

“哦!”孟如海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他之所以紧张,并不是怕陈道静不高兴,而是怕许亮出点什么事而引起许静不高兴。

“孟局,我看,你还是回局里一趟吧,毕竟你在场,很多事情就好处理一些。”许静说完笑了笑:“对光头几个的事,你不必刻意做什么,按程序办理就是,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那对夫妻不会告了,车上能联系到的乘客也都会闭嘴的。”

孟如海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神志却还清醒,有些钦佩也有些歉意地说道:“静哥,你看,关键时候还是你想的周到,唉,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把事情给办砸了。”

“呵呵,这有什么啊,以前再难的事孟局不也照样处理的很漂亮嘛。”许静有些理解又像是有些揶揄地笑了笑:“可能是没能竞争上局长,还有些不适应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孟如海轻轻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静哥,不要小看她,这个姓陈的不简单,从她一踏上黄北的地,咱们就没消停过,事事不顺。今天的几件事,我都是按老办法处理的,以前从来没出过问题,但今天,**的哪都透着别扭!”

望着孟如海那张略显彷徨的脸,许静心里慢慢浮起一丝不安,难道这姓陈的真有这么厉害,才刚到一天就先让孟如海这个老江湖丧失了自信?交兵作战,最忌讳地就是丧失士气,如果气势没了,这仗还怎么打?

许静慢慢站起身,踱到孟如海身后,将手轻轻按在孟如海的肩上,轻轻却又坚定地说道:“孟局,强龙不压地头蛇,黄北毕竟是咱们的地盘,就算姓陈的再厉害,难道我们兄弟联手,还怕了她不成?”

孟如海沉默了一会,目光中透出一丝凶光,缓缓地点了点头:“妈的,谁让老子不舒服,那她也别想舒服!”

许静满意地笑笑,轻轻却又坚定地说道:“孟局,今晚如果姓陈的敢纠缠光头的事情,我觉得可以把今晚作为第一次交锋,挫挫她的锐气!”

孟如海呆坐半响,伸手拿起酒杯将酒猛地灌入了口中,然后站起身恶狠狠地说道:“既然要斗,那老子就跟她好好地玩一玩!”

“孟局,你只管稳坐钓鱼台,其余的事,我来处理。”许静一脸微笑,平淡中透着从容与笃定。

“好!”孟如海的底气一下子更足了起来,略一犹豫,拿出手机给刑警大队长丁大成拨了过去:“妈的,你在哪呢?马上到帝豪皇宫来接我!”

“哦,好,好,孟局,我马上就过去。”听声音,也能想象出丁大成点头哈腰的模样。

“妈的!抓紧点!”孟如海刚要挂电话,仿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便又问道:“对了!光头几个你怎么处置的?现在审到什么程度了?”

“哦?光头几个啊?嘿嘿,孟局,您放心好了,我安排许亮和刘惠玲审的,嘿嘿……”丁大成仿佛认定了孟如海会满意的他的安排,没等孟如海说话,他便先有些得意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蠢!妈的,光头是**谁的人?是静哥的人!!许亮是谁?是**静哥的堂弟,你**让许亮审光头,有毛病是吧?猪脑子啊!”孟如海有些怒不可遏地吼道。

“啊?哦,这个,这个……”电话那端的丁大成抹着头上的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心里却疑惑着,平时都是这么干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的真是猪脑子!这是新局长上任的第一件案子,为了让你有面子,我**好说歹说才把案子从治安大队给你弄过来,想你让出个风头,也给我赚个面子,可你**是怎么搞的?啊?!!这会让新局长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刑警大队?怎么看我?啊?!!!”孟如海仿佛异常的愤怒,恨铁不成钢地怒骂着。

“这个,这个……孟局,你别生气,我马上回队里,亲自审光头!”丁大成嚅嚅地说道。

“妈的,我当初怎么瞎了眼选你做刑警队长!啊!!除了能给我添乱,你还能干什么?!!!你还**亲自审,你想审成一锅浆糊啊!马上来帝豪接我,我亲自审!”孟如海或许是把一天来的憋闷都发泄出来,近乎咆哮地训斥着丁大成。

丁大成吓得几乎要哭出来,连声哀求道:“孟局,你别生气,你别生气,都是我的不对,我马上到。”

“妈的,利索点!”孟如海说完用力地将手机合上了,抬眼再看许静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有些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许静淡淡地笑笑:“呵呵,孟局,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光啊,这个丁大成的功能很全面啊。”

孟如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半响才止住笑声说道:“要不,当年咱们宁愿得罪萧何吏,也要把徐慕枫给搞掉呢!哈哈哈……”

许静也淡淡地笑着点头:“这步棋目前看还是很有效果的,虽然得罪了一些人,但总的来说,还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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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丁大成来接孟如海回局不提,再说陈道静。

通知完孟如海以后,陈道静又给雷剑打了个电话:“雷局,我有点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现在方便吗?”

雷剑仿佛有点迷惑,不过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就说道:“方便!我马上就回!”

陈道静本想让雷剑通知除孟如海以外的其他班子成员也回局开会,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挂了电话,陈道静从西副楼出来快步向主楼走去,不过随即她就站住了,因为她发现袁华融政委并没有走,正站在那辆帕萨特边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袁政委,您怎么还没走?”陈道静急忙快步走了过去并尽量保持着自然的微笑。

袁华融没说话,先静静地观察了一下陈道静的脸色,然后才有些沉重地问道:“发脾气了?”

陈道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叹口气带些自责地说道:“唉,没控制好。”

袁荣华仿佛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轻轻叹口气,然后抬起来头来笑道:“走吧,外面冷,去屋里说话。”

陈道静知道袁华融政委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笑笑说道:“好!”

两个人上楼,来到政委办公室坐下,袁华融不顾陈道静再三表示不渴,依然坚持给她泡了一杯茶,端给她后,这才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并没有说话,而是摸出了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吸了起来。

陈道静也不着急,捧着茶杯慢慢抿着,屋里便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袁荣华抬起头笑了笑:“陈局,趁今天没事,我给你简单地介绍一下咱们局里的情况吧?”

“好啊,我也正想了解一下呢,比如内部分工之类。”陈道静将茶杯放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袁华融是个柔和而慢条斯理的人,先轻轻弹了弹烟灰,这才开口缓缓地说道:“以前咱们局班子成员是五个人,现在陆华局长出事了,你来了,还是五个。”

这个袁政委,说话真够絮叨啰嗦的!陈道静心里着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一脸认真地听着。

“关于分工呢,以前是这样的,”袁华融又轻轻弹了弹了烟灰,字斟句酌地说道:“陆华局长呢,当然是主持局里全面工作了,分管办公室和财务,我呢,除了协助陆华局长主持全面工作,协助分管办公室和财务工作之外,主要负责队伍管理、建设以及精神文明建设,还有团青妇、老干部、计划生育和机关工委等杂七杂八的工作。呵呵,都是些虚头八脑的,也是老陆照顾我,年纪大了,呵呵……”

“虚的更繁琐啊,呵呵。”陈道静笑笑说道:“更何况也不虚啊,后勤保障对整个局的工作运行那是至关重要的啊。”

“呵呵,”袁华融笑笑,仿佛并不反对这样的说法,顿了顿又说道:“如海局长呢,是老副局长了,正局级待遇,主要是分管110指挥中心、刑事侦查大队、经济犯罪侦查大队、缉毒大队、出入境管理工作,另外还负责看守所、戒毒所,虽然只有两个机构,但还挂着治安拘留所、拘役所和收容教育所的牌子。”

陈道静心里一惊,这孟如海分管的工作正是公安工作的核心,加上他又是正局级别,真可谓是位高权重了,如果他在工作上不配合自己,那还真的是有些棘手。

袁华融沉吟了一下,仿佛还有话要说,但最后终归是没说出来,笑了笑继续介绍道:“雷剑副局长呢,主要是分管治安大队、巡警大队,便衣队、交警大队以及联防工作。”

陈道静点点头,心想好在雷剑的分量也不算很轻,很多工作可以适当的向他这边靠靠。

袁华融又接着说道:“这两位今天你都见过了,还有一位是党委委员、局纪委书记郑旭刚,他去北京学习一周,主要分管纪检、监察、法制及警务督察工作。”

“嗯。”陈道静点点头。

“另外,除了班子成员,我们局还有两位副局级党委委员,一位是刑侦大队长丁大成,另一位办公室主任、副调研员刁德富同志。”袁华融又说道。

陈道静不由一皱眉,丁大成就不必说了,这个刑侦大队长是她来黄北以后最觉得别扭的一个人,这样一个人能当刑侦大队长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刁德富她也见过,印象也并不好,油头滑脑像个商人,形象几乎与警察沾不上一点边。

“情况就是这些,”袁华融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是搞刑侦出身的,刑侦在公安内部的地位不用我多说,我只想说一句,如海局长在黄北干了大半辈子,能力有,经验也丰富,更主要的,人脉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能打得通吃的透,还有下面分局和派出所,也大多是老孟带起来的……你刚来……呵呵……”

陈道静笑了笑,虽然袁华融并没有把话说透,但用意其实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尤其是那句看似繁琐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她不想转弯抹角,便笑了笑说道:“我明白袁政委的意思了,就是目前黄北的公安工作还离不了他,我呢,尽量不要与他搞僵,是吧?”

其实袁华融介绍了那么多,真的用意只有这一个,从听见三楼窗户的那声巨响和碎落一地的玻璃,他的心就一直提着,公安局已经够混乱了,如果外来一把手和当地实力派再恶斗起来,那公安局以后还怎么工作,直接就变成戏台了。只是他说话喜欢点到为止,说事从不表现喜好厌恶,所以见陈道静这样问,便有些为难,端起杯子低头喝茶不说话。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并伴随着一阵粗犷大咧的笑声:“陈局,陈局在吗?”

“孟局来了。”陈道静笑笑,站起身真诚地说道:“谢谢袁政委,你的提醒,道静会记在心里的。”

“呵呵,我也是随口一说,陈局长肯定想的比我周全。”袁华融仿佛并不想过于掺和此事,抬手看看表:“哎呀,不早了,再不回去老婆该骂了。”

“呵呵,那政委就早点回吧,路上慢点。”陈道静笑了笑,转身出门,冲孟如好笑笑:“孟局,咱们都办公室说话。”说完来到隔壁的局长办公室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孟如海见陈道静从袁华融屋里出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狐疑之色,他并没有急于去陈道静的办公室,先来到袁华融办公室一推门:“吆喝,政委还没回家啊?”

“呵呵,是啊。这不是给新局长安排办公室和宿舍嘛,刁主任那么忙,这些事就落到我头上了。”袁华融懒懒地舒展了下腰身,苦笑道:“不像你啊,每天干的都是大事,局长、同志们谁不高看一眼?!像我,也就只能干点零碎琐事了,就这,也怕让领导和同志们不满意呢。”

“谁敢不满意?谁敢说不满意我老孟第一个绕不了他!”孟如海瞪着眼睛说完,然后笑了笑挤着眼睛说道:“政委,我先过去了,新局长找我。”

“嗯,去吧,我也该回家了。”袁华融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架上拿起大衣披在身上向外走。

“政委路上慢点。”孟如海今天对袁华融特别客气,他深知要跟陈道静斗,就必须笼络住大部分人才行,起码不能让这些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孟如海走进陈道静的办公室,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摸出一支烟点上,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问道:“陈局长,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啊,这么晚了还召见?”

“呵呵,我想了解一下光头几个审的怎么样了。”陈道静一边说着,一边从橱子里拿了个纸杯给孟如海泡上一杯茶,放在了孟如海面前的小茶几上。

“咳!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为了光头几个啊!”孟如海一脸的不以为然,仿佛觉得陈道静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陈道静笑了笑,刚要说话,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匆匆而有力地脚步声,便冲孟如海笑道:“可能是雷局过来了。”

“陈局好。”刚把门打开,雷剑就已经来到了门口,笑着问了声好,一抬头却见孟如海也在屋里坐着,愣了一下,连忙笑笑说道:“孟局也在啊。”

“嗯!”孟如海大喇喇地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喝茶。

陈道静又从橱子里拿出个杯子要给雷剑倒茶,雷剑慌忙走过去伸手夺杯子:“陈局,我自己来。”

“呵呵,今天是你们第一次来我办公室,算是客,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以后成了一家人,就没这些客套了!”陈道静笑着说道,坚持着给雷剑倒上茶。

雷剑连忙探身双手接过茶杯,一坐下,立刻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陈局长,这么晚了,是不是又发生什么情况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不放心那些要跳河的女人,所以叫你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陈道静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留意着雷剑的表情,这件事比光头那件事要小得多,处理起来也简单得多,所以一般来讲,如果为了这点芝麻小事而把人兴师动众地喊过来,大多数人会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是有些怨怒也说不定。

“哦!”雷剑脸上没有出现不悦的表情,反而像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已经做通工作了,下午就把她们都打发回去了。”

陈道静对雷剑的反应十分满意,好感也不觉又增加了一层,只是觉得“打发”两个字微微有些不舒服,便加重点语气笑着问道:“怎么打发的?”

雷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叹口气说道:“唉,还能怎么打发,无非就是些说命比钱金贵呗,没了命要钱有什么用之类的虚话呗!”

陈道静愣了一下,雷剑的回答与她的预期有很大差距,她原本想雷剑会调查清楚,还那些女人一个公道的,却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是不是丁爱辉?”孟如海端着杯子问雷剑。

雷剑叹口气:“唉,还能有谁啊!”

陈道静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并没有再问,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光头和那两名刑警的事要紧,便笑着问孟如海:“对了孟局,丁大成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哦,他呀!跟我一块来的,路上我问了问他光头的情况,结果这小子居然拿我的话不当回事!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亲自审问光头的,可他倒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居然交代给别人了!”孟如海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刚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他也认识到错误了,这不,一下车就赶紧去刑警队了。”

“哦,”陈道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问道:“孟局,这个案子定性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违法事实清楚,证据也足,还有证人,定性没什么难的。”孟如海吸了口烟,眯着眼睛说道:“不过,最多也就是拘留个三五七天的,我感觉没多大意思。”

“哦?”陈道静仿佛有些诧异,问道:“孟局的意思是?”

“虽然打的那小伙子不轻,但鉴定已经出来了,构不成轻伤,只是个轻微伤,最多只能治安拘留十天。”孟如海端起茶杯,轻轻地吹着上面的茶叶:“而且这帮人,都是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你如果拘他,他就说没钱,连医药费也不出,咱们也没什么办法。我觉得还是吓唬吓唬,多罚他们点钱直接放人算了,这样那对小夫妻也能落点实惠。”说完转头看了看雷剑:“雷局,你说呢?”

“是啊。”雷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孟如海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本来有许静的壮胆,他的腰杆就够硬了,现在见雷剑也同意他的看法,自然底气更足了

“这恐怕不合适吧?”陈道静微微皱起了眉头,对孟如海和雷剑说道:“他们光天化日当街打人,性质太恶劣了!而且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新手,下手非常狠辣,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制止的话,他们还不知会把人打成什么样……”

孟如海心里微微一沉,听口气陈道静是非办光头几个不可了,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想到这里,便把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陈道静:“陈局,刚才你问我有什么意见,所以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是局长,最后怎么办,还是你说了算!”

陈道静听出了孟如海话中的味道,便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孟如海,好半响,才轻轻一笑软中带硬地说道:“孟局,这不是正在商量嘛。”

孟如海被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陈道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便端起茶杯喝水,喝了好几口,却见陈道静还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便有些恼怒,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提高了声调说道:“陈局,你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我们的做法虽然看上去不太合规矩,但经验证明,这些方法都是正确的!”说完一指雷剑:“就好比你们刚才说的丁爱辉,如果按程序,那不但得拘留他,还要移交检察院公诉,法院还要判刑,但行得通吗?事实证明,是行不通的!”

陈道静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便将目光转向了雷剑。

雷剑神色有些复杂,孟如海一口一个“我们”,好像是自己已经与他站在了一起,但孟如海所说都是事实,又不好反驳什么,便低头喝茶不说话。

陈道静心中不禁有些迷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现在三令五申不得拖欠农民工工资,难道连这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在黄北也会变得复杂而棘手?便皱着眉头问道:“雷局,那些女孩被拖欠的工资准备怎么处理?”

雷剑没说话,先叹了口气,顿了顿,这才苦笑着说道:“陈局,你刚来,可能很多事不清楚,这工资咱们也不是没要过,但都没有成功!”

雷剑的话让陈道静很是出乎预料,怎么跟孟如海一个调门,眉头不由锁了起来。

孟如海大喇喇地将身子斜倚在沙发上,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雷局,这是个什么公司?什么背景?”陈道静的语气有些不悦,但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无奈的苍白感,如果每一项工作,这两位分量最重的副局长都高度统一口径,给自己来句“你刚来,不明白情况,这事办不了”,那局面可就真的被动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自己和厉胜男亲自去做吧。

雷剑看看孟如海,仿佛有些顾忌,犹豫了一会,摸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这才慢慢地说道:“欠她们工资的这家公司叫爱辉餐饮娱乐公司,老板叫丁爱辉,他父亲是咱们黄北最大的私营企业家、东州市人大代表丁建国。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哈哈哈……”孟如海开心而爽朗地笑了起来,半响才止住笑声:“雷局,你不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只有提供最真实的情况,才能让陈局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说完转过头得意洋洋地对陈道静说道:“当初也不是没有不服气的,治安大队的邵雄侠就是其中之一,上蹿下跳,总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可最后怎么样?头破血流不说,还落了一身骚!”

陈道静对孟如海的这种态度和口气相当不满,却又不想提前发作而影响了自己敲山震虎的计划和步骤,便强忍住了。

“孟局,话也不是这么说,雄侠当时也是一片好心……”雷剑仿佛有些担心孟如海的话会让陈道静对邵雄侠的印象更差,便连忙带些辩护地解释着。

“什么好心坏心!最后不但没帮了人,反而害了人,这也叫好心?”孟如海没心情争论这些,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光头几个,便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雷剑,起身对陈道静说道:“陈局,你们先聊着,我去刑警队那边看看。”

嗯,一会让丁大成来我办公室。”陈道静点点头说道,孟如海走正中她的下怀,一来是想赶紧让丁大成来好敲山震虎杀鸡骇猴,二来也想与雷剑单独谈谈了解点情况。

目送孟如海出了门,陈道静这才又将目光望向了雷剑:“刚才你们说的丁爱辉是怎么回事?雄侠调查过又是怎么回事?”

雷剑点点头,叹口气说道:“丁爱辉那人仗着老子有势力,常干些不太好的事情,却又每次都治不了他的罪。雄侠以前不服气,顶着巨大的压力查了他好久,虽然最后收集的证据比较充分确凿,但检察院总还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不受理,移交驳回,再移交再驳回,后来估计检察院那边也实在怵头雄侠的粘劲了,终于受理了此案并提起了公诉,法院最后也判了,呵呵,可惜最后就是不执行,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雄侠也寒了心了。”

雷剑说完,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道:“陈局,说起来惭愧,我虽然是分管副局长,但很多事并没有亲自参与,雄侠了解的比较多,要不?让他上来给你详细地汇报一下?”

陈道静明白雷剑是想凸显邵雄侠的地位和作用,给他一个将功补过改善印象的机会,便笑笑说道:“好,那你叫他上来吧。”

雷剑马上掏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邵雄侠拖拖拉拉仿佛有些不情愿地推门进来了,不冷不热地叫了声“局长好”便一**坐在了沙发上。

雷剑转过头给邵雄侠使了个眼色,口气异常温和地说道:“雄侠,你给陈局长介绍一下爱辉公司的情况。”

“这有什么好介绍的!”邵雄侠撇了撇了嘴:“丁爱辉就是个流氓,打着招收酒店、宾馆服务员的招牌,猥亵、**女孩无数,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不枪毙不足以泄民愤!”

“雄侠!严肃点!”雷剑气得脸色有些发青,如果不是陈道静在场,他真想上去踹邵雄侠两脚,在来的路上说的好好的,一进门却又是这副德行!

陈道静倒没有生气,反而很有兴趣地问道:“既然他罪行累累,为什么现在还逍遥法外?”

“老子有钱,家里有势力呗!”邵雄侠大大咧咧地说道,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激愤的怒火:“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老子丁建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多大的势力?什么背景?我看怕是你在找借口吧?”陈道静故意激邵雄侠,略带些讥讽地望着他,不以为然地淡淡地说道:“如果他犯的是个案,或许销毁证据简单一点,但既然他负案累累,难道你就连一个也做不成铁案吗?”

邵雄侠的脸腾得涨红了,仿佛受了侮辱一般,忽地站起身说道:“陈局长,我是管治安的,**属于刑事案件,我只能移交!每次在我这里经手的时候,各项证据都是铁板钉钉的,受害人也都是愿意指控的,可一到刑警队就变了,那些受害人全部翻口供,不再是**了,变成了谈恋爱了!变成自愿了!然后刑警队连个屁都不放就直接放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雄侠!坐下!”见邵雄侠呲牙瞪眼的,雷剑心里是又急又气,站起身想按他坐下。

“雷局,没事,你坐下。”陈道静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雷剑不要管。

如果在一个小时之前听到这样的话,陈道静绝对会怀疑邵雄侠说法的真实性,甚至会认为太过荒唐而一笑了之,但是刚才在西副楼经历了那一幕让她出离愤怒的场景后,她现在有些动摇了,或许,在黄北的刑警队,真的可能发生这样荒唐、混蛋到极点的事情。

“这个丁爱辉是怎么做到的?钱?”陈道静静静地望着邵雄侠:“我觉得不可能,绝不会每个受害者都愿意用钱来抚平伤害。”

“哈哈哈……”邵雄侠不顾雷剑着急上火的目光,自顾地大笑起来,笑完有些上下不接下气地说道:“陈局长,可能你没在农村生活过,不懂得老百姓的艰辛,凡是这么小年纪就出来打工的,有几个家里是富裕的?你说的没错,不是每个人都要钱,但你别忘了,钱可以买通权啊。那边用钱引诱着,这边用权胁迫着,有几个小百姓能顶住?”

虽然邵雄侠一脸的嘲笑,但陈道静却听出了笑声中夹杂的愤怒,心里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又多了一份好感,年轻人,有毛病不怕,怕的是没有正义感,没有**和热血,因为这才是一个优秀的警察所必须拥有的,也是作为领导应该鼓励和爱护的。

想到这里,陈道静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目光炯峻地望着邵雄侠,掷地有声地说道:“雄侠,如果你所说都是真实的,且又有足够确凿的证据,我陈道静可以以党性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望着陈道静庄重肃穆的神情和凛然坚决的目光,邵雄侠不禁微微有些发呆,在这一刹那,他突然对这位女局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期待和信任。

“雄侠,放手查吧,我和雷局支持你!”陈道静缓和了一下口气,笑笑说道。

“陈局长,不管查什么案子,我邵雄侠从来不怕什么,但是,我最烦做那种半拉子无用功,刚揪出点头绪,你们领导突然又不让查了……”邵雄侠尽管态度已经完全不像刚才那样,但还是显露出了一丝怀疑。

“呵呵,不相信我?”陈道静神情变得严肃,目光紧盯住邵雄侠的眼睛。

“我不是那意思。”邵雄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将目光躲闪向了一边:“这不是简单的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相信雷局,从头到脚到内心我都相信,可你们是领导,受到的压力自然会大,这些我能理解。”

望着眉头微锁,脸上全无懒散和戏谑表情的邵雄侠,陈道静不禁莞尔一笑:“呵呵,你小子这不是也挺通情达理的嘛!还知道替领导考虑、体谅领导的难处了!”

邵雄侠被陈道静喊“小子”,脸不禁微微一红,心想你也大不了我三两岁,不就职务大点吗!不过虽然这样想,但心里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暖暖的感觉,或许是新局长这种口气拉近了彼此距离的缘故。

“说说吧,阻力在哪?”陈道静笑了笑说道:“你可以大胆地放开说,但绝不能无中生有!”

“这还用说吗?”邵雄侠撇了撇嘴:“检察院的方林,法院的袁通,还有咱们局的郑旭刚,其实这么说吧,凡是涉及到他们道州小圈子的案子,以林秀峰为首的道州帮没有一次不全力阻挠的!”

“雄侠!”雷剑觉得邵雄侠过于坦诚了,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担心,前局长陆华刚来的时候也是很清正的样子,但最终不也是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了吗?

陈道静心里一惊,刚才袁华融政委刚介绍过,郑旭刚是局里的纪委书记,看起来邵雄侠口中的其他几位估计也是各单位的副局级领导,略一沉吟,有些明知故问地说:“林秀峰是谁?”

邵雄侠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陈道静,随即便满不在乎地说道:“市委副书记,黄北二把手!”

“二把手?”陈道静愣了一下,不过心里马上就雪亮起来,看来在很多人心里,白小天不过是个摆设。虽然心里明白,却故意一脸迷惑地又问道:“那萧市长呢?”

“萧市长?”邵雄侠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那副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的神情消失了,仿佛有些矛盾的样子,沉默了一会,抬起头忽然笑了笑:“萧市长啊,我跟他不熟,还真不清楚。”

陈道静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子脸皮真够厚的,下午当着自己的面保护萧市长安全,现在居然睁着大眼说瞎话,不过她并不点破,笑了笑问道:“萧市长干扰、阻拦过办案吗?”

“怎么可能!”邵雄侠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悦。

陈道静笑了笑,心里微微有些佩服萧何吏,不管是假正派还是真虚伪,能让邵雄侠这样的人从心底里尊重,甚至是牺牲自己的利益去维护他,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好吧,这个话题到此结束。”陈道静笑了笑,站起身来到沙发旁,轻轻地拍了拍邵雄侠的肩膀:“雄侠,你放手去查,可以给雷局汇报,也可以直接给我汇报!”

邵雄侠的脸微微一红,不过小几岁而已,这些动作搞的自己跟小孩一样。

雷剑的脸也微微一红,他清楚陈道静并非想架空他,而是想给他减少一些压力,正如邵雄侠刚才所说的,他相信自己真心想办案,但方方面面的牵制却又总让自己缩手缩脚畏首畏尾。

邵雄侠也听出了陈道静话里的意思,顿时有些心潮澎湃,一直以来,就盼望着能有这么一位局长,但奇怪的是,心里除了佩服,竟升起了一抹隐隐的担忧,便站起身说道:“陈局长,只要你安排,我邵雄侠绝没有二话!但是,我还是希望领导你想清楚,这不单单是顶住领导的压力那么简单,方方面面的攻击会让你烦躁不已,我是深有体会的。”

邵雄侠虽然还有丝疑虑,但却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尊敬,甚至已经有些为陈道静设身处地的担忧了。

这孩子,看着毛病多,其实很懂事的!陈道静心里荡漾着一股暖暖的感觉,笑着抬手擂了邵雄侠的肩膀一拳,瞪了一眼嗔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做到的,难道陈道静做不到?”

邵雄侠脸又腾得红了,嘴却还硬着:“位置不同嘛,我光脚的怕什么,可你们领导……”

陈道静暖暖地一笑,然后板起脸轻轻一拍桌子:“你以为只有你邵雄侠会装傻吗?”

邵雄侠一愣,随即眼里就冒出光来,陈道静这样的领导太合他的心意了!!!虽然他最佩服的人是萧何吏副市长,但却总为萧何吏副市长抱屈,在这个社会,只会用光明磊落的手段永远是要吃亏的。他总觉得,对那些王八蛋,就应该不说实话,就应该不讲道理,就应该不按规矩和程序出牌才行!!!

望着眼睛冒光的邵雄侠,再看看一脸茫然的雷剑,陈道静叹口气,也怪不得雷剑这么倚重邵雄侠,要论机敏灵透,雷剑确实有一定的差距。

“雄侠,这案子是谁让你查的?”陈道静皱着眉头问道。

邵雄侠一愣,随即就一脸茫然:“什么案子?哦,是不是那件嫖娼案?还是赌博案?”

陈道静笑了起来,越发觉得这年轻人可爱,这样的部下用起来省力,不用多费口舌,一点他便透了。

雷剑也有些明白了,虽然稍稍有些尴尬和失落,但见到两个人相谈甚欢,心里还是欣慰大于失落。

陈道静知道她已经基本取得了这个年轻人的信任,心里有些欣慰,表面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淡淡地问道:“雄侠,我撤了你的大队长,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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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心情愉悦,邵雄侠嬉闹欢腾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站起来恭敬地一弯腰,双手手指交叉,竖起两个大拇指:“陈局英明!”

陈道静笑意吟吟望着邵雄侠,也不知为什么,竟随口问了一句:“有多英明?比萧市长还英明吗?”

邵雄侠愣了一下,抬头看了陈道静一眼,随即就嬉皮笑脸起来:“陈局长,说心里话,您比萧市长英明一千倍,一万倍!”

“少拍马屁!”陈道静笑着瞪了邵雄侠一眼,心里却在想,邵雄侠敢说这样的话,充分说明了他跟萧何吏副市长的关系绝非一般,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萧何吏副市长或许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

“不是拍马屁!真的!”邵雄侠仿佛严肃认真了起来,微皱着眉头,一脸郑重地说道:“干光明磊落的事,萧市长行,但要论鸡鸣狗盗睁着大眼说瞎话这种事,他差得远了……”

“咳……”陈道静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虽然强忍住了,却呛得一阵激烈咳嗽。

雷剑也正在端着杯子喝水,没忍住,一口水全喷了出来,笑着骂道:“你这是夸陈局长呢?”

邵雄侠也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解释道:“陈局长,你别误会,这个成语的本意不是贬义词,我的意思是对恶人就得用恶法,对坏人就得用坏法,对阴险卑鄙的人就得用……”

“别解释了!越抹越黑!”陈道静忍住咳嗽和笑意,板起脸瞪了邵雄眼一眼,但最终还是没忍住,便将头转向一边,用手半遮着脸笑了起来。

灿烂的笑容永远给人以美好的感觉,尤其是陈道静这样平时稍显庄重严肃的人,突然绽放的笑容更犹如沉沉灰暗中冒出的一朵璀璨而艳丽的花朵,让人倍感惊喜和珍惜。

望着陈道静轻微抖动的肩头和尽量含蓄却又愉悦开怀的笑容,邵雄侠不由一阵发呆,新局长的笑容居然这样美,不禁脱口而出道:“局长,你的笑声真好听,以后你要多笑才行……”

“闭嘴!”陈道静回过头来,尽管想换上严肃的神色,但脸上还是荡漾着笑意,心里想着如果局里多几个邵雄侠这样的小伙子也不错,虽然有些油嘴滑舌,但却能让气氛活跃而愉悦,起码现在,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心中被那对男女警察带来的愤怒和沉重。

一想到刚才西副楼上的那一幕,陈道静的脸色马上变得微微有些阴郁,用手指了指西副楼的方向,对雷剑说道:“雷局,刚才我去了一趟刑警大队,感觉那边管理比较混乱,对光头几个的审讯也不太顺利。”

雷剑有些明白,这或许才是陈道静把自己叫来的真正原因,直了直身子刚要说话,旁边的邵雄侠却嗤地笑了一声:“陈局,你没听说过狼狈为奸吗?让狼审狈,你说能顺利吗?顺利就怪了!”

“雄侠,没根据的事,别乱说。”雷剑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邵雄侠,但语气很平和,仿佛想制止,却有底气不足,也或许并非想真正的制止。

“谁是狼?谁是狈?说来听听。”陈道静转头用鼓励和期待的目光望着邵雄侠。

邵雄侠冷笑了一声:“陈局,雷局,这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连猜都不用猜,今天许刚受伤住院了,那一定就是许亮审的光头!”

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什么许刚、许亮的,你说清楚点。”

雷剑见邵雄侠对陈道静已经毫不设防,心里微微有些担心,怕他说的太过火,便赶紧将话头揽了过来说道:“据我们的消息,光头几个虽然名义上是黄河河务局的收费员,但私下与煌辉集团的关系比较密切,许刚和许亮都是刑警队的中队长,也是煌辉集团董事长许静的本家堂弟。”

陈道静心里豁然开朗,怪不得警察与犯罪嫌疑人这么其乐融融,怪不得兔子被追捕还有闲心去找许刚喝酒,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刚要说话,门一开,孟如海带着丁大成走了进来。

“陈局,回来了,**的,那几块料嘴太硬了,死活不招啊!我看有点麻烦!”孟如海一进门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邵雄侠,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大喇喇地骂道。

陈道静刚才脸上虽然有些阴郁,但表情、语气却还算温和,但此时白皙如玉的面庞却瞬间就布满了寒霜,把孟如海冷落在一边,将冷峻严厉的目光望向了丁大成:“丁队长,光头几个审的怎么样了?”

“啊?陈,陈,陈局长,这个……”丁大成从小就有些结巴,这些年经过锻炼好了许多,但不能紧张,一紧张就会犯,而且严重的时候会说不成句。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尽管孟如海在来的路上和刚才上楼的时候已经多次给他吃了定心丸,但在陈道静凌厉目光的逼视下,丁大成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双手局促地搓着,目光闪烁,不敢与陈道静对视,偷眼看看孟如海,这才战战兢兢地说道:“陈,陈局,他们不招啊,我,我们已,已经,已经尽全力了……”

“啪”!!!

没等丁大成结结巴巴说完,陈道静仿佛有些怒不可遏,猛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站起来怒视着丁大成,那双好看的杏仁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斥责道:“尽全力?你尽的什么全力?!!!尽全力伺候他们吃好喝好玩好吗?!!!”说完又是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上,水杯、笔筒一阵晃动。

由于陈道静的发怒太突然,别说丁大成被吓得有些魂不附体,就连旁边坐着的孟如海、雷剑和邵雄侠都被吓了一跳。

“丁大成你告诉我!光头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是来接受处理的?还是来喝酒吃肉玩女人的!!!”陈道静说到激动处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丁大成怒斥道:“你到底是刑警队长还是夜总会经理?告诉我!!!”

短短一分钟,看上去很温柔和蔼的陈道静已经拍了三次桌子。

丁大成又被吓的一哆嗦,低着头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邵雄侠张大了嘴,有些吃惊地望着陈道静,目光中隐隐透着好奇、兴奋、期待和欣喜甚至是狂喜的光芒。

雷剑也有些吃惊,仿佛为了掩饰内心的喜悦情绪,忙端起杯子低着头慢慢地喝茶。

“说话!”陈道静怒喝道。

“我,我,我是刑,刑警队长……”丁大成的双腿微微有些颤抖,虽然寒冬腊月,但他的额头却已经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

相对于雷剑和邵雄侠,旁边坐着的孟如海感觉就不是那么好了,陈道静挡着他的面这么训斥丁大成,无异于就是在间接地训他,打狗还看主人呢!

“丁大成,你看你**这个熊样!坐下来说话!陈局长问什么,你就如实地说什么!”孟如海脸色有些阴沉,冲着丁大成骂道,一来是为了泻火,二来也是给丁大成壮胆,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丁大成也听出话里的意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嚅嚅地应了一声,向邵雄侠旁边挪了几步,就想挨着他坐下来。

“谁让你坐的?!!”陈道静冷冷地说道,眼睛直盯着丁大成。

丁大成一脸尴尬,刚要蹲下去的**又赶紧抬了起来,局促地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

孟如海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好像被一个耳光扇在了脸上,想发火却又不合适,只好恨恨地想着,先让你威风威风,看最后谁脸上难看!

陈道静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目光中的怒火也渐渐不再那么炽盛,慢慢坐回椅子,语气冰冷地问道:“光头几个审到什么程度了?证人找到几个?证词做好了没有?他们的供词在哪?都给我拿来看看。”

丁大成偷眼瞄了一下孟如海,战战兢兢地说道:“陈局长,他,他们的嘴很硬,死,死活不承认打人,我,我们也找了许多目,目击者,可,可是没人愿意出,出来作证……”

“光头的嘴很硬?没人出来作证?”陈道静冷冷望着丁大成,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要的东西你全没有是吧?”

丁大成又是一哆嗦,这话里透着的那股寒意让他心里有些发毛,嚅嚅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陈,陈局长,最,最初,安排许亮审,审理这个案,案子,确实,是,是我的失误,可,可我刚才已经亲自去过了,但光头几个还是不招……”

“不用说了!”陈道静一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丁大成,冷冷地说道:“就是说凭你的能力办不了这个案子!是这意思吗?”

“啊?不是!”丁大成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可转头偷瞄一眼孟如海,又将头垂下了,有气无力地说道:“是。”

望着丁大成这副熊包窝囊的样子,陈道静的心里在充满轻蔑和痛恨的同时,更多的还是一种深深的不可思议的迷惑,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刑警队长的啊!

丁大成低着头不说话,想伸手抹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可刚把手抬起来,仿佛觉得不妥,又赶紧放下了。

看着丁大成的可怜样,陈道静反倒有些气不起来了,静静地望着丁大成,许久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丁队长,你平时就是这么办案的吗?能力放到一边,起码的责任心应该有吧?你办不了这个案子,为什么不汇报?难道要等明天上午放人的时候才通知我是吗?”

“陈局长,你先消消气,为了光头这几块料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孟如海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说道:“大成是做的不对,刚才我也已经狠狠地骂了他了。不过说到汇报,这事倒不怪大成,傍晚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只是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说起这事。”

丁大成悄悄松了一口气,偷抹一把头上的汗,向孟如海投去感激的目光。

陈道静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孟如海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平静地问道:“孟局,记得刚才我问的时候,你当时好像是说没问题吧?”

陈道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丁大成傍晚告诉你了,那你刚才就说不负责任的乱讲,如果丁大成并没有告诉你,那你现在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本以为孟如海会有些慌张或者尴尬的神色,谁知孟如海竟然淡定自若,神色不变地坦然一笑:“说心里话,就在刚才,我也没想到这几块料嘴会这么硬!”说完弹弹烟灰,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好在是个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定不定性也倒没什么影响!”

陈道静没想到看上去豪迈爽直的孟如海竟然也会如此安之若素的装傻充愣,一时心里不由五味杂陈,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朗朗乾坤下的犯罪事实,那么多人包括霍局长和我都是目击证人,光头几个当时也是承认了打人的,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一个案子一到到了刑警队的手里,就马上变成了疑案、悬案了呢?”

“呵呵,陈局这是话里有话啊!”孟如海哈哈一笑,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说道:“陈局,这几块料死不承认打人,人证现在没有,最关键地,那小两口又拒绝指控,你说能怎么办?”

望着一脸有恃无恐的孟如海,陈道静压了压胸中的火气,笑了笑问道:“既然定不了案,那就是说只能结案放人了?孟局,你是个这个意思吧?”

孟如海见陈道静没敢跟自己硬顶,心里便有些得意,来回走了几步,转身望着陈道静,异常果决地说道:“肯定不行!这样也太便宜这帮小子了!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望着一脸嫉恶如仇、义愤填膺的孟如海,陈道静心里一声叹息,淡淡地笑着问道:“那孟局的意思?”

孟如海沉吟了一下,仿佛字斟句酌般缓声说道:“虽然是那对小两口暴力抗法在前,但就算他们执法有理,可也不能把人打成那样!我的意见是要对他们好好地进行教育,当然,光教育还不行,要尽量多敲他们点钱,给人看病,补偿损失,要让他们一想起这件事就心疼,就害怕!只有这样,才能起到标本兼治的效果!”说完冲陈道静和雷剑笑笑:“而且,这样那对小两口的医药费、误工费也能多弄点,虽然挨了打,但好在落个实惠,一举两得,两全其美,陈局,你觉得怎么样?”说完又看看雷剑:“雷局,你觉得呢?”

雷剑心里是同意孟如海意见的,可见他老扯上自己,心里便有些烦躁,却又无可奈何,便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陈道静,等待她的表态。

“呵呵,”陈道静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笑容,淡淡地说道:“我听明白了,孟局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破财免灾,是吧?”

孟如海听话里的味道不对,刚要说话,旁边的邵雄侠却冷笑了一声插话道:“陈局,这已经很不错了,想让他们几个破财,哼哼,一般人别说做不到,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孟如海厌恶地看了一眼邵雄侠,转头对陈道静以退为进地说道:“陈局,我还是那句话,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你是局长,最后怎么办,还是你定夺!”

陈道静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正式而诚恳:“孟局,雷局,这几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行为极为恶劣,影响也不是一般的坏,如果简单地罚点钱了事,我觉得不太合适。”

“陈局,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又何尝不想这样呢。”孟如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现在局里大案、要案压着那么多,如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这种管法,那刑警队就什么都别干了!”

“嗤!”旁边的邵雄侠发出一声讥笑,他本来对孟如海的印象就坏,甚至有些鄙视和痛恨,现在又见他跟陈道静叫板,便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嘟囔了一句:“真是好笑,也不知咱们刑警队到底办了多少大案子!”

孟如海的火腾地就上来了,转头狠狠地瞪着邵雄侠,对这个治安大队长,他是又烦又厌又无奈。最近这五六年来,他在局里一向是说一不二,雷剑这个老下级自不必说,就连前局长陆华和政委袁华融也对他忌惮三分,下面的分局长、所长更是把他捧到天上。可在畅爽惬意中,他也有个心病,那就是一直摆不平的两个刺头:邵雄侠和徐慕枫,而偏偏这两个刺头又特别有能力,时常搞得他有些被动。徐慕枫还好一点,虽然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但你不碰他,他也不理你,相比之下,眼前这个邵雄侠就可恶得多了,像一只让人极度讨厌的蚊子,不但整天嗡嗡嗡嗡的哼唧让人厌烦,还会不时在你疏忽的时候叮你一口。

邵雄侠将身子斜靠在沙发上,用懒洋洋的眼神与孟如海对视着,丝毫没有一点的示弱。

两秒钟后,孟如海主动将目光撤了回来,他对这个“无赖”成性的邵雄侠还是有些忌惮的,在他的内心里,他是人,而无赖是狗,狗咬人大家都觉得正常,但如果互咬,丢面子的还是他孟如海。

“雷剑!平时的没事的时候多抓抓队伍建设!纪律都成什么样子了!上点心,好不好!!”孟如海忌讳邵雄侠,却将火全撒到了雷剑身上,直呼其名,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

雷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快,虽然不情愿,但碍于老领导的淫威,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嗯。”

“呵呵,要说队伍纪律,还是先整顿整顿刑警大队再说吧。”邵雄侠抱着膝盖,眼睛盯着天花板,不阴不阳地嘟囔道。

“邵雄侠!你嘟囔什么?再给我嘟囔一遍听听?!!!也不看看屋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孟如海实在忍不住了,冲着邵雄侠近乎咆哮地吼了起来。

“再说一遍也没什么,”邵雄侠明显地不甘示弱,站起身懒洋洋地说道:“治安大队的纪律可能不好,但分跟谁比,如果跟刑警大队比,那简直就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起码没变成花街柳巷和赌窟吧……”

“雄侠,住口!”雷剑见邵雄侠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呵斥道。”

陈道静听了邵雄侠的话,既欣慰又愤怒还夹杂着深深的忧虑,欣慰地是邵雄侠敢说真话,而且是说出了自己要说还没说的话,便于自己再着重强调和进行批评;愤怒地是看来刑警队有这种现象是由来已久绝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看样子并不避讳、隐藏什么,简直是太胆大妄为了!而对这件事,包括孟如海和雷剑,甚至还有袁华融等领导班子成员的态度,又不能不让她感到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孟如海的脸变得极其难看,一转身把沙发上的包拿了起来,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我不说什么了,你看着办吧。

看到孟如海这种态度,陈道静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悦,便淡淡地说道:“孟局,这么激动干什么,大家现在不是正一起商量着嘛。虽然我是第一天到黄北,但雄侠所说的现象却亲眼见到了!”说完转头望望雷剑和邵雄侠,语气诚恳地说道:“有问题不怕,怕的是没有正确的态度去面对他,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包庇护短,这样对集体、对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邵雄侠愣愣地望着陈道静,一时竟有些呆住了。虽然已经觉察了这位新局长与以前的局长明显不同,但还是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明确支持自己。如果在以前,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每次只有雷剑心里是倾向、袒护他的,但也是用厉声呵斥的方式来保护,可是现在,这位新来的女局长竟然不留余地就将孟如海的要挟给顶了回去。

孟如海见陈道静居然公开的纵容邵雄侠对自己威严的挑衅,心中的怒火顿时腾的燃烧起来,脸色发青地指了指邵雄侠,冷冷冲陈道静笑了笑:“商量?跟他?陈局,我看不必了,还是你们商量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不过临走我要说一句,不是我老孟夸口,这个案子我刑警队办不了,别人他照样也办不了!不服气的可以试试嘛!”说完回头一边向外走一边对丁大成吼道:“还不走!脸都被你丢尽了!!!”

丁大成一脸为难,看看孟如海,再看看陈道静,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望着一脸嚣张跋扈,仿佛明显就要撕破脸皮的孟如海,陈道静心里有些疑惑,他到底凭的什么?!!尽管心里闹僵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可妥协更非她所愿,便站在那里有些冷漠地望着孟如海。

邵雄侠心中更加大为感动,反而显得有些拘束起来,仿佛怕陈道静为难,竟慢慢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地说道:“你们领导商量事吧,我在楼下等着。”

这小子,有时候还挺懂事的!陈道静心里欣慰,但白皙如玉的面庞却笼着一层冷冷的漠然,带些不容置疑地对孟如海说道:“孟局,如果有事,你可以先走。但丁大成,我还有话问他!”说完不再理会孟如海,将头转向了丁大成,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丁队长,你刚才已经去过刑警队了,情况肯定也有所了解了,那两个穿警服的人是你们队里的人吗?”

“哦,是。”丁大成见陈道静的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不少,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起来,连忙说道:“陈局长,那个男的叫许亮,是刑警队的中队长,那女的叫王爱兰,是鉴定科的。”

孟如海见丁大成这副神情,不由又气又恼,想拂袖一走了之,却又怕他顶不住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可不走,刚才话又已经出口,左右为难,一时便尴尬地站在了门口。

“哦。”陈道静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注意到了孟如海的为难,却不看他,对丁大成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他们,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局里上班了,先在家停止反省,具体的处分等党委会研究后再通知他们!”

“哦,啊?!!”丁大成见陈道静语气平和,正在暗自侥幸,以为孟如海的强硬起到了效果,却不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不由愣住了,那两个人,都是惹不起的主,一个是许静的远房堂弟,跟孟如海局长的关系比自己和孟局长的关系还要密切得多,一个是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好色鬼”郝雭贵的小姨子,在局里也有纪委书记郑旭刚罩着,自己平时就躲着这两个人,现在却让自己去宣布他们停职反省,这不是让自己去引爆炸药包吗?

“陈局,这决定你跟袁政委他们商量过吗?”孟如海突然想起陈道静曾经在袁华融屋里出来,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警惕,顾不上面子,走回来说道。

“还没有,”陈道静淡淡地说道:“这几天,我们开个党委会研究一下。”

“哦,”孟如海放下心来,笑了笑说道:“陈局,不怕你不高兴,我觉得涉及到的人的问题永远是大事,还是慎重一点的好,不如开过党委会再说。”

孟如海打的如意算盘还是两年前对付陆华的那一招,当时陆华一来想祭血立威,二来想培植自己的亲信,想撤换了两个中层,可没想到在局党委会上被当头一棒,碰了个头破血流。他没有搞清楚那两个人,一个是党委成员刁德富的外甥,一个是纪委书记郑旭刚的表侄,在一对二的情况就盲目开了战火,因为孟如海觉得陆华不太尊重他,便拉了雷剑和丁大成一起站在了对立面上,而政委袁华融依然是永远的中立,所以那次党委会,陆华异常的狼狈,也正因为如此,孟如海的地位再一次的提高并巩固了。

而这一次的情况也不例外,许亮的许静的人,而许静的能量足以让市领导出面。王爱兰的背景也不简单,姐夫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郝雭贵的小姨子,据说两人不清不楚的,否则也不会费尽心力地将她安排到了公安局,而且王爱兰私下与局纪委书记郑旭刚的关系也匪浅。看来陈道静这一脚是要踢在石头上了,踢的越狠,恐怕会伤的越重。

陈道静自然不知道里面如此复杂的人脉关系,便淡淡地说道:“当然要慎重,不慎重还开党委会研究干什么?”

孟如海现在是唯恐陈道静对二人的处理过轻,从而引发的反弹不大,便皱着眉头试探道:“这两个人,也确实有点不像话,陈局长的意思是?”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留在公安机关工作!”陈道静一想起西副楼的那一幕胸口就隐隐作痛,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寒意:“我的意见是,坚决清除出公安队伍!!!”

孟如海心里暗喜,表面却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地说道:“陈局长,这样的处分是不是太严厉了一点?”

陈道静看看孟如海,淡淡地笑了笑:“这只是我个人的态度,具体的,在党委会讨论!”

“哦,那好吧。”孟如海点点头,仿佛有些无奈的样子。

“那好,你们就先回去吧,光头几个要严加看管,不要再出现刚才的事情了。”陈道静摆摆手,坐回了椅子上。

“好,那我们先走了。”孟如海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刚才他去离开去刑警大队的时候,陈道静是站起身目送他出门的,可这次,还没等他出门,陈道静却先坐回了椅子,这娘们,做的也太明显了吧!

丁大成却不同,一出门,立刻就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口气,拍拍胸口小声笑道:“可算是出来了!”

“废物!”孟如海鄙夷地骂了一句,转身向楼下走去。他走了,雷剑却留下了,这让他隐隐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们要商量什么呢?建立联盟?

孟如海猜得没错,陈道静确实是想征求一下雷剑的意见,所以孟如海一出门,便笑着问雷剑道:“雷局,对这两个人的处理,你有什么意见?”

雷剑仿佛早就想提醒,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时见陈道静问,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陈局,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处分是不是太严厉了?”

陈道静见雷剑竟然与孟如海一个口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有些不解地问道:“雷局,你觉得这样的人配留在公安队里吗?”

“这些渣滓!简直是对公安这个名字的侮辱!”邵雄侠在一旁气哼哼地说道。

“雄侠……”雷剑转头想训斥邵雄侠,却被陈道静给拦住了:“雷局,我觉得雄侠说的很对,话虽然难听,但一点都不过分!”

雷剑微微有些难堪,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道:“陈局,说心里话,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你放心,在党委会上我也会坚决赞成!”说完顿了一顿,有些担心地说道:“陈局,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许亮是许静的堂弟,许静的能量在黄北甚至东州都是很有影响的,如果这样处理的话,恐怕会有很多大领导出面干涉的。还有那个王爱兰,平时正事一点不干,上班不来,下班到来了,陪着刑警队的一些人值班,影响很不好!不过,他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郝局长的小姨子,关系也比较复杂。”

陈道静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没想到两个人后面竟然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决心,望着雷剑,语气坚定地说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的关系,只要做出了败坏、玷污公安职责和形象的行为,我们就按规定严格执行!雷局,不必太担心什么,我们应该要相信领导的觉悟比我们要高!”

雷剑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但愿吧。”

“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陈道静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邵雄侠:“雄侠,我安排给你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请局长下令!”邵雄侠站起身啪的打了个敬礼,与平时的懒散嬉闹不同,竟有些英气飒爽的样子。

“我想让你去把光头的案子落实一下,有把握吗?”陈道静微笑着说道。

邵雄侠脸上闪过了一丝难色,抬手看看表,皱着眉头说道:“陈局长,时间有点晚了,据说那些证人基本都是在道州下的车,黄北下车的没几个,找证人恐怕有些来不及了,你和霍局长他们倒是可以做证,但全是公安系统的,会不会显得太单一了点?”

陈道静没有说一些要开拓思路、克服苦难之类的话,只是盯着邵雄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上任后的第一个案子,我想把它办好!”

“坚决完成任务!”邵雄侠啪的又打了个敬礼,看看雷剑,又看看陈道静:“两位领导,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就去先把人弄到队里。”

“嗯,去吧。”陈道静和雷剑点点头。

邵雄侠急匆匆一溜小跑着下楼去了,陈道静又和雷剑聊了一会局里的情况,由于雷剑多少还有顾虑,所以并没有说出太多陈道静需要的东西。

过了有二十多分钟过,陈道静有些失望,便没了继续谈下去的欲望,抬手看看表,笑着对雷剑说道:“雷局,那你就回去吧。”

“嗯。”雷剑点点头,起身告辞走了。

陈道静疲惫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静静望着窗外,想着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尽管有些心理准备,但事情的繁杂和困难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一天都过得这么难,看来以后的日子绝不会轻松。

过了十多分钟,厉胜男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道静姐,光头几个你交给邵雄侠那个小子了?”

“嗯,”陈道静有些疲惫地回过头,淡淡地笑了笑:“怎么样了?”

“我本来想教训他一下的,可是他一脸焦急,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就没屑理他!”厉胜男口气里带着不屑和不解。

“顺利吗?”陈道静淡淡地问道。

“不顺利,我来的时候他还在那气急败坏地骂人呢,太阳穴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估计是束手无策给急的!”厉胜男摇摇头说道。

“哦?走,去看看。”陈道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大衣披在身上向门外走去,心里充满了迷惑,这是个多么简单的案子啊,怎么会连邵雄侠这样机敏灵透的人也束手无策呢?

两个人下楼,厉胜男驱车驶出大院,向同一条街的治安大队驶去。

来到治安大队的院里,刚下车,就听到了屋里传来邵雄侠的叫骂声:“找不到?麻痹的找不到就别回来!……让许亮那个王八蛋回去找!……他不回?麻痹的他敢不回,你带人去把他抓来!”

陈道静进门的时候,邵雄侠正恶狠狠地挂了电话,顿了一顿又拨了出去:“找到司机没有?什么?出院了?妈隔壁的,什么时候出的院?问医院有他的手机号没有?什么?没有?车牌号呢?也**没有?……”

“陈局,您怎么来了?”屋角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看到了陈道静连忙站起身走了过来,又转头对正在打电话邵雄侠喊道:“雄侠,别吼了,陈局长来了。”

“雷局,怎么了?这是?”陈道静一看原来是雷剑,心里顿时有些欣慰,看来他也不放心这个案子,不过回头望望邵雄侠,还有几位好像刚被骂过而灰头土脸的治安队员,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上周她指挥上百人追踪抓捕狡猾的龙杰、黄猛、刘子辉等一级通缉犯时,场面也没这么急乱啊!

“唉!”雷剑叹口气,有些发恨,又有些无奈地说道:“也不怪雄侠发火,刑警队那帮人太不像话了,居然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弄丢了!包括咱们留下的证人的联系地址、电话号码,甚至居然连受害人司机的情况也弄丢了!现在不但证人找不到,就连受害人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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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些人怎么这种素质!”陈道静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这也太不像话了!案子办不了还可以说是能力问题,但连卷宗材料都丢失那就绝不仅仅是能力甚至是态度的问题了,而是连最基本的素质都达不到。

“什么丢了!明明就是藏起来或者销毁了!”邵雄侠气得脸色发白:“就是把这些交给一个小学生,他们也能给你管的好好的,何况是这些三四十岁的人了!话说回来,别人就是藏,也藏不了这么干净,也只有这些销毁证据的老手才干得出!”

陈道静的脸色愈加的阴郁,这些她不是没想到,甚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怀疑,但现在听邵雄侠大声的说出来,还是如被一记重锤敲在胸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邵雄侠的脸色更难看,眼里喷着怒火,脚步如风地出门去了隔壁,随即就传来了骂声:“废物!妈的,让我怎么说你们好?老子平时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凡是给刑警队那帮王八蛋的东西,都要留个底!!你们都**拿我说话当放屁是吧……”

“邵队,当时不是雷局把咱们的人都调到市政府门口去了么……”有人小声地辩解着,

“道静姐,要不要把人喊回来开会?”厉胜男在一边担心地望着陈道静的脸色,以前在清湖也发生过一次卷宗丢失的事情,而且性质远远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但时任分管局长的陈道静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一个整晚,谁也没有睡觉,都在翻箱倒柜,直到天明才将那份丢失了记录找到。即便这样,她还是不顾局长的亲自说情,给予了当事人相当严厉的处分。

陈道静没有说话,一脸沉思望着桌上的电话。

雷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便赶紧接通:“对,我是雷剑,在哪?探花苑小区?姓范?好,电话是13……等等,我记一下……”

邵雄侠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接通,刚要说话,可看了一眼陈道静等人,仿佛有些顾虑一般,背过身去压低声音说道:“子平,找到了没?什么?你等等我记一下,江……f……3……7……好了,我记下了,谢谢啊子平。”

放下手机,邵雄侠拿着那张记了个车牌号码的纸走过来递给了雷剑:“雷局,这是今天那辆受害者司机驾驶的那辆客车车牌号。”

“哦,好。”雷剑把自己手中的纸递给了邵雄侠,然后接过纸片,看了一眼,拿出手机给东州市交警大队长高长青打了过去:“高队,你好,我是黄北雷剑,麻烦你帮我查辆车……”

雷剑在打电话,邵雄侠也没闲着,走到桌前摸起电话给黄北交警大队打了过去,问的内容与雷剑完全相同。

两个电话,同一件事,不同渠道,却又同一个目的。望着两个神情自然,分别打电话的副局长和队长,陈道静的心里有些异常的感觉,或许这才是上下级关系中最默契也最和谐的境界,即便在焦躁忙乱中,平时分工、配合的有效性和习惯性还是让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雷剑放下了电话,冲陈道静笑笑:“陈局,有点眉目了,邵雄刚才找到了那辆车的车牌。”

“嗯,辛苦了!”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看着忙碌的众人,心里却突然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警力有限、经费也有限,难道仅仅因为这个案子是自己到任的第一个案子,就要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吗?

邵雄侠给交警队打完电话,又拿起雷剑给他的那张纸打了过去,按下免提,口气变得和善了起来:“呵呵,范师傅吗?我是咱们黄北公安局的,今天在黄河北大坝……”

“我不知道这事,你问别人吧!”对方竟不等邵雄侠说完便啪的挂了线。

望着因按了免提而发出嘟嘟刺耳忙音的电话,屋里人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和沉重,尤其是邵雄侠,眉头紧锁,脸色除了尴尬外,还隐隐透着一股沉闷的愤怒。

“呵呵,怎么会这样?”陈道静仿佛想缓解一下邵雄侠的尴尬,走过去拍了拍邵雄侠的肩膀说道:“你的声音太粗了,我来试试。”

邵雄侠没有笑,目光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恨恨地说道:“陈局,这不是声音粗细的问题,而是有人事先做了工作了!”

“哦?不会吧?”陈道静的峨眉微微一蹙,联想到所有的记录一并消失,心里不由一翻个,或许很的有这种可能,心里想着,表面却不露神色,摸起电话重拨了出去。

“范老师吗?您好,我是黄北公安局……”陈道静的声音确实比邵雄侠好听多了,也许是有些刻意,声音虽然不失庄重,但却极柔和悦耳。

只是那边仿佛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懂得享受这种悦耳的声音,不等陈道静说完,便立刻粗暴地打断了:“我不是说过嘛!我什么都不知道!”

“范老师,您当时在现场应该见过我的,我叫陈道静,今天是刚到黄北来上任的第一天……”陈道静倒不急躁,微笑着继续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来的那位女局长吧?”对方立刻显得热情了起来:“陈,陈局长是吧?呵呵,是啊,我在现场见过您,也看到您制服……”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便立即住了口。

“呵呵,范老师,发生上午那件事,让大家受到了惊吓,也耽误了时间,这说明我们公安工作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也请大家多配合支持我们的工作……”

“呵呵,陈局长您太客气了,上午的事,我们对您很满……”“意”字没说出来,电话就被一个女人抢了过去:“公安同志啊,他喝多了说胡话呢!你们别听他的,他什么都没看到!”

“呵呵……”陈道静笑了笑,还想说什么,电话那端却已经被挂断了。

重新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还没等陈道静开口,女人那极不耐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都说了什么都没看见了,还打什么打啊!烦死人了!”然后啪的一声又挂断了。

邵雄侠怕陈道静尴尬,便抢上前拿起电话再次重拨了出去,想训斥几句提陈道静找回点面子,可是却再也无人接听了。

“估计是把电话线拔了。”邵雄侠看看陈道静,有些不自然地笑笑。

“呵呵,”陈道静神色自若地笑了笑,拍拍邵雄侠的肩膀:“看来我这声音也白给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微微变得轻松了一点。

不一会,雷剑和邵雄侠的手机相继响起,车主的联系方式已经找到。放下电话,邵雄侠和雷剑粗略地对了一下号码,便摸起电话打了过去:“刘老板,你好,我是黄北公安局邵雄侠,现在向你调查点情况……”

问完了开车小两口的相关情况,邵雄侠道了声谢,挂断电话,又对着刚记录的一个号码拨出去,对方却是关机状态。

抬手看看表,邵雄侠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灰,走过来叹口气说道:“陈局,雷局,据车主说,那对小两口从医院出去后,没回道州通县,直接回了老家庆云县。车主只知道司机老家的乡镇,但具体哪个村不清楚,不过只要名字事很的,这些倒不难。还有,那对小两口的手机现在关机了。”

雷剑眉头一皱,庆云县是道州最西北的一个县,距离黄北大约有三百多公里。

“时间很紧张了,如果要走,最好现在马上出发。”邵雄侠看看陈道静和雷剑,脸上闪过一丝坚毅:“我们一定尽量完成任务!”

雷剑没有说话,扭头望向了陈道静,时间太紧张了,云青高速只能到道州,再到庆云恐怕只能走省道了,夜里行车,单单消耗在来回路上的时间恐怕就要几个小时,更何况,还要摸着去找乡镇村庄。

陈道静不说话,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轻松地笑了笑:“雄侠,如果像你所说的,他们给目击证人做了某些工作,那就不能排除也给受害人做了某种工作。”

“肯定的!”邵雄侠点点头:“否则,他们不会不指控,也不会这么快就出院走了!”

“嗯,”陈道静点点头,笑着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那今天就到此结束吧,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嗯?”邵雄侠和雷剑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邵雄侠立刻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陈局,不查了?”

“怎么查?”陈道静责备地瞪了邵雄侠一眼:“时间太紧,你未必能及时找得到他的家,即便找到了他的家,也未必找的到他的人,即便你找到了他的人,他也未必立刻就会配合你!”说完笑笑问道:“既然是这样,你说,还有什么必要呢?”

“这些我也明白,可是,”邵雄侠双眉紧皱,有些焦急地说道:“这是你上任的第一个案子啊……”

“呵呵,刚才我的确是这么说的,但这种说法明显是不对的,我承认错误。”陈道静微笑地望着邵雄侠,语气柔和却又诚恳。

邵雄侠呆了一呆,半响一跺脚:“妈的,那帮东西知道后也不知道会是副什么样的嘴脸!估计能得瑟到天上去了!”

陈道静明白邵雄侠所指,淡淡地笑了笑了说道:“他们就算逃的了这次,可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犯?雄侠,放心,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邵雄侠皱着眉头,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一想起明天他们的那副嘴脸,心里就恶心!”

陈道静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雄侠,我们与犯罪做斗争,绝不是一战定输赢,其实即便今天我们处罚了他们,如果他们改天又犯了,那也说明我们实际今天还是输了。制止和消除犯罪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在根本目的面前,意气之争和面子问题有那么重要吗?”说完冲邵雄侠笑了笑:“难道你一个小队长的面子比我局长的面子还重要?”

“陈局,我明白了!”邵雄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是啊,这种案子,即便赢了也只是赢个面子,如果在局长的高度,真正需要赢的,或许远远不是这些。这样一想,心里的气馁一扫而光,反而隐隐升起了一股斗志,便说道:“对,看谁笑到最后!妈的,让他们先得意几天!”

“这样就对了!”陈道静对邵雄侠反应很满意,笑了笑说道:“对了,大家都没还吃饭吧?走,吃饭去,我请客!”

邵雄侠的眼睛有些放光,做出一副垂涎状:“好啊,局长请我们吃什么?”

“你问谁呢?”由于气氛一直紧张,每个人的情绪也有些焦灼,厉胜男一直顾上“报仇”,现在见气氛轻松了,邵雄侠又开始欢腾了,便开始攻击起来:“你是老黄北了,应该你给道静姐提供几家可吃的地方才对,你倒好,反而装起客人来了,真是厚脸皮,恬不知耻!”

邵雄侠收起笑容,严肃地看了厉胜男一眼,模仿刚才孟如海在局里的口气,捏腔拿调地训斥道:“厉胜男!你嘟囔什么?再给我嘟囔一遍听听?!!!也不看看屋里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正队级以上的干部!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邵雄侠学得惟妙惟肖,雷剑忍不住笑了起来,陈道静也不禁莞尔,心想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厉胜男见大家都笑,有些摸不着头脑,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上来两步就想抓邵雄侠的衣领:“你说谁呢!”

邵雄侠自然知道不是厉胜男的对手,如泥鳅一般滑到了陈道静的身后,夸张地大叫:“陈局长,救命啊!”

年纪就是好!刚才还一脸焦灼、愤怒、狂躁、失落、气馁,现在却马上变得没事了一般。陈道静属于心里有事就很难放下却又不轻易显露的人,但她却最欣赏,也最羡慕这种放得、开甩得掉的潇洒性格。干的时候干,不干的时候玩,工作效率高,生活质量也高。

“胜男,别闹了。”陈道静微笑着抬手拦住了厉胜男:“走,吃饭去。”

雷剑笑了笑,走过来对陈道静说道:“陈局,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陈道静笑着点点头:“雷局,路上慢点。”

“嗯。”雷剑应了一声,又把邵雄侠拖到一边叮嘱了几句,估计是担心他闹腾的过分。

“是,是,是,会的,一定!放心!好……”邵雄侠一脸郑重地频繁点着头,可是从那过于严肃的表情也知道他肯定没当回事。

雷剑走了,陈道静与厉胜男、邵雄侠三个出门上车向街上驶去。

“雄侠,介绍个地方吧。”陈道静刚一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晓刚打来的,心里一阵温暖,便接了起来,语气自然多了一些柔和的味道:““呵呵,晓刚,有事吗?”

副驾驶的邵雄侠见陈道静语气柔软,便猜到了几分,冲厉胜男挤眉弄眼的一番,厉胜男一听是晓刚,脸色就拉了下来,冷着脸不理邵雄侠。

“看你说的,没事就不能给老婆打电话吗?”晓刚显得心情不错,竟然开起了玩笑。

陈道静对丈夫的转变有些惊喜,便笑了笑又问道:“吃过饭了吗?”

“没呢!我一个人来山里郊游呢,哦……”晓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空气太清新了,还有山泉呢,你听听!”

话筒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陈道静笑了笑,说道:“快把水龙头关了吧,浪费!”

话筒里的哗哗声立刻消失了,晓刚叹口气:“唉!真没意思!”

听着丈夫惆怅的叹息,陈道静心里充满了歉意和内疚,便笑了笑说道:“晓刚,早点休息吧,等我忙过这几天,就回去看你。”

“你那么多,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啊!”晓刚又是怅然地叹了口气,突然说道:“我过去看你可以吧?”

“哦?”陈道静一愣,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啊,只要不是上班时间,随时都可以,来的时候最好……”

后面的“提前打个电话”还等说出出来,晓刚那边就有些得逞般地笑了:“你说的哦,随时都可以哦。”

“呵呵,”陈道静见晓刚情绪很好,便将后面那半句话咽了回去,笑道:“嗯,随时可以。”

“我现在就在你们黄北呢!”晓刚美滋滋地笑着说道:“省里组织了一个文物研讨会,就在你们黄北的巨龙大厦。本来我是没资格参加的,结果因为省里准备会务的人手不够,所以把我临时调过来了。”

“哦?”陈道静顿时有些惊喜,倒不是多想念晓刚,只是每次一有机会,她都愿意尽量陪着他,弥补因工作造成的“冷落”和自己内心的歉疚,便笑着问道:“那你忙完了没有?吃过饭了吗?”

晓刚笑笑说道:“没呢,你要有空,咱们一起吃吧?我这里有工作餐票。”

陈道静笑了笑,晓刚从小没了父亲,家里异常得穷,所以也培养成了根深蒂固的节俭品质,如果放在平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今天还有厉胜男和邵雄侠呢,便笑了笑说道:“别吃工作餐了,你好不容易来一次黄北,我请你吃饭。”

“哦,也好!”晓刚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就高兴地答应下来,问道:“我去哪找你?”

“你在房间等着就好,我过去接你,到了给你打电话。”陈道静笑着说道。

“好!”晓刚异常开心地挂了电话。

“胜男,去巨龙大厦。”陈道静放下电话,对前面的厉胜男说道,仿佛担心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也仿佛是为了解释给邵雄侠听,笑着补充道:“你姐夫正好在这边开会呢。”

厉胜男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邵雄侠有些奇怪,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厉胜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扭头对陈道静说道:“陈局,要不我跟胜男去吃点算了,就不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嘿嘿……”

陈道静心里倒有些愿意,不过又不想让厉胜男带着气就吃饭,便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带些期盼地望向厉胜男,等着她的反应。

厉胜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半响突然扭头冲邵雄侠骂了一句:“马屁精!”

“嘿嘿,我本来就是马屁精嘛!”邵雄侠也不生气,把头凑到厉胜男耳边,小声说道:“局长在,我拍局长马屁,局长不在,我就拍你的马屁,好不好?保证质量,服务一流,绝对拍着舒服,用着放心,如不满意,可以退货重拍……”

“滚开,谁用你!”厉胜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车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还是雄侠有办法啊!”陈道静心里轻松了不少,笑着对邵雄侠说道。

邵雄侠更加得意,扭头对陈道静说道:“陈局,我应该感谢姐夫!如果他不来,我哪有能单独跟咱们的冷美人胜男女侠吃饭的机会呢?”说完拍了拍口袋:“女侠妹妹,这里大把大把的,你尽管吃!”

“行,小子,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把你吃哭!”厉胜男的情绪像小孩,喜怒转变很快,马上就忘了晓刚那事,跟邵雄侠斗起嘴来。

有了邵雄侠跟厉胜男斗嘴,陈道静就显得轻松了许多,微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休息。

巨龙大厦离治安大队不算很远,又加上是厉胜男开车,所以十五六分钟,车停在了大厦的门口。

“陈局,到了。”邵雄侠回头喊了陈道静一声,便开始探着头好奇地四处寻摸,想看看到底局长的老公长什么样子。

“哦,”陈道静睁开眼,立刻就看到了正从大门走出的晓刚,刚要下车,厉胜男却突然又将车启动了,随着一直轮胎地面的摩擦声,华泰现代越野车直奔着晓刚冲了过去。

“胜男!”陈道静又急又怒地喝道,她知道厉胜男肯定又要出晓刚的洋相。

果然,正喜滋滋向外走的晓刚突然间一辆车朝他冲了过来,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向路边,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手里提的小吃散落一地,他也顾不上管,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路边。

“你干什么?!!”邵雄侠也有些不解,责备地看了厉胜男一眼。

厉胜男格格地笑着,朝路边狼狈的晓刚一努嘴:“看到没?那就是你英明神武的姐夫!”

“闭嘴!”陈道静有些恼怒,却又有些无奈,在家里,看到父母那样对待厉胜男,总替胜男感到委屈和不公,在外面,看晓刚被胜男欺负,又有些心疼。可不管是抱屈还是心疼,都是同样的无能为力。陈道静总想,胜男和晓刚的关系,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我也去看看。”陈道静刚下车,邵雄侠带点兴奋地说道。

“看个狗屁!”厉胜男冷冷地说道。

邵雄侠一愣,还以为厉胜男是在跟自己生气,便笑着威胁道:“好小女,你敢说局长家属是狗屁!看我怎么……”

还没邵雄侠说完,厉胜男冷冷地说道:“狗屁也比他好看!”

邵雄侠有些呆住了,半响才回过身来,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神经”开门下车了。

“晓刚,你没事吧?”陈道静走过来,看看狼狈的丈夫,心里不由一阵内疚和心疼。

“哦,没事。”晓刚明显受到了惊吓,脸色苍白,手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地怔怔望着那辆华泰现代越野车。

陈道静看看散落一地全是自己爱吃的甜品,叹口气,弯腰捡起那个手提袋,一袋一袋地捡起装了进去。

刚捡完,一直腰,发现邵雄侠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便连忙介绍道:“晓刚,这是邵雄侠,我们局里的治安大队长。”

“你……”邵雄侠热情地笑着伸出了手。

然而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一直呆呆站着的晓刚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车扭头又气愤又害怕地问陈道静:“上面是不是厉胜男那个变态啊?”

邵雄侠本来笑嘻嘻地要打招呼,手刚伸出一半,却被这句话给击晕了,一时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陈道静脸一红,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个词,但是晓刚当着别人的面说这句话,还是让她有些难为情。其实晓刚几乎从来不说脏话,唯一比较恶毒的就是这个词了,而且也只是用在厉胜男身上。那是有次厉胜男将晓刚按到在了沙发上,并用腿压住了他。晓刚想推开,却又觉得部位敏感,就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事后,望着哈哈大笑一脸得意的厉胜男,晓刚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了这个词。

晓刚此时也已经清醒了过来,脸刷得红了,有些窘迫地伸手握住邵雄侠僵立在中途的手,一脸难为情地说道:“你好,让你见笑了。”

邵雄侠的反应也快,用力地与晓刚我了握手,将嘴凑上去小声说道:“其实我也发现了,她确实有点……那个。不过我没胆量说出来。”

晓刚仿佛见到了知己一般,两眼立刻冒出光来,又见邵雄侠一脸钦佩的样子,顿时感觉亲近了不少,小声说道:“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啊。我告诉你,可千万别惹她,太凶了!”

“嗯。”邵雄侠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大哥,谢谢你的提醒!”

“晓刚,咱们去吃饭吧。”陈道静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虽然见邵雄侠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晓刚的尴尬,心里感到很欣慰,但邵雄侠但机敏灵透贼鬼溜滑,在他面前,书生气极浓的晓刚更是显得单纯的近乎到有些傻。

邵雄侠见好就收,很知己般地又跟晓刚握了握手:“大哥,你和陈局长去吃饭吧,改天有机会咱们哥俩再聊!”

“今天不就可以吗?一起吃吧。”晓刚对邵雄侠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一脸不舍地挽留着,完全忘了车里还有个女魔头。

邵雄侠愣了一下,平心而论,他对晓刚也很有好感,身上没有一般领导家属那样的架子,而且一看就是极单纯善良的人,可是看看陈道静并没有邀请的一丝,便笑了笑,挤眉弄眼地说道:“嘿嘿,大哥,改天吧,我一会还有节目呢。”

晓刚所在的研究所都是老学究,说话用词都是一板一眼的,极少用这类词,所以一时没有弄懂邵雄侠话里的意思,便一脸真诚,发自肺腑地说道:“什么节目啊,正好我也一块看看。”

邵雄侠又差点被击晕,晓刚这么说,他反倒不好拒绝了,只好将目光望向了陈道静。

晓刚误会了邵雄侠的意思,以为他是碍于领导的面子不敢一起吃饭,便主动请求道:“静静,一起吃吧,人多热闹点啊。”

陈道静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她几乎很少拒绝晓刚的请求,尤其是当着外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好吧,那就一起啊!”

晓刚高兴起起来,对邵雄侠说道:“走,吃饭去。”

陈道静心里有些发苦,对晓刚说道:“上车吧。”

晓刚这时才想起了还有厉胜男,脸不由又有些发白,不过看看邵雄侠,暗自一咬牙:“好!”

见三个人上车,厉胜男也有些讶异,不过阴着脸没问,冷冷地说道:“去哪?”

晓刚客气地征求邵雄侠的意见:“你说。”

“那,去小吃城吧,那里各地的名小吃特别多。”邵雄侠心里也有些发苦,心想看来这顿饭是吃不肃静了。

厉胜男猛一踩油门,车便窜了出去,在邵雄侠的指引下,左转右转,很快到了小吃城。

说是城,其实就是一条街。两边都是二层小楼,招牌鲜亮,霓虹在夜幕下闪闪发光,每个店门前都摆着许多小桌小凳,占了大半条街道。

车已无法通行,四个人便找了处地方停好车,然后步行向里面走去,厉胜男一路不停地攻击晓刚,晓刚也见缝插针地回击两句。邵雄侠先是吃惊,然后就苦笑着摇头,本以为自己和厉胜男斗嘴就够厉害了,没想在他俩面前是小巫见大巫。

走着走着,路边的一个花店引起了四个人的注意,这条街几乎全是小吃店,所以这个花店格外引人瞩目。

晓刚一边走,一边看,转头对陈道静说道:“你看这个店主很会做生意,玫瑰都是十一朵的,一心一意。”

“屁!”没等陈道静说话,厉胜男已经不屑地接了过去:“你懂什么?一心一意算个屁啊,人家是说一生一世!不懂就别乱讲!”

“你凭什么说不是一心一意啊!你懂吗?你收到过吗?”晓刚仿佛知道这句话杀伤力比较大,先溜到了陈道静身后,这才反唇相讥。

“别闹了,还吃饭不吃啊!”陈道静拦住了就要扑过来的厉胜男,有些无奈地说完,带些求助的目光便望向了邵雄侠,希望他能帮助化解一下。

“好小子,你竟敢说这话!”厉胜男异常恼火,围着陈道静转着,想躲开陈道静的阻拦去抓晓刚,,晓刚则不停地在陈道静身后躲着:“我说的是实话嘛。”

邵雄侠赶紧快步过去将两人分开,苦着脸说道:“大哥,大姐!你们别争了,看看,那有快牌子。”

三个人扭头一望,果然有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玫瑰大优惠,买十送一。”

晓刚和厉胜男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陈道静想笑又不敢笑,便低头快步向前走去。

经历了这点小插曲,两个不停斗嘴的人稍微消停了一些,又走了一段,发现了前面一个甏肉滩。晓刚惊喜地说道:“道静,这里有甏肉!!”

甏肉是晓刚家乡的一种特殊做法,采用精选新鲜猪五花肉用木炭文火精心烹制而成的,猪肉色泽红亮,用晓刚的话说就是肥而不腻,口感酥爽,满口留香。

陈道静不太喜欢吃那些油腻的东西,而且这种地方一看就不卫生,小桌上脏乎乎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市井打扮,倒不是看不起市井小民,但这种的环境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见晓刚满脸的惊喜,也就不忍拒绝,笑笑说道:“好啊,那咱们就吃甏肉。”

厉胜男对这些东西倒还算有胃口,不过出于惯性,她还是冷冷地说道:“一看到肉就两眼冒光,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晓刚径直向里走,嘴里低声嘟囔着:“没有乡巴佬,你吃屁啊!”跟在后面的邵雄侠是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听晓刚说这话,好感不由又增了一层。

虽然晓刚的声音很小且含糊不清,但厉胜男的耳力是何等的灵敏,立刻俏目一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晓刚自然不敢再说一遍,可又不想在邵雄侠面前丢面子,便装着没听见,昂首走向了小摊:“老板,还有座位吗?”

“有!”老板热情地引着四个人找了一张小桌坐下。

“你刚才说什么?”厉胜男瞪着晓刚说道。

邵雄侠见晓刚难堪,便说道:“说你别看不起乡巴佬,没乡巴佬你吃什么?啊?吃屁也吃不上热的!”说完嘿嘿一笑立刻起身向后退出了好几步:“后面这句是我加的,怎么?说的不对吗?”

“你个王八蛋,什么时候跟他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了?竟帮他欺负我!”厉胜男气急败坏地骂道。

“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晓刚见邵雄侠帮他,胆子也壮了起来。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攻击着,然而陈道静却一句也没有听见,她的目光凝固在了前面的一张小桌上。

那张小桌上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容貌倒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只是给人印象仿佛特别的柔软安静,仿佛有种与世无争的淡然。

女人的旁边坐着两个小孩,大点的孩子有六七岁,看上很老实,还带点温文尔雅的样子,而小的那个却剑眉星目,英气抖擞的,两只小眼扫来扫去,带着一股顾盼自雄的架势。

陈道静的目光死死盯在了大点孩子的脖子下面,由于解开了羽绒服,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孩子脖子下面挂着的那块玉佩,跟苗苗的女儿囡囡挂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囡囡的上面雕刻的是一只飞凤,而这个孩子的玉佩上雕刻的则是一直游龙。

发现兔子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陈道静的脑海中划过,这个孩子难道也是萧何吏副市长的?那这个女人该不会是……

想到这些,陈道静的目光便更多地在这个女人身上流连,见她穿着很普通,几乎也没有什么搭配,通身深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有些老气,脸上的皮肤不很细腻,肤色也不算白,不过显得很健康,眉目口鼻也不算精致,整体看,是一个一般化的女人,算不上漂亮,更与“性感”“妖娆”等词不沾边,唯一吸引陈道静的,就是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就连与孩子说话也是柔声软语,一副商量的口吻,举止恬缓柔顺,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淡然。

“大哥,你和陈局喝什么酒?”邵雄侠点完甏肉、扒豆腐、酱辣椒之类,笑着问晓刚道。

“我喝点啤酒吧,小静喝……”晓刚犹豫了一下,笑着对邵雄侠说道:“你还是问她吧。”

“陈局,陈局?喝点什么?”邵雄侠轻轻地问道。

陈道静正在出神,竟然没有听到。

邵雄侠提高了一点声音,笑道:“局座!”

陈道静的遐思被打断,回过神来笑道:“啊?什么?”

“喝点什么酒?”邵雄侠笑眯眯地问完,自顾地又说道:“局座一看就海量。”

“海你个头!”陈道静瞪了邵雄侠一眼:“我不喝酒,

事有蹊跷

“嗯,随时保持联系,注意安全!”陈道静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勉强,叮嘱了一句便放下了电话。

“道静姐,出什么事了?”厉胜男一脸期待地望着陈道静,她没听见电话里邵雄侠是怎么说的,但却听到陈道静说的“他跑的快,不要掉以轻心”之类的话,再联想到刚才邵雄侠说要送陈道静一份大礼,不禁马上就联想到了兔子。

“雄侠在附近发现了兔子!”陈道静探过头压低声音说道:“他现在百川烧烤城附近,你过去跟他碰一下头。”

“好啊,这个兔崽子!”厉胜男立刻变得兴奋起来,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这次一定打断他的狗腿!看他还跑不跑!”

“别乱来!”陈道静沉着脸瞪了厉胜男一眼,又叮嘱道:“去了听雄侠指挥,别逞强,雄侠可能还调了人过来,注意配合。”

“听他指挥?”厉胜男一撇嘴,不过随即就笑道:“行,只要能抓住那个兔崽子,我就让他指挥一回!”

“嗯,保持联系!”陈道静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厉胜男仿佛早已等不及,转身就快步下了台阶直奔路斜对面那个硕大的“百川”霓虹灯奔去,一天之内,在她眼皮子底下连溜了两次,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对她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可又无法言说,只能让火气在胸中憋闷着。

“静静,怎么了?出事了?要不你先忙去吧,我一会把吃的给你们送过去。”晓刚的眼神中充满了体谅和心疼。

“呵呵,没事,有他们两个在就行了!”陈道静笑笑,看着晓刚的眼神,心里有些暖暖的,轻轻地说道:“晓刚,一会尝尝这里的甏肉怎么样,如果觉得好,以后我每次回家都给你带点。”

“嗯。”晓刚一脸幸福地笑笑,却又不放心地问道:“他们真没事啊?”

作为公安家属,尤其是刑侦公安的家属,说平时一点也不提心吊胆那是假的,因为几乎每年都会听到殉职的消息,受伤就更是隔三差五的家常便饭了。

“真的没事。”陈道静一脸轻松的笑笑,这倒不完全是在宽慰晓刚,从市政府门前的机敏灵透歪点百出,到治安大队的风风火火暴跳如雷,邵雄侠都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懒散惫怠和嬉闹欢腾或许只是表面,关键时刻还是能冲的上、顶得住的。至于对厉胜男的身手,她更是一百个放心,只要邵雄侠能拖住兔子让厉胜男近了身,那兔子几乎就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

“哦,那就好。”晓刚放下心来,便有些关心地开始问起了陈道静今天的经历:“今天顺利吗?遇到什么麻烦没有?”。

很多事,陈道静并不想多说,因为说了晓刚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徒给他增加担心和烦恼而已,便笑笑说道:“挺顺利的,没什么事。”

“哦。”晓刚仿佛有些放下心来,但又仿佛有些失落,对于工作上事情,尽管陈道静说话的口气从来没有过不耐烦甚至是明显的敷衍,但他还是能听出里面的应付味道。仔细想想,也不能怪道静,谁让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呢。

这样一想,晓刚的情绪便有些低落。

陈道静看在眼里,便笑着用手推了推晓刚:“你呢?这次研讨会好玩吗?”

一提到研讨会,晓刚的脸上立刻放出了光彩,开始说起会议多隆重,规格有多高,来了多少专家,并如数家珍般一一列举了每位专家的著述。

陈道静饶有兴趣地听着,可目光却还是不时地扫向对面的女人和孩子。

那女人几乎没有吃什么,只是动作轻柔地在把一些豆腐、丸子之类细细地切开,然后放进孩子的碗里。

不一会,老板亲自将甏肉、扒豆腐、煎蛋、酱青椒之类的菜用一个大托盘端了上来,一边往桌上放,一边笑着感谢:“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的解围。”

“解围?解什么围?”陈道静笑笑:“难道这里的警察都不讲理?你不给找桌子他就为难你吗?”

虽然生意不大,但这位老板也算是个走南闯北有点小见识的人,一眼就看出陈道静不是个一般人,便笑了笑说道:“客人您误会了,咱们这的警察特别的好!整个黄北甚至整个东州再也找不出咱们这里更好的警察了!”

“哦?”听别人夸赞警察,陈道静自然高兴,便来了兴趣,笑着问道:“老板,具体说说,怎么个好法?”

老板笑了笑,转身指着街后不远处的一座楼的残骸说道:“看到那了吗?上个月拆迁,全部都扒平了,只有这个楼结实,有个单元居然没全倒,看到没?还剩下了三层,有人拉了根电线进去,白天晚上公开开局设赌,现在街上乱你听不清,到了后半夜,麻将声、骰子声、喊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咱们的警察同志宽宏大量,一点也不追究,呵呵……”

陈道静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她本来很欢欣地在等群众对公安的赞美,没想到却是如此的讽刺,便掩饰般地笑了笑,问道:“不错,挺有趣的,还有吗?”

“有,多了去了。”老板仿佛谈性甚浓,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笑道:“昨天中午,市长来办事处检查,结果,你看见那边那个楼没有?有两个上访户就站在楼顶在那骂,骂完市长的祖宗八代骂办事处领导的祖宗八代,据说市长的脸都气绿了,办事处领导让派出所赶紧把那人弄走,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所长、政委就站在楼下,软声细语地说,下来吧,有事下来说,下来吧,有事下来说………哈哈,你不知道,当时路边的人都笑死了,哈哈……”

老板仿佛想起了那有趣的一幕,笑声竟然一时止不住了。

陈道静的脸色更加尴尬,很不自然地笑着问道:“黄北的公安都是这个样子吗?”

老板只顾着有趣发笑,竟没有注意到陈道静的脸色变化,好半天止住笑声,探下头压低声音说道:“一样?我告诉你,差大了!你看前面这条街没?街南那边归城关派出所管辖,咱们街北属于凤凰街派出所的辖区,都说南狼北羊!”

“南狼北羊?”陈道静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明白,笑道:“是不是这边的警察像绵羊,那边的警察像豺狼啊?”

“你说的太对了!”老板一挑大拇指,探下头轻声叮嘱道:“小点声说,在街这边说没事,但到了那边可千万别乱说话!”说着竟似有些恐惧一般,悄悄抬头向对面扫了一眼。

“哦,那这两个人?”陈道静一指那两个身穿警服的肥捅说道:“街南还是街北的?”

“当然是街北的了,否则我还敢站这跟你说话啊!别说我了,估计就连你也早吓跑了!”老板笑了笑小声说道。

“这么严重啊?”陈道静故意不相信地摇摇头,然后笑道:“不对啊,我怎么看你好像有点怕他们呢?”

“怕?”老板不屑地撇撇嘴:“我怕他个鸟蛋!老子急了过去就是给他掀了桌子,他也没脾气!”说完又低声说道:“不过那红毛丫头是街那边的……”

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老板及时住了口,笑笑说道:“咱们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嘛,管那么多干嘛,你说是不是?”

陈道静仿佛看穿了老板的心,淡淡地一笑说道:“是啊,你做你的生意,我吃我的饭,都是闲聊,呵呵……”

老板仿佛放下心来,客气地点点头笑道:“那你们先吃着,不可口的直接招呼,我先去忙了。”

“呵呵,您忙,发财!”陈道静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老板见陈道静这动作,不由暗自咧了咧嘴,不会是道上的吧?自己这张破嘴,看来又说多了!

老板走了,陈道静和晓刚开始吃饭,晓刚狼吞虎咽,陈道静望着那肥腻的肉块则有些难以下咽,怕晓刚看出来,便硬着头皮吃着那同样有些油腻的酱辣青椒。

“臭流氓!你干什么!”就在这时,街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

陈道静听到喊声,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向街中望去,一个身形苗条的女孩一边惊恐地向后退着,一边把皮包牢牢的抱在胸口愤怒地骂着:“臭流氓,你们想干什么!”

对面是两个染着黄头发的十六七岁的小孩,开始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看到路两边的人只是观望甚至连出声阻止都没有,胆气仿佛立刻变得壮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孩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小刀,狞笑着朝女孩走了过去:“干什么?你说想干什么!”

女孩惊恐地后退,却不想一**蹲在了地上,然而并没有人上前扶她一把,只是有的脸上闪过紧张,有的人脸上闪过焦急,有的人来回观望,有的人跃跃欲试想上前却又犹豫不定,还有的人,竟然发出了笑声。

女孩坐在地上,紧紧地搂着包,一脸惊恐慌乱地大呼着:“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抢劫啊!快报警啊!”

或许是最后的那句“快报警”让两个小孩感到了一丝恐惧,紧张地四处望望,交换了一个眼神,猛地向地上的女孩扑了过去,一个牢牢地压住了女孩,另一个则用力地拽着女孩手中的包。

陈道静已经起身向街道走去,却被晓刚一把拉住了,脸色苍白,却浮起一丝红晕:“静静,他们有刀!”

陈道静本想挣脱开晓刚,可是听到了女孩喊的那句“快报警”后,却停了下来,转过身向那两名圆滚滚穿着警服的公安望去,却见那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见一样,继续在那吃着,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位“王所”刚才昂着头一副顾盼自雄的姿态,现在却低着头紧吃。

陈道静心里冒火,冲着那两个人的方向喊道:“那两位警察同志,这边有人抢劫,别吃了,快抓人吧!”

那两名警察动作顿了一顿,随即就又很自然的吃了起来。

陈道静火往上撞,真想过去给他们掀了桌子,可又担心街上女孩的安全,便转身疾步向街上走去,可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有点不对,两个小孩,虽然年龄不算很大,但个头已经不矮,按说力气都要比那个女孩要大得多,可是争夺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得手,再看看两个男孩的脸上,仿佛也并不十分着急的样子,一个吃力的按着那女孩的肩,一个费力地抢夺着女孩的包。

抢劫还这么规矩?按理说抢劫中心理慌乱,手一般都会自然地掐对方的脖子,不会这么君子的!再往百多米外的百川烧烤城望望,没有一点的动静,心里越加奇怪,按厉胜男的脾气估计早就该冲过来撂倒这两个小子了啊!

又看了几秒,陈道静断定其中有些蹊跷,这女孩临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沉吟了一下,便转身向那两位穿警服的胖子走去,来到小桌前,带着一丝怒气大声地说道:“报告警察同志,街上发生了抢劫案。”

那两个胖子拿着筷子的手停在空中,不去夹菜,也不收回,就仿佛僵住了一般。

倒是旁边那个红毛排骨瞪了陈道静一眼:“管你屁事!走开走开!”

“是不关我的事,但是却关警察的事!!!”陈道静脸色冷了下来,但她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发火,她一向性格沉静,很少发火,但今天,她已经好几次有掀桌子的冲动了,而且第一次就没有控制好,所以这次强压着怒火冷冷地说道:“我以市民的身份正式向你报警!希望你们看清楚自己头上带的是什么?那是人民公安的警帽!!!帽子上是什么?是人民公安的警徽!!!!”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有喊好的,也有叫骂的,或许是街道的三个人一直相持太久让大家兴奋点降低了,陈道静这一番话竟然把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边。

两个肥肥的警察有些坐不住了,年龄大点的那个“王所”先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陈道静,转头对年轻点肥警察说道:“走!”

“奥。”年轻的肥警察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先厌恶地狠狠地盯了陈道静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多管闲事,吃多屁撑得!”

陈道静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直直地逼视了过去。

那年轻的肥警察被这锐利的眼神盯的一慌,忙转过头去跟着“王所”向街上走去。

陈道静心中的怒火不断地升腾,连她自己也有些奇怪,今天自己怎么总想跟桌子过不去呢?刚放下了掀桌子的念头,可现在又不可抑制地想一脚把桌子踢飞。

那位老板悄悄走了过来,脸都吓得变了颜色,颤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我做我的生意,你吃的你的饭吗?算我求你,别管了,好不好?”

陈道静侧过身冲老板一笑:“不用怕,有我在呢!”

老板半信半疑地看看陈道静,见她那淡定自若的样子,心里懊悔不已,这或许真是个人物,自己说那么多屁话干嘛呢,说不定是捅了个大娄子!

陈道静刚要再说话,突然街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扭头一看,场面确实很滑稽,但她却笑不出,白皙的脸上反而浮起一丝羞耻的红晕。

那两个十六七的孩子异常得灵巧,虽然放开了地上的女孩,却并不跑远,就在路上跟两个肥肥的警察周旋,没跑几步,那个“王所”就气喘吁吁了,少年一个急转,他也一个急转,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太胖根本控制不了,脚下一崴便向前扑了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周围的又是一阵大笑。那个“王所”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指着那孩子骂道:“赶紧给我站住,抢劫罪至少判八年以上,你别给我逮住!”

判十年以上??!!陈道静气得脸色有些发青,这是要抓人吗?这分明是想把人吓跑了事!

“来啊,来啊!”两个少年浑然不以为意,伸着舌头翻着怪眼逗弄着“王所”和那名年轻点肥警察。

街道两边聚拢的人群越来越多,一阵阵的笑声也越来越大,每一波笑声都像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陈道静的脸上,有一种灼烧般的疼痛。

不过看了一会,越发觉得不对劲,那个刚才被按到地上一脸惊恐喊救命的女孩现在竟然站在街边饶有兴趣地观望着街上有趣的一幕,脸上浮现着一丝笑容,丝毫也没有一点惊魂未定的表情。

再看看那俩孩子,也是毫不一点害怕的神色,陈道静清楚,无论多凶残强悍的匪徒,在光天化日之下跟警察动手周旋,心里没有不害怕和紧张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条人影斜窜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叫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爷滚开,让爷给你们来玩玩,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身手敏捷!”

冲突连连

陈道静顺着目光望过去,不由一阵惊喜,这人个头不高,身形瘦削,相貌猥琐却又一脸的张狂,正是上午在黄河北坝上逃掉的兔子!

兔子晃着瘦削的身形走了过来,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少年的**上:“滚蛋!我来跟老王玩玩。”

“王所”仿佛认识兔子,笑道:“哎呀,兔子啊,你怎么过来了?”没等说完,仿佛想起了局里的通知,脸上不由一变,上前两步低声说道:“你还敢露面?!!局里正安排抓你呢……”

兔子仰天笑了起来,一脸的得瑟:“抓我?能抓住我的警察还没出生呢!来啊!给你们两个肥肥立功的机会。”说完双手一笼向前一伸。

“兔子,别开玩笑,这里人多眼杂,弟兄们不好下台。”“王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有些着急地低声说道。

陈道静冷冷地望着街头的一幕,虽然听不清“王所”在那轻声嘀咕什么,但听兔子的话却也能猜个八九分。不过或许今天经历的让人愤怒的事情太多,陈道静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掀桌子的冲动了,她慢慢地挤到了人群中,开始寻找邵雄侠和厉胜男的影子。

果然,很快就看见厉胜男和邵雄侠一东一西分别把住了两个路口,心里不由奇怪,胜男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难道是想等围观的人把路堵死让兔子提不起速?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欣慰,在黄北经过了这一天,胜男也仿佛变得更加镇定和成熟了。

看到两个人后,陈道静便慢慢地挤向了路南一侧,经验告诉她,人在慌不择路时,很多时候的第一反应就是原路返回。

“小刘,快打电话,让弟兄们来抓兔子!”“王所”仿佛要公事公办了,回头冲那年轻的肥警喊道。

年轻的肥警一脸犹豫,上前一步问道:“王所,是给局里打电话,还是给所里打电话?”

“王所”没好气地看了年轻的肥警一眼,再看看兔子,低声说道:“当然是给所里打电话了!”

“哦!明白了!”年轻的肥警一脸如释重负,摸出电话打了出去:“喂,我是刘元,现在谁在所里?好,集合起来到小吃城,王所发现兔子了!……什么?……先不用报局里了……为什么?废话,咱们好立功啊!别让别人抢了去!”

放下电话,跟“王所”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开始包抄追兔子,兔子仿佛故意卖弄一般,活动范围甚至不超过二十几个平方,闪转腾挪,果然是身手矫健,无奈这两名肥警并不配合,行动迟缓,连刚才追那两个少年时一半的速度都不如,所以场面的精彩性还不如刚才。

“老子不玩了!”兔子仿佛也有些兴味索然,骂了一句就向人群外快步挤去。

“王所“和年轻的肥警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却还故作声势地喊着:“别跑!拦住他!”

“呵呵,怎么不玩了啊,我来陪你玩!”一个略显寒意的声音冷冷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大家转头一望,从人群里走出一位年轻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高一米七六、七七的样子,身穿一身蓝衣,身材修长,极为匀称,宽肩蜂腰,矫健有力却又不显得粗壮,脸上挂着一抹冷冷的鄙视,向着兔子慢慢走了过去。

陈道静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一脸冷冷英气的蓝衣年轻人正是傍晚站在萧何吏身边,孟如海口中的原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徐慕枫,心里不由一喜,随即就明白,这或许就是邵雄侠口中那个让兔子再长一条腿的人了!

兔子仿佛也认出了徐慕枫,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陪着笑脸说道:“徐队长,啊不,徐主任,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来抓你啊!”徐慕枫冷冷地盯着兔子,目光中含着浓浓的不屑和痛恨。

“徐主任就爱开玩笑,呵呵,对了,徐主任最近在忙什么呢……”兔子一边慢慢向后退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左右。

“兔子,别看了,你不是跑得快吗?我让你先跑出个几米!”徐慕枫站定,冷冷地盯着兔子。

兔子被徐慕枫那带着寒意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脸上陪着笑,眼睛却四处寻摸,突然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帮手一般。

兔子看的方向正是百川烧烤城的方向,陈道静顺着兔子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有三四个年轻人正在鬼鬼祟祟地不停向这边张望,并不时低头商量着什么。

“徐主任,你还抓我做什么呢?以前又不是没抓过!哎,孟局,你怎么来了?”兔子仿佛一阵惊喜地望着徐慕枫的身后,竟径直向徐慕枫走了过去。

徐慕枫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刚一回头,眼角余光就发现兔子已经斜窜了出去。

这兔崽子,是够狡猾的!徐慕枫冷笑了一声,身形一晃,立即追了上去。

陈道静正站在兔子要穿过的路线上,见周围的人纷纷闪避,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把兔子放过去了,她想看看这个一脸冷傲的徐慕枫到底有多好的身手。

徐慕枫果然速度很快,兔子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还没跑到百川烧烤城门口,就已经被徐慕枫追上了。

兔子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突然一个转身向右窜了出去,刚才他就看到那堵矮墙了,眼睛放光只不过是迷惑对手而已,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那堵矮墙后的窝棚区。

徐慕枫被晃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有些拉大了,兔子窜到墙下,一跃而起,双手便扳住了墙头,一条腿也随即翻了上去,整个动作流畅麻利,可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突然觉得脚踝一紧,低头一看,脸不由吓得变了颜色。

“你给我下来吧!”徐慕枫手腕一用力,猛地向下一拽。

“哎呦!”兔子坚持不住,一头便从墙上栽了下来。

眼看兔子已经从墙上向下跌落,可徐慕枫不但没有松手,还故意将兔子的脚提了起来,并顺势向外一轮。

兔子这个跟头摔得不轻,啪的摔在地上,脸先着陆,还在地上摩擦了十几公分,尽管疼得呲牙,但半天没有爬起来。

“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邵雄侠提着副手铐,大摇大摆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刚走到跟前,便一脸夸张的惊叫起来:“我草,这不是兔哥吗?怎么一脸是血啊?怎么搞的啊?肯定是**的调皮学人爬墙摔的!”说着一弯腰揪住兔子头发就提了起来。

“哎呀,慢点,头皮掉了!”兔子疼得眼里只冒泪花,苦苦哀求着。

“站好!”邵雄侠松开兔子的头上,把两胳膊给拧过来拷在了身后,可能动作稍大了点,只疼得兔子在那哭天喊地。

“妈的,刚才不是还很得瑟么?不是抓你的警察还没出生吗?你**的……”邵雄侠仿佛又想起了兔子以前的那些恶事,忍不住抬腿就要踹过去。

“雄侠!”徐慕枫在后面喝了一声制止住了,压低声音责备道:“你要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忘了上次萧市长……”

“哦,行,那等人少的时候再说。”邵雄侠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救命啊,警察要打人啊!”兔子吓得魂飞魄散,他和光头几个不一样,光头几个最早出来混都是挨打比打人多,打架的功夫几乎全是从被打的实战经验里得来的,而他,一向是欺负妇幼老残,只有他打人,没有人打他,而且,就他这身板,也真的经不住打。

“你叫个屁啊!谁打你了?”邵雄侠把两手举了起来,想着人群喊道:“我可没打到他啊。”说完一脸委屈地望着厉胜男:“我不敢碰他了,他冤枉我,你是女的,你带他回局里吧。”

“行,怎么不行!”厉胜男白了一眼邵雄侠,嘴角却闪过一丝笑意,走过来一手抓着兔子的胳膊,一手按住兔子的脖子:“走!”

“啊!!!!!”兔子杀猪般的嚎叫起来,这女人的手就像铁钳子一样,仿佛要把他胳膊和脖子扭断一般。

“我没打他!”厉胜男仿佛立刻就跟邵雄侠学会了那一套,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看看旁边的人,见没有反应,便又重新扭住胳膊按住脖子,低声威胁道:“刚才我只用了两成力,你要再敢喊,我给你用四成!”

兔子果然害怕,虽然疼得眼里闪着泪花,但终究是紧紧闭着嘴再也不喊了,死死地憋着,把脸都涨得红里透紫了。

徐慕枫有些不悦地冷冷地瞥了厉胜男一眼,眼神充满了浓浓的轻视,上前两步就要制止,却被邵雄侠拦下了:“慕枫,对兔子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就是萧市长知道了,我也敢保证绝不对怪咱们!”

徐慕枫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也转头对邵雄侠说道:“别变来变去的,就按当初萧市长交代的,对不能还手的人别动手。”

“你就是这么死板!跟萧市长一个样!”邵雄侠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慕枫,我敢说,咱们的新局长绝对不会这样……”

“住口!”徐慕枫有些勃然变色,英气冷傲的脸上隐隐泛起一片怒容,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着邵雄侠,低声骂道:“少**给我提新局长旧局长,还萧市长死板?没有萧市长,你邵雄侠算个屁啊!”

邵雄侠一脸的难堪,半响,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错了……”

“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徐慕枫却不听他解释,一脸怒容地拂袖而去了。

“慕枫!”邵雄侠又急又无奈,望着徐慕枫的背影懊恼地跺了一下脚:“贱嘴,提什么不好,提萧市长!”

“呵呵,你才知道你是张嘴贱啊!”厉胜男望着徐慕枫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说道,她刚才也注意到了徐慕枫的态度,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但捉住兔子的喜悦和畅快让她并没有急于计较。

邵雄侠担心厉胜男和徐慕枫的误会更深,便连忙叹口气说道:“慕枫就是这脾气,人其实可好了……”

“嘿嘿,有本事的人嘛,或多或少总归是有点脾气的!你以为都是晓刚那块废料啊!”厉胜男眯着眼睛望着徐慕枫英挺的背影笑了笑说道,她是一个简单的人,

爱憎激烈分明,但却绝不是小肚鸡肠怨恨绵长的人。尽管在市政府门口跟徐慕枫在语言上较劲,可在刚才见到他勇擒兔子,心里立刻就变得有些钦佩起来,不管其他如何,单这速度就让她羡慕不已,尤其是今天,她引以为耻的两次失手都是因为自身跑速的局限。

“先把兔子押回队里!我去请示陈局长!”兔子转头对几个年轻人说完,又对厉胜男说道:“走,咱们去找陈局长。”

厉胜男松开了兔子,有些揶揄地笑笑:“人都走了,你还这么听话啊?怕成这个熊样?”

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苦笑道:“煞星,你们都是煞星,在你们面前,我只有受气的份。”

陈道静在人群中将这一幕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尽管心情有些起伏复杂,但总体还是很愉快的,便转身快步回了长条桌。

“静静,没事了啊?”陈道静刚坐下,晓刚就一脸紧张地问道。

“没事了,”陈道静笑笑,对已经远远走过来的厉胜男招招手:“这边。”

厉胜男走过来,先对着晓刚笑道:“吆喝,还吃着呢?刚才没吓到吧……”

“闭嘴!雄侠呢?”陈道静不悦地一皱眉,喝住了厉胜男问道。

“被那几个肥猪缠上了。”厉胜男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甏肉放进了嘴里吃了起来。

“刚才那两个小孩是怎么回事?”陈道静心里隐隐有些清楚,但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不是安排的,那就必须要先抓起来。

“嘿嘿……”厉胜男笑了起来,放下筷子说道:“道静姐,邵雄侠这小子鬼点子太多了,他说烧烤城人太多,而且道上的人也不少,怕场面一乱不好控制,就想了这个法子把兔子勾出来,开始我还不信,谁知那个兔崽子果然上当!”

陈道静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小子,鬼点子是多!顿了顿,又问道:“兔子呢?”

“雄侠安排人押回局里了,说一会过来给你汇报。”厉胜男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甏肉放进嘴里香香地吃了起来:“饿了,真香啊!”

陈道静心里异常的满意,尽管事发突然,但邵雄侠竟然能及时抽调组织力量甚至还可以从容的安排诱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甚至或许会怀疑这种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部署会是出自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之手。可以想见,稍加雕琢后,绝对是一个难得的有力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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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队,真是谢谢了,今天要不是你,我这老脸丢大了!”那个“王所”屁颠屁颠地跟在邵雄侠后面,一脸阿谀的笑容:“邵队你也不够意思,到了凤凰街居然也不给兄弟打个电话,兄弟也好安排啊!”

“我也是恰好碰到。”邵雄侠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没有正经起来伸手拍拍旁边“王所”的肚子:“老王,以后得减减肥了,这样搞不好,丢人现眼啊!看看,跟怀了三胞胎一样!”

“唉,是啊是啊,缺乏锻炼啊。”“王所”小鸡啄米地般地点着头,邵雄侠大步流星,他只得半小跑着跟在后面:“邵队,还没吃饭吧?来,正好一起吃点……”

说话间,邵雄侠就上了台阶,向原来的小桌望了一眼,却发现没了陈道静和晓刚的身影,正在奇怪,旁边一人站起一人喊道:“这边!”

邵雄侠忙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咦,局座,怎么换桌了?”

陈道静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邵雄侠后面的“王所”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被人赶了。”

“我草,谁这么大胆?敢赶局座!”邵雄侠转头望向了原来的位置,问道:“就那俩女的吗?什么来头?老子过去会会她们!”

陈道静脸一沉:“老毛病又犯了是吧?大呼小叫什么?还嫌我丢脸不够?!!”

邵雄侠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局座宽宏大量。”说完回头对“王所”说道:“老王,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是咱们新来的局座!”

“王所”的脸早已煞白,也不知是刚才跑累的,还是现在吓得,额头的汗不停地滴。

“怎么了老王?”邵雄侠有些奇怪,正想问却突然看到了对面的那个女人和孩子,脸上立刻变得极为欢喜起来:“嫂子,你在这吃饭呢!”说完也不等那女人说话,两步抢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孩子举了起来:“泽熙,想叔叔了没?”

“邵叔叔好,想了,今天下午我还开你给我买的大汽车呢。”小孩笑着说道。

“嘿!泽熙是男子汉了!”邵雄侠显得极为开心:“喜欢吗?叔叔再给你买一辆!”

“不用了叔叔,谢谢。”小孩甜甜又有礼貌地说道。

“嘿!咱爷俩还客气什么啊!”邵雄侠把孩子从空中放下来抱在怀里,坐在女人身边,亲热却又尊重地笑道:“嫂子,带泽熙来吃饭啊,怎么来的?一会我送你!”说完回头看看,皱起眉头说道:“嫂子,怎么让泽熙在路边吃啊,不安全。”

旁边的人除了陈道静,都有些诧异望着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邵雄侠。

陈道静心里有数,不由多看了这个长相有些普通的女人两眼,邵雄侠的举动进一步证实了她的推测。

“王所”的表情变化最大,脸色苍白,大张着嘴半天没有闭上,那边新局长的事情还没完,这边又是邵队的嫂子,这下麻烦大了!

女人刚要说话,孩子指了指原来的桌子说道:“刚才在那来着,也是被人赶过来了。”

“麻痹的,谁?!!”同样是被赶,但邵雄侠这次的反应与刚才明显不同,脸色刷得便阴了下来,把孩子放下,便径直向那两张拼接起来的桌子走去。

“雄侠,别听孩子的……”秀莲连忙伸手拉邵雄侠,却没有拉住。

“雄侠,你干什么!”陈道静喝道,她隐隐预感到不妙,邵雄侠本是一个嬉笑怒骂的人,但现在脸色太难看了,即便在治安大队暴跳如雷时脸色也没有这么骇人。

“等会!”邵雄侠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摆了一下手,便继续速度不减地向那两张小桌走去。

“邵队……”“王所”的声音里几乎要带了哭音,那张胖脸几乎已经没有了血色,只觉得嘴里发苦,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耳光,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吃了个小地摊,耍了个小威风,居然得罪了这么多惹不起的人!

“胜男,过去看看。”陈道静对厉胜男使了个眼色:“别让他胡闹!”

“嗯。”厉胜男笑着起身快步追了过去。

“刚才这桌上的人呢?”邵雄侠走到桌前阴阴地问道。

“什么人?”红毛排骨白了一眼邵雄侠,没好气的说道。

“是不是被你们赶走了?”邵雄侠的胸口有些微微起伏,显见的情绪有些激动。

红毛排骨显然没意识到危险,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说道:“老板赶的,管我**的屁事啊!”

“管你妈的屁事!”邵雄侠瞬间便爆发了,一脚踢在了桌上,菜肴乱飞,喷溅了两个女人一身,脸上也没有侥幸躲过,那个胖女人最惨,被几块酱辣椒糊在了脸上,顺手一摸,黏黏糊糊的,忍不住骂了起来:“你是哪来的王……”

话才说了一半,嘴就被赶过来的“王所”给死死捂住了,带着哭音说道:“邵队,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是邵队的嫂子,是我有眼无珠……”

“你?我草你妈的,你妈个比的算个什么玩意……”邵雄侠仿佛怒极,伸手就想去揪“王所”的领子,却被赶过来的厉胜男牢牢给控制住了。

“冷静点,邵队。”厉胜男觉得有趣,笑嘻嘻地说道。

“厉胜男,你**给我放开!”邵雄侠仿佛一头愤怒的狮子,回头冲厉胜男吼道。

“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厉胜男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给我放开,滚你吗的!”邵雄侠拼命想挣脱,可无论他怎么挣,两条胳膊还是牢牢地被厉胜男拧在了背后,便怒极地骂了起来。

其实,厉胜男对邵雄侠已经够容忍了,可听着如果换作被人,恐怕她早就动手了,但即便这样,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心中的火苗也是一个劲向上窜,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难看。

平庸女人

邵雄侠反应的激烈,不但超乎了厉胜男的想象,甚至就连陈道静也没有料到。听着那边的叫骂声,陈道静有些做不住了,慢慢站起身略带些焦急地皱着眉头向那边张望着,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过去制止。

“小爸!”孩子突然欢喜地叫道。

“呵呵,泽熙吃饱了没?好吃吗?”一个衣着普通,身材匀称,神情温和,面色白净甚至带些秀气的年轻人笑着一弯腰抱起了泽熙,在那小脸上亲了一口。

陈道静回头一看,来人今天已经见过三次面,正是云飞扬。

“飞扬,你可来了,快,雄侠在那边,你快过去看看吧……”女人脸上早已没有了那种恬淡从容的神态,一脸焦急甚至是恐惧,慌慌地抓抓着云飞扬的胳膊催促着。

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诧异,看来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熟稔,从刚才看,邵雄侠与她的关系也应该属于相当熟悉了,但恐怕这女人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好。”云飞扬说话异常简洁,放下泽熙,快步向邵雄侠和厉胜男走去。

“厉胜男,你**给我放开,放开!麻痹个的……”那边邵雄侠也仿佛真有些急眼了,不顾越来越疼越来越紧的双臂,脸涨得通红高声叫骂着,甚至想用脚去跺厉胜男的脚。

厉胜男躲闪了两次,再也按捺不住,用脚一绊,便将邵雄侠摔了出去。

邵雄侠一头栽了出去,因为手臂还在背后,想做什么动作已经稍微迟了,又加上厉胜男这一摔也很突然,毫无防备的邵雄侠面下背上直直向地上摔去。

其实,就在出手的遗产案,厉胜男就有些后悔了,不该如此冲动的,万一把脸给挂了彩,大家面子以后都不好看,甚至今天都有些难以收场。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倏然而至,抢步蹲下托住了邵雄侠的胸膛,并抬头不悦地看了厉胜男一眼,仿佛有些怪她出手太狠。

“云队。”邵雄侠脸色有些痛苦,虽然胸以上包括脸逃过了一劫,但从胯部到膝盖还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忍住痛抬头看了一眼云飞扬,顾不上感谢,怒气冲冲爬起来转身拎起一条板凳冲厉胜男骂道:“我草你妈的个**……(略去很多字)”

邵雄侠本来口才就好,盛怒之下骂的更是难听,厉胜男见邵雄侠被人托住,本来心里还有些欣慰,可刚下去的火很快就被邵雄侠又给骂旺了,面色冷冷的,眯着眼睛走了过来:“你再给我骂一句试试?”

“我草你妈……”邵雄侠哪会住口,继续破口大骂,只不过他也知道不是厉胜男的对手,所以没主动动手,但心里也早已豁出去了,拎着板凳时刻准备等厉胜男出手时弄个两败俱伤。

厉胜男心里又上火又烦躁,其实她很想赶紧了结此事,如果换了别人,她绝不会如此为难,可越不想与邵雄侠闹到不可收拾,邵雄侠却越依依不饶,让她难以下台,听着那些刺耳的骂声,实在是忍无可忍,飞起一脚便向邵雄侠踹去。

“胜男,住手!”陈道静心里一万个不想露面,因为只要她一出面,整个事情的性质就会发生变化,事后恐怕不知会被描绘、演化成什么样子,更何况厉胜男又是她带来的人,这就更会给人以发挥想象进行编造和杜撰的空间。可是看看眼前的场面,再不出面制止恐怕要出大事,便走了过来站在厉胜男的身后喝道。

厉胜男本意也没有想真踹邵雄侠,只是一时气不过而已,这时听到陈道静的喊,便想收腿,可就在这时,旁边的云飞扬却突然一侧身挡在了邵雄侠的前面,也不抵挡,竟顺着厉胜男腿的一侧就滑了进来,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厉胜男的肩膀上。

虽然看似没有用多大力,但事发突然,厉胜男根本来不及反应,加上她又是单腿站立,顿时身形不稳,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四五步,直到被陈道静从后面扶住这才算站稳。

陈道静和厉胜男都有些吃了一惊,尽管云飞扬是突袭占了个大便宜,但令她们吃惊的并不是云飞扬的速度和力道,而是他的那种淡淡的从容和游刃有余的收发自如。

“好小子,有两下子,来来来……”厉胜男一方面有些难堪,一方面也被云飞扬的身手激发了她的好胜心,便摆开了架势喊道。

“别让人看笑话了!以后再说!”陈道静说完连自己也有些奇怪,怎么来了句“以后再说”呢,难道自己也觉得这事还没完?或者是自己也想看看云飞扬真正的身手?

“雄侠,秀莲在那边等你呢。”云飞扬轻轻地对邵雄侠说了一句,便转身向女人和孩子走去。

看到事情闹这么大,邵雄侠也安静了下来,心里隐隐有些后悔,看了一眼陈道静,张张嘴没说什么,转头跟着云飞扬走了。

陈道静拉着厉胜男的手往回走,一边笑着说道:“胜男,山外有山,这次碰到对手了吧?”

厉胜男居然没有否认,点点头:“妈的,一个破县级市,居然也藏龙卧虎,估计省厅里也没有这样身手的。”

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下那肥肥的“王所”在一个尽抹着额头的汗,这事全过去了?恐怕不会!局长会不会记仇?不好说!邵雄侠回头会不会找自己麻烦?差不多!

放下目瞪口呆的胖女人和红毛排骨以及懊丧不已的“王所”不提,云飞扬回到长条桌前,便挨着泽熙坐下了,随后回来的陈道静和厉胜男则挨着晓刚坐在了对面。邵雄侠的情况有些尴尬,如果不出这件事,他坐在云飞扬这边当然无所谓,可现在就有点显得不太好了。

陈道静看出了邵雄侠的为难,便指了指云飞扬旁边的空座,笑道:“雄侠,坐,先吃点饭,一会咱们商量一下兔子的事。”

“哎!”邵雄侠心里感激,便低低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没再称呼“局座”,脸上也完全没有了以往嬉皮笑脸的神色。

陈道静把自己这边点的菜往邵雄侠面前推了推:“快吃吧,饿了一晚上了。”

虽然这个动作很小,却很暖心,起码看得出在陈道静心里,邵雄侠还是那边的人,还是应该吃那边的饭。

“嗯,谢谢局座。”邵雄侠恢复了一点情绪,点点头笑笑,但脸色还是微微有些不太自然,心里异常的窝囊,本来是挺好的一个夜晚,不说意气风发,也算非常痛快,现在倒好,不但气跑了徐慕枫,又跟厉胜男闹了这么一出!而且还不知秀莲嫂子怎么看自己!

“雄侠,来,吃个丸子。”秀莲也仿佛担心邵雄侠尴尬,便夹了个大四喜丸子给邵雄侠递了过去。

“哎,谢谢嫂子,你别忙了,照顾泽熙吧。”邵雄侠连忙站起来端了盘子去接,嘴里客气地感谢着。

厉胜男看在眼里,心里老大不不痛快,心想道静姐不跟你一般见识,主动化解你的尴尬,你都没这样恭敬,这个女人给你夹了个丸子,你看你那副嘴脸和德行!

“哦,呵呵,您是雄侠的领导吧?这孩子就是这脾气,您别责怪他啊。”秀莲仿佛觉得是自己给邵雄侠带来了麻烦,便有些拘谨地给陈道静解释着:“其实,他们几个里,雄侠这孩子平时算是脾气最好的了……”

还“雄侠这孩子”?!!!厉胜男冷冷地望着秀莲,心想这算什么屁话,仿佛邵雄侠是你家的一样,

陈道静倒觉得有些有趣,笑吟吟地望着秀莲和邵雄侠。

“嫂子,没事,这是我们刚来的局长,陈局长!”邵雄侠依然有些尴尬,却不好多说,便一边低头吃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说完又指了指晓刚:“这是我们局长的对象,晓刚大哥。”

“哎呀,您是局长呀,真是,你看,这……”秀莲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仿佛做错了事一般。

“嫂子,您赶紧坐下,雄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的,呵呵……”陈道静说完也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堂堂的治安大队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孩子了?

秀莲不知陈道静为何发笑,也跟着不自然地笑笑,然后对晓刚拘谨地点点头:“您好。”

晓刚也站起身拘谨地笑笑:“您好。”

大家重新坐下,桌上的气氛便轻松了一些,但一旁的晓刚却没有轻松的感觉,经过这么几番折腾,他早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出了事什么忙也帮不上,干坐着又担心给静静丢脸,便悄悄对陈道静说道:“静静,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还要准备会议呢。”

“嗯,那我让……”陈道静知道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以晓刚的节俭,他肯定不会打车的,黄北这么乱,让他一个人走回去,她还真的有点不放心,可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邵雄侠,没好意思说出口,又侧头看了一眼厉胜男,心想还是算了,便叹口气,把话又咽回了肚里。

秀莲看出了陈道静的为难,也仿佛是想给邵雄侠一个改善印象的机会,便对邵雄侠说道:“雄侠,你开车了吗?送送人家。”

“嗯?”邵雄侠一愣,抬起头看看晓刚,放下筷子笑道:“大哥要走啊?我送你。”说完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开车,便朝厉胜男一伸手:“车钥匙!”

“不用不用,我打车走就行了。”晓刚连忙说道。

“屁也当圣旨!”厉胜男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心里更加不痛快,这女人算什么东西啊,随便说一句,你就屁颠屁颠地听呀!

云飞扬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这时才抬起头看了厉胜男一眼,目光淡淡的,仿佛有些柔和,却仿佛又有些锋利。

“乱说!”陈道静有也些尴尬,便训了厉胜男一句,然后转头对邵雄侠说道:“你不用管了,先吃饭吧,一会我们还要商量兔子的事。”

秀莲本来听了厉胜男的话脸就有些发红,现在听到陈道静说这话,脸不由更红了,嘴嚅嚅地动着,就想站起来解释,却被一旁的云飞扬给按住了。

“我送吧。”云飞扬站起身,掏出车钥匙,对晓刚笑了笑:“走吧。”

“哎呀,真的不用,路也不远……”晓刚还想推辞,陈道静却对云飞扬笑了笑:“谢谢,麻烦你了。”

“呵呵,客气了。”云飞扬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向街头走去。

“到了给我打电话。”陈道静轻轻地推了晓刚一把,用眼色示意他别再说话了,送到街边,这才说道:“这边环境乱,还是让他送送你吧。”

晓刚此时倒显得很洒脱:“我一个大男人,身上又没钱,不管劫财还是劫色,谁会找我啊!真碰上了,最多也就是骂句晦气踹我两脚顶天了。”

陈道静扑哧一笑,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半开着玩笑坚持道:“好了好了,还是让人送送吧,万一被人打两拳踹两脚的也不好,你没事,可我回家怎么交代啊!再说,你怎么说也是公安局长的家属啊,你被打了,我这脸往哪搁啊。”

“嘿嘿,看来我还挺重要。”晓刚笑了笑,神色慢慢变得忧虑起来,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担心:“静静,以前我不知道你在清湖那边的情况,可今天晚上看看这些事,太吓人了,要不,你就再回省里算了……”

“嗯,以后再谈。”陈道静笑着推了一把晓刚:“快过去吧,让人久等不好。”

“嗯。”晓刚点点头,转身追云飞扬去了。

陈道静回到长条桌,见秀莲和孩子没在,便问道:“雄侠,嫂子和孩子呢?”

“哦,泽熙去厕所了。”邵雄侠一直在低着头,别人都走了,就剩下了他和厉胜男,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哦。”陈道静应了一声,刚要坐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岑文灿打来的,忙接了起来笑道:“等你请客呢,肚子都饿瘪了。”

“哈哈,你饿瘪了,那我岂不是更瘪,我再有半小时就回去了,你先去找个地方,然后发条短信给我。”岑文灿笑着说道。

“呵呵,那就在小吃城吧。”陈道静笑了笑说道。

岑文灿笑了起来:“好,就在小吃城!”

放下电话,陈道静对邵雄侠说道:“雄侠,抓到兔子是个转机,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邵雄侠抬起头望着陈道静:“老孟不是吹刑警队弄不了的案子别人也弄不了吗?今天就给他一个耳光让他看看!”

“这不算什么。”陈道静淡淡地说道:“要挖,懂吗?他身上不会只有这一个案子的,看能不能挖出重要的线索!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首先撬开他的嘴,拘留了再说,否则一切都是免谈。”

邵雄侠眼中放着光,站起来说道:“陈局,你放心吧,我亲自搞这个案子,如果办不实,我就地辞职!”

“谁要你辞职了?!!”陈道静不悦地瞪了邵雄侠一眼:“再说,你还有什么职啊?上次的事就把你的职务给免了!忘了?”

邵雄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笑。

“还有今天晚上的事!这是一个警察该干的吗?”陈道静责备地望着邵雄侠:“这事给你一个处分不过分吧?”

“不过分!”邵雄侠一脸认真地摇摇头。

“下次还敢不敢了?”厉胜男在一旁狐假虎威地问道,倒不是要邵雄侠难堪,而是想给邵雄侠一个顶嘴的机会而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陈道静明白厉胜男的意思,便没有出声阻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油油腻腻,吃得直皱眉。

“下次啊!”邵雄侠重重出了口气,犹豫了半响,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厉胜男本以为邵雄侠会出言反击,两人再斗几句嘴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他却一脸严肃地弄出这么句话,忍不住气道:“看你那熊包样!那女人是你什么人啊!”

“嘿嘿,是我们的嫂子!”邵雄侠嘿嘿一笑说道,仿佛还有些自豪的样子。

厉胜男撇撇嘴:“你们?还有谁?”

“哎呀,我差点忘了!”邵雄侠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摸出电话打了过去:“慕枫,你在哪?我草,你还生气呢!你先别挂,我告诉你,秀莲嫂子和泽熙在小吃城呢,你过来不?嗯,那我们等你,甏肉摊!”说完挂了电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拍了拍手机说道:“慕枫那人可傲着呢,就算陈局长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一定来,可是一说嫂子在这,他准来!”

厉胜男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徐慕枫她见过两次了,一脸冷冰,傲气得不得了,难道见了这女人也跟邵雄侠一个德行?

陈道静见两人关系已经缓和,便说道:“雄侠,咱们接着说兔子的案子。晚上你也说过,证人如果光我和霍局长几个太单一了,最好再找几个证人,起码要有一个不是咱们公安系统的,这样才有说服力。而且,必须尽快找到受害人,让他们出来指证。”

“陈局,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而且,嘿嘿,咱有线索。”邵雄侠得意地一笑。

“那就好,快点吃吧,吃完早点休息。”陈道静笑了笑,她早就猜到邵雄侠早有线索,否则绝对不会在所有卷宗都没有了的情况下那么快就把那辆车的车牌号搞到。

“我没事,三宿两宿的小意思。”邵雄侠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说道:“吃晚饭,我在这呆一会,12点以后我提审兔子,几个小时搞定他,然后三四点钟我就赶去道州,天亮前到他们县里,估计一上午肯定找得到,下午两三点钟就回来了。”

陈道静满意地笑笑:“那就辛苦一下吧。”

这时,秀莲和孩子上完厕所又回来了,陈道静便不再提案子的事,和厉胜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邵雄侠则一边吃一边逗着泽熙。

过了一会,陈道静借口上厕所,把厉胜男喊了出来,低声问道:“胜男,那条手链,你能确定吗?”

厉胜男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有八九成把握,太像了!不过他好像改了一下,如果能拿过来仔细看一下就好了!”

“别轻举妄动,这事要慢慢的来,再说,本来就是一个无头案,就算查实了,如果追不到作案人,意思也不大。”陈道静仿佛怕厉胜男心急,便轻声地叮嘱着。

“我想过,确实挺麻烦,如果真查清了,那我父亲的声誉是不是也会受到影响?”厉胜男皱着眉一脸的矛盾。

“嗯,这事从长计议,目前先不要管他,知道了吗?!!”陈道静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道静姐,我明白,你放心吧。”厉胜男的神情也有些严肃,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秀莲很可能是萧何吏副市长的老婆,你说话注意一点。”

“啊?!!真的啊?”厉胜男张大了嘴,半天撇了撇嘴说道:“比苗苗姐差远了!”说完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啊,我是说虽然这女的不行,但是配萧何吏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苗苗姐怎么就瞎了眼……”

“用你管那么多!”陈道静瞪了厉胜男一眼:“管好你的嘴就行了!”

“切!懒得说!”厉胜男轻蔑地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好了,回去再吃点。”陈道静说道:“晚上审兔子和明天去道州,你都跟着雄侠。”

厉胜男点点头,刚要说话,却突然向长条桌一指:“妈的,那个徐慕枫还真来了!”

徐慕枫依然是那身蓝衣,只是脸上没有惯常的冷傲,一脸煦暖春风的笑容:“嫂子,你真在啊,呵呵,我还以为雄侠这小子又偏我呢!”

“妈的,你看他那一脸贱相!一个就是个贱人!”厉胜男恨恨地说道。

陈道静不置可否地一笑,她清楚如果厉胜男对这几个年轻人不屑一顾的话,是不会生这种气的,恰恰是她在意,所以才有些嫉妒这个看上去很平庸的女人。

不许离开

徐慕枫跟秀莲打完招呼,也像邵雄侠和云飞扬一样,过去将泽熙抱了起来,笑着问道:“泽熙,想叔叔了没?”

泽熙仿佛跟徐慕枫也异常的稔熟,说道:“想了,徐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再去我家啊?我喜欢你们去,多热闹啊!”说完把小嘴贴到徐慕枫耳边悄悄地说道:“而且,我爸爸也高兴。”

徐慕枫本来很有兴致地侧耳倾听着,但听到孩子的最后一句话,神色顿时有些黯然,不过随即就笑着小声说道:“泽熙,下个月就是你爸爸生日了啊,到时候我们就都会去啊,还会给你买礼物,你也要给爸爸准备礼物啊,让爸爸高兴,知道吗?”

“知道!”泽熙说完,又悄悄地说道:“徐叔叔,我都准备好了,妈妈和我一起准备的。”

“嗯!真乖!”徐慕枫显得很开心,说完将一侧脸伸了过去:“来,亲叔叔一口。”

泽熙用小嘴啪的在徐慕枫的脸上亲了一口。

徐慕枫一脸的笑容,抱着泽熙坐下来,笑着问秀莲道:“嫂子,最近挺好的吧?一直也没去看你。”

“我挺好的。”秀莲看看徐慕枫,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不好啊,就呆在家里,又不像你们,天天在外面有那么多操心的事。”

徐慕枫脸色又有些黯然,叹口气说道:“现在都不在一块了,也帮不上萧局长什么忙了,唉!”

“只要你们都好,他也就高兴了。”秀莲伸手从徐慕枫怀中抱过泽熙,柔声说道:“你们别总叹气,会引霉运的,你们萧哥也是这样,一提起你们也总是唉声叹气。”

徐慕枫仿佛知道这位嫂子对风水运气之类深信不疑,便笑着点点头,过会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见萧局长了,又瘦了。”

“是啊,你们有时间多劝劝他,对了,一会他说过来,你们正好等等他吧。”秀莲把泽熙放在地上,带些请求地说道。

“哦?好啊!”徐慕枫仿佛有些惊喜,邵雄侠也探过头来:“萧市长过来啊?那我得慢点吃。”

陈道静和厉胜男慢慢地走了过来坐下,邵雄侠看了一眼徐慕枫,小心翼翼地说道:“慕枫,这是咱们新来的局长,陈局长,这位是厉胜男。”

徐慕枫抬起头,有些冷漠地看了一眼陈道静,然后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慢慢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陈局长。”

厉胜男火往上撞,如果不是陈道静用手在下面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腿,她真想指着徐慕枫的鼻子问问他为什么这副德行。

“嗯,慕枫你好!”陈道静站起身向徐慕枫伸出了手笑道。

徐慕枫仿佛没有料到陈道静会有这个动作,不由愣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站起来,就那么坐着望着陈道静,半响才说道:“陈局长,我手不干净……”

秀莲在一旁打了徐慕枫一下:“局长跟你握手呢,还不站起来!”

徐慕枫仿佛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愿违背秀莲的话,便慢慢地站了起来。

陈道静心里也微微有些上火,一个男人有傲气不要紧,但不能没有起码的礼节,就算我陈道静不是局长,哪怕随便一个女人站在你面前跟你握手,你也不能这么傲慢吧?

“陈局长,你好。”徐慕枫慢慢伸出手淡淡地说道。

陈道静真想把手抽回来,不过还是忍住了,等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笑道:“慕枫,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呵呵,怕是慕枫没有这个福分。”徐慕枫淡淡地笑了笑:“我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

“哦?”陈道静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明白了徐慕枫对自己的反常,正常来说,一个下属绝不会对主要领导这种态度的,除非他已决心要离开。

徐慕枫松开手,淡淡地笑了笑重新坐下了。

陈道静心里又有些不痛快,太没礼貌了,对方一个女人还没坐,他到先若无其事地坐下了,即便要离开公安局也不至于这样吧。

厉胜男或许是今天愤怒的次数太多了,也或许她本来就喜欢这种有性格的人,所以居然没有发火,只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徐慕枫。

邵雄侠皱着眉扭头向别处望着,看得出有些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秀莲也看出了徐慕枫对陈道静仿佛有些敌意,摸不清内情,便不再敢插话,低头轻声和泽熙说着话,眼睛的余光却不时担心地瞟着那边的情景。

“慕枫,这是我今天第三次见你了!没想到咱们只有这几面的缘分,呵呵。”陈道静笑着说道,她故意没有坐下,继续站着那里向下望着徐慕枫。

徐慕枫微微仰着头,嘴角又勾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陈局长,这也是我今天第三次见你了!”

“哦?”陈道静心里有些诧异,除了这一次,傍晚在市政府门口的时候,徐慕枫应该是见到自己了,可刚才他在追捕兔子的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啊,便笑了笑说道:“都是在哪?”

徐慕枫没有说话,略带讽刺地望着陈道静,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次,是在,帝豪皇宫!”

陈道静一皱眉,随即就恍然大悟了,怪不得这个年轻人对自己仿佛有很浓的敌视情绪,原来是以为自己与帝豪皇宫有联系,联想起霍天泰局长以及邵雄侠、雷剑等人对帝豪皇宫的介绍和评价,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傲慢无礼反而产生了一种好感,便笑了笑说道:“对,下午我去了一趟帝豪皇宫,怎么?不合适吗?”

“哈哈哈……”徐慕枫轻声地笑了起来,半响摇摇头笑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惯例嘛,拜拜山头,前几任局长也都是这么干的!”

陈道静笑了笑,想解释一句,可又觉得那样姿态太低,效果反而不一定好,便淡淡地说道:“慕枫,听说你以前是刑警副队长,可是说出这样的话,就显得没水平了!”

徐慕枫自然也明白,进帝豪皇宫和与许静有联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可是作为一名新任的公安局长,还没有正式到局里报道,却先跑到明显涉黑的帝豪皇宫去,无论从哪个方面也讲不过去,便淡淡地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慕枫,陈局长其实……”邵雄侠明白其中的误会,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想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陈道静与孟如海之间的分歧和冲突告诉徐慕枫。

“住口!”徐慕枫冷冷地望着邵雄侠,眼神似乎是在望着一个成为了叛徒的亲人,愤怒,伤心,失望,还带些鄙视。

“唉!”邵雄侠苦恼地用力挠了挠头,将脸背了过去。

场面有些尴尬,当着秀莲母子,陈道静也不好与徐慕枫探讨一些公安内部问题,便分别闲聊着。

上面的小桌已经空出了几张,老板便殷勤地再三请陈道静及秀莲到小桌去,两边的人也都觉得有些尴尬,便起身分别去了小桌。

“雄侠,我和胜男商量点事,你先在那边一坐。”陈道静善解人意地笑着对邵雄侠说道。

邵雄侠虽然心里已经决定去秀莲嫂子那桌,但心里毕竟有些煎熬,现在陈道静如此体恤的为难,便感激地笑笑:“谢谢局座,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兔子的事不急,多聊一会!”陈道静笑了笑走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这种时候,你给他的环境越宽松,他越会卖命的将工作干好。

夜幕已经渐渐很深,行人也少了许多,街上渐渐可以开始通行车辆。

不一会,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驶了过来停在了路边,车门一开,云飞扬下来快步向长条桌走去,瞥了一眼,却发现换了地方。

“云队,这里。”邵雄侠站起来喊道,他一直在有些焦急地等着云飞扬,徐慕枫对他爱答不理的,所以盼着云飞扬能来缓解一下气氛。

云飞扬应了一声,刚要过去,突然发现萧何吏那辆商务别克开了过来,忙转回身迎了过去:“萧哥,你过去吧,我来停。”

“嗯。”萧何吏一脸倦容,没有熄火,开门下了车。

“萧哥,秀莲和泽熙在……”云飞扬刚想给萧何吏指一下,却发现邵雄侠和徐慕枫已经站起走了过来,便笑了笑没再说话,径直去停车了。

“萧市长!”

“萧局!”

徐慕枫和邵雄侠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

“你俩怎么在这?”萧何吏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嘿嘿,正好碰到了。”邵雄侠抢步上前接过萧何吏手中的包。

徐慕枫仿佛也有些这个意思,只是刚上前走了一步,便已经被邵雄侠抢先了,便站在了那里。

“想跟我抢?”邵雄侠抱着包,得意地冲徐慕枫扬了扬下颌。

徐慕枫被逗得笑了笑,在平时,他是最看不起这种格调很低的阿谀行为的,不过对方是萧何吏,仿佛这一切就变得自然了起来。

“走,去吃饭,娘的,忙了一下午,还真饿了!”萧何吏仿佛兴致很高,走过去用力拍了拍徐慕枫的肩膀笑道。

三个人还没等走到桌前,陈道静已经起身迎了过来,笑着伸出手:“萧市长,这么巧。”

“陈局长,你好!”萧何吏愣了一下,再看看身边的邵雄侠和徐慕枫,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邵雄侠察言观色,连忙解释道:“我跟陈局过来吃饭的,正好碰到嫂子了,便把慕枫喊来了。”

“哦,”萧何吏仿佛有些明白过来,笑着对陈道静说道:“那太好了,相请不如偶遇,中午没能给陈局长接风,正好晚上补上!”

“萧市长,我们已经吃好了。”陈道静尽管也很想与萧何吏接触了解一下,但心里还惦记着与岑文灿的约定,便笑了笑说道:“您和慕枫、雄侠吃吧。”

“陈局长,你就再吃点吧!”邵雄侠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给真道静挤着眼。

陈道静明白邵雄侠的苦心,神色便有些犹豫。

“来吧,一起,很多事也正好想跟陈局长聊聊。”萧何吏热情地说道。

“好吧,谢谢萧市长。”陈道静沉吟了一下,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两张小桌拼在了一起,萧何吏、秀莲和泽熙坐在南面,陈道静、厉胜男坐在了北面,而云飞扬和徐慕枫则很自然地坐在了东西两端,邵雄侠犹豫了一下,只好坐在了陈道静身边最后一个空位置上。

萧何吏脸上虽有些疲惫,却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对邵雄侠说道:“雄侠,开瓶酒,好久没喝了!”

“哎!”邵雄侠起身屁颠屁颠去买酒了,地摊上自然没有好酒,他朝对面的一个超市跑去。

陈道静一脸微笑地坐着,心里却在想着萧何吏不叫云飞扬,也不叫徐慕枫,却偏偏叫坐在自己这边的邵雄侠去买酒,这无非是表达一种姿态,起码至少是对邵雄侠表达出一种亲近,虽然未必是有意为之,但或许这种能力早已经深入了骨髓,自然而然就发挥了出来。

不一会,邵雄侠便买来两瓶东州特酿,除了萧何吏和陈道静和秀莲,给其他人都满满地斟上了。

“给我倒上半杯!”萧何吏把杯子往前一推。

陈道静微微一皱眉,萧市长不是不喝酒吗?中午白小天和霍局长在场,他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啊,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豪气了?

其实,不但陈道静吃惊,其他人也有些吃惊地望着萧何吏,邵雄侠甚至呆了一呆:“倒……倒酒?”

萧何吏微微一笑:“今天我要敬陈局长三杯。”

陈道静不由一慌,忙站起身说道:“萧市长,我真的不能喝酒。”

“呵呵,陈局长,坐下。”萧何吏摆摆手示意陈道静坐下,笑着说道:“陈局长可以喝饮料,我表达一下心情。”

“哦,”陈道静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虽然几乎还是在长条桌上的那些人,但因为有了萧何吏,桌上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徐慕枫也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陈道静拿出手机悄悄给岑文灿发了条短信:遇到萧市长了。

不一会,岑文灿的短信就到了:看你时间,结束早的话联系,等你到九点半。

陈道静一笑,回了个:好。

吃了一会,萧何吏端起酒杯,笑着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我敬你三杯酒。”

陈道静连忙端着饮料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说道:“萧市长,应该我敬你。”

“陈局长,你坐下,你总站起来,弄得我也得站,呵呵。”萧何吏站起来半开玩笑地说道。

陈道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个人重新坐了下来。

萧何吏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端着酒杯说道:“这三杯酒,我一定要敬陈局长,这酒跟组织,跟老百姓,跟工作都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萧何吏个人敬你。第一杯,感谢酒!你是我从干副区长到副市长的六年时间里,第一位主动提出和我去面对老百姓的!所以我萧何吏代表个人感谢你。”

陈道静一脸认真地听着,等萧何吏说完,这才一脸郑重地说道:“萧市长,维护社会稳定是公安机关不可推卸的职责,这杯感谢酒道静绝没有资格喝。您是分管公安的领导,我们工作到位是职责所在,如果不到位,还请萧市长批评。”

萧何吏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陈道静,目光隐隐透着一丝感动和惊喜。

“萧市长,要说感谢,也是道静感谢您。”陈道静端了起来饮料:“说心里话,道静初来黄北就遇到了市政府门口工人聚众上访,虽说责无旁贷,但毕竟能力有限,好在最后萧市长出面帮忙安全疏散了群众,所以,道静要敬你一杯!”

萧何吏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好,那咱们就互相感谢吧!”说完一扬脖,竟然将半杯白酒喝了下去。

徐慕枫、云飞扬和邵雄侠都有些愣住了,这么多年了,很少见到萧何吏副市长这样喝酒。

“倒上。”萧何吏笑着对邵雄侠说道。

徐慕枫给邵雄侠使了个眼色,其实不用他使眼色,邵雄侠也清楚不能倒那么多了,便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

“舍不得让我喝吗?再倒点!”萧何吏半开玩笑地训斥道。

“萧局,你慢点喝,先吃口菜。”徐慕枫轻轻地说道。

邵雄侠又小心翼翼地倒了几滴,萧何吏又气又笑,反复了几次,最终还是只倒了小小的一个杯底。

“呵呵,萧市长,意不在酒,还是别倒了吧。”陈道静担心再这样下去邵雄侠就要挨骂,便笑着说道。

“好吧!”萧何吏看了一眼邵雄侠和徐慕枫,眼中闪着暖暖的光芒,笑道:“这几个小子一直都很照顾我的!”

陈道静笑了笑:“能看得出来。”

吃了几口菜,萧何吏又端起了酒杯,或许是真的不胜酒力,也或许空腹喝得半杯太快,疲惫的脸上泛起了一片微红,倒显得生动了许多,笑笑说道:“陈局长,第二杯,是拜托酒。慕枫和雄侠从从毕业参加工作就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有些感情,现在跟着陈局长了,我想拜托陈局长多批评,多教育,多帮助,多照顾。”

“呵呵,”陈道静端起酒杯笑道:“萧市长,说心里话,虽然道静刚到黄北,但一天下来,也接触了不少局里和所里的同志了,不是当面夸赞,慕枫和雄侠是我心里最满意的两个了!”

“是吧?”或许是因了酒意的缘故,萧何吏脸上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开心,看了看邵雄侠和徐慕枫,笑道:“陈局长,这几个孩子我都很了解,能力可以,品质也好。”说完一指邵雄侠说道:“雄侠这孩子最顾大局,机灵心细,喜欢闹腾,嘴坏心软,猛一看风头全是他的,但其实最后吃亏的总是他!”

“萧市长,我有那么怂嘛!”邵雄侠很想笑,但却笑得有些难看,眼里甚至闪过了泪花,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全浮上了心头。

当初跟着萧何吏的六个人,王野农暴躁,徐慕枫冷傲,宋子平清高……不说别的,就为了能让六个人每年聚上两次,他总是求爷爷告奶奶陪尽了笑脸,最后还要成为他们几个取笑的对象。

徐慕枫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想起刚才对邵雄侠的态度,心里不禁有些内疚,便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委屈了,以后都让着你,行了吧?”

“我用你让!”邵雄侠觉得眼睛一阵发热,他很想白徐慕枫一眼,可脸终于还是没扳住,一边笑着,一边擦着不争气的泪。

厉胜男有些吃惊地望着邵雄侠,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嬉皮笑脸又暴跳如雷的家伙竟然会哭。

其实,不但厉胜男,就是陈道静心里也微微有些震惊,如果萧何吏不说,她也真没有想到邵雄侠居然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萧何吏暖暖地看了邵雄侠一眼,又指了指徐慕枫对陈道静说道:“慕枫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冷静,胆大心细,再危险、再复杂的工作,他都不会皱眉头,不过这孩子的缺点也明显,说好听点是洁身自好一尘不染,说不好听就是不适应社会!看不惯的东西太多!这样哪行!”说完有些责备望着徐慕枫:“我最近听说你还傲的不得了?有这事吗?”

“哪有。”徐慕枫声音低低地说道。

“怎么没有?!!”邵雄侠仿佛找到了靠山,终于可以进行反攻倒算了,便指着徐慕枫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现在他太傲了,谁都不在眼里,仗着自己破了几个没人破得了的案子,就觉得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了,公安局都装不下他了!最近老说要辞职呢!”

“哦?”萧何吏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徐慕枫问道:“是吗慕枫?”

徐慕枫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说道:“萧局,是真的。”说完又低下了头:“最近总想起在农林局的时候,那时候虽然苦,虽然累,但心情敞亮啊!可现在呢?”

徐慕枫说着脸上便浮起了一抹激愤之色:“萧局长,你是知道的,我当初是多么想干警察啊!原以为警察是最有正义感,也是最能维护社会正义的,可是现在才知道,警察竟然是最没有……”

“慕枫!”萧何吏仿佛觉得当着陈道静谈这些话有些不太合适,便摆摆手打断了徐慕枫:“别说了,今天咱们不谈工作的事,就喝酒说闲话,有些情况,你可以整理一下给陈局做次汇报。”

“嗯。”徐慕枫强忍下了诉说的欲望,勉强地笑了笑:“萧局长,我知道,我碰到的这点事在您面前其实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您才是真的难,可是您也不能总这么累着,又瘦了……”

徐慕枫有些说不下去了,众人也是一阵默然,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也有些伤感起来。

厉胜男有些不太适应,左看看右看看的,陈道静尽管能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毕竟没有太强烈的共鸣和体会,看到场面有些沉闷,便笑了笑端起酒杯说道:“萧市长,第二杯拜托酒,还是应该我敬您。您给公安系统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干部,以后还得拜托您多费心,再多给我们公安队伍输入人才啊!”

“呵呵,那我们就互相拜托。”萧何吏仿佛没有刚才的情绪,皱着眉才勉强喝下了杯中酒的一小半,喝完没有放下,笑道:“第三杯看来也是要互相了,这第三杯酒,我想给陈局长表个决心,如果遇到阻力,遇到压力,需要我出面,需要我说话的,责无旁贷!”说完笑了笑:“虽然大多数时候可能都不管用,呵呵。”

陈道静端着饮料站了起来,神情微微有些郑重:“萧市长,这杯酒道静更不敢当了,可还是要感谢您对道静的支持!在这里,决心,道静就不表了!客套话,道静也不说了!我陈道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干好工作,是不是一个有良知的公安局长,我想请以后的事实来说话和证明!”

“好,陈局长说得好!来,干了!”萧何吏仿佛被陈道静这番掷地有声地话语所感染,一扬脖,将剩下的酒全倒进了嘴里。

两人重新落座,桌上的气氛稍微好转了一些,萧何吏笑道:“别光我和陈局长喝啊,你们也喝!”

这话一出,几个也许久未见的年轻人便纷纷端起了酒杯,没过多久,厉胜男也按捺不住参与了进来。没一会,两瓶酒就见了底,邵雄侠又跑去买了四瓶回来。

酒一下肚,话自然就多了起来,邵雄侠先地把陈道静夜闯刑警队,踢飞桌子,后来又与孟如海针锋相对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遍,有露缺的地方,厉胜男在一旁补充着。

由于邵雄侠讲得绘声绘色,大家不断发出会心的笑容,尤其是萧何吏和徐慕枫,更是仿佛微微有些激动,目光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陈局,我敬你一杯。”徐慕枫站起来走到陈道静面前,微微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慕枫不懂事的地方,您多包涵,多原谅,!”

陈道静站起来,用饮料跟徐慕枫碰了碰杯,笑道:“想让我原谅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你暂时不许离开公安局,能答应吗?”

不欢而散

徐慕枫微微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道:“陈局,等这一天,慕枫等了很久了,只要您一直都像今晚这样跟他们干,就算有人赶我,我也不会走!”

“呵呵,好!那我就原谅你了!”陈道静笑着喝了一口饮料,又看似很随意地说道:“下午我陪白市长去找收购黄钢的丁辅仁了,他住在帝豪皇宫。”

徐慕枫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笑容。

“局座,我也敬你一杯。”邵雄侠几杯酒下肚,神色几乎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平时的模样,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局座,您放心吧,兔子的事我一定处理好!不过,也希望您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说情的人会络绎不绝的。”

“呵呵,雄侠,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家的心血白付出的。”陈道静微笑着说道。

“好,就凭有陈局这句话,我邵雄侠心里就有底了!”邵雄侠说完一扬脖,大半杯白酒倒进了嘴里。

萧何吏也笑着端了酒杯:“陈局,就从兔子开始你的局长之路吧,这条路注定坎坷,注定会布满荆棘,但我相信,阳光总会照在你这边!”

“谢谢萧市长。”陈道静心里也很欣喜,从今天孟如海有恃无恐的态度可以看出他背后是有股力量的,这股力量究竟有多大,她不清楚,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或许自己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孤单。

气氛越来越融洽,大家相互交叉敬着酒,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厉胜男一直没有敬萧何吏和秀莲,只是自顾地与几个年轻人拼着酒,虽然她酒量不小,但几轮下来,也微微有些飘飘了,俏丽的面庞如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眉目流动,顾盼生姿,仿若一朵艳丽初绽的桃花。

“想当年,我在省厅刑侦总队……”微有些醉态的厉胜男今天话特别多,开始卖弄起自己的光辉事迹。

陈道静心里暗自欣喜,孔雀遇到喜欢的异性才会开屏,现在一向眼高于顶的厉胜男居然也开始炫耀羽毛了,只是,不知这几个年轻人是否已经有了女朋友?

“说真的,早就听说你太多故事了,胜男,你今天给我们露一手吧,让我们开开眼,好不好?”邵雄侠一脸夸张的崇拜。

“好!”厉胜男的豪气仿佛被酒完全催生了出来,刷地站起来,卷了卷袖子:“我给你们来套八段锦!”

“好啊!”邵雄侠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也笑着鼓掌。

虽然是在街边,但厉胜男一点也不拘束,啪啪啪练了一个套路,引得其他小吃摊上的人也伸着脖子看,叫好声不断,尽管大多都不懂武术,但单凭这干净利索也觉得好功夫。

打完套路,厉胜男面色不变,大气不喘,回到桌前,又想起了刚才被云飞扬撞的那一下,便有些睥睨地望着萧何吏和云飞扬,说道:“萧市长,你有跟班,我们道静姐也有跟班,你虽然职务高,但肯定打不过我们道静姐,不如让我们两个跟班较量一下吧?”

“胡闹!”陈道静气得笑了起来。

萧何吏微笑不语,云飞扬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低头不说话。

徐慕枫和邵雄侠则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厉胜男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微微带些恼怒地说道:“你们笑什么!敢不敢?!!”

“不敢!”萧何吏止住笑声,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厉胜男:“陈局长是女中英豪,胜男自然也是巾帼英杰,我百无一用是书生,飞扬自然也不会强到哪去。”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邵雄侠笑道:“胜男,你以为能打趴下我,就能跟云队交手吗?想跟云队交手,先得把他的徒弟慕枫打败再说!”

“他是徐慕枫的师傅?”厉胜男瞪大了眼睛问道。

“慕枫,能算师傅吗?”邵雄侠转头笑着问徐慕枫。

徐慕枫笑了笑:“别给云队丢脸了,就我这资质,还徒弟呢!”

这话一出,别说厉胜男,就连陈道静都吃了一惊,能得到傲气的徐慕枫如此推崇,看来这云队绝对不简单,便不由多看了几眼,却还是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如果说邵雄侠和徐慕枫都像明珠一样的耀眼,那云飞扬就像是土地一样朴实无华,平平淡淡,神态温和,少言寡语,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你如果再细看,还是会发现一点与众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举手投足的平淡中隐隐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

“萧市长,嫂子,胜男不但人长得漂亮,也有本事,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到现在还是单身呢!”陈道静笑着说完,将目光望向了秀莲:“嫂子如果有合适的小伙子……”

“道静姐!你说什么呢!”胜男又急又气,粉面不由更红了,气咻咻地说道:“我还没到没人要的时候呢!”

“呵呵,好了好,不说了,你跟萧市长喝酒吧。”陈道静点到为止,马上转换了话题,笑着说道。

“不喝!”厉胜男赌气地将头转向了一边。

“胜男!”陈道静一皱眉,刚想再说什么,却被萧何吏笑着摆摆手阻止了:“陈局长,酒是最无所谓的了,我觉得,还是让胜男给我们讲讲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迹吧?”

“好啊!胜男,难得萧市长今天有空,你就说说吧。”邵雄侠情绪很高地附和道。

厉胜男顿时有些不高兴,什么叫难得萧市长有空?老娘还没空呢?!!不过用目光扫了一下,邵雄侠情绪高涨自不必说,徐慕枫也的目光也充满了期待,云飞扬虽然低着头摆弄着筷子,但也看得出在倾听着,再看看萧何吏,正笑吟吟地等待着,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坏坏地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就给大家讲讲我追捕悍匪黄猛的事!”

果然,萧何吏的神情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

厉胜男心里得意,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小子确实有两下子,也挺重情义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没有那两下子的话,说不定会死得舒服点……”

陈道静本想出口制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任厉胜男说了下去,她则仔细地偷眼观察着各人的神色,邵雄侠和徐慕枫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直在盯着厉胜男倾听着,而秀莲和云飞扬则有些不安,不时用担心的眼神望向萧何吏。

萧何吏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但脸上依然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其实这一切,早已在陈道静的预料之中,不过亲眼见到萧何吏露出这种神情,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浓浓的失落,也说不清为什么,萧何吏的一言一行,总是能符合她内心最深处的一个影子。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总是在不停地与二奶、杀人犯、被盗文物扯上联系呢?

“胜男,吃饭呢,你非说死人的案子吗?说个活捉的!”陈道静给厉胜男使了个眼色说道。

厉胜男早就注意到了萧何吏的神色变化,心里不由更加得意,正在兴头上,听到陈道静制止,便有些很不情愿。

“没事,说吧,我想听。”萧何吏想尽量自然地笑笑,但是却不知道脸色已经是多么的不自然,想尽量让声音平静,却连他自己都有些听得出颤抖。

陈道静心里一阵不忍,刚张张嘴,却被萧何吏摆摆手给制止了。

微醺的厉胜男从萧何吏那种强忍痛苦的脸上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带些恶意的快*感,于是更加滔滔不绝添油加醋地讲了起来,直至把黄猛的尸体说的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嫂子,你怎么哭了?啊?萧市长,你怎么了?!!!”邵雄侠发现了泪流满面的秀莲,不由惊叫道,可一转眼,又发现了萧何吏眼中闪烁的泪光。

云飞扬早已看到,只是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地听着。

萧何吏仿佛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眼睛微微一闭,泪便从眼角流了出来,用手轻轻擦了擦,笑道:“雄侠、慕枫,人可以穷,可以窝囊,可以被人看不起,但是,永远不能犯法走邪路!”

邵雄侠和徐慕枫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还有,我也希望你们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父母儿女……”萧何吏叹了口气又说道,不知是对徐慕枫和邵雄侠说的,还是对厉胜男说的。

“切,那种人还用可怜?!!”厉胜男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他们是杀了人,可他们杀的是坏人啊,可你,可你,你也,你也……”秀莲有些泣不成声,仿佛想指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你是想说可我也杀了人是吧?”厉胜男俏眉一立,一脸狂傲冷冷地说道:“性质一样吗?他们杀人是凶犯,我杀他们是伸张正义,再说了,还是要怪他们没本事,如果有能耐杀了我,我绝没二话……”

“住嘴!”陈道静见厉胜男明显带了酒意,越说越不像话,便赶紧呵斥道。

“可,可……”秀莲仿佛还想争辩,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萧何吏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长长吸了一口气,不悦地看着秀莲说道。

秀莲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泽熙伸着小手替妈妈擦着泪:“妈妈,不要哭了。”

“嗯,妈妈不哭。”秀莲抹了把泪冲泽熙笑笑,然后对萧何吏低声说道:“他爸,我想回家了。”

“嗯,一起吧。”萧何吏站起身,笑了笑,对陈道静说道:“你们继续,我有点不舒服,跟孩子先走一步了。”

虽然气氛表面上还保持着和气,但不欢而散的味道是显而易见的。陈道静不想以这样的场面结束,便忙站起身,一脸诚挚地说道:“萧市长,明天我就正式到局里上班了,但工作究竟要从哪里入手,现在心里还很没有底……”

萧何吏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陈局长,我说点个人的想法,我觉得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乱,但三种职业不能乱,一是老师,二是医生,三是公检法队伍,如果这三种人乱了,没了师德,社会还有什么前景和希望?没了医德,还谈什么救死扶伤?对生命都冷漠了,还能指望这个社会对什么热情?这两种虽然影响深远,但却远远没有第三种来的直接,如果咱们的公检法部门乱了,就没有了是非,没有黑白,没有了公平正义,社会必然会乱套的!”

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轻轻点点头:“萧市长,我明白了,队伍建设很重要。”

萧何吏欣慰地点点头:“对!如果一支队伍里大多数都是害群之马,还谈什么战斗力?”说完笑笑又说道:“如果我建议的话,希望你不要直接搞精神文明建设,讲道德,讲责任,现在没有几个人能听得进了,最好是借案件推动队伍建设,再以队伍建设促进案件侦破。”

“我明白了!”陈道静刹那间有些豁然开朗,仿佛眼前的迷雾突然被一阵风吹散,不禁用力地点点头:“谢谢萧市长!”

萧何吏笑笑,带着秀莲、泽熙走了,云飞扬也一起走了。

陈道静抬手看看表,九点三十五分,比岑文灿规定的时间超了五分钟,不由苦笑了一声。

“陈局,吃饱了,回去吧,先攻破兔子那个逼养的!”萧何吏走了,邵雄侠的兴奋劲也仿佛少了一半。

“好!去队里!”陈道静让厉胜男去了结了帐,然后三个人上车直奔治安大队。

此时,帝豪皇宫一间奢华的房间里,许静兄弟和孟如海也已经吃完了饭,让服务员沏了一壶极品龙井茶,正在慢慢地喝着。

“静哥,兔子的嘴不严啊!”孟如海轻轻吐出一眼,沉思着缓缓说道。

“妈的,我就说兔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哥你还老护着他!”许峰气呼呼地说道:“早就告诉他别回来,可这王八蛋不但偷着回来,还敢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露面!”

许静不说话,端着茶杯静静地坐着,出神地望着里面那抹清澈的淡绿色在热气蒸腾中轻漾着,半响,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好茶!”

许峰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品茶!”

“呵呵,”许静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拿了快湿巾慢慢地擦着手:“兔子就算招了又怎么样?没有人证,没有物证,连受害人都没有,她怎么结案?”说完笑笑:“都把心放在肚里吧,不会有事的。”

“哦。”许峰仿佛有些放下心来。

孟如海却微皱着眉头,轻轻弹了弹烟灰说道:“静哥,我觉得这事不能大意!今天的事情每一件都不顺,光头进去了,为了保光头,亮子暴露了,为了他俩,我跟姓陈的闹翻了!为了救兔子,许刚还差点暴露,可最后呢,光头被关在了治安大队,许刚进了医院,亮子被停职反省不说,兔子还是被抓住了!”

许峰看看孟如海,再看看许静,一拍桌子骂道:“我草**的,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不顺当!”

“绝不是日子的事!”孟如海深深吸了口烟,说道:“这么多的不顺,静哥,我还是那句话,姓陈的不简单,我们不得不防啊!只要兔子一开口,就有可能把咱们的底都给掀出来啊!”

“哥!要不我带几个人,把兔子给抢出来……”许峰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屁话!”许静冷冷地瞪了弟弟一眼:“你还嫌事不够大是吧?你是不是担心现在姓陈的还没有怀疑兔子身上背着其他案子?”

“哥!我……”许峰一愣,连忙想解释。

“都不用说了!回家吧!”许静一挥手,站起身将外套穿好,笑着说道:“我倒希望姓陈的能玩出点花样,她不动,就暴露不了弱点。”

孟如海起身叹了口气:“唉,好吧,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许静点点头,脸色变得和蔼了起来,语气中也充满了关怀:“对了孟局,孩子在那边挺好的吧?”

“哦,挺好,托静哥的福,现在快毕业了,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想在那边定居呢。”孟如海的脸色变了,一脸的感激:“孩子**舍不得,这不,下周要过去看看呢。”

“嗯,孩子这想法挺好,澳大利亚是好地方啊,我支持孩子的想法,孟局,别舍不得,只要孩子有想法,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就要支持!”许静点点头笑着说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对了,昨天一个朋友带了点澳元过来,你正好让嫂子给孩子带上,那么小的年纪,孤身一人在海外,不容易啊!”

“哎,别……”孟如海扭捏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信封,感激地点点头:“谢谢静哥!”

“客气什么啊,都是自家兄弟!”许静笑着拍了拍孟如海的肩膀,转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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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许静的奔驰和孟如海的吉普驶出帝豪皇宫大门的时候,陈道静的华泰现代也已经驶进了治安大队的院子。

以坏治恶

三个人刚下了车,就有一名队员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微微带些惭愧:“邵队,光头几个嘴硬得很,怎么问也没用。”

“这家伙比较难啃。”邵雄侠点点头,转身进了屋,见光头在椅子上低头坐着,双手被拷在背后,便走过去蹲下身子一脸恳求地说道:“光哥,别难为兄弟了成吗?不是我跟你过不去,现在是你跟兄弟我过不去!你说,新局长一上任,就碰到你们这么档子事,听说你们还要打局长?你说她一个女人还不差点被吓哭了?可事后回过神直冲我发火,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实话说吧,现在我的队长已经被那娘们给撸了,还能不能戴的回来,就看您老人家开不开口了?”

光头低着头不说话。

厉胜男气得直瞪眼,抬腿就想往里走,却被陈道静一个颜色给制止了。

就听见邵雄侠在里面继续哀求:“光哥,我知道你一向义气,就救救小弟吧!不就拘留个十天八天吗?有什么大不了!对您光哥来说,这算毛啊?以前又不是没呆过!光哥,你放心,只要你开了口,我邵雄侠说到做到,看守所那边给你打好招呼,好吃好喝好住,行不?”

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邵雄侠,一脸为难地笑笑:“邵队,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别说糊涂话了,这事我真是被冤枉的,别说打局长了,就是平时打个狗我不忍心,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做你妈个头!”邵雄侠站起身给了光头那寸草不生异常光亮的脑袋一下,脸一下拉得比驴还长:“光哥,要这么说,兄弟我可就只能公事公办了,反正你把我的帽子给弄丢了,如果吃了苦头也别怪兄弟,好不好?大家都是混饭吃,你说谁容易啊?”

光头见邵雄侠开始威胁,便又把光光的脑袋低下一言不发了。

“光哥,别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好吗?这是不入流的街头下三滥用的招数,您光哥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您这样做,让我深感失望和遗憾。”邵雄侠叹口气摇摇头一脸惋惜地说道。

可任凭邵雄侠再怎么连讥带讽,光头就是不发一言。

“行,你就撑到底吧,是不是心里想着等天一亮就可以走了?”邵雄侠嘿嘿地一笑:“光哥,兄弟一场,我也不瞒你,兔子已经招了,你嘴再硬也没什么意思了,明天等着进拘留所就好了,兔子三天,你十五天!”

光头猛地抬起头,吃惊地望着邵雄侠,一脸的不相信:“兔子?也,被抓了?”

“要不要我喊他过来?”邵雄侠很认真地说道。

“嗯。”光头点了点头。

“嗯你妈个头啊,还嗯!你以为老子是帝豪皇宫的服务员呢?妈的!”邵雄侠骂骂咧咧地向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笑道:“再给你几个小时想想,兄弟我两点就去外地了,别错过机会!”

光头把脑袋低下又不说话了。

邵雄侠从屋里出来,脸色没有一丝挫败感,反而神采飞扬的,冲陈道静和厉胜男有些得瑟地说道:“我刚语重心长地对光头进行了教育,效果不错,估计现在正反省呢。”

厉胜男撇了撇嘴:“你可别教育了,再教育都快喊爹了!”

邵雄侠一脸委屈地望着陈道静:“局座,刚才我软硬兼施,为了工作,甚至不惜抛下自尊,其实光头能招的话,我喊他爹也行啊,可胜男不但不理解我,她还笑话我!讽刺我!我,我,我……”说到后来竟低下头有些泣不成声起来。

“切!自己审案不力,还诬陷我,看你那熊样……”厉胜男搞不清邵雄侠是真哭还是假哭,一边骂着一边偷眼观察着。

“胜男!”陈道静不满地斜了厉胜男一眼,问邵雄侠道:“是不是打开光头没有多少希望?”

“不能说一点没有,但是希望真的是很小很小,起码今天晚上不行。”邵雄侠抬起头一副认真的神情,脸上哪有半点的委屈:“局座,光头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死硬死硬的,更何况,在刑警队的时候还不知给他喝了什么壮阳药,他现在底气很足,你就是跟他靠到天亮,他也不供半个字的!”

“兔子那边有多少把握?”陈道静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

“百分之百,那兔崽子,胆子比兔子还小,只消胜男把眼一瞪,我肯定他立马就什么都招了!”邵雄侠一脸轻松地说道。

陈道静望着邵雄侠那张因酒而泛着红晕的年轻多变的脸庞,半响笑了笑:“那我就不去了,你落实好给我回话!”

“请局座放心,属下一定竭力全力,不辱使命!”邵雄侠啪的打了个敬礼。

陈道静没说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看吧,玩多了就没意思了!”厉胜男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你这套,一上来道静姐可能还觉得新鲜,时间一长,你就等着挨训吧!”

“就我这脸皮,还怕挨训?”邵雄侠大大咧咧地说完,探过头小声说道:“一会跟我唱出双簧……”

厉胜男本想板着脸不理他,可听着听着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骂道:“你小子,真够缺德的!”

“对付兔子,什么招都是仁慈的!”邵雄侠说完洋洋得意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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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击罪犯的时候,军队和公安有个明显的不同,军人集中在军营居住,罪犯一般没胆子去军营下手报复,即便有胆子,也很难进去,而且相对来说,后果也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而公安就不同了,分散居住,打击的一般又是当地的罪犯,大家互相都知根知底,就算不敢对你本人下手,可你还有老婆孩子呢,即便不敢对人下手,三更半夜给你砸几块玻璃,划破个车胎,你也是无可奈何。

也正是这个原因,公安人员对罪犯远没有军队的手腕坚决和严厉,一般情况下,不愿和人结下死仇,而有些公安,出于工作或者个人需要,还要与罪犯交朋友,以获得工作或者个人的利益。

邵雄侠进门的时候,兔子正陪着笑脸在跟两名正在做笔录的治安大队的队员闲聊着哪刚开了家不错的饭店,有空让这些弟兄们去尝尝。

这两名队员在平时就是喜欢和道上的人交朋友的,自然也都知道兔子的能量和背景,所以都显得相对很客气,面对热情而讨好地邀请,也是客气地婉言谢绝。

“怎么了邵队?”正在聊着,有名队员一抬头,却发现邵雄侠捂着腮帮子进来了,不禁有些吃惊地问道。

“怎么了?还不是新来姓厉的那个女魔头,妈的,仗着是局长的亲信,也太**不像话了,中午刚给了丁大成一个大嘴巴子,妈的,老子还没来得及偷笑呢,结果……唉,妈的,晦气!”

那两名队员当了真,因为平时与道上的人走得比较近,所以在队里经常被隔离在核心圈子之外,自然心里对邵雄侠有点意见,这时见他一脸倒霉样,心里偷笑,脸上却都闪过不忿之色:“我草,也太欺负人了,上午刚把邵队给踹了个跟头,晚上居然又动手!”

“邵队,走,兄弟们帮你找局长说理去!”一名队员愤愤地说道。

“说理?妈的,上哪说理去啊!”邵雄侠哭丧着脸:“她是新局长带来的,你以为她能向着咱们吗?”说完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别往外传,据说她是省厅方厅长的私生女,咱们得罪不起的,还是忍了吧,以后都多长点眼色,千万别得罪了她。”

门外的厉胜男恨得牙根发痒,这种谣他居然也敢造,真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给那张贱嘴两个耳刮子。

“不会吧?”一名队员显然不信:“那么强的关系,能到咱们黄北来?”

邵雄侠仿佛很有些顾虑,转身走到门口,对怒目而视的厉胜男视而不见,装模作样地探头扫视了一圈,这才关上门回来悄声说道:“你们可要保密啊!据说这个厉胜男生性太暴戾了,凶残啊!就今年一年,在审犯罪嫌疑人的人时候,就有四名人犯被殴打致死,我日,据说死相很惨!”

“真的?看长相好像没有这么凶残吧?”一名队员有些不信。

“怎么不像!你看她,上午刚踹了邵队,中午就打了丁队,晚上又打了邵队,就这脾气,你想想,对犯人能好?”一名队员立刻反驳道。

“妈的,你小子半年多了,就这句话说的有道理!”邵雄侠夸完,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想啊,如果是咱们干了这种事,开除都是轻的,闹不好就得进去!可你看人家,从省厅掉到市局,又从市局调到咱们县级市公安局,毫发无损!你们说利害吗?”

“是啊,这关系真够厉害的!”一名队员摇摇头:“现在还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你说那几个人死的冤不冤啊!”

“冤又怎么了?”邵雄侠叹口气:“一边是惯犯,民怨很大,一边是女公安,别说有关系,就是没关系进入司法程序,估计法官也会轻判,说不定最多也就开除个公职拉到!”

“也是。”两名队员点点头说道。

“对了,今天你们可要看好兔子!一定别让外人进来!”邵雄侠仿佛有些紧张:“最主要防范两个人,一个徐慕枫,他不想干了,你们也知道,他跟兔子、光头是有点嫌隙的,万一进来暴打一顿,就算弄个重伤,也大不了就是开除!另外一个就是厉胜男,你们千千万万别让他进来,如果真出了事,我丑话说到头里,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咱们三个,我负领导责任,你们是直接责任!”

两名队员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点点头:“邵队,我们会的。”

“好了,那我走了,妈的,得去看看牙了,估计被打活动了!”邵雄侠骂骂咧咧地向外走去。

“邵队,您慢走。”兔子一直想跟邵雄侠搭话,可一直没有机会,这时赶紧笑着说道。

邵雄侠回过头皱着眉看着兔子,半响说道:“麻痹的,早知道今天不抓你了!现在成了个烫手山芋了,你好自为之吧,最好求神拜佛晚上别出事,你自己倒霉没事,别连累了老子!”

“哎呀,不会的,邵队放心好了。”兔子反倒安慰起邵雄侠来了。

邵雄侠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竟然连审讯情况都没有问一句。

“看来这巴掌不清,邵队竟然连案子都不过问了。”一名队员摇摇头说道。

“我草,你说现在还王法吗?治安大队长的牙都被人差点给揍掉,妈的!”一名队员估摸着邵雄侠走远了,便开始发感慨。

“呵呵,邵雄侠平时不是挺威风吗?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呵呵。”兔子也笑了起来,他是最烦邵雄侠的,一肚子坏水,虽然每次都有孟如海和公安内部的兄弟罩着,可还是被邵雄侠找机会收拾过两次。

两名队员仿佛也有些解气,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这时,突然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厉胜男一脸酒意地走了进来:“审的怎么样了?”

“哎呀,厉主任来了,您快请坐。”两名队员不由一慌,连忙起来让座,并随口给厉胜男安了职务。

厉胜男走过来大喇喇地坐下,随手翻了翻笔录,一皱眉问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这小子嘴挺硬,死活不招。”一名队员苦着脸说道。

“不招?”厉胜男猛地一拍桌子:“要是都主动招还用咱们公安干什么?啊?!!”

两名队员吓得一哆嗦,这姑娘,火气果然大!

“没用的东西!”厉胜男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到兔子面前:“你嘴很硬吗?”

兔子的腿有些发软,他早就听说了丁大成被打的事,刚才又被邵雄侠云山雾罩的一通摆活,对厉胜男的“凶残”更是深信不疑,不由微微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我,我……”

“我你吗个头啊!”兔子才刚说三个“我字”,厉胜男仿佛就怒不可遏了,一脚踹了过去。

兔子身板本来就轻,那经得住这个,身子飞出去撞在了墙上,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一般,在地上呻吟着不敢起来。

厉胜男却仿佛并没有罢休的意思,顺手提起一把椅子,走过去照着兔子的头便抡了过去。

好在兔子还算灵活,打了个滚闪开了,椅子砸在了水泥地面上,顿时散了架,四根腿断了两根。

这下,可把那两名队员吓坏了,这要抡到头上,还不开了花啊,赶紧上来拦住厉胜男:“厉主任,厉主任,这样会出人命的,您先消消气,消消气……”

“这种败类,死有余辜!老娘我就爱替天行道!”厉胜男说着转身四处寻摸合手的物件,最近眼睛落在了剩下的那把椅子上。

“厉主任,您可千万别这样,兔子要是出点什么闪失,弟兄们会丢饭碗的!”一名队员扑过去趴在椅子上死死抱住,一边给另一名队员使眼色。

另一名队员心领神会,马上溜出门给邵雄侠打电话去了。

“起来!”厉胜男走到墙边,伸手揪住兔子头发拖到了房间的中央,然后给提了起来,厉声呵斥道:“站好!”

兔子疼得眼中直冒泪花,平时很招摇的黄色长发成了肉体痛苦的发源地,估计他现在很羡慕光头那片寸草不生的劣质田。

“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专制那些嘴硬的!”厉胜男一边说着话,一边抓着兔子的头发晃着。

兔子的瘦削的脑袋被摇来晃去,头皮像要裂开般疼痛,伸手去护,却不料被厉胜男一脚踢在膝弯上,腿一弯,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沉,可头发却依旧被牢牢地揪着。

折腾了有一分多钟,兔子的精神早已接近崩溃,他甚至有些渴望着厉胜男赶紧问他招不招,可偏偏厉胜男就是不问,只是一个劲折磨他。

“哎呀,你在干什么!我的亲娘哎!”邵雄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把兔子“夺”下来,转头狠狠地盯着那两名队员:“妈的,刚才我怎么给你们说的!”

话没说完,**上挨了一脚,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没站稳,趴在了地上,回头过喊道:“我求求你了,会出人命的,要打你打我好了!”

“打你?好啊,那我就打你!”厉胜男卷了卷袖子,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向着邵雄侠走了过来。

邵雄侠愣了一下,怎么改剧本了?再看厉胜男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知道这丫头在打坏主意,连忙爬起来退到门口:“误会,误会,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还是打他吧,打他……”

兔子的心里刚升起一丝暖意,听完这话立刻又像掉进了冰窟。

好在邵雄侠马上又说道:“真的不能再打了,你看他那小身板,会出人命的,虽然你不怕,但是你想想,你给家人造成多大的麻烦啊,你已经从省厅到东州市直属局沦落到县级市局了,再出乱子,会到派出所去的啊!”

妈的,这小子也太能睁眼说瞎话了!厉胜男气得只翻白眼,却又得继续演下去,便没好气地问道:“对这种人,出了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有,有的,肯定有的……”邵雄侠忙不迭地点头。

“什么办法,你说!”厉胜男问道,她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隐隐觉得被戏耍的可能不止是兔子,或许她也已经成为了邵雄侠任意发挥的对象。

“办法,办法,肯定是有的,我想想,只要不打……对了,可以给他灌辣椒水!”邵雄侠仿佛终于憋出了一个主意。

“妈的,上哪弄辣椒水去啊!”厉胜男越来越怀疑,但还要继续说下去:“我看,还不如灌尿呢!”

“好主意!”邵雄侠一挑大拇指,立刻对一名队员说道:“弄个瓶子去灌点尿来!尽量拖一会,别拖太久,三分钟左右就可以,我马上与雷局联系!”

两名队员对视一眼,一脸的无奈,出了门,心想**的去哪灌尿啊,总不能接自己尿的吧!两个人一商量,去灌点水算了,这样即便最后出了问题被追究,自己也不会有责任。

三分钟后,两个人拿了瓶子水过来递给了邵雄侠。

邵雄侠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捏着鼻子接过来:“我草,好大的味啊!”说完来到兔子面前,一脸无奈地说道:“兔子,真不是我想这样,你别怪我。”

“邵队,邵队……”兔子惊恐地大叫起来。

邵雄侠再不说话,一手捏住兔子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另一支手拿着瓶子就要往里倒。

厉胜男不知尿是假的,微皱着眉头看着,心里恨恨地想,这小子太坏了,他故意整兔子,却把自己拉下水,看来又得挨道静姐的训了!

“邵队,我招,邵队,我招啊!”兔子彻底崩溃了,在道上混,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与被打比起来,这种侮辱更让人难以承受,如果真的喝了尿,被传出去后,估计会成为黄北道上热议的轰动新闻。更重要地是,他看出如果不招,即便喝了尿也不会结束,恐怕还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来对付他。

厉胜男不易觉察地微微松了一口气,邵雄侠反倒有些遗憾的样子,仿佛兔子招得太早了一般。

“说!今天在大坝上是怎么回事?”厉胜男一拍桌子:“要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要是错了一个字……”

“我先不倒!放心吧。”邵雄侠立即高高地举了举瓶子,然后小心地放在了门后。

厉胜男恨恨地瞪了邵雄侠一眼,心里骂道,明明是你的想法,偏偏安在我的头上!这小子,简直是太可恶了!

邵雄侠坐回椅子开始讯问,一名队员负责记录。兔子不敢隐瞒,除了没有牵扯许静兄弟和龙杰外,把今天打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半小时后,供词笔录全部完成。邵雄侠拿过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让兔子在上面按了手印。++++++77读书

重要证据

邵雄侠用手弹了弹那份笔录,脸上闪过一丝坏笑,其实对付兔子,根本用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直接吓唬就能轻易地攻破他的防线,可他宁愿这样啰嗦,既把兔子折腾、戏耍的够呛,又把厉胜男拖下了水,还顺便给那两名整天不干正事的队员点点眼药,给他们和兔子之间制造点小小的矛盾。

“走了。”邵雄侠对厉胜男说了一声,径直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还没忘了捏着鼻子把那瓶装“尿”的瓶子带走销毁证据。

邵雄侠才一出门,给厉胜男使了个眼色,立刻将身子贴在了墙上,果然就听见兔子带着哭腔抱怨道:“哥们,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吧?关键时候真对兄弟下手啊!”

“我日,你别**不识好人心,我们是给你灌的是水!”一名队员也仿佛有些虚脱,妈的,这女人太吓人了,如果不是邵雄侠及时赶到,说不定真会闹出人命。

“我看你是被吓傻了吧?连水和尿都他们分不开了?!!”另一名队员讥讽地骂道。

“唉……”兔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心里却不服气,我分不清,难道邵雄侠也不分吗?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没再分辨。

邵雄侠得意地一笑,拿着笔录出了走廊,向队长办公室走去,由于心情愉快,嘴里开始哼起了小调,还没哼上两句,冷不丁**上挨了一脚,顿时踉跄地向前扑了好几步才站稳,回头一看,厉胜男正冷冷地盯着他:“拿我当傻瓜是吧?”

“嘿嘿,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到时候局座批评的时候咱们互相相濡以沫作伴取暖,多好。”邵雄侠笑嘻嘻地说完,见厉胜男又要上前,连忙一晃手中的笔录:“快走吧,局座等着呢!”

“词还不少!”厉胜男恨恨地瞪了邵雄侠一眼,转身向队长办公室走去。

陈道静正坐在邵雄侠的队长办公室沙发上喝茶,见到两人进来,端着茶杯问道:“怎么样了?”

“一切搞定!”邵雄侠紧走几步,把笔录交给了陈道静。

陈道静放下茶杯,笑着接过笔录仔细地看了一遍,心里异常得满意,整个过程交代的十分翔实而确凿,唯一不足就是没有动机,抬起头问道:“雄侠,还能挖深一点吗?”

“估计问题不大,不过最好现在不要搞,引起他的警惕就不好了。”邵雄侠笑着坐了下来:“等办好了拘留,到时候想怎么弄还不是咱们说了算,那时候时间就宽裕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这个打算也正是陈道静心里想的,便笑着点了点头,把笔录交还给了邵雄侠,抬手看看表,才十点多钟,便笑笑说道:“时间还早,你们去休息一下,夜里还要赶路。”

邵雄侠接过笔录,笑道:“胜男去休息会吧,我没事。”

“呸!要论熬夜,你还嫩着呢!”厉胜男不屑地撇了撇嘴。

“都去休息吧,熬的时候在后面呢!”陈道静笑了笑,挥挥手说道,她相信两个人都不是吹大话,厉胜男曾经跟踪一个杀人嫌疑犯,连续三天两夜没合眼,而且精神依然抖擞。

邵雄侠走了,陈道静和厉胜男则驱车回了局里。

回到楼上,半强制地赶了厉胜男回宿舍休息,陈道静扭亮台灯,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脑中的思绪太过纷杂,一时让她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绪,段文胜、萧何吏、白小天、李青云,还有那个未碰面的道州派掌舵人林秀峰,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和微妙,自己该如何平衡才能减少工作阻力从而得到最大的支持呢?这些人中,谁将会成为她有力的支持者,谁又会成为她打开局面的最大障碍?这些对她来说完全是个未知数。

在这一瞬间,陈道静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岑文灿,以他接近无情的冷静和犀利敏锐的洞察力,一定会对黄北的局势有个清晰的判断。

明天约岑文灿谈一次!陈道静打定了主意,抬手看看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便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天第一天上班应该做哪些事。

陈道静心里非常清楚,不管是哪一级的公安系统,都绝绝对对是一个男性占绝对多数的男权王国。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和体会告诉她,如果一个女人想要在这样一个男人占统治地位的世界里站稳脚并获得拥护,需要有过人的能力和果断干练的作风,必须不怕苦累,无惧危险,但是,很多时候又不能单纯地依靠这些。如果太过依赖这些,就往往显得过于强势,反而会让手下的那些男人们敬而远之甚至是反感。

虽然限于性格的原因,做一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尽量多地展现出柔情似水甚至是娇弱柔嫩的一面,对陈道静来说,显然是困难了一点,但她依然坚定地认为,在以后的工作中,她必须首先是做好一个女人,然后才是做好一个局长,要把细腻温柔的一面来突出展现,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出男人们强烈的保护和支持的欲望。

躺在床上,陈道静久久没能入睡,所以尽管厉胜男离开时关门生和脚步声都很轻,但她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起身看看表,已经接近凌晨零点,重新躺下,思绪依旧纷乱,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渐渐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完毕,简单吃了一点,便去了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袁华融政委便到了,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问一些睡的还习惯吗之类的客套话。

陈道静明白袁华融对昨夜的事不放心,便大略地说了一遍,包括昨晚在小吃城抓住兔子的事。

袁华融听完,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泛起了一抹忧虑,半响笑笑说道:“陈局长,你这就算是正式上任了,要不要开个见面会认识一下?”

陈道静犹豫了一会,用征求意见的口气说道:“袁政委,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可行吗?这个见面会,我看暂时先别开了,过几天开个中层干部会,让他们汇报一下各自的工作。趁这两天呢,我也想分别到局里重要的科室、队、办和下面各分局转转,大体了解下情况,您觉得怎么样?”

“嗯,挺好!”袁华融点点头,笑道:“行啊,这样就等于是两会并一会了,挺好,有个三两天时间,也正好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

“袁政委,你要有时间,今天陪我一起转转吧?”陈道静笑了笑,客气地问道。

“行。”袁华融笑着问道:“那你今天准备转哪几个部门和分局?”

陈道静笑笑说道:“我刚来,什么都不清楚,政委你列个名单吧。”

“呵呵,那好吧,我这就去简单列一个,一会拿过来你过目一下。”袁华融说着站起身笑着走了。

袁华融走后不久,雷剑和孟如海又相继进来,陆华局长被带走后,局里群龙无首,很多需要一把手定夺的事都积攒了下来,所以一上班两个分量最重的副局长便过来请示汇报,当然,孟如海更多地还是一种投石问路的试探。

其间,袁华融拿着一张列好的胆子走了进来,将纸放在了陈道静的桌上,笑着说道:“陈局长,你过过目,如果觉得可以,我让办公室下通知。”

“嗯,”陈道静笑着点点头,拿起名单粗略地看了一眼,稍作了一下改动便交还给了袁华融:“袁政委,我看刑警大队就先向后放一放吧,一来孟局主持那边工作,我放心,二来,刑警大队的分量重,放在最后吧。”

“哦,好!”袁华融接过纸张,大体扫了一眼,见基本没有改动,只是将他列为第一的刑警大队放在了最后面,将今天下午的治安大队放在了明天上午,便笑笑说道:“好,那我让办公室去下通知。”

不一会,孟如海和雷剑相继离开,陈道静便亲自去了袁华融办公室去找他。

因为厉胜男去了道州,所以陈道静一天的调研都是坐的袁华融的专车,上午去了两个分局看了看,下午又看了一个派出所,回来后又到办公室去转了一圈,此外,还在袁华融的引领下,看了局里的活动室和食堂。

各分局和派出所的汇报差不多,成绩是主要的,缺点大而化之笼统带过,提到的困难也是高度的一致,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是事多人少经费不够。

四点多钟的时候,邵雄侠和厉胜男从道州赶回来了,虽然受害人一开始因为被威胁而显得有些犹豫,但凭着邵雄侠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很快就给那对小两口做通了工作,最终同意了追究打人者的责任并愿意指证。

陈道静看了看带回来的笔录,心里十分满意,问道:“现在基本可以定案了,只是,如果再有一位非公安系统的人证就更圆满了!”

邵雄侠点点头,脸色有些沉重:“是啊局座,如果是一般小贼的话,这样的卷宗也就够滴水不漏了,可这帮人不同,他们有很多狗头军师的,有律师,有人大代表,还有一些媒体,如果让他们抓到这点,相互一呼应,到时候咱们就容易会陷入被动的。”

“是啊,所以一定要做完善它!”陈道静微笑着望着邵雄侠:“那就去把你那位人证找来吧?”

邵雄侠一惊,抬头愣愣地看着陈道静,半响叹口气笑道:“局座,我服你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可,唉!”

“怎么了?”陈道静微笑着问道。

厉胜男在一旁着急,推了一把邵雄侠:“快说啊,到底是谁?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邵雄侠仿佛有些为难,思虑了许久,才抬起头说道:“局座,人证倒真有一位,当时市委政研室副主任宋子平可能在场!”

“哦?那太好了,你跟胜男跑一趟吧!”陈道静有些惊喜,政府人员给公安作证,虽然真实度上小了一点容易被老百姓怀疑,但相对来说,阻力却更小,尤其是现在时间很紧急的情况下。

邵雄侠站着没动,厉胜男拉了他一把:“走啊!”

邵雄侠看看厉胜男,又看看陈道静,面露难色,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局座,宋子平这个人脾气有些怪异,尤其是对公安,一向很厌恶,我怕……”

“怕什么怕?!!是中国公民就有义务配合公安人员的调查!!更别说还是个小干部了!”厉胜男一脸的不高兴:“你要不敢去,我自己去,他如果敢不配合,我直接把他揪局里来!”

“别,我求你了大姐!”邵雄侠赶紧拦住了厉胜男,一脸为难地犹豫了好半天,叹口气说道:“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嗯,抓紧点!”厉胜男说道。

邵雄侠仿佛有些发憷的样子,皱着眉头,慢吞吞地拿出手机,一个号一个号地输入,输完又呆了一会,这才拨了出去。

“哈哈,子平啊,我是雄侠!……嘿嘿,最近挺好吧?……什么啊,我是黄鼠狼没事,你是鸡多不好,嘿嘿……”电话一接通,邵雄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语气热情而又充满讨好的味道,打了半天哈哈,语气这才变得正式了起来:“子平,萧市长跟你说了没有?啊?还没说啊?对,就是昨天大坝上打人的那件事,嗯,现在没证人,昨天晚上我和慕枫跟萧市长吃饭了……什么?没叫你?子平,不是,是偶尔碰上的……嘿嘿……”

“哪那么多废话!”厉胜男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邵雄侠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厉胜男别出声,继续对着话筒笑道:“对,萧市长当然很生气了,说一定要严办!嗯,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要不你给萧市长打电话!什么?你把过程录下来了?好!好!好!行,那在飘香居门口见面怎么样?好,我马上过去!”

陈道静低头喝着茶,虽然听得出事情很顺利,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别样的感觉,看来萧何吏说的没错,邵雄侠果然是个顾全大局宁愿自己受委屈的人。

“局座,搞定了!子平不但在场,而且用手机把过程都录下来了!”邵雄侠兴奋地说道:“他一会给咱们拷一份,我这就过去拿!”

“呵呵,去吧。”抬头看看那张年轻脸庞上掩饰不住地喜悦和兴奋,陈道静心中竟然微微有些发疼的感觉,为了工作,这样低声下气甚至不惜编瞎话,自己能做得出吗?

邵雄侠出了局长办公室,急冲冲向楼下跑去,与正在上楼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邵队,这是急着去投胎吗?”一个头上扎着绷带的人半开玩笑地挖苦道。

邵雄侠刚想道歉,一抬头却发现是许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径直向楼下开车去飘香居了。

许刚今天下午从医院出来,按许静和孟如海的嘱咐,主动来找陈道静汇报一下,试探一下她的反应,看看是否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

刚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前,厉胜男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认出了许刚,不由一愣,问道:“咦,你不是昨天那个……许刚吗?”

“对,您是厉主任吧?哎呀,我一直想当面给您道声谢,如果不是您,我这条小命就有可能撂在那了!”许刚一脸感激地说道。

“咳,客气啥!”厉胜男对眼前这长相不咋样,却有些硬气的男人并没有厌恶的感觉,便笑着问道:“来找局长啊?在里面呢,进去吧。”

“嗯,”许刚点点头,抬手刚要敲门,却仿佛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刚才我进邵队疯了一样向下跑,出什么大事了?”

“没什么大事,他就那德行!”厉胜男撇撇嘴:“去飘香居找一个叫什么子平的人去拿光头几个打人的证据去了。”

许刚脸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即就笑道:“厉主任,您忙,出院了,我进去跟陈局长汇报一声。”

“好,你汇报去吧。”厉胜男点点头,快步走到楼梯口蹬蹬蹬下楼下了。

许刚静静站了一会,手慢慢抬了起来,没有敲门,而是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转身向最西边的开水房走去。

子平被打

市委大楼,三楼,政研室副主任办公室。

宋子平将手机中的视频存入电脑,然后把下连接线,又从兜里摸出个u盘插上,望着文件传输的画面,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矛盾。

文件很快传输完毕,宋子平拔下u盘,按习惯将今天的所有文件发送了邮箱,便随手关了电脑,抬头看看墙上的表,四点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下班。

市委大楼是整个黄北市权力的核心,而三楼更是核心中的核心,所以这里不像一般的机关单位,不要说晚来早走,就是平时上班都要收起笑容,脸色严肃,脚步轻匆。不要说一般人,就是政府部门的一把手,来到这里,也会不自觉地收起笑容,放轻脚步,一脸严谨而严肃的样子。

不过宋子平并不在乎这些,他将u盘装进背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

可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宋子平看了一眼显示的内线号码,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是那头猪打来的。

那头猪是宋子平的顶头上司,黄北市委政研室主任朱壮飞,虽然人长得脑满肠肥,但名字起的不错,壮志凌云飞,可惜被宋子平一改成“猪壮肥”以后,马上便变得低俗不堪却异常贴切起来。

上个月市委内部调整,原政研室主任去了城关办事处任书记,而接任者需要从宋子平和朱壮飞两名副主任中选择,段文胜书记尽管微微有些倾向于宋子平,但态度总体比较模糊,所以在林秀峰副书记的力争下,组织部最后提名道州派出身的朱壮飞并通过了书记办公会,在常委会具体讨论时,虽然萧何吏情绪激烈拍了桌子,但最终还是压倒多数的通过,仅有萧何吏一张反对票。据说萧何吏当时拍着桌子吼道:“宋子平是不是人才?为什么每次提拔都要死死按住他?到底是为什么?你们市委如果觉得他不行,可以调到我们政府这边,我需要这样的人!”

当时林秀峰副书记淡淡地说道:“常委会只是研究被推荐干部是否合适,如果大家都在常委会上提自己的人选,这会还怎么开?”

“合适?林书记,你觉得朱壮飞合适吗?这人吃喝嫖赌无所不干,有谁不知道?他的档案里是明明白白有处分的!!提副主任时我就坚决反对,为什么这次组织部又推荐他?”

组织部长王亮淡淡地说道:“我们组织部认为,一位同志,在市委的办公室兢兢业业干了近二十年,这就充分说明了他的价值,更何况朱壮飞还曾经主持过半年多的工作,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嘛,我们不能因为有的同志曾经犯过一点错误就揪住不放,一棍子打死。反观宋子平,来市委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就从一个科员晋升到政研室副主任,如果这次再提拔他,我们考虑这会不会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寒心!”

萧何吏怒视着组织部长王亮:“那组织部为什么没有把宋子平推荐上来?宋子平的能力大家都清楚,为什么不推荐他,却要推荐一个档案里塞满了处分的人?!!到底干部的推荐是什么标准?什么程序?!!!”

林秀峰副书记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萧市长,推荐朱壮飞,是经过严格的审查程序的,在多次讨论时也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肯定的,不能因为你个人对他有意见就全盘否定组织部门的工作。”

林秀峰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又说道:“朱壮飞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主持过政研室的工作,如此这次没有提拔,反而将他以前的下属提拔了,这对壮飞同志是个什么样的打击?这对整个黄北干部队伍的建设,又将会产生多么恶劣的影响!”

组织部长王亮又插口说道:“最近宋子平的情绪就有些波动,有抵触情绪,甚至工作也受到了影响,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还是缺乏历练不够成熟,也说明了至少目前,他确实还不合适提拔重用!”

“他不适合?他为什么不适合大家心知肚明!”萧何吏愤怒地拍了桌子:“当初提拔徐慕枫为刑侦大队长是这样,提拔王野农、林峰也是这样?他们哪里不合适?是不是以前跟着我萧何吏干过的人就都不适合提拔?!!!”

“好了!”段文胜书记仿佛忍不住了,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这是开常委会!”说完转头对组织部长王亮说道:“关于朱壮飞,最后表决一下,先继续进行!”

争论暂时平息,而最后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的悬念,一票反对,六票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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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壮飞啊,什么事?”宋子平知道朱壮飞升任政研室主任后,对“主任”这个称呼异常得在意,可他就故意偏偏直呼其名。

“小宋啊,你过来一下。”朱壮飞曾经千方百计地讨好拉拢这位“黄北一支笔”,可几番下来,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这小子更加嚣张,所以决心以硬对硬,称呼便渐渐从“宋主任”下降到“子平”最后变成了现在的“小宋”。

宋子平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讥笑,淡淡地说道:“壮飞,有事你就抓紧过来,我马上要走。”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抬手看看表,一分半钟的时间,如果还不来,那就对不起了。

一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宋子平似乎不想再等,起身拿了包出门,却发现朱壮飞在门外站着。

“小宋,关于段书记的这个讲话稿,我认为有些地方还不够简洁,而且……”朱壮飞咬文嚼字地说道。

“壮飞,你先改改吧,我有事先走了,明天再说。”宋子平淡淡地笑笑,转身向楼下走去。

朱壮飞忍宋子平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宋子平刚才挂他电话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决定了今天要与宋子平分出个胜负,因为今天段文胜书记没在家,而林秀峰书记却正好在家。

“小宋,先别走。”朱壮飞圆溜溜的身子向前一滚,便挡在了宋子平前面,沉下脸说道:“我发现你最近的纪律性越来越差,现在下班了吗?你就要走?”

宋子平静静地望着那个肥肥的脑袋,想猜透他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宋,不是我批评你,你的自觉性从来就没有,同志们加班加点的时候,什么时候看见过你的身影?啊?!!”朱壮飞毕竟是写材料出身,又憋了那么久,今天发炮自然是要系统地教育一番宋子平:“自觉性没有?纪律性又这么差,组织性……”

“别扯了,快说,什么事!”宋子平沉下脸,不耐烦地打断了朱壮飞。

“这份材料是段书记开工典礼上用的,刚才还打来电话,说晚上要过过目,可是我看了一遍……”朱壮飞一脸失望地摇摇头:“拿不出手啊!内容空洞,语言过于卖弄从而流于浮华……”

以前,宋子平一直是全市的第一支笔,事关段文胜书记的打材料,几乎都是由他执笔,不执笔的也要把关,所以时常要审核同为副主任的朱壮飞的材料。因为年轻气盛,又看不惯朱壮飞的为人做派,所以经常对朱壮飞的材料横挑鼻子竖挑眼。而朱壮飞虽然暗怀怨恨,却不得不低头,现在他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了,风水轮流转,如今该他审核宋子平的材料了。

“哦?整体不行?”宋子平伸手去拿朱壮飞手中的材料,一脸的不信,

朱壮飞有些得意地将改得密密麻麻的原稿递给了宋子平:“我跟林书记说了,晚上你加个班,在段书记回来之前弄好交给我!”

“哦,”宋子平皱着眉头接过了材料,随便翻了两页,神情复杂地笑笑:“除了我第一次写材料时萧市长给我改了很多,这还是第二次有人给我改那么多,壮飞,你受累了。”

朱壮飞心里得意,嘴里却叹口气:“小宋啊,不是我说你,以后上点心,好不好?说心里话,这样的材料改起来,比重新写一份都费劲!”

“呵呵,好的,我知道了。”宋子平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拿着材料转身回了办公室,门也没关,打开碎纸机,直接将材料扔了进去。

“哎,哎!你干嘛?!!!”门外的朱壮飞正洋洋得意,突然从敞开的门中看到了宋子平将文件扔进了碎纸机,不由神色大变,连忙跑了进去想阻拦,可惜已经晚了,眼看着自己花了半个下午的心血化为乌有,顿时大怒起来:“宋子平,你要干什么!”

“朱主任,你不是说这样的材料改起来不如自己重新写吗?那你就自己写吧。”宋子平笑了笑,转身出门走了,临下楼的时候又回过头对目瞪口呆的朱壮飞笑道:“朱主任走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关门。”

朱壮飞发了半天愣,突然醒悟过来,晚上段文胜书记还要看材料,自己一时之间上哪再去弄呢,便连忙跑下楼去追宋子平,可等他来到楼下,宋子平早已不见踪影。

怔怔地发了半天呆,朱壮飞的头上渐渐冒出了汗,段文胜书记对自己的印象本来就差,这次还不定要怎么训自己呢!想了半天,赶紧转身向楼上跑去,还得去找林书记,让他把责任都归咎到宋子平身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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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平出了市委大门,心里倒是一阵轻松,从宣布朱壮飞为政研室主任的一刹那,他就不再想在那个地方干下去了。

走在黄北市这条最洁净、也最漂亮的街道上,宋子平心中却没有一丝爽心悦目的感觉,只觉得天暗暗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然,迎面走来了四男一女,那女的一指宋子平,大喊道:“就是他!二哥,上次就是他欺负我!”

四个男青年迎上来的时候,宋子平并没有在意,甚至还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想看看那个欺负女孩的人是什么样子,可是还没等回过头上,肚子上已经重重挨了一拳,难忍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弯下了腰去,刚弯到一半,突然鼻子一痛,眼前一黑,原来对方用膝盖猛地顶在了他的脸上。

四个男青年并没有就此罢手,继续对着宋子平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年纪轻轻不学好,让你耍流氓!看你还敢不敢耍流氓!”

“住手,看清楚了再打!”宋子平觉得这是场误会,便抬起头喊着。

“妈的,误会,打的就是你!”几个青年立刻照着宋子平的脸上挥了几拳。

鼻血早已流了下来,宋子平见那些人根本不听他解释,便只好抱紧了头任凭他们殴打着。

一个男青年一把将宋子平的背包扯下来交给了那个喊叫的女孩:“给,看看。”

那女孩打开包,麻利地翻着,直到发现了那个蓝色的u盘,这才向男青年点点头:“嗯!”

两个男青年按住了宋子平,另一个伸手在他口袋里摸着,除了钱夹,把他的手机也掏走了。

一瞬间,宋子平突然有些明白了,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笑道:“这些拿走没用,我还有备份呢!”

几个男青年不由一愣,对视了一眼,仿佛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看到对方这种表情,宋子平心里更加雪亮,笑了笑说道:“在办公室的电脑上呢,要不要跟我去删掉?走吧?”

“删你妈个比!”对方一个男青年仿佛是头,犹豫了一下做了最后的决定,一脚将宋子平踹到在地,然后挥挥手喊道:“走了!下次再收拾这个流氓!”

四男一女呼啦全跑了,几十米外的一条小路上,一辆白色面包正在等着他们,等四男一女上了车,便猛一加油,想小路的另一头驶去。

邵雄侠此时已经来到了飘香居门口,也不管路上让不让停车,把车一停,便跳下车来,他等宋子平可以,但不可以让宋子平等他。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邵雄侠心里微微有些沉不住气,便摸出手机给宋子平打了过去,可对方显示关机。

“这个子平!怎么回事嘛!”邵雄侠就怕中间出什么波折,只要顺利拿到视频,就算不让宋子平作证都没有问题,可担心什么来什么,人影不见,连手机也关了!

正在着急,突然看见一条熟悉的清瘦人影走了过来,心里顿时喜悦起来,忙快步迎了上去:“子……啊?!!子平,你怎么了?”

邵雄侠一脸焦急又愤怒地晃着宋子平的肩膀,咬牙切齿地吼道:“子平,告诉我,谁**干的?!!!”

宋子平的嘴角向旁边一咧,冷笑着说道:“谁干的?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有你们伟大的公安干警的参与!”

“公安干警?”邵雄侠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急声问道:“被抢走了?”

“嗯。”宋子平缓缓地点了点头。

“手机也……”邵雄侠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是废话了,来人要抢,肯定不会放过手机,更何况手机关机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一点。

“子平,你放心吧!那帮人一个都跑不了!”邵雄侠眼里喷着怒火,发着狠说道。

“我管跑得了跑不了!”宋子平冷冷地盯着邵雄侠的眼睛:“我就问你一句,到底是萧市长说的,还是你又假传圣旨?”

邵雄侠很想硬着头皮说一句,可面对宋子平冷冷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口,充满怒火的目光渐渐变得闪烁起来。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句实话!”宋子平叹了口气:“现在什么都没了,你回去吧,我去买点膏药贴上。”

“子平,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刚来的新局长绝对会把光头、兔子几个给办了的!”邵雄侠热切而焦急地望着宋子平:“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雄侠,你脸皮有多厚?”宋子平很冷淡地笑着:“几次最后了?每次害我也就算了,谁让我认识你,可别人呢!小花呢!!!”宋子平说着说着突然愤怒了起来:“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可最后呢……”

宋子平仿佛有些说不下了,声音有些哽咽。

“子平,我真的不骗你,新局长交代我了,办完光头和兔子这个案子,就让我开始着手调查丁爱辉的**案,这位新局长真的跟以前的不一样……”邵雄侠急切地说着,仿佛想立刻把陈道静喊来给宋子平证明一样。

“雄侠,算了,就当我求你好不好?”宋子平擦了擦鼻子里的血,带些恳求地望着邵雄侠:“看在当年的兄弟情分上,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别给我打电话,别给我发短信,见了面就当不认识,等你哪天不干警察了,咱们兄弟再好好聊聊,行不行?”

“不行!”邵雄侠冲动起来,拦腰抱起了宋子平就扛在了肩上:“走,你跟我回去见新局长,我让她亲口给你保证!如果她不给保证,我邵雄侠再也不会说半句勉强的话!”

宋子平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可是文弱单薄的他怎么会是邵雄侠的对手,被硬硬塞进了警车。

邵雄侠钻进驾驶室,将车窗上锁,猛一踩油门,车便轰然起步,向市局狂驶而去。

两行热泪

车驶进了市局大院,邵雄侠连求带哄,半拽半拖地把宋子平拉下车,先把他安顿到了二楼小会议室,泡上一杯茶,这才转身出门急匆匆上楼去找陈道静。

陈道静听邵雄侠说完,心里也不免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脱口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我下楼就直接去了飘香居,路上没跟任何人联系。”邵雄侠异常笃定地说道。

陈道静眉头微蹙,半响摸起了白色内线电话:“让厉胜男到我办公室来!”

邵雄侠望着面沉似水的陈道静,犹豫了一会,轻轻地说道:“局座,我有个请求……”

“哦?”陈道静将目光转到了邵雄侠脸上时,表情便变得和蔼了起来,微笑着问道:“什么事?说吧?”

“子平对咱们公安意见很大,可能会冒犯您,希望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多迁就一点。”邵雄侠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察着陈道静的表情。

“呵呵,放心吧,没问题!”陈道静笑了起来,她越发觉得这个年轻可爱了,总替人考虑太多,可嘴却又容易发贱,委屈了自己,最后却未必落了好。

邵雄侠仿佛放下心来,笑着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却又不停地抬手看表,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对了,雄侠,这个宋子平为什么对公安这么大的成见?”陈道静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微笑着问道。

“哦,”邵雄侠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抬手看了看表,站起身说道:“局座,这些事以后我再跟您汇报,我担心时间一长,子平又该不高兴了。”

“哦,这样啊。”陈道静放下茶杯,站起身微笑道:“那好,咱们现在就过去。”

“哎!好嘞!”邵雄侠如释重负,紧走两步抢在前面开了门。

“去哪?”厉胜男刚好要进门,看到邵雄侠便用两个手指作势欲点向了他的眼睛。

“别闹!”邵雄侠下意识地将胳膊抬起来挡住双眼,却觉得咽喉微微一疼,原来是厉胜男修长的手指向下一偏,戳在了喉咙上。

虽然并不疼,但厉胜男还是下意识地将胳膊向下移,厉胜男对人的自然反应太熟悉了,甚至都不用想,在手指戳到喉咙的一刹那又移了上来瞄准了眼睛。

邵雄侠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定,突然觉得眼睛被按住了,不由慌乱地向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讲起来麻烦,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厉胜男轻描淡写地用手指上下了几次,便弄得邵雄侠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哈哈哈……”厉胜男看着邵雄侠被作弄的这么狼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陈道静皱着眉冷冷地说了一句,沉着脸侧身处了门径直向楼下走去。

厉胜男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委屈,不就是捉弄了一下邵雄侠嘛,至于生这么气。

邵雄侠也顾不上与厉胜男纠缠,紧跟着陈道静出门向二楼的小会议室走去。

厉胜男又是一愣,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叫来,却没人搭理。呆立了半响,赶紧追了上去。

陈道静快步来到小会议室,邵雄侠抢先一步进入,笑着介绍道:“陈局,这是政研室宋主任。”说完又转头对宋子平说道:“子平,这是我们陈局长。”

宋子平坐在那里,慢慢抬起头望着陈道静,神色异常得冷淡。

陈道静心里一动,这不是昨天傍晚在鸿基大厦开会时给萧何吏副市长拿烟灰缸的那个年轻人嘛?再一看他脸上有青有紫,心里顿时有些内疚,忙一伸手:“宋主任,您好。”

“陈局长,不好意思。”宋子平轻轻地揉着手,冷冷地将身子向后一靠:“拜你们公安局所赐,手有点受伤。”

望着宋子平清瘦苍白却又高高在上的清高神情,陈道静心里一动,怎么与萧何吏走得近的人都是这副摸样,当初徐慕枫是这个样,现在宋子平又是这个样,可第一次见他给萧何吏端烟灰缸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站起来!”厉胜男看着宋子平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上火,冷冷地说道。

陈道静回头望了厉胜男一眼,非常不悦却又异常简洁地说了两次:“出去!”

厉胜男心里一惊,这么多年,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误,陈道静还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到黄北,道静姐对自己的忍耐变得如此有限了呢?

尽管心里不理解,但厉胜男没敢再说什么,一脸委屈地退了出去。

“宋主任,如果是公安内部出的问题,我陈道静向你保证,一定会查清楚给宋主任个交代。”陈道静掷地有声地说道。

“呵呵,”宋子平冷冷地笑了一声,半仰着头望着陈道静,带些嘲讽地说道:“如果?如果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泄露出去了?”

陈道静脸上微微一热,她心里确实有这种怀疑,说不定是宋子平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是现在看他这副神情,他应该很有把握,而且这种事,他似乎也没有宣扬的必要,如果想炫耀,就不会等邵雄侠主动去找他了。

“宋主任,请你放心,不管是谁,我们都会一查到底!也绝不会让打人凶手逍遥法外!”陈道静一脸认真地说道。

“算了,”宋子平站起身,淡淡地说道:“陈局长,我是玩笔杆子的,知道说的比唱的好,你不用对我承诺什么,对你来说没有必要,对我来说,更没有必要。”说完弹了弹身上的土,起身向门外走去,一边低声冷笑道:“公安局要是说话算数,那老母猪也能上树!”

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虽然知道宋子平说这话肯定是事出有因,但自己所热爱的职业受到侮辱,心里还是异常得不舒服。

“子平,虽然证据没了,但只要你作证,我保证绝不会放过光头和兔子,还有,如果一周之内抓不到打你的人,我邵雄侠立刻辞职走人!”邵雄侠赶过去拦住了宋子平,急切地说道。

“保证?你保证什么?你能给我保证我什么!!你说!!!”宋子平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冲着邵雄侠喊道。

“子平,我拿辞职给你保证还不行……”邵雄侠一脸恳求地说道。

“你辞职?你辞职关我什么事?”宋子平冷冷地望着邵雄侠,见他要说话,便摆摆手说道:“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也不认识什么光头、兔子,你们爱抓就抓,想放就放,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宋主任,我给你承诺怎么样?”陈道静站在后面,语气平静地说道。

宋子平身子一僵,不过随即就继续向外走去。

“你到哪去?”

宋子平刚出门,就被站在门外早已按捺不住的厉胜男一把推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

“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你的义务!怎么?你有特权?”厉胜男冷冷地望着宋子平:“我告诉你!你要不配合,今天你就别想离开!”

宋子平的脸色更加苍白,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好啊,抓我啊!敢吗?”

“抓你又怎么了!”厉胜男心头火气,不顾陈道静的呵斥,上前就抓住了宋子平的衣领。

宋子平想推开厉胜男,却只觉一股推力涌了过来,顿时脚步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一**摔在了地上。

“胜男!”陈道静的脸黑了下来,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离谱!

“哈哈……”宋子平怒笑了起来,起身又向外走。

厉胜男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闪身拦住了宋子平,刚想动手,却被陈道静给挡住了,这个年轻人有些地方与晓刚有着很多相似,文弱、苍白,文人气质浓厚,但他眼中愤怒、无惧和坚定的目光却是晓刚所不具备的,她清楚这种人靠暴力是制止不了的。

男人就应该这样,而晓刚身上恰恰是缺少了这一点。不知为何,在这种状况下,陈道静居然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宋子平看看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对邵雄侠说道:“手机给我!”

邵雄侠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宋子平,显得有些犹豫:“子平……”

“快点!”虽然面色苍白愈加显得文弱,但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味道。

邵雄侠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走过去慢慢递给了宋子平。

宋子平一把拿过手机,转身出门向楼梯口走去:“冯云吗?我是子平,我在公安局被打了,你马上带东州时报的人过来一下!嗯,对,就在黄北公安局,另外,你把商报赵军还有张羽几个的号码给我发过来……”

邵雄侠的头上有些冒汗,焦急而无助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搞不清楚这个宋子平的能量,难道这些报纸真敢报道这种事吗?虽然心里没底,但她并没有太着急,毕竟后面还有霍天泰局长呢,由他出面跟市委宣传部打个招呼,应该问题不大。

厉胜男听着宋子平在外面打电话,顿时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摆明了恐吓吗?还收拾不了你?!!

这个念头一起,厉胜男便轻轻挪动脚步向门外溜去。

“站住!”陈道静怒喝道。

“道静姐,你听他……”厉胜男撅着嘴说道。

“我问你,今天雄侠去找宋子平,你跟谁说过!”陈道静罕见地李胜男发了真火。

“啊?没,没啊,我谁也没说啊。”厉胜男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没有?没有就出神仙了!再给我好好想想!”陈道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怒视着厉胜男斥道。

厉胜男又想了一会,脸色突然一变,神色变得紧张起来:“道静姐,我,我,我告诉许刚了……”

“胡闹!”陈道静猛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这种事也能乱说的吗?今天的事你从头到尾也参与了!光头和兔子跟谁走的近,许刚是谁的关系你还没有搞懂吗?!!!”

“道静姐……”厉胜男也意识到犯了错误,低下了头不敢出声了。

“就算他们没关系!你也是搞刑侦出身,这点起码的保密制度都忘了吗?”陈道静怒视着厉胜男,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

厉胜男又怕有委屈,这些年,大错小错也犯过不少,但道静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发如此的火,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刚到黄北,千头万绪,事事不顺,自己作为道静姐带来的人,应该给她脸上争光,给她排忧解难的,却反倒不断地给她脸上抹黑,帮起倒忙来了。

“道静姐,我出去给他道歉。”厉胜男低着头小声说完,慢慢向外走去。

“等等!”陈道静没好气地喊住了厉胜男,说实话,她陈心里真是窝着一团火,黄北的人捅多大娄子她也能接受,毕竟很多人与自己并不是一条线甚至是对立面的,可厉胜男不该这样啊,她可是自己带来的人啊!自己本来就焦头烂额了,她却还在添乱帮倒忙!可尽管心里憋着火,但真正看到厉胜男这副摸样,心里却又老大不忍起来,厉胜男本就不是一个稳重细腻的人,就像是一个被惯坏了的武夫性格的孩子,但不管怎样,她对自己的全心全意的,仔细想想,这也就够了。

邵雄侠一脸苦恼,叹了口气说道:“唉,怕什么来什么,终于还是闹成这个样子了!”

“他跟各报社很熟吗?”陈道静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一个如此年轻的副主任,按道理说不该有很大的能量。

“很熟,”邵雄侠点点头,有些钦佩地说道:“子平文采特别好,如果你注意的话,东州各大报纸经常有他写的随笔和散文什么的,而且报道黄北的稿件一般也是他写,所以跟那些编辑、记者特别熟。”

“雄侠,别太担心了,实在不行,我给霍天泰局长汇报一下,让他给宣传部打个招呼。”陈道静笑着拍了拍邵雄侠的肩膀宽慰道。

“别!千万别!”邵雄侠有些紧张地喊道,喊完仿佛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说道:“陈局,你可能不知道,东州市委宣传部部长于燕是子平的亲小姨,按说有个常委的亲姨,他该会顺风顺水才对,但宋子平一直不让他小姨干涉的他的事,就连当初考进农林局也没跟当时任副区长的于部长说。子平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于部长对他特别疼爱,这事子平是绝不会告诉于部长的,但是如果霍局长一打招呼,就有可能坏事,说真的,于部长未必给霍天泰局长这个面子!”

“哦,”陈道静轻轻应了一声,心情微微有些沉重,是啊,宣传部长是市委常委,排名还在霍天泰局长前面,如果她真地让各报社侧重公安问题的报道,那不仅仅是自己,说不定连霍天泰局长都会有些被动。

“怪不得那么嚣张!”厉胜男心里有些发虚,她倒不是怕自己会有事,而是觉得又给陈道静出了难题。

“陈局,胜男,子平的态度不好,但还真不能怪他!”邵雄侠脸上闪过了一丝浓烈的痛苦之色,眼角不停地抽搐着,仿佛并不愿提及,但挣扎了许久,还是缓缓地说道:“当初有一个叫小花的女孩被丁爱辉那个杂种给侮辱了,可当场提取的物证,咱们技术科居然就能做出与嫌疑人不合的结论,妈的!”

邵雄侠说着说着便有些愤怒起来:“一帮什么东西!技术科出假报告,所有的鉴定都是有利于丁爱辉的,更可恨地是刑警队丁大成这个王八蛋,非逼着小花说是自愿与丁爱辉发生关系的!”

“有这种事?”陈道静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过硬硬地忍了下去,这是在黄北,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个小花与宋子平是同一个村的,她扛不住了,就想按刑警队的意思说,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就在前一天晚上跑去问宋子平,子平也拿不准主意,就打电话问我和慕枫,当时慕枫说这帮王八蛋只手遮天,造假已经成了一个完成的链条,估计不好办,我当时觉得是铁案,因为几乎就是抓的现行,我亲自带人去的,所以给子平说这个案子一定没有问题!”邵雄侠说着,脸色的痛苦之色更浓,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小花没有按刑警队交代的说,结果这群王八蛋就开始搜集所谓的证据,最后竟然得出了不但是小花主动**了丁爱辉,而且小花是蓄意主动**,以达到敲诈勒索的丁爱辉的目的!然后不停地采用各种方法强迫小花承认!”

说到最后,邵雄侠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陈道静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最后呢?”厉胜男脸上闪过一丝紧张,死死地盯着邵雄侠。

“最后,我慌了,便叫上慕枫和子平去找萧市长,慕枫把我骂了一顿,说就知道给萧市长添麻烦!出难题!”邵雄侠的眼角隐隐泛起了一滴水样的东西:“可到了那个地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子平也默认我的做法,于是我们就找了萧市长。”

“后来呢?”陈道静有些期盼地望着邵雄侠,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结局。

“萧市长当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就直接敢去了公安局,可是,可是,小花已经不堪忍受自杀了!”邵雄侠再也忍不住,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77读书

黑手太长

屋内一片寂静,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邵雄侠仿佛又被那些往事勾起了曾经彻骨的刺痛和伤悲,将头扭向了身后,凝望着窗外,努力把眼中的泪再收回去。

厉胜男眼睛瞪得溜圆,胸脯不停地起伏,虽然没有说话,但略显粗重的喘息声还是暴露了她此刻极力控制的愤怒。

陈道静显得稍微平静一些,半响,伸手撩了一下额前垂下的秀发,缓缓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呵呵,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呗。”邵雄侠面色惨然地回过头一笑:“局里赔了点钱,开除了两个临时工,其中就有刑警队的许亮!可没过三个月,就又重新回来上班了,而且还转成了正式的刑警!”

“局里赔的?赔了多少?”陈道静的眼睛眯了起来,两道目光瞬间变得多了几分寒意。

“五万,呵呵。”邵雄侠又是凄然一笑:“小花的父母早就没了,是她婶子来领的,还千恩万谢呢!局里也高兴,因为过了没几天,丁建国就给咱们局里送来了三十万,说是改善一下咱们基层民警的待遇,其实,基本都给刑警队分了。”

“走吧,出去看看宋主任。”陈道静突然觉得心中异常的压抑,虽然上任之前做了一些心理准备,昨天也已经经历了一些,但现在看,自己的准备还是明显不足的,对比起这些,昨天的经历只是零星的皮毛而已。整个黄北就像一口闷着的大锅,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四溢,盛出来的菜色泽鲜亮,味美怡人,但锅里究竟有多么肮脏多么污秽,恐怕只有掀开锅盖才能知晓。

三个人刚下来楼,就听在院门口一阵的嘈杂。

“为什么不让进?新闻自由?你们公安局什么时候有这个特权可以干涉了?”一个瘦高个子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嘲笑着门卫。

“我没有,哪会呢!”门卫一般都有点颜色,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连忙陪着笑脸:“你们等一会,我去领导打个电话!”

“不用了,”陈道静快步走了过去,让门卫把门打开,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进来,咱么去会议室慢慢说。”

“别来这一套了,”瘦高眼镜年轻人穿一件黄色皮夹克,显得异常干练而又文雅,嘲讽地看了陈道静一眼:“看来只要是局长,男女都一样,这套把戏玩得都很熟啊……”

“呵呵,各位不要误会,会议室里只有茶。”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引让,稳稳地站在门口说道:“我希望我们的媒体是有良知的,是会如实反映问题的。今天我这样说,以后我还是会这样说,我们黄北公安的问题不少,发现、解决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在这个过程里,我们真诚地希望媒体朋友加强监督,加强披露,对此,我陈道静永远是欢迎的态度!因为我相信,你们的监督会督促我们发现问题、改进工作。”

“呵呵。”瘦高眼镜青年笑了起来,仿佛觉得陈道静的话有些可笑。

“我同时也想建议各位朋友,不要公权私用,媒体是要为大众服务的,宋主任是大众的一员,你们当然可以帮他伸张正义,但是,我希望在涉及到一般老百姓利益的时候,你们也同样可以这样迅速、果断地站出来!”陈道静神色从容,却又微微有些慷慨激昂,说完笑了笑又说道:“关于今天晚上的事,我认为两方都是有错的,任何公民都有配合公安机关调查的义务。当然,我们的失误或者说是错误也是无法推卸的,你们尽可以按宋主任的叙述进行报道,我相信宋主任会客观地进行描述。”

瘦高眼镜青年一时有些愣住了,不敢相信般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一脸严肃,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宋子平面前,诚恳地说道:“宋主任,对我们公安内部出现的种种绝不该出现的错误,我向你道歉!”说完微微弯腰鞠了个躬。

宋子平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直起身子,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向宋主任及诸位保证,这件事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邵雄侠悄悄地走了过来,从宋子平手中把手机轻轻拿了过去,然后溜到后面打电话去了。

“诸位还有什么事吗?”陈道静微笑着问道,仿佛要结束谈话的意思。

说话间,又有两辆其他报纸的采访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车一停下,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立刻走了下来。

“呵呵,陈局长,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敢或者没有能力能这件事刊登出来?”瘦高眼镜青年明显有些不甘心,冷笑着问道。

“呵呵,”陈道静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这篇文章能如实刊登出来,也算是给我们公安系统的所有人员以当头棒喝!”

宋子平冷冷地望着陈道静,觉得这位局长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不过仔细想想,她或许是刚到任,即便出了乱子,也可以归咎到已经被捕的前任身上,所以未必真的怕什么。

“子平,接个电话,萧市长的。”邵雄侠轻轻挤了过来,将手机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宋子平。

宋子平狠狠地盯了邵雄侠一眼,还是接过了电话,平静了一下情绪,笑着说道:“萧市长,我是子平。”

“子平,来龙去脉,雄侠跟我简单地说了,我觉得这个案子你别作证了,把视频交给他们就好了。”萧何吏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子平,我知道你对公安不信任,可是,如果连一点美好的念想都没有,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多把人想好一点,也算给自己一个机会。”

“嗯,好的,萧市长,您早点休息。”宋子平放下电话,叹了口气,转头对瘦高眼镜青年等人说道:“鹏飞,今晚的事陈局长也道歉了,我看就算了。不过陈局长刚才也说了,希望咱们媒体加大对公安系统的监督,你们都要认真贯彻陈局长的指示啊!”

“哈哈,好,那是一定的啊!”叫“鹏飞”的瘦高眼镜青年笑了起来。

“那弟兄们都回去吧,改天坐。”看得出宋子平和这帮记者关系不是一般的熟,感情也非一般的厚,并没有过多客套,摆摆手说道。

瘦高眼镜青年等一帮记者上车跟宋子平挥挥手走了。

“我不会作证的。”宋子平说完,冷冷地问邵雄侠:“有联网的电脑吗?”

“哦,应该有吧?”邵雄侠扭头看陈道静和厉胜男,平时他十天半月也不会来局里一次,即便有案子也是雷剑去队里坐镇指挥。

“去你们治安大队吧。”宋子平淡淡地说完掉头向治安大队方向走去。

邵雄侠连忙征询地望了陈道静一眼,见她点头示意自己跟过去,这才连忙跑上车,点火启动追向了宋子平:“子平,上车!”

望着车渐渐远去,陈道静对厉胜男说道:“咱们也上车。”

“哦,好。”经过了今晚的事,厉胜男的情绪少了些张扬狂傲,多了份循规蹈矩。

夜晚的街道少了份喧嚣,多了份寂静,厉胜男架势的越野没有再风驰电掣,很平稳地驶进了治安大队的院子。

陈道静下车,正好碰到宋子平要走,便紧走了两步:“宋主任,让雄侠送送你。”

宋子平仿佛不想回答,向门口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回过头说道:“送就不必了,只是证据已经交给你们了,怎么办案我拭目以待。”

“呵呵,我们一定会秉公办理的,请宋主任放心。”陈道静冲厉胜男招招手:“胜男,路上不安全,送送宋主任!”

“好的。”厉胜男仿佛也一直想有个机会给宋子平道声欠,可一直没机会,这时见宋子平没有上车的意思,便跑过去强拉硬拽地将宋子平往车上拖去。

“哎,你干什么?!!哎,你这人……”宋子平有些尴尬地挣扎着,可他哪是厉胜男的对手,踉踉跄跄来到车前,被厉胜男塞进了副驾驶座。

厉胜男小跑着绕到另一边开门进了驾驶室,看看一言不发的宋子平,将脸凑了过去,说道:“宋主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心眼这么小,就算我今天错了,你也不至于这样吧!要不你打我两下?”厉胜男说着就去拉宋子平的手。

宋子平的脸刷的红了,慌乱地将手藏向了身后,他是个典型的清高书生,心高气傲,很少正眼看人,更是几乎从来不开玩笑,仿佛永远是一副冷冷的严肃的样子,可现在面对厉胜男,他就仿若秀才遇到兵,干着急没法理论。

“来,打我一下解解气!”厉胜男又将脸向宋子平跟前凑了凑。

闻着厉胜男头发上散发的清香,宋子平的脸更红了,心也不由自主地怦怦跳着,将身子向后缩了缩:“我打你干什么,你不就是推了我一下嘛,这有什么!我就算生气也是生那个泄露消息的人!”

“那你就更该打我了,”厉胜男皱着眉,眼巴巴地望着宋子平:“就是我说出去的。”

“哦?”宋子平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厉胜男:“你为什么要说!”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厉胜男有些委屈地说完,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恨恨地说道:“**的!那个王八蛋许刚!我绝绕不了他!”

“许刚?”宋子平看了一眼厉胜男:“你也是刚来黄北吧?”

“是啊!”厉胜男一脸沮丧:“早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的,不过看到他头上的绷带,就,就,唉,算了,不说了,反正是我错!”

宋子平望着这个直爽且敢作敢当的女孩,心里竟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些年,那么多人给他说媒,可是没有才华的他看不上,而卖弄才华的更让他反感,而现在,他望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却又性情直率的艳丽女孩,竟一时有些发痴。

“喂,喂?喂!”厉胜男拿手在宋子平晃了晃:“干嘛呢?生我气了?”

“哦?哦,没,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宋子平觉察了自己的失态,脸色刷的红了,神色顿时慌乱起来。

“嗯,不生气就好,这才是男人嘛!”厉胜男一翘大拇指,突然有些惊奇地说道:“咦,你脸怎么这么红了?发烧?”说完伸过手探向了宋子平的额头。

宋子平慌乱地向后躲,却由于用力过猛,后脑舍碰到了车门上,不由一皱眉。

院子里,陈道静出于礼貌,正和邵雄侠等着车驶出院子,却左等右等不见车启动,心里不禁奇怪,便向旁边的邵雄侠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邵雄侠也有些奇怪,走过去把门一拉,探头问道:“你俩干啥呢?”

宋子平的脸又是一红。厉胜男倒还没觉得什么,只是突然意识到陈道静还在外面等着呢,便赶紧点火启动。

“子平,小心点,她可是个女强盗,钱财事小,贞洁事大。”邵雄侠看着宋子平反常的神情,心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便笑着压低声音说道。

“滚!”宋子平极少说脏话,但这时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邵雄侠的话让他心跳又有些加快。

“嘿嘿,胜男,路上慢点!”邵雄侠嘿嘿一笑,将车门关死,心里琢磨着怎么给宋子平撮合撮合。

车向院子外驶去,陈道静轻轻挥着手示意,宋子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半截车窗,也冲陈道静挥了挥手。

车驶出院子,厉胜男问道:“宋主任,你去哪?”

“你把我放在市委吧,我骑自行车回家。”宋子平笑笑说道。

“啊?骑自行车啊?”厉胜男回头瞪着宋子平,一脸的不敢相信:“宋主任,我服你了!”

“呵呵,这有什么啊。”宋子平笑笑,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我这个副主任也快干到头了,你就别主任主任的了,叫我子平吧。”

“嗯,子平,嘿嘿,还是这样叫着顺口。”厉胜男又有点恢复常态,车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电掣着。

宋子平微微有些紧张,他想让厉胜男开慢一点,但内心又隐隐有些享受这样的刺激,便把窗子落下一点,让凛冽的寒风吹着他那发烫的脸颊。

车很快到了市委门口,宋子平想下车,厉胜男却坚持要把宋子平连人带车送回家。

宋子平谦让了几句,也没有再坚持,便摇下玻璃跟门卫说了一声,大门打开,车便驶了进去。

“去我办公室看看吗?”宋子平随口问了一句,厉胜男却很有兴致地点点头:“好啊,去看看。”

宋子平望着眼前这个直率性情的女孩,心里的那丝异样越来越强烈。

两个人来到三楼,宋子平打开办公室的房门,脸刷得就变了。

“子平,怎么了?”厉胜男注意到了宋子平的脸色,不由诧异地问道。

“胜男,你等等。”宋子平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边摸起电话打了过去:“壮飞,我桌上的电脑呢?”

“哦,小宋啊?”那边愣了一下,随即就责备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给你打了七八个电话也不接,最后还关机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怕告诉你,我已经给林书记汇报了……”

“少说这些屁话!我的电脑哪去了?!!!”宋子平仿佛有些怒不可遏,但愤怒的神情中又隐隐有一丝冷冷的笑容。

“你把材料碎了,段书记晚上就要用,我不从你电脑里找,你让我去哪找?啊???”对方不甘示弱地吼了过来。

“在办公室不能查吗?文件就在桌面放着,很难找吗?段书记今晚要用,你不在单位加班,把电脑带回家干什么?”宋子平语速极快地连续问着。

“谁说我在家了……”对方说了一半,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手里拿着的是家里的座机。

“你在找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宋子平冷冷地说完,用力将话筒砸在了座机上。

“怎么了子平?电脑被人动了?”厉胜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走过来说道。

“哼哼,”宋子平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充满悲愤与绝望地大笑起来:“荒唐啊,荒唐!黄北现在已经成为魑魅魍魉的世外桃源了,我只对那几个抢我手机的说了一句单位电脑上还有,他们居然就有能力把我办公室的电脑弄走!这里可是市委啊!!!黑”

“这黑手伸得也太长了吧?”厉胜男的眉头拧了起来,半响说道:“子平,我马上送你回家,这个情况我得赶紧给道静姐汇报。”

“不用送我了……”宋子平摆摆手,还没等说完,就被厉胜男把手给打了下去:“少罗嗦,快点!”

宋子平愣了一下,只好顺从地跟着下了楼。

一路简短,将宋子平送回家,厉胜男立刻火速奔回了治安大队,进屋的时候,邵雄侠刚把卷宗处理完毕,拿了呈请拘留报告书给陈道静签字:“局座,最后再提醒你一句,考虑好,是否拘留!”

“废话!”陈道静不悦地瞪了邵雄侠一眼,拿过呈请书在上面龙飞凤舞行云流水地签了上陈道静三个字,递还给了邵雄侠:“如果不签这个字,我还配当这个公安局长吗?”

四大势力

“嘿嘿,”邵雄侠笑了笑,俯身趴在桌上,意味深长地近距离看着陈道静:“局座,从你签发拘留证这一刻起,你会变得很忙碌,起码你的手机会变得很忙碌,所以,我劝你最近这两天关机,起码今天晚上!”

“闪开,操那么闲心!”陈道静半真半假地不耐烦挥挥手,虽然知道邵雄侠是善意的提醒,也并觉得这个年轻人讨厌,可是一个男人离他这么近,总还是有些不适应。

“唉,不听本队言,吃亏在眼前。”邵雄侠懒洋洋地直起身子,但眼神里却全是喜悦和兴奋,用手抖了抖陈道静签字的文书,仿佛还有些不情愿一般:“唉,走了,命苦啊,大半夜的还忙……咦,胜男回来了?”

厉胜男白了一眼邵雄侠,进来说道:“道静姐,黄北还真是水深,就连市委都有替光头和兔子着急的……”

陈道静听完,心里不由一阵沉重,偷偷摸摸的伎俩哪里都会有,谁也不敢说权力最高机关的市委就是一片净土,可这样做,也太明目张胆无所顾忌了吧?

邵雄侠站在门口,回头望着陈道静,依然带笑的脸庞已经微微变得有些不自然,或许,他内心深处,还是担心着陈道静顶不住压力,犹豫了半响,轻轻晃晃手中的纸:“局座,这个……”

“还等什么?!!!快去!!!”陈道静的语气非常不好,冷冷地瞪了邵雄侠一眼:“你是队长,做好队长的事就行了,这些闲心还轮不到你来操!”

“嗯,好,那我去了局座!”邵雄侠甚至带出一丝唯恐陈道静反悔的神情,掉头快步匆匆而去。

“早,回局里。”陈道静起身对厉胜男说道。

“嗯。”厉胜男点点头,出门上车启动,两人出了院子直奔市局。

路上仅仅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回到院里,刚下车,孟如海的手机就打了过来,咋咋呼呼地问道:“陈局,听说滚滚头和兔子的案件有了突破?拿到证据了?”

“是啊,呵呵,很巧。”陈道静意味深长地笑笑。

“哦,那就好办了!”孟如海仿佛有些高兴:“这几个兔崽子,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这样好了,陈局,我马上让丁大成去治安大队把他们弄过来,这次要狠狠地治他们一下,治安行政拘留太轻了,还是刑警队来的实在!给这帮小子弄点狠的,让他们进去就别想出来!”

“呵呵,”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孟局,这事交给雄侠处理吧,他从开始就介入的,比较清楚,而且兔子的留置时间也快到了,换人又要拖一些时间。”

“放心吧陈局,我让这帮小子加班加点,绝耽误不了的!好了,就这样吧,我让丁大成现在就过去!”孟如海说完竟然也不等陈道静回答便挂了电话。

陈道静愣了愣,下意识地想拨回去,可犹豫了一下,笑笑放下了电话,她估计就凭丁大成,想从邵雄侠手里抢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又想了一下,陈道静觉得还是慎重点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便摸了电话把厉胜男喊了过来,把刚才的事一说,然后叮嘱道:“去跟雄侠碰个头,把事情跟他简单说说,知道内情的范围不要扩大,你俩个就行,嘱咐他做好准备,以免那边去的人多弄他个措手不及。”

“行,我马上过去!妈的,这叫什么事!”厉胜男一听这些就无名火起,转身出门向楼下奔去,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胜男,去了克制一点!两个队都是公安局的脸,哪边出事我都不好看。”陈道静赶紧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进来,等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估计差不多已经开始下楼了。

陈道静苦笑着摇摇头,坐下来继续看立案报表,越看越皱眉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治安混乱的地方,甚至很多方面比清湖还要好得多。

手机又响了起来,发现竟然是岑文灿打来的,心里一喜,赶紧接了起来,笑道:“岑总,您怎么有时间打电话啊?”

“呵呵,想求你点事呗。”岑文灿笑笑说道。

陈道静笑了笑:“好吧,那你就求吧,我看看能不能答应。”

“哈哈,够爽利!”岑文灿笑了起来:“晚上我请你吃百菇汤!”

陈道静抿嘴一笑,岑文灿果然和白小天等人不同,便笑着说道:“好啊,正巧我也有事想请教呢,在什么地方?”

“青妍路三十九号。”岑文灿简短地说道。

“好,我一会过去。”陈道静笑着抬手看看表,七点十五分。

“我先订个房间,一会给你发个短信。”岑文灿说完挂了电话。

陈道静合上卷宗,起身来到镜子旁看了两眼,白皙的皮肤,两道浓淡适宜的柳叶眉,下面一双杏仁眼虽然没有年轻时那样黑白分明,但依然如秋水般盈澈。

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拿起一看是雅竹阁,笑笑放下手机,洗了把脸,脱下警服,换上了黑色的竖领皮衣,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收拾得满意了,给厉胜男打了个电话,然后出门出门打车直奔青妍路三十九号而去。

来到雅竹阁,岑文灿已经坐在那里。

很精致的一个临窗小包间,四周墙壁全是翠竹包着,桌椅衣架,甚至杯盘茶壶都是清一色的竹子,竹桌上放着一口竹把的精致小锅,旁边的竹篮里全是各色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山菇野菌。

“呵呵,仿佛到了南方竹林啊。”陈道静脱下黑色皮衣挂在屋角的竹衣架上,在岑文灿对面坐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微闭着眼睛体味着。

生于中原地区的她一直和向往烟雨江南的婆娑朦胧,虽然去过几次,但都因办案而行色匆匆,不是在宾馆,便是在车上,几乎没有机会去领略一直盘旋于脑海的杏花烟雨流水小桥湖光潋滟莲叶渔歌,娇红中的暗香盈袖,嫩绿里的弱柳扶风。

“呵呵,喜欢南方?”岑文灿一边拿起竹茶壶给陈道静倒了一杯茶,一边笑着问道。

他今日的穿戴与陈道静的记忆中一般无二,合身的名牌衣着,一丝不乱的头发,追求完美的一丝不苟,却又透着一股宽松的舒爽。

“呵呵,怎么说呢。”陈道静端起精致的小竹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慢慢放下说道:“这个问题我还真地是有过非常认真地考虑,我确实一直很向往烟雨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呵呵,听上去就美,可是呢,我内心又非常向往塞北的荒凉壮观,长河落日,大漠孤烟,苍茫云海,长风送雁,万马策驰,战鼓烟尘……”说到一半,陈道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赶紧住了嘴,笑笑说道:“可能人总是矛盾的。”

“哦,这跟你性格有关系,喜欢柔婉,内心却又隐藏着风烟和豪情。”岑文灿端着笑着说完低头喝茶。

陈道静心里一惊,这么多年,没人跟自己这样说过,甚至连自己也没有正视过,但今天听岑文灿说出来,仿佛异常得贴近自己内心的想法,端坐了坐,笑着问道:“你呢?”

“我?我没有那么多想法,我在哪,哪就最好!”岑文灿望着陈道静,笑笑说道:“你一进门,就说江南的竹林,其实,历史上最有名的竹林莫过于魏晋风流的竹林七贤,而他们的竹林,可是在我们中原的哦!”

陈道静脸上微微一热,却又无法辩解什么,只好掩饰地端起茶杯喝茶。

“人啊,有时候容易看不到离自己近的美好。”岑文灿给陈道静倒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淡淡地说道:“远望塞北三千里,近观江南十六洲,这是位很厉害的皇帝写的,站在中原,有时候反而会遗忘了中原才是最好的!”岑文灿一边说着,一边拿个小夹子将一块块整齐的小木炭添进炉里,掀开锅盖看看汤已经开始渐渐沸腾,便开始向里一种一种的放蘑菇。

陈道静微笑着望着动作从容充满自信的岑文灿,还是当年的样子,永远有着不被外界干扰的按部就班和从容不迫,永远有着不被别人左右和影响的独到见解。

“岑总,你有什么事要求我?”陈道静本想帮忙,可见岑文灿一丝不乱的动作,仿佛先后顺序有什么规矩一般,便没有动,坐在那里笑着问道。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岑文灿抬头笑了笑说道。

“哦,好啊,那我先请教你几个问题好吗?”陈道静微笑着说道。

“好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岑文灿抬起头淡淡地笑了笑。

“先问两个吧,第一个,想请你帮我分析一下黄北的政治格局和情势。”陈道静笑笑说道。

“呵呵,你知道,我是最懒得关心这些了,”岑文灿放好蘑菇,动作小心的用一把小木铲搅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盖上了锅盖,擦了擦手笑道:“不过对黄北的官场,我还真是仔细观察了一下。”

“哦?那能不能分享一下?”陈道静有些惊喜,她对岑文灿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一向没有任何的怀疑。

“黄北的局势,基本是四个集团,如果看表面的话,书记段文胜磊落大度,不太争权夺利,市长白小天才刚到黄北半年多点,能力也差,没有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常务副市长萧何吏比较偏激,不懂经营,得罪的人太多,只有林秀峰是个真正的实权人物,浸淫官场多年,一口浓重纯正的道州土话在道州派里所向披靡。”岑文灿说完笑了笑:“不过依我看,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大局,还是段文胜掌控的!”

“哦?”陈道静听得兴致盎然,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书记段文胜绝对是个人物,可以说在黄北的政治圈子里,只有他是最适应官场的,手段高超却又深藏不露,当年东州政坛地震,泰丘帮被一网打尽的时候,据说县市级正职好像只有他脱了干系。他的官场贵人前东州市长乔玉莹入狱服刑,他的岳父,当过东州组织部长、市委副书记、政协主席的钱大亮被判死刑,老婆也神秘失踪,可以说家破人亡,而他居然没事,你说他厉害吗?”岑文灿说完笑笑,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有眼光的人毕竟少,他玩得技术太高,估计下面没多少人能看懂,所以显得有些曲高和寡,有眼光的人自然跟着他,但人少太少,毕竟壮不起声势。另外,他有致命的政治短板,那就是上面没人,而且还有泰丘系那么重的政治包袱,所以想更进一步,难度是比较大的,但是通过我的观察,他到目前还没有放弃。”

“哦。”陈道静微微点着头,心里不禁又对温文儒雅的段文胜书记多了一层好感和敬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这么大一条船翻了,他却能做到独善其身衣不沾水,与其说他是手段高超,她更愿意相信段书记是洁身自好。

不过她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笑笑问道:“那白市长呢?”

“呵呵,小天只是个孩子,刚断了奶,嘴里还含着糖果呢,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让他到黄北来!”岑文灿轻轻地摇摇头,仿佛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副惋惜的神情:“就在省里好好呆着呗,上面夸夸其谈也没人管,熬上个十年八年,混到个副厅问题也不大,到这里来跟这些人斗,唉!”

陈道静被岑文灿的神情逗得扑哧一笑,对白小天的形容太贴切了,与她心中的想法一样。

“黄北真正有意思的,是林秀峰和萧何吏这两个人,我不敢说他们没有私心,但他们做很多事的出发点都不是首先考虑他们的自身利益。”岑文灿说着掀起了锅盖,用小木铲搅了搅,笑道:“可以吃了。”

“真香!”陈道静深深地吸了一口,赞叹道。

“呵呵,”岑文灿用个小竹勺给陈道静盛到竹碗里,一边说道:“味道确实不错的,多尝点。”

陈道静吃了一口,感觉入口滑腻香气四溢,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这才又放下竹筷问道:“那他们考虑谁?别人?那他们应该有共同语言喽?”

“最有意思的就在这里,他们俩是最视同水火的两个人,呵呵。”岑文灿也放下筷子,笑着说道:“他们的分歧来源于考虑对象的不同,林秀峰这个人异常得注重请,带些小宗派主义,善于带队伍,凡是跟着他的,他都不会亏待。他常讲一句话:什么是群众利益?很多人认为群众利益就是损害干部利益,这是大错特错的,干部也是人民群众,群众利益就是干部利益,甚至有时候,干部利益要高于群众利益,为什么?因为只有干部的积极性提高了,各项工作才能提上去,人民群众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陈道静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这番话貌似很有道理,但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狡辩和故意混淆的味道,便笑着问道:“那干部们肯定很喜欢他喽?”

“是啊,道州的干部百分之九十以上跟他,而黄北的科级以上干部有百分之七十是原道州的。你知道为什么比例这么高吗?”岑文灿问完,也不等陈道静回答,便自顾地说道:“这就是林秀峰的过人之处,他虽然坚决抵制**要官,对每个干部的培养、提拔都是费了些心血的,可是干部真正优秀的毕竟还是少,大批的干部能力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他除了争取名额向外输送外,就千方百计甚至是不择手段地增加职位,就像昨天上访的市建公司和绿化规划设计院,本来就不该有的单位,而他却还能分成两个,每个单位一正八副,这就解决了十八个人。呵呵,类似的部门在黄北还有很多,所以道州的干部才会那么多!”

陈道静咧咧嘴,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岑文灿:“这么搞能行吗?”

“别管行不行,林秀峰在黄北绝对是有个分量的人物,跺跺脚,干部队伍就能晃三晃,别说白小天,就是段文胜,估计也要礼让他三分,不过他也有克星,那就是萧何吏,呵呵。”岑文灿说完笑笑,夹了一片野蘑菇放进嘴里。

“哦?那萧市长呢?他又代表谁的利益?”陈道静问道。

岑文灿将口中的蘑菇咽下,拿张洁白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这才说道:“他倒不是刻意的要代表谁,只是他喜欢把干部的利益和群众的利益对立起来,处理什么事,总觉得老百姓是弱者,总喜欢先为老百姓考虑,但是他没有好好想一想,任何工作,没有了干部的响应和支持,都不可能干好,即便干,那也是敷衍了事,走走过场罢了!”

“哦,”陈道静轻轻应了一声,笑道:“不过,我发现萧市长还是还有威信的啊?”

“呵呵,他有什么威信啊?十个干部有八个骂他的!”岑文灿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不是吧?”陈道静有些诧异,想想邵雄侠,徐慕枫,还有宋子平,与岑文灿说的差别也太大了一点,便笑着将两天来碰到的事简要说了一下。

“哈哈,太巧了,他就那么几个死忠,快都被你碰到了!”岑文灿笑了起来:“萧何吏这个人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你跟着他没有好处,还可能有麻烦,但是,却总有很小的一部分人死心塌地不计得失的跟着他。这是种现象,我也正在思考,或许光明和美好总还是有吸引力的,不知道这种现象引入到企业会有什么效果?”

“你现在都是政府官员了,怎么还想着企业的事呢?”陈道静又吃了一口山菇,笑着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来黄北的?还当上市长助理?”

“唉,别提了,都是萧何吏那个王八蛋啊!”岑文灿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恨恨地说道:“这个王八蛋,没有人性啊,我现在浑身是病,妈的,如果我英年早逝,肯定拜这个王八蛋所赐,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陈道静诧异地望着岑文灿,不明白他会突然又变成了昨天下午的模样。

“哈哈,奇怪吗?一提到这些我就来气!”岑文灿虽然口中说气,但脸上却露出笑容,仿佛也并非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被他骗了呢?他是怎么骗你来的?”陈道静有些好奇地问道。

“道静,人不管是搞政治,还是搞经济,都必须果断,任何时候心肠不能软!”岑文灿神色严肃地说完,叹口气说道:“我就是一时心软,才回不了头啊!”

“能说说吗?”陈道静更加好奇。

“可以说,而且我也很想说,否则都快憋坏了!”岑文灿轻轻摇摇头:“太多人问我为什么来黄北干个劳什子局长,我都没有解释过,职务?工资?权力?对我来说太微不足道了,我现在就是坐在家里不动,一年也有近千万的收入!”说完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陈道静:“你真想听吗?可是很长的一个故事啊!”

“说吧,我今晚有的是时间。”陈道静抬手看看表,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是去年腊月了,接连几天都是大雪,当时冯杰去青州干了市委书记,他拉我到那里去投资,我过去看了一下,答应他建一个高标准的屠宰加工场,每年消化他当地的畜禽。当时初步签了个协议,也见报了,可不知怎么,让萧何吏这个王八蛋看到了,他跟若风是大学同学,不知怎么知道我跟苏若风是表兄弟,去找了苏若风好几次,我不知你对若风有没有印象,现在是青州市国税局局长,很傲气的一个人,平时跟我来往也不多,可也不知萧何吏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亲自来找了我两次,希望我能把厂子建到黄北来。你也知道,我已经跟冯杰书记签了协议,而且三百万的头笔款子已经打过去了,怎么好再反悔?所以便一直拖着,直到大年二十九那天,若风给我打来电话,口气很硬地让我去黄北看一看,我说都大年三十了,还怎么看?机票都订好了,再买也来不及,过完春节吧!可若风竟然死活不同意,说派司机来接我回老家!我犹豫了好久,觉得还是得去一趟,否则回到家还不知若风是个什么脸色,恐怕连年都过不好。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起得也很晚,大约九点多了吧,随便吃了点饭,洗了把脸,司机早就回家了,我就自己开着车,因为下雪,开得很慢,慢慢悠悠地来到了黄北。谁知,才一过黄河大桥,就看到萧何吏领着二十多个乡镇和村干部等在桥头。我当时也没在意,下了车打招呼,谁知一握手……”岑文灿说完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异常复杂的神色,半响才又说道:“那手冰凉冰凉的,真的刺到我了!后来才听说,他们七点半就在桥头等着了,就这么一直站在车外等着,那天雪下得不大,但他们的头发都湿漉漉的。道静,那是桥头啊!北风!大年三十!!!”

陈道静也有些被感动,点点头缓缓地说道:“萧市长为了工作可真是拼命啊!”

“其实,还真不算是工作,那年的农产品行情很怪,蔬菜减产,可价格还低,并且还不好向外卖,那年的鸡和猪也是这样,总是是个很奇怪的年景,所以老百姓很苦,其实当时萧何吏并不分管农业,也并不是只有黄北这样,可萧何吏这样做了。你知道,我一向是个很难感动的人,所有的判断和决策都是以利润为准绳,可那次,我真的感动了,放下了青州的三百万,把厂子建到了黄北,而且以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五的价格收购了大部分滞销的蔬菜和急于出栏的畜禽。”

“呵呵,就当做了善事了,也挺好的。”陈道静心里暖暖的,笑着问道:“赔了不少钱吧?心疼、后悔了没有?”

“呵呵,还真没有。”岑文灿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笑道:“当时萧何吏反复地给我论证节后价格要涨的必然性,我虽然买了,但并不是因为相信他。可是,等过了春节,价格真的是疯长,我所有的都没有经手,农林局一个叫王野农的小伙计副局长给我操办的,反正那次,除去冷库的租赁费和蔬菜的损耗,我赚了五百多万。那时我发现,其实萧何吏真正的才能并不在仕途上,而是在商业上!”

作者题外话:最后一部分,写起来就刹不住了,很感动的一件事,或许描写的过于单薄了,不修改了,一气呵成或许也有一气呵成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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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萧市长还有做商人的潜质?这我倒没看出来,呵呵。”陈道静低头吃了一片蘑菇,抬起头笑笑说道。

“当然有,而且是大商的潜质。”岑文灿轻轻摇摇头叹道:“而且也狡猾狡猾的,否则我也不会陷这么深,又被挂上了市长助理,城建局长的镣铐。”

陈道静微笑着望着岑文灿:“在我印象里,你应该很少输给过谁,起码不会连输两次,怎么今天听起来,好像你总是被萧市长算计?”

“哈哈哈……”岑文灿爽朗地笑了起来,半响止住笑声,却还是一脸的笑容:“道静,第一,我和萧何吏确实斗智斗勇,而且我在里面享受到了无穷的乐趣,第二,这场较量严格说起来是不公平的,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输,但他只要输一次,就是彻底输了。”

“怎么说?”陈道静放下筷子,让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岑文灿,一脸饶有兴趣地听着,她在等,在等岑文灿说出最后的请求,她有一种预感,岑文灿所拜托的事情或许就跟两个人之间的较量有关系。

“来到黄北,我首先就是调查的萧何吏,里里外外,我几乎完全掌握,包括他以前帮助过的一些企业,我发现,他绝对可以在商场大有作为,而且那个舞台也附和他的性格和作风。”岑文灿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不说他给那些企业赚多少利润,我就说一点,在明知不会有物质利益回报的情况下,依然有些人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这如果是在企业,那种效益是无穷的,而且是真金白银立刻就能看到的!”

“哦,我有些明白了。”陈道静若有所思地笑笑:“你是不是想把萧市长挖走去给你干副手。”

岑文灿的脸上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狡黠的精明,笑着说道:“道静,毕竟是聪明人容易沟通,没点就透。对,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我跟着他干,过不了多久,我要让他跟着我干,何止是副手,我会给他极大的权限。我越来越相信,他跟我搭配,绝对是天作之合!”

“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陈道静微笑着问道,她清楚岑文灿可能还没有得手,因为需要自己的帮忙,可是心中又有丝迷惑,自己一个公安局长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呵呵,斗了几百回合了,也该见见真章了!”岑文灿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当初,我以城市建设投资为诱饵,促成了他额外分管城市建设这一块,你知道,这几年黄北的城市建设步伐越来越快,规模越来愈大,与此相对应的,各种从未遇到的各种复杂的新情况、新问题也就越来越多。而且,城建这一块,涉及资金特别大,一旦你在这块蛋糕上有了分配的权力,就像怀里揣了一块插满鲜花的肥肉,蝴蝶蜜蜂有,苍蝇蛆虫也有,铺天盖地,你推也推不掉,躲也躲不开,常在河边走,总会被水溅湿了鞋子的。”

陈道静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竟忍不住隐隐为萧何吏副市长担心:“你这不是坑萧市长吗?你在暗,他在明,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也别替他抱屈,我还真没得到什么,我让他分管了城建,他把我拖进来干了城建局长!”岑文灿叹口气摇摇头笑道。

“呵呵,看来你也没有占到便宜啊。”陈道静抿着嘴笑了起来。

“是,”岑文灿缓缓地点了点头:“其实最大的矛盾来自内心,一直以来,我是既盼着他出事,又担心他出事,出事了他自然能顺利地来我这,可是如果真出事,他的价值在我心里又会低很多,所以矛盾,呵呵……”

“看来,最终还是没有出事啊!”陈道静加重了一些语气说道,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在期盼。

“没有,所以我特别佩服他这一点!”岑文灿微微地点着,一脸的敬佩。

“黄北干部的作风如何?像萧何吏副市长这样的人多不多?”陈道静笑着问道。

“黄北目前的特色是上清下混,台面上四个领导都显得比较清廉,段文胜不露声色,白小天虽然年轻,但这方面倒也把持得住,林秀峰也是出了名的清廉。”岑文灿说完,笑笑说道:“不过我认为他们和萧何吏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就拿名声最好的林秀峰来说,他也很廉洁,但毕竟是管人的干部,提拔一个人,感谢一下,探望一下,都是人之常情,即便数额比较大,那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对一单线联系,谁也没有证据,再说受贿有罪,但那些部门的头头脑脑行贿也有罪,所以这些人不被逼到死路上,是绝不会说的,别说办成了事,就算送了礼没办成,他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见了你还是笑脸相迎,因为还想着有下次呢!”

陈道静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岑文灿说完顿了顿,接着说道:“但萧何吏不同,他不管人,管的是事,跟他打交道的人大多都是商人,做生意的人,总是衡量利润的,也是最现实的,揽活的时候一副嘴脸,一收到结款又是一副嘴脸,而且他们毕竟在道义和法律上受到的压力小,为了办成一件事,是什么招数都用得出的,所以不但防不胜防,而且还极容易翻脸出事的。除了对付生意人,还要留心身边的人,真有点什么好处,你独吞,那就得罪其他人,翻船是一定的,如果拿出来分,谁能保证个个嘴严?迟早也会泄露出去。”

“呵呵,让你这么一说,我都替萧市长捏把汗了,所处环境也太险恶了吧?”陈道静半真半假地嗔怪道:“你怎么能这样干呢?你试探过萧市长多少次了?”

“我从不试探,只是观察。”岑文灿微笑着盯着陈道静的眼睛:“不过你说的没错,事实就是这样,一般城市的成见还差些,但别忘了这是黄北,每天都在有几十条路在修,每天都有上百座的楼盘在建。或许对于别人,这是个让人垂涎的肥差,但对于萧何吏,这就是自毁前程的最险恶的陷阱。”

岑文灿说完,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内疚,叹口气说道:“自从他额外分管了这一块,几乎就再没有一个清闲日子,像是走进了一片可以随时把他吞没的沼泽地,处处陷阱,步步惊心,稍不留神,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淖。”

陈道静半响没有说话,脑海中不时地闪现着萧何吏副市长那张疲惫却又强打精神的脸庞,心中不由一阵阵的沉重。

“其实,说起这些,我心里也是有些歉疚的,他本来是有机会做副书记的,有点小利益实惠也保险牢靠,

而且也清闲,平时开开会,照着稿子讲讲话,没有什么务实的工作,工作不费心,平时走走串串,搞好团结,

笼络一帮人,而且以他的年龄,排到三把手,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接班位置,多好的事情啊。”岑文灿的神情有

些不解,也有些感慨:“我从哪个角度分析,也觉得他犯不上,也没必要这样搞,不过,虽然不理解,但却很佩服!这或许就是现在官场已经几乎绝迹了的为民做官吧!”

陈道静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而岑文灿也仿佛陷入了沉思,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吃着。

过了好半响,岑文灿放下筷子,脸上没有了笑容,炯峻地目光盯着陈道静的眼睛,一脸庄肃地说道:“道静,他泡在浑水里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觉得这样是不公平的,可现在机会来了,他马上就可以上岸了,我需要你向上托他一把!”

陈道静盯着岑文灿的眼睛,一脸似笑非笑,清澈明丽的眼神仿佛透彻他内心一般,淡淡地笑道:“呵呵,我看是他快要下水了,你想让我向下拖他一把吧?”

“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怎么是拖下水呢?是把他捞上岸,让他清清爽爽舒舒心心的活着,这样不好吗?”岑文灿神色微微有些尴尬,掩饰地端起茶杯喝茶,可喝完茶见陈道静依然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便将茶杯一放,笑道:“道静,我可告诉你,女人太聪明,没好处的!”

“你说吧,要怎么拖?”陈道静抿嘴一笑,淡淡地问道。

岑文灿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黄钢的地皮,丁辅仁是一定要卖的,但是萧何吏那天也给工人做了保证,只要卖地,他就辞职带领老百姓上访……”

“对啊,我还忘了问你,萧市长怎么如此冲动?他一向这样吗?真的会兑现吗?”陈道静插口问道。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去留之间,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在摇摆了,或许,离开只是还缺一个正当的、合适的借口罢了。”岑文灿没有回答陈道静的问题,端起茶杯,眼睛望着窗外,缓缓地说道。

陈道静点点头,叹口气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萧市长的日子也确实够苦,离开或许真地是种解脱。”说完望望岑文灿,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推波助澜?”

“我确实想请你帮忙,但绝不是推波助澜,我只希望你能做好一个公安局长该做的本分,合理的,去做,不合理的,不去做。”岑文灿说完,抬起头盯着陈道静的眼睛:“可以吗?”

“呵呵,当然可以!”陈道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说完指了指屋内翠绿的各种摆设,笑着问道:“只是,这么简单的事,用得着岑总这么大动干戈吗?更何况,以我刚报道的一个区区公安局长,能有多大的能量让这件事回天?”

岑文灿轻轻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沉吟着说道:“道静,说实话,这次的事我有九成把握,但是,我不希望事情有任何的闪失,数遍黄北市的大小官员,有这个能力的不会帮他,想帮他的却没有这个能力,我过了三遍,只有你我没有把握。”

“呵呵,你太看得起公安局长这个职位了。”陈道静的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女人,总还是喜欢听到温情的话,哪怕是客套,可岑文灿却总是冷冰冰地戳破她那点暖暖色彩的期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带一点私人情谊。

岑文灿注意到了陈道静的神色变化,但他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道静,这块地是解救萧何吏出苦海的诺亚方舟,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压垮萧何吏的最后那一根稻草,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公安局不要插手这件事!不用唱反调,保持中立就好了!”

陈道静的内心一时有些矛盾,其实不过见过三次面,但一想到萧何吏离开黄北,心里竟隐隐有些失落的感觉,便抬头微笑着望着岑文灿问道:“这块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岑文灿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黄钢最早是乡镇企业,设备陈旧,后来区划调整成立黄北市以后,由于本地铁矿资源丰富,萧何吏便号召工人集资更新了设备,成立了黄钢集团,当时是比较红火的,后来就没落了,其中内情很多,我就不一一说了。因为当时建厂的时候,黄北还基本都是一片滩涂,土地也并不值钱,所以当时加上分厂、原料库以及工人宿舍等等,黄钢占用了大片的土地,现在这些土地基本都属于市中心了,地价、租金都上去了,这几年靠这些收入还能基本勉强维持一些老工人尤其是困难家庭和残疾工人的生活费及医疗费,多余的部分再给退休的工人补贴到劳保里去。所以厂子虽然基本停产,但这些年工人和政府倒也还相安无事,只是每年象征性地闹一下,让政府拨点钱过年而已。”

“哦。”陈道静轻轻地点点头,知道下面就要说道白小天了。

果然,岑文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道:“可自从白小天来了之后,情况就突然发生了变化。越不自信,越没有本事的人,往往越急迫地想证明他有本事,白小天一到黄北,第一个动作就是搞的黄钢改制,并且引狼入室,把丁辅仁给找来了!”

“唉。”陈道静发出了微微一声叹息,暗怪白小天糊涂,怎么会想到找丁辅呢,他可是从小名声就不好啊。

岑文灿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微的讥笑:“丁辅仁这些年一直没有做大,就是因为他贪婪成性,却没有脑子!”

陈道静笑笑,心想这种话也只有你敢说,现在比丁辅仁做得大的其实也没有几个。

“当时的企业是以零资产转让的,政策异常得优惠,还剥离了一部分债务,当时白小天异常天真的认为,丁辅仁对黄钢进行技术改造后,工人的就业也就解决了,他却不知道丁辅仁这一伙人只是进行资本运作的,发家的手段就是靠从政府低价收购企业,然后包装后卖出去赚取中间的差价,他们靠的是深厚的政治背景和纠结起来的强大财力,如果让他们组织生产,那无疑于让母猪耕地!!!”岑文灿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冷笑:“然而,这次他们却打错了算盘,黄北的治安确实太乱了,方方面面都乱,而且他们也过高的估计了白小天在黄北的影响力,甚至很多部门的阻挠白小天也都给他们摆不平,所以企业也就一直卖不出去,就这样砸在了手里!”

“呵呵。”陈道静笑了笑,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生气一丝快意。

“不过呢,他们零资产购买的,就算损失也只是损失了包装的钱,所以他们见情况不妙,就想卖地皮挽回损失。可惜,现在的工人也不是前几年了,前些年卖了一点,但现在工人也学明白了,这是他们的命根子,而且当初买地的钱也是他们集资的,政府哪能说卖就卖呢?”岑文灿说完淡淡地笑了笑:“后面你就都该知道了。”

“唉!”陈道静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小天是好心办糊涂事啊!”

“呵呵,你就能这么肯定他没有一点私心?”岑文寒讥讽地笑笑:“好心是糊涂的,公心是表面的,私心是深藏的,但他这么笨,糊涂是不用装的,私心就是想藏也藏不好!”

陈道静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从上学的时候起,她就喜欢岑文寒这种冷静、独到而又一针见血的评论。

岑文灿继续说道:“最近几天,萧何吏肯定要找丁辅仁谈,白小天肯定会躲起来不见面,以前的时候,公安肯定是站在小河里的对立面上的,但对于你,我不奢求其他,只要别去过于支持他就好!能答应吗?”

“违反原则的事,我不会做的,这点请你放心。”陈道静没有正面回答,仿佛不想再继续纠缠帮不帮萧何吏这个话题,笑了笑问道:“刚才你打断我了,我有两个问题请教,才刚问了一个,我第二个问题是,你觉得我该如何才能当好这个局长?”

“呵呵,道静,你不用谦虚,你比我懂!”岑文灿端起茶杯笑笑:“虽然我们那时没说过几句话,但全班的同学里,我唯一注意的人就是你,冷静,沉稳,能做大事!”

能从岑文灿嘴里听到这种话,陈道静心中自然是异常得愉快,笑笑说道:“岑总这么高的评价,真让道静有些受宠若惊了。”

“呵呵,”岑文灿没再继续,顿了顿说道:“古往今来,所有领导者的拥护者和支持者永远都是受益者,所以你必须要为干警谋取利益,而且要发挥自己的特点,各项改革和举措最好是充满了女人味的温情,塑造一个温和、亲切、务实的女局长形象,然后再通过一些列正确、果决的动作来证明你的能力和魄力,这样,你就能赢得局里男人们真心的尊敬和爱戴。”

“嗯,”陈道静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些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便笑着又问道:“那对外呢?”

“呵呵,你是难为我了,这些你比我懂啊!”岑文灿沉吟了一会,说道:“一个政权能否长久,要看它的政治、经济和人事组织,对于黑社会性质组织,我是外行,但我觉得也必须从这三方面下手,在政治上要铲除保护伞,在经济上要摧毁渠道,在组织上要消灭它的网络,这三方面都达到了,我认为才算是根除,否则,太容易死灰复燃了。黄北的情况就像一口大锅,锅里的肉菜蘑菇与污秽丝丝缠绕,你如果不将盖子掀起来,就无法打破格局,你就无法改善治安状况,估计你很快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可是如果你想掀起盖子,我希望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恐怕还没等你掀到一半,你就被拖了进去。”

“呵呵,你还说不懂?我看你都可以做专家了。”陈道静对岑文灿的劝告异常得满意,说完看看表,已经接近九点了,便笑道:“今天我不虚此行,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顿饭请得有些冤枉。”

“呵呵,不会,今天算是谈公事,改天有时间了,咱天再谈天说地,聊聊江南塞北。”岑文灿站起身,走到门口从竹衣架上取下黑色皮衣帮陈道静披在了身上。

陈道静对这分别的话和动作也异常得满意,穿上皮衣,竟鬼使神差地笑了笑说道:“一晃多少年了,咱们都老了!”

或许是气氛变得宽松,岑文灿也开起了玩笑:“呵呵,你可不老,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

陈道静回头带丝嗔恼地恶狠狠地望着岑文灿,然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一个女人能在一个男人面前撒娇嗔恼也是一种幸福,起码这样的动作,她在晓刚的面前就永远也做不出来。

岑文灿笑意吟吟地望着陈道静,半长的乌黑秀发,黑色高领皮衣,显得干练利落,却又透着文文静静,再看神态,嫣然的笑容里透着女人浓浓的妩媚却又不失端庄,二十八岁年华,身材正凹凸有致,姣好面庞的皮肤依旧光滑。

岑文灿相信有很多男人愿意为陈道静这样的女人痴迷,但,绝不会是他岑文灿,他喜欢柔弱如草依傍他的,也喜欢精明圆滑与他斗智斗勇的,但却不太喜欢无论如何掩饰不住一身凛然正气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或许只能远远的欣赏,而不是揽在怀中呢喃。岑文灿心里想着,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吟吟的笑意。

两个人一出门,旁边侍立的年轻服务员便深深一弯腰:“老板吃好!”

陈道静并没有在意,随着岑文灿来到楼下,却见他不去结账,而是径直到门口给自己开门,这时大厅里的服务员和吧台后面的收银及大堂经理都跑过来,弯腰鞠躬后站在那里。

“你是这里的老板?”岑道静有些恍然大悟,想想也是,除了岑文灿这样的人,很少人会刻意的将一个房间打造的如此完美无瑕,便笑笑说道:“以后我要常来哦,再看看其他房间是什么摆设。”

“哈哈哈……欢迎欢迎!”岑文灿哈哈大笑起来:“我准备专门为你打造一间塞北风格的,不对外,只为你自己留着。”说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可是,你要帮好我的忙哦。”

“不愧是生意人!”陈道静揶揄了一句,虽然最后一句话严重影响了前一句的效果,但她依然有些暖暖的舒服,女人没有不喜欢被哄被宠的,而她,从小到大,从家庭到朋友,最缺少的恰恰就是这些,相比这些,她其实并不太在意那些敬佩、尊重的目光。

在一众服务员羡慕和惊讶的目光中,陈道静被岑文灿亲自送出了门。

陈道静回头笑笑说道:“岑总留步吧,我回去了。”

“嗯……”岑文灿刚要点头,突然街对面传来一阵男人粗鲁的骂声和女人的凄痛的惨叫声。

“你个臭婊子!看你还敢多管闲事!我让你管闲事,我让你管闲事……”

陈道静和岑文灿一惊,转头一望,见街对面一家小餐馆的门口,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正在恶狠狠地打着一个躺在地上不停翻滚的女孩。

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不算难看,一脸凶狠的煞气,但眉宇间却又透着一股猥琐**的神色,动作也很恶毒和下流,就见他一边骂着,一边狠狠地揣着地上的女孩,并故意地朝女孩高耸的胸部上踹。

女孩疼得在地上翻滚,却又逃不脱这双魔鬼的恶脚,尽管双手紧紧护在胸前,但那双恶脚故意踹在手上并狠狠踩住而产生的挤压还是让女孩感到钻心的疼痛,发出一声声凄痛的惨叫。

“住手!”陈道静顿时有些怒不可遏,几个箭步冲过了街道。

岑文灿刚要过去,却被大堂经理从后面轻轻拉住了:“岑总,别过去,这个人叫杜云武,是这片的一霸,据说是丁爱辉的小兄弟!”

来而复返

“丁爱辉?”岑文灿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脚步没再停留,穿过马路追陈道静去了。

路的对面,陈道静正冷冷地望着那个五短身材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这人正是杜云武,冷冷地瞥了一眼陈道静,仿佛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又想踹地上的女孩,谁知那女孩趁这会功夫已经爬起来躲到了一个五十多岁老头的身后。

“妈的,老不死的,滚开!”杜云武指着老人的鼻子骂道。

老头弯着腰上前抓着杜云武的胳膊苦苦哀求:“五哥,五哥,你就饶了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吧……”

“啪”的一声,杜云武随手给了老人一个耳光,骂道:“五哥?妈的,五哥也是你叫的吗?”

杜云武长得五短身材,刚出道时,被人讥笑,说就叫他“老五”吧,短胳膊短腿短脖子,正好五短。当时杜云武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却也只能含笑以对,不过随着他的名头越来越响,现在很少有人敢喊他老五了,又恰巧他名字中带个“武”字,大家便都尊称他一句“五哥”。但杜云武对这个尊称并不感冒,他觉得在这片,除了丁爱辉以外,他就老大,所以对这个“五”依旧不感冒。

陈道静心里冒火,向前又走了两步,冷冷地望着杜云武。

“五爷,五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这丫头吧……”老头自然不知杜云武心中的忌讳,便赶紧又降了一个辈分,上前来苦苦哀求。

杜云武一脚将老人踹倒在地,眼睛盯着陈道静,嘴里却猥琐地骂着老人:“老不死的,想绕她也行,叫她晚上去乐乐高娱乐城陪辉哥一个晚上。”

说话间,岑文灿便赶到了,轻轻一扯陈道静的衣服:“过来说话。”

陈道静冷冷地盯了杜云武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跟着岑文灿来到路边。

“道静,你现在是局长,虽然需要了解一线,但不是人命关天,不必冲在一线。”岑文灿说完笑笑:“我建议你报警,也顺便检查一下你们110的效率。”

陈道静觉得也有道理,便摸出手机准备打出去,这时,旁边有个人悄声劝道:“别干傻事……”

陈道静回头诧异地望了一眼,见有个老头正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但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仿佛怕被连累到的样子。

“您好,这里是110……”

陈道静转回身,带些命令口气地说道:“110吗?我现在向你报案,青妍路三十九号对面发生行凶打人事件,希望你们马上派人过来处理!”

对方仿佛也听出语气不像一般的老百姓,记录完客气地挂了电话。

陈道静低头又给邵雄侠拨了过去:“雄……”

还没等她说话,旁边就冲了几个人过来,一把抢过了陈道静的手机:“麻痹的,你想干吗?不想活了是吧?”

陈道静刚才其实完全能不让这几个小子得手的,但脑中一闪念,还是让他们把手机夺了去。

抢过手机的小青年一头黄毛,耳垂上还带了几个耳钉,很麻利的将手机电池卸下,用力地轮圆了胳膊扔了出去,足足扔出去几十米,让陈道静不禁有些担心砸到过路的人。

陈道静扫了一眼,发现并不只是街上的几个小青年,沿街的几个店里几乎都走出了几个年纪、装扮差不多的小孩探头向这边望着,见没什么事,这才又叼着烟又回了店里。

小黄毛将没了电池的手机向陈道静脚下一扔,挑衅地望着她。

陈道静压住心中的火,若无其事地弯腰建起了手机装进了口袋。

杜云武站在那里,见陈道静和岑文灿仿佛有些怕了,不禁有些洋洋得意,不过也并未再上前纠缠,毕竟是老江湖了,一看这两个人的神情和衣着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他们不乱插手,自己也必须多惹麻烦。

“弟兄们,把店给我砸了!”杜云武挥挥手,五六个小青年包括抢手机的黄毛便立刻转身窜入了老头身后的一家小店,不一会,里面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岑文灿把陈道静拉到了马路对面,微笑着说道:“检验你队伍的时候到了。”

陈道静脸色微微有些阴沉,也不说话,将手向外一伸。

岑文灿笑着将手机掏出来,轻轻放在了陈道静的手中,有些责怪地冷冷地说道:“今晚用一下!”

岑文灿微微一愣,把手一伸:“把你的手机给我。”

陈道静将自己没了电池,又被摔了一下的手机交给了岑文灿,在递出去的一刹那,又拿回来将卡去出来,这才又递了过去。

岑文灿笑笑,接过手机,转身走进店里,将手机交给了大堂经理:“去,配一块电池!”

大堂经理应了一声,出门向着一家手机店跑去。

陈道静则把自己的手机卡换在了岑文灿的手机上。

岑文灿出来,并肩与陈道静站着,淡淡地说道:“据我了解,不是官场人物,却能在黄北呼风唤雨的人中,有两个是最有名的,一个是许静,一个是丁建国,许静主要是台下活动,很多事见不得光,但丁建国却是能上得台面的人物。”

陈道静静静地听着不说话,目光不时瞟向街口,等着110警车的出现。

岑文灿继续淡淡地说道:“丁建国的手段很高,所有的一切虽然也污浊不堪,但却可以放在阳光下。”说完顿了一顿,笑笑说道:“只可惜虎父犬子,儿子丁爱辉不成器,天天在街头胡混,你看见这个没有,他叫杜云武,是这片的一霸,据说就是丁爱辉的小兄弟!”

“丁爱辉?”陈道静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难道是邵雄侠口中那个强暴并逼死小花的“丁爱辉”,心里想着,手中便调出了邵雄侠的号码拨了出去:“雄侠,马上带人到青妍路来,我在三十九号等你!”

“局座,什么事?我安排别人过去行不行?要不让胜男过去?”邵雄侠仿佛脱不开身的样子。

陈道静的脸色沉了下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马上带人过来!”

“局座,我看着光头和兔子几个呢,脱不开身啊!”邵雄侠听陈道静口气不对,赶紧解释道。

陈道静两道好看的柳叶眉几乎要拧在了一起,不悦地训斥道:“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送?!!这两个小时干什么了?!!”

“嘿嘿……”邵雄侠犹豫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不是想尽量给你减少麻烦嘛,时间晚一点送,他们再找人托关系就来不及了……”

“少废话,立即送拘留所!谁要说情,让他们尽管来找我,你就不用瞎操心了!”陈道静没好气地说完,突然想起了孟如海,便问道:“丁大成去了没有?”

“嘿嘿,来了,差点又被胜男揍了,如果不是跑得快,就要鼻血飞溅眼冒金星了,嘿嘿……”邵雄侠很愉快地笑了起来,顿了顿又说道:“丁大成抱头鼠窜了,可嘴里还嚷嚷着,说孟局一会亲自过来呢!”

“嗯,”陈道静点点头,说道:“如果孟局来了,就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可以告诉他……好了,不说了,先把光头几个送进拘留所。”

陈道静本想交代邵雄侠几句,若孟如海来,可以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比如说几句局里大案、要案那么多,刑警队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所以还是交给治安大队吧之类的话。可是转念一想,这些话出于一个局长之口未免显得格调低了些,气量也小,更何况这种话,邵雄侠一定比自己说的更流畅,也会更难听,所以便没再说下去,准备挂电话,

“局座,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邵雄侠仿佛有些不放心,问道:“要不胜男过去?”

“不用,那边的事要紧!”陈道静说完便挂了电话。

不一会,大堂经理把配好电池的手机拿了回来,陈道静将卡换回自己的手机,再看看街对面,居然还没有砸完。

“岑总,你去忙吧,我过去看看。”陈道静心里沉不住气,虽说看上去出不了人命案子,但离近点毕竟能了解更多的信息,也有利于及时出手阻止险情的发生。

“呵呵,好吧,我先回去了。”岑文灿竟然没有丝毫的担心,甚至连客气的关心也没有,笑笑转身向他那辆黑色的奔驰走去。

陈道静望着岑文灿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他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顾不得深想,快步走过了马路,来到了店门前,由于看热闹的人不多,所以一身黑衣的陈道静显得有些扎眼。

老头不敢进去阻拦,只是一边护着女孩,一边苦苦哀求着杜云武:“五爷,五爷,您老手下留情,雁子她再也不敢了,您老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杜云武也不说话,傲然地站在那里。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跑车驶了过来停在了路边,随即车门一开,开车的人将一条伸出来踩在地上,半个身子探出来朝杜云武喊道:“五子,还没搞完,都等着你呢!”

车异常的漂亮,也异常得精细,可开车的人却仿佛不太搭调,明明是大冬天,他却穿着一个大裤衩,裤衩下面是条毛茸茸的黑粗腿,最下面是一只难看的大脚,上面挂着一只大拖鞋。

“呵呵,马上就好!”杜云武笑着快步走了过来,一脸谄笑地说道:“我想给这次他们好好找点记性,所以耽误了点时间,辉哥,您先去吧,我完事马上就赶过去。”

“辉哥”好像有点不耐烦,也许是感觉有些冷,便将长毛腿缩回了车里,说道:“你还要多长时间,时间短我就等你一会,对了,那女的怎么样了?”

“就是她!”杜云武一指那女孩,猥琐地笑笑:“胸不小,不过经过我刚才的按摩,明天估计就会更大了!”说完回头喝道:“老卢头,过来,让这个小**给辉哥当面道歉!”

老卢头赶紧领着女孩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鞠躬:“建辉,雁子小都不懂事……”

“麻痹的,建辉是你叫的吗?”杜云武上去就给老卢头一脚。

“哎,哎哎,是,是,辉……”老卢头想改口,却一时又不知怎么称呼,二十多年前,丁建辉可是一个一个叔的叫他啊,尴尬了一会,陪着笑道:“雁子她再也不敢了,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当年老街坊的情分上,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妈的,道歉也没点诚意!”杜云武一脚又把老卢头踹了个趔趄:“你们俩给辉哥跪下磕三个头赔礼道歉,发誓再也不敢了,然后让这个小骚比晚上去好好陪陪辉哥!”

老卢头膝盖一弯便跪了下来,但那女孩却仿佛有些骨气,站在那虽然一脸恐惧,但却并不跪下。

丁建辉蔑视地看看跪在地上的老卢头,又抬头看看抱胸缩着站立在后面的女孩,笑笑说道:“你就是卢雁吧?多少年不见水灵了,胆子也大了,敢惹我了!告诉你,能告倒我丁建辉的人还没出生呢!就凭你?看在你爹给我跪下磕头的份上,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晚上陪你爷好好玩玩,说不定爷一开心就放你们爷俩一马,否则,就你这个破店,我一天来给你砸一次……”

女孩双臂抱着依旧疼痛难忍的胸部低头站着不说话。

“你个臭婊子,辉哥跟你说话没听见啊!”杜云武火了,上前两步抬脚就要踹。

女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陈道静本来想等丁建辉也动手打人时再出手,但现在看,不能再让这个女孩受欺负了,心里想着,便慢慢迎了上来,拦在了女孩的面前,只等着杜云武动手了。

“你……”杜云武自然也注意到了陈道静,刚说了一个“你”字,街头却突然想起了警笛声,一辆警车由远及近地驶了过来。

“妈的,有报警的。”杜云武恶狠狠地盯着陈道静,却没有挡着丁建辉说出来。

“草,这帮孙子!”丁建辉将身子缩回车里,关上车门,一踩油门,轮胎与地面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宝马跑车一个急转,迎着警车的方向逆行而去。

杜云武嘲笑般地望着陈道静:“外地人吧?别说我杜云武欺生,给你机会,睁大你的狗眼看着!”

陈道静皱着眉头,冷冷地笑了笑,刚要说话,身后响亮的警笛声却消失了,不由转身有些迷惑地向望驶过来的警车望去,却见那辆警车被丁建辉拦在了路边,两个穿警服的人下了车,走向了宝马跑车。

丁建辉并没有下车,甚至连车门都没有开,只是将车窗玻璃放下了一点,与车外的穿警服的人说着话。

两个穿警服的人仿佛对丁建辉很尊敬,弯着腰透着车窗玻璃的缝隙跟丁建辉聊着。

不到半分多钟,丁建辉将玻璃升起,一加油门,车退后了几米,然后直冲而去。

两名穿警服的人站在街边冲宝马跑车挥着手,知道车驶出了老远,这才对视一眼,上了车,不但没再响警笛,甚至连闪烁的警灯也给关了,然后缓缓地启动掉头,竟然原路返回了!

陈道静心里雪亮,却又难以置信,愣愣地望着警车远去,白皙如玉的面庞隐隐泛起了一股愤怒的淡青色。

“怎么样?看到了吧?走吧,我杜云武喜欢交朋友,哪天可以来找我喝酒,但不要给脸不要脸!”杜云武是出了名的胆大心细,胆子大的时候可以包天,但他实际上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么多年,他也就胆大了三五次,但每次都让他威名远扬。

杜云武给足了陈道静的面子,因为他一向喜欢观察人,看陈道静的架势和气度,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得罪她。

陈道静刚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干什么的?”

陈道静和杜云武不约而同回头一望,却见两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正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走了过来,当先一个正是徐慕枫,后面一个小伙子高高大大,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眉头仿佛有些不展,但却还是透着一股英气。

陈道静见徐慕枫用征询的目光望着她,心里便有些明白,恐怕是邵雄侠给徐慕枫打的电话,便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徐慕枫会意,回头对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说道:“天浩,问问怎么回事?”

“嗯。”叫“天浩”的年轻人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杜云武面前,还没开口,就先照着胸口推了一把。

杜云武长得本来就矮,在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面前更显得矬了一头,哪里还有什么气势,顿时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嘴里却还不服气:“哎,你们警察怎么打人呢?”

年轻人不理他,取出工作证向老卢头一亮:“黄北刑警队徐天浩,老伯,刚才怎么回事?”

陈道静心里微微一动,徐天浩?怎么有些熟悉,在哪个地方听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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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首畏尾

“没事,哪有什么事!”老卢头的神色有些慌张,推着徐天浩外走:“你们忙去吧,我们都是朋友,在这喝闲酒玩呢!”

徐天浩被老卢头推到了路边,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只好求助地望着徐慕枫,眼角的余光也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陈道静,脸上的神情仿佛有些拘谨。

陈道静突然想起来了,在昨天为追捕兔子而设置的岗卡旁边,曾经听到有治安队员在谈论许刚时曾经提到过这个徐天浩。

徐慕枫走了过来,问那女孩卢雁:“刚才怎么回事?放心大胆地说。”

“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卢雁摇摇头,虽然微微有些矛盾,但语气还是显得很坚决。

徐慕枫扫了一眼街边站着的几个人:“你们干什么的?”

几个人或低头看着脚下,或仰头望着夜空,或交头接耳地说话,就是没人理会徐慕枫这个茬。

徐慕枫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一个是八九岁的黄毛面前,抬腿就踹了一脚:“聋子吗?”

“哎,警察怎么打人啊?”小黄毛被徐慕枫踹了个趔趄,一脸不服地问道。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徐慕枫说着话抬起手又要过去。

那小黄毛吓得抱着头直往后躲。

“走了,”杜云武派头很足地招了招手,又转头对老卢头说道:“老卢,晚上商量的事别忘了,我们先走了!”

“哎,好的,好的。”老卢头仿佛有些喜出望外,忙点头哈腰地说着。

“你往哪走?给我站住!”徐慕枫冷冷地喝道。

杜云武回过头淡淡地望着徐慕枫,架子依然很足:“你喊我吗?”

徐慕枫慢慢走了过去,一抬脚踹在了杜云武的膝盖上,望着趔趄出去好几步才站稳的杜云武喝道:“给我站好!”

气势,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杜云武一向不惧怕警察,然而今天,他却被徐慕枫冷冷的眼神和身上散发的威严气势给镇住了。

“干什么的?里面谁砸的?”徐慕枫逼近了杜云武,见他想向后退,便突然厉喝了一声:“站好!”

杜云武被吓了一个机灵,居然真地站直了。

陈道静很满意徐慕枫的威严和气势,这才是警察,这才是刑警,身上就要带着一股子让犯罪分子胆战心惊的气场。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邵雄侠打过来的,便接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陈局,看来您得亲自跑一趟了,咱们看守所不收啊,说要等明天上班以后再说。嘿嘿,不知咱们这看守所什么时候开始享受银行的待遇了,朝九晚五,多一分钟都不办公!”邵雄侠阴阳怪气地说着,但语气中却掩饰不住忿然的情绪。

“让看守所长接电话!”陈道静也有些生气,对一个单位的兄弟部门都搞这一套,官僚作风也太严重了吧?

“唉,咱怎么能见到所长大人啊!还在门口呢!”邵雄侠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们在那等着,我一会就到!”陈道静刚下挂电话,又叮嘱了一句:“别让胜男惹事!”

“嗯,胜男不会的。”邵雄侠说完,又问道:“局座,让胜男过去接你吧?”

陈道静看看街头的架势,估计一时半会也完不了事,便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好,让她过来吧!”

放下电话,再看徐慕枫时,却见他正一脸的无奈,胳膊被跑过来的老卢头死死地拖住了。

“同志,警察同志,这位真是我朋友,里面的事跟他们也没有关系,你就让他们走吧,我老头子求求你了……”老卢头又急又怕,刚才被打的时候都没有哭,但这时却声音哽咽,老泪也流了下来,说着说着就要给徐慕枫跪下。

徐慕枫赶紧转身搀住了老卢头:“哎,老伯,你这是干什么!”

“真的没我们的事嘛,要不你就问他们!”杜云武刚瘪下去的精神顿时又恢复了一些,一脸委屈的说道。

徐慕枫冷冷地挥了挥手:“都滚吧!”

那帮小青年立刻一哄而散了,杜云武没跟那帮小兄弟一样,还继续摆着老大的谱,一步三摇地准备离开,却被徐慕枫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滚!”

杜云武回头惊惧而又恨恨地看了徐慕枫一眼,没敢说话,也没敢再表情派头风度,掉头小跑着去了。

陈道静微微一皱眉,怎么就这么放了?

徐慕枫来到老卢头面前:“老伯,我叫徐慕枫,有事可以到公安局找我,我在后勤。”说完转头看看叫卢雁的那位女孩,又对老卢头说道:“老伯,不要听他们乱吹,都是假的!个个都吹嘘自己杀过多少人,老大如何手眼通天。你刚才也看到了,有什么厉害啊?我一个小内勤,不也治得他们乖乖的吗?他们那么大一帮人,怎么没敢我动手?”

老卢头频频地点着头,叫卢雁的女孩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

“别跟他们硬斗,会吃亏的,不过也别太害怕他们,有事可以找我,我就在附近住,一般下班后我就在家里,这是我的电话。”徐慕枫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递给了女孩:“需要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老头千恩万谢,女孩站在后面不动,脸上有些痛苦,仿佛很矛盾的样子。

“走吧,还嫌惹的事不够啊!”老卢头一揪卢雁的衣服,径直回店里收拾去了。

卢雁抬头看了一眼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转身也回了店里。

陈道静胸中微微有些郁结,但没说什么,便转身向南慢慢走去。

不一会,徐慕枫带着徐天浩追了上来:“陈局!”

陈道静回过头望着徐慕枫,刚要说话,徐慕枫却先指着徐天浩对陈道静说道:“陈局,这是咱们局的徐天浩,东州警校优秀毕业生。”

徐天浩显得很拘谨,点点头:“陈局好。”

“嗯。”陈道静略略地一点头,转脸问徐慕枫道:“为什么不抓人?”

“改天我再给您做专门汇报吧,这个线我想放长一点。”徐慕枫说完,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人的背后是丁建国,您刚把光头、兔子几个搞了,如果再弄这些人,我怕您应付不来。”

陈道静盯着徐慕枫没有说话,前半部分的理由她很满意,附和她对徐慕枫一贯的认识,但对后半部分的理由就有些不以为然了,轻轻笑了笑说道:“慕枫,我怎么觉得咱们黄北干警的作风都有点畏首畏尾呢?”

对于略显讽刺的话语,徐慕枫脸上并没有不高兴的神色,也没有羞愧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道:“陈局,一步步来吧。”

陈道静对徐慕枫的这种态度显然有些不太满意,带些不容置疑地笑着说道:“一会给这里的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先把人弄到所里调查一下!”

“没必……好吧!”徐慕枫仿佛不太同意,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可摸出手机却给邵雄侠打了过去,把陈道静的意思大体说了一遍,让他给这里的派出所打电话。

陈道静见徐慕枫要通过邵雄侠打电话,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刚要问,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袁政委打来的,便连忙接了起来:“袁政委,这么晚了,有事?”

“陈局长,听说你把光头和兔子几个拘留了?”电话一接通,袁华融政委笑呵呵地声音便传了过来。

“嗯?是啊,袁政委,你的消息很灵通啊,呵呵。”陈道静的眉头微微一皱,邵雄侠的嘴也太快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如果邵雄侠泄露的,恐怕袁华融早就该打过来了。

“其实,一点小案子,陈局,我觉得没有必要搞这么认真……”袁华融笑呵呵地说道。

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便打断了袁华融,软中带刺地笑道:“呵呵,袁政委,前脚才把光头和兔子押到看守所,后脚袁政委居然就知道了,看来这案子虽然小,但也并不简单啊,否则消息哪会传得这么快?”

“呵呵,是啊,这种事难免会传得很快的。”袁华融仿佛并不介意,笑呵呵地说道:“陈局长,你准备拘留他们十五天?我觉得没有必要吧?对这些人,别太认真…….”

“呵呵,袁政委,你刚才说的对,一点小案子而已!”陈道静微的口气愈加的不悦起来,可还是努力保持了克制,笑着说道:“如果就连这么一点小案子,咱们都不敢认真办,那咱们公安局还能办什么?呵呵,袁政委,你说是个理吧?”

“呵呵,是,是,是这个理,陈局长,理是这个理,不过在咱们黄北啊……”袁华融也不生气,继续笑呵呵地说道。

“袁政委,不管是在黄北,还是在东州,我认为法律的尺度都是一样的!”陈道静不客气地打断了袁华融,情绪变得微微有些激动起来,口气也变得微微有些不耐烦。

袁华融仿佛也听出了陈道静的不耐烦,沉默了一会,又呵呵笑了起来:“陈局长,你在局里吧?要不,我过去一趟?”

“我现在在外面!”陈道静虽然努力克制着,可声音里的不悦还是越来越浓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袁华融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人第一个打电话来阻挠、干扰!

“你几点回局?”袁华融仿佛还不死心,继续笑呵呵地说道。

“袁政委,算了,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就别来回跑了,我一时半会还回不去!”陈道静说完,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袁政委,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哦,那好吧。”袁华融听出了陈道静话里的坚决,便没再坚持,笑了笑说道:“陈局长,那,一会我就关机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陈道静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便笑笑说道:“好啊,那咱们明天见面再说。”

“好,再见。”袁华融说完再见,却又笑了笑:“人啊,总得休息啊,有时候不关机啊,唉,睡个觉都很难啊,好了,我不多说了,陈局长睡个好觉!”

“呵呵,好。”陈道静笑着挂了电话,眉头微锁着,袁华融政委说的这都是哪跟哪啊,风牛马不相及嘛!

这时,突然邵雄侠的话又闪了出来:“起码你的手机会很忙碌的,所以我劝你最近两天关机,起码今天晚上。”

难道袁华融政委也是这个意思?陈道静摇摇头笑笑,黄北的人是否有点过于小心翼翼了!

徐慕枫和徐天浩则跟陈道静道别骑着自行车走了。陈道静独自在街边站了十五分钟,厉胜男便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到了。

刚上了车,陈道静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是邵雄侠打来的,便问道:“怎么样了?”

邵雄侠笑道:“局座,你不用过来了,看守所同意接收了!”

“哦,”陈道静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沉吟了一下,说道:“让看守所写份报告,把这件事给我解释一下,然后你马上赶回局里!”

“好的!”邵雄侠挂了电话。

回到局里,下车上楼。将厉胜男打发走,陈道静坐在桌前继续翻着局里的总结报告和各科室队的总结,她特意找了找看守所的报告,却没有找到。

看了一会,陈道静有些心烦意乱,桌上材料的字一片模糊,强打了几次精神,却还是看不下去,便起身将屋里的大灯关掉,重新坐回写字台前,觉得太黑了一点,将桌上台灯打开,调到昏暗的亮度,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回想着两天来发生的事情,想把纷乱的头绪捋顺,可过了许久,脑海中还是乱糟糟的。

不一会,走廊里传来了矫健有力的脚步声,陈道静知道是邵雄侠到了,便起身开了灯将门打开。

邵雄侠走路的速度很快,来到门口,用手扳住门框探头向里张望:“哈哈,局座香闺,能进来参观参观吗?”

“参观你个头!叫上厉胜男,去我办公室!”陈道静伸手敲了一下邵雄侠探头探脑的脑袋,心里异常得满意,虽然夜审兔子,又连夜兼程往返道州千里,睡了恐怕不足三四个小时,但现在看他,依然精神抖擞,两个漆黑的眼珠子滴流乱转,尤其难得地是,脸上依然挂着阳光的笑容,这种开朗和乐观,在徐慕枫等人身上很难找到。

“胜男,开门,我数三声就进了啊……”邵雄侠一边喊着,一边向厉胜男的宿舍走去。而陈道静则拿了钥匙去了局长办公室。

刚坐下,邵雄侠和厉胜男就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的先后进来,邵雄侠一脸的笑意,厉胜男却气得脸色绯红。

陈道静心里暗笑,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又点评厉胜男的“香闺”了?

正在想着,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眉头微微一皱,拿起看了一眼,见号码并不熟悉,便顺手放在了一边,可对方仿佛很执着,手机不停地响着。

“喂,我陈道静,哪位?”陈道静拿起手机接通淡淡地问道。

“陈局,你好!我是咱们局纪委书记郑旭刚,上周出去学习,也没能给您接风,您不要见怪啊,呵呵。”郑旭刚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男人的浑厚声色:“今晚下的飞机,现在刚到家,先给您汇报一声。”

陈道静见郑旭刚这么周到,心里微微有些好感,便笑了笑说道:“呵呵,郑书记,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见面再谈。”

“嗯,好的。”郑旭刚应了一声,却没有急于挂电话,顿了顿问道:“陈局,听说您一上任就拘了几个人?”

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是啊,郑书记也知道了?”

“是这样的,刚才咱们市交通局的劳柳莽局长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局的几个收费员被咱们拘了,有这事吗?”郑旭刚笑呵呵地问道。

“有!”陈道静心中的那丝好感顿时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微微有些冷淡。

“陈局,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和交通局是小王庄的对口扶持单位,每年都要拿钱的,咱们公安局的财务您也清楚,所以,呵呵,每年咱们的份额都是交通局帮咱们拿的……”郑旭刚笑着说道。

陈道静心里雪亮,却又明知顾问道:“郑书记的意思是?”

“呵呵,陈局,我个人的意见,觉得为这点小事,伤了咱们两个局的和气不好,如果到年底,交通局真不给咱们出份子,咱们还真的很作难。”郑旭刚说完又笑笑说道:“当然,就是他们不出,咱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不过,这不止是钱的事,在日常的工作中,咱们很多事都需要交通局来配合和支持的……”

“郑书记,你刚回来还不了解情况!”陈道静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便打断了郑旭刚冷冷地说道:“等你明天上班后咱们再谈吧。”

“陈局长,哎,你等等……”郑旭刚见陈道静想结束通话,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急声说道:“陈局长,就算不改处理决定,但咱们取保候审行不行?”

“表示什么?”陈道静的眉头拧在了一起:“郑书记,你也是老公安了,这人都已经送进去了,能说放就放吗?拘留所是免费公园吗?进出自由?”

郑旭刚急忙又说道:“陈局,可毕竟人家劳局长开了口了,也张了嘴了,如果我们没有一点表示……”

“开口?”陈道静冷冷地说道:“他劳局长能开得了这个口,可我陈道静张不开嘴!”

“陈局……”这郑旭刚也真有股韧劲,尽管已经听出陈道静不悦,也知道此事回旋余地已经极小,但却依然不放弃,准备再劝说。

“这件事不用再说了!”见郑旭刚这么墨迹,陈道静胸中的怒火升腾,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便立刻打断了郑旭刚,又问道:“郑书记,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哦,这个……好吧,陈局,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郑旭刚竟然还不放过最后的机会。

“我会的!好了,再见!”陈道静说完不再等郑旭刚说话,啪的地挂了电话。

邵雄侠看看面色发青的陈道静,探探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局座,把手机关了吧。”

“关什么关!”陈道静冷冷地瞪了邵雄侠一眼,问道:“青妍路的事给派出所打电话了吗?”

“打了,”邵雄侠点点头,脸上却又闪过一丝疑惑:“陈局,慕枫同意这样干?他不会这么迷糊吧?”

陈道静本来就憋着火,见邵雄侠这样说,忍不住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我的决定!”

“哦,”邵雄侠没有害怕,脸上反而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笑笑说道:“怪不得!”

陈道静气得差点笑出来,狠狠地等着邵雄侠。

“你说什么屁话呢!”厉胜男从后面给了邵雄侠的后脑勺一个“扒鸡”。

“我没别的意思,”邵雄侠一捂头,对陈道静说道:“局座刚来不了解情况,当然没关系,不过慕枫应该明白的!”

“明白个屁!”陈道静竟然也说了脏话,拍了一下桌子,对邵雄侠命令道:“你现在马上和胜男出发,配合当地派出所,务必把那几个人给抓回来!”说完又加重语气地说了一句:“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好吧,那我们去了陈局!”邵雄侠没再多说什么,冲厉胜男一摆头:“走吧!”

两个人下楼,驱车直奔青妍路派出所。

*************

而此时,帝豪皇宫的一间豪华包房内,孟如海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而许峰则歪坐在沙发上,目光阴鸷地盯着手中青烟缭绕的香烟。

“哦,姓陈的这么不给面子啊。呵呵,劳局长,看来你要亲自出马才行了,呵呵,好,我等你好消息。”许静放下电话,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上也隐隐带着一丝阴郁。

作者题外话:《多情高官的仕途不归路:一路风*流》

一段个人奋斗的历程,一部官场经历的详细记述。

他,被人们称为最儒雅的官员;他,被无数美女亲睐;他,对官场有着非凡的领悟能力。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当官的料,很多人都是一步步悟出来的。细节决定一切,官场的乐趣也往往就在于那些似乎不经意的细节当中。”

——云漫天经典语录之一

铺天盖地

孟如海停下了焦急的踱步,带些抱怨地说道:“静哥,我早说过吧?这姓陈的不简单,一天就把事情给搞定了,而且一点风声都不漏……”

“你早说个屁!”许峰歪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手中缭绕的香烟,脸上透着一股烦躁:“你这个副局长是怎么当的?连这么点情况都摸不到,邵雄侠一白天没见人,你就不会查一查?!!!”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孟如海转过身怒视着许峰。

“好了,都别说了。”许静轻轻地摆了摆手,完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孟局说得没错,这姓陈的的确是不简单!”说完又充满自信地微微笑了笑:“不过,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要多浪费一些资源了。”

**************

邵雄侠和厉胜男走了,陈道静独自静静地坐在桌后,想着邵雄侠临走前一脸敷衍的模样,心里就没来由地一阵发堵,如果连邵雄侠和徐慕枫都畏首畏尾龟缩不前,那自己还能靠谁在前面冲锋陷阵?

窗外的北风呼号着,天上渐渐飘起了小雪粒,被风裹挟着在空中不由自主地四处乱飞,打在玻璃发出轻而脆的声音。

班子五个人,仿佛只有雷剑对此事是默默支持的态度,而其他三人,却是持明显反对的意见。

三比二。这个数字让陈道静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案子而已,以后这种情况,这种局面恐怕会层出不穷,而自己该怎么做呢?不通过局长办公会?可是即便开局党委会她也不会有任何的胜算,对方加上刑侦大队长丁大成已经是四票了,就算办公室主任刁德富站在自己这边,也依然是少数,而且从她对刁德富的印象来看,恐怕这个看上去精明盘算的人是不会站在自己一边的。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摸起一看,号码不熟悉,便又放在了桌上。

手机不停地响着,平时很动听的旋律现在听起来是那样的刺耳,陈道静皱着眉头坐在那里,过了一会,有些气恼地一把抓起手机接通问道:“陈道静,你哪位?”

“陈局长啊!哈哈,不愧是女中豪杰,刚到黄北就露了一手!”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陈道静微微皱着眉,冷冷地问道:“你是哪位?”

“呵呵,陈局长,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不过过几天咱们就熟悉了,我是交通局局长劳柳莽啊!”这个劳柳莽仿佛不笑不说话,话筒里又是传来了一阵大笑,这才又借着说道:“不过,陈局长啊,你这一上任就把我局里的收费员抓了,这不好吧?会不会影响两个局的团结啊!”

“哦,”陈道静一听是劳柳莽局长,语气便微微客气了一些,说道:“劳局长,他们行凶打人,我们按相关规定处理,怎么会影响两个局的团结呢,再说我们这样做也算是为咱们交通局除去害群之马,劳局长,你得多支持我们公安的工作啊!”

“陈局长,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支持你的工作,那谁来支持我的工作?啊?!!”劳柳莽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很多:“本来现在收费就难得很,你们公安局这么一搞,谁还把我们交通局放在眼里?谁还会老老实实缴费?你让我们的工作以后怎么开展?!!”

陈道静强压住心中的不悦,淡淡地说道:“劳局长,你到底收的什么费?怎么车主说其他地方都不收,只有咱们黄北收?”

“什么费?”劳柳莽微微顿了顿,立刻就口气很硬地说道:“这个你要问段书记和白市长了,这是市里规定的收费项目,你以为我们交通局愿意收啊!谁愿意做这些不讨好的事情?市里就压给我们交通局了,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哦,”陈道静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劳局长,人已经关进去了,我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了。”

“呵呵,你是局长,你能没办法?如果你的人被交通局查到,我也跟你说没办法,你会信吗?哈哈……”劳柳莽有些猥琐地哈哈大笑起来:“行了,陈局长,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明白吗?我多拿点钱,你今天就把他们搞出来,行不行?”

陈道静觉得胸中的怒火一下窜到了头顶,强忍了两忍,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劳局长,我无能无力!另外,如果有公安干警触犯了咱们交通方面的规定被你们处理,我会感谢交通局帮我对民警进行的教育!”

“哼哼,这么不给面子啊?”劳柳莽仿佛有些尴尬,微微冷笑了两声说道:“陈局长,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没什么意思,山不转水转,我们到时候再见!”说完也不等陈道静回话便啪的挂了电话。

面对这**裸的接近无赖的威胁,陈道静白皙的脸上微微透出一抹青色,在一瞬间,她真想把手机摔在地上,忍了好几忍,这才控制好情绪,深吸了几口气,没好气般将手机随手向桌上一仍,仿佛想把它摔的关机才好。

或许是手机刚才在街上被那小黄毛摔出了毛病,也或许是哪里的接触不太好,陈道静这不轻不重地一摔,手机上闪烁的小灯还真的就灭了。

陈道静愣了一下,将手机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居然真的关机了,大拇指下意识地按在了开机键上,却不知为什么,竟迟迟没有按下去。

陈道静,你怕了??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陈道静觉得脸上微微一阵发热,对这些人,有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好看的拇指便毅然决然地按了下去。

手机刚打开,桌上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陈道静放下手机,深深吸一口气,摸起电话平静地问道:“我是陈道静,您是哪里?”

“哦,呵呵,我是袁华融啊。”袁华融仿佛有些欣慰,笑笑说道:“陈局啊,不少打电话的吧?还是关了好啊!”

陈道静脸微微一红,知道刚才袁华融给自己打手机关机,有心想解释,可又觉得别扭,便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陈局长,这么晚了,就别呆在办公室了,反正离得么近,有什么事情在宿舍处理就好啊!”袁华融笑呵呵地说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没明白袁华融是什么意思,可随即就醒悟了过来,这是袁华融政委在提醒自己躲开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如果是在半小时前,或许她心里会觉得不以为然,但现在,心情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便,没有再说些意气和解释的话,笑了笑微微带些感激说道:“谢谢袁政委了,您早点休息吧。”

“好的,你也早点休息,你刚来,工作千头万绪,最近会很忙的,要休息好才行啊!”袁华融又婆婆妈妈地叨唠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道静突然感觉全身有一种疲惫和乏力的感觉,缓缓地坐在了老板椅上。

翻开卷宗看了一点,很难静下心来,想给邵雄侠打个电话问问,却又觉得没有多少必要,正在有些心浮气躁,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陈道静这次没有犹豫,摸起电话平静地问道:“我是陈道静,你是哪位?”

“呵呵,陈局长啊,你好,我是黄河河务局的老曾啊。”对方笑呵呵地说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位老曾又是个什么人物,便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我刚到黄北……”

对方听出了陈道静的疑惑,笑笑说道:“哦,陈局长,你刚来,以后咱们就认识了,我叫曾薄杰,是咱们市黄河河务局的局长,昨天我出差了,今天刚回来,听说有几个收费员被您抓了,所以我想问问情况。”

“哦,曾局长啊,您好。”陈道静知道这位也是为光头、兔子几个而来,但听他说话礼数周到口气和善,不像刚才那位交通局长劳柳莽,便也缓和了一下,将昨天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笑笑说道:“曾局长,事情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

“哦,”曾薄杰应了一声,笑笑说道:“陈局长,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黄河河务局的人,触犯了法律,虽说该抓该判,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当然我这个做领导的也有责任,不过,您怎么也该通报一声啊,现在家属都过来找我,搞的我很被动啊。”

陈道静沉默了一会,觉得曾薄杰这个说法倒也并不过分,主要是昨天那种场面,她早已经将光头和兔子定位社会闲散人员了,有些忽略了他们的身份,便没有及时通报给黄河河务局,于是笑了笑说道:“曾局长,我们可能有些疏忽了,给您造成的不便,请多体谅和担待吧。”

“呵呵,陈局长您太客气了,我也理解咱们公安工作的特殊性。”曾薄杰倒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宽容地笑笑又说道:“陈局长啊,现在家属还都在我门口堵着呢,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们河务局拿钱也行,该罚多少就罚多少,多罚点也可以,尽量让人家受害者满意。陈局长,您看这样行吗?”

陈道静轻轻叹口气,充满为难却又异常坚定地说道:“曾局长,对不起,这个忙我没法帮,人已经关进去了,一切走程序吧。”

“陈局长,唉,其实说起来,我也一大把年纪了,马上要退休了,真的不想再求人,不过,你说这……唉,陈局长,就麻烦你通融一下吧?”曾薄杰语气低落而诚挚,甚至带些无奈的哀求。

陈道静心里升起一丝不忍,便赶紧说了一句:“曾局长,对不起,我还有事,先挂了!”便赶紧逃避一般地伸出手按断了通话。

松开手,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陈道静呆立了许久,她没想到一起如此简单的治安事件,竟然会牵扯到这么多人来说情拜托。

许久,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将话筒轻轻放在电话上,在一瞬间,她甚至对这部电话产生了一丝轻微的恐惧,生怕它再突然刺耳地响起来,然后从里面传出一些或者让自己愤怒或者让自己为难的话语来。

话机没有再响起,陈道静轻轻出了一口气,刚要坐下,桌上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整整半个多小时,陈道静的手机和桌上的电话基本就没有停过,除了有几个部门的正职和副职外,还有些不知哪蹦出来的人。有个声音苍老自称是亮子的爷爷的,说自己就这么个孙子,苦苦哀求着陈道静放一马,还有几个一上来就骂骂咧咧不说正话的年轻人,污言秽语,气得陈道静直接挂了电话,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弄到的她的电话号码。

刚刚坐下电话,手机又响起了起来,陈道静仿佛有些忍无可忍,一把抓过来,口气极为不友好地说道:“谁?!!”

“啊?”对方仿佛愣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骂道:“你说谁?我是你妈!”

“妈?!”一听是母亲,不知为何,陈道静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暖的委屈,叫声了“妈”,眼睛竟有些酸酸的,连忙笑笑说道:“今天太忙了,都快忙糊涂了,呵呵,对了妈,你有事吗?”

“静静啊,我听……哎,你抢什么啊!你这人……”母亲还没说完,电话就被父亲抢了过去,和蔼地说道:“静静,工作上的事,你也知道,爸妈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自己多照顾好身体……”“你个老头子,啰嗦这些干什么?!赶紧说正事!”母亲在一旁插嘴倒,仿佛是父亲不给她电话,便冲着话筒喊着:“静静,今天你们王叔来找。”

声音一下没了,陈道静猜测是父亲捂住了话筒,果然,过了一会,父亲的声音又响起:“静静,爸爸相信你,就按你想的去做,不要被任何人干扰,包括你妈!”

“你个死老头子,等明天人家来问了看你怎么说……”母亲在一旁焦急地责骂着。

“你不用管!”父亲仿佛有些生气,声音很大地嚷了一句,然后对陈道静说了句“好了,这样吧。”便挂了电话。

陈道静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响没有反应过来,她能明白母亲和父亲话里的意思,也能听出挂电话前两个的情绪起伏,恐怕晚上又少不了一场口角。

直到这时,陈道静才明白袁华融的谨慎以及对自己明里暗里的忠告,还有徐慕枫和邵雄侠的“畏首畏尾”,这都是因为他们太熟悉黄北的环境了。

陈道静突然发觉了刑侦工作的好,她破获了那么多大案、要案,还从来没受到到这么多的干扰,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明了得不能再明了的小案子,却牵扯出了那么的人情纷扰。

正在想着,手机又响了起来,陈道静苦笑了一声,脸上平静得近乎麻木,拿过来一看,居然是白小天打来的,淡淡地笑了笑,心想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说!

“白市长,这么晚了还没睡?真是日理万机啊!”陈道静的语气中微微有些挖苦。

“小静,听说你把打人的几个人给拘留了?”白小天的声音里透着关系。

“是啊,”陈道静微微一笑:“黄北的消息传得真快啊,不过白市长你的消息慢了点,在你之前已经有接近二十个电话了!”

“哦,小静,黄北的事情很复杂,甚至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白小天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微微有些沉重,却又充满了关怀和鼓励:“不过,我不干扰你了,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

一瞬间,陈道静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她没有想到,第一个在电话里支持她的人竟然是白小天。

沉默了半响,陈道静轻轻地说道:“小天,谢谢你!”

“咱们还用客气吗?”白小天有些责怪地说道,但语气中却又隐藏不住那丝喜悦。

“呵呵,好了,小天,你也早点休息吧!”陈道静笑笑说道。

“嗯,你也早睡!晚安。”白小天仿佛有些恋恋不舍,不过依然挂了电话。

陈道静充满阴霾的心情微微晴朗了一些,拿过那些卷宗和数字又逐项地看了起来。

没多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陈道静拿起一看,竟然是老领导,清湖分局局长陆川打来的,心中不由有些诧异,忙接通问道:“陆局长,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什么指示?”

“呵呵,哪有什么指示啊,”陆川笑了笑,问道:“听说你拘了几个人啊?”

“呵呵,是啊。”陈道静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为这事,我今天晚上接了二十多个说情电话了!你说,人已经关进去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陈道静的意图很明显,但陆川却仿佛有些不明白,轻描淡写地说道:“呵呵,刚才也有人打电话找我了,道静,我知道里面的规矩,放人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看,能不能少拘几天,也让我有个交代。”

陈道静沉默着不说话,陆川笑道:“道静,就算帮我个忙,我也很为难。”

陈道静依旧沉默着,好半响,才轻轻挤出几个字:“陆局长,对不起。”

“呵呵,没事。”陆川愣了一会,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挂了!有时间会清湖看看。”

“谢谢陆局长。”陈道静心情有些沉重地挂了电话,平心而论,她与陆华不管是在省厅,还是在清湖,两人相处的一直还算不错,她也比较了解陆华,所以心里清楚,虽然陆华最后带着笑,语气也显得很轻松,但其实心里必定是非常不快了。

正在想着,手机又发出了声响,陈道静下意识接通:“陈道静,你哪里?”

可对方却没人应声,再看看手机,哪有什么电话,是因为通话太多而电量不足发出的警告。

陈道静摇摇头,将手机放下,拉开抽屉伸手去拿充电器,可犹豫了一会,又把抽屉关上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可还没等接,却自动关机了。陈道静有些奇怪,平时的电池报警后还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岑文灿这是给买的块什么电池啊,按下几次开机键,却开不了机,便索性扔在了一边不再管他。

手机一关,还真是顿时就清静了很多。陈道静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听袁荣华的话关机,否则也至于得罪这么多人,而自己心里也不会这么烦躁。

然而好景不长,清静了有十多分钟后,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陈道静摇摇头,嘴角微微闪过一丝冷笑,慢慢拿起了电话:“我陈道静,你哪位?”

“我是萧何吏。”话筒里传来萧何吏的声音:“呵呵,刚才打电话响了一声就关机了。”

“哦,萧市长啊。”陈道静心里莫名一阵兴奋,赶紧解释道:“晚上接的电话太多,没电了。”

“哦,关了好,一会把电话线也拔了吧!”萧何吏淡淡地说了一句,半天才又说道:“听说你把打人的那几个人给拘了?”

“是啊!”陈道静笑着说道,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笃定相信萧何吏副市长决定不是来说情的。

“陈局长,原则归原则,不过,还是要灵活掌握啊!”萧何吏轻轻地说道。

陈道静没有说话,心里浮起一阵浓浓的失望,半响问道:“萧市长的意思我不明白,什么是灵活掌握?应该怎么灵活掌握,灵活应该到什么程度?”

“唉,”萧何吏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陈道静的话,问道:“晚上电话不少吧?”

“很多!”陈道静淡淡地说道。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你不要跟我学。”萧何吏语气中充满了沉重和担忧:“该躲的要躲,该让步的要让步,否则,不等你办大案,几个小案子就能让你把黄北一大半有头脸的人物给得罪光了。”说完苦笑了笑:“把人都得罪光了,还怎么工作?你说是吧?”

陈道静有些恍然大悟,原来萧何吏副市长所谓的灵活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退缩和妥协,其实细想,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关心、期望和难言的提醒,细细想一想,自己这一个晚上已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了。

“陈局长,我得罪人太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如果不好拒绝的,就统统向我身上推,就说我跟这几个人有私仇,硬压着你办的!”萧何吏笑着说道,仿佛半开着玩笑,但玩笑的后面却又掩藏着严肃的承诺。

陈道静暖暖一阵感动,心情也顿时明媚了许多,声音清爽地笑着说道:“萧市长,放心吧,这点事,道静顶得住!”

“陈局长,这不是顶得住顶不住的问题,这些小事我来扛,黄北那么多大案,将来还要靠你呢!”萧何吏仿佛有些着急起来。

“公安局长,就是大案小案一起扛的,萧市长,您休息吧,道静向您庄严承诺,不管谁来说情,这些人都绝不会逍遥法外!”

“唉,好吧。”萧何吏仿佛既担忧,又欣慰,叹口气,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道静的心情舒服了很多,想了想,摸起电话给厉胜男打了过去:“怎么样了?”

“我们马上到局里了,一会当面给你汇报。”厉胜男没有直接回答,躲躲闪闪地说道。

“我在办公室。”陈道静微微一皱眉头,不过也没再追问,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道静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出门去了一趟厕所,还没回来,就听见电话又响了起来,忙快步走进来接了起来:“你好,我是陈道静。”

或许是刚接了萧何吏的电话,心情明媚了很多,这次破天荒地加了个“你好”。

“陈局长,你好啊,我是李青云,呵呵,这两天忙坏了吧。”李青云笑着说道。

因为一起处理市政府门口的工人上访,两个人的关系仿佛缓和亲密了许多,陈道静笑笑说道:“李书记啊,呵呵,是啊,有点忙。”

“听说你拘了黄河河务局的工作人员?”李青云没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陈局长,以后再涉及市直部门人员的,最好跟我们政法委打声招呼,不要乱干嘛!现在已经有了很多不好的反映了,段书记都听到一些了!也有人到我这里来反映情况,你这么搞,让他们这些局还怎么正常开展收费工作?”

李青云的语速很快,几乎不让陈道静插嘴,说完仿佛决定了一般:“从轻处理吧,或者象征性的关个一两天就放人,或者多罚点钱,就不要关人了!”

陈道静的心情又微微有些阴郁,好不容易等李青云说完,这才说道:“李书记,你千万别生气,现在人已经关进去了,不好再做变动了。另外,我们也正在追查他们是否还有其他的违法犯罪行为,如果有,那就不是拘留的问题。”

李青云没说话,冷冷地沉默着,许久才蹦出一句“算我没说!”便啪的挂了电话。

陈道静皱着眉头淡淡地望着窗外,雪越下越大了,随着风上下飞舞,楼下院子的地面已经开始渐渐发白。如果是一个小时前接到这个电话,她的心里肯定会异常的不舒服,但现在,她几乎有些郁闷的麻木了,几个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就能惊动这么多大人物。

然后出乎预料的是,电话并没有就此结束,反而层级越来越高了起来,先是省厅某总队的副队长打来电话,口气很随和地说:“小陈啊,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拘留了他的几个朋友,我看,你就灵活掌握吧。”

又是灵活掌握!!!到底该怎么灵活掌握?!!!难道放了人就算是灵活掌握吗?!!!陈道静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却又只能硬着头皮耐心地解释。

然而对方却不听她的解释,不悦道:“不要跟我讲这些,我从基层干过,什么没经历过,都像你这样死板,工作还怎么开展,怎么得到社会的支持?年轻不是错,但要听得进劝!……”

陈道静有些不可置信地拿着话筒呆立着,她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省厅总队副队长的口中说出来,而且说的那么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却又教训味道十足。

谈话的最终结果依然是不欢而散,由于陈道静的“执迷不悟”,那位副总队长最后发了脾气,连再见都没说便直接把电话给扣了!

不一会,又有几位级别很高的东州市领导打来电话,结果自然也是一样,领导们很不高兴,陈道静也郁闷异常。

陈道静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刚才萧何吏带给她的那点明媚又重新被阴霾遮盖,望着那根电话线,拔下来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就在手慢慢伸过去的时候,电话却突然又响起来。

陈道静静静地望着电话,心里真的有些怵头了,好半响没敢接,最后一狠心拿起了电话:“喂,谁?!!”

“静静,你怎么了?”话筒里传来晓刚担心且吃惊的声音。

“哦,没事,忙混头了。”陈道静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今晚得罪的人够多了,她甚至真的有些发怯了。

“静静,你是不是拘留了几个人啊?”晓刚有些试探地问道。

陈道静警觉起来,问道:“怎么了?”

“刚才我们所长打来电话,问问能不能从轻……”晓刚知道陈道静一向反感家人干涉她的工作,所以口气虚虚怯怯的:“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不过我们领导第一次开口找我……”

“让你的领导滚蛋!”陈道静突然爆发了,第一次对晓刚说了不雅的话。

“静静,你别生气,我这就跟他去说。”晓刚明显慌乱起来,着急地说道。

陈道静冷静了一些,定定神带些歉意地轻轻说道:“晓刚,对不起,我现在有些心烦。”

“嗯,你别着急,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休息吧,我先挂了。”晓刚仿佛被吓到了,慌慌地挂了电话。

陈道静放下电话,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寒风立刻涌了进来,吹得她的秀发凌乱飞扬,却吹不去她心中的憋闷郁结。

过了一会,走廊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陈道静知道是厉胜男和邵雄侠回来了,便轻轻将窗子关好,回来坐下。

邵雄侠和厉胜男一进来就有些奇怪地看看窗子,怎么屋里比走廊里还冷呢。

厉胜男显得有些反常,一进来就规规矩矩坐在了离陈道静距离较远的沙发上,也不说话,低着头把弄着手机。

邵雄侠在沙发上坐下来,偷眼看看陈道静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局,晚上电话不少吧?”

陈道静仿佛为了调节下气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指了指电话:“过来摸摸,估计现在还烫着呢!”说完又拿起手机晃了晃:“打没电了已经!”

邵雄侠的目光里有些歉意,仿佛觉得是自己给陈道静添了麻烦,半响有些内疚地说道:“陈局,都怪我胡撺掇……”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道静笑着瞪了邵雄侠一眼,笑道:“不用怕,萧市长说了,什么事往他身上推!”

邵雄侠神色有些复杂,半响不自然地笑了笑:“也好,反正萧市长虱子多了不痒痒了,呵呵。”

陈道静心里能明白邵雄侠心中的复杂情感,笑了笑刚要说话,桌上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便指着电话笑笑:“看,又来了!”

“别接了!这个时间还打电话,肯定没**的好人!”邵雄侠恨恨地骂道。

陈道静心里倒赞同这话,不过还是伸手将电话拿了起来:“喂,哪里?”

“道静啊,今晚过得怎么样啊?”一个苍老、威严却又充满的慈爱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道静心里瞬间一暖,忙站了起来笑道:“霍局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邵雄侠愣了一下,诧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厉胜男。

“还说没好人吗?”厉胜男脸上有点小小的得意,悄声说道。如果在平时,这样的话早她就出口了,看来言多必失是真理啊!

“睡不着啊,电话不断,都是让我找你的!呵呵。”霍天泰局长笑呵呵地说道。

“唉,一到任就给您惹麻烦了。”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

“没事,我都给顶回去了!”霍天泰局长笑呵呵地说道:“放手大胆的干吧!遇到不好拒绝的,可以推到我身上,我在事发现场嘛,关心一下这个案子也是必然的,让他们直接找我就好!”

“霍局,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陈道静啪的打了立正,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好吧,就这样了,保重身体,注意策略!”霍天泰局长笑呵呵地说完挂了电话。

陈道静身上的疲倦、郁闷、悲观的情绪仿佛一扫而光,眼神变得炯炯而有光彩:“雄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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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雄侠抬手揉揉鼻子,笑笑说道:“局座,放心吧,都在掌控之中。”

陈道静将脸一沉,训斥道:“好好说话!”

邵雄侠做个鬼脸,转头望向了厉胜男:“让胜男说说吧,她跟着去的。”

厉胜男的脸竟微微一红,虽然昂着头想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脸上的那丝不自然,却是任谁都看的出。

“胜男,那几个小子抓起来没有?”陈道静心中微微一沉,看来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果然,厉胜男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抓。”

“为什么?”陈道静双眉一锁,目光变得微微有些凌厉。

厉胜男仿佛浑身不自在,正坐不舒服,侧坐也难受,不停地换着姿势。

“说吧,这有什么丢人的。”邵雄侠笑着说道。

厉胜男狠狠瞪了邵雄侠一眼,然后指着邵雄侠对陈道静说道:“都是他指挥的。”

“怎么那那么多废话!说正事!”陈道静不悦的同时,心里微微有些诧异,看样子厉胜男服从了邵雄侠的指挥,这可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啊。

厉胜男一脸不自然,吞吞吐吐地说了起来。

原来,两个人一出大门,邵雄侠便跟厉胜男打赌,所里肯定抓不到人。

厉胜男知道邵雄侠一肚子坏水,便白了他一眼,说找到不到人还怎么抓?

邵雄侠嘿嘿一笑,摸出手机也不知给谁打了两个电话,问到了杜云武等人正乐乐高娱乐城狂欢。放下手机,对厉胜男挤挤眼睛:“我先领你去,然后你带所里的人去抓,只要你动不动,我保证所里没人敢动手,甚至可能都没人敢跟你去!”

厉胜男虽然知道邵雄侠鬼点子多,但还是有些不信,便说道:“打就打!”

两个人都没穿警服,开车直奔乐乐高娱乐城,买票进了门,果然是一个狂欢的去处。虽然路上寒风呼号,空中渐渐有些雪花飘零,但这里里面却是热气腾腾,大多数的女孩只穿露背的短裙,而男人也有很多只穿个背心和大裤衩子,甚至还有些光着膀子的。

台上有五六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在晃胸摇臀,摆弄着各种撩人的姿态,舌在娇艳的红唇间游走摩挲,看得下面的人血脉喷张,眼神迷离,却又放射出勾人心魄的光芒,加上那过分甚至稍显下流的动作,引得台下的人狂嚎不已,就是厉胜男,看了几眼后,都有些脸红心跳。

邵雄侠得意地扯了扯厉胜男的衣服,带些朗诵味道地说道:“华灯初上,黄北市脱下正经的衣装,夜霭深沉,黄北市**般纵情**,啊!可爱的黄北……哎呦!”

还没朗诵完,被厉胜男踢了一脚,不由委屈道:“你踢我干嘛?”

厉胜男一向刚强有余,柔弱不足,更缺乏这种**作态的潜能,她几乎不敢看台上的淫靡,瞪了邵雄侠一眼道:“少说废话,先去找杜云武!”

邵雄侠仿佛熟客一般,带着厉胜男穿梭在迷宫般的走廊内,不多会,来到三楼一处栏杆前,指着侧面的一个正对演绎台的半开放包间说道:“看到没?最边上坐着那个五短小矬子就是杜云武,剩下的我免费给你介绍下……”

厉胜男顺着邵雄侠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包厢里坐着七八个人,边上坐着的果然是个五短身材的小矬子,仿佛地位最低,不时站起身给其他人倒酒、点烟。

居中坐着一个大胖子,光着膀子,下身穿一件宽大的大裤衩,脚上也没穿袜子,大喇喇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茶几上,摆着各位的甜点和小菜、

“看见中间这个了没?就是上次咱们说的无恶不作,**无数少女,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的丁爱辉,挨着他坐的是……胜男!不能冲动!”邵雄侠没等说完,就发现了厉胜男的眼神已经不对,仿佛喷着火,却又冰冷如刀,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厉胜男的语气冷冰冷冰不带一丝感情:“继续说!”

“剩下的就不说了,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都是些黄北市头头脸脸的败家公子哥。”邵雄侠微微有些紧张,轻轻拉了拉厉胜男说道:“在这里可别胡来啊,不要觉得你功夫好,闹起事来,咱俩真出不去,这家店就是杜云武开的,不过幕后投资的一定是丁爱辉几个人!”

“切!”厉胜男发出一声蔑视的轻笑,别说这点乌合之众,就是当初面对那些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也从来没惧怕过。

当眼神冷冷地又望向丁爱辉时,厉胜男的脸色微微一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将头扭开了。

丁爱辉正搂着两个女人,一个腰肢纤细,长相甜美,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白衣白裙,显得异常文静秀美,而另一个则是金发碧眼,****,肉感十足,全身的衣服加起来,恐怕还不够给一个六岁小孩做件裤子的布料。

丁爱辉一手从文静女孩光滑的脖颈中粗鲁的塞入,握着那并不饱满的肉团揉搓着,而一只手,则摸着金发碧眼外国女郎的大腿向上摩挲,并不时一脸猥琐笑容地将手指伸进小布片中捅勾几下。

“不要脸,贱货!”厉胜男脸色绯红,回过头恨恨地一跺脚。

“嘿嘿,你去所里找宁所长,让他带人来。”邵雄侠看着厉胜男的模样,觉得有趣,嘿嘿笑道。

“我去?我自己去?你呢?”厉胜男有些迷惑地望着邵雄侠。

“我有更艰巨的任务在身!”邵雄侠神情凝重,缓缓地说道:“除了要顶住杜云武外,还有这么多放浪的女人,我不能轻饶了她们,要用正义的目光感化她们……”

“滚!”厉胜男抬脚踢向了邵雄侠,骂道:“一样的流氓!”

邵雄侠一闪,嘿嘿笑道:“快去快回,我意志不坚定,来晚了,说不定我就钻哪个包厢去了。”

“去死吧!”厉胜男气呼呼地出了乐乐高娱乐城,按照事先邵雄侠说的方位直奔青妍路派出所。

青妍路华光绚烂,异常繁华,然而派出所却其貌不扬,缩在一条昏暗的小胡同里,显得憋屈而虚怯。

进了门,只有两个五十岁左右的民警在值班,厉胜男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一名老公安连忙摸起电话给宁所长打了过去:“宁所,局里来人了,问抓到杜云武没有?”

“我草,抓个屁啊,有本事让局里来人抓,麻痹的,这种事安排到所里,这不是扯淡吗?!!!”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厉胜男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冷冷地望着老民警。

老民警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半捂住话筒,压低声音说道:“宁所长,局里来的人现在所里呢。”

“啊?谁来的?”电话那端仿佛酒意清醒了一点。

“是位**志。”老民警说完抬头冲厉胜男笑笑:“看,年纪大了脑筋不好,您贵姓来着?”

“厉!”厉胜男冷冷地说道。

“一位姓厉的**志,宁所,不行你就回来一趟吧?”老民警抬眼看看一脸冷若冰霜的厉胜男,低头对着话筒说道。

“女的?姓厉?哦,好!我知道了,你先招呼她喝茶,我办公室有好的,那个紫盒子的,对,就说我马上回去!”宁所长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老民警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厉胜男,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能让宁所长这么高看一眼。他自然不知道,刑警队长丁大成被新局长带来的一个姓厉的漂亮女孩打了的事早就作为笑料传遍了整个黄北市公安系统中层,宁所长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一听姓厉的,立刻就有些紧张起来。

“您先坐,宁所长马上回来,我去给您倒点茶。”老民警一脸讨好地说道。

“不用了,我就站这等他!”厉胜男冷冷地说道。

“那可不行,宁所会批评我的。”老民警颠颠地跑去倒茶了。

不一会,宁所长喝得醉醺醺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先赔不是。厉胜男也不理他,等他说完这才冷冷地问道:“杜云武抓到没有?”

“唉,”宁所长叹了口气,一脸委屈地说道:“厉主任,不是我们不抓,是真抓不到啊!”

“是抓不到,还是不敢抓?”厉胜男盯着宁所长的眼睛:“一个所长,如果连自己片区的违法嫌疑人都不敢抓,你还不自动辞职干什么?还有脸呆在这个位子上吗?”

如果换做别人说这话,宁所长肯定要跳起来,但他知道厉胜男是新局长带来的人,那关系肯定不一般,又加上她连刑警大队长都敢打,估计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客气,便赶紧解释道:“厉主任这是哪里话,我们怎么会不敢抓呢,是找不到啊,我亲自带人跑了四五条街,可一直没见到五……就连杜云武的一根毛也见着啊!”

“你带人去哪抓的?去酒桌上抓的?”厉胜男冷冷一笑,突然提高声音喝道:“马上集合人员,我带你们去抓杜云武!”

“啊?哦,好!”宁所长也有心让厉胜男吃点苦头,心想反正我们熟,到了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手,你不是喜欢耍威风吗?到时候有你受的!

别看这宁所长喝得醉醺醺的,可集合队伍的速度却不慢,不一会,四五个民警便集合了起来,只是,除了这两个老民警,其他人都满嘴的酒气。

“都上车,走!”厉胜男快步上了越野车,头前开路向乐乐高娱乐城驶去。

宁所长等人在后面跟着,本想看厉胜男的笑话,可见目的地竟然是乐乐高娱乐城,脸色不由有些变白,这里也是能随便进的吗?

来到门口,厉胜男停好车,下来招呼宁所长:“就在里面,走!”

“我的姑奶奶,这里可不能乱进啊!”宁所长一脸的紧张:“厉主任,你等等,我找个人,如果他出现,或许今晚的行动还能收场。”说完也不等厉胜男回话,便拿出手机拨了出去,语气也随即变得卑微低贱:“辉哥,我是老宁啊?玩着呢?呵呵,辉哥,我这有点麻烦事,您能给摆一下吗?局里压得紧啊!我,我在乐乐高附近呢,你在哪?也在啊,哈哈,那太好了,什么,201房间,好,好,谢谢辉哥!”

放下电话,宁所长脸上闪过一丝光彩,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好了,可以进了!”

厉胜男冷哼了一声,刚才打电话时那副低三下四的神态,真让她怀疑宁所长到底是不是个警察!

宁所长把其他人留在了外面,和厉胜男两个人走进了乐乐高。宁所长倒也有几分面子,门口几个一米九多虎背熊腰一脸煞气的保安竟然没有要票,还亲热地点点头打着招呼:“宁哥来了,快请进!”

厉胜男和宁所长刚进了门口,邵雄侠就迎了上来,跟宁所长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厉胜男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别忘了咱们的赌!我实话告诉你,杜云武绝不会跑,要抓他哪天都行,就是今晚我们回去,如果局座下死命令要抓他,我也能办到!但是现在不要动手,你要做的是多看多听,然后回去跟局座汇报,你说的话,对她影响大一些。”

厉胜男点点头,两天来她屡遭不顺,也很想摸摸黄北这潭水的底。

邵雄侠又悄悄地对厉胜男耳语了几句,说尽量不能动手,但实在忍不住,一定不要说是公安,就说是那位卢雁的好朋友。

厉胜男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邵雄侠又过去交代了宁所长几句,大意是尽量别引发冲突,也别暴露厉胜男的身份。

宁所长看到邵雄侠就头疼,这时见他居然这么说,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便连连地点着头。

一切交代完毕,宁所长领着厉胜男来到了201号房间。

201号,顾名思义好像是二楼的第一个房间,但其实不是,它的位置在最隐晦的一个地方,曲曲折折走好久才到,如果没有人引领,估计一时半会还真的难以找到。

一进门,一股热气腾腾却又夹杂着怪怪味道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房间里除了中央空调外,还开着两个柜机,丁爱辉穿着大裤衩子大喇喇地坐在一个像沙发,却又更像床的物件上,手里拿个不知什么水果啃着,一个大脚丫子蹬着茶几,另一条腿横放在沙发上,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孩正在给他轻轻地揉按着。

“辉哥。”宁所长恭敬地点点头。

“嗯,老宁啊,坐!”丁爱辉用拿着水果的手随意地向旁边一指,眼睛却有些惊奇地盯着厉胜男:“老宁,这是?”

“哦,这位是卢雁的朋友。”宁所长笑笑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但又隐隐有些紧张,既盼着灭灭厉胜男的威风,可也担心胆大包天的丁爱辉太过分而让自己无法向新局长交代。

“来,坐这!”丁爱辉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色迷迷地对厉胜男说道:“卢雁这丫头没来,让你代替她给我赔罪?”

厉胜男冷冷地瞥了丁爱辉一眼,坐在了他的对面。

“吆喝,还挺有个小性子!哈哈,爷就喜欢这个味!”丁爱辉愣了一下,仿佛觉得有趣,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果是在两天前,即便有邵雄侠的千叮咛万嘱咐,厉胜男也早上去把这张嘴给打歪了,但现在,她冷静了许多,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作出一副柔顺的样子,尽管别人不管怎么看,她还是冷冷冰冰的。

宁所长仿佛也有些担心两人起太大的冲突,便陪笑说道:“辉哥,今天五……”

“五子吧?”丁爱辉接过话,大喇喇地说道:“下午他就教训了一下老卢头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怎么了?”

宁所长仿佛担心丁爱辉说出更多内情,连忙使了个眼色,笑道:“可能被我们领导知道了,让我们过来调查一下。”

“调查个屁啊!”丁爱辉看到了宁所长使的眼色,不过并未放在心上:“这点屁事也要调查,以后是不是兄弟们干什么都要提前给你汇报啊!”

宁所长头上有点冒汗,他在心中快速的掂量着,新局长绝对能掌控他的去留,但丁爱辉也能极大的影响他的命运,反复掂量了许久,淡淡地笑笑,软中带硬地说道:“辉哥,事不大,但是上面安排了,兄弟也为难,否则也不会请辉哥出面了,这次来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说完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局里的意思是把人带走!”

“哦?”丁爱辉横了一眼宁所长,想发火,却见宁所长正笑容可掬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下,一脚把揉腿的女孩踹下了像床的沙发:“去把五子喊来!”

女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轻步走了出去。

丁爱辉的心里老大不痛快,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也不说话,仰躺在沙发上背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不一会,杜云武从外面推门进来:“辉哥,你找我?”

宁所长见杜云武进来,忙站起身客气地点头示意,杜云武轻轻摆摆手,示意宁所长坐下,然后坐到了丁爱辉的身边。

“老宁说你下午去打人了?有这事吗?”丁爱辉懒洋洋地问道。

“**了个比的,谁的嘴这么贱!老子今天下午就没出过门!”杜云武仿佛很愤怒的样子,转头盯着宁所长:“老宁,谁说的,你告诉我!我**地不把她的嘴撕了我就不姓杜!”

“五子,不是来调查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着急做什么!”宁所长有些责怪地说道,但口气却又显得过软了一些。

“**个比的,居然敢给我杜云武头上扣屎盆子!是**哪个活腻歪的**说的!”杜云武一拍茶几站了起来:“老宁,别的我不管,今天你要不把这事说清楚,我没完!”

厉胜男努力地在忍着,但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站起身冷冷地望着杜云武,语气寒冰般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朋友说的!”说完嘲讽地一笑:“你敢去撕她的嘴吗?走,我带你去!”

屋里三个人都吃了一惊,杜云武首先反应了过来,指着厉胜男问宁所长:“这位是谁?”

“哦,这位是卢雁的朋友。”宁所长心里有些发慌,连忙一个劲给厉胜男使眼色:“她还不认识大家,一点误会……”

“误会她妈个比,敢在这里跟我这样说话……哎呀!”杜云武刚说道一半,突然哎呀一声,五短的小身材便飞了出去,从沙发上爬起来,用手一摸嘴,全是血,不由又惊又怒。这一脚踹得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脚也踹得太狠了,估计至少三颗牙保不住了。

丁爱辉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将肥胖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并随手摸了一个靠背挡在了胸前。

“**的,来人,来人!来人!”杜云武虽然怒极,却又不敢贸然上前,便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

厉胜男上前一脚,杜云武的身子又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疾风知劲草,这时候完全可以看出丁爱辉的脓包本性,居高临下狂妄傲慢的神情早已不见,两眼惊恐地望着厉胜男,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多说半句引起了厉胜男的注意而招致被殴打。

倒是杜云武有几分硬气,狂嗷着又扑上来几次,但每次的下场都是一样的惨。光棍不吃眼前亏,都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但即便你拿出不要命的架势,都跟人无法相斗,也就自然没了气势。

更奇怪地是,屋里乒乒乓乓的乱响,屋外也人声鼎沸,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进来。

杜云武最后彻底服气了,看看肥胖的丁爱辉缩成一团,知道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苦笑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挑大拇指说道:“朋友!我服了!要怎么办,你开个价吧!”

“第一,不要再去找卢雁的麻烦!如果有下一次,我绝对让你更惨!”厉胜男按照邵雄侠的交代,缓缓地说道:“第二,今天店里打坏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按价赔偿!什么价,卢雁说了算,听到没有!”

最后一声,虽然清脆,但早已被吓破胆的丁爱辉和杜云武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好,就按朋友说的办!”

“好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厉胜男轻轻地拍了拍身上,冲宁所长笑笑:“宁所长,谢谢了。”

丁爱辉和杜云武充满怨毒的目光立刻望了过去。

宁所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厉,厉,厉主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胜男不再说话,提住丁爱辉的胳膊拧在了背后:“走,送我一趟!”

“哎呦,姑娘轻点,我绝对不乱动!”丁爱辉疼得呲牙咧嘴,回头冲杜云武喝道:“你先出去,告诉他们谁也不许**的乱来!”

“好!”杜云武最后的一丝想法也消失了,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丁爱辉,便几步来到门前,把门打开,却见门口背对着屋里站着一个人,正虎视眈眈地望着那群保安,手里居然还拿着枪,再一看,却是老相识,治安大队大队长邵雄侠。

邵雄侠回头看看一脸是血的杜云武,心里暗笑,表面却一脸歉疚:“五哥,对不住了,里面那丫头太厉害,我不敢不听!”

杜云武刚才吃尽了厉胜男的苦头,知道这话不虚,但也知道邵雄侠一肚子坏水,虽然半信半疑,但脸上还是很客气:“没事,自己弟兄,什么都好说!”说完冲门口那帮人高马大的保安发泄般地吼道:“都给我滚,该干嘛干嘛去!”

那群保安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狐疑,直到杜云武又骂了一句,这才呼啦一声全散了。

厉胜男没有拧着丁爱辉出门,一脚踹到地上,昂头出门而去。

邵雄侠惊出一身冷汗,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呢!

不过好在丁爱辉和杜云武都被镇住了,那些保安也早都散去,两个人从容地出了乐乐高娱乐城,上车返回了局里。

同时开战

陈道静听完,沉默了半响,转头问邵雄侠道:“为什么这么做?”

邵雄侠站起身,笑嘻嘻地问道:“局座,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个多小时里,您恐怕接了不少电话吧?”

“嗯。”陈道静微微点了点头。

“得罪了很多人?压力很大?”邵雄侠语气有些玩世不恭,但神色却微微透着一丝复杂,说完也不等陈道静回答,淡淡地笑了笑,自顾地接着说道:“如果今晚要抓了杜云武,就不只是你的手机忙了,恐怕连局长办公室都无法消停了。”

陈道静微笑着望着邵雄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觉得原因绝不止是这么简单。

邵雄侠却仿佛说完了一般,坐了下来跟没事人一样了。

“没了?”陈道静盯着邵雄侠问道。

“啊?可不没了吗?我就是怕局座多面受敌……”邵雄侠迎着陈道静的目光,一脸无辜和委屈的说道。

“少废话!说!”陈道静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为什么不抓杜云武!”

邵雄侠还想继续一脸无辜和委屈,可在陈道静的淡然却又隐隐锐利的目光下,表情渐渐有些不自然起来,回头看看门,起身走到了陈道静桌前,小声说道:“局座,有三个原因。第一,这样做更能保护那个叫卢雁的女孩。你别看卢雁是个女孩子,却挺有正义感的,三个月前有个女孩被丁爱辉糟蹋了,女孩的男朋友是外地人,不知道丁爱辉的厉害,气愤之下去找丁爱辉理论,却被打断了腿,这还不算,据说当天晚上丁爱辉就又闯到这小两口的租屋里,再次糟蹋了那个女孩。卢雁跟女孩的男友是同学,气不过,偷偷收集材料写了举报信,可不知怎么,举报信却落到了丁爱辉的手里,您今天晚上看到的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三天,杜云武都亲自出马去恐吓卢雁。”

陈道静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没有说话。

邵雄侠说完望望陈道静,一脸恳切地继续说道:“陈局,丁建国你可能还不了解,他跟市里的领导绝不是一般的关系!丁建国本身不涉黑,企业也经得住查,你想,只要他没事,别人想动丁爱辉,太难了!拘留了又怎么样?他在拘留所会有带空调的单间,还要安排五六个犯人专门侍候他!别说起诉不了,就算起诉了,甚至判刑了,又能怎么样?监狱里照样舒服,而且呆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这是我想说的第二个原因,现在抓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陈道静静静地望着邵雄侠,半响摇摇头:“雄侠,这话不对。”说完仿佛觉得自己评价得太早了一点,便笑笑说道:“你继续说。”

“嗯,”邵雄侠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悲凉:“局座,说真的,咱们公检法部门,对丁爱辉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看他也没这么牛吧?吓得缩成一团,还不如那个杜云武呢!”厉胜男撇撇嘴,小声地插了一句。

“就是这个意思!”邵雄侠回过头说道:“丁爱辉这个人其实是脓包一个,没了他老子,屁都不是!但对咱们公安局,他底气硬得很,但对方若是道上的,或者摸不清来路的,只要是一副穷凶极恶、胆大妄为的样子,他说不定就真怕了!”

“哦,”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望着邵雄侠淡淡地说道:“不过这种效果怕是也维持不了几天。”

“我知道,或许今天晚上丁爱辉就能知道胜男的身份,但估计今天明天他还不敢再去找卢雁的麻烦,咱们现在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好赶紧再想别的办法。”邵雄侠说完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原因。”

陈道静微微一笑,知道这最后一点才是邵雄侠没抓杜云武的真正原因,便笑笑说道:“说吧,希望你最后一条能说服我。”

邵雄侠又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局座,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我隐隐感觉到,许静和丁建国之间是有矛盾的,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丁建国的事业早就很大了,房地产、工矿业、制造业、纺织业,还有大名鼎鼎的东州酒厂,都是他的,可是这几年,许静的黑手也已经渐渐伸向了房地产和矿场。最近一年,我感觉在矿场资源的争夺上,丁建国已经慢慢陷入下风,虽然有各级官员撑腰,但他上下打点是需要时间的,也是需要银子的,但许静不同,他有涉黑背景,所以在争夺矿场资源上比丁建国来得更迅捷,也更廉价。另外,在酒水批发市场上,许静更是几乎垄断了整个黄北的市场,甚至他如果不想卖东州大曲、特曲,特酿,这些酒就能基本在东州的批发市场上瞬间蒸发一半的份额,据说他已经让丁建国赔了好几次。”

陈道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想以恶制恶?”

“嗯!”邵雄侠用力点了一下头,又轻声说道:“最近丁爱辉越来越嚣张,手下的弟兄也越来越多,我猜想,这不能排除是丁建国也想打造一支见不得光的地下部队来抗衡许静,只是这老家伙很滑头,你肯定抓不到他的把柄的!”

“继续说下去!”陈道静面无表情地说道。

“同时向他们两伙人开展,我担心他们会同仇敌忾,暂时放下矛盾,集中精力对付我们。”邵雄侠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所以,我的意见是再等等,就对许静下手,狠狠地打!丁爱辉是个草包,一定会沉不住气想打落水狗的,等许静开始反击的时候,只要闹出点大事,咱们就好动手了!”

“那你觉得他们多久会开战?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一年,还是两年?”陈道静平静地望着邵雄侠,目光中透着一丝责备和心痛:“他们一天不开战,我们就失职一天,他们一年不开战,我们就失职一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像丁爱辉这样畜生不如的败类,咱们有什么权力擅自决定让他呆在外面?你知道他又会祸害多少人?!!雄侠,就算我等得了,怕是黄北的老百姓也等不了!”

邵雄侠仿佛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陈道静,半响,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局座,你的意思是,同时开战?”

陈道静站了起来,微笑着望着邵雄侠,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对,哪里有罪恶,我们就要对哪里开战!一个也不放过!雄侠,敢不敢跟着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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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感动

邵雄侠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仿佛异常的欢欣,却又仿佛因太过激动而显得有些沉重,半响,猛一挺胸,豪气万丈地说道:“局座!我邵雄侠绝不是孬种,其实等今天,我和慕枫都等了太久了!局座,你发话吧,只要你下了命令,我邵雄侠水里火里,绝不皱下眉头!就算今天晚上把丁爱辉抓来都行!”

“抓来干什么?抓来再放?”陈道静有些责备地瞪了邵雄侠一眼:“多动动脑子,拿个方案,要抓就必须有足够的证据!哪怕是个拘留小案子,也必须做成铁案!”说完笑笑说道:“我知道你鬼点子多,没有证据也可以创造证据嘛!另外,不一定非直接从丁爱辉下手,可以从周围的人慢慢搞起嘛!”

邵雄侠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摇摇头叹道:“局座,说心里话,我现在最服的人就是你了!既原则坚决,又机动灵活,不像萧市长和慕枫,死板!所以老吃亏!”说着说着又想起了昨晚徐慕枫对他的疾言厉色,忍不住有些委屈,便带些诉苦地说道:“我就说对坏人就得用坏法,可他们都不理解我!”

陈道静微微一笑:“这话很对!雄侠,我支持你。明天我就训徐慕枫,把你的话都告诉他,让他好好反思……”

“哎,局座,你别啊……”虽然知道陈道静是开玩笑,但邵雄侠还是有点发慌。

“你刚才不是说了最服的人是我吗?难道还佩服死板的萧市长?”陈道静将脸一板,责怪道。

“嘿嘿,”邵雄侠挠挠头,笑笑说道:“可是,萧市长是最人让敬佩的。”说完仿佛觉得有些不妥,便赶紧换了个话题,一脸严肃地说道:“局座,你放心吧,只要你放手让我去布局,我绝对有办法把丁爱辉请进来!”

“嗯,”陈道静欣慰地点点头:“雄侠,我相信你!不过正如你说的,也不要太着急,看准了再打,打下去就要让他爬不起来才行!”

“我明白。”邵雄侠笑着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走廊里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怕是说情的找上门来了。”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鄙视。

门被敲响,厉胜男起身把门打开,看看来人,冷冷侧了侧身子。

“萧市长,您,您怎么过来了?”陈道静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萧何吏,不由一阵惊讶。

“呵呵,正好要回家,顺路过来看看。”萧何吏一边轻轻拍着身上的雪花,一边笑着说道。

“哦,萧市长,快请坐。”陈道静一边招呼着萧何吏副市长,一边回头对邵雄侠说道:“给萧市长倒茶。”

“哎!”邵雄侠仿佛没料到萧何吏副市长会来,竟在那里一阵发呆,直到陈道静喊他这才醒悟了过来,忙跑向柜子去拿杯子和茶叶。

萧何吏市长仿佛并没有急于离开的意思,脱下外面的大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邵雄侠泡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放在萧何吏面前,又顺手拿起萧何吏脱下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并神情、动作都很自然地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残雪。

厉胜男一副恶心的神情,挖苦地望着邵雄侠,这是个治安大队长该做的吗?简直活脱脱是一个阿谀小人的丑态!

邵雄侠注意到了厉胜男的眼神,但却不理会,径直回来坐到了萧何吏副市长的旁边。

“呵呵,晚上很忙吧?”萧何吏副市长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笑着问道。

“唉,呵呵。”陈道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又轻轻一笑。

萧何吏副市长仿佛心中明了,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上学的时候我喜欢看些史书,对很多刚烈硬臣的描写都爱有不畏权贵四个字,呵呵,以前总觉得只是个褒义词,也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才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四个字是多么艰险,多么困难,多么不容易,多么需要勇气!”

陈道静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笑笑刚要说话,桌上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忙歉意地冲萧何吏副市长笑笑,摸起手机接通:“喂,我是陈道静,哪里?”

“小陈啊,上任了,感觉怎么样?”对方懒洋洋却又居高临下的声音。

怎么这么熟悉?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您是哪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她已经想起,这声音正是东州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李富白的。

“听不出我是谁了?”对方口气里立刻充满了浓浓的不悦:“我是李富白!”

“哦,李书记,您好,这么晚了,您怎么有空打电话?”陈道静早就知道李富白是个有名的“说情大王”,这时见他电话来,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事,不由一阵头疼。

“小陈,工作不错嘛,一上任就雷厉风行,抓人立威,呵呵。”李富白的语气怪怪的,听不出是表扬还是贬损,笑了笑又说道:“看来我们政法委当时极力推荐你是正确的,没有看走眼啊!”

“谢谢李书记的信任和关心!”陈道静已经从霍天泰局长那里得知了市政法委的推荐人选是孟如海,这时见李富白大大方方的说谎,心里不由一阵叹息。

“对了小陈,你抓的那几个人,跟我都有点私交。”李富白说完,微微带些责怪地说道:“你立威没关系,可是不能把威风立在我头上啊!”

陈道静听得头上差点冒汗,就凭光头几个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真正有点身份的人,即便与他们有瓜葛,也要遮遮掩掩地撇清关系,就像今晚打来电话的那些人,或许都拐弯抹角与光头几个有切身利益关系,但没有一个说他们与自己在私情上有关系的。而李富白,一个堂堂的市委常委,居然丝毫不知廉耻,**裸地说情。

“小陈啊,一会就把人都放了吧!”李富白轻描淡写地说完,又带些关怀地说道:“年轻,好好干!我会留意你的!好,我还有事,先挂了。”

“哦?李书记,您等下!”陈道静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李书记,这几个人已经关进去了,再放恐怕不合适啊!”

“怎么?我的话不顶用?是不是非要我给老霍下命令啊!”李富白明显有些生气了,不过随即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也没时间跟你计较这些小事,把人放了就好了!”

“李书记,人真没法放!”陈道静生怕李富白挂了电话,连忙说道,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李书记,就是霍局长打电话来,这人也没法放!”

“哼哼,翅膀硬了!”李富白冷冷地哼了两声,带些威胁说道:“不要觉得万事大吉了!你现在还只是个代理局长,这么快就把尾巴翘天上去对你是不利的!”

陈道静一时无语,这是一个市委常委说的话吗?就是下面县里的局长、副局长恐怕也说不出这样没水平的话来啊!

坐在沙发上的萧何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理解地望着陈道静,用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陈道静向自己身上推。

“好了,我没时间跟你啰嗦!赶紧放人!”李富白的口气变得很硬了起来,仿佛随时要翻脸的样子。

“李书记……”陈道静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虽然心中的念头很坚定,绝不能就这样放人,但是面对得罪连霍天泰局长在很多方面都要受他节制、让他三分的李富白,她实在不想闹的太僵。

萧何吏慢慢把手伸了出来,轻轻却又坚定地说道:“给我!”

陈道静微微有些犹豫,虽然萧何吏副市长的级别比她高,但面对的市委常委李富白,即便没有生杀予夺的决定大权,但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有足够的能量对萧何吏的仕途进行影响的。

萧何吏淡淡地笑笑,伸手硬从陈道静手中拿过了电话,对着话筒笑道:“李书记吗?我是何吏!”

“哦,何吏啊,这么晚你跑公安局干嘛?”李富白语气不太友善,他对萧何吏的印象一直不好。

“我过来看看,听说光头几个被抓了,我很高兴,那几个王八蛋,早就该抓了!”萧何吏骂完,恨恨地说道:“以前几次他们都被放了,所以今天我就坐这里,起码我也是分管公安的副市长,倒要看看这次谁**地还敢放!”

“何吏,这点小事,你至于吗?”李富白听萧何吏言语间充满了激动,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不瞒李书记,我跟那几个王八蛋有私仇!上次他们打过我的一个小老乡,妈的,反了他们了!这次非好好制制他们不行!”萧何吏恨恨地说道。

“萧市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吗?”李富白笑笑说道:“再说了,你一个堂堂副市长,跟几个街头小瘪三较的什么劲!”

“李书记,这可不是公报私仇!我没纠缠陈芝麻烂谷子,咱们就事论事,他们今天犯了事,那咱们就处理他今天的事。”萧何吏说完,顿顿又说道:“不过,谁要想找关系托人情让他们再逃避惩罚,我是坚决不答应的!”

“萧市长,你这样显得……”如果是一般人,此时也就会见好就收了,可李富白不同,在他眼里,光头几个仿佛比一个副市长的分量还要重,便还要继续劝说。

“李书记,您不会是来给光头他们几个说清的吧?”萧何吏打断了李富白,显得有些吃惊地问道。

“呵呵,你还真说对了,光头几个,是我的朋友。”李富白笑笑说道:“萧市长,就当给我个面子吧!”

“哈哈,李书记还有这种朋友?”萧何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有揶揄,也有愤怒。

李富白更加不悦起来,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萧市长,光头几个的事我清楚,是正常执法嘛!就算稍微过激了一点,那又怎么样?只要是为了黄北市的经济建设,只要收的钱没有落入个人腰包,这样的同志就是好同志嘛!如果是那种工作不上进的人,才不会为了公家的事冒这种风险!”

李富白的声音很大,旁边的陈道静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担心地望着萧何吏副市长。

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李书记,你是政法委书记,有法必依,执法必严终归是没错的吧……”

“你不用跟我讲这些!我比你懂!”李富白显得极其不耐烦起来:“放人吧,就按说我的办!”

“对不起李书记,今天就是说的天塌下来,我萧何吏也决不答应放人。”萧何吏的声音有些柔和,但却无比的坚定。

“我没时间跟你唠叨,让小陈接电话!”李富白异常恼火地说道。

“李书记,小陈出去了!”萧何吏微笑着说道。

李富白沉默了一会,仿佛在揣测萧何吏话的真实性,过了半响,说了一句:“让她回来给我打电话!”便挂了电话。

萧何吏望着话筒,眼角微微有些跳动,好半响才轻轻将电话扣上,抬头对陈道静笑笑说道:“我什么也没对你说!”

陈道静心里一阵暖暖的感动,谁说萧市长死板?

“你们还要继续在这值班听电话?”萧何吏回头望了邵雄侠和厉胜男一眼。

厉胜男将头转向了一边,邵雄侠把茶杯给萧何吏端了过来,冲陈道静笑笑说道:“局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撤吧,谁爱打就让他打呗,你要嫌乱,就把电话线拔了!”

陈道静冲萧何吏笑笑:“萧市长,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不早了。”萧何吏抬手看看表,一脸诚挚地笑笑说道:“保持联系吧!”

“嗯,好!”陈道静微微用力地点了下头,不顾萧何吏的反对,和邵雄侠将他送下了楼。

“云队!”邵雄侠一到楼下,就看到了在雪中站着的云飞扬,忙跑过去亲热地打招呼。

“呵呵,雄侠!”云飞扬淡淡地笑着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寒暄,快步上车启动了那辆商务别克。

萧何吏上车,放下玻璃摆摆手:“都回吧。”

“萧市长慢走!”陈道静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这才回头对邵雄侠说道:“早点回去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跟我突审光头和兔子!”

排行老五

陈道静回到宿舍,将门关好,出于习惯,又将窗子检查了一遍,这才洗了把脸脱衣躺在了床上,辗转许久,才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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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高娱乐城的一个包间内,丁爱辉和杜云武几个核心人物正在喝着酒,与刚才不同,房间里没有了女人,气氛也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这时,一个二十七八岁,带着眼镜看上去有些斯文却又透着奸猾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辉哥,查清了,那娘们也是个公安,是新来的公安局长带来的!”

“他马格比的!也太嚣张了!”一听是公安,丁爱辉仿佛胆气立刻壮了起来,拿起一个酒瓶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墙上,随着一声爆裂,地上浮起了一层泡沫。

“公安?”杜云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怀疑,望着那眼镜男问道:“老三,你打听准了没有?公安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打听准了。”眼镜老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却依旧慢条斯理,慢慢坐在了沙发上说道:“她叫厉胜男,以前是省厅刑侦总队的,后来在清湖区,脾气暴,身手好,还记得清湖的云老七吗?就是被她收拾的!”

一听云老七,房间里的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惧,云老七雄霸清湖很多年,手下兄弟众多,特种兵出身,身手也自然了得,在东州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就在一年前,却莫名其妙地就被抓了,被判了死缓至今还在狱中。

“妈的,果然厉害!”杜云武缓过神来,咂咂嘴,摸摸身上的伤,仿佛有些后怕。以前就听说是云老七是被一个女警抓的,逃跑反抗时,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被打断了四根肋骨。以前还总一笑了之,以为是讹传,现在才知道所言不虚。

丁爱辉的神色也有些变化,刚还架势十足,现在仿佛又有些心怯了。

“厉害个毛!奶奶个熊的!那是没碰到老子,碰到老子,不把她的胳膊捏碎才怪!”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壮硕,浑身肌肉疙瘩,面部狰狞的黑大汉一拍桌子吼道。

丁爱辉转头看看一身肌肉的黑大汉,半响点点头:“暴狼,估计也就你能收拾她了!”

“妈的,落到老子手里,先奸后杀!”暴狼的脸上闪着一股令人心颤的暴戾之气。

“辉哥,我觉得这事不能冲动,她毕竟是公安局长带来的人……”眼镜老三慢条斯理地说道。

“妈的,你什么时候都是娘娘腔!这不能冲动,那不能冲动,马格比的,如果不是你狗日的乱拦着,老四也不会死!”暴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

眼镜老三脸色微微有些发窘,虽然他从心里看不起暴狼这样的人物,但他却最忌讳别人将老四的死归结到他的头上。

老四就是王山,由于目击了光头和兔子抢枪杀人的事件,当时按王山、杜云武和暴狼的想法,就要明刀明枪地把许静干下去,但眼镜老三却觉得时机不到,所以让王山示弱逃出黄北,但结果,还是在回来给母亲上坟时失踪了,说是失踪,究竟怎么样了,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

“许静的四把刀算毛啊!”暴狼跟王山感情最好,所以一提起王山,情绪就有些激动:“我一人就干他们三个,王山干两个也没问题!老五对付兔子也绰绰有余,狗日的,都是你这不让,那不让!”

“所以,我说这次不能冲动嘛!”眼镜老三自然不会跟暴狼起冲突,那样吃亏的一定是他,所以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忍住不悦,平静地说道:“这个娘们只是个警察,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什么时候收拾她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许静兄弟!”

“妈的,这跟许静那杂碎有毛关系?!”暴狼不屑地撇撇嘴骂道。

“新来的局长一上任就把兔子和光头几个逮了,这说明她对许静是不友好的,起码不会跟上任局长陆华那样帮着他!”眼镜老三有些胸有成竹地模样:“所以现在正是我们搞许静的最佳时机,而不能为一时意气争短长,否则容易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妈的,你说人话行不行!”暴狼怒视着眼镜老三,他最烦咬文嚼字了。

丁爱辉一直不说话,对于老二、老三的意见不统一,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过了半响,转头问杜云武:“老五,你觉得呢?”

杜云武也一直没有说话,虽然名列老五,但他却是这群人中最聪明的,他非常清楚,如果比经济实力,比上层关系,丁爱辉都要远远强于许静,甚至论手下的能力,暴狼、眼睛老三和失踪的王山也远远比许静手下的四把刀强很多,但是丁氏集团和许家兄弟比起来,有一个最大的致命伤,那就是掌舵人不行。就像一个人,拳头再硬,力气再大,武器再锋利,如果脑筋是白痴,那也不会打倒一个比他弱小很多却头脑机敏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杜云武不像眼镜老三那样忧国忧民统筹大局,为了丁爱辉的帮派大业鞠躬尽瘁,也不像暴狼那样天天瞪眼骂人胡吃海喝玩女人混吃等死,而是劝说丁爱辉以自己的名义开设了娱乐城和几家餐厅,虽然名义上所有收入都归丁爱辉,但其中的猫腻只有他自己知道。

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四处流浪的他就像一只精瘦如柴却又狡猾异常的狐狸,他暗中培植以自己为核心的势力,不但丁爱辉想不到,就连眼镜老三也想到,排行老五的他已经建立了自己的队伍,能调动的力量甚至绝不在丁爱辉之下。虽然早已经成了个人物,但杜云武依然继续装,而且装得像,所以他才会连续三天亲自出马去找卢雁的麻烦,去做一个小卒该做的事。

“辉哥,我觉得三哥说的对!”杜云武看看一脸优柔寡断的丁爱辉,心里充满了鄙视,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威风摆架子,但正事却没有一点脑子,这种人仿佛只有两个极端,要么志得意满嚣张猖狂,要么惊疑恐惧慌乱失色,就凭这种水平,也能跟许静斗?不过尽管心里这样想着,但脸上却还是一副极为尊敬的神色:“许静才是咱们的心头大患,除掉了许静,咱们就可以在黄北一手遮天,至于新局长旧局长,我觉得倒先不必管,说不定干几天就滚蛋了呢!”

丁爱辉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便转头对暴狼说道:“老二,我觉得还是先对付许静吧,上次王山的事我们吃了个暗亏,这次要他连本带利给还回来!”

“嗯,那也行!我早就想收拾这帮兔崽子了!”暴狼见丁爱辉发了话,便大大咧咧地说道。

眼镜老三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自然欣喜异常,但更高兴的,却还是杜云武,他早就盼着两边开战了,根据他的估计,丁爱辉等人会死的很惨,而那样的话,这些由丁爱辉投资的产业也就不明不白地归他所有了。

这边在研究如何对付许家兄弟,而此时,许静和许峰也正在帝豪皇宫与孟如海商量着光头的事情,刚出院的许刚和一直相对独立在牧羊乡经营的朱强这剩下的两把刀也在座。

“**的,这个姓陈的娘们也太张狂了吧?连李书记和冯队长她都不给面子!”许峰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哥,得给她点颜色看看了,否则,她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

许静轻轻地揉着眼睛,半响笑了笑,对孟如海说道:“孟局,我昨晚没有睡好,真没想到姓陈的这么难搞,这么多人打电话她居然都不买账,看来光头几个这次是栽到她手里了。”

孟如海深深吸了口咽,缓缓吐出来,说道:“进去就进去吧,就当买个教训,光头几个最近一段时间也太张狂了点,磨一魔对他们也有好处。”

“哥,不能就这么算了!”许峰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必须给她闹点事!先给姓邵的一点教训,然后把那个宋什么平给送到医院去躺半个月,光头几个不出来,他就别想从医院里出来,妈的!”

“你想给姓陈的送礼是吧?”孟如海有些无奈地看看许峰:“她现在正在兴头上,就嫌光头几个关押的时间短呢,你现在闹事,她不正舒服吗,顺手再把光头几个关几天,没事也能折腾出事来!”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许峰恨恨地说道,一脸的不甘心。

许静责备地看了一眼弟弟没有说话。

许刚转过头问孟如海:“孟局,当年陆华刚来黄北,也是装过一阵子的,你觉得这个姓陈的,会不会也是……”

“别抱幻想了,刚子,到了这一步,咱们就别自己安慰自己了。”孟如海摇摇头,说道:“陈道静这个人,我以前就有些了解,他和陆华绝不是一类任,你知道云老七吧?就是被她收拾的,而且到上任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

“这样的话,事情还真的有点麻烦。”许静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凝望着雪中黄北绚丽灿烂的夜景,缓缓地说道:“你给光头和兔子递了话没有?”

“递了!”孟如海弹了弹烟灰,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虽然在治安大队,她们一点风声也没露,但到了拘留所就由不得她们了,那是咱们的地盘!人一进去,我就让人给他们几个递了话了,只要能抗住,十五天内就会出来!”

“嗯,孟局啊,咱们不能大意,这几天你多留意着看守所那边的动静,别让她再突然搞一下了。”许静慢慢打开窗子,伸出手去接飘落下来的雪花。

“嗯,我会的,放心吧静哥。”孟如海将烟头掐灭,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二十四小时关注着他们几个。”

“嗯,那就好。”许静点点头,转头对许峰和朱强说道:“你们最近多留意丁爱辉那边的动静,我估计他们还不敢明刀明枪的来,但说不准会有小动作。尤其是朱强,最近要小心一些,牧羊乡毕竟还不是市区,如果丁爱辉想向咱们动手,恐怕会从那里下手。”

“放心吧,静哥。”朱强点点头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下回去了。”许静冲众人点点头,取了衣服出门走了。

送走许静后,气氛显得热烈了一点,许峰笑道:“弟兄们就别走了,去放松放松呗?”

“呵呵,我还是回去吧,静哥交代了,我回去安排一下。”朱强虽然年龄不大,却稍嫌严肃,对于女人,他觉得还是在牧羊乡自己的娱乐中心里玩比较舒心。

“我也先回去了。”孟如海夹起包也走了。

“呵呵,好啊,最近又进什么新货没有?”许刚虽然不像兔子那般好色,但偶尔也会玩一玩。

“有,听说还**有三个**呢,走,今天给他们开了苞!”许峰和许刚勾肩搭背地去了十一楼。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陈道静便起了床,由于第一天是和衣而卧,所以这晚的休息质量明显好些,洗脸拢发,穿好衣服下楼来到院子,因为有值班人员和门卫,不好做些动作较大的运动,只能舒缓地伸展着身子。

不一会,厉胜男也起床来到了楼下,她不管那么多,弯腰劈腿地做了热身,然后噼里啪啦地练了一通。

吃过早饭,陈道静刚回到办公室坐下,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政委袁华融夹着包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陈局,昨天睡的好吧?”

陈道静笑着站起身:“袁政委,你来了,睡的挺好。”

“呵呵,”袁华融夹着包在沙发上坐下来,笑着问道:“今天咱们还是按预定计划去调研?”

“呵呵,”陈道静犹豫了一下,笑笑说道:“袁政委,调一下吧,今天我想到看守所和刑侦大队看看。”

作者题外话:最近事情多了一点,更新不及时,请大家谅解,预计从后天开始就会恢复5000字以上,感谢大家的支持!

警队看戏

“好啊,那我一会安排!”袁华融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答应了下来,顿了顿,又笑着问道:“昨天晚上的电话不少吧?”

陈道静点点头,苦笑了一声:“呵呵,手机都要打没电了,说情的人真多啊,就连李富白书记和李青云书记都打来了,还有些省厅的领导。”

“那,你?”袁华融关切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又苦笑了一声,叹口气说道:“我都顶回去了。”

“哦,唉。”袁华融微微叹口气,仿佛有些欣慰,又仿佛有些担心:“你这一晚可是得罪不少人啊,而且大多是领导!”

“是啊!”陈道静叹口气,抬起头有些迷惑地望着袁华融:“袁政委,黄北一直是这样的吗?几个地痞流氓的案子都有这么多领导出面,如果来个大案子,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啊!”

袁华融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摸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吸了一口,说道:“才一个小案子,你就得罪了那么多人,如果时间一长,不知会得罪多少人呢!”

陈道静沉默了一会,笑笑说道:“得罪就得罪吧,陈道静也不是怕得罪人的人!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几个地痞流氓怎么能惊动这么多人呢?我总感觉光头几个背后藏着什么事情!”

“你还想挖?”袁华融有些吃惊地望着陈道静,半响笑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在黄北,恐怕也是破天荒第一次了,我建议适可而止吧。”

陈道静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现在已经能明白袁华融的话里充满了善意和提醒,只是,这些都不能改变她心中的决定。

袁华融起身出门回办公室去调整安排了,陈道静简单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办公室内勤小蔡敲敲门,拿着一份用笔记的通知走了进来:“陈局长,市政府刚来了个电话通知,要您十点半到政府大楼二楼中厅会议室开会。”

“哦,”陈道静应了一声,拿过手记的通知看了一眼,内容是关于研究黄钢集团卖地的事宜,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要公安出面,基本也就能确定会议研究的方向了,心中禁不住隐隐有些为萧何吏副市长担心。

抬手看看表,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便出门来到袁华融办公室,笑着说道:“袁政委,十点半市政府有个会,咱们上午就安排刑警大队一家吧,就在这个院里,方便一些。”

“嗯,我刚给丁大成打电话,走,咱们现在就过去。”袁华融起身拿起包向外走。

两个人下了楼,来到西副楼二层,丁大成已经在楼梯口等候了,引着两位领导来到大队长办公室,便赶紧忙着沏茶倒水。

“丁队,孟局说局里压着不少的大案、要案一直没破,你简单把情况给我介绍一下。”陈道静神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说些惯用的开场白,开门见山地笑着说道。

“哦,好。”丁大成看看表,已经孟如海打了电话,怎么还没到,不过这时见陈道静发问,便也顾不上孟如海交代的他不来不许汇报的事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稿子,清清嗓子便开始念了起来:“去年以来,在局党委的正确领导下,刑侦大队……”

“呵呵,丁队,稿子就别念了,我带回去看看就行。”陈道静抬起手伸着说道。

丁大成愣了一下,赶紧起身将稿子递给了陈道静。

陈道静接过稿子,略略一翻,竟然足足有十三页,而前十页全是工作成绩,一页是存在不足,还有两页是以后的工作打算。

丁大成有些紧张地望着陈道静,想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发现点什么,但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呵呵,挺详细的。”陈道静笑了笑,随手将汇报稿放在了茶几上,笑道:“拣重要的,简单说说。”

丁大成本就有些结巴,为了能顺畅地念好这个汇报稿,他私底下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可没想到陈道静一上来就把他的稿子给收了,顿时紧张起来,汇报得也就更结巴了,一句话往往要说上半天。

陈道静开始还算和气,可是听到后来,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不停地抬手看表。

丁大成看出了陈道静的不耐烦,心里愈加紧张,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话也更说不成句了。

就在这时,门一开,孟如海夹着包走了进来,一进门,便豪爽地大笑起来:“哈哈,陈局,来检查刑侦大队,总得告诉我这个分管副局长一声吧。”

陈道静坐着没动,淡淡地一笑:“孟局这几天太忙了,我今天来也是随便看看,所以就没想惊动孟局。”

“这是什么话!”孟如海走过去,大喇喇地坐在了丁大成的椅子上:“局长亲临指导工作,我就是手头再忙,也要过来陪着啊!”

旁边有人立刻将一杯茶端过来放在了桌上。

“那也好!丁队,刚才也已经汇报的差不多了,带我转转看看吧,跟同志们打个招呼。”陈道静见孟如海坐下,便站了起来笑着向外走去。

“哎,好,好嘞!”丁大成见不让再汇报,顿时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连结巴也好了一半,抢先一步向外走去。

孟如海端起茶杯,张口还没来得及吹上面漂浮的茶叶,却见众人已经出了门,便连忙将杯子放下向外追去,心里却不停地暗骂着。

一行人转了几个办公室,自始至终,陈道静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微笑,与刑警队的队员们一一点头示意打着招呼。

来到审讯室的时候,陈道静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屋里摆着三张桌子,四五把椅子,旁边还有两个柜子,扫帚、簸箕堆放在墙角,柜子里,桌面上放着不知什么时候的书刊和宣传画册,显得繁杂而凌乱。

“只有这一间笔录室吗?”陈道静扭过头望着丁大成。

“还,还,还有。”丁大成抹了头上的一把汗,心里暗骂着许刚几个人,昨天就给他们布置了打扫、规整一下,可这些人总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嗯,带我看看。”陈道静笑了笑说道。

丁大成见陈道静露出了笑容,心里不由一宽,连忙领着众人又到了另外两个审讯室看了一下。这两间明显打扫过,显得比较干净,但摆设却依旧繁杂凌乱。

陈道静望望面有喜色的丁大成和神态自若的孟如海,心里不由一声叹息,从一个刑讯室就可以看出整个刑警队的能力与效率。

真正的审讯室,应该是一间逼仄而隔音的狭小房间,正常的摆设通常是三椅一桌,两把椅子、一张桌子给警察用,另一把略微坐着不太舒服的椅子给犯罪嫌疑人用,绝不能再摆设其他的东西,因为根据相关理论和陈道静多年的实际经验,空荡荡的房间,一张桌子和四面灰暗色调并带点斑驳的墙,这样的布局能营造出一种无所遁形而又孤立无援的感觉,这种感觉会增加嫌疑人的不适,而不适又会加剧他的焦虑不安,并诱发他的依赖感。

陈道静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转头冲丁大成微笑道:“丁队,安排一下,我看看队里的审讯工作!”

“哎!好嘞!”丁大成兴奋地一点都不结巴了,心中暗自得意着,对这件事,自己不但安排了,而且还安排了六个早已定案的案件,一大早就派人去看守所把人提了出来。

三个房间同时拉开了审讯的大戏,不愧是一个队里的,审讯方法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个拍着桌子,怒目而视着犯罪嫌疑人,怒气冲冲正气凛然,吼几句后,便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如提取的指纹或者dna鉴定,很快,这些犯罪嫌疑人在强大的审讯攻势和充足而确凿的证据面前,纷纷低下头了昂着的脖颈,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交代起自己的犯罪事实和细节。

孟如海显得很满意,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对陈道静说道:“陈局,这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审讯,那就是要有气势,要有震慑力,要把他们的胆吓破!”

陈道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对这种一刀切、一面倒的场面,她心如明镜。其实,审讯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攻心斗智的过程,是双方意志的较量,世界上没有任何两场审讯会一模一样。在现实的审讯中,起决定作用的不是自信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更多地依赖经过高水平训练的通过心理战术而影响嫌疑人的心态和情绪。

不一会,三个嫌疑人就已经交代完毕,另外三个早已准备好的嫌疑人又被带了上来。审讯人员如法炮制,继续采用咄咄逼人的攻势,很快便势如破竹地攻破了嫌疑人的心理防线。

“陈局,请你多批评!”丁大成一脸惶恐,却又掩饰不住那丝得逞的快意。

“嗯,不错,极富效率!”陈道静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孟如海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一会要去市政府开个会!”

“好!”孟如海没有多说话,他隐隐觉得今天过于顺利了,仿佛那里有些不妥,但却又想不出。

“丁队,上次光头几个,你们刑警队束手无策,可人家治安大队却轻易地就将他们几个拿下了。”陈道静对丁大成笑笑,充满期望地说道:“听说光头几个身上还背着其他案子,这次我把任务交给你们刑警队,希望你们扳回一局。”

“哦,啊?”丁大成不由大吃一惊,慌乱的眼神忙望向了孟如海。

陈道静装作没有看到,对丁大成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丁队,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历史罪人

“哦,好,好。”丁大成喏喏地应着,眼睛却不时扫向孟如海,他很想改善一下在新局长眼中的形象,可又担心孟如海又会按老办法处理。

陈道静与袁华融下楼走了,孟如海也跟着要走,却被丁大成从后面轻轻一扯衣角。

“干什么?”孟如海停下脚步,不悦地看了丁大成一眼。

丁大成犹豫了一会,不自然地笑笑说道:“孟局,怎么办?”

孟如海一愣,随口问道:“什么怎么办?”

丁大成一皱眉,轻声说道:“陈局长安排的事啊!”

“哦!这事啊!”孟如海仿佛恍然大悟,不过随即有些不悦地说道:“还能怎么办?继续冷办!你是刑侦大队长,难道这点事也要我教你?”

“嗯,好。”丁大成嚅嚅地说道,心里却好大不开心,孟如海做事从来都是以维护许静为出发点,从来不顾自己的利益,甚至还要常常让自己做出牺牲。

再说陈道静,和袁华融说着话下得楼来,抬手看看表,九点五十,到市政府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想回办公室看一下丁大成的总结材料。

就在这时,办公室内勤小蔡拿着几分报纸匆匆地跑了过来:“陈局长,袁政委,不好了,报纸登了咱们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袁华融笑呵呵地接过报纸一边看一边笑道:“咱们没给报社送礼啊,他们一般不会……啊?!!”

陈道静本来正一脸微笑,却见袁华融脸色突变,不由有些迷惑,也从小蔡手里拿过报纸看起来,才看了两眼,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报纸刊登的那张大照片陈道静很熟悉,正是那天吃甏肉的时候,地摊老板给他指的那小半栋没拆迁结束的楼,这张照片的取景极好,一看就是高手,灯火闪动,人影绰约,仿佛能听到里面吆五喝六的声音,下面还有几段采访的谈话,其中有几个是当地住户的,语气不同,有深恶痛绝咬牙切齿的,也有轻松幽默讽刺调侃的,还有见多不怪麻木不仁的。

陈道静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可看到最后一条,一片红霞不由从耳根飞起,最后一段是暗访的组织者,一个接近五十岁年纪的妇女,虽然做了技术处理,但依然能听出原话中的粗俗,如果还原一下,恐怕就是人都是从比里钻出来的,警察也一样,她的那地方大的很,全派出所的人来了都能装下,当记者问黄北刚来了一位新局长时,这妇女居然说要比比谁的大,如果比她的大,那就她服气。

“混蛋!”陈道静气得将报纸摔在了地上,虽然早就预料昨晚宋子平喊来的那帮记者会有所动作,但还是没有料到会来得这么快,来的这么肮脏和龌龊!这是一个省会城市的报纸该用的词语吗?已经变成**裸的侮辱了!

“陈局,别生气,这也是惯例。”袁华融见陈道静生这么大气,不由有些奇怪,弯腰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两眼,不由惊异地“咦”了一声:“怎么还不一样啊!”

小蔡在一旁低低地说道:“每份都不一样。”

陈道静吃了一惊,忙拿过袁华融手中的东州时报,却见上面是刊登的黄北城管办事处的几处赌博场所,有游戏机厅,有台球室,还有棋牌室。在进行暗访时,业主无不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这里最安全,已经给派出所交了保护费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小蔡又轻轻递给陈道静一份东州商报,这上面刊登地是一条僻静小街,小街的一边是一条污水河,另一边则是一大长溜小平房,说一到晚上这里的小屋便都亮起一盏盏的红色或者粉色小灯,将这条街打扮的分外妖娆,暧昧的氛围也随之将这条夜幕下的小街笼罩,人们进进出出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在采访当地居民时,有个老大妈气愤地说道:“这里已经成了鸡窝了,可公安局就是不闻不问,弄的这里一天到晚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刮大风的时候,那些男女用品随风飘扬到处飞舞,吓得她们都不敢开窗户,有次一个邻居正在下睡觉,却突然一个破碎的避孕套碎片从窗子里飞进来正好落到锅里,气得这个邻居把锅直接从二楼扔了出去,包好的水饺,全家人没有一个人有胃口吃,都被恶心到了!”而进入洗头房暗访,当记者对安全表达忧虑的时候,小姐们的说法跟赌场的人说法一致,已经交过保护费了,绝对安全!

“怎么回事啊?不该啊!”袁华融仿佛有些紧张,又连续翻了四五张报纸,全是东州的市级报纸,有大报,也有小报,但无一例外不是宣传部下属的。

陈道静心里雪亮,这是宋子平还给公安局的颜色,只是这颜色来的太快了一点,也太猛烈了一点,而且很显然地是直接针对她,因为每篇报道的最后,都会跟上一句会继续跟进关注后续发展,而更重地,是每篇报道中都无一例外地提到了新任局长。

袁华融也看出了蹊跷,皱着眉头小声问道:“陈局长,昨天说情的是不是有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啊?”

“呵呵,先不管这些。”陈道静定定神,把手中的报纸扬了扬,说道:“既然媒体的朋友帮咱们查到了问题,我们就应该端正态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好,”袁华融抬手看看表:“你去开会吧,我调查一下情况,回头给你汇报。”

“行,袁政委,那你就多辛苦了。”陈道静感激地笑笑,本想去看下刑侦大队的总结,但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便改变了主意,向着院中的现代越野走去。

厉胜男正在拿着一个小拖把擦着锃明瓦亮的车前玻璃,见陈道静过来,连忙将小拖把扔进后备箱,上车点火启动。

“市政府。”陈道静说完便倚在了靠背上,闭上眼思索着事件后续的发酵和采取的应对措施。

厉胜男见陈道静这副摸样,心里有些奇怪,早上的时候气色还不错啊,怎么去了一趟刑侦大队变的有气无力的了,不过虽然好奇,却没敢多问,启动了车子缓缓出门向市政府驶去。

到了市政府,还没等下车,陈道静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是霍天泰局长打来的,忙接通苦笑道:“霍局,您看报纸了?”

“是啊,怎么回事啊道静?得罪人了?”霍天泰的语气里有些焦急:“现在舆论的力量很大,你可千万必要大意,很多有有能力、有品行的人都是倒在这上面!”

“好的,霍局,我会处理好的。”陈道静嘴里说着,心中却如一团乱麻。

“道静,刚才政法委李富白书记打来电话,很不高兴的样子,说要成立市政法委和公安局联合调查小组去黄北进行调查,我给拦住了,下午督察处的人可能会过去,你尽量在上午处理好这些事,市局就不派人了。”

“好的!”陈道静觉得压力陡增,忙点点头:“霍局放心吧,我马上安排。”

放下电话,陈道静立刻给袁华融打了过去,先问了一下情况,袁华融说他刚了解了一下,这三个地方分别是城关派出所、凤凰街派出所和青妍路派出所,也给这三个所的所长打过电话了,凤凰街派出所叫苦连天,说也去查处过,但那老太婆太凶悍,敢脱了衣服拿刀跟人拼命,所以最后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另外两处呢?”陈道静眉头紧皱,那晚甏肉滩老板就跟她说过“南狼北羊”的话,看来这个凤凰街派出所确实够“面”的!

“另外两个所我都打过电话了,两个所长都承认确实收了治安费。”袁华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都收了?怎么胆子这么大?”陈道静眉头不由又紧了一层,不过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两个所长还挺敢作敢为的,一问就承认了下来。

袁华融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陈局,这倒不是他们乱收,是咱们黄北的老规矩了。基层的经费一直很紧张,收点治安服务费补贴所里经费的现象也很普遍,几乎公开的秘密了,每个所或多或少都这么干!”说完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就盼着他们把钱都用在了所里,如果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那可就麻烦了,属于违纪了!”

陈道静听着有些刺耳,便笑着问了一句:“属于违纪?那没装到自己口袋里是不是就不算违纪了?”

袁华融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这怎么说呢,收这些费肯定是不对,不过呢,也有个现实的情况在这里摆着。陈局,你以前在省厅,经费充足,后来在下面挂职,又主要分管刑侦,办些大案子,经费自然也有保障,但基层所里不一样,工作那么多,不干不行,经费却又没有保障。所以,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谁叫咱们穷呢?只要不装自己口袋里,性质就不算违纪吧?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如果必要的话,咱们可以开党委会讨论。”

陈道静耐着性子听着,没想到袁华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抬手看看表,说道:“袁政委,我先去开会,你给他们开个会,先让他们把报道的事情解决好,至于怎么处理,等我回去咱们碰碰头再说。”

“好吧。”袁华融见陈道静不松口,知道自己这思想工作有些难做,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来到二楼中厅会议室,白小天、李青云还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已经就坐了,陈道静便找了个侧面位置坐了下来。

“道静来了。”白小天笑着打招呼道。

“呵呵,白市长好,李书记。”陈道静刚悄悄坐下,被白小天一喊,连忙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又冲李青云点点头,见众人都望着她,便微笑着一一点头示意。

“这位是咱们新来的公安局长,陈道静!省厅的刑侦尖刀,女中英杰……”白小天对陈道静自然不会吝啬赞誉之词,滔滔不绝介绍了半天,然后这才指着在座的人说道:“道静,这是咱们国土资源局王局长,这是发改委刘主任,这是辛庄乡冯乡长……”

一一介绍完毕,白小天清了清嗓子:“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现在开始开会,今天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确保将黄钢的闲置土地卖出去,促进资金回笼,以期更快的盘活这个老企业,老大难……公安负责维持卖地前后的秩序稳定,制定应急方案,准备随之扑灭可能发生的大规模工人聚集上访……发改委负责约谈企业的老工人,老干部,讲明政策,晓以利害,让他们尽量多地给工人做通思想工作……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辛庄乡做好一切……”

等白小天一讲完,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发改委的刘主任先说道:“白市长,这工作,发改委还真有难度,以前这些企业都是归经委管的,发改委跟那些人不熟啊!”

白小天看了一眼刘主任,不悦地说道:“现在经委并到你们发改委了,你们不管谁管?”

“唉。”刘主任无奈地摇摇头,半响说道:“我建议由商务局出面比较好,以前的经委领导现在都在商务局。”

冯乡长这时插话道:“白市长,乡里可以积极配合各部门的,不过,要说独当一面,恐怕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平时对那些工人,哄还哄不好,如果得罪了,恐怕我们乡政府就别干其他工作了,他们部门处理完,不管后果咋样,都能抽身,可我们乡里不一样,哪个部门给留下的后遗症都要我们来擦**。”

白小天脸色有些难看,刚要说话,国土局王局长又说道:“白市长,这个会最好让萧市长来一下,他给我打过招呼,说这块地一定要卡住的!”

这话也正是陈道静想说的,萧何吏毕竟给工人做出了郑重的承诺,如果卖了地,面对那些信任他尊敬他的工人,将情何以堪!

白小天本想绕过萧何吏,可看看会议桌上的气氛,看看这些一脸难色推三阻四的部门负责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也很难贯彻下去,便点点头,转身对郝主任说道:“给萧市长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赶到会议室。”

“嗯,”郝主任点点头,却又仿佛解释一般地说了一句:“萧市长一早就去牧羊乡了”,这才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不一会,郝主任推门进来,萧市长刚处理完牧羊乡的事,大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

“嗯。”白小天点点头,脸色有些阴沉,作为一个堂堂的市长,自己的思路总是那么难贯彻下去,这让他脸上很不好看,尤其是当着陈道静的面。

会议气氛渐渐放松了起来,大家海阔天空的聊着,似乎忘了这个会议的目的和卖地后的严重后果。

二十多分钟后,萧何吏急匆匆地走进了会议室,仿佛心情极好,一脸的笑容,坐在白小天身边,冲众人点点头笑道:“对不起,来晚了!”

陈道静自从来到黄北,几次见到萧何吏副市长,总是见他一脸淡淡的疲惫和愁容,这是见他脸上满上灿烂的笑容,心里竟莫名地一阵开心。

众人忙都起身笑笑,陈道静也站起来笑着点头示意,虽然萧何吏副市长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但她还是觉察了那目光在自己脸上的略作停留以及瞬间而逝的那抹关怀和慰问,这让她心里感觉到一丝暖暖的舒服。白小天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缓缓地说道:“萧市长,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讨论如果能顺利地转让黄钢的部分闲置地皮……”

“白市长,你是要逼我下岗啊。”萧何吏摸出支烟点上,笑着说道:“我前天才跟工人做了保证,你今天就要卖地,是不是特快了点?”

白小天望望萧何吏,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谁让你瞎表态!”说完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不过也没事,这种表态只是在特点环境下的权宜之计,也做不得数。”

“同志们的意见呢?”萧何吏的表情有些生动,似笑非笑,却又一脸认真,眼睛睁得大大的,将在座的人一个个地看过去。

陈道静的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她虽然不善于调侃嬉闹,却喜欢有幽默感的人,尤其是张弛有度并不过火的幽默。

当萧何吏的目光碰到陈道静的目光时,认真的神色没有绷住,微微一笑,将目光收了回去。

陈道静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将头低下去的瞬间,嘴角也微微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

“不瞒大家说,丁辅仁董事长已经决定对黄钢进行一场脱胎换骨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卖了这三块地,企业的资金就立刻能回笼,企业盘活后蒸蒸日上也指日可待,大好的前景就在面前,同志们,我们可不能错失良机,成为历史的罪人,黄北的罪人啊!”

冰冻三尺

白小天慷慨激昂地说着,在座众人的情绪却没有受到感染,反而都微微有些皱眉。

“白市长,话不是这么说,要依我看,谁要把地给卖了,谁才真地是黄北的罪人,历史的罪人啊!”萧何吏一脸诚挚地对白小天说道:“过去的,不管对不对,该不该,咱们就不提了,但是,这地是绝对不能卖的!有地在,黄钢的架子就在,没了地,黄钢可就真的没了!”

“这样的企业,奄奄一息,与没了有什么区别吗?”白小天微锁着双眉,一脸的不悦和失望。

萧何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啊,黄钢在,工人们心里就有个盼望,没了,就只能闹事了!”

“那你说怎么办?”白小天一听“闹事”两个字,顿时就有些发急:“昨天丁辅仁董事长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个愿意投资的港商,答应去厂里看地,结果才刚到现场,就被那帮刁民堵住了,又敲锣,又拉条幅,吓得那位港商连车都没敢下就直接去了机场!你说,这不是胡闹吗?!!如果都这样搞,以后谁还敢到黄北来投资?!!!”

陈道静听白小天说完,心里有些明白,或许这才是今天会议的真正来由,估计是丁辅仁卖地不成急眼了,通过各种方式和渠道给白小天施压,白小天有些撑不住劲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召开开会,研究解决这个问题。

“白市长,你说的对,我们确实要重视黄北的投资环境!”萧何吏脸色渐渐沉重起来:“我们黄北目前的投资环境已经很差了,这点,在座的恐怕都心里有数。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对黄钢的地皮出售慎之又慎,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黄北可能会长时间陷入混乱,我们市政府不用干别的了,每天就忙着接访、处理应急事件就好了!”

白小天沉默了,他也知道萧何吏的话有道理,但又有些不甘心,半响说道:“形势是比较严峻,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有恐战思想,悲观、绝望、患得患失,这种思想要不得!我们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要积极主动地去化解矛盾,解决问题!”

李青云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白市长,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小天不悦地看了李青云一眼,弯起食指微微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这不是正在研究嘛!”

李青云微微一笑:“总得有个方向吧?”

白小天脸色有些发青,刚要说话,突然会议室的门一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脸焦急,带些歉意地冲白小天及在座的人弯腰点点头,几步来到李青云旁边,侧耳轻声了说了几句。

李青云的眉头立刻锁了起来,目光便不自觉地向着陈道静这边望来过,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仿佛有些困惑,却又仿佛惊喜。

“白市长,萧市长,我先回去一趟,出了点突发情况。”李青云站起身,对白小天和萧何吏说道。

看着李青云望自己的眼神,陈道静心里有些奇怪,什么突发情况,莫非跟自己有关?

“嗯。”白小天和萧何吏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李青云走了,白小天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李书记说到方向,其实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正说着,门一开,进来一个人,大家一看,原来是段文胜书记,忙纷纷站起来。

白小天离开座位,上前迎了两步,笑道:“段书记您还亲自来了?”

“呵呵。”段文胜书记温和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白小天忙把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让给段文胜书记,段文胜也没有客套,便坐了下来。

然后旁边的萧何吏没有动,白小天只好坐在了另一侧李青云空着的位置上,并将他的物品向旁边挪了一挪。

谁知李青云才出去,就立刻转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摞报纸,见白小天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便径直坐在了萧何吏的身边。

郝主任见状,连忙把李青云的水杯和笔记本帮他拿了过去。

段文胜一来,白小天仿佛胆气立刻壮了不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就是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支持卖地,一条就是做丁辅仁的工作,让他不要卖地!但是后一条,我们已经尽力了,段书记为这事也是操碎了心,找了很多的省市领导来帮忙,可以说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可惜地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所以我觉得,大家必须正视现实,咱们目前其实只有一条路了,所以我们大家只有提高认识,高度统一思想,背水一战,才有可能扭转不利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

白小天说完,转头尊敬地望着段文胜书记:“段书记,您讲几句吧?”

段文胜书记一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着,见白小天问他,便微微直了直身子,扭头对萧何吏说道:“何吏,你的意见呢?”

“我跟白市长的想法正相反。”萧何吏轻轻弹了弹烟灰,微微有些沉重地说道:“黄钢不是第一次卖地了,历次的事实证明,靠卖地盘活企业,只能是饮鸩止渴,片刻的舒适过后,会让工人和市政府陷入更艰困的泥淖,局面更加不堪。所以,我看还是要力争走第一条路!”

“怎么走?”白白小天有些嘲讽地望着萧何吏:“省市领导都出面了,没有效果,萧市长觉得我们在座的谁能把丁辅仁的工作做下来?”

话一出口,白小天就有些后悔了,这话不等于把枪口对准自己吗?

果然,李青云立刻冷冷地说道:“丁辅仁跟白市长的关系最密切,当时来的时候,可是左一句白市长的面子,右一句一定不能辜负白市长的情谊。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看也只有白市长出马了!”

白小天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以前也有同事下派过,偶尔回省里串门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异常滋润,很有点衣锦还家的味道,而且有些还是挂的副职。所以在下派的前夜,白小天还是很有些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以为一市之长,即便不如书记一手遮天,但起码也会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可没成想,黄北竟然是这么个扭曲的地方,不但时时处处肘掣,而且还过分到常常让他当面下不来台。

“我去谈谈吧。”就在白小天难堪的时候,萧何吏将烟头掐灭在烟缸,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都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会场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起来。

陈道静站起身,微笑着说道:“段书记,我请求参加,在职责范围内全力协助萧市长。”

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诧异,尤其是白小天,隐隐带着焦急。

“呵呵,好啊。”段文胜笑了笑,对萧何吏说道:“成立个谈判小组,何吏你当组长,有关部门一把手都参加,各负其责。”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心中微微叹口气,不免有些责怪陈道静多事。

“好了,就这样吧,散会!”段文胜书记挥挥手,却并不起身离开。

几个部门一把手都有些困惑,便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收拾物品,就连合上笔记本和插上笔帽再装进兜里的这样的动作也小心仔细,谁也不想先于段文胜书记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门。

萧何吏起身要走,段文胜书记却摆摆手:“何吏,你留一下。”说完又转头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你也留一下。”

李青云对陈道静摆摆手:“陈局长,你过来一下。”

陈道静已经看到了李青云手中的报纸,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笑笑走了过去。

其他人看出几位领导还有事要商量,动作便立刻变得麻利起来,纷纷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在座的人传看了一下报纸,眉头都锁着,只是神态有些不同,段文胜微锁着两道剑眉,仿佛在考虑什么,萧何吏则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白小天的神色最为慌张,不时担心地向陈道静望过来。

“道静,是不是得罪了市委宣传部的人?或者是省委宣传口的人?”白小天一脸忧虑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看看白小天,再看看段文胜和萧何吏,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宋子平的事情说出来,摇摇头:“不太清楚。”

“陈局长,我希望你能给市委一个合理的解释!”李青云的脸上笼着一层怒色,将报纸不轻不重地摔在了会议桌上。

“报道我都看了。”陈道静淡淡地笑笑:“袁政委已经亲自去调查这些问题了,如果查证属实,我们一定不会姑息迁就!”

“哼哼,”李青云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姑息不姑息的问题,陈局长,不要出了问题就找替罪羊,我认为公安局应该全面检讨,从上到下!”说完拿起一张报纸抖了抖:“看到了没?陈局长,所有文章都提到了新任局长,这,我觉得不是偶然的!”

“那李书记的意思是?”陈道静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表情语气依然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公安局应该做该做的事!”李青云仿佛想起了昨晚被拒的事情,神色微微有些激动起来,轻轻地拍着桌子说道:“我的意思是要抓大放小!要集中精力抓好脸面的问题!天天揪着那些鸡毛蒜皮的治安案件不放,工作能好得了才怪!”说完看看段文胜,有些沉重地说道:“看了报道,我心情很沉重,暴露了我们公安系统的很多问题,这只是个警钟,如果陈局长再不好好反思,恐怕还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

白小天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微微带些紧张和期盼的目光便望向了段文胜。

“青云书记,你这话我不赞成!”萧何吏倚在靠背上,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出了问题不可怕,重要地是我们如何应对。”说完拿起一张报纸晃了晃:“问题如此之多,说明公安内部确实问题已经很严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是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陈局长不过刚来两天,她能负多少的责任?要依我看,前任局长陆华责任最重,可是当初,市委包括政法委对他可是评价很高的!”

李青云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悦地说道:“何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政法委书记没有批评公安局的权力吗?!!”

“批评当然是可以的,但我的意思是,陈局长不过刚来两天,不要出了什么问题都往她头上推,这不公平。我看在座的,你这个政法委书记和我这个分管公安的副市长倒应该多负些责任!”萧何吏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陈局长来了这两天,我倒觉得不错,以前办不了的案子现在也办了,以前抓不了的人现在也抓了,这就是进步啊!而且这是多难得的进步啊!”

“好了,都不要说了。”段文胜书记摆摆手,将目光转向了陈道静:“陈局长,黄北的治安一直不好,但说到这么铺天盖地的报道,也是自黄北市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不管是谁的责任更多更少,你是现任的公安局长,就有责任妥善地处理好这些事。我相信陈局长有能力处理好!”

陈道静起身打了个敬礼:“段书记,请市委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尽快提高队伍素质,改善队伍形象,消除不良影响!”

“那好,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段文胜温和地笑笑,站起身说道:“散会吧。”

段文胜书记走了,李青云冷冷地看了陈道静一眼,冷哼了一声也走了。

白小天忧虑地看着陈道静,叹口气,有些不解和焦急地问道:“道静,怎么回事啊?”

陈道静看了一眼萧何吏,笑笑没有说话。

“说吧,陈局长。”萧何吏笑笑说道:“看看有没有白市长和我能帮上忙的!”

“我也不是太清楚。”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吧,一会我给市委宣传部于燕部长打个电话,让她给各报社说一声。”萧何吏叹口气,拿起包转身向外走去。

“萧市长,您别打电话!”陈道静想起了于燕部长是宋子平的小姨,而且是最疼爱这个外甥,不由着急地喊住了萧何吏。

“怎么了?”萧何吏回过头有些诧异地望着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子平?”

陈道静将目光避开萧何吏的眼睛,没有说话。

萧何吏的脸色有些怒容,摸起手机打了出去:“飞扬,给子平打电话,让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放下电话,又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如果不忙,一会也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萧市长。”陈道静抬手看看表,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跟着过去,摸出手机给袁华融打了过去:“袁政委,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那条街的发廊现在都已经封了,报纸上刊登的那几家电子游戏厅、棋牌室也停业整顿了,只是,只是……”说到后来,袁华融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陈道静两道好看的柳叶眉蹙在了一起,她最烦男人婆婆妈妈,即便天要塌下来,你也爽爽快快地说出来!不过对方是袁华融,她不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好耐着性子问道:“袁政委,到底怎么了?”

袁华融犹豫了一下,说道:“凤凰街派出所处理的不是很顺利,那个老太婆确实太凶悍了,劝了两个小时了,一直没什么效果,治安大队的人也去了,那老太婆弄了一大桶汽油,威胁说要点火自焚,现在场面还在僵持着,而且媒体的记者也去了。”说完仿佛怕陈道静担心,又安慰道:“陈局,你放心开会吧,我已经雄侠打了电话,他一会就能赶过去,慕枫也已经过去了,估计局面很快就能打开!”

“嗯。”陈道静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邵雄侠和徐慕枫出马,问题应该不大了。

放下电话,却见白小天依然站在那里,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心里不由有些感动,便微微一笑。

“小静,没事吧?”白小天一脸关切和担忧:“如果需要我出面的,你一定要开口啊!”

“小天,放心吧,没事的。”陈道静笑着将额前的一缕秀发拢在了耳后,笑道:“我先去萧市长那了。”

“嗯,去吧!”白小天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对刚才萧何吏的行为有些嫉妒,但还是盼望他在这个时候能更多给予陈道静支持和保护。

陈道静来到萧何吏办公室,两个人聊了几句,宋子平迟迟没到。因为心里牵挂着威胁要点汽油自焚的老太太,陈道静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焦急,不停地抬手看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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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

萧何吏觉察了陈道静的那丝焦急,便关心地问道:“陈局长,有事?”

陈道静轻轻叹口气,将刚才与袁华融政委通话的内容大体说了一遍。

“哦,”萧何吏的双眉锁了起来,犹豫了半响,说道:“陈局长,那你去忙吧,子平这边我会处理好!”

陈道静抬手看看表,心想如果宋子平中间不耽搁的话,从市委那边过来也就十多分钟,便笑笑说道:“再等十五分钟吧,如果宋主任还不来,我就先去现场看看。”

萧何吏沉吟了一会,笑着宽慰道:“恐怕那老人也是虚张声势,为了这点事,不至于!”

“嗯。”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

“你和子平是怎么回事?”萧何吏问道。

陈道静便把昨天晚上的一些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萧何吏听完脸色有些复杂,仿佛有些愤怒,但又仿佛有些欣慰。

陈道静说话很简洁,将事情简要说完也不过三四分钟,萧何吏也没有再问什么,房间内一时便沉默了起来。

萧何吏仿佛也不太会招待人,很快便拿起一份材料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陈道静无所事事,便左右打量着萧何吏副市长的办公室,虽略显凌乱,但在她看来,却透着隐隐的忙碌和不拘小节。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陈道静站起身刚要告辞,门一开,宋子平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萧市长,您找我?”话刚出口,却见到了屋内的陈道静,心里不由明白,肯定是陈道静来给自己告状了。

“子平来了?”萧何吏见了宋子平,脸色倒显得缓和了许多,指指陈道静:“这位是咱们黄北新来的公安局长,陈局长。”

“哦,”宋子平应了一声,转脸看陈道静时,目光便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陈局长,我们又见面了。”

“宋主任,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了。”陈道静一脸真诚地说道。

“呵呵,陈局长昨晚已经道过谦了,就不必总挂在心上了。”宋子平淡淡一笑,目光中便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陈道静看懂了宋子平眼神里的东西,那是一种鄙视,他可能觉得今天的报纸让她害怕了,屈服了。虽然看懂了,但她却并不想解释。

萧何吏走了过来,有些嗔怪地望着宋子平:“子平,昨晚的事我听说了,可能中间有些误会,你马上给报社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先停止后续报道。”

“这?”宋子平一愣,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萧何吏,好半响才轻声说道:“现在反响很大,如果同时消声他们压力也会很大的。”

“先停止不等于停止!”萧何吏有些不悦地望着宋子平说道:“起码隔一天再报道,给陈局长一点时间来处理!”

“哦,好。”宋子平仿佛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道静看看宋子平,笑着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我昨天跟宋主任说过,我们公安欢迎媒体监督我们的工作,昨天这样说,今天这样说,明天我还会这样说!所以,萧市长,这个电话就别让宋主任打了。”

萧何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用力地点点头:“陈局长果然够魄力,不过呢,时间充裕一点总还是没坏处的。”说完转头对宋子平说道:“现在就打吧!”

“嗯。”宋子平刚才也微微有些吃惊,但目光中还是夹杂着一丝怀疑,这时见萧何吏下了命令,便点点头摸出手机出门打电话去了。

萧何吏冲陈道静笑笑说道:“陈局长,你先去忙吧,一会我给子平解释一下,你也不要生气,子平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而且也很正直。”

“看得出来。”陈道静笑笑,抬手看看表,已经接近中午,便笑道:“萧市长,那我先走了。”

陈道静走后不久,宋子平打完电话回到萧何吏办公室,小声说道:“萧市长,打完电话了。”

“呵呵,你那帮朋友还挺神通广大的啊,来,坐。”萧何吏招呼着宋子平坐下,脸上早已没有了半点责备的神色,笑道:“这样搞一下也很好,只是,如果是针对其他部门就好了。”

“这个陈局长人怎么样?”宋子平的神色微微有些扭捏:“她带来的那个女孩倒是看着挺直爽,挺正义的。”

萧何吏没有注意到宋子平表情的微妙变化,沉思了一会:“听其言,观其行吧,前两任局长也是嘴上说的好,但到了干事就不行了。”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这个陈局长一来黄北就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抓了那些地痞流氓,看样子不只是嘴上说说,我希望她能顶住而且能坚定地走下去。”

萧何吏说完又把昨晚的事简单给宋子平说了一下,没等他说完,宋子平就笑了,说道:“萧市长,我明白,昨天晚上雄侠就都跟我说了,其实我心里也并没有真地生气,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心口如一。”

“嗯,看看吧。”萧何吏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果真是干事的人,你可以找找那帮媒体朋友,给她转换个角度,从正面报道一下,我也可以找找于部长,让她出面给媒体说一说。”

“行,没问题,你放心吧萧市长。”宋子平看看表,站起身说道:“萧市长,还是那件事,你什么时候把我调过来吧,不想在那边干了!”

“学会适应吧,我也不会一辈子在政府这边。”萧何吏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还不知能再干几天呢!”

“萧市长,你……”宋子平仿佛吃了一惊,刚想问,却被萧何吏摆摆手打断了:“子平,跟我去食堂吃饭。”

“嗯。”宋子平点点头。

两人出门下楼直奔食堂。

再说陈道静,下楼上车,对厉胜男说道:“去小吃城,甏肉摊。”

“嗯?”厉胜男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想吃甏肉了?”

“快走吧,那么多废话!”陈道静不耐烦地瞪了厉胜男一眼,催促道。

厉胜男嘿嘿一笑,脚下一加油门,车便窜出了政府大院,径直向小吃城驶去。

当车风驰电掣地来到小吃一条街的时候,厉胜男立刻觉察到了不对,甏肉摊的对面聚拢着黑压压的好大一片人,看到里面的人,只是看到外面的人一边踮起脚向里看,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道静姐,那边可能出事了……”厉胜男话音未落,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并纷纷向后挤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停在路边。”陈道静心里一紧,连忙喝道。

厉胜男愣了一下,立即将车停在了路边。

陈道静一跃下车,与平时稍显安静的模样判若两人,疾步来到近前,伸手一分众人:“来,借光,大家让一让!”

很快,陈道静就挤到了最前面,略略扫了一眼,见许多警察如临大敌地站在那,都是满脸的紧张,只有角上站着的徐慕枫,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凝视着屋中的情况。

“怎么回事?谁是这里负责的?”陈道静左右看看,厉声问道。

“我,”一个胖胖的警察从后面慢慢挪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胆战心惊地望着屋里,来到陈道静身后,这才一脸紧张地说道:“陈局长,这个老太婆太危险了,说只要我们敢进门,她就马上引爆汽油桶!”

“你是谁?”陈道静最看不得肥头肥脑的警察,这时见负责指挥的竟然是缩头缩脑的胖子,心里顿时有些不悦。

“我是凤凰派出所的所长,王明涛。”胖所长王明涛说完,又又好心地提醒道:“陈局长,别靠那么近,咱们离远点!”

陈道静没再说话,稳稳地站在那,扭头细细打量着对面的屋里的情况。

“陈局长,这楼旁边就是新建的那个加油站,而且据说这里下面还有煤气管道通过……”胖所长王明涛见陈道静不后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晓以利害。

陈道静不看王明涛,向后摆摆手打断了他问道:“里面几个人?要用什么引爆汽油桶?多大的汽油桶?怎么闻不到一点味道?”

“里面就王老太一个人,她用的是一个塑料捅,刚才打开盖了已经,经过我们的劝说,才又把盖子刚刚盖上……”胖所长王明涛很有成就感地说道。

“道静姐……”厉胜男停好车也已经走了过来。

陈道静甚至没有听到厉胜男喊她,她已经被这帮警察气晕了,别说把汽油先放出来了,就连盖子都还拧着呢,看看一个个龟缩在墙和汽车等障碍物后面的这群男人,哪里还像个警察!!!

“废物!”陈道静骂了一句,从腰间拔出手枪几步冲上台阶,一脚将门踹开便冲了进去。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只有厉胜男和徐慕枫的反应最快,几乎在瞬间,也如影随形地跟了进去。

破屋旧门,本就不结实,被陈道静这怒气冲冲的一脚,更是将那扇松垮的木门给踹了下来,飞过去差点砸到了那个半光着身子,披着被子、吸着烟的老太。

说是老太太,也不过五十岁上下年纪,本正悠然自得地吸着烟,却不料轰的一声巨响,门板就冲她飞了过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嘴里的烟头从嘴里掉落都没有觉察,愣呆呆地望着飞进来的三个人。

陈道静跨上一步,提住女人的胳膊就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拧住手腕稍微一用力,女人吃痛哎呀了一声,手中的火机便掉在了地上。

“穿上衣服,带出去!”陈道静脸色阴沉,将女人推倒在被子上,回头冲厉胜男和徐慕枫低喝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穿上衣服!”厉胜男走过去,揪住老女人的头发就提了起来。

“哎呀呀,姑奶奶,你快松手……”老女人吃痛不过,连声告着饶。

徐慕枫毕竟是个年轻男人,脸上一热,便掉头也走出了房门。

“少**废话!快点!”厉胜男揪住头发的手又用力一晃,老女人又是惨叫一声,痛是痛,不过行动马上就变得利索了起来,用脚勾起棉衣棉裤,三下五除二便穿在了身上。

“陈局长,你没事吧?”陈道静刚出门,那位胖胖的王明涛所长便一脸惊恐地迎了上来,并担心地向里面探头望着。

陈道静望了望那群从车后、墙后纷纷冒出头来的公安,强压了压火气,但终于还是没压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男人,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便挤出人群走了。

有血性的男人,可以忍受很多事情,但对于被女人看轻,却是有些不能忍受,尤其是徐慕枫,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红,他本来是想让陈道静看看这些人的丑态,却没想到连自己也被划到了“不像男人”的行列。

厉胜男提着老女人走了出来,向胖所长王明涛眼前一扔:“带走吧!”说完也匆匆挤出人群去追陈道静了。

徐慕枫脸色红了好半天才慢慢消退,微微有些懊恼地轻轻跺了下脚,低头挤出人群走了。

一场惊心动魄,生死悬于一线的“爆炸案”就这样匆匆地虎头蛇尾的收了场,有些现场的“观众”在敬佩陈道静的同时,心里或多或少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摇摇头分别骑上自行车、电动车或者摩托车散去了。

胖所长王明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还在为刚才陈道静的英勇举动感到后怕,暗叫一声“好险”,指挥着民警将老女人押走了。

再说陈道静,坐在车上,望着窗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道静姐,坐好!”厉胜男突然车头一调,车便进入了逆行车道。

对面疾驰而来的车发出了吱吱的刹车声,随即玻璃被放下,邵雄侠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那边怎么样了?搞定了?”

厉胜男将左臂搭在放下玻璃的车窗上,笑着说道:“你跑哪去了?害的道静姐亲自出手!”

“日,不是还有你嘛!”邵雄侠一脸的可惜,摇着头啧啧有声:“局座两次出手我都没看到,啧啧……”

“走吧!”陈道静不悦地看了厉胜男一眼说道,心里却在想着,如果邵雄侠在现场是什么样子呢?还有徐慕枫,他不像是被吓到了,而且也随即就跟着自己冲了进去,那他在等什么呢?

“道静姐,去哪?”厉胜男将手伸出车窗跟邵雄侠摆摆手告别,然后扭过头问道。

“去城关派出所和青妍路派出所。”陈道静说道。

“嗯,好。”厉胜男没看报纸,但看到这里的景象,也能猜到那两个派出所估计也出了事情,不由一阵兴奋,脚下一用力,车便飞驰电掣起来,由于昨晚刚去过青妍路派出所,轻车熟路,径直向青妍路驶去。

青妍路派出所的宁所长愁眉苦脸的躺在办公室里吸着烟,桌上烟缸里已经堆满了满满的烟头,屋里烟气弥漫,仿佛着了火一般。

“宁所,别抽了。”昨天晚上给厉胜男倒茶的那位老民警劝道。

宁所长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昨晚总想着怎么跟丁爱辉和杜云武解释了,一整夜昏昏沉沉没睡好,今天来到单位刚想躺下休息会,可一看到报纸,头立刻就懵了,困意全无,却又浑身发软无力,接了袁华融的电话后立刻赶到了那条小街,却发现市局的人已经到了,有个熟悉的人还开玩笑,宁所,别劳您大驾了,这点小事我们来,您看着就好了,弄得他脸红一阵白一阵,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唉,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宁所长苦恼地摇摇头,不停地唉声叹气:“昨天厉主任来了一趟,把杜云武打了,临走又撂下那么句让人误会的话,估计丁爱辉和杜云武都要恨死我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呢,你说,又出这么档子事!唉!”说完抬头望望老民警,有些委屈地说道:“全市哪个派出所不这么干?又不是我们青妍路独一家?!!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怎么就叫我给摊上了呢,唉,倒霉啊!”

“要不,你给孟局打个电话问问?”老民警说道。

另一个老民警说道:“宁所,我觉得还是别给孟局打了,这事,还得争取主动,给新局长打一个,主动承认错误检讨一下,看能不能从轻处理。”

“嗯,对,就这样!”宁所长眼睛有些放光,说不定借此还能跟新局长套上关系呢,一个翻身坐起,先给袁华融政委打过去要来陈道静的手机号,又在心里打了遍草稿,这才拨了出去。

“陈局长,我是青妍路老宁,对报纸上的事……”老宁语气诚恳地说着,只是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陈道静给打断了:“先不用解释了,我已经到了你的辖区,你在所里等我!”说完也不等宁所长说话便啪的挂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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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值得

宁所长拿着话筒发了半天呆,又给孟如海打了过去:“孟局,今天上报纸的事你知道了吧?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没等他说话,孟如海就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怎么搞的嘛!乱搞!有些事就是做也要低调点嘛!这样可好,被媒体曝光了!媒体是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小事也能搞大,更别说这种事了!”训了几句又带些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换了新局长了,我说话也不是以前了,你好自为之吧,弄不好会有个处分,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宁所长一脸沮丧,拿着话筒发呆。

两个老民警看看宁所长的表情,知道两位局长都没说什么好话,便都默然不语去做自己的事了。

过了半响,宁所长把电话放下,瘫坐在了沙发上。一想起这两天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懊恼,怎么最近自己的点这么背呢?如果还是陆华当局长,就算发生点这种事,也不至于给处分啊!基层容易吗?天天都跟些什么人打交道!而且局里还不拨经费!

宁所长越想越委屈,躺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着。

就在这时,门一开,陈道静和厉胜男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里没人,脸上刚闪过一丝诧异,就发现了躺在沙发上的宁所长,诧异的神色立刻被不悦所代替。

老宁连忙爬了起来,懊恼地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不去门口接也就算了,怎么能躺在沙发上呢?!!连忙跑过去,胆战心惊地望着陈道静:“陈局,您来了?怎么来这么快?”说完心中又涌起一阵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这就什么话!

陈道静有些不满地看了老宁一眼,淡淡地说道:“走,去现场看看!”

“哎,好嘞。”老宁连忙从衣架上取下警服大衣穿上,把帽子带好,拿了车钥匙出门。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胡同,向着报纸登的游戏厅和棋牌室驶去。

这边的效果还不错,凡是被刊登在报纸上的,几乎都已经关门了,甚至连他们附近的同类场所,也几乎都关了门。

陈道静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对老宁说道:“宁所长,我希望你以这次被曝光为契机,对辖区内的相关场所好好进行一次整顿!”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老宁如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

陈道静离开青妍路派出所的辖区,直奔城关派出所。

城关派出所的所长刘春刚也正在坐在那发懵,因为辖区这几天连续发生了七八次抢夺女青年的飞车夺包案,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早上刚从几个小混混那里得到了点头绪,正准备吃饭,就发生了这事。

与凤凰路胖胖的王明涛和青妍路一脸疲软无奈的老宁不同,五十多岁的刘春刚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如果脱下警服,系上围裙,手里再握把牛耳尖刀,外人就很难再看出这是一位警察,因为活脱脱是位屠夫的形象。

刘春刚手腕极硬,心肠也硬,所以辖区内不管是小偷小摸,还是混社会的街头小混混,提起他都有些胆战心惊。

陈道静进屋的时候,一位民警正在劝着刘春刚:“刘所,虽然这都是公事,但保险起见,你还是找找人吧,毕竟刚换了局长,咱们摸不透底牌啊,别真的受了处分,不值得啊!”

“**的!”刘春刚猛地一拍着桌子骂道:“找个屁!钱是收了,但老子一分钱也没带回家,都用在所里的工作上了!妈的,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反正老子是传到码头车到站了,真给个处分,老子正好**地休息休息!”

“说什么屁话呢!”跟在陈道静身后的厉胜男听了个清清楚楚,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刘春刚猛地回头怒视,却发现是陈道静,脸上不由一阵尴尬,不还嘴吧,被一个黄毛丫头数落,还嘴吧,打狗还看主人!脸色不由憋得有些发红。

陈道静倒没有生气,自从来到黄北,她发现公安队伍里有血气的人太少,油滑怯懦的人居多,所以这时见刘春刚大发雷霆,倒有丝隐隐的欣慰,便笑道:“刘所,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啊!”

“觉得委屈!”刘春刚粗声粗气地说道。

厉胜男刚要说话,被陈道静摆摆手制止了,笑着问道:“报纸上报道的那条街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关门了!”说到这事,刘春刚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语调也降了下来。

陈道静心里有了底,便不再急着去现场查看,在她看来,现在最重要地是做好刘春刚的思想工作,以便今明两天在党委会上做出的决定能顺利执行。

“怎么?不欢迎我来啊!”陈道静笑着在刘春刚对面坐了下来,问道:“连杯茶都不倒?”

陈道静这么一说,刘春刚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冲旁边的民警挥挥手:“去给陈局长倒杯茶。”

不一会,茶端了上来。陈道静笑着对厉胜男和那位民警说道:“你们去忙,我单独和刘所长谈一谈。”

厉胜男愣了一下,转身出去了,那位民警也连忙跟了出去:“厉主任,来这边喝水吧.”

屋里只剩下了陈道静和刘春刚。刘春刚黑着脸坐在那不说话,陈道静则端起杯子轻轻地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

过了好半响,刘春刚仿佛有些沉不住气了,抬起头问道:“陈局长,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当然会给你们这几个负责人相应的处分,最低也要停职!”陈道静说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将杯子轻轻放下,笑着问道:“刘所长,你有什么想法?能接受吗?”

“我当然不接受!”刘春刚的皮肤本来就黑,现在脸上因激动而充血,更是黑里透红,隐隐带些紫色,额头的青筋也暴了出来:“派出所针对一些场所收治安服务费,这不是我们城关派出所一家!也不是城关派出所和青妍派出所两家!而是我们整个黄北的派出所都在这么搞!”

“你的意思是法不责众?还是要处分就都处分?”陈道静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刘春刚问道。

“陈局长,你别误会,我没有拖大家下水的意思,只是说这个收费是常规的。”刘春刚有些挠头,这个年轻的女局长不愠不火,可微笑着说出一句话,就让人很难回答,便好好思考了一下,这才慢慢地说道:“陈局长,这些年来,财政给我公安就拨那点钱,咱们局里用了大部分,刑警队、治安大队、甚至内勤也有经费,可我们所里呢?经过了层层……我不说盘剥,也不说克扣,说统筹总行吧?我也不是说局里不该留,毕竟局里也难。可就那点钱,经过了局里再落到各个派出所,一只鸡能省下一个鸡爪子就不错了!”

“嗯,我能理解,你继续说。”陈道静微笑着点点头。

“说实在话,陈局长,我这个派出所长应该是干什么的?应该是抓贼办案维护治安的!可现在我干的什么?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外加连哄带吓唬去搞钱,你以为我愿意干这些烂事啊!把一个堂堂正正的所长搞的跟卖保险的一样!”刘春刚说到激动处,重重叹了口气:“可我不这样搞能行吗?搞不来钱,派出所的车轮子都没法转!办案没钱,出警没钱,任务完不成,你们领导批评,说我们没用!民警没福利也烦,背地里发牢骚,说摊上这么个没本事的所长!让他们去办案,就总瞎糊弄!陈局长,你以为我想搞这样的钱啊!”

刘春刚说完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现在的派出所长,真是太难干了!局里趁早免了我算了!”

陈道静望着一脸黯然的刘春刚,心情也有些复杂,半响笑了笑,问道:“刘所长,这收的钱和支出有账目吧?”

“有,都有!”刘春刚又有些激动起来:“陈局长,我老刘以党性和人格担保,收取的治安服务费绝没有一分钱落到私人的腰包,我没有,全所的民警也都没有!一分一毫,都是用在工作上了,所以别说停职,就是受处分,我老刘也不服,觉得冤枉!”说完顿了顿又说道:“陈局长,你可以派人调查,如果有一分钱被我拿回了家,或者是私分给所里的民警当福利,你把我开除……判我的刑都可以!”

望着脸红脖子粗的刘春刚,陈道静没有说话,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慢慢放下,抬起头淡淡地望着刘梦成。

目光随有些柔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不怒自威的气势,刘春刚在对视了一会后,终于有些坚持不住,把目光挪开了,望着旁边不再说话。

刘春刚是军人出身,一生只有两个职业,军人和警察,虽然一向是个火爆刚硬的汉子,却只怕两种人,一是领导,这是在部队留下的后遗症,二是老婆,天天在外面忙活,家里的老小都指望着人家,所以被训斥、被埋怨的时候,也就理亏不敢发火了,开始还想着解释几句,但到后来渐渐习惯了,连嘴都不还了。

“刘所长,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许久,陈道静终于打破了沉默,微笑着问道。

或许是这种沉默太让人压抑和煎熬,这时见陈道静开口问话,刘春刚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忙摇摇头:“没有了。”

“刘所长,你年岁大,任职时间长,经历、经验都比我丰富,按理说我不该多说什么,不过有几句话也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陈道静说完微笑地望着刘春刚:“要不,我也说几句?”

“嗯。”刘春刚点点头,虽然陈道静并不是真的征求他的意见,但这话听上去总还是让人感到很舒服。

陈道静笑笑说道:“不容置疑,现在的腐*败官员很多,甚至有人说一抓一大把,还有人说,如果把所有的官员都抓起来挨个枪毙,估计有愿望的,但是如果全抓起来排成队,每隔一个枪毙一个,那就肯定有漏网的,呵呵……”

刘春刚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年轻的女局长怎么谈论起腐*败这个问题来了,不过见领导这种评价,联想起现实的很多事,心里有些痛快,点点头说道:“别说每隔一个枪毙了,就算枪毙四个放一个,估计都有漏网的……”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且这比方太悲观了,肯定与现实不符。”陈道静摆摆手打断了刘春刚,笑道:“还有人说,反腐是隔着院墙向院子里扔砖头,砸到谁谁倒霉……”

仿佛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很形象,也很有趣,刘春刚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这个比方太恰当了。”

“今天咱们不讨论这个,”陈道静笑着摆摆手,脸上渐渐收起笑容严肃了起来:“刘所长,如果你是纪委的,打个比方,你今天抓了一个贪官,他贪污了一百万,他告诉你,如果你要抓他,他不服气,因为全国还有更多的比他更大的贪污分子,要抓你就应该全抓起来。”

刘春刚默然不语,已经明白了陈道静的意思。

“刘所长,你会怎么办?是不是会觉得还有比他数额更大的,就放过他?”陈道静盯着刘春刚的眼睛说道。

“不会,”刘春刚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资格谈论这些,不管别人怎么样,他首先是犯了法的,就应该受到惩处!”

陈道静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又笑着问道:“如果有人举报嫖娼,你去抓嫖,被抓的人不服气,说大酒店、娱乐城、桑拿宫里都有卖淫的,你为什么不敢去抓?刘所长,你会怎么说?”

“呵呵,我会说我抓不完所有卖淫嫖娼的,但是老子今天抓到你了!你也别不服气,谁让别人没事,你却出事了呢!你是活该知不知道?!!”刘春刚说完,冲陈道静笑笑:“陈局长,别说了,我老刘都明白了,虽然收费是普遍现象,但谁让记者就曝光了我的辖区呢!局里研究决定吧,我任何处分都能接受!”

陈道静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欣赏,笑笑说道:“刘所长能从大局考虑,牺牲自己,我陈道静会记在心里的。”

这话说的有些让孟春刚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会,叹口气说道:“陈局长,不过我还是有句心里话要说。”

“嗯,说。”陈道静点点头笑道。

“处分我认了!”刘春刚一脸诚恳的神色:“但是,我希望陈局长作为黄北公安的带头人,能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经费不足的情况,说到底,这些事的根并不在我们这些小所长的头上,归根结底,是我们公安经费保障体制有问题!陈局长,你说呢?”

“你说的很对!”陈道静的神色有些凝重:“最根本的责任不在你们,而在现实的体制。现在的很多现象很奇怪,以前的所里是有基本保障的,但现在局里几乎不给所里经费了,但派出所照样能运转,而且还运转的很好。甚至我们有些领导在提拔干部的时候,都首先要考虑这个人搞不搞得来钱,而不是他的品质有多好,业务能力有多强!说到底,这不但是错的,而且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这话戳在了刘春刚最不愿提起,也是最柔软的痛处,他不禁激动起来,望着陈道静,嘴唇微微有些哆嗦。

“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是病态的!”陈道静神色凝重,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谁是最后的受害者,还是我们这些一线的所长,很可能就像你今天一样,出现流汗又流血的情况!”

刘春刚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颤声说道:“陈局长,我马上要退休了,能碰到你这么个领导,我值了!不管你将来能不能改变现状,但有这几句话,我老刘就服你了!”

“其实,这种现象不是我们公安一家,教育和卫生也一样,没有足够的经费保障,便只好由得他们去乱收费,放任、纵容甚至是鼓励,这都是可怕的,民怨大了,或者出了事故了,就查一下,处理几个人来灭火,这都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陈道静望着刘春刚,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我不想这么做,我想把事情搞大一点,引起市政府的重视,看能不能把经费保障真正的理顺。这种话不好在外面说,但是我想跟你说,只要能把经费解决,你的牺牲就是值得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刘春刚有些震惊地望着陈道静,他没有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漂亮女人,竟然对问题有那么深的考虑,再想到自己刚才赌气的话,脸上不由一阵发烧,站起来用力打了个敬礼,一脸尊敬地说道:“陈局长,我理解你的用意,我意一名党员、一名人民警察的身份向你保证,会坚决服从局党委会的处分决定!”

局党委会

陈道静欣慰地笑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现在的社会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读不透,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教官教育大家要有牺牲精神,那时总以为只有在与犯罪分子斗争的时候才需要这种精神,可是现在才发现,那种牺牲其实简单得多,也容易得多,因为更多的时候,你面临的可能是要牺牲荣誉、前途甚至是政治生命,而这种牺牲更让人痛苦而煎熬。

刘春刚仿佛也有些明白,站起身给陈道静打了一个敬礼,大声说道:“陈局长,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我现在心里亮堂多了,理解了,也明白了,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糊涂,陈局长你别见怪。”

陈道静笑笑:“我得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啊。”

“陈局,你放心吧,我向您保证,不但我自己执行,还要给民警们解释你的良苦用心,决不能让他们对你有半点误会!”刘春刚一脸慨然地说道。

“执行很好,但解释就不必了。”陈道静笑着站起身,笑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思,一来上不得台面,二来让别人都知道了,我还怎么玩?”

刘春刚愣了一下,随即就恍然大悟,心里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女局长充满了敬佩,用力地连连点了好几下头:“陈局,说真的,别看我老刘职位不高,但心里还真没真正的服过几个人,从今天,不从现在开始,陈局你就是我刘春刚佩服的人!”

陈道静对刘春刚也很有好感,这是见他这种神情语气,知道现场不必再去看了,便笑笑说道:“刘所长,现场呢,我就不去了,但,一定要处理好!”

“是!陈局,您就放心吧!”刘春刚愉悦而豪爽地答应了下来。

陈道静笑着站起身,说道:“那好,我就走了,关于停职的处理,也只是我个人的初步想法,具体的党委会上还要讨论,而且,这个想法我也只是跟你一个人透露了,所以在党委会以前……”

刘春刚笑笑,抢先截过话头说道:“陈局,我明白,你尽管放心好了!”

“呵呵,好,那我就回去了。”陈道静说着向外走。

刘春刚在后面跟了上来:“陈局,都中午了,就在这吃个便饭吧。”

“不吃了,本来钱就少,别吃得又逼着你们去乱收钱!”陈道静半开玩笑地说道。

刘春刚没想到陈道静突然开起了玩笑,一时有些不太适应,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自己拿钱也行啊。”

“改天吧,准备好钱,你一定有机会的!”陈道静又开了句玩笑,说完收起笑容变得认真了起来:“你看,这么多事,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

“嗯,”刘春刚点点头,笑道:“那我就先准备好钱,局长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给我机会!”

“没问题。”陈道静一边笑着,一边就向外走去。

厉胜男听到动静,连忙从屋里出来,抢先出了胡同将车启动。

出了胡同,陈道静与送出来的刘春刚和其他民警一一挥手告别,上车对厉胜男说道:“回局里。”

“嗯。”厉胜男见陈道静的神色已不像刚来时那般沉重,心里也有几分开心,一踩油门,车便猛地窜了出去。

“找个地方,随便吃点饭。”陈道静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好嘞。”厉胜男应了一声。

陈道静拿出电话,先给袁华融打了过去:“袁政委,我刚在三个所转了一遍,情况算是及时控制了吧,你看,是不是开个党委会研究一下?”

“也好,那安排到什么时候?”袁华融问道。

“下午一点半吧,在局会议室,你让办公室下好通知。”陈道静说道。

“好。”袁华融说完挂了电话。

不一会,厉胜男便将车在一家小店门前停了下来,两个人下车走进饭店,厉胜男去点菜,陈道静又给邵雄侠打了个电话:“雄侠,这两天搜集点证据,准备好后突审光头和兔子!”

“哎,好嘞!”邵雄侠显得有些兴奋。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饭,回到局里已经十二点四十了,陈道静略略地准备了一下,提前五分钟来到了会议室,脸色特意地有些沉重和不悦。

会议室除了孟如海和刁德富,其他人已经到齐了,见到陈道静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别的人简单地点头示意便纷纷坐下了,但纪委书记郑旭刚脸色有点尴尬,还没等见面呢,已经吃了一个闭门羹,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毕竟还是忐忑更多一些,对方怎么说也是一把手,在一定程度还是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便独自站着,一脸不自然地笑笑:“陈局长,给您报道。”

“嗯,郑书记,坐下吧。”陈道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心里确实有点不痛快,见这位郑旭刚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却干出那样不场面的事,不禁微微感到有些惋惜。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沉重和压抑。

不一会,刁德富和孟如海也先后到了,刁德富手里提个大包,本来笑嘻嘻的,可一进会议室就发现了气氛不对,便赶紧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孟如海则大咧咧地将包往会议桌上一扔,叹口气说道:“唉,最近也不知**的怎么了,一件事接一件事,忙死人不偿命啊!”

众人都笑笑,谁也不接话,陈道静侧脸看看袁华融,面无表情地说道:“袁政委,开始吧?”

“好!”袁华融应了一声,微微直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先大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然后转头对陈道静笑着说道:“关于调查的情况,就让郑书记说说吧。”说完看看郑旭刚,笑道:“郑书记这刚来就忙上了,呵呵。”

“呵呵,这都是应该的。”郑旭刚摊开本子,冲陈道静笑笑说道:“那我就把上午调查的情况给陈局长和各位汇报一下。”

“袁政委安排了以后,我们纪检组高度重视,立刻抽调人员,兵分三路……经过调查,凤凰街拆迁楼中确实有赌博和扰民的行为,聚众赌博的是位五十左右岁的……派出所去制止过,但是嫌疑人不听劝阻……”

“青妍路辖区内的五家游戏厅、两家台球室,三家棋牌室确实有聚众赌博的行为,今天上午已经将他们全部停业整顿,一共拘留了十一个组织者,查获赌博机九台……经过调查,青妍路派出所也确实有向这些场所收取过一些费用,性质基本上属于违规,但是根据查点账目和分别质询,这些钱大部分用于日常招待和办公费用支持,少部分用在了改善民警福利待遇,账目清清楚楚,另外,没有发现以个人名义向这些场所收取费用的行为。”

“城关办事处的柳河街,经查确实存在卖淫嫖娼行为,而且所里也确实收了治安费,附近百姓对此意见颇大,怨言很多,对我们公安队伍的形象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

陈道静有些诧异,青妍路派出所将钱用于了所长和民警的福利,但郑旭刚说的轻描淡写,但与之对比鲜明,没有发放一分钱福利而全部用于公费支出的城关派出所的情况却只字不提,反而像情况更严重了很多一样。

将三个派出所的情况汇报完,郑旭刚合起本子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情况基本就是这样。”

“哦,”陈道静点点头,突然问道:“城关派出所的钱都用在哪里了?”

郑旭刚仿佛没有料到陈道静会有这么一问,愣了愣说道:“或许,跟青妍路差不多吧?”

陈道静脸色有些阴沉,带些不满地说道:“郑书记,谁具体调查的城关派出所?”说完微微用力拍了一下会议桌,环顾了一圈众人说道:“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工作,可效果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你看青妍路派出所的调查,账目也看了,对有关人员也进行了质询,再回过头看看调查城关派出所的,敷衍了事!太不象话了!”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陈道静会为这么一点小事发火,不由都面面相觑,而郑旭刚更是一脸不自然,很完美的一次汇报,却因为这点故意的“疏失”而前功尽弃。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有些同志居然还瞪不起眼来!还嫌黄北区公安局不够出名吗?!!”陈道静仿佛越说越气,一把拿起笔来,冲郑旭刚说道:“郑书记,谁去调查的城关派出所?”

大家心里有些心惊,尤其是办公室主任刁德富和刑侦大队长丁大成,更是心里打鼓,丁大成还好些,已经见识过陈道静的雷霆之怒了。刁德富在外面有生意,平时几乎不怎么回局,过年过节多给领导送一点就有了,再说,掌管招待、采购的他,即便送点什么东西也花不到自己的钱,前几天听说是个女局长,便买了一套六千多元的韩国化妆品,正想今天进贡呢,这时一看陈道静的架势,心里不由有些犹豫了,局长正上火呢,自己可千万别撞到枪口上。

别人心惊,郑旭刚更心惊,去城关派出所的正是他最贴心的心腹,这时见陈道静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样子,不由有些慌乱,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将责任揽了过来,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说道:“哦,在这呢,城关派出所收取的费用全部用在了公务支出上,没有发现给民警改善福利的行为。”说完仿佛有些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初步调查,时间太紧,或许有些问题还没有发现。”

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便没再接这个话题,环视一眼众人,缓缓地说道:“今天上午,东州的多家报纸都刊登了我们黄北几个派出所不作为和乱收费的事情,不知道大家怎么看,我是觉得很严重,对我们公安机关在群众中的形象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而且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市委、市政府,也惊动了霍局长,市委要求我们认真对待,深刻反思,将处理结果上报,霍局长也专门打来了电话。”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气氛愈发显得有些紧张。

“我们必须要以这次负面报道为契机,进行认真的反思。”陈道静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今天党委会的议题有两个,一是研究对三个派出所所长的处理意见,二是分析原因,查找病根,研究对策,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陈道静说完,望望袁华融,脸上露出了自从走进会议室的第一丝笑容:“袁政委,你先说说吧。”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如海开口了:“陈局,前天晚上不是还停职反省了两个人吗?我看就别拖着了,趁今天开党委会,一起研究了算了!”

关于许亮和刘惠玲的事,陈道静不是没想过,在她看来,这两个人的行为要比几个派出所长更为恶劣,虽然也想尽快解决,但又觉得最好不要操之过急,最好在上会以前先跟袁华融和雷剑等人通通气,可这时孟如海提了出来,又没有太好的借口反对,便点了点头:“时间允许的话,可以一并研究。”说完冲袁华融笑笑说道:“袁政委,您先说吧。”

袁华融有些为难,他清楚陈道静的想法,却又不想自己第一个表明这种态度,和了一辈子稀泥,不想临退休了再得罪人,所以沉吟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开了口:“我觉得,目前有三件事最重要,第一件事就是迅速行动,消除影响,根据陈局长的安排,我们上午有关人员已经对报道的场所进行了查封,算是初步对媒体、对黄北百姓有了个交代,第二件事呢,就是办公室赶紧把调查及处理情况的报告写出来,以便陈局长明天给市委汇报,第三呢,我想由财务科牵头,对全区基层派出所的财务状况进行一次调研,分析情况,提出对策,看看到底有多少的资金缺口,我们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去找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汇报,看能不能解决一下……”

陈道静听得微微有些皱眉,虽然不得不说袁华融的思路很明晰,提的意见也有针对性,但他却避开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处理所长这件事,如果没有这一条,那办公室写出来的调查及处理报告也就少了应有的力度。

“孟局,你的意思呢?”陈道静将头转向了孟如海。

孟如海一直半躺在椅子上听着,这时见陈道静问他,便直起身子,将抽了半截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大声说道:“我的意见很明确,虽然这三个派出所在经费管理上确实有些问题,但说到底,收钱也是为了工作,而且,整个黄北,有哪个派出所长敢说自己没这么干?咱们的经费不足是事实,就算这些所长通过收取这种费用来弥补经费缺口,我觉得不能把棍子全打在他们身上,这里有体制的原因,也有各级领导的原因!”说完顿了顿,看看陈道静和袁华融,说道:“说到处理,我觉得象征性地批评一下就行了。如果说非要给媒体一个交代的话,那就给他们一个行政警告!然后再于近期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扫黄禁赌行动,这也算咱们公安机关对媒体的一种回应嘛!”

陈道静微微点着头,孟如海这番话倒也没有太出格的地方,并隐隐显出了爱惜干部和对付突发问题时大事化小的能力。

“雷局,你的意见呢?”陈道静将脸转向了雷剑。

“唉,”雷剑没说话,先叹了口气,这才有些沉重地说道:“咱们黄北市的黄赌毒之所以这么严重,我觉得和派出所通过收费来补经费缺口是分不开的。这个东西就像一颗毒瘤,虽然切了它会痛,会流血,甚至会有更严重的不可预测事情发生,但是如果听任其发展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次报道影响了我们黄北市公安局的形象,但是我想说,这个病根不解决,被曝光是必然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陈道静听得饶有兴趣,鼓励地点点头:“雷局,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重症必须下猛药,如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建议要对派出所所长要进行调整,也不单单是被曝光的三个所长,局里可以成立调查组,对全市进行一次摸底,对情况的严重,对所里的主要领导进行停职甚至可以撤职!”

陈道静听得兴味盎然,一旁的孟如海却有些不悦了,对这位老部下在党委会跟自己唱反调,他有些无法忍受,刚要开口,一旁的郑旭刚却抢先表示了支持:“我赞成雷局的意见,就想城关派出所刘春刚这样民怨极大、影响恶劣的,我认为撤职的处理都是轻的!”

孤家寡人

“呵呵,”陈道静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不以为然:“郑书记,咱们这又不是打土豪分田地,也不是打罪大恶极的黑社会,民怨极大这个词是不是夸张了点?当然,我刚来,还不了解一些具体情况,大家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拿出来。”

“关于刘春刚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郑旭刚刚要开口,一旁的雷剑却抢先接过了话头,说完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春刚脾气火爆,性子耿直,自然免不得得罪一些人,都是为了工作,我任治安大队长的时候,他是副队长,一起共事这些年,我认为他没什么原则性问题!”

“雷局,灯下黑啊。”郑旭刚一脸坦然的笑容:“有时候离得越近,反而更不容易看清本质。”

孟如海又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了吐出来:“这个刘春刚,确实毛病很多,局党委也多少次研究过他的问题,总体评价是不太适合担任所长职务,但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党委会一直没有形成决议,我看今天就趁这个机会,把这个决议定下来算了!”

雷剑还要争辩,袁华融见会场对立的气氛火药味越来越浓,担心节外生枝,便摆摆手制止了雷剑,对孟如海和郑旭刚说道:“今天的会议的议题很明确,内容也重要,我觉得不宜再增加其他的讨论内容,这些事可以等风波过去了,我们再坐下来认真的研究。”

“袁政委,孟局这也不算临时添加,本来会议的议题就是研究处理几个所长的问题嘛,只是你没有表态而已,呵呵。”郑旭刚的笑容很有男人味,仿佛永远不急不躁从容不迫,话语犀利,却又语速轻柔和缓。

“呵呵,好吧。”袁华融不愧是好脾气,笑了笑转头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那就继续吧。”

“嗯,”陈道静点点头,将目光望向了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脸庞:“郑书记,谈谈你的意见吧。”

“我赞成雷局的意见,重症还需猛药治,尤其对刘春刚这样屡教不改的,必须撤职!”郑旭刚一脸坦荡的激昂:“陈局,你可能不清楚,局纪委早就发现过城关派出所的违纪问题,并多次找他谈话,可他就是置若罔闻,凭着一点老资格,别说对一般工作人员了,就是对局里的某些领导,也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说完将头转向了刁德富和丁大成:“你们说是不是?”

“哦?哦,这个……是。”两个人愣了一下,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孟如海,又看看郑旭刚,仿佛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哦,郑书记还有其他的建议吗?”陈道静神色不变,淡淡地问道。

“哦,”郑旭刚略略沉思了一下,笑道:“至于其他的建议,袁政委、孟局,还有雷局都说的很详细了,也很有操作性,我觉得很好,就不多说了。”

陈道静静静地看了郑旭刚两眼,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人就是这样,整人的时候跳得很高,但一到正事就完蛋,没水平、没思路,真是白生了这副皮囊了。

“丁队,你说说。”陈道静转头望望丁大成,心里有些像吞下了不为生的饭,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看到丁大成心里就别扭,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自己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可是怎么看到丁大成就觉得那么难受呢!

“陈,陈,陈局,刚,刚,刚才,几,几位领导都,都说的很,很全面了,我,我,我没什么补,补充的了……”丁大成一紧张,话又说不利索了。

“哦,”陈道静耐着性子等丁大成把话的意思表达出来,没再等他说完整,便将目光望向了刁德富:“刁主任,你的意思呢?”

“我没什么意见,我听领导的。”刁德富很油滑地说道。

陈道静又是一皱眉,也不知是哪一届领导,将这么两块料弄成了党委委员。

郑旭刚望着陈道静,一脸的期待:“陈局长,你表个态吧。”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她本以为处理这几个所长会有些阻力,却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反而显得她是被裹挟着做决定了。

“刚才大家都说的很好,雷局和郑书记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个人也觉得这样处理是适当的。”陈道静说完看了一眼众人,最后看看袁华融,说道:“那么对这三位负责同志做出什么样的处理决定呢?袁书记,你先说说吧?”

袁华融看看陈道静,又望望孟如海,心里浮起一抹担心,青妍路派出所的老宁和凤凰路的王明涛都是孟如海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时给他们免去职务,孟如海会怎么想?如果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产生分歧,那势必会在陈道静和孟如海之间形成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而那样的话,黄北市公安局的班子在短时间内是绝对难以做到团结了。

“陈局长,我先说两句吧。”孟如海见袁华融犹豫,便大大咧咧地弹了弹烟灰,说道:“刚才我的意见已经说过了,想从轻处理,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既然大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都偏向严肃处理,那我也同意。”

陈道静微微点着头,在心里对袁华融微微失望的同时,对孟如海也有丝隐隐的警惕。

果然,孟如海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呢,虽然都要严肃处理,但还应该有所区别对待,不要搞一刀切。这三个所长,我觉得除了刘春刚,其他两位同志还是不错的,起码工作上没有出过大的纰漏,如果就这样拿下了,我觉得有点可惜,另外,对他们来说也有点不太公平。”

众人都不说话,将目光往下了陈道静,大家都清楚孟如海的脾气,以他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很委婉,也很到位了。

陈道静并不说话,用目光在众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雷剑的脸上,这才笑笑说道:“雷局,你说说吧。”

“我觉得这么不合适!”雷剑仿佛一直在心里憋着,这时突然爆发出来,很有点赌气的口气:“没有这么干的!三个所长也就刘春刚还像个警察!不是我说话难听,大家看看王明涛和老宁,先不说别的,他们一年干过多少正事?!!!春刚的脾气是不太好,可他是真干工作啊!如果拿出数据比较一下,他的办案绝对数是多少,恐怕一个月就要顶上那两个所一年的了……”

“这就是工作能力的问题!”孟如海见雷剑又跟自己唱反调,顿时有些怒不可遏,才刚换了个局长,居然就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便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打断了雷剑:“他干的事是不少,但城关办事处各方面就多好了吗?答案是没有!相反,那几个所虽然看上去没做多少事,但起码没给局里添麻烦,老百姓的怨言牢骚也没有那么多!”

“呵呵,这可能就是无为而治的好处吧。”郑旭刚笑了笑,总结定性地般地说道:“不能否认,无为有时候确实比瞎冲猛打要强得多。”

雷剑张张嘴,犹豫了一下,仿佛豁出去了,也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老百姓的怨言牢骚哪里更深,我觉得不是凭我们嘴上说,而是要真正地到下面去走访调查,我不知道别的口如何,但是在治安方面,城关派出所做的最好,在群众的口碑比其他两个所也要好些。”

“你怎么调查的?老郑这里有走访笔录,你那里有什么?还不是凭嘴说!”孟如海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郑旭刚仿佛并没想太让雷剑下不来台,没有再接话,笑笑端起茶杯喝茶,但神情却似默认了孟如海的话。

雷剑毕竟在孟如海手下干过三年,因激愤而鼓起的勇气很快被孟如海的淫威给压了下去,不过还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们也是有记录的……”

孟如海眼睛一瞪,刚想再发火,陈道静却已经将目光望向了丁大成和刁德富:“丁队长和刁主任有没有意见?”

也许是陈道静故意给两人机会,并没有问什么意见,而是有没有意见,两个人也乐得不参与这些事,便都摇摇头:“没意见。”

陈道静缓缓地环视了一眼众人,刚要开口,孟如海却又突然开口了,他有些担心陈道静最后定调,那样形势就会被动了,很多时候,局长最后的总结定性也就算是决议了,所以他赶紧说道:“陈局长,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见,那我们不如表决一下算了,既显得民主,真正有了问题,也是集体决定,会好一些。”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民主表决确实是党内民主原则的要求,但在实际中,这条规定早已变成了一纸空文,甚至有很多单位都不开党委会,一个局长办公会就决定了,即便开党委会,那也是一把手听完大家的讨论后做最后总结,只要一把手定了调子,大家也就都默认通过了,极少出现要举手表决的情况。

对于这种非常规的做法,大家一时都有些发愣,但都明确地意识到,这是孟如海想用党内民主来挑战一把手的权威。

雷剑有些担心地望着陈道静,在心里盼望着她不要答应。

陈道静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笑道:“我觉得孟局长的提议很好!”说完顿了一顿,慢慢举起了手:“我的意见是对三名所长做出全部停职的决定!来表决吧,同意的举手!”

孟如海没想到陈道静会这样,连忙说道:“我的意见是对刘春刚做出撤职处分,对老宁和王明涛进行批评和行政警告!”

孟如海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威严地向丁大成和刁德富盯过去。

陈道静心里不悦,扫视了一圈众人,说道:“还有其他意见吗?如果没有,那就对我和孟局的提议进行表决!”说完一脸严肃地举起手:“赞成我的提议的举手!”

会场一片寂静,谁想把自己置身于新来一把手和盘踞多年的实力派之间的斗争呢?

孟如海神情有些放松,袁华融是老油条,他才不会得罪人,最多站中间,而雷剑毕竟是自己的老部下,估计不会跟自己撕破脸皮弄僵,就算撕破,陈道静也只有两个人,而自己这边,却有四个人!

想到这里,孟如海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向跟自己相同意见的郑旭刚和一直态度模糊的丁大成、刁德富望去,对于他们的支持很有信心的样子。

雷剑微微犹豫了几秒钟后,第一个举起了手。

袁华融本想建议陈道静说既然意见分歧较大,不如大家各自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下次会上再研究,可看眼前这局面,如果那样做就等于是陈道静示弱了。

该爆发的总要爆发,那就提前引爆吧!袁华融也慢慢举起了手。

每个在座的人心里都不可避免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作为一个副职,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被迫站队的局面。

郑旭刚心里有些矛盾,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三个所长,而是一会要讨论的许亮和刘惠玲的去留问题,刘惠玲已经在床上跟她撒了几次娇了,让他务必在研究时替她说好话,他也答应了。可是如果讨好陈道静的话,恐怕就把孟如海得罪了,而孟如海的能量是不可低估的,他对丁大成和刁德富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在这些人中,丁大成的心里压力最大,虽然陈道静并没有看他,但他却总觉得陈道静锐利的目光在死死盯着他。两天来,他能觉察出陈道静对他的反感,或许他想借此缓和一下关系,也或许他想借此让孟如海知道他也有自己的利益和脸面,但不管什么原因,丁大成也慢慢举起了手。

然而,第四个举起手的,并不是丁大成,真正让局面逆转的人是刁德富。

刁德富不愧是个商人,一直在盘算着会议桌上的利害得失,除了他,现在局面是三对三,对陈道静来说,这第四票尤为关键,甚至比前面的票还要关键得多,但是如果错失良机,沦为第五票第六票,那就变得不值钱了,所以他见丁大成有举手的趋势,立刻将手抢先一步举了起来。

丁大成看了刁德富一眼,心中异常地懊恼。

五比二,形势很明朗了,郑旭刚也脸色自然地举起了手,他倒没有懊恼,这个位置对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既支持了陈道静,也算是陪孟如海战斗到了最后。

六比一。

孟如海的脸上很有些挂不住,会前还觉得前呼后拥,可现在却变成了孤家寡人。

颜面尽失的孟如海在心里怒骂着,从雷剑、郑旭刚到丁大成、刁德富,一个都没有放过,心想你们这帮可耻的小人,以前都鞍前马后的,可新局长一来,马上就都跑到一把手那边去了,好吧,让你们先得意着,等哪天老子干了局长的时候,倒要看看你们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这样一想,孟如海深切地感受到了一把手的好处和副职的痛苦,禁不住又咬牙切齿地痛恨起李青云来了,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自己早就是黄北公安局局长了,又怎么会受这些小人的侮辱!

还要赶紧找找许静,让他想办法,趁陈道静还没有通过人代会正式任命,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弄走,把自己推上一把手的位置!

“好,通过。”陈道静看看时而充满怒气时而充满痛苦的孟如海的脸。

孟如海从胡思乱想中脱了出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我服从最后决议,但保留意见!”

“嗯,那就这样定了!”陈道静点点头,翻开本子说道:“下面我安排一下任务。第一,下午或者晚上,最迟明天上午,纪委去找三个所长进行谈话,宣布局党委会的决定!这个由郑书记负责。”说完转头看看刁德富,说道:“第二是办公室尽量将调查和处理的报告写出来,以便给市委市政府汇报。这项工作由刁主任负责!”

“嗯。”刁德富忙点点头。

“第三,就是袁政委刚才说的,财务科尽快对全市的情况进行摸底调研,要有数字有分析有建议!”陈道静说完看看袁华融:“这项工作由袁政委总管,刁主任具体负责!”

“哎,好!”刁德富忙点点头,对于陈道静一口一个“刁主任”,他心里并不十分舒服,以前的几任局长就算最疏远的时候也是喊他“德富”。可陈道静,却总是一副公事公办、拒人千里的味道。

陈道静看了看雷剑、孟如海和郑旭刚,说道:“三个派出所的所长停职,我想请三位临时辛苦,主持一下派出所的工作,孟局负责青妍路派出所,雷局负责城关抛出所,郑书记负责凤凰路派出所,大家看行吗?”

“行!”雷剑率先爽快地答应下来。

“呵呵,当然可以。”郑旭刚也紧跟着答应了下来。

孟如海看看他俩,苦笑了笑:“我没问题!”

“好了,大家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散会吧。”陈道静站起身,收起本子向外走去。

郑旭刚的嘴动了动,不是还要研究刘惠玲的问题吗?望着陈道静的背影,他连忙用征询地目光向孟如海望去。

“哼!”孟如海冷哼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心里想着,今天你让我丢人,改天我也会你现眼的!

扭转局面 .

很多事,可能在整个社会面的影响不大,但在特定的圈子里却是流传特别快。就比如两大黑帮夜间火拼,或许一般百姓第二天依然是睡眼惺忪地起床、刷牙、洗脸,然后百无聊赖地去上班,但道上的老大们却或许整夜未眠,街头的小混混更是两眼冒光、吐沫星子乱飞,添油加醋地说着道听途说来的动人心魄的惨烈场景。

这次黄北市公安局一次将三位所长停职的事也是如此,虽然临近傍晚局纪检组才分别到三个派出所宣布了处理决定,但晚饭之前,这条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相关的领域范围内疯狂地传播开来,甚至,其实在还没有对三位所长进行宣布以前,这个处理也已早已在特定的范围内快速地蔓延开来。

这件事,在黄北市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上至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下至路边街头的平民百姓,都很快收到了这条议论纷纷的消息,尤其是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更是把黄河大坝抓光头,地摊闹市捕兔子,厉胜男夜闯乐乐高更是添油加醋渲染得神乎其神无以复加,以至于很多受过冤屈的老百姓都有些心跳加快,兴奋异常,那颗死灰般的心也开始重新萌生出了一点绿色的新芽。

对比起一般人,黄北市公安系统里更是如爆开了一枚大炸弹,有为王明涛不值的,也有为刘春刚惋惜的,有暗地里拍手称快弹冠相庆的,也有私底下骂陈道静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不过,所有的干警,尤其是各所的所长,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前途命运,前面有车,后面有辙,虽然这次侥幸没有被曝光,但并不是辖区内没有这种情况,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变成了典型,于是便纷纷打电话下通知,并加大巡查力度,仿佛一夜之间,除了一些大型的娱乐城和桑拿宫外,街头的小游戏厅、棋牌室和路边发廊就突然蒸发了很多,市容变得清静了起来,老百姓更是纷纷拍手叫好,从心里认定了这个女局长有本事。

这是后话,再说陈道静,散会后回到办公室,略略回忆了一下会议的前后始末,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得多,看起来,形势也没有自己预先估计的那么难。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邵雄侠探进头来看看,一边用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来,别鬼鬼祟祟的!”陈道静瞪了一眼邵雄侠,略显不悦地嗔道道。

“嘿嘿……”邵雄侠一脸轻松地溜达了进来,走到桌前笑道:“局座,饭前还是饭后?我都准备好了!”

“什么饭前饭……”陈道静没说完,立刻想起了是突审光头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说道:“向后推推,今晚有事!”

“哦,好吧。”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笑笑说了句“那我等局座电话吧。”转身出门走了。

陈道静呆了一会,摸起电话给霍天泰局长打了过去:“霍局,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帮忙约一下宣传部的分管领导,顺便给你汇报一下。”

“哦,”霍天泰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说完却又建议道:“道静,这事我出面不是不可以,但容易让人误会,如果其他县市有同样的情况,人家还报不报?我倒觉得报一报还是不错的。所以,最好还是由你们市里的领导出面更好一些。”

“嗯,那我请示一下。”陈道静觉得霍局长的话也有道理,想了想便挂了电话。

给谁打呢?白小天?还是萧何吏?正拿着手机在犹豫,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便顺手接了起来:“我陈道静,哪位?”

“呵呵,我是萧何吏。”话筒中传来萧何吏略带高兴的声音:“听说你停职了三个所长?这种力度在黄北可是从未有过的啊,呵呵,陈局长,我觉得你不妨把这两件事做得更大一点,影响更广一点,让黄北的百姓都能感觉到咱们政府,咱们公安局还是有正气的!”

“唉,”陈道静苦笑着轻叹口气,刚要说话,萧何吏却又说道:“我已经给宣传部于部长打了电话了,建议她让报纸明天跟进报道,不过要改成正面的。于部长已经同意了,你安排几个人在局里等一等,恐怕记者一会就会到。”

“哦,萧市长……”陈道静心里热乎乎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呵呵,陈局长,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萧何吏说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晚上接待记者的时候,让子平参加一下,他跟记者们熟,这样不至于让人家尴尬,我已经给子平打了电话了,你让雄侠或者慕枫等他一下。”

“哎,好的!”陈道静说完轻轻抿着嘴唇,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被温暖填满,政府分管领导萧何吏副市长,业务直接领导东州市公安局长霍天泰,能摊上这么好的两位领导,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没事挂了。”萧何吏简短地说完便要挂电话。

“萧市长……谢谢你!”陈道静好半天,挤出了一句感谢。

“哈哈……陈局长太客气了,要说感谢也是我感谢你!”萧何吏的心情仿佛特别的敞亮,笑声中透着舒畅:“今天的两件事都让我特别高兴,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萧市长,我想请于部长吃个饭,您看方便吗?”陈道静见萧何吏这样高兴,禁不住也有些顺杆向上爬了,本来是想约宣传部的副部长吃饭,但现在见萧何吏与于部长很熟悉的样子,便提了个连自己都觉得不是很合适的要求,宣部部长,那可是市委常委啊!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才传出了萧何吏的笑声:“好吧,我问一下!”

“谢谢萧市长。”陈道静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笑着感谢道。

“呵呵,先别急着谢,不一定能请来,等我电话!”萧何吏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道静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白杨,枝干上昨夜的残雪还没有融化,现在天空又飘飘洒洒地下了起来。

看着看着,陈道静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拿过一个卷宗低头看了起来。

不一会,萧何吏打来电话,说已经跟于部长说好了。

陈道静一阵欣喜,忙问酒店定在哪里合适。

萧何吏犹豫了一下,笑道:“我来安排吧,你等我电话。”

“好!”陈道静也没客气,立刻答应了下来。

“对了,晚上的场合不算正式,人最好不要太多,你那边最多再喊上政委就可以了,其他人就不要参加了。”萧何吏有些婉转地说道。

“呵呵,没问题,谢谢萧市长。”陈道静愉快地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摸起电话给邵雄侠拨了过去:“雄侠,你跟子平联系一下,晚上有记者来,你和子平招待好,具体的,跟刁主任衔接一下,就说我讲的,不要太小气!”

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摸起来打了过去:“你告诉雷局,让他陪一下,如果我和袁政委有时间,也会过去。”

“放心吧,局座!”邵雄侠说完放下了电话。

陈道静放下电话,起身去了袁华融办公室:“袁政委,晚上有记者过来,我让雷局和雄侠负责接待一下,你让办公室安排好。”

“哦?”袁华融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那太好了,让他们正面报道一下,坏事变好事啊!”

陈道静笑了笑,没有接话,又说道:“晚上市委宣传部于部长过来,咱们俩参加一下。”

“哦?”袁华融脸上的惊喜之色更浓了,没想到新局长能量这么大,便笑笑说道:“好啊,这下以后不用担心了!”

“其实,适当的报道一下也是好的。”陈道静笑了笑又说道。

“嗯,也是。”袁华融老好人的性格又体现了出来,立刻附和了一句。

陈道静笑笑没再说话,转身出门回了自己办公室,先给霍天泰局长打了个电话,将萧何吏副市长帮忙的事情说了一下,霍天泰局长听完非常高兴,连说话的语气都跟平时不太一样了,最后又叮嘱了陈道静几句一定要配合好、支持好萧市长的工作。

放下电话,陈道静的心情也比较愉快,坐了一会,萧何吏打过电话来,说定在了珍珠大酒店的二楼最北面的一个房间。

“呵呵,好的,我马上过去。”陈道静笑着答应下来,但心中不免有些奇怪,直接说房间号多方便呢。

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喊上厉胜男,与袁华融政委直奔珍珠大酒店而去。

来到珍珠大酒店,陈道静和袁华融下车走进饭店,对服务员说说定的房间是二楼最北面的那间,服务员一听,态度立刻热情了很多,殷勤地在前面引着上了二楼。

进房间以前,陈道静特意看了一下,发现这个房间没有像一般房间那样挂着几零几或者什么厅,看起来是个特殊的单间。

其他人都还没有到,服务员问喝点什么茶水,陈道静望望袁华融,袁华融摆摆手:“先不点,等客人来了再说。”

陈道静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这种场合不宜自作主张,便笑着点了点头。

服务员退出去了,陈道静和袁华融便打量起这个房间,虽然酒店不是特别豪华,但这个房间却是异常得奢华而精致,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摆设已经不是很新,看上去已经有七八年的光景。

就在这时,陈道静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邵雄侠打来的,便接了起来:“雄侠,什么事?”

“那帮记者刚打来电话,说时间不早了,等吃过饭再来。”邵雄侠有些无奈地说道:“好话坏话说尽了,他们就是不来吃饭,局座,怎么办?”

陈道静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告诉他们,公安局已经准备了饭,让他们直接来珍珠大酒店,就说市委宣传部于部长也在。”

“哦,好嘞!”邵雄侠高兴起来。

“低调点,别让人家觉得咱们以势压人,另外,这事别乱说,萧市长帮忙约的,别给他惹麻烦。”陈道静不放心地叮嘱道,说完又问道:“珍珠大酒店知道吗?要不我一会去吧台定房间?一共多少人?”

“嘿嘿,不用了,珍珠大酒店那是咱们家开的啊,局座不用管了,我能安排好!”邵雄侠嘿嘿笑着挂了电话。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左右,萧何吏副市长推门进来,陈道静和袁华融连忙站起来:“萧市长,您来了。”

“嗯,来了一会了?”萧何吏副市长一边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一边笑着说道:“于部长还有个场合,她先去那边站一站,然后马上过来。”

陈道静望着萧何吏脱外套的动作,禁不住呆了一呆,如果猛一看的话,萧何吏仿佛并不是很帅,起码不如段文胜、白小天帅,风度比岑文灿甚至那个郑旭刚也不如,但却不知为何,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地吻合她内心深处的影子,总是感觉到那么多的熟悉、温暖和舒服。

萧何吏在主陪位置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笑着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今天你当副陪吧。”

“呵呵,好,只是,我的酒量不行。”陈道静起身过去坐在了副陪位置上。

“没事,有我呢!”萧何吏说完笑了起来,仿佛觉得自己有点大言不惭。

陈道静和袁华融也笑了起来。

萧何吏要了一壶日照青,三个人一边喝着茶,陈道静一边大体地汇报了一下事情的调查处理结果,萧何吏听得连连点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邵雄侠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萧市长,我就知道你在这。”说完又对陈道静说道:“陈局,记者到了,你是不是见个面?”

“哦,好!”陈道静整整衣服,向门外走去。

“我也过去。”萧何吏也起身跟了出来。

一个大包间里,那群记者正在小声地聊着什么,昨天因为宋子平被打,一时热血上涌,想打这个抱不平,所以昨天暗访回去以后,每个人都有着一股兄弟义气的愤慨和替天行道勇揭黑幕的豪情,连审稿的主编都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可等一觉醒来,看看发出去的文章,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毕竟是公安机关,会不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不但他们,审稿的主编也有些后怕。

到了下午的时候,又听说三个派出所长都被停职,心里不由更加不踏实起来,看来这次搞的确实有点大了。所以在傍晚收到通知让他们来公安局进行后续报道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像揣着个小兔子,纷纷给昨天的领头人瘦高眼镜打电话询问,瘦高眼镜年轻人倒显得满不在乎,说去吧,晚上我也赶过去,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花样!

瘦高眼镜年轻人是有些背景的,大家听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碰碰头商议了一下,觉得如果是公安局要算账,你就是躲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采访车直奔黄北市公安局而来。

“呵呵,这么晚还请大家过来,真是对不住了。”陈道静进门笑着说道。

这些记者,有昨天见过面的,也有昨天没见过面的,见到陈道静进来,便纷纷站了起来,尤其那些昨天见过面的,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但仿佛又不想过于低声下气,便缓缓地站起身仿佛在打招呼,但眼睛却又闪烁着望着别处。

“这是我们萧市长,听说大家过来,特意来见见大家。”陈道静指了指萧何吏介绍道。

或许宋子平常跟这班兄弟提起萧市长,所以这群记者的神情显得亲热了一点,纷纷点点头:“萧市长,您好,你看,都是我们,把您都惊动了。”

陈道静见宋子平不在,忙小声问邵雄侠:“宋主任呢?”

“他还有点事,一会就过来。”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

“大家快请坐。”萧何吏摆摆手,招呼一帮记者坐下了,然后他走过去坐在了他们中间,摸出烟让了让,然后点上吸了一口笑道:“今天的报道我们都看到了,真的很感谢大家!”

一帮记者都不自然地笑笑,谁也不说话。

“到底是年轻,有血性!”萧何吏赞许地望着这群年轻人,一脸真挚地笑着说道:“做媒体工作,我觉得离不了良知、血性和勇气,你们都有了!好样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子平的朋友,我为他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

一群年轻人还半悬着的心顿时感到热乎乎的,纷纷有些不好意思自我检讨太冲动,考虑欠周全。

“不,我倒不这么认为!”萧何吏笑着摆摆手,否定了年轻人的检讨:“社会需要的,不是那种所谓的成熟,什么是成熟?难道油滑就是成熟?我觉得社会真正需要的,正是你们的冲动,因为有血性的人才会冲动,没有血性的人,他冲动个屁啊!等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考虑周全了,做什么都晚了三秋了!”

年轻记者们被萧何吏逗得笑了起来。

陈道静见屋里的气氛这么快就变得融洽温暖起来,心中不由佩服萧何吏副市长掌控气氛的能力。

“陈局长,你不对咱们的小伙子表示一下感谢啊?”萧何吏回过头望着陈道静,提醒般地笑着说道。

“说真的,我们非常感谢这期报纸的报道。”陈道静一脸发自肺腑地诚挚:“公安局永远乐于接受媒体的监督,只有你们监督有力了,我们的工作才会改进,才会提高!”说完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和难过的表情,略显低沉地叹气说起了基层派出所经费的困难,说有的所长,比如刘春刚所长在报道的前夜,已经三天没有回家,这次做出的停职决定,自己也是很不忍心,备受煎熬,这不是让基层所长流汗、流血又流泪吗?

说道后来,陈道静的神情就有些难过起来,半响抬起头笑笑说道:“唉,真是很难啊,如果你们能在社会上帮我们呼吁呼吁,那该多好啊,我代表黄北市全体干警感谢你们!”

一群小伙子见陈道静说得语气低沉,言辞恳切,心里也纷纷不忍,对自己昨天的做法更加觉得不妥,便纷纷表示一定会大力帮忙呼吁。

正在说着话,门一开,宋子平和昨天那个瘦高眼镜年轻人走了进来,见萧何吏在场,又见房间内的气氛这么好,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准备好的解释也没再说。

宋子平从包里拿出一摞稿子,给房间里的记者分发着:“这是我和剑鸣刚刚草拟的,明天见报就按这个意思。”

陈道静又客气而简要地将刚才的意思给瘦高眼镜年轻人说了一遍,瘦高眼镜年轻人笑笑说道:“好啊,那你安排个专人,我明后两天都过来,给你们做个专题,报纸不行的话,在电视台也行,给你们好好反应一下经费困难的情况,也算是这个事的后续报道,陈局长觉得怎么样?”

“那就太感谢了!我回去后立刻就安排人跟你联系!”陈道静笑着点点头,她没有注意道,萧何吏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犹豫。

又寒暄了几句,萧何吏和陈道静便告辞出来,向那个特别的单间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萧何吏的司机云飞扬正好上楼,跟陈道静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走到萧何吏身边低声说道:“萧哥,黄猛和子辉的遗体运回来了,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下葬,墓地选在了牧羊岭。”

萧何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悲伤,缓缓地点点头:“明天你去帮忙,上午我有个会,散会后我直接过去。”

“嗯,好的萧哥。”云飞扬说完,转身冲陈道静微笑着一点头,轻敏地跑下楼去了。

男女有别

虽然云飞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陈道静还是清晰地听近了耳中,心中不由又浮起了一抹复杂,萧市长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却总是与那些人沾上关系呢!

回到房间后不久,三个人又聊了几句。不一会云飞扬打来电话,说于燕部长已经过来了。

萧何吏连忙起身,和陈道静、袁华融迎到了楼下,于燕部长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于部长,您来了?”萧何吏抢步上前伸出手去。

“呵呵,”于燕部长仿佛和萧何吏非常稔熟的样子,亲热而随意地拉住了萧何吏的手,用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带些责备地说道:“何吏,又瘦了,得注意身体啊!”

“呵呵,精神着呢!向于部长学习,青春永驻!”萧何吏仿佛也有些随意,笑着拍了拍于燕部长的手。

“油嘴滑舌!”于燕部长嗔怪地白了萧何吏一眼,转头指着那两位五十多岁的人介绍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俞部长、东州广播电视台书记、台长,这是是严部长,分管新闻舆论、对外宣传……”

萧何吏忙上前一一握手寒暄,陈道静暗暗有点咋舌,看来于燕部长跟萧何吏的关系还真不一般,临时的一个决定,就搞的如此大阵仗。

“这位是我们黄北市公安局局长……”萧何吏跟两位副部长打完招呼,想介绍一下身后的陈道静和袁华融,却被于燕摆摆手打断了:“别在这里聊了,坐下再介绍。”

“哦,好,于部长,请。”萧何吏仿佛今天也很有精神,不似以往那么疲惫,引请着于部长三人上了二楼单间。

“呵呵,还是老地方啊。”于燕部长进了门笑笑,脱下了大衣随手交给了愈部长。

萧何吏伸手去接,愈部长淡淡地笑笑,转身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

陈道静心里叹气,这就是官场的等级,愈部长如果在电视台,不知会有多威风,那些主任、主持人不知道会如何小心伺候,可跟着部长,就只能在后面伺候了。

当然,这也与双方的性格有关系,自己就几乎从没有给一把手干过这样的活,估计也不会让雷剑他们给自己挂衣服。

“呵呵,何吏这个人,”

“呵呵,还是在这里吃啊?”于燕部长进了门也没谦虚,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主宾位置上,拍拍主陪的椅背带些感慨地笑道:“何吏这个人啊,太念旧了!”

“呵呵,念旧好啊,说明重感情。”愈部长看样子比严部长位置靠前,放好大衣后坐在了副主宾位置上。

萧何吏等愈部长和严部长都坐好,这才在主陪位置上坐了下来,给于燕部长倒了一杯茶,笑道:“于部长才是重感情呢,否则也不能白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黄北啊。”

于燕部长没有否认,淡淡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茶。

“于部长,这是我们黄北公安局的局长和政委,陈局长,袁政委。”萧何吏指着陈道静和袁华融介绍道。

“哦,我都听说了,不错。”于燕抬起头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又低头喝茶。

陈道静和袁华融本已经起身,本想过去与于部长握握手的,可是于部长仿佛并没有这个意思,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好跟两位副部长微笑着点头示意后便坐了下来。

不一会,酒菜上来,大家开始交杯换盏,开始的还谈论了几句后续报道的问题,可随后就海空天空起来。

陈道静心里明白,这点事对他们来说太小了,小到不值得多费口舌,便也不再提起,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谁的茶杯里水少了,便赶紧起身过去添一点。

萧何吏今天仿佛酒量很大,每次都要给自己多倒点,倒是于燕部长,一个劲让他少喝,最后甚至有些生气地带了些训斥的口气:“你那点量,自己还不知道啊,别丢人现眼了!想跟我们两个部长喝,去找二十个萧何吏捆一起再来!”

袁华融算是黄北方面的主力,完完整整地喝了一圈。

这种场合,两位副部长也有些拿捏,并没有放开,很多时候只是用嘴唇沾一沾便放下了。

陈道静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喝酒的,可端着茶走到于燕部长身边敬酒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说道:“于部长,我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您随意,我干了!”

于燕部长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陈道静的一眼,嘴上却依然和萧何吏说着未完的话题。

陈道静一时有些尴尬,萧何吏毕竟经历的这种场合多,知道很多大领导都有这种“爱好”,别人站着来敬酒时,却非要坐着继续说一会话,即便这话是屁疵狗蛋的闲事。

萧何吏一直没搞懂很多领导的这种癖好的目的是什么,表示对敬酒者的不满?还是对自身位置的强调?乍一看,都不会有什么好效果,但却总有不少领导会自觉不自觉的这样做。

陈道静脸上尽管维持着笑容,但却渐渐变得不自然,不好催促,当然更不好自己主动换酒,所以一时便有些尴尬地站在了那里。

“道静,你要给于部长敬酒啊?”萧何吏仿佛刚刚发现了陈道静,站起身笑着对于燕部长说道:“于部长,我们公安局长敬你杯酒。”说完看了看陈道静的杯子,不易觉察地挤了挤眼睛:“陈局长,你虽然平时不喝酒,不过敬于部长酒,总得要倒一点吧?”

于燕部长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笑了笑说道:“好吧,倒半杯吧。”

陈道静暗自一咧嘴,半杯,也太多了。

萧何吏张张嘴还要说什么,于燕部长已经站了起来:“何吏,不用多说了,陈局长不能喝,剩下的你喝!”

陈道静有些难为情,虽然在酒桌上公用一个杯子司空见惯,但她却不适应让晓刚以外的男人用她的杯子。

“我,我,我陪一点吧?”萧何吏端起了杯子,拿起酒瓶倒了小半杯,一举:“于部长,行不?”

“呵呵,行!”于部长的脸色居然缓和了一些,与陈道静碰了碰杯,笑道:“你们萧市长可是很关心你啊,上午看了报道后,立即就找了我和愈部长,愈部长这才紧急将今晚的节目喊停的。”

虽然语言部长说的有些青苗单膝,但在陈道静听来却不啻一个响雷,原来暗访的不止是报纸记者,居然连电视台都做好了节目,如果晚上一播出,那恐怕就热闹了,这样一想,心中不禁有些后怕,感激地冲萧何吏笑笑:“谢谢萧市长。”

“呵呵,客套什么,来干了!”萧何吏一扬脖,小半杯酒倒进了嘴里,皱着眉一脸痛苦地朝于燕部长晃了晃杯子:“于部长,感激的话我不多说了,都在酒里了。”

“喝这么多,神经!”于燕部长仿佛有些心疼的样子,狠狠地剜了萧何吏一眼,低声骂道,骂完看了看自己的半杯酒,一开始本想沾沾的,可现在居然也一举杯倒进了嘴里。

事到如今,陈道静仿佛已经别无选择,只好一咬牙,也将酒倒进了嘴里,那股辛辣刺激的她喉咙一阵难受,如果不是强忍着,恐怕会激烈地咳嗽。

上船容易下船难,跟部长喝了酒,如果跟两位副部长喝茶,自寻不自在不说,就是品性也会让人怀疑了。陈道静硬着头皮,又倒了两小杯,总算是有始有终地敬完了三位部长。

三小杯下肚,陈道静很快觉得头微微有些发晕,强自支撑了一会,由于插不上嘴,自然也融入不了谈话的氛围,甚至跟不上谈论的节奏,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实在有些撑不住,便起身走出门想透透气。

来到门外,见两个服务员在门口站着,便笑道:“一会进去帮忙倒倒水。”

一个圆脸服务员一脸错愕:“进去倒水?”

“怎么了?”这下轮到陈道静吃惊了,她刚才就有些奇怪,为什么房间里连个倒茶的服务员都没有,害的她这从不愿伺候领导的人不停地在那添水。

“这个房间,除了上菜,我们不进去的。”圆脸服务员看着陈道静:“你第一次来吧?”

“是啊,”陈道静有些好笑,问道:“这是什么规矩啊?谁规定的?”

“我不知道,”圆脸小姑娘眨巴眨巴眼:“从我来就这样,听说自从装修了这个房间以来就一直这样,到底是谁规定的,我也不清楚。”

“哦。”陈道静应了一声,走到楼梯口站了一会,想起了记者那桌,有心过去一趟,可脸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喝了酒,如果到了那边不喝酒,肯定让记者不高兴,觉得自己只会巴结领导。犹豫了一会,便下楼来到一楼的大厅,找个沙发坐下,闭目休息了七八分钟,这才又强撑着上楼去了房间。

一进房间,陈道静就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于燕部长爽朗的笑声不时在房间里回荡,再一看,两位副部长的位置已经空着了。

“愈部长和严部长呢?”陈道静轻步来到桌前坐下,悄声问旁边笑容可掬望着谈得正欢的萧、于二人。

“有事提前走了。”袁华融小声说道。

于燕部长仿佛在陈道静离开的这七八分钟喝了不少的酒,脸色绯红,眼睛也变得水灵起来,很愉快地跟萧何吏说笑着,并不是亲昵地握一握萧何吏的胳膊。

萧何吏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烟,笑眯眯地听着,身子不动,只是头配合着于燕部长不时地轻缓地点着。

“咱们也走吧?”陈道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悄声对袁华融说道。

“不好吧?太明显了。”袁华融轻声说道。

陈道静一愣,随即就惊醒了,是啊,节奏掌控在人家手中,如果有想法,直接结束走人,到哪里还找不到个清静的地方,而现在走,那无异于表明在自己心里认为两人关系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陈道静不由仔细打量起于燕部长来,刚才于燕部长一脸的不怒自威,你的眼神刚过去,她的眼神就似有似无地迎过来,你只能躲避,而现在,她的精力都在萧何吏身上,正好可以好好地端详。

于燕部长看上去四十冒头的年纪,齐耳短发,显得很干练飒爽,两道弯弯的眉,比起一般的女人来显得浓了一点,两个眼睛很大,炯炯有神又带着一股威严,不过现在,里面早已看不到威严,有的只是愉悦的笑意和无奈的惆怅。

陈道静低头喝茶,一边有意无意地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突然一个名字让她心里一惊,随后,这个名字又不停地出现,而于燕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哀伤低沉起来。

小影?好像是个女孩的名字啊。为什么有点熟悉呢?陈道静低头微皱着眉头思索着。

“其实,乔市长……好了,不说这些了!”于燕仿佛不想再提这些事,摇摇头结束了话题。

乔市长?小影?望着萧何吏一脸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悲戚,陈道静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名字,乔素影!当年东州政坛冉冉上升的一颗政治明星,二十六做到副县长,三十岁不到就成了黄北区的区长,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她将前途无量,但在四年前的东州官场巨震后却悄然失踪没了音讯,至今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以前也曾听过一些传闻说是与一个男人有关,但陈道静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因为在她看来,能达到那种高度的女人是绝不会对感情如此脆弱的。即便厉胜男对他说乔素影的不幸是因为萧何吏的时候,她心里依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看看那张痛苦得有些变形的脸,她的心中却突然变得不那么笃定了。

“呵呵,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唉,都怪我多嘴!”于燕仿佛有些内疚,像是岔开话题,笑笑端起了酒杯:“陈局长,来,我敬你一杯。”

“哦?哦,于部长,我敬您!”陈道静赶紧端着杯子站起来,微微有些慌乱地寻找酒瓶。

“不用了,你喝茶吧。”或许是心情的缘故,于燕变得大度豪爽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陈道静赶紧将杯子里的茶喝净,甚至连茶根都没放过,笑笑说道:“谢谢于部长。”

“呵呵,”于燕部长脸色闪着桃花瓣般的红晕,目光中也闪着桃花的色彩,半真半假地笑着说道:“陈局长,我提醒你一句,何吏是个危险的人物,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陈道静明白于燕话里的意思,心中闪过一丝不悦,脸庞也微微发热,不过好在脸色早已绯红,所以倒也看不出什么变化,笑着装迷糊道:“萧市长是好领导,好上级,怎么能离得远呢。”

“呵呵,想近容易,再想远就难了……”于燕笑呵呵地说着,眼神却瞟向了萧何吏。

萧何吏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有些嗔怪地说道:“于部长,你说什么呢!”

陈道静看两个人说话的神色和语气已经不像上下级的关系,心里有些释然,但又有些失望。

“不过呢,近了也好,把握住也并不一定是好事,错过了说不定会后悔……”于燕部长显得有些喝多了,眼角瞟着萧何吏,语气多了些怪怪的味道。

“厄,”萧何吏装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像的饱嗝,不等于燕部长说完,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都吃好了,看看给于部长准备点什么饭!”

“哦,好。”陈道静赶紧站起身,笑着问道:“于部长,您吃点什么?”

“面条吧,炝锅面吧。”于燕随意地说道。

陈道静刚要出门,袁华融却早一步站起来:“陈局长,我去吧。”

不一会,面条端了上来,四个人喝完杯中酒,吃过面条,三个人送于燕部长下楼。

云飞扬跟于燕的司机在大堂坐着,见领导下来,便赶紧出门提车去了。

萧何吏缠着于燕部长上车,陈道静要过去帮忙,却被袁华融轻轻拉住了。

陈道静明白过来,没有到车前,站在离车两三米的地方挥挥手:“于部长慢走。”

于燕部长敷衍般地挥了挥手,来到车前,脸色便有些幽怨哀伤,拉着萧何吏的手,将头探在萧何吏耳边小声笑道:“还是你们男人好,在外面拈花惹草,找个七个八个小女孩,在别人眼里就算有本事,可我们女人呢,别说七个八个了,就是一个,也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唉,”萧何吏轻轻叹口气,说道:“于姐,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你也知道,我的作风……呵呵。”

“唉,羡慕你啊!”于燕幽怨地叹了口气,身子坐进车里,却依然拉着萧何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姐知道你忙,但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姐。”

“会的,姐你放吧。”萧何吏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很郑重地点点头说道。

于燕部长走了,萧何吏与陈道静、袁华融告别也上车走了,陈道静的脑海里却始终

屋藏双娇

直到萧何吏的车走出老远,陈道静依然在路边有些发呆。

“陈局长,咱们到记者那屋去转一下啊?”袁华融考虑得很周全。

陈道静有些难受地拍了拍头,一脸为难地苦笑道:“袁政委,你全权代表吧,我真的是有点撑不住了。”

“哦,也好。”袁华融见陈道静一脸的难受,也没再勉强,笑笑转身向酒店大门走去。

陈道静摸出手机给厉胜男打了过去:“我吃完了,你过来接我。”

“哈哈,道静姐,好,哈哈……”估计厉胜男又在用电脑看喜剧品,听着话筒里笑得前仰后合的。

放下电话,陈道静走到路边的那排高大的行道树旁,无聊地站了一会,觉得酒意在胸中翻腾,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便沿着路慢慢向前走着。

约莫走了二百多米,路的右侧有一条小路的岔口,侧头向里望望,见窄窄的路上并没有黄北常有的明亮艳丽的闪烁霓虹,尤其是挨着高大院墙的道路两侧,几天来时断时续飘洒下来的雪花,在这里居然没有被破坏,平整如新,在沉沉地夜色中发出柔和而莹白的光芒。

或许是酒意的缘故,陈道静突然有了踩几个脚印的念头,想从路边便踩过去,再从路左边踩回来,然后回到原点欣赏自己的杰作。

陈道静许久没有干这么年轻的事情了,为了走成一条直线,她伸着双臂平衡着身体,在这条静寂无人的小巷里向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陈道静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停着一辆别克商务,心里不由一惊,再看车牌,果然是萧何吏的车。

“他怎么会在这?难道他来这里和于部长幽会?应该不会!”陈道静随即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从于燕部长上车前跟萧何吏谈话的内容,她基本能断定两个人并没有那种关系。

“难道这里也有他的二奶?”一念刚起,车旁边的一扇木门吱扭一声开了,陈道静没来得及闪念,便侧身闪到了一棵树后,心里不禁尴尬,如果在这里被萧何吏发现了,他会怎么想?跟踪?更别扭的是,自己连个解释的借口都没有,总不能说是为了踩脚印玩吧?

这时,一个人已经从门里走了出来,正是萧何吏的司机云飞扬,一出门,他的目光便向陈道静藏身的树扫了过来,眼神不再像往常那样柔和淡然,竟隐隐透着一股骇人的锋利。

陈道静知道被发现了,便背过身若无其事地系着鞋带。

然而,云飞扬并没有说话,仿佛认出了陈道静,锋利的眼神慢慢变得平静,转身走到车旁开门进去发动了车子。

一阵脚步声响,又有几个人出了门,踩在雪上吱嘎吱嘎地响。

“唉,”萧何吏轻轻叹口气:“这里很清静,也很安全,虽然会憋闷一点,但尽量不要出去,吃喝都没有问题吧?”

“没有,只是……呜呜……”一个女人呜呜地哭起来,仿佛很伤心的样子,还有一个女人在一边不停地抽泣着。

“唉,”萧何吏叹了口气说道:“别哭了,你们一哭,孩子们又该害怕了!”说完顿了一顿又安慰道:“这个地方很僻静的,你们就安心住在这,我会安排几个年轻人常过来看看的,有什么急事,就给他们打电话,给飞扬和我也可以。”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恼怒,心想萧市长啊萧市长,金屋藏娇也就罢了,难道一个苗苗还不够吗?这里居然还藏着两个,一男二女?这个念头一起,陈道静的脸不由微微地有些羞臊的发热。

“好了,都回去吧,你们关了门我就走。”萧何吏仿佛在轻轻地向里推着两个女人。

一直断断续续地哭着的女人这时仿佛鼓起勇气,低声抽泣着说道:“萧哥,转过年孩子们就该上学了,总这么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啊……”

“放心吧,明年泽熙也该上学了,让他们一起上。”萧何吏说完,仿佛为了打消女人的顾虑,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学校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嗯,萧哥,你多费心吧,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了,只想好好把孩子养大。”女人抽泣地说道。

陈道静心里又是一阵气恼,让爱他的女人孤孤零零可怜兮兮独守空房,给不了孩子父爱,给不了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好了,快关门吧。”萧何吏将两个女人轻轻地推进门里,等女人把门从里面锁上,这才轻叹口气转身上车而去。

萧何吏刚走,陈道静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不由暗叫一声好险,如果早响半分钟,恐怕场面就会变得异常尴尬。

电话是厉胜男打来的,咋咋呼呼地问道:“道静姐,我到了酒店门口了,怎么没见你?光看见邵雄侠那小子了!”

“哦,你开车向北走,二百多米有条小街,在路口等我。”陈道静说完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到了路的另一侧,在洁白的雪上留下了一行整齐而纤巧的脚印。

刚拐出路口,却看见一辆警车飞驰过来,速度实在不慢,一个急转滑进了小街,论坛溅起的雪水差点洒到了陈道静的脸上。

他怎么来了?陈道静突然想起了萧何吏刚才说让几个年轻人过来帮忙照看的话,心里微微有些释然,却又有些不解,难道萧何吏的这些作为也值得邵雄侠敬佩吗?不劝也就算了,可还帮忙照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难道这个社会,真地是以养女人多为光荣吗?

这是,那辆华泰现代已经驶了过来,因为找陈道静,所以厉胜男开得并不快,缓缓停在了陈道静身边,打开车门,探头惊奇道:“道静姐,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陈道静还在沉思,默默地上了车,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喝酒了?”厉胜男惊喜地而又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看这小脸,跟熟透的……”

“闭嘴!走!”陈道静有些心烦意乱,低声呵斥道。

“去哪?”厉胜男委屈地撅起了嘴问道。

“哦,随便走走。”陈道静放下一半车窗玻璃,让寒风和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厉胜男觉察了陈道静的异样,没敢再问,偷偷一吐舌头,缓缓地启动了车子。

“你说为什么男人找好几个女人大家就觉得很正常呢?”陈道静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厉胜男吓了一跳,转过身有些不认识地瞪着陈道静,她难以想象会从道静姐嘴里蹦出这种话题。

陈道静望着窗外,半响问道:“胜男,你能接受吗?”

“我?接受个屁!”厉胜男恨恨地说道:“如果将来我的男人敢拈花惹草,我就阉了他!”

陈道静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厉胜男,半响扑哧笑了出来,是啊,以厉胜男的性格,很有可能走极端的。

“咦,那不是徐慕枫吗?”厉胜男惊奇地喊了一句,随后不屑地撇撇嘴:“天天骑个破自行车,还牛得跟什么似的!”

陈道静望着雪中不紧不慢骑着自行车的徐慕枫,心中倒有几分欣赏,半响,突然对厉胜男说道:“掉头,跟上他!”

“哦?怎么了?”厉胜男诧异地看了陈道静一眼,心想道静姐的酒量还真是不行,喝点就酒变得一惊一乍的。

陈道静也不说话,目光淡淡地盯着前面骑车的徐慕枫,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徐慕枫拐进了那条小街。

“进去吗?”厉胜男扭头向陈道静问道。

“把车停在路边。”陈道静命令道。

厉胜男将车停好,陈道静开门下车,裹裹衣服,带上帽子,向小街里走去。

跟在后面的厉胜男心里疑惑,这样的速度能跟上吗?估计徐慕枫早没影了!可是又不敢问,便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厉胜男突然惊奇地发现了那排整齐的脚印,不禁笑道:“道静姐,你看,还真有无聊的人,没事在这瞎踩脚印玩……”

陈道静脸上微微一热,回头嗔恼地瞪了一眼:“要你管!”

厉胜男一吐舌头,再看陈道静刚在雪上留下的脚印,心中不由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道静姐的脚印吗?道静姐今天怎么了?一个人跑这玩起来了?心中好笑,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陈道静知道被厉胜男发觉了,也不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不一会,厉胜男一抬头,突然看到了刚才邵雄侠开的那辆警车,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刚要说话,却被陈道静打断了:“别说话!”

陈道静带着厉胜男来到车后,朝手心呵口气,小声笑道:“别说话,等着看。”

厉胜男微微皱皱眉,心想道静姐喝了酒可别出洋相啊,便轻声说道:“道静姐,咱们走吧,等会碰到了尴尬。”

平时都是陈道静教育厉胜男的,可今天反倒被厉胜男提醒了,陈道静犹豫了一下,四处望了望,小街的两旁全是高墙,走了这么远,也只有这一个门,路边的树虽然不算细,但也不至于能藏住人,便笑道:“等等吧,我还有话问他们呢!”

“哦。”厉胜男虽然不解,但也没再说话,从认识陈道静以来,仿佛她还没有怎么错过。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门一响,几个人走了出来。

“嘘!”陈道静冲厉胜男吹了吹食指。

厉胜男心中疑窦丛生,但也只能按捺住性子仔细地听着。

“嫂子,人生不能复生,还是要节哀顺变,还有孩子呢,是吧?”徐慕枫的声音。

邵雄侠仿佛喝得太多了,很难受的样子,一个劲打着嗝,像是马上就要吐出来。

“唉,谢谢你们了,呜呜……”女人仿佛很伤心,呜呜地哭着:

“猛子和子辉他们给萧市长添了那么多麻烦,现在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要拖累他,呜呜……”

另一个女人不说话,只是在一旁抽泣。

陈道静心里一惊,随即有些明白,原来这两个女人并不是萧何吏的金屋藏娇,而是黄猛和刘子辉的遗孀。

“唉,嫂子,事情的经过,我们也大体知道一点。萧市长也多次叮嘱过我俩,说黄猛和刘子辉虽然不在了,但萧市长和云队还在!嫂子,你就放心好了,这个地方很僻静的,你们就安心住在这,我俩常过来看看的,有什么急事,就给我们打电话。”徐慕枫柔软细雨地地安慰着。

陈道静和厉胜男对视了一眼,听话里的意思,仿佛是黄猛和刘子辉的遗孀和孩子在躲避着什么人,那会是什么人呢?难道连萧市长也保护不了她们而必须这样躲躲藏藏?

“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苗苗总让人送些菜来,呜呜,真是多亏了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呜呜……都是那帮天杀的……呜呜……”女人仿佛又触动了伤心事,哭声有些大了起来。

“嫂子,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们!”邵雄侠醉醺醺地插了一句。

“哦,好,你们路上小心。”还是邵雄侠的话管用,两个女人的哭声立刻小了很多,顺从地进门了。

等女人从里面锁好门,脚步声也已经听不到,邵雄侠仿佛有些气恼,恨恨地一跺脚:“这帮王八蛋!妈,妈,妈的,明天我过去直接先抓了再说!”

徐慕枫半响没说话,过了好一阵才轻轻叹口气:“最好别冲动,上次我刚提了一句,萧局长气得脸都白了……”

“我不管!妈的,豁出去了,最多骂我一顿!”邵雄侠仿佛有些站不住,倒退了好几步,气呼呼地说道。

“不是骂的问题,”徐慕枫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解:“我从没见萧局长生那么大气,那天如果飞扬拦着,看那架势,想摸东西打我!”

“啊?”邵雄侠也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问道:“打你?不会吧?”

“真的,”徐慕枫仿佛回想起了当初的一幕,摇摇头叹道:“我也不懂是为了什么,就说了一句去教训他们,萧局长的脸就气白了,手都哆嗦了,四处寻摸东西,估计想找拖把之类的抡我。”

“我草,你真有福气,我还从来没见过萧市长……”邵雄侠一脸的惊讶,醉醺醺地喊叫了起来。

“闭嘴!”徐慕枫骂了一句,沉默半响,然后沉吟着说道:“所以,这事绝不能乱来!估计在这件事上,萧局长受的不是一点半点的伤害和刺激。”说完叹口气笑了笑:“再说,如果真想玩黑的,云队出手,不比咱们利索多了。”

“那倒也是。”邵雄侠点点头,半响突然嘿嘿一笑:“嘿嘿……慕枫,我倒有个办法……”

邵雄侠的声音越来越小,陈道静和厉胜男渐渐已经听不到了。

“妈的,这种主意也就你能想得出!”徐慕枫听完骂了一句。

“嘿嘿,恶人还须恶人磨,萧市长不让咱动手,难道那帮家伙动手还会怪咱们?”邵雄侠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徐慕枫沉默了一会,半响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搞的啊!”

“嘿嘿,你们就是怕挨骂!其实都是傻瓜,萧市长是谁?他什么不明白?啊?忘了上次在甏肉摊怎么夸我的了?”邵雄侠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东倒西歪地向车走去:“好了,走了!”

“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徐慕枫冷冷地骂了一句,随即有些担心地拉住了邵雄侠:“你喝的这个熊样,别开车了!”

“没事!你,你,放开……啊?局座?!!!”邵雄侠正在醉醺醺地挣脱徐慕枫,一抬头却发现陈道静和厉胜男站在了面前,不由惊叫道。

“邵大队长,晚上看来喝得不少啊!”陈道静向前做了一步,似笑非笑地望着邵雄侠。

“嘿嘿,当然了,局,局座有令,我,我,邵雄侠就是刀山火海,也, 也要伺候好那帮记者老爷!”邵雄侠口齿含混不清地说道。

陈道静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邵雄侠,想分辨他到底有几分真醉,几分装醉,半响笑笑说道:“邵队,刚才说话还挺利索,现在怎么突然结巴起来了?”

“嘿嘿,局,局座,看来偷听了好久了。”邵雄侠果然有些是装的,立刻笑了起来,不过口齿依然结巴着。

“陈局,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徐慕枫走过来说道。

陈道静知道从徐慕枫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便也没有留他,点点头:“嗯,早点回去休息吧。”

徐慕枫没再说话,低头从陈道静和厉胜男身边走过,骑上那辆自行车走了。

“局,局座,没,没事,我也走了……”邵雄侠一脸醉醺醺地笑嘻嘻地说道。

“走?你上哪走?”陈道静将脸一板,低声喝道:“跟我走!”

“跟,跟,跟你走……”邵雄侠还在结巴着,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厉胜男一脚蹬在了**上,顿时踉踉跄跄向前扑了出去。

世道无公 .

虽然厉胜男这一脚并没有用多少力,但邵雄侠还是差点趴了个狗啃屎,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扶住车站稳,不由回头骂道:“死丫头,你疯了?!踹我干嘛?!!”

厉胜男冷冷地一笑:“怎么不结巴了?”

邵雄侠白了厉胜男一眼,拍拍**上残留的雪水,冷哼道:“告诉你啊,别趁我喝多了占我便宜,这可是敏感地带。”

“你!”厉胜男被气得胸口一堵,忍不住又要想上前给邵雄侠两脚。

“局座,救命!”邵雄侠踉跄地躲到陈道静身后。

“好了,别闹了,走,回车上。”陈道静摆摆手拦住了厉胜男,转身向街口走去。

“上车?上哪个车?”邵雄侠有些愣住,呆立在雪中,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废话!”厉胜男这次比较客气,没有用脚踹,只是也推了邵雄侠一个趔趄。

“车还在这呢!”邵雄侠有些想着急。

“明天再回来开!”陈道静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酒后不能驾车不知道?亏你还是警察?!!!”厉胜男板起脸训斥道,又抬手推了邵雄侠一把。

邵雄侠向前趔趄了几步,回过头皱着眉说道:“男哥,我求你了,本来就想吐……”

“我踹死你!”厉胜男气得就要抬脚。

邵雄侠虽然一脸的醉意,但身形还算灵活,转身小跑着向陈道静追去。

一路追逐打闹,来到街口,三个人先后上了车,陈道静说道:“回局里。”

“啊?局座,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把我拉局里去干嘛?”坐下副驾驶的邵雄侠立刻叫了起来。

“去提审光头!”陈道静冷冷地说道。

“哦?”邵雄侠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不过随即就有些垂头丧气起来:“局座,你早说啊,我喝那么多酒!”

陈道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看似吊儿郎当没有正经,其实却有一颗比很多正经人更加敬业的心。

“局座,你笑什么?”邵雄侠一脸疑惑地回过头。

“我问你!”陈道静收起笑容,没有回答邵雄侠,板起脸问道:“你来这干什么呢?”

“哦,一个朋友,叫来我喝酒呢……”邵雄侠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立刻就从容地说道。

“我问的是实话!”陈道静一瞪眼,打断了邵雄侠。

“就是实话啊,”邵雄侠一脸委屈:“不信你可以问问嘛。”

“哼哼,好啊,那就去问问!”陈道静盯着邵雄侠的眼睛,半响才又问道:“院里住几个人?男的几个?女的几个?都是做什么的?跟你什么关系?”

“嘿嘿……”邵雄侠挠了挠头,神色变得老实了起来,笑笑说道:“局座果然厉害,好吧,我说实话,院里住的是徐慕枫的亲戚,到底几个人,干什么的,我还真不清楚……”

“邵-雄-侠!”陈道静一字一字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不悦与威严。

“哎呦,喝太多了,头疼!”邵雄侠躲避开陈道静的目光,将身子软软地缩在了副驾驶上,闭上眼睛仿佛要睡着一般。

“别装死猪!”厉胜男轻轻捅了捅邵雄侠,不怀好意地笑道:“再装,可不要怪我手重哦。”

“唉,”邵雄侠立刻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看看陈道静和厉胜男:“局座,我真不知道啊!”

“说吧,”陈道静的目光变得柔和,语气也充满了让人信赖的感觉:“说不定我能帮得到你们!”

“好吧,我说,但你们一定要给我保密啊!”邵雄侠犹豫了好久,终于下了决心:“里面住的是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太清楚,只听说是云队以前同事的遗孀,她们的老公死了,现在被以前的几个有仇怨的家伙欺负,所以云队就把他们安排到这里来了,并嘱咐我们照顾一下。”

陈道静冷冷地望着邵雄侠,心想这小子说起谎话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邵雄侠仿佛看出了陈道静的怀疑,举起手说道:“局座,我邵雄侠要是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让雪压死!”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陈道静虽然不信鬼神,但毕竟是个女人,极其不愿听到身边的人发毒誓。

沉默了一会,陈道静抬起头又问道:“你说的云队就是萧市长的司机云飞扬吧?”

邵雄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他。”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陈道静又问道。

“我和慕枫在农林局的时候,他是执法二队的队长,那时萧市长是分管执法二队的副局长。”邵雄侠说完笑笑:“他们的渊源可深了,否则云队也不能放着队长不干去当司机啊,据说萧市长当执法二队队长的时候,云队是中队长。”

“哦。”陈道静有些明白,云飞扬是中队长,黄猛和刘子辉也是中队长,他们的渊源必然是颇深的,这样看来,邵雄侠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怪不得发那么毒的誓。

沉默了一会,陈道静抬起头有问道:“她们被谁欺负?”

“朱强!”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恨意:“跟光头、兔子和许刚,以前并成为许静手下的四把刀!”

“四把刀?许刚?哪个许刚?”陈道静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邵雄侠撇撇嘴:“还能有哪个?就是咱们英明神武的孟局长手下,刑侦大队二中队队长许刚!”

“妈的,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是中队长!”自从出了泄密那件事后,一提起许刚,厉胜男就恨得牙根发痒。

陈道静眯起了眼睛,虽然酒意微醺,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的思维,厉胜男描绘得那一幕幕看似不通的画面完全都理顺了起来,只是有一件事他想不通,像许刚这样的人,还有那个许亮,到底是怎么进的公安局呢?

“朱强那边,你准备怎么办?”陈道静望着邵雄侠问道。

“还能怎么办?!!反正别落到我手里,这种人渣要是落到我手里,我绕不了他!”邵雄侠恨恨地说道。

陈道静很想问问以恶制恶的事,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或许有些事,她这个公安局长不该知道。

“对了,那个徐天浩是怎么回事?”陈道静想起了那个跟在徐慕枫身后的高大年轻人以及治安队员口中关于他和许刚的事情。

“天浩啊,咱们局的临时工。”邵雄侠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沉重,仿佛在强忍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叹口气,平静地说道: “武警复员的,别的不爱干,就想当警察,虽然是块好料,可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许刚、许亮,甚至是刘惠玲这样的人都能进来,可他干了三年多了,想转正,连个影子都见不到!自己进修的警校也白费了!”

“哦,是块好料吗?我怎么看着他畏首畏尾的?”陈道静想起了徐天浩在杜云武当街行凶时的表现。

“妈的!就是老虎,天天被关在笼子里用鞭子抽,也早变成恐惧的老鼠了,何况是人呢!”邵雄侠仿佛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而愤怒起来:“天浩刚来局里时,是一心想当刑警的,可刑警队丁大成不要他,我就把他弄来治安大队了,那时的天浩就是一只嗷嗷叫的小老虎啊,什么人横他办什么人,哪里危险他第一个冲上去!当时许刚还**是个混街的下三滥,天天仗着许静的势力误作非为,结果被天浩收拾了好几次!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许刚和许亮这几个狗日的认识到公安的厉害了,让许静托关系进了刑警队!当了警察以后,他们总想找天浩的麻烦,可老子手下的人,老子当然要罩着!他们没机会下手,就让丁大成找天浩,说要调他去刑警队,天浩动心了,跟我商量,我知道那几个狗日的就没安好心,便坚决不同意。”邵雄侠说完,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可天浩太想干刑警了,最后还是去了刑警队,开始慕枫还能关照他,可后来慕枫也不在刑警队了,许刚这个王八蛋又当了中队长,妈的,天天对天浩呼来喝去的,一开口就是让天浩滚蛋!天浩为了干刑警,也为了孟如海这个王八蛋当初的一句给他转正的承诺,不得不忍着委屈小心伺候,就**差给他们端屎端尿了!”

陈道静听着,胸口也禁不住微微起伏,这还是公安局吗?这还是d的天下吗?

厉胜男更是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方向盘:“这帮杂碎,我明天就去教训他们!”

“说心里话,我对公安工作就没多少感情!什么**的玩意嘛!慕枫比我强点,他也是真想干刑警的人,可是如果和天浩比,他也做不出这样的牺牲!”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悲愤,骂道:“可是我**地就不懂了!热爱刑警工作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居然当不上刑警!那些狗日的下三滥,却能干上中队长!”说完直直地望着陈道静:“局座,你要是给天浩解决不了身份,我看不起你!!!”

陈道静冷冷地盯着邵雄侠:“借酒耍疯是吧?!!!”

邵雄侠也有些意识到自己在激愤之下说话的口气已经不妥,却又不肯认错,硬梗着脖子说道:“局座,把我的给他行不行?!!!”

陈道静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想狠狠地训斥邵雄侠,可看到那双年轻的眼睛中发射出的激愤而又坚定的眼神,却又忍了下来,半响轻轻点点头:“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一定会全力帮他解决!”

一听这话,邵雄侠反倒愣住了,紧咬着嘴唇,半响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陈局长,我代表我和慕枫,还有天浩,谢谢你!”

“你能代表你自己就不错了!”陈道静仿佛为了调节气氛,笑着嗔怪道。

“我给他俩打电话,报告好消息!”邵雄侠仿佛有些迫不及待,一边掏手机,一边笑道:“我敢保证,他俩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神经!”陈道静一把夺过手机,冷冷地望着邵雄侠:“明天就能办吗?我说的尽力,没说一定能办成!”

邵雄侠呆了一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笑:“局座,你别怪我,太高兴了!”

“嗯,那就好好工作来报答我!”陈道静笑着瞪了邵雄侠一眼,问道:“审讯这方面,局里谁的水平高一些?”

“那还用说,当时是慕枫了!”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自豪。

“还有谁?”陈道静又问道。

邵雄侠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摇了摇:“没有了!”

“你也不行?”陈道静盯着邵雄侠,一脸的不相信,按说像邵雄侠这种性格和机灵,应该是一把好手。

“我也不行,”邵雄侠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比一般人强点,但是比慕枫,就差得远了!”

“哼!”一直没开口的厉胜男冷哼了一声:“还男人呢,没点自信!窝囊废!”

“哎,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破案和审讯不如慕枫,别的可没说比他差!你什么理解能力?小学没毕业是吧?”邵雄侠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又开始跟厉胜男斗起嘴来。

厉胜男刚要说话,陈道静说道:“胜男,走吧,先把雄侠送回家!”

“让他自己跑着回去!”厉胜男恨恨地说着,但已经手脚并用放手刹松离合踩油门了。

车缓缓地在雪中行进,陈道静在后排沉思,前面的两个年轻人却似早已忘记不了那些不快的事,又开始你来我往的斗起嘴来。

“哎,你不是说你聪明吗?那我问你个问题!”厉胜男突然想起了陈道静刚上车时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便扭头笑着问道。

“尽管问吧,天文地理,我一无所知。”邵雄侠的激动劲一下去,酒意便又涌了上来,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喃喃地说道:“不过天上地下,所有的黄色典故,我都略知一二。”

“滚蛋!”厉胜男骂了一句,然后问道:“你说为什么男人找好几个女人,别人就觉得他有本事,可女人找几个男人,大家就都觉得她是破鞋、**呢?”

陈道静在后排微闭着眼,心里也有些好奇邵雄侠的大案,便静静地侧耳听着。

邵雄侠回头望了望像是睡着的陈道静,这才转身小声说道:“这个问题太简单了!”

“你说!”这个问题对厉胜男来说有些太难,所以听邵雄侠这样说,不由好奇地盯着邵雄侠问道。

“女人是锁,男人是钥匙。”邵雄侠右手伸出一个食指,左手食指和拇指接成一个圈,然后在里面插着,压低声音说道:“你想一把钥匙能插开好几把锁,那这把钥匙该多厉害啊!万能钥匙!谁不喜欢?可锁就不一样了,随便一把钥匙就能开,这样的锁可不就是该扔的废货嘛!”

“滚!流氓!”厉胜男的脸微微有些发红,想发怒,可想想这个比喻又觉得有趣,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个流氓!”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邵雄侠怡然自得地将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指挥着厉胜男:“前面左拐,对,第一个大门就是,一会在门口停下就行,我就在二号楼……”

后排的陈道静也差点笑出来,这个邵雄侠,也不知肚子里究竟装了多少这样的歪理!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邵雄侠回头望望依然闭着双眼的陈道静,小声跟厉胜男告别,下车走了。

有备而来

第二天一早,陈道静来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把丁大成叫了过来,问道:“光头和兔子几个审的怎么样了?”

丁大成不敢直视陈道静的眼睛,目光闪烁,嚅嚅地说道:“还,还,还在审理中。”

“给我期限!”陈道静不怒自威地盯着丁大成。

“我,我,我……”丁大成的头上又想冒汗,不知为什么,陈道静的目光只要直射他的脸,他就忍不住心慌气短,结巴了半天,才抬起头说道:“陈,陈局,他们的嘴,都,都很硬。”

“三天之内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陈道静盯着丁大成,一脸的不耐烦,仿佛怕他再啰嗦,便冷冷地说道:“不用说理由,直接告诉我,能,还是不能?”

“陈,陈,陈局……”丁大成听出了陈道静话中的不善,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来。

陈道静皱起了眉头,跟这样的人说话太费劲了,简直听不懂话,便猛地一拍桌子:“你只说一个字就好!能,还是不!”

“能,能,能!”丁大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陈道静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淡淡地说道:“那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三天破不了,你这个大队长就别干了!”

“我,我,我……”丁大成的脸有些发白,一紧张害怕,更加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一开,孟如海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到局里就听说丁大成被陈道静喊去了,心里顿时很不舒服,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你局长再大,可还有分管局长呢,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

“嗯?你怎么在这?!!”孟如海一进门,就“吃惊”地发现了丁大成也在,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我说丁大成,几天不见,你小子长本事了啊!什么时候学会越级汇报工作了?!!!啊?!!还有没有点工作纪律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分管副局长!!!”

陈道静微微一皱眉,这番指桑骂槐夹枪带棒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如明镜一样,便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孟局,先别着急上火,是我让丁队来的!”

“哦?你让?”孟如海仿佛有些不可思议:“陈局,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直接安排我就好了啊……”

“丁队,刚才那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我汇报!”陈道静不等孟如海说完,便转头冲丁大成淡淡地笑着说道,说完这才转过头对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孟如海笑道:“孟局,只要能提高工作效率,什么越级不越级的,就像市里领导直接安排你一样,有效率就好,难道谁还能说你没组织纪律性?还是说市里领导没有组织纪律性?谈不上嘛!”

“呵呵,”孟如海见陈道静软中带硬,脸上淡淡的笑容,找不到一丝不舒服的表情,知道讨不了好,便没有接话,笑了笑转身问丁大成:“陈局长亲自交代的事,你小子一定给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知道没?!!!”

“知,知道了。”丁大成心里发苦,心想打个屁精神啊,一个要审出事情来,一个不让审出事情来,你们两个狗日的领导可倒是统一一下意见啊。

“哎,对了,”孟如海仿佛才想起来,笑着问陈道静道:“到底什么事啊?这一大早就着急忙慌地把他叫来?”

“呵呵,”陈道静笑笑,抬手看看表:“这都几点了?还早?我看大家早就都到了。”

孟如海有些不自在,以前虽然觉得陈道静这人有些道行,但总认她总体上还是个内秀的人,心中有数,表面平和,谁知今天才发现原来斗起嘴来也不饶人。

“昨晚我……”孟如海又想要以案子来找理由,不过陈道静已经笑着说道:“我让他去审审光头几个,看还有没有别的事。”

“哦,”孟如海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说道:“陈局,你觉得有必要吗?这么点小案子,还揪住不放啊?”

“这对我来说就是大案子了!”陈道静盯着孟如海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女人嘛,心眼总是小一些。”说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半开玩笑地笑道:“对了,刚才丁大成队长给我下来保证了,说三天就能撬开他们的嘴,如果三天还审不出,孟局,你着手物色新队长,呵呵……”

“三天?”孟如海狐疑而又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丁大成,冷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个本事?”

“我,我,我……”丁大成哭丧着脸,心想做人太难了,撬不开嘴陈局长要撤我,可别说自己没这本事,就是真有这本事,那也得被孟局撤了,想到这里,他对孟如海和陈道静说道:“孟,孟局,陈,陈局,我尽,尽力,可,我,我的能,能力有限……”

丁大成这次结巴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别说陈道静着急,就连他自己都着急起来,憋红了脸来了一句:“陈局,你,你现在就撤了我吧!”

陈道静的目光微冷,一眨不眨地望着丁大成。

丁大成倒有了几分英雄气概,把胸脯一挺,一副慷慨赴死的气魄。

孟如海心中十分满意,丁大成刚才的话是把自己放在陈道静前面的,一结巴,让效果更加明显,便笑骂说道:“真是个猪脑子!看你这个熊样!陈局长不过是跟你开句玩笑,你也当真!这个案子你审不了,邵雄侠,甚至雷剑他们谁审得了?难道都要撤职?真是傻到家了!行了,滚吧!”

丁大成不敢看陈道静,灰溜溜地出了门,等把门关上,轻轻拍着胸口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又堵对了,在孟局这,本事是没用的,主要是看心在哪,否则就凭自己这点本事,怎么会击败徐慕枫当上这个队长呢?!!

“陈局,你放心,我会多督促这帮小子的!”孟如海说完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悠悠地吸了一口,面色有些沉重地说道:“陈局,现在全市上下对咱们公安局那可是都议论纷纷,你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才行,否则咱们公安的威信可就没了……”

“放心吧,昨天市委宣传部于部长和愈、严两位部长都来过了,对咱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恐怕今天就会有报道吧?对了,今天的报纸还没有送来?”陈道静轻描淡写地说着,抬手看看表,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哦,那就好,那就好。”孟如海虽然强自开心地笑着,但脸色还是可以看出微微一丝不自然,为了掩饰,起身笑着说道:“陈局,那你先忙着,我去看看报纸到了没有,有好消息,我马上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呵呵,不急。”陈道静仿佛并不以为意,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材料看了起来。

孟如海有点没趣,呆了一呆,便转身出门去袁华融屋里打探消息去了。

陈道静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放下文件,摸起电话给办公室打了过去:“让徐慕枫过来一趟。”

不一会,门被有节奏地轻轻敲了几下。

“进来!”陈道静微微一笑,连穿衣和敲门这种细节都这么一丝不苟的人,你即便想他在工作上马虎也是很困难的。

门一开,徐慕枫一身警服站在门口:“陈局,你找我?”

“嗯,来,坐下。”陈道静笑着指了指沙发说道,望着周身干净利落,英气挺拔,两道浓眉下的一双星目隐隐透着一股冷冷威严的徐慕枫,她心里异常得满意,这正是她心目中理想的警察模样,尤其是刑警大队长的模样。

徐慕枫走了进来,站在陈道静的桌前,打了个敬礼:“陈局长,你安排吧!”

陈道静看看英挺严肃的徐慕枫,心里不自觉地跟邵雄侠做着比较,慕枫固然是死板了一点,可是,如果他真跟雄侠那样,可警察所应该具有的冷冷的正气或许也就会淡了很多。

“慕枫,我想安排你一个任务,”陈道静说完顿了一顿,仿佛有些为难:“可能是你职责之外,但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呵呵,陈局长太客气了,你是领导,直接下命令吧。”徐慕枫似乎并怎么领情。

陈道静笑了笑,对于这种淡淡的顶撞,她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让你去审光头和兔子,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案子在身。”

徐慕枫似乎已经从邵雄侠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并未显得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会,问道:“不是有丁大成吗?”

“你说呢?”陈道静收起了笑容,两道眼神变得炯峻,直视着徐慕枫。

徐慕枫与陈道静对视了半响,轻轻点点头:“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陈道静微微一皱眉:“什么条件,说!”

“第一,我要回刑警队,第二,要让徐天浩跟着我。”徐慕枫说完,静静地望着陈道静。

“等这个案子办完了再说!”陈道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徐慕枫的要求。

徐慕枫沉默了一会,问道:“我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吧?”

“需要人,可以去找雄侠协调!”陈道静不容置疑地说道。

徐慕枫沉默着,仿佛在心里做着斗争,半响抬起头说道:“行。不过,陈局,关于光头几个的事情,天浩知道的多,我还是希望他能帮我一把。”

陈道静只是想挫挫徐慕枫的锐气,这时见徐慕枫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便严肃地点点头:“可以找他,但所有的调查都必须是私底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你在搞这个案子。”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审的时候也要突击提审,最好一次就搞定!”

徐慕枫有些迷惑地望着陈道静,不过目光随即就渐渐变得坚定而有光彩,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好了,去吧!”陈道静看似有些微微不耐烦地摆摆手。

徐慕枫啪的打了个漂亮的敬礼,转身步履矫健地出门走了。

如果他的刑侦能力跟这个敬礼一样漂亮利落的话,那他绝对就是刑侦大队长的不二人选!

局长办公室里,陈道静在心里沉思着局里的人员布局,而政委办公室里,孟如海则在有意无意地聊着昨晚的事。

就在徐慕枫静悄悄地带着徐天浩去暗访证人的时候,黄北市包括市委、市政府机关对公安局处理三个所长的事也正在公开而热烈地讨论着。

东州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件事,而东州日报更是以一个正版做了后续报道,以走访的形势访问了一些基层的公安人员,甚至还包括刘春刚,经过条理而冷静的分析,得出了乱收费发生的根源在于基层派出所的经费保证存在严重困难。而省报也在一个副刊的头条进行了报道,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黄北市政府,认为正是因为黄北市政府没有足额保障公安机关的经费,才导致了这种权力寻租的行为。

白小天坐在办公室里,心中感觉到了一丝压力,自从来到黄北,政绩还没有一点,没想到第一次上省报却是这种景象。昨天晚上还在为陈道静担心,谁知一觉醒来,这棒子却已经照着自己的头上砸了下来。

考虑了许久,白小天喊了司机下楼,上车直奔市委而去,见了段文胜书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做了汇报。

段文胜书记两道剑眉微微皱着,本以为处理了三个所长也就将事态平息下来了,却没有想到反而越闹越大了,而且这火明显从公安局烧到市委和市政府头上来了。

“这样吧,让青云书记牵头,带上财政部门去公安局大体摸摸底,看看缺口到底有多大,最后让何吏把把关,尽量给他补齐。”段文胜书记沉思了好一会,缓缓地说道。

“哎,好!我这就去安排。”白小天心中异常满意,既能消除事件影响,还能讨好陈道静,一举两得的事情。

回到市政府,白小天为了将好人做在当面,除了把李青云和财政局分管预算的陈玉麒副局长叫来,还亲自给当事人陈道静打了电话,并提前让她准备一下,别被问得措施不及。

然而,让白小天没有料到的是,陈道静是带着详细的材料和数据来的。等他大体讲明了情况和要求,让陈道静简单介绍一下情况的时候,陈道静却拿出了材料,开始滔滔不绝地汇报起来:“白市长,李书记,陈局长,我们公安局现设刑侦、治安、经侦、交警、巡逻……七个大队,内设政工、纪检、指挥中心……等八个职能科室,看守所、拘留所以及二十三个基层分局和派出所……编制六百五十七人,其中在编……离退休……临时人员……车辆情况……目前经费来源情况……财政预算包干经费,一千一百二十万,其中预算内……转移支付……其中项目资金……另外,还有罚没款收入……预算外和其他收入……”

陈道静这一汇报,不但白小天有些发愣,就连李青云和陈玉麒也有些愣住了,一时都插不上嘴,只是任由陈道静详细而具体的汇报着。

“需要支出的经费主要由以下三项,第一,人员经费支出两千八百万,其中在编在岗580人,需……离退休……第二,公用经费支出,一千肆佰万元,其中办公费……水电费……通讯费……差旅费……招待费……维修费……第三是项目支出,六百三十二万,其中装备购置……合计缺口为一千八百四十三万。”

陈道静汇报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诚恳地说道:“数额不小,但请各位领导放心,这里面没有水分,我们已经尽量地压缩了。”

白小天有些为难,事发太突然,本以为先摸个底,然后再研究,却没想到被陈道静却是有备而来,一下将拍板决定的时间给提前了,有心想说几句官话先拖一拖,可看看陈道静那恳求的眼神,又有些说不出口。

白小天看看李青云:“李书记的意思呢?”

“呵呵,这是政府的事,我觉得保障公安系统经费充足是非常有必要的,这是我的态度。”李青云愣了一下,随即就说道。作为政法委书记,他也不会嫌公安局钱多的。

“我也是这个意见!”白小天很快做出了决定,对陈道静说道:“道静,你回去写个申请……”

“白市长,我们已经写好了。”陈道静跟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资金申请书。

白小天愣愣地看看陈道静,无奈地接过申请,大体看了一眼,随手递给了陈玉麒:“陈局长,你看一下,如果合适,那就拨吧。”

陈玉麒犹豫地接过申请,大体扫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半响说道:“是不是给何吏市长打个电话问一下?”

“也好,现在就打!”白小天一副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的架势,他心里甚至有些隐隐盼着萧何吏不同意,最近他发现陈道静和萧何吏走得有些太近了。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欣喜,既然白小天同意了,那萧何吏就更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她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

风波迭起

陈玉麒微微皱着眉,拖拖拉拉摸出手机,一个号一个号动作极慢地按着,仿佛不想打这个电话。

“抓紧点!”白小天看出了陈玉麒的犹豫,便有些不悦地催促道。

“何吏……市长,刚才公安局送来个经费缺口申请,白市长和李书记看了一下都觉得可以,你看……”陈玉麒慢吞吞地说着,话里明显在暗示着什么。

“哦,多少钱?”电话里萧何吏仿佛也没有太在意。

“一千八百……”陈玉麒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念着。

“竟扯淡!哪来那么多钱!玉麒,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好了,我还在忙着,见面再说!”萧何吏仿佛有些生气,说完便挂了电话。

屋里一时有些沉默,陈道静一脸诧异,锁起了双眉,按与萧何吏平时的交往来看,他应该是很支持公安工作的啊。

白小天也有些吃惊,不过在吃惊中又有些丝微微的快意,他也知道财政的盘子有些吃紧,只是这话由萧何吏说出来最好不过了。

李青云是在这些人中反应比较冷淡的一个,继续微仰着身子吸烟。

萧何吏的话,对陈玉麒来说,完全是在预料之中,所以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诧异,苦笑了笑说道:“现在财政拿出这么多钱确实有些困难,要不,等萧市长回来再说吧?”

陈道静没有办法,只好用求救的目光望着白小天。

白小天有些受不了这种目光,心底一颤,头脑一热,站起来说道:“那就先拨一半,后续的一半等萧市长回来研究。”

“这……”陈玉麒面有难色。

白小天有些不悦地轻轻拍了拍桌子:“怎么?我这个区长说了话不好使?”

“那好吧。”陈道静拿着陈道静的经费申请,站起身走到白小天面前:“白市长,您是先签字,还是等萧市长签了以后再签?”

“先拨的一半不用他签了,直接拨付!”白小天拿过申请放在桌上,取过一支笔来龙飞凤舞地签批了意见并落上了大名。

“那,我先走了。”陈玉麒仿佛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有些烧心的样子,尽管脸上带着笑容,却又难以掩饰那种难受。

陈玉麒走后,陈道静也站了起来,虽说没有全额要下来,但这九百多万也足够她应付很多事了,感激地冲白小天和李青云笑笑:“谢谢白市长和李书记了。”

李青云淡淡地摆摆手:“陈局长就别瞎客套了,这事还是多感谢白市长吧。”说完站起身,出门走了。

白小天此时心里美滋滋的,就连李青云不告而别也没有影响了他的情绪,冲陈道静笑笑说道:“小静,哪天我请你吃顿饭吧,好好给你接接风,也压压惊,看,才刚来两天,就碰到了那么多事。”

“呵呵,好!”陈道静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但这时再拒绝仿佛显得有些不近情理。

“嗯,那就回去忙吧。”白小天显得很开心,笑笑说道:“有空多联系。”

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出了会议室,下楼来到车上,一脸的春风。

“什么事这么高兴?”厉胜男好奇地问道。

“呵呵,市里同意先给九百万。”陈道静脸上闪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嘿,真棒!”厉胜男也很高兴,麻利地挂档起步,车缓缓驶出了市政府大门。

刚出门口,陈道静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号码不熟,好像是是政府大院的号码,便接了起来笑着问道:“我是陈道静,你哪位?”

“陈局长,我是财政局陈玉麒,实在是对不起……”陈玉麒显得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刚才萧市长又打过电话来问这件事,我跟他一说,他有些着急。”

“哦,那萧市长的意思是?”陈道静的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

陈玉麒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轻声说道:“他的意思是暂时不拨。”

陈道静也沉默了,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萧何吏副市长,虽然是分管经济和财政的常务副区长,可山再高也总不能灭了太阳,白小天毕竟是一把手啊,他都答应了,你又卡个什么劲呢!

“陈局长,咱们市……”陈玉麒仿佛想解释,可又仿佛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截住了话头,说道:“陈局长,那,没事我就挂了。”

“哦,陈局长再见。”陈道静缓醒了过来,连忙说道。

“怎么了道静姐?”厉胜男看到陈道静脸色不对,有些担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陈道静尽量让自己平静,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失望和不满。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姓萧的从中作梗?”厉胜男恨恨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别说了,回局里。”陈道静阴着脸摆摆手呵斥道。

“就知道冲我发火。”厉胜男低声嘟囔了一句,猛一踩油门,车便向前窜去。

车驶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孟如海正在院子里拿着手机暴跳如雷地骂人:“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来!**的,老子还没怎么样呢,就**先都拿老子不当一回事了?!!!你告诉他,想在刑警队干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不想干,就**地给我滚蛋!”

陈道静下了车,沉着脸走过去,淡淡地问道:“孟局,这是跟谁呢,发这么大火。”

“徐天浩那个王八蛋!这次我非开除了他不行,太不象话了!”孟如海一脸的激动与愤怒。

“发生什么事了?”陈道静微微不悦地问道,心中有些迷惑,徐天浩一个临时工,即便被徐慕枫喊了出去,也不至让一个副局长生这么大气吧?

“什么事?发生大事了!”孟如海的脸色有些发青,眼角不停地抽搐着:“不是命案,但比命案还恶劣!牧羊乡朱家村支部书记兼村主任朱强被人挑了手筋和脚筋了!”

“哦?”陈道静脸色不由一变,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哼哼,”孟如海眼中喷着怒火:“今天凌晨四点的事,可是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多了,虽然人没死,可是等送到医院,却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陈道静的脸色有些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悦,小夫妻被打的时候你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现在许静的手下被人挑了脚筋,你却如此激愤,你这刑侦副局长到底是给谁干的?!!!

孟如海正在气头上,见陈道静脸色不好看,便也冷冷地说道:“什么晚了?就是治疗晚了呗,医生说就算接上,也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陈道静没有说话,脑海中却响起了邵雄侠那句以恶制恶的话来,心里不由一揪,难道是这样子搞的,如果是真的,那也有点太过分了!

“那你抓紧去看看吧,有什么情况回来及时跟我通气。”陈道静淡淡说完转身向楼里走去。

身后立刻又响起了孟如海仿佛要杀人般的吼声:“丁大成!你**死了吗?!!!快点!徐天浩回来没有!!!妈的,一群废物!!!”

陈道静回到办公室,没等坐下,立刻摸起电话给邵雄侠打了过去:“在哪?马上到我办公室!”

过了有十五分钟,邵雄侠推门进来了,一脸笑容,却难以疲惫,睡眼惺忪的样子。

“昨天晚上干嘛去了?!!”陈道静一拍桌子问道。

“昨天晚上?局座你忘了?我不是喝多了回家睡觉了嘛!”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陈道静两道锐利的目光盯住邵雄侠的眼睛:“朱强的事是谁干的?”

邵雄侠两手一摊,很坦然地说道:“不管是谁干的,反正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很多时候,陈道静的判断依赖于对方的眼底,因为人的情绪波动,纵然脸色可以控制,但在眼底却容易有所反应,可是她盯了半天,只是在邵雄侠的眸底看到了从容的笑意和坦荡,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也没有敢完全放下心来,这个小子太贼滑了,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真的跟你没关系?”

邵雄侠笑了笑,凑过来小声说道:“局座,说心里话,我确实有这打算,本来想这两天找找机会呢。”说完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地叹道:“悲剧啊悲剧,为什么我邵雄侠总是要慢人家一步呢!”

陈道静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可看看邵雄侠疲惫的脸,心里又有些怀疑,便带些嘲笑地问道:“你小子不是吹过熬三天三夜也照样有精神吗?怎么昨天晚上熬了一夜就成这副熊样了?”

“局座,话不是这么说,昨天一晚差不多能顶四晚……”话说了一半,邵雄侠便觉出失口,于是嘿嘿笑了笑:“局座,你太狡猾了,我又中了你的圈套了。”说完有些得意地笑笑:“我猜到你今天可能找慕枫,所以昨天夜里把能找到的材料和脑海中记得的事都给他整理出来了,你知道,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陈道静望着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心里既好气又好气,还带些暖暖的感动,不管是为了私情还是为了公事,能有这么灵敏的嗅觉和奉献的精神,总归是很难得的。

“朱强那事你觉得是谁干的?”陈道静换了话题,淡淡地问道。

“我觉得……”邵雄侠眯起了眼睛,半响说道:“说真的,从原因上推断,不太容易,因为这小子也是作恶多端,仇家太多,说不定逼急了人家,可是,这些可能虽然有,但都不大,真正有这胆子,也有这实力的,恐怕还是……”

“谁?”陈道静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少卖关子!”

邵雄侠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丁爱辉。”说完直起身子笑了笑:“陈局,你等着吧,肯定会很热闹的。”

“你是公安!”陈道静冷冷地说道:“你是看热闹的?”

邵雄侠微微用力地做了个横斩的动作:“就怕他们闹不大,如果真闹大了,咱们就可以……碴!”

“对了,刚才孟局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找徐浩天干什么?”陈道静想了刚才的一幕,心中还是微微有些不解。

“呵呵,他还能找谁?妈的,那些平时不干活的,都**天天养尊处优颐指气使,关键时候这帮熊货能干吗?真碰到危险的事,还得靠徐浩天几个!”邵雄侠撇撇嘴,不屑地说道:“我刚才给慕枫和浩天打电话了,坚决不去,去他娘的!”

“啪!”陈道静阴着脸拍了一下桌子:“邵雄侠,就算我不是你的领导,也是个女性!你以后说话少给带这些口头语!”

“哎,哎!局座,您放心,我一定改,一定改!”邵雄侠见陈道静有些生气,便嬉皮笑脸的保证着。

“难道咱们的刑警队除了临时工就没有几个能顶得上的?”陈道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刑警是公安队伍里的精英,如果这支队伍垮了,那整个系统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倒也不是,”邵雄侠摇摇头,笑道:“局里真正有点东西的,大多还是在刑警队,只是现在局里这种环境,干的还不如不干的,提拔没份,好处没有,这种时候谁还往上冲?”

“哦。”陈道静轻轻应了一声,有些愤怒的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这支队伍完全是由丁大成那样的窝囊废组成的,那才是真的没救了呢!

“让慕枫抓点紧。”陈道静端起茶杯看了邵雄侠一眼说道:“你也多帮着点,尽量低调,但要迅速,这件事拖了好几天了,我希望明天就能给我个结果!”

“行!”邵雄侠点点头,却有笑了笑,带些神秘地说道:“也不用查出什么大案子,只要能找个由头再关他们几个月,估计黄北的地盘就要重新划分!”

陈道静明白邵雄侠说的是什么,但位置不同,他自然不能跟邵雄侠一样乐观其成,便皱着眉头叮嘱道:“雄侠,这些事你也紧盯着点,别闹的太大,否则我很难交差!”

这是句实话,是句充满了浓浓无奈的实话,来到黄北,两眼一抹黑,下面究竟如何风起云涌剑拔弩张,她完全是瞎子聋子,看不到也听不到,如果邵雄侠这些人再不给他提供点消息,那她很容易就可能陷入被动的局面。

“我心里有数,局座,放心吧,一有风吹草动,我会立刻向你汇报的。”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

“嗯,那就赶紧去吧,最近事情多,等赶紧收收了,否则太乱了!”陈道静摆摆手说道。

邵雄侠走了,陈道静微微有些烦躁地望着窗外,事情一件接一件,让她完全处在疲于应付的状态,很难静下心来去深入的思考,估计这几天情势更不会消停,如果朱强的事真的是丁爱辉所为,那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了,许静那边不会一点动作没有,如果来回几个回合,恐怕最先受不了的还是她这个公安局长。

正在想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陈道静定定神,摸起了电话:“我陈道静,你哪位?”

“呵呵,陈局长,我是秦子儒。”对方说完笑笑说道,仿佛怕陈道静忘记自己而尴尬,便又笑着补充道:“市委的,咱们在市政府对面的……”

“哦,秦秘书长,你好,请问有什么指示?”陈道静开始还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生,但一说市委,她马上便想了起来,市委秘书长秦子儒,当时**理市政府门口上访工人的会议时,他曾经参加了。

“呵呵,指示谈不上。”秦子儒名如其人,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笑笑说道:“段书记有点事情要找你谈,在梅园的南二楼,如果可能的话,呵呵,请陈局长尽量快一点。”

“哦,好的。”陈道静放下电话,心中微微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喊了厉胜男,匆匆下楼来到院里,刚要上车,邵雄侠却从车里下来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局座,恐怕这边有行动了,前市人大代表,丁大集团下属印染分公司的副总经理宋其昌被枪杀了,我怀疑是许静的报复行动。”

太巧合了

“哦?”陈道静的心微微一沉,果然出事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有事去市委,你叫上慕枫,迅速把事情查清楚。”

“他,他不是忙着那件事嘛……”邵雄侠愣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太情愿。

“孰轻孰重分不清吗?!!”陈道静有些恼火地呵斥道:“先把那边的事放一放,集中精力把这件事搞清楚!”

“嗯,好吧。”邵雄侠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他与陈道静的位置不同,自然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在他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扣住光头和兔子,最好把许刚也牵扯进来,现在朱强又成了废人,许静这边基本就没什么人了,丁爱辉那边肯定会有大动作,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闹的小,真闹大了,看哪个王八蛋还敢护着。

陈道静直奔梅园而去,而此时孟如海也已经赶到了牧羊乡,牧羊乡以前是没有划市以前,黄北区最穷的两个乡之一,因为规模总达不到改镇的标准,所以在黄北区的很多乡纷纷改镇并又划为办事处的时候,它依然是乡。

不过这几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从发现了品质极高的砂石和铁矿,这里的百姓早已经富得流油。以前是哭着喊着想撤乡划镇,改办事处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但是最近一两年,改为办事处的条件已经足够成熟,市里便开始动议撤乡划办事处的事宜,毕竟已经很少有真正的农民,良田基本都被都被盖成了大型的车间厂房,以前山上成片成片郁郁苍苍的果林也早已面目全非,到处炸药和采矿机的轰鸣,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乡里的领导却拖拖拉拉没有了积极性,一个乡划为五个办事处,虽然办事处书记听上去比乡党委书记好听点,但人财物的权力却无形被削弱了太多,尤其是最近几年,牧羊乡的书记其实一直都是享受副区级的,所以这个乡长、乡党委书记的称呼在黄北市叫起来反而多了一层分量。

在连绵数十里的牧羊岭山脉东麓,有一处没有被破坏的密林,虽正值寒冬,但耐寒的松柏依然傲雪迎霜地展示着苍劲的墨绿色。

密林深处,一条蜿蜒山路的尽头,坐落着一小片红砖碧瓦的小楼,其中一座位置最为僻静的二层小楼上,三个人正坐在一个精致茶几旁边的深棕色真皮沙发上。

“冯书记,情况大体就是这些。”许静从茶几上端起精美的茶杯,轻轻嗅了嗅茶水漂浮的香气,抬起脸微笑着望着牧羊乡党委书记冯连才:“冯书记,你得给弟兄们做主啊。”

孟如海坐在一边,一会望望许静,一会望望冯连才,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

“呵呵,总,该我做的,我一定义不容辞!”冯连才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笑了笑,又说道:“这些年,朱强在这边也没少惹是生非,搞的四邻八舍怨声载道,我这肩上也有压力啊!”

孟如海的眉头微微皱起,可许静依然面不改色,微笑着点点头:“冯书记对我们兄弟的厚爱,兄弟们都记在心里了。”

“说心里话,我是看在许总你老弟的面子上,这么多年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冯连才转头看看孟如海,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很多事不用劳烦孟局的,甚至连派出所都不用,我也能摆平他们。”

许静继续微笑:“冯书记,这些兄弟都明白,在牧羊乡,冯书记让谁站着,谁就能站着,让谁趴下,谁也不敢坐下。”

“呵呵,老弟能明白就好!”冯连才笑着拍了拍许静的肩膀,站起身说道:“你是个好老弟,可小辉呢,也是个好孩子,你也知道他父亲建国跟我私交还是蛮好的。”

孟如海的脸色变了,他从一开始就听出了冯连才口风的方向,心里老大不痛快,有心翻脸,可现在的冯连才已经不是当年苦巴巴笑着求他们的那个穷乡长了,现在他在牧羊乡甚至黄北的能量绝不是他十个八个孟如海所能比的了。

“呵呵,”许静脸色不变,微笑着站了起来:“冯书记,您放心,许静不会让您为难的。”

“嗯。”冯连才欣慰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许总,有句话老哥还是要说在头里,我毕竟是这里的一方父母,搞事还是要注意点,弄太了,老哥不好下台!”

许静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眼眸深处却隐隐有丝寒光在闪:“冯书记,许静信奉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他们想进就进吧,我许静还没等退无可退的地步。”

“嗯,那就好。”冯连才仿佛也担心说太多容易谈僵,便挥挥手出门走了。

冯连才刚走,许峰便从套间里骂着走了出来:“妈的,这姓冯的算什么东西!居然在咱们兄弟面前摆这么大谱……”

“呵呵,时位之移人啊。”许静淡淡地笑笑。

“妈的,小人得志!”许峰左胳膊上挂着白色的绷带,掉在脖子上,一看就是伤员的模样,但脸色却依旧狰狞:“想当年他一个**副乡长,熬了那么多年才在个吊屁不是的小部门干主任,妈的!当年见了老子点头哈腰的,现在居然还说不让外人参加,妈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了外人了?!!!”

“真**的滑稽啊!”孟如海也有些愤愤地说道:“这块料当初就是吃鱼不吐鱼刺,后来被副职联合搞了一下,这才发配到牧羊乡去干乡长,没想到,妈的,现在居然还敢在老子面前抖这种威风!”

“我看明白了!哥,姓冯的就是看光头几个被抓,以为咱们要倒了,这次赶紧去抱姓丁的大腿!”许峰还算眉清目秀的脸上闪着狰狞凶残的神色:“别看老子还剩下一只手,妈的,就今天晚上,非剁了姓丁的人头!”

许静沉默着望着窗外,半响笑了笑,回过头说道:“他可能正等着你去呢。”

“他?哥,你什么意思?”许峰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

“静哥说的对,他正愁不好对你下手呢!”孟如海皱着眉头吸烟,半响将烟头一扔说道:“静哥,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就让许刚……”

“呵呵,不用。”许静淡淡地摆了摆手:“这几年咱们风头太劲了,上上下下都盯着咱们,一有动作,就会被发现的。”

“那……”许峰着急起来,嚷道:“那也不能让这帮小子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吧?!!!”

“风水轮流转,呵呵,也该他们引人注目的了。”许静意味深长的一笑,回头对许峰和孟如海说道:“咱们的人都别乱动,先缩起来,任凭他们挑衅,决不能发生争端,不但牧羊性是这样,就是黄北市的产业,他们凡是想插手的,就尽管让他们插手!”

“哥!”许峰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每一个市场,每一个行业,当年都是一个一个艰难打下来的,现在就这么拱手让人,简直比要了他的命都痛。

孟如海似乎也有些不太同意许静的看法:“静哥,你的决定没错过,只是,姓丁的跟别人不同,不懂规矩,也不懂进退,不懂收手,如果已一得势,会嚣张得控制不住赶尽杀绝的!”

“是啊,就怕碰到这种人,没经过事,胆子比篮球还大,什么事都能干得出的。”许静的脸色微微有些沉重:“不过,最麻烦的还是他后面的丁建国,丁建国只要稳当一天,咱们就很难动丁爱辉。”

“那怎么办?”许峰着急地问道。

孟如海却有些明白了,许静不会跟丁爱辉开战的,真的要打,那打的也是丁建国,把他的地位打得不稳了,丁爱辉还算个毛啊!可怎么打丁建国呢?

“静哥,你有办法了?”孟如海望望许静那张年轻却不露神色的脸,心竟微微有些安稳了下来。

“孟局,你去忙吧,该看的看,该问的问,过场还是要走的,只是倾向性别太强,最好显得漠不关心,让他们觉得许静确实已经失势了。”许静没有回答孟如海,淡淡地说完,转身朝许峰轻轻地摆了摆手:“照我的话去做吧!”

孟如海和许峰走了,许静走出门,扶着栏杆望着院中绽放的几朵腊梅,嘴角闪过了一丝笑容,或许丁爱辉的狂妄会让除掉丁建国的步伐加快一些。

在许静欣赏雪中腊梅的时候,陈道静也已经走进了一个种满梅花的小院:梅园。

梅园是清末一个三品朝廷官员告老还乡后修建的一个庭宅,后来几易其手,解放后屋主跑了,房子便归了公,风风雨雨几十年,梅园的名字换过很多次,功能也换过很多次,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这里被装修成了区委的招待所,养了几个闲人天天无所事事。

段文胜干了市委书记以后,由于离家比较远,也或许是想起已故的妻子伤神,经过重新装修后便搬到了这里。

对外,这里依然是挂着黄北市政府招待所的牌子,也有几个可以营业的单间,还有七八个厨师和服务员,只是后院的花园便不对外开放了,很多时候,钱未必是万能的,就像这里,不是说你有钱就可以进后院吃饭的,来到这里来吃饭的一般都是些上级领导且还是关系比较亲密的。

或许是古文人的清高,这后院里只有两种植物,一种是傲雪欺霜的梅花,一种是象征气节和虚心的翠竹。

陈道静走进内院,望着古朴的红砖碧瓦,再看看翠竹梅花,竟似到了另一个世界。

“陈局长,你来了,快请进,就等你了!”段文胜的秘书抢步迎了出来,引着陈道静快步向去段文胜所住房间的客厅。

陈道静隐隐觉得是出了大事,否则段文胜书记不会在住所接见她,而且听秘书话里的意思,仿佛召见的并不是她一个人。

进了门,里面的装饰就不是那样年代久远的古朴了,很现代,也很精美,看来是经过精心设计重金打造的。

段文胜书记正坐在中间的沙发上跟旁边一个人谈着什么,见陈道静进来,便笑着招招手:“陈局长来了,来,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黄北市检察院的孙艾静检察长……”

段文胜书记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陈道静的目光已经与两道笑意盈盈迎上来的目光相遇了。

陈道静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眼前的这个同样美丽而又沉静的女人是她的老相识,在北京参加全国政法系统人员进修时,她们两个是同期同班而且同宿舍,被同学戏称为政法双静。一年多的时光,累积下了深厚的友谊,只是跟陈道静一样,孙艾静也是一个淡定沉静而不喜热闹的人,甚至还比陈道静多了一份清高,所以两人都不是会通过常常联络而加深感情的人,尽管也能偶尔听到对方的消息,却是极少见面。

“陈局长,欢迎来到我们黄北。”孙艾静站起身,笑着伸出手来。

“呵呵,孙检。”陈道静笑笑,可脸上还是有些疑惑:“你不是在泰丘……”

“呵呵,”旁边的段文胜书记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是老相识啊,那我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孙检也是刚来黄北,比你早到一周。”

“呵呵,不凑巧啊。”孙艾静笑笑:“我来东州,本想去找你,却听说你去带队去南州抓大案去了,等你回来,我却又出了趟省,这不,昨天才刚回来。”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陈道静脸上洋溢着自内而外的喜悦,对这位大她两岁的同学,她是从心里有种由衷的敬佩,孙艾静的好几个案例都上了政法系统的教材,尤其是审当时闻名全省乃至全国的旅德卖官窝案,更是成为了检查系统中的一个传奇。

气氛变得轻松而亲切,然而,等三个人重新落座后,房间里却陷入了一股微微有些压抑的沉默。

陈道静不知段文胜招她来是为什么事,所以不好贸然开口问,她却不知其实孙艾静也是前脚刚到,坐下并没有超过一分半钟,她虽然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却摸不透段文胜书记的态度,不知他会如何跟陈道静开口,会说到哪种程度,所以也不开口,低头慢慢地啜着茶。

沉默了许久,段文胜书记抬起头对陈道静笑了笑:“陈局长啊,今天把你叫来是因为一件事,这件事呢,我说不好大小,艾静,你先给陈局长介绍一下情况吧?”

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孙艾静不过比自己早来一周,但看上去却仿佛跟段文胜书记很熟络的样子,这点从称呼就可以看得出来,段文胜书记一直称呼自己为“陈局长”,可称呼她却是“艾静”。

孙艾静先揣摩了一下段文胜书记的表情和语气,觉得他并没有显露出想要对陈道静隐瞒什么,这才笑着说道:“道静,你可能也知道了,丁大集团下属的印染分公司前总经理宋其昌在家里持枪自杀了。”

陈道静的眉头微微蹙起,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不过听邵雄侠说是被人枪杀,怎么到了孙艾静嘴里却变成了持枪自杀了呢?更何况,一个分公司的前总经理,够得上这三个人尤其是段文胜书记坐在这里探讨吗?

虽然心中迷惑,但陈道静并没有多说什么,神情专注地继续望着孙艾静。

“这个宋其昌,是很早以前就跟着丁建国打天下了,以前是丁大集团财务部的副部长,后来不知什么事跟丁建国闹的有点僵,被发配到了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去当总经理,再后来,连个小公司的总经理也不让他当了,挂了副经理的闲职将他晾了起来……”

陈道静微微点着头听着,谈话的主题没有出来以前,她只能耐住性子。

“其实,在黄北,死个把人也不算什么,呵呵,段书记,我这话可能说的有点过了。”孙艾静说完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冲段文胜笑了笑说道。

段文胜并不否认,温和地笑笑说道:“陈局长现在来了,以后会改观的。”

陈道静望望孙艾静笑意吟吟的脸庞,心中有丝异样的感觉,这是个能力极强,极清高极自傲的人,三十岁了,一直单身,被同学笑称为“冷玫瑰”,不过今天,却多次看到她脸上绽放出动人的笑容。

孙艾静笑了笑,继续说道:“一周前,也就是在我出差的前一天晚上,这个宋其昌找到我,说是要举报一些人,心事很重的样子,说举报的人位置很高,能量也很大,问我能不能保证他和家人的安全。因为他说的很模糊,很笼统,所以我没有直接答复他,立刻给段书记做了汇报,段书记让我考虑一下,可正好碰到出差,我就先把这件事放了一放,可昨天我刚回来跟他碰了个头,今天早上他就自杀了,我感觉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神圣肮脏

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顺着孙艾静说巧不巧合的事情,心里却微微有些提高了警惕,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举报,居然连孙艾静都不敢接,按说一般的情况,法院和检察院的协调都是由政法委来负责的,而且政法委李青云书记明显又和段文胜书记的关系很近,可孙艾静竟然直接就汇报到段文胜书记这里来。

“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呢,也不小。”段文胜书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慢慢放到茶几上,表情微微有些沉重地说道:“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依仗你的刑侦专长,搞清楚宋其昌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因为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段书记,您放心,我现在立刻去现场!”陈道静起身啪的打了个敬礼,对于这些事,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呵呵,先别急。”段文胜书记温和地笑笑,摆摆手示意陈道静坐下来:“来,陈局长,先喝点茶。”说完端起精美的茶壶给陈道静倒上了一杯。

陈道静连忙弯腰微微有些惶恐地双手扶住杯沿,等段文胜倒完,这才坐下来,将茶杯端起来象征性地抿了抿,然后立刻放在了茶几上,正襟危坐地望着段文胜书记,等着他的进一步指示。

“陈局长,最近公安局的工作开展得不错,虽然没有与你进行过交流,但是很多事情我也多听说了。”段文胜口气依旧温和。

陈道静微微点着头,在心里仔细揣摩着这番话的意味,是发自内心的表扬?还是有些怪自己汇报的不够?因为搞不清段文胜的真实想法,所以没敢插话,也没敢贸然地表达谢意,毕竟公安局长和市委书记的高度差距还是很大的。

“这说明在推荐你的问题上,霍局长是正确的。”段文胜说完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期待:“不过,作为部门的一把手,特别是政法系统的一把手,光有很强的业务能力还是不够的,更要在政治上保持正确的方向,要有敏锐的政治敏感性,还要有大局观念,敢于负责,勇于替市委负责。”

陈道静仿佛听出了段文胜书记话中的味道,却又仿佛没有全部的明白,便只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关于宋其昌死这件事,你一定要靠上抓,不过呢,最好不要很明显,毕竟只是一件普通的自杀案,局长过于关心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段文胜终于又扯回了正题。

“段书记,您放心吧,我明白。”陈道静笑着说道,心里却隐隐有些压力,看起来,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举报,不知道涉及到了哪一级的层面上,让段书记如此的谨慎,甚至没有在市委大楼召见自己,而是在这僻静的住所,估计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虽然微微低着头,但陈道静能感觉到两个人落在自己身上带些期望的目光,这种目光让她感觉有些沉甸甸的,她清楚眼前的两个人一定对她隐瞒了什么,但是她却不能问。

“那就去办吧,记得一定要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处理。”段文胜温和的眼神变得有些肃穆而犀利:“一旦有了结果,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我马上安排!”陈道静没有任何地犹豫,起身打了个干净利落的敬礼。

“段书记,那我也回去了。”孙艾静也笑着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大衣笑道。

“嗯,”段文胜轻轻点点头,起身将两个人送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这件事暂时保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就不必在班子成员里面讲了,另外,市委和市政府的干部,暂时也不要讲!”

陈道静刚想说请段书记放心,一旁的孙艾静却先笑着说道:“段书记放心吧,这点警惕性我还是有的。”

段文胜微微地笑笑,目光向着陈道静望过来。

陈道静知道段文胜对自己的信赖程度远远不及旁边的孙艾静,便一脸庄重地说道:“段书记,我以党性向您保证!”

段文胜满意地笑笑:“那我等陈局长的好消息。”

出了梅园,陈道静有些亲热冲孙艾静笑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以后可要多支持呦!”

“呵呵,你才是大树,以后还要靠你乘凉呢!”孙艾静也很亲热的样子,轻轻揽过陈道静的腰,带些亲昵地拍了拍:“如果不是你有急事,我真想现在就约你出去坐一坐,然后好好聊一聊。”

“呵呵,是啊,只好改天了。”陈道静笑着说道。

两个惺惺相惜的女人依依不舍道别,各自上车走了。不同的是陈道静的车是厉胜男驾驶的,而孙艾静却是亲自开的车。

陈道静望着孙艾静干练而又不失婀娜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异样,一年多的时间,孙艾静变得爱笑了,而且身上仿佛多了一层浓浓的女人味。

黑色的现代越野车驶在这条黄北不繁华却是最幽静的道路上,厉胜男侧头看看一脸沉思的陈道静,问道:“道静姐,段书记找你什么事啊?你没趁机跟他提提咱们经费的事?”

陈道静出神地望着窗外,但所有的景色几乎都没有进入眼中,她的脑海中正在将刚才经过的一幕幕反复地播放着,分析着,回味着,甚至不放过段文胜和孙艾静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凭借着她在公安机关的丰富经验和屡破特大要案的经历,她能断定段文胜和孙艾静对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犹豫了许久,陈道静终于还是决定食言,给霍天泰局长打一个电话,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认为霍天泰局长对公安的一些大动作应该知情,更重要的,霍天泰局长虽然不是唯一可以给她正确建议的,但却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

“胜男,停车。”

陈道静让厉胜男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摸出电话给霍天泰局长打了过去。

果然,霍天泰局长听完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

陈道静也没有说话,一时话筒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良久,霍天泰局长笑了笑:“道静,这件事说简单,其实最简单不过了,按段书记的安排去做,本着公心,把案子查实,不要想太多!”

“我明白,”陈道静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我有些担忧,不知道这是场正义与腐*败黑恶的较量,还是一场为私欲而进行的倾轧。”

“呵呵,道静,你能有这种想法,我很欣慰,这说明你的头脑很冷静,也很清晰。”霍天泰局长欣慰地笑了笑,半响又叹了口气,说道:“道静,咱们公安机关无疑是把利剑,但是别忘了,剑是双刃的,可以很神圣,可以成为斩黑除恶的光明利器,但也可能很肮脏,因为它也许会沦为**纵成政治倾轧的卑鄙工具,这是咱们公安机关的工作性质决定的,也算是咱们身为公安人员的悲哀吧。”

陈道静默然不语,这正是她所担心的,她有些拿不准接来来的工作到底会是哪种性质,但不管接下来是场什么样的战斗,势必都会引发一场黄北巨大的官场地震,地震之后,不知多少人会泪洒铁窗,又不知多少人会弹冠相庆。而更重要的,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从踏进梅园的第一步起,她就已经成为了这场斗争中的一个重要成员,甚至是某个局部的重要指挥人员。

“道静,记住,且不论从私处说,市委书记完全能决定你这个公安局长的命运,即便是为了公,只要不是严重违反原则的事,公安局都必须要坚决服从市委的领导。”霍天泰局长说完笑了笑:“道静,很多时候要把问题想深一些,细一些,但有些时候,也不要把问题想得太坏,太复杂。其实,公安局不是纪委,也不是检察院,我们的工作相对来说更简单一些,就是与各种刑事犯罪打交道,不管是谁,只要他触犯了刑事,那我们公安局任何时候,不管什么原因,对他进行打击,将他绳之于法都是正当的,这点毋庸置疑。”

“嗯。”陈道静点点头,心里微微敞亮了一点,是啊,不管是谁,只要敢于做出光天化日枪杀人的事情,那公安局逮捕他永远是职责所在, 这点任何时候都永远是正确的。

“好了道静,去忙吧,给市委一个满意的交代。”霍天泰局长叮嘱了一句挂了电话。

陈道静拿着手机,默默地站了一会,捋了一下思路,给邵雄侠拨了过去:“雄侠,现场那边怎么样了?”

“哦,都到了。”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局座,这是刑事案件,丁大队长也早已经到了,正在现场勘查呢,初步看,是自杀。”

“慕枫,去了没有?”陈道静冷冷地问道。

“哦,还没有,可能那边……”邵雄侠依然笑嘻嘻地说道。

“什么那边!!!”陈道静一股火直窜脑门,厉声训斥道:“现在是这边!这边!懂吗???!!!”

“哦,”邵雄侠仿佛吓了一跳,半响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忘给他打电话了。”

“你是忘了?还是成心的?!!!”陈道静强压住怒火,这个年轻人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胆大妄为自作主张太让人生气了:“邵雄侠,是不是整个公安局都要围着你转才行?!!哪件事重要,哪件事不重要,我陈道静分得不如你清楚吗?!!!”

“局座,你别生气,我马上给他打电话。”邵雄侠的语气里微微带了一丝紧张,他没有想到陈道静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勘查完现场,立刻到我办公室!”陈道静怒气冲冲地说完,又补了一句:“叫丁大成一块过来!!!”

“哦,好。”邵雄侠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陈道静回到车上,脸色还没有完全变过来,厉胜男看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静姐,谁惹你生气了?”

陈道静半响没说话,许久才说道:“胜男,市里刚出了一件持枪自杀案,我看这些人都不太上心,你最近别干别的了,盯一盯这件事。”

“嗯,好的。”厉胜男应了一声,心里却微微有些疑惑,既然对这个案子这么重视,道静姐为何不亲自出马呢?她的侦破水平那可真正是超一流的啊。

回到局里,陈道静因为对案情一点头绪也没有,所以也无法思考和分析,忍不住微微有些焦躁,不停地看着表。

好在时间不长,邵雄侠和丁大成便到了。

“局座,我们回来了。”邵雄侠一进门,就先偷眼看陈道静的脸色:“慕枫也已经过去了。”

“情况怎么样?简……详细点说说。”陈道静话到嘴边,又把简要改成了详细。

邵雄侠望望丁大成:“丁大队,刑事案件,还是你说说吧。”

丁大成在现场看得很仔细,他也真想说,可又怕结巴误事,没博得好印象,弄巧成拙就麻烦了,便急忙对邵雄侠说道:“邵队,还,还是你说吧,我这嘴,呵呵。”

“雄侠,你说说吧。”陈道静微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个的谦让。

“嗯,那我说说。”邵雄侠说完又转头对丁大成说道:“丁队,哪里有漏下的,你随时补充。”

“好,好。”丁大成点点头。

“局座,受害人叫宋其昌,以前是丁大集团的财务部副总理,后来到印染分公司去干总经理,再后来又成了副总经理,反正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邵雄侠笑着说道:“他媳妇挺开放的,年轻的时候估计没少给他戴帽子,所以他心理上我估计也有点病。”

“嗯,现场情况怎么样?”陈道静关心地问道。

“现场是一个小院,他和他老婆早就分居了,楼房归了他老婆,他最近两年一直在这个小院里住。他住的北屋,东西厢房都租出去了。”邵雄侠笑了笑说道:“我们去的时候,宋其昌斜歪在椅子上,炉子上的水壶已经快烧干了了,最先发现他死亡的房客怕破坏了现场,没敢动房间里的东西。经过法医初步检查,他是饮弹而死,死亡时间与房客说的时间差不多,应该在九点二十左右,经过现场勘查和初步判断,宋其昌像是自杀。”

“什么叫像是自杀?!!!”陈道静不悦地一皱眉头。

“不,不是像,是,是,确实是自杀。”丁大成结结巴巴地插了话:“屋,屋内的摆设很,很整齐,而,而且枪,枪上只有他,他一个人的指纹,桌,桌上还放着遗书。”

“遗书?”陈道静望着丁大成问道:“能确定是他的亲笔吗?”

“啊?”丁大成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能,现,现在还不能。”

陈道静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不等丁大成说完,便又将目光转向了邵雄侠。

“确实很像自杀,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一个人拿枪自杀,一般都是选择打太阳穴的,可宋其昌却是把枪放进嘴里,子弹直接从后脑打出,这点让人很奇怪。”邵雄侠不解地摇摇头,又继续说道:“可是如果说他不是自杀,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说枪上都是他的指纹倒也不足为奇,这个完全是可以伪造的,但宋其昌五十三岁年纪,身材却很魁伟,如果他知道来人要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嘴张开任凭被人开枪的,而且屋里也不会一点凌乱的迹象也没有,茶杯、茶壶就在他的手边,丝毫没动,整整齐齐的。”

“是把什么枪,子弹找到没有?”陈道静问道。

“枪是普通的五四手枪,子弹没有找到,因为宋其昌的背后就是一扇大窗户,子弹打碎玻璃落到房外面了,房后是个鱼池,估计掉在鱼池里面了。”邵雄侠说道。

虽然没到现场,但从邵雄侠和丁大成的说法来看,这必是他杀无疑。陈道静根据直觉和经验在心里迅速地作出了判断,可碍于不能亲自到现场,不禁微微有些着急,恨不能让厉胜男带个录像机去把所有的场景都录下来,或者是自己晚上偷偷过去一趟。

正在着急,突然响起了有节凑的敲门声。

陈道静心里不禁浮起一丝期待,或许徐慕枫能给出自己满意的答案。

龙变死蛇

陈道静没有猜错,来人正是徐慕枫。

“陈局长,我回来了。”徐慕枫进门说道。

“嗯,慕枫,坐。”陈道静说完,摸起桌上的电话打了出去:“让厉胜男来我办公室。”

不一会,厉胜男推门进来了,看看屋里三个人,明白这是在研究案情,便挨着邵雄侠坐了下来。

陈道静有心让厉胜男深入了解一下案情,便先让邵雄侠又将大体情况说了一遍,名义上是人到全了,碰碰头汇总下情况,但实际上还是让厉胜男的后续插手更顺利一些。

“综合以上情况,我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件。”邵雄侠介绍完了情况,并最后做了结论。

厉胜男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在沉思,她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慕枫,将你了解到的情况说说。”陈道静微笑着对徐慕枫说道。

“陈局,我去的较晚,有些现场已经被破坏掉了,但是我看,这绝不是自杀。”徐慕枫微皱着眉头,异常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陈道静顿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望着徐慕枫。

“第一,从现场看,宋子昌当时正准备喝茶,杯子已经洗好,茶叶也放入了茶壶,旁边的水也已经烧上,大家可以想一下,一个快要自杀的人,怎么会有心情搞这些东西?”徐慕枫眉头微锁,条理清晰地分析着。

“这可不一定。”厉胜男虽然心里有些认可徐慕枫的说法,但她的倾向一向是以感情为主,见有些讨厌的徐慕枫直接推翻了有点亲近的邵雄侠,禁不住出口表示怀疑。

丁大成倒没有说话,脸上反而有些笑意,对徐慕枫的刑侦能力早已五体投地,同事多年,这种让下不来台他早已习惯,只是这时见邵雄侠的推断也被徐慕枫毫不客气地推翻,不禁有点幸灾乐祸。

“继续说下去。”陈道静微笑着冲徐慕枫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鼓励。

“第二,是那扇碎了玻璃的窗户,我检查了上面,竟然没有一丝指纹,你们觉得合理吗?”徐慕枫起身来到窗前,指着一扇窗户说道:“这几个位置应该是指纹重叠最厉害的地方,但在那扇窗户上却没有一丝指纹,而且我看了那块破碎的玻璃,其实,它并不是被枪中发射的子弹打破的,而很像是被人用子弹头之类的硬物给砸碎的。这说明什么,我猜测是凶手为了避免在现场留下子弹这种致命性证据而采取的手法,先把窗子打开,然后开枪时调整好方向将子弹从窗口打出,然后关上窗户,再将玻璃打碎,最后把指纹抹掉。如果说是巧合,那现在是冬天,宋其昌会大清早就把北面的窗户打开吗?”

大家都低头沉思着,陈道静也不例外,这确实是很大的一个疑点,但想想却又不通,难道凶手能如此从容不迫,先打开窗子,然后再让死者顺从地张开嘴摆好脑袋的方向,以便他的子弹可以穿过后脑而冲出窗口?

“第三,就是桌上的那份遗书,虽然我不懂鉴定笔迹,但是内容我看了,大体是工作不顺,感情又受挫折,但是大家想一下,他降为副总已经快一年了,跟老婆分居也有四年多了,而且这四年并没有交新的女朋友,可以说他真正遭受打击最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为什么就在本该平静下来的时候选择自杀呢!”徐慕枫轻轻摇摇头,对陈道静说道:“陈局,我总觉得那封遗书应该不像出自一个老大专生的手,反而更像一个没有多少学问,而且在极为仓促的情况下写的。当然,这些只是我目前的一种感觉和猜测,具体的还要等鉴定结果出来。”

“慕枫,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如果别人要对他的嘴开枪,他怎么会一点反抗也没有呢?你应该看到他的表情了,很平静,没有任何的一点恐惧和挣扎的迹象。”邵雄侠望着徐慕枫,神情微微有些复杂,他对徐慕枫的刑侦手段一直是引以为豪的,所以有些怕这次他自己砸了半世英名的招牌,便有些担心地劝道:“慕枫,或许,他真的是自杀。”

“是啊,宋其昌又不是孩子,他怎么会顺从地摆好位置,让凶手从容地选择合适的方向呢?”厉胜男虽然隐隐也觉得不会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但徐慕枫的很多说法又让人很难解释得通。

“很难解释得通是吧?”徐慕枫苦笑着摇摇头,目光中却有闪着一丝笃定:“其实,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凶手不是一般的狡猾,连子弹的落点都找好才从容不迫地行凶。”

“大家根据慕枫和雄侠的介绍,再谈谈想法。”陈道静的目光从厉胜男和丁大成的脸上扫过。

厉胜男很想支持邵雄侠,但是内心的想法却还是不自觉地吐露了出来:“道静姐,我没到现场,不过根据雄侠和徐慕枫说的情况,我认为是他杀,虽然存在着种种不合理难以解释,比如死者不会乖乖张开嘴摆好方向,而且还表情平静的等待凶手开枪,但我的直觉还是很强烈的,这绝对是一宗谋杀。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像自杀,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解开疙瘩的绳头。”

“听,听徐主任,这,这么一说,我,我,我也觉得是他杀。”丁大成很少敢跟徐慕枫唱反调,因为凡是唱过的反调都以他灰头土脸的失败而告终,不只是他,就连刑侦副局长孟如海也是如此。

“嗯,”陈道静见大家基本统一了思想,尤其是厉胜男也站在了非自杀的立场上,心里微微有些欣慰,便将头转向了邵雄侠:“雄侠,你的意见呢?”

邵雄侠皱着眉考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对徐慕枫说道:“慕枫,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不知你问过院里的其他人没有,院里住着两个男人和一对小夫妻,小夫妻是卖早点的,早上五点就出门了,而那两个男人是同事,昨天都是上的夜班,早上六点回到院子便将院门从里面锁了,而且一直到事发,并没有一个人进入院子。我特意问了锁门的人,据他说,情况发生后,在给警察开门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锁的方向和位置,基本与他当时锁的时候完全一样,所以可以断定并没有人碰过!”

陈道静的眉头又微微有些皱起,如果这个人说了谎,那无疑他与案子有牵连,案情就有了进展,如果这个人不是说谎,那案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难道凶手是翻墙作案?

“嗯,我也问他了,确实是这样。”徐慕枫点点头,说道:“但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凶手完全可以翻墙而入的。不过我查遍了所有的墙头,没有发现人爬过的明显痕迹。”

陈道静心中微微赞许,别看徐慕枫去的晚,但调查的最周详,也细致。

“会不会这个人做的案?所以做假供词?”厉胜男问道。

“不会,完全可以排除!”邵雄侠摇摇头,异常笃定地说道。

徐慕枫也点点头:“他可以排除。”

虽然两个人都没说具体原因,但从笃定的神情和语气上,厉胜男明白肯定是有依据,有把握的,便没有再问,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那还真的是有点麻烦呢!”

“其实也不麻烦。”徐慕枫一脸的沉思:“我觉得反而正好相反,让我们的侦查范围更窄了,凶手十有八九是个身手敏捷的男人,如果是女人的话,那必须有胜男这样的身手才行。”

“那男人呢?”陈道静饶有兴趣地问道:“像雄侠这样的能不能做到?”

徐慕枫看了看邵雄侠,半响摇摇头:“雄侠恐怕做不到,估计至少也要特种兵的身手,或者是身手极好的通讯兵。”

邵雄侠有些担忧地望着徐慕枫,心想怎么越扯越远了,还没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呢,怎么就牵扯到凶手的职业了,再说了,难道凶手前天晚上藏在院里不行?

“凶手会不会昨天晚上就藏……”邵雄侠刚想到这个问题不合适,厉胜男就说了出来,不过说到一半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了,因为就算夜里藏在院中,行凶后他还是要翻墙走的。

“大家的讨论很好。”陈道静沉吟了一会,问道:“大家可以再想一下,在哪种情况下,一个人会温顺而平静地服从一个将要杀他的人?如果是他杀,我想这个在动手的时候,很有可能他的杀人动机并没有暴露。”

“会不会是宋子昌太大意了?”厉胜男皱着眉头问道。

陈道静微微有些失望瞥了厉胜男一眼,跟着自己也算经历过很多事了,但分析问题时总是这么惰性。

“陈,陈局,死者张着大嘴,我,我猜想,是凶手正,正在喂他吃东西!”丁大成仿佛突然来了灵光,想到了这幕场景,顿时有些兴奋地说道。

“死者嘴里有没有食物残渣?”陈道静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没有。”丁大成的头上又想冒汗,他其实很想说可能凶手在拿着一个樱桃之类的引着死者张开了嘴,然后掏出枪来行凶。不过他看看陈道静的脸色,没敢说出来。

“如果非要说是他杀的话,那凶手一定是死者的熟人。”邵雄侠沉思着说道。

“什么样的熟人?他采取什么方法才能达到这种结果?”陈道静又问道。

邵雄侠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是啊,即便是夫妻也难以做到啊,半响才说道:“会不会是被下了药?”

“我觉得不会,如果下药的话,凶手不会这么费尽苦心的布置这样一个局,因为那样的话,只要一份简单的尸检报告就能证明是他杀了!”徐慕枫摇摇头说道。

“对,对了!”丁大成又兴奋起来:“有可能是巫术……”话一出口,就看到了陈道静冷冷的眼神,声音顿时小了下来:“比,比如催,催眠术,术,之类的。”

陈道静气得差点笑出来,这还是个刑警大队长?脑袋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慕枫,你怎么看?”看了一圈众人,陈道静的目光又落在了徐慕枫的身上。

徐慕枫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我现在觉得比较现实的,也比较可行的,就是先调查一下宋其昌的社会关系,看有没有仇家,尤其是与他有过嫌隙的亲戚,或者是关系密切的朋友。这办法比较笨,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另外,我已经安排人去查宋其昌最近的通话记录,看看有没有线索。”

“慕枫,可是我听说他总是独来独往,一两年也见不到有亲戚、朋友来找他。”邵雄侠提醒道。

“是,我也听说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的工作量能小一些。”徐慕枫说完,目光望向陈道静,等着她最后的拍板。

“这样吧,你们分为两组,胜男和慕枫一组,慕枫主要调查宋其昌的妻子及她的外围情况,胜男查最近的通讯记录,雄侠和大成一组,主要针对他的社会关系,雄侠重点调查与他有过冤仇的朋友、同事,大成负责查与他有过嫌隙的亲戚。”

“嗯。”四个人点点头,尤其丁大成,更是有点脸色激动的发红,陈道静破天荒地称呼他为“大成”,而且安排的工作与其他三个人分量相当,禁不住在心里鼓着一股劲,想查出点重要线索不让陈道静失望。

“胜男,你等等。”四个人就要出门的时候,陈道静把厉胜男喊住了。

“哦。”厉胜男应了一声,回来坐在了沙发上,她内心里其实是想跟邵雄侠一组的,所以对陈道静把她和令人讨厌的徐慕枫分到一组,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情愿。

陈道静明白厉胜男的想法,便笑笑说道:“慕枫还是很有水平的,你毕竟是我带过来的人,要尽快的多学习,尽快地适应黄北的情况,不要让人小看了。”

“嗯,我懂。”厉胜男也明白她与陈道静荣辱的关联,便不情愿地撅撅嘴应道。

其实,陈道静还有一层心思,那就是邵雄侠和厉胜男胆子都太大了,一个像油,贼鬼溜滑,另一个虽然也像油,但却是一点就爆炸的类型,要把两个人放一块,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胜男,你的这部分最关键,把近期的通讯记录全调出来,要一个个的落实,重点看有没有医生。”陈道静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道:“如果范围更小,那就是看看有没有口腔科的医生,如果有,这个案子就破了百分之八十了,你懂吗?”

“我……”厉胜男犹豫了一下,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

陈道静倒没有在意,因为她知道厉胜男不管懂不懂,明白不明白,都会把这件事办好,便笑了笑说道:“去吧,这件事要抓紧。”

“好!”厉胜男太了解陈道静的风格了,知道她已经心中有数,只差自己的调查结果了,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陈道静又喊住了厉胜男,犹豫了一下,低声叮嘱道:“这事一定要保密,任何人不要说起,偷偷地进行,而且要有迷惑性,可以表现出重点是在查别的人。”

“好,我明白了。”厉胜男点点头,转身走了。

四路人马撒出去了,陈道静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思索着,如果是他杀,究竟会是谁呢?如果联系到举报的事情,那这件事无疑是一起灭口案,那恐怕与丁大集团的老总丁建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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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座光线昏暗,迷宫般的地下室里,许静正静静地坐在桌前,望着桌上一盘精心摆设的围棋,脸上浮现着一抹与陈道静相像的沉思。

破旧桌子的前面,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仿若雕塑一般。

许久,许静抬起头笑笑:“龙杰,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呵呵,是,静哥。”泥塑般的人微微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不太懂下棋。”

许静望着桌上的棋盘,仿佛对自己的杰作有些得意,话微微比平时多了一些:“其实很多事都是要迂回才能成功的,就像这盘棋,仿佛拼劲群里要在中盘绝杀,但实际上只是想占这个边角,而对方一旦失去了这个边角,这整条大龙就已经变成四蛇了。”

快刀斩麻

龙杰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清楚许静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他还是微微有些迷惑,在他看来,两条路可以走,一条直接去把丁爱辉干掉,另一条就是把暴狼、眼镜老三和杜云武干掉,可许静为什么偏偏放着这些人不管,却费劲心力地去搞一个局外人呢?

许静的心情也并非像他的脸色一样平静,他把陈道静作为了对手,却又担心对手的实力太弱,从而让自己的一盘好棋发挥不出作用。

如果只是想把警方的注意吸引到丁建国身上,那许静只需干脆的解决掉宋其昌就好了,但是他却费时费力用极其逼真和周全的营造了自杀的假象,他认为这更有利于警方和市委将目光盯向丁建国。

然而,许静对陈道静的能力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思来想去,没敢太天衣无缝,最终还是决定造一封遗书从而暴露出一点明显的破绽。这让许静心中微微有些遗憾,或许是这样就很难享受到那种高手过手的快感。但是他又不能冒险,万一陈道静是个窝囊废,真将宋其昌定性为自杀从而草草结案,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毕竟,宋其昌是他辛辛苦苦费劲心力打造成的**丁大集团的钢钉之一,虽然已经引起了丁建国的怀疑,但终究还没有完全暴露。

“静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龙杰站起身说道。

“嗯,去吧,最近不要露面。”许静微笑着叮嘱道。

“好。”虽然龙杰也是打算这么做,但还是觉得许静太小心了,对于这样一个驾轻就熟的案子来说,根本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龙杰走了,许静站起身静静地站了一会,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管怎样,这件事绝对会让丁建国头疼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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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想的没错,丁建国现在确实有点头疼,他正坐在富丽堂皇的极尽奢华办公室的一张紫檀木椅上揉着太阳穴。

丁大集团是以丁建国的姓氏来命名的,十三年前,丁建国还是东州市经委下属企业无线电厂的一个副厂长,但政企分离的浪潮让丁建国迅速走向了辉煌。

现在,不仅是在黄北,就是在整个东州,业务涵盖矿业、制造业、房地产业和服务运输业的丁大集团也是响当当纳税三甲之一。

改革开放打破了很多工人的铁饭碗,可是有一些人,却收集起了这些铁碗而浇铸了一个庞大的金锅,丁大成就是后者,改革开放造就了这位身家十几亿的富豪。

丁建国的大部分产业虽然在道州,但他的总部却依然留在了黄北,从五六年前开始,他就很少抛头露面了,不要说在黄北市,就是在东州也很少参加各种活动,企业已经做大,高薪聘请的总经理、副总经理都已经能够打点一切。他现在只和东州市的几个重要领导有往来,另外就是一些与他以前渊源很深的干部,毕竟是在这些人的扶持下做大的,而且现在也离不了这些的人关照。

丁大集团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于很多黄北市的很多局长、部长、主任等实权人物也未必能见到丁建国,不过呢,这些实权人物倒也并不讨厌丁建国,因为他们想办的事虽然需要丁大集团,却并非必须丁建国点头,绝大部分的事情,被丁建国授权很大的经理层都能帮他们处理好,相应的,这些经理层去找这些部门的时候,自然也就顺畅起来,而丁大集团的这些高层,又深得了丁建国的真传,会送,会陪,会玩,所以也都在黄北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可以说,即便丁建国不出面,在黄北,也几乎没有丁大集团办不成的事。

丁建国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忘本,他永远自称农民,不穿西装,不穿皮鞋,永远是一副纯朴的打扮,豪华办公室的高级老板台也放着电脑,但却往往更加映衬了他的土气。在有些场合偶遇到黄北市的干部,就像古代的小民见了官一样,不论大小,他总是很卑微,很亲热的样子,客气中有热情,热情中有尊敬,一口一个关照,就差喊官老爷了,而那些大小干部,也自然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事后还免不得要向旁人吹嘘一番。

正因为丁建国极会做人,又与省里的一些领导关系比较铁,所以虽然他和黄北市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交往很少,但却没有几个部门敢对顶大集团吹毛求疵故意找茬。

在黄北,真正与丁建国走得近,粘得稠的,只有市委副书记林秀峰,那些年几乎常常可以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的身影,但是最近这一两年,却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即便在公开场合碰面,也显得不像以前那样亲热,不过尽管如此,黄北市并没有流传出两个人闹翻或者不合的传闻。

“老丁,别揉了!你已经揉了二十分钟了!”林秀峰弹弹烟灰,瘦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唉,麻烦,麻烦,麻烦啊!”丁建国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农民,连连地叹着气。

“黄北印染厂到底有多大的问题?”林秀峰微微有些疑惑。

丁建国抬起大胖脑袋,苦恼地摇摇头:“林书记,还真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呢,话说回来,只要想查,哪里还查不出点东西?想大事化小,那就无所谓,可是非鸡蛋里挑骨,那就麻烦了!”

“早就跟你说,现在不是以前了,什么事都要小心,可你……”林秀峰说了半截,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又有些怨气地说道:“他刚举报了你,结果就在自己家里被杀了,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唉!唉!唉!”丁建国六神无主地搓着手叹气,半响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林秀峰:“林书记,这事真不是我干的啊!我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干的,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把你那套收起来吧!”林秀峰不悦地看了丁建国一眼,将烟头用力地碾灭在烟灰缸里,轻轻地说道:“事到如今,别的法子没有,却做做他老婆的工作,人嘛,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公司里多给点丧葬费、抚恤金没啥,先把人火化了再说!”

“唉,也是,也是啊!”丁建国搓着手应和着。

“别跟我来这套了!这多年了,还是这副德行!”林秀峰站起身,撂下一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后出门走了。

林秀峰走了,丁建国脸上那六神无主的神情也随之不见了,虽然也知道这些或许可以骗骗别人,根本骗不了林秀峰,但他依然很敬业的装着,因为他觉得,一个人不管装成什么样,只要永恒的装下去,那就变成了真实。

丁建国摸起电话打了出去:“小黄,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眼镜老三,彬彬有礼地微微一弯腰:“丁老板,您找我?”

“出了个麻烦事,你帮我分析分析……”丁建国又显得有些着急起来。

“我觉得肯定是许静那边干的,这家伙真毒啊!”听丁建国说完,眼镜老三立刻做出了判断。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丁建国胖胖的秃脑袋对着眼镜老三。

眼镜老三沉吟了一会,说道:“虽然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最好,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我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先把人火化了,让这件事不了了之,或许这样,许静那边会更加沉不住气,等他们再有动作的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丁建国焦急地搓着手,然后点点头叹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小黄,这事你来安排吧,别人做我不放心。”

“行,丁老板您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眼镜老三脸上露出了一丝义不容辞的神情。

“嗯,那就去吧。”丁建国搓搓手,说道。

“好,那我去了丁老板。”眼镜老三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丁建国突然又喊住了眼睛老三。

“哦?什么事,丁老板?”眼镜老三语气透着诧异,但脸上却没有诧异的神情,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丁建国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着,搓搓手说道:“其昌的老婆叫宋萍,她是在佳华地产公司上班吧?”

“哦,应该是。”眼镜老三显然不太清楚,不过他却明白这时候,他只需带着耳朵听就好了。

“我记得她跟一个叫刘红的**事不错,”丁建国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要是让刘红去劝她,我觉得最好了,都是女人嘛!好交流,对不对?而且,晚上还可以住在那里,大家都是公司的老人了,在这种时候多陪陪,形影不离,给她温暖,也是应该的嘛,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嗯,对,女的方便。”眼镜老三微微点点头,说道:“而且必须要形影不离,劝说是第一个目的,除此之外,还要让她打听、寻找事情的线索,另外,这样做还有个好处,我们能随时掌握并干扰警方的调查。”

“哎呀,对,对,真好,真好。”丁建国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些兴奋地搓着手,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可是等眼镜老三就要出门的时候,却又说了一句:“其昌家的经济条件好像也不是特别好,唉,这些年光顾了打拼,真是忽略了这帮老兄弟了……”

望着一脸内疚自责的丁建国,眼镜老三轻轻叹口气:“是啊,抚恤金,赡养费,公司能多出就多出点吧。”

“是啊是啊,这样好,别人也就不会骂我寡情薄意了。”丁建国的手都快搓红了,可还是在不停地搓着:“对了,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其昌一辈子不容易,我觉得就别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了,万一再被公安局弄个尸检啥的,我真是于心不忍……”

“是啊,让刘红多劝劝宋萍吧。” 眼镜老三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哎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对!让刘红劝劝她,反正她不同意,公安局也不好强制尸检吧?”

“当然。”眼镜老三点点头说道。

“不过呢,其昌毕竟是我的老兄弟了!唉!”丁建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哀和愤怒:“如果就让他就这么含冤而死,我心里也难受得很。”

“嗯,”眼镜老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安排人尸检的,虽说不太应该,但您跟他身上都流着公司的血,更何况,咱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替他报仇!”

“对,对对对。”丁大成脸上因激动而闪过一丝红晕:“咱们是为了他好,我想他不会怪我们的吧?”

“一定不会的!”眼镜老三笃定地点了点头,每当这时候,他心里就有种苦恼。他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人,总喜欢把身边的人显得很笨,而丁建国却正好相反,总是显得自己很笨,而映衬的周围的人很聪明。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他完全顺着丁大成的思路走着,却还要装作聪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理由,这种滋味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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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老三把刘红喊了去,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后,撂下了一句:“事情办妥好,这个月多发一万块奖金”便转身走了。

刘红愣了半响,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扯了扯,很疼,这才激动地拿出手机给宋萍打了过去。

此时,宋萍已经在出事的小院里了。

尽管已经分居几年,也早已偷偷摸摸养了一个小男人,但跟宋其昌毕竟还是合法的夫妻,后事总还是要照料的。

哪怕做给别人看,宋萍也想伤心的哭几声,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虽然在心里努力的回想着宋其昌对她点滴的好,可与另一个男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双入对却毫不费力地就赶走了那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伤感,再看看这个价值百万以上的祖传小院,心里更没有了一点想哭的欲望,反倒是快乐得想着大吼大叫几声。

其间,徐慕枫过了一趟,望着这个女人的表情,他基本能断定这个女人不会是凶手或者参与者,便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离开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人们也早已散去,快乐渐渐淹没在黑暗中,一阵寒风吹过,宋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看棺材里躺着的宋其昌,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生怕他看透自己的内心,而愤怒地从里面做起来。

好在,这时还有好友刘红在一旁陪着她。刘红轻轻揽着宋萍的肩膀,小声说道:“好吓人啊。”

不说还好,一说宋萍更是将身子往刘红怀里靠。

“我看,还是别放在家里了,直接放殡仪馆算了,明后天就火化,费用你别担心,我去找找公司,看能报销不?”刘红善解人意地说道。

宋萍也正巴不得这样,忙连连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我现在心乱如麻,没点头绪。”

“呸,我还不知道你!”刘红轻轻呸了一口,轻声笑道:“心里正想着怎么跟那小白脸去翻云覆雨了吧?”

“乱说!”宋萍脸一红,狠狠瞪了刘红一眼:“小心让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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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陈道静正坐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头听两路人马的汇报,邵雄侠和丁大成已经回来了,但厉胜男和徐慕枫却还没有回来。

邵雄侠的汇报很简单,一句话概括,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丁大成的汇报倒很详细,也有很多发现,比如案发当天和前一天在宋其昌家附近出现过哪些可疑的人和事。

陈道静皱着眉头听着,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一个合格的侦查员,不但要善于发现线索,还要善于梳理和屏蔽假线索,因为大多数的群众都渴望成为第一个知道谜底的人,所以在民警调查情况时,会将很多事情做一些联想,希望自己想起的这些会成为案件最终破获的重要线索,可是,大多数时候,这些联想与案子本身是毫无联系的。所以一名优秀的侦查员必须在众多线索中去梳理,去判断,去选择,你选择了正确的线索,案子就破了,你忽略了淹没在大信息量中的某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或许就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墙上的表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道静的心里不禁有些焦急,一天了,案情并没有进展,虽然这起案子看上去绝非是一般的自杀案,但却又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宋子昌不是自杀。

要怎么跟段文胜书记汇报呢?总不能说看上去像是自杀,但是有疑点,也可能是他杀吧?

这样的汇报跟不汇报有什么区别!!陈道静焦急地看看表,看来只能等待厉胜男和徐慕枫带回的消息了。

牙医诊所

怕什么来什么,正在焦急等待徐慕枫和厉胜男消息的时候,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陈道静定定神,摸起了电话:“我陈道静,你哪位?”

“呵呵,我是艾静。”话筒里传来孙艾静充满笑意的声音。

“呵呵,孙检啊。”陈道静笑了笑,问道:“是不是来询问案情的进展情况啊?”

“呵呵,我已经在你们院里了。”孙艾静没有回答陈道静的问话,笑着说道。

“呵呵,这么不放心啊,还亲自过来督导?”陈道静一直与孙艾静的关系很融洽,但经过了上午的那次谈话,心里隐隐有了些小小的疏离,她能感觉到段文胜书记和孙艾静那种只可意会的亲密,而自己,却被排斥在真相之外。

“呵呵,道静,说什么呢!”孙艾静不悦地回了一句,然后笑着说道:“这不是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嘛,段书记的指示,让我唯你马头是瞻,所以一下班就过来供你调遣了。”

“呵呵,我可不敢当。”陈道静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下去接你。”说完也不等孙艾静说话便挂了电话,略略整了整衣服出门向楼下走去。

刚来到二楼,就迎面碰上了正走上来的孙艾静,两个人显得有些亲热的样子,挽着手去了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进门后,陈道静就显得庄重严肃了许多,给邵雄侠和丁大成介绍了孙艾静检察长,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溢美之词。

这些赞美倒也不是胡乱吹捧,也都算是陈道静的心里话,而孙艾静仿佛也清楚自己的这些优点,所以也没过于谦虚,淡淡的笑着简单地跟邵雄侠和丁大成打了个招呼便坐了下来。

陈道静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把孙艾静作为段文胜书记的特使一般,详细地将案情逐一做了分析。

孙艾静的眉头微微蹙着,半响问道:“尸检了没有?”

“还没有。”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如果宋其昌是选择上吊或者跳楼,那下毒的可能或许不能排除,但这种自杀方式是绝不会下毒的,否则太容易让精心设计的布局毁于一旦了。

“哦,”孙艾静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说道:“道静,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尸检一下,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毕竟现在没有其他的线索,而且就算排除,也总算是给段书记一个交代。”

“也好。”陈道静点点头,转脸对邵雄侠和丁大成说道:“雄侠,大成,你俩去办这件事,雄侠直接去找家属,大成去接上法医,然后直接过去与雄侠汇合。”

“嗯,好的。”邵雄侠和丁大成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孙艾静一直对陈道静这种安排明确的工作方法很欣赏,笑了笑刚要说话,陈道静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艾静,这样啊,你呢,赶紧给段书记做汇报,我去第二组那看看,可能工作量比较大,我过去也能帮点忙。”

“哦,也好。”孙艾静本来还想跟陈道静说点贴己的话,但见她这副神情,知道她也不会有心情,便笑着站起来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改天一起坐坐。”陈道静简单收拾了一下,和孙艾静一起下了楼,先将孙艾静送走,这才去110指挥中心要了一辆车,然后掏出电话给厉胜男打了过去:“胜男,在哪?”

“有三个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不过我们在通讯记录里找到了一个牙医门诊的电话,刚查了查,在黄屯小区,我们正在赶过去。”

“哦,好!我马上过去!”陈道静心中莫名地一阵兴奋。

“道静姐,你不用过来了,我们估计很快就能查到,你在局里等消息吧。”厉胜男说道。

陈道静看看天上又开始飘洒的雪,转头对值班司机说道:“走,去黄屯小区。”

****************

夜已深,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徐慕枫和厉胜男正在一个门诊前面站着。

徐慕枫在不停地敲着门,厉胜男却有些疑惑地望着微微有些兴奋的徐慕枫。

她并没有把陈道静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可是当徐慕枫听说通讯记录里有个牙医门诊的时候,眼睛马上就放出了光来,并且立刻就中断了继续向下查的工作,十万火急般地赶往了这个并不知名的诊所。

徐慕枫砰砰地敲着门,他的心里确实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最初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当听到牙医诊所四个字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就划过了一丝闪电,一切都变得附和逻辑起来。

早上,牙医如约来到宋其昌的小院,或许借口憋闷,或许借口光线不足,从而打开窗户,然后拿出工具开始为宋其昌检查牙齿,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检查牙齿,他让宋其昌背对着窗户,或许让宋其昌闭上眼,或者用反光的不锈钢器具将反射的光照向宋其昌的眼睛,然后凶手装做检查用器具或者手臂遮住宋其昌的视线,另一只手则拿出带了消音器的手枪顶进宋子昌的口中,估计宋其昌还没明白进入自己口中的是什么东西,便已经一命归西了。

许久,门里面才有了动静,带着困意喊道:“晚上不营业了,明天再来 !”

“大夫,我一个朋友掉进下水道了,磕掉了五个牙,现在止不住血,我怕送不到医院他就休克,你帮帮忙开门吧,多少钱都行!”徐慕枫的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里面没了动静,过了一会,传来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又过了三四分钟,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蓬松的男人探出半个头:“谁摔倒了。”

“她!”徐慕枫随手一指伸身后的厉胜男。

“哦,”里面的人看了看背对着门诊,虽然身穿冬装,却依然掩饰不住窈窕身姿的背影,仿佛觉得是个好生意,便将里面的链锁打开了:“咱们可事先说好,晚上的诊费贵一些,你们自己想好了,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去医院……”

还没等他说完,就在链锁打开的一刹那,徐慕枫猛地撞开门便冲了进去。

果然是他

厉胜男此时也已经有些明白,虽然想得可能没有陈道静和徐慕枫那般清晰,但也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便紧随着跃了进去。

以前,厉胜男已经见过徐慕枫的身法和速度,今天又见识了一下他的出手。

或许一般人都看不清楚,只是五六秒的时间,睡眼蓬松的男人全身几乎已经不能动弹,睡意朦胧的神情早已不见,刚才还惺忪的睡眼此刻已被惊恐的神色所代替。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这,这里没钱!”男人惊恐万状,却总算还保持着清醒。

徐慕枫的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在屋里的每个角落扫过,然后回身冲厉胜男努努嘴,让她去那边的隔间去看一看。

厉胜男提高戒备,一步步走进了隔断间,里面有一张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惊恐地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嘴唇哆嗦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厉胜男扫了一眼,用脚挑起地上的衣服甩了过去:“穿上!出来!”

女孩见来的警察是个女的,神情微微安定了一些,放下被子,光着身子开始在厉胜男面前穿起内衣来。

也不是故意,那一抹黑乎乎还是闪进了眼里,厉胜男脸微微一红,扭过头暗骂了一声贱人。她抓过抢劫犯,逮过越狱犯,还专门到铁路公安去“玩”了大半年的反扒,可就是没抓过嫖娼,一想到那种地方和那些事情,她心里就有些恶心。

里里外外,墙角旮旯,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房间里只有这两一男一女后,厉胜男这才对徐慕枫微微点了点头。

徐慕枫松开男人,把工作证拿出来一亮:“我是警察,你不要紧张,现在你的诊所与一起谋杀案有牵扯,所以我们过来调查一下。”

“啊?谋杀案?!!!”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哆哆嗦嗦地说道:“天啊,警察同志,你要说我有时候补牙的材料以次充好,我也承认了,可说到杀人,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啊,平时我就是踩死个蚂蚁……”

“严肃点!”徐慕枫一脸冰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男人吓得一哆嗦,闭口不说话了。

徐慕枫也不说话,只是用冷冷的眼神地盯着男人。

可男人在徐慕枫锐利的逼视下,不但没有额头冒汗,出现慌张的神色,反而渐渐地变得坦然起来,半响抬起头像哭一样的笑笑:“警察同志,你可能是搞错了……”

“搞错了吗?”徐慕枫笑了笑,说道:“把你们诊所今天的出诊记录拿出来。”

“哦,”男人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破烂不堪的本子,先看了一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今天生意不好,不过平时还可以的。”

徐慕枫拿过本子,刚扫了一下,眼睛就冒出光来,今天的第一位顾客赫然就是宋其昌。

“看来生意不怎么样啊。”徐慕枫随便地翻着记录,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心中刚消散的一丝怀疑又重新浮了上来,虽然这个门面不大,但是就凭这几个顾客也能养活起一个门诊,那却是说笑了。

“唉,是,是啊。”男人地下了头。

“就这几个顾客,怎么维持运转啊?你最好老实给我说!”徐慕枫的表情又开始严厉起来:“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闲扯,如果你在这不想说,那咱们就到局子里去说!”

“别别别……”男人慌忙摆手,刚要张嘴,可看看旁边的女人,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快点!”徐慕枫又是一拍桌子,这次用力较大,连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来。

男人吓得一哆嗦:“我说,我说。”

厉胜男在后面站着一言不发,她突然觉得这个徐慕枫也不是那么可厌,虽然不如邵雄侠好玩,但浑身上下带着的那股威势却比邵雄侠看起来更像个警察。

“我,我,”男人仿佛还没考虑好怎么说,有些吞吞吐吐。

“房租多少钱?”徐慕枫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简洁而直接地问道。他审人喜欢迂回,看似每个问题都很直接,但犯人总是回到到最后才会发现已经进了套中。

“房租?哦,警察同志,你可能有所不知,这房子是我的……”男人还没说完,就被徐慕枫凌厉的目光盯了过来,连忙改口道:“这是老婆的,虽然离婚了,可我也没个地方住,她就临时让我住住。”

“门诊一共几个人?”徐慕枫冷冷地问道。

男人低下头,小声说道:“现在三个人,加我上。”

“以前呢?”徐慕枫又问道。

男人微微想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有时四个,有时三个,也有时五个……”

“她们的工资多少?”徐慕枫问道。

“这要看她们自己的水平了,”男人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按每个人创造的利润,她们分八成,我分两成。”

还有这么好心的老板?徐慕枫和厉胜男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怀疑。

“是实话吗?”徐慕枫的口气变得有些缓和。

“当然是实话,不信你问她!”男人说完求救地望着那个女孩,催促道:“你快说啊!”

“你少插嘴!”一直没有说话的厉胜男喝了一句。

男人看了厉胜男一眼,立刻将嘴闭上了。

女孩有些胆怯地望望徐慕枫,再望望厉胜男,怯怯地点点头:“是的。”

“你多大,来多长时间了?怎么来的?”徐慕枫的语气温和了一点。

“我今年十七了,来三个月了吧,今年卫校毕业就一直没找到工作,后来经同学介绍来的这里。”女孩说完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我们老板肯定不会杀人的,她是好人。”

“看,我说的实话吧!”男人脸上顿时有些眉飞色舞起来:“有时候我连一点都不要,全给她们。”

“老板?”徐慕枫微微愣了一下,看看那张还微微带些青涩的脸庞。

女孩的脸一红,赶紧将头低下了。

徐慕枫心里有些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色鬼,利用诱人的提成哄骗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厉胜男也有些明白,心不禁凉了半截,看来这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我告诉你们两个,宋其昌,看到没有?”徐慕枫用手指点了点本子上宋其昌的名字,说道:“他在看过牙之后就死了,我虽然相信你们是清白的,但是程序还要走,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准备在拘留所睡吧!”

“啊?”女孩还没怎么样,男人先害怕地叫了起来,刚叫了一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去给宋其昌看牙的是小美。”

“这个人是小美的顾客。”那个女孩几乎跟男人同步地说了出来。

“她的手机号是多少?”徐慕枫不动声色地问道。

等男人和女孩几乎同时很流利的将号码说出来之后,厉胜男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惊喜,这个号码正是昨天晚上联系过两次,可今天却怎么也打不通的三个电话号码之一。

“她住在哪?”徐慕枫问道。

“这,我还真是不太清楚,昨天下午去出诊,可晚上也没回来,今天上午,可能是十点左右吧,突然打回电话来,说辞职了。”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我说呢!这里还有她许多喜欢的衣服呢,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徐慕枫的眉头微微一皱:“给她打个电话,问她在哪?”说完冷冷地望着男人:“懂怎么打吗?不要没事找事!”

“不会,不会,您放心吧。”男人连连地摆手,不过等拿出手机的时候,脸上却又浮起了一丝疑惑:“小美不会是那种人啊!”

男人打了三次,跟傍晚时的情况一样,关机。

“带我们去找她!只有找到她,你们才能是清白的!”徐慕枫说完看了看男人,小声说道:“你也知道的,有时候进去了,很多事就不好讲了!”

厉胜男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徐慕枫,没有想到他居然无中生有吓唬人的本事一点都不比邵雄侠差,而且徐慕枫神色严肃,说的来话更容易让人相信。

那男人果然害怕,连连说道:“求你们别抓我们,我带你们去找她。”

“你也一起!”徐慕枫对女孩说道。

“嗯。”女孩点点头,顺从地站起来。

四个人出了门诊,男人将大门反锁,然后掏出电话开始联系,打了四五个电话之后,终于问到了那女孩现在住在她的一个同学那里。

徐慕枫和厉胜男心里都微微有些激动,把男人和女孩弄上车,便直奔小美同学租的房子而去。

他们刚离开,陈道静就到了黄屯小区,给厉胜男打了个电话,得知了进展,心里也很高兴,问了地点,立刻让司机直奔而去。

因为有人带路,找小美比找诊所简单了许多,很顺利地就叫开了门。

小美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看来的人穿着警服,立刻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厉胜男刚要呵斥,却被徐慕枫摆摆手制止了,他已经隐约感到宋其昌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从陈道静对案情的关注,到刚才邵雄侠给他打电话提到的孙艾静检察长亲自来局里询问,都说明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恐怕后面还隐藏着一些更深、更复杂的东西,所以眼前这个小姑娘打眼一看,就绝不会是案件的终结,她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或者一枚棋子而已。

将其他人都赶到了另一个房间,关好门,徐慕枫坐下下温和地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回避了,都说出来吧。”

小美渐渐止住了哭声,将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昨天有两个男人预约拔牙,一个定在昨天下午,一个定在今天上午,第一个是新顾客,而第二个,也就是宋其昌却已经是很顾客了,他喜欢自己去给他收拾那些并不严重的牙,其实很多都是没必要的,但是既然他愿意,那小美自然也就不会拒绝。

昨天中午,小美吃过午饭,就去了第一个顾客那里,那是一个很高的写字楼,足足有二十多层,找到十九楼的那个房间,小美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进。”

可是等小美推门进去后,突然就觉得有人用一块湿湿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嘴鼻,她想挣扎,可是却又使不上劲,很快,她就觉得眼前朦胧起来,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后来就没有意识了。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脸冲墙被绑在一个潮湿的地下室里,惊恐地过了几个小时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把她的上半身套进一个麻袋,然后扔在车上,然后去了黄河大坝,他把小美扛下车,小心地把她竖在了黄河大坝下面的一个渗水池里,水池里的水正好没过大麻袋中小美的脖子。小美拼命的挣扎,她知道不顾自己是躺下还是趴下,都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小美命不该绝,水库的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巡查渗水池,见到后便喊着跑了过来,可能刚上岸的男人也有些发慌,冲着还在水中挣扎的小美就甩过一把小刀。

刀甩的很准,是冲小美的脖子去的,可是小美听到了很多人的喊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脚用力地跳了起来,那把刀就正插在小美的胳膊上,据医生说已经**了骨头一些。

小美本就已经站不稳,再加上这钻心的疼痛,立刻歪倒进了水中,或许进了水反倒救了他一命,岸上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望着越来越近的那群人,终于上了那辆无牌的面包车跑了。

这些回忆,有些是小美自己的,也有些是后来听水库的工作人员听的。

厉胜男的心又凉了半截,原来这个小美也是受害人,事情重新变得没有头绪起来。

徐慕枫也有些失望,但心里还隐隐有些自责,那个号码在门诊的本子上出现了,而自己居然只顾看宋其昌而忽略了那个人。

两个人正在失望,陈道静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已经到了楼下。

厉胜男忙去开门,不一会,陈道静上楼走了进来。

徐慕枫先请陈道静到了阳台,小声将调查的经过大体说了一边,然后有些失望地叹口气说道:“看来今晚结不了案了。”

陈道静微眯着眼睛,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陈局,要不我现在就去那栋大厦,看看谁是户主,是不是租出去的,谁租的,看看有没有线索,另外也查一下大厦的监控录像,我觉得一个人背着或者抱着一个女人下楼,应该还是比较显眼的,也或许有其他人看到。”徐慕枫说道。

陈道静沉思着,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突然转身走了客厅。

徐慕枫愣了一下,连忙也跟了出来。

“小美,你别怕,好好的回忆一下,一点都没有看到那男人的样子吗?”陈道静和蔼地笑着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呜呜……”小美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是局长,见她这么和蔼亲切,昨晚到现在的惊吓和委屈一时涌了上来,竟有些泣不成声了。

“嗯,”陈道静点点头,摸出一张纸递过去,柔声问道:“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微微有些低沉,还带一点点的嘶哑?”

小美止住哭声,努力回想了好久,轻轻点点头:“是有点嘶哑,只是一点点,好像。”

“是不是稍稍带点东海口音?”陈道静微笑着继续问道。

“东海口音?”小美显得有些茫然。

“你给我讲一句他说过的话,你印象最深的。”陈道静温和的目光暖暖的望着小美。

小美的情绪仿佛稳定了不少,轻轻点点头,然后努力沉思着,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说道:“你最好乖乖站稳哦,我可是给了你活命的机会的……”没等说完,仿佛又想起了那令她恐惧的一幕,禁不住泪又掉了下来。

“呵呵,你最好乖乖地站稳呦,我可是给你了活命的机会的……”陈道静的声音突然变了,微微带了一丝嘶哑和东海口音。

“啊???”小美惊恐地瞪着陈道静,惊叫着将身子向后缩去,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要杀的人。

厉胜男和徐慕枫都一脸喜色,但陈道静的神色却变得沉重起来,果然是他!看来这案子不好破了!

寂静冷清

怕被骂,所以写在前面:牧羊知道,既然写了字,忙就不是借口。但牧羊还是恳求大家体谅,最近忙完回到家就九点多了,累的躺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今天这些是睡到11点起来之后写的。

明天就周末了,牧羊保证,这两天努力点,周一发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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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局,是谁?”徐慕枫脸上除了惊喜,更多却是钦佩,这个局长,真是神了!

陈道静没有回答,脸色微微有些沉重,她太了解龙杰了,为了抓捕他,她甚至到龙杰的家乡东海呆过半个月,还走访过不下十个跟龙杰相熟的战友,就只是为了解他的性格和生活习惯等一些列细节,这个人心细如发却又阴鸷凶残,本领高超却又气量狭小睚眦必报。

小美,我觉得你还是临时去局里住几天吧,也便于再给我们提供一些细节。”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还是对小美的安全有担心,便转头对小美说道。

“我,我想明天回老家,我再也不要在东州了!”小美哭着说道。

“哦,那也好。”陈道静微微有些宽心,笑着说道:“那你今天晚上在局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我安排人把你送上火车。”

“哦……好。”小美显得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

“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陈道静笑了笑说道:“不用怕,在那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如果你的同学不能去陪你的话,我会安排人陪你的。”

“不用不用,”小美仿佛有些怕警察,慌忙摆手:“我去跟我同学说,让她陪我。”

“嗯,那样最好。”陈道静笑着点点头。

看着小美跑进了卧室,这才转头对厉胜男说道:“你明天一早跟铁路公安打个招呼,让他们留意一下小美。”

“哦?”厉胜男有些不明白,不由愣了一下。

徐慕枫却似看出了什么,小声问道:“陈局,那人心狠手辣?”

“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仿佛也有些一筹莫展的无奈。

厉胜男愣了一下,随即惊呼起来:“道静姐,是不是龙……”

“闭嘴!”陈道静低声喝止了厉胜男。

厉胜男乖乖地闭了嘴,脸上却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徐慕枫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厉胜男,心中更加疑惑,虽没有开口再问,但却心里急速地过滤着关于“龙”的信息。

小美和同学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低头站在那里。

“呵呵,走吧。”陈道静仿佛怕小美紧张拘谨,过去带些温柔的揽过小美的肩膀说道。

“我们走了。”小美微微带了点哭腔回头向屋里喊道。

房间里默默地走出来五六个看上去跟小美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脸色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喝了酒,微微有些睡眼惺忪,看来起来没多长时间。

陈道静心里莫名地微微一紧,笑着问道:“你们晚上一起喝酒了?”

几个小男孩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稍显成熟点的开口说道:“嗯,听说小美受伤了,我们就立刻赶到医院去了……”

男孩最后说的什么陈道静没有听清,她只是隐隐感觉到了危险,转头对厉胜男说道:“你先出去把车开过来。”

厉胜男本来以为会让小美两个做那辆110警车,听完不由愣了一下,再看看陈道静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些明白,点点头刚要走,却被陈道静从背后轻轻一捅:“拿着。”

厉胜男回头看了一眼陈道静,顺着眼神再低头往下一看,是一个不大的棕色的包,脸色顿时一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那是陈道静的专用77式手枪。

陈道静在省厅就屡破大案,所抓之人又多是穷凶极恶之徒,当年省厅的领导担心她的安全,破例让她挑选了两把枪,虽然当时公安用的枪支大多是五四式和六四式,但77式在省厅也并不稀罕,甚至92式也已经有不少。

如果是厉胜男挑选的话,她肯定要选92式,为此她怂恿劝说了陈道静很多次。但陈道静却喜欢六四式,小巧,用着合手。

陈道静的手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小巧的,但也并不大,手指纤白修长,因为她从小锻炼时就很注重这些,比如拉单杠之类可能让手指变粗的运动,她几乎从来不做。

但陈道静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厉胜男,去库里挑了一把六四的,一把七七的。

“拿着。”陈道静轻轻拿抱又碰了碰厉胜男。

厉胜男虽然刚才就意识到了什么,但看看现在陈道静的脸色,心里还是有些吃惊,道静姐可是一向谈笑自若的,今天神情怎么如此凝重,看来今天的事情并非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

接过包,厉胜男悄悄拉开拉链,伸手握了握,冲陈道静轻松地一笑转身出门了。

陈道静也笑了,她喜欢厉胜男的这种特质,越到危险的时候,她不但不紧张,反而会越发的放松。

厉胜男开车去了,陈道静并没有急着走,借故又说了几句话,直到厉胜男说车已经开到了楼门口,这才笑着带大家出门。

陈道静走在最前面,看似很自然地将小美挡在了身后,

徐慕枫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快出楼门的时候,便抢先一步出来想冲到前面去,却被陈道静一伸胳膊给拦住了,低声说道:“看好小美。”

徐慕枫愣了一下,只好慢下脚步,靠近了小美身边。

越野车已经停在门口,后车门开着,厉胜男站在旁边,眼睛却不时地向对面那些小平房扫去,那是一片老旧的平房,过道窄小,房屋低矮,甚至不细看,已经看不出是平顶的房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货,有的屋顶甚至还站着一颗小小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树。

雪,早已不再飘零,天空中隐约朦胧着一弯新月,清辉撒在地面的银白上,更显冷清寂静。

陈道静一出楼门,就仿佛觉得有一股寒气,她紧紧地攥紧了右手,心里甚至有些后悔,该将那把锁在办公室抽屉的六四式也带来的。

初生情愫

初生情愫 / 前功尽弃

五六米开外的一座废弃平房的屋顶,龙杰正静静地坐在一堆杂物后面,透过一个不大的缝隙望着从楼里走出的一群人。

龙杰的心情很复杂,有懊恼,也有烦躁,还有丝浅浅的不情愿,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从不佩服任何人,但现在,心中一个小小的较量结束了,而他败了,败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老板:许静。

在以前,所有的行动都是他制定方案,踩记路线,甚至连天气他都要看好,心细如发的他从不原谅自己的任何闪失,可是今天,他却一挫再挫。

许静昨天将计划告诉他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提出自己的一点新意的见解,可是许静的这个方案实在没有什么大的疏失和漏洞,龙杰自然也不会在细枝末节挑剔缠绕,那样只是在贬低自己,所以虽然他当时默默地答应了下来,心中却有些难以言表的失落。要知道,无论在一个什么样的群体中,不可或缺的智囊永远是处在核心地位的。龙杰隐隐开始觉得,在许静的面前,自己的优势几乎完全不能显现,而唯一的用处,就只是一把锋利冰冷的刀而已。

或许正是这种心态,在昨晚许静笑着说把小美交给许峰处理时,他淡淡地笑了笑,说能处理好;在今天上午许静又给他发来消息,让她将小美处理在地下室,然后让许峰安排人处理后续事务的时候,他又淡淡地拒绝了。

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灭口,在地下室,在车上,甚至在黄河大坝和医院,也包括这栋楼,但他都错过了,他在等一个绝好的机会,却没想到等了厉胜男、徐慕枫和陈道静。

他了解厉胜男和陈道静,知道这是今天最危险的时刻,这三个人,绝对比那十几个河务局的人员和小美的五六个男同学危险得多,但是,他必须出手了。如果按照这种速度追查下去,很难说这些人不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联系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龙杰慢慢从兜里掏出两支小刀,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将手伸到背后从一个狭小而精致的皮囊里摸出一支小刀,在微明的月下端详了一阵微微闪烁的寒光,心里竟微微有些不舍,一起打造的二十六支小刀,如今只剩下了四支了。

看来终究还是要练新的了!龙杰微微有些怅然,虽然现在的钱足够他造一千支、一万支,但如果想用到像这几把刀如此顺手,恐怕还要练很长的时间。

龙杰慢慢地站起身,眼睛变得镇定而冷酷,握住小刀的手也异常地稳定。

陈道静已经走到了车前,厉胜男的目光不时扫着楼上的情况,而陈道静则望着对面的那片早已破败的平房。

“小美,来,上车。”陈道静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回头柔和地冲小美笑笑。

“嗯。”小美低低低应了一声,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一道映射着月色寒光的小刀已经直奔她的脖颈而来。

“闪开!”陈道静的余光瞥见了这道寒光,心里不由一凉,再想推开小美却已经来不及。

同时喊出口的还有徐慕枫,他因为正面对着那片平房,所以发现的比陈道静更早一些,他没有接镖的本事,也没有打掉它的把握,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他却表现出了一个人民警察应该具备的优良品质,伸手一拽将小美转了个圈,两个人的前后位置立刻颠倒了过来。

“噗”的一声,小刀深深扎进了徐慕枫的后肩,只留了刀柄在外面颤着。

陈道静早已没有了平时的端庄,身形如小兔一般,向前一扑,在雪中两个利索的扑地前滚翻,人就已经猫在了平房下面。

对面平房的人一甩手,又是一道银光闪了过来,徐慕枫强忍住痛,挥臂挡去,却又被扎进了胳膊,虽然剧痛彻骨,但徐慕枫依然强忍着一声不吭。

对面房上的龙杰知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虽然没有成功,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便抽身俯腰向着早已了然于心的退路窜去。

龙杰想的没错,他的确已经没有机会了,车后的厉胜男已经甩手一枪打了过来,如果他略一犹豫想再来一刀的话,恐怕脑袋就要开花了,即便如此,呼啸的子弹还是挨着他的脑袋掠过,挂走了一道头皮,留下了一道血痕。

龙杰更是不敢停留,急速地向平房中迷宫般的过道奔去,陈道静此时已经窜上了房,顺着前面的黑影追去。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陈道静此时的速度要比厉胜男居然还要快上许多,龙杰上上下下几座平房,虽然拉开了距离,但却并没有真正的甩开。

很多时候,一念可以改变结局。龙杰不知道陈道静手里没枪,如果知道的话,回手两刀,也许陈道静会受伤,甚至会香消玉殒也说不定,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太多的事都会改写。然而,龙杰没有冒险,飞刀再准,转身的时间再快,也不如已经瞄准的黑洞洞的枪口里那金灿灿的子弹快。

陈道静这边也是一样,如果带着那把六四式,如果没有把枪给厉胜男,或许就可以完成她一直挂在心中的这个心愿。

陈道静站在屋顶,大口地喘息着,她的速度毕竟不如龙杰,再加上地形也不如龙杰熟悉,几起几落之后,龙杰的身影终于在跃下一座小平房后消失了。

“道静姐,给你枪!”厉胜男此时也追了上来,她毕竟年轻一些,而且平时做剧烈活动也相对比陈道静要多很多,所以并没有气喘吁吁,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嗯。”陈道静应了一声,把枪拿了过来,眼睛却望着远处,心里盼望着那个身影能再出现,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小黑点也好。

但是站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出现。

“回去吧。”陈道静叹口气,将枪收好,从屋顶一跃而下。

厉胜男也跟了下来。

虽然追过来,只用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但回到车旁边,却足足转了五六分钟。

小美和同学已经在车上,小慕枫站在车旁,脸色苍白,却又神情坚毅,目光炯炯有神,虽不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更多的还是无惧无畏的光芒。

“慕枫,你没事吧?”陈道静抢步上前,扶住了徐慕枫。

“没事,陈局,你们先回去吧,我给雄侠打电话了,让他晚上安排几个人过去。”徐慕枫尽量自然的笑笑,可是神情依然有些痛苦。

陈道静的眼中微微有些湿润,她最见不得警察受伤,尤其是像徐慕枫这样受伤很重却又咬牙坚持的。

看了一眼徐慕枫背后的小刀,陈道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恨和心疼,这应该是把带血槽的小刀,尽管时值寒冬,都穿着棉衣,但依然有血沿着刀柄流出。

再看看地上,血顺着裤管已经滴了很多,一小片暗红色在洁白的雪中尤为刺眼。

“你们两个在前面挤一挤。”陈道静打开车门对两个小女孩说道。

两个小女孩自然不敢拒绝,但因为害怕又不想下车,便冲座位中间的空隙先后钻了过去挤在了副驾驶上。

“来,慕枫,小心点。”陈道静的目光柔和,充满了心疼,小心地搀着徐慕枫坐上后排。

徐慕枫咬着牙,他能感觉到两把刀都在刺着他的骨头,但却故意装出一副并不在乎的神情,随随便便地坐在了那里。

“慕枫,你忍一下!”陈道静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刀和一团纱布,动作极其麻利的三下五除二便将徐慕枫的衣服割了一个大洞。

看到那把入肉极深的小刀,陈道静的眼里再次闪过了心疼的目光,一狠心,按住徐慕枫的肩膀,将小刀抽了出来,然后将纱布按在了鲜血喷溅的伤口上。

“胜男,开车,先去医院。”陈道静对厉胜男说道,说完想了一下,又说道:“让雄侠安排个医院,然后在门口等着。”

“嗯。”厉胜男启动了车子,一边向外驶去,一边摸出电话给邵雄侠打了过去。

“谁受伤了?”邵雄侠的第一句话就带些惊疑地问道,在他看来,有厉胜男和徐慕枫在场,根本不会有人受伤啊。

“少废话!安排好医院来电话!”厉胜男口气很凶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陈局,我自己按着吧。”徐慕枫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有些尴尬地说道。

尽管厉胜男将车开得尽量平稳,但毕竟是在雪夜湿滑的路上,总还是有些颠簸和急刹,为了能紧紧地按住伤口,陈道静将身子靠过去,让徐慕枫的后背靠在她的胸前,一只手臂牢牢地揽住他,另一手用已经红透的纱布紧紧按住伤口。

徐慕枫一向眼光很高,又加上冰冷孤傲仿佛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所以与女性的接触自然更少,平时倒还没觉得什么,但这时靠在陈道静的怀里,闻着传来的阵阵淡淡的幽香,身体竟微微有些僵硬,尤其后背那软软弹性的麻酥感觉,竟似乎将刀口的疼痛冲淡了大半。

陈道静看出了徐慕枫的尴尬,也立刻觉察了自己只顾按伤口而有些过于亲密了,便轻轻向后撤了撤身子,将徐慕枫的身体仰靠在椅背上,但因为另一只手臂依然要抱着徐慕枫,所以胸部还是不可避免的挨着徐慕枫的肩膀。

徐慕枫既尴尬,又享受,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显得自己玷污了陈局长的这片纯洁的爱护,便索性闭上了眼睛。

虽然尽量不去想,但徐慕枫的注意力和全身所有的敏感还是不可避免的都集中在肩膀上,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

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啊!这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就连徐慕枫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好在很快车就到达了邵雄侠赶到的医院,徐慕枫心中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在轻轻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微微有些怅然若失,下车的时候,也不知哪来的豪气,用那只未受伤的胳膊按在了伤口上,猛一转身,将陈道静的手摆脱,笑笑说道:“陈局,我自己来,这点小伤,我扛得住。”

陈道静能体会到一点这年轻人的心思,点了点头,关心地说道:“慕枫,别逞强,进了医院,一切听医生的。”

“行,陈局,你放心吧,有雄侠在这呢,他跟这里的医生都熟悉。”徐慕枫说完冲厉胜男笑笑说道:“胜男,赶紧和陈局长回去吧,免得再节外生枝。”

厉胜男一时有些发呆,英俊倒还是次要,关键这笑容有些迷人,称呼也显得亲切,以前倒没有发现这个冷冰可厌的人竟然还有这样一幅嘴脸,更重的是,这暖暖荡漾的笑意是从一个一只手按着还在出血的伤口,另一只胳膊还是还插着一把小刀的男人的脸上发出的。

徐慕枫见厉胜男没有回答他,还以为是担心自己的伤势,便笑了笑说道:“陈局,胜男,我先进去了。”说完没事人一样保持着平时的速度和姿势向医院大楼走去。

厉胜男又是呆了一呆,这才是真男人!

“胜男,我们走了。”陈道静说了一句,转身向车上走去,可等一条腿进了车,却看见厉胜男依然站在那里不动,不由气道:“胜男!走了!”

“哦,啊?!!哦,走,好的。”厉胜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不由飞过一片红霞,低头快步绕过车进了驾驶室。

陈道静这才注意到了厉胜男的神色,心里不禁想着,这两个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天有机会看能不能撮合一下!

回到局里,陈道静上楼来到局长办公室,洗了洗沾满血迹的手,然后静静地坐在老板椅上陷入了沉思。

整个晚上头绪一直很乱,往往刚捕捉到点什么,就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给搅乱了。而这时,屋里静悄悄的,屋外是洁白宁静的月光,思绪也渐渐变得清晰而条理起来。

宋其昌是丁大集团丁建辉的人,他会举报谁呢?很有可能是举报的丁建国和丁大集团,也只有像丁建国这种人,才有能量让段文胜书记如此谨慎。

这么一来,丁建国要杀人灭口也就顺理成章了,煞费心机伪造自杀现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去做这件事。

可是,龙杰是怎么跟丁建国挂上钩的呢?

一个是堂堂的东州市人大代表,两任黄北市政协副主席,几次角逐东州市政协副主席并呼声很高,但终究因没有先例而落败,据说明年换届他又要竞争,而这次可能性仿佛要大得多,因为今年全国已经有好几个省会城市破天荒地选出了民营企业家做政协副主席,甚至有的大企业家已经做到了省政协副主席,这几乎已经为丁建国的角逐之路扫清了一切障碍。

而龙杰呢?全国通缉要犯,终日生活在不见阳光的暗处,注定一生要亡命天涯或者为所犯的罪行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个前途无量的将要跻身政界的企业家,在陈道静看来,他宁愿花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用正常的渠道去摆平这件事,也绝不会与通缉要犯扯上纠葛,这可是重罪,一棒子打下来,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陈道静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好几次,总归是觉得丁建国指使龙杰杀人灭口的思路不靠谱,这样一个人物,能走到今天,除了运气好和超强的能力外,必然有谨慎周密的性格。无论从哪方面推测,他都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除非他一时神经错乱。

再联想到龙杰在黄北的第一次进入视线,那是光头和兔子在大坝行凶,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如果有,那许静跟龙杰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如果有,那许静跟丁建国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出手?陈道静思虑了许久,觉得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许静为了帮朋友而让龙杰出手,其二,许静为了打击陷害丁建国而让龙杰出手。

陈道静一时理不出头绪,便站起身来到窗边,望着外面雪夜的月色,突然想起了邵雄侠的以恶制恶和牧羊乡的朱强被废的事来。

一条线越来越明晰的出现在陈道静的脑海中,这种阴毒狠辣的手法让她心中微微有些寒意。

此时,许静也正在欣赏着雪夜的月色,只是他没有想到,一个看似完美无瑕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他纵想好了千般可能,万种变化,可还是百密一疏,这一疏就是他没有料到陈道静会对龙杰有着太过详细、深入甚至是本能的一种难以理解的了解,虽然这不能完全算许静的疏失,但他没有料到,就是这一点,却让他前功尽弃,所有周详、炫目的幻影尽数露出了原形。

开始信任

坐了一会,等思路渐渐清晰理顺了,陈道静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下来,随即便感觉到了口渴,起身拿了暖瓶刚要倒水,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陈道静看了一眼号码,还是下午孙艾静打来的号码,眉头不由一紧,坏了,忘了尸检的事情了。

虽然事已至今,早已根本用不上尸检,但陈道静却并打算就此挑明,她想继续看一看。

陈道静没有立刻接电话,放下暖瓶,拿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慕枫的伤势没问题吧?”

“哦,没什么大问题,唉,伤到骨头了。”邵雄侠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微微带些痛苦。

“呵呵,没大碍就好。”陈道静见到了刀插的位置,在拔出刀后也暗暗比量了一下,知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唉,是啊。”邵雄侠的情绪仿佛有些低沉。

“雄侠,打起精神来!”陈道静语气有些不悦,但心里却实感欣慰,一是欣慰两个年轻的有力助手情感深厚,二是觉得邵雄侠平时显得没心没肺,但其实心里却是特别的重情重义。如果现在受伤的是邵雄侠本人,他绝不会是这种语气与情绪,说不定还要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地说些俏皮话。

“是!”邵雄侠提了点声调。

“尸检出结果了没?”陈道静问道。

“没有,人家家属不让。”邵雄侠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根本也用不着尸检,宋其昌身上就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

“嗯,我知道了,你安排好医院的事情,一会我可能还要安排你点事。”陈道静说完挂了电话。

此时,桌上的电话已经停止了响铃,可是过了一会,却又开始响了起来。

陈道静等了五六秒钟,伸手拿起电话:“我是陈道静,你哪位?”

“呵呵,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手机也占线,还在忙着?”话筒里传来孙艾静的笑声。

“是啊,我们找到了一点线索,凶手应该是个穷凶极恶的惯犯,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很清晰的头绪。”陈道静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尸检也没有进行,家属不同意。”

“哦,”孙艾静犹豫了一下,笑道:“道静,这样吧,案情重大,咱们也不要在电话里说了,段书记很关心这案子,要不,咱们去段书记办公室一趟?”

“嗯,好啊!”陈道静也正想探探段文胜和孙艾静的心理倾向,便笑了笑说道:“市委大楼?”

“不是,梅园的办公室。”孙艾静笑着说道。

“呵呵,好吧。”陈道静很想开句玩笑,但是犹豫了一下,最终并没有说出来。

挂了电话,陈道静穿上黑色皮衣,刚要出门,电话却又响了起来,看看好吗,并不熟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陈道静,你哪位?”

“呵呵,陈局长啊,我是林秀峰。”话筒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威严却又平和的声音。

“哦?哦,林书记啊!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陈道静来到黄北后,虽然拿着通讯录把全市的主要领导挨个看过好几遍,但由于事情太多,记忆并不是很深,又加上没有料到林秀峰会打电话来,所以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呵呵,指示谈不上,不过,倒是真有点事情想麻烦陈局长。”林秀峰淡淡地说道,仿佛对陈道静的反应并不是很满意,毕竟,林秀峰三个字在黄北那可是如雷贯耳的。

陈道静感觉到了林秀峰的态度,连忙笑笑说道:“林书记请吩咐。”

“是关于宋其昌的案子,”林秀峰淡淡地说完,又仿佛解释一般地说了一句:“其昌和我也是旧相识了,有些感情,刚才他的家属又给我打电话过来。”

“哦,是这样,道静明白,林书记请吩咐吧。”陈道静笑着说道,但心里却并不轻松,不知道接下来林秀峰会提出什么要求,为了光头几个的事情,自己得罪人已经够多了,只希望这个案子不要再那样。

“其昌这个人,我很了解,一辈子老实,胆子也小,以前有次他阑尾炎,痛成那样,都不敢去做手术,最后还是被人强架上车去的。”林秀峰语速平缓地说着。

“嗯,”陈道静轻轻应一声,填补林秀峰话间的空白时间,她心里已经有些明白,恐怕林书记是为了尸检的事情而来。

果然,林秀峰笑了笑,又说道:“当然,我们共产党人是不讲究迷信这一套的,不过呢,家属或许就未必这样想了,刚才其昌的家属给我打电话,求我找你们公安局说说,其昌一辈子活着不容易,死了就别再让他遭二遍罪了。陈局长,我这个请求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呵呵,林书记,没有,这是很正常的,我们尸检一般都要征求家属意见的。”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为难,如果答应下来,等会段文胜书记非要求尸检,自己会不会在林书记眼里变成爱食言的反复小人。

“哦?”林秀峰的语气中微微透出一丝惊喜:“你的意思是,这尸检需要征得家属的同意?”

陈道静为难地笑笑,说道:“一般是这样的,不过,林书记,如果确属案情需要的话,即便家属不同意,公安部门也需要进行的。”

“哦,”林秀峰哦了一声,语气中的那丝失望转瞬即逝,笑笑说道:“好吧,那就拜托陈局长了。”

陈道静没敢立刻接话,沉默了几秒钟,笑笑说道:“林书记,我个人的意思呢,这个案子是不需要尸检了,只是……”

“只是什么?”林秀峰立刻问道。

陈道静自然不能说段文胜书记已经插手此案,只好笑了笑说道:“只是我怕有些事,到时候未必我能决定。”

“哦,没关系,尽心就好!”林秀峰的口气明显不悦起来,你是公安局长,你做不了决定,谁还能做决定?明显的推托之词!

陈道静也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便带些保证意味地说道:“林书记,我一定尽全力办到!”

“好,我先谢谢了,那你忙吧!”林秀峰说完放下了电话,心里微微有些恼火,一个新上任的代理局长,还没经过人代会的任命,就居然把他这个手中掌握着百分之七十人大代表的副书记不放在眼里,真是不给点颜色不知道厉害啊!

林秀峰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当初公安局的上任局长陆华刚到黄北时也是与段文胜走的很近,但是他只是略施手段,陆华便乖乖来找他了。先不说动用行政手段,即便简单地骚扰一下,公安局也受不了。

虽然公安局尽管是权力部门,但也并不是手眼通天无所不能,街道、乡镇和一直市直部门,这周在派出所的左边搞点工程,下周在派出所的门口挖个大沟修理管道,在下周电路检修隔三差五停上半天电,他公安局又能奈何,事不大,却足以让你焦头烂额苦闷不堪。

陈道静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一起刑事案件,却惊动了这么多领导,而且看起来,领导的意见并不一致。具体办事的部门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局面,耽误了公事不说,私人感情也遭到了影响。

因为安排厉胜男守着小美和她的同学,陈道静下楼取了钥匙,自己开车去了梅园。

依然是上午的那个房间,陈道静进门的时候,段文胜书记和孙艾静已经在坐了,与上午不同的是,屋里还坐着一个人,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秦子儒。

“陈局长来了。”段文胜的秘书将陈道静引进门,说了一句便轻轻地关门出去了。

“段书记好,秦秘书长好。”陈道静先给两位领导问好,以前做业务工作的时候,总对一把手这些交往接待很头疼,尤其是党政的领导,可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虽然神色从容,看不上一点不适,但在内心里,还是对这些礼节俗套隐隐有些抵触。

“陈局长来了,坐。”段文胜书记亲切地摆摆手,示意陈道静坐下。

秦子儒秘书长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点点头,孙艾静显得比较亲热和客气,站起来跟陈道静笑着点了点头。

“陈局长,情况怎么样了?”段文胜书记等陈道静坐下,便亲切地笑着问道。

孙艾静拿了杯子,给陈道静倒上茶端过了放在了面前。

陈道静看看孙艾静,总觉得有些异样,虽然人都是在变化,但孙艾静的变化仿佛太多了一些,在以前,以她清高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伺候人的事的,不管在座的领导官职有多大。

“段书记,秦秘书长,艾静,情况……”陈道静微微有些犹豫,不知道秦秘书长涉入这件事情有多深,因为早上走的时候,段文胜书记吩咐过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其他的市委领导也不必汇报。

“呵呵,”段文胜书记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微笑道:“陈局长,你财政的报告,白市长让我看了,原则上我是支持的,毕竟,目前黄北的局面必须靠加强公安力量来解决。”

“谢谢段书记。”陈道静心里有些惊喜,但又有丝后怕和反感,段文胜书记的心计也太深了,居然这样试探自己。

段文胜书记淡淡笑了笑,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这些毕竟是政府方面的事,市委不宜干涉太多。”说完顿了一顿,看看陈道静又笑着说道:“我看白市长的态度是支持的,好像是何吏有些不太赞同,陈局长,该做的工作还要做啊!”

“呵呵,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段书记,您能给明示一下吗?”陈道静微微有些局促地问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大了,如果真的能成功,那什么方法她都可以去试一下。

“现在的很多工作,就是靠一个字:韧!”段文胜书记说着笑了起来,左右看看秦子儒和孙艾静,笑道:“任何工作都要有冲劲,但是光有冲劲还不行,必须还要有韧劲,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是不行的。这个韧,说好听点,是锲而不舍,说难听点,就是黏糊!”

一旁的孙艾静和秦子儒秘书长呵呵笑了起来,尤其是孙艾静,一脸会心的笑容,甚至,笑容里隐隐闪过一丝幸福的光芒。

陈道静也笑笑,但心里却迷惑着,这句话有这么好笑吗?

“前几天,为了给咱们检察院争取一个基建项目,我就让艾静一趟一趟的跑省里,不管成不成,不管他们忙不忙,就坐他们办公室里,其实这些钱给谁都是给,你去的多了,他要一点都不给你,就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段文胜笑着说道。

孙艾静插话道:“这个项目能批下来,可不是我天天厚着脸皮去的,我才来了几天,真正的功劳是段书记的。”说完带着一丝崇拜的表情说道:“段书记真不简单,连省院的苏检察长最后都服气了,说段书记,你以后别来了,项目我不给谁也给你,你太有韧劲了!”说完转头看了看段文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说道:“可是后来听人说,苏检察长觉得一个人很黏糊的时候,一般就会说他有韧性,呵呵……”

孙艾静没有完就格格笑了起来,段文胜和秦子儒也微微地笑着,陈道静此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段文胜书记说道黏糊的时候这两个发笑的原因,禁不住也笑起来。

“陈局长,不管苏检察长是夸奖还是嘲讽,事情办了,这就是目的。”段文胜书记渐渐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而且,我在心里很坚定地认为,苏检察长不会是讽刺,应该还是夸奖的成分更多一些。”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厚着脸皮跑了这些趟,没有一点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谁也不能笑话我什么,就像我们市的街镇书记,如果是为了公事,为了集体的利益天天来纠缠我,可能我偶尔会烦,但是,我绝对不会看低这个人,相反,我会觉得他有责任心,有干劲,否则谁会为了大家的事而这么讨人嫌。”说到这里,抬头看看众人,轻轻叹口气,说道:“现在这样的干部太少了,大多数干部都是会讨领导欢心的,问题成堆,却不解决,反而拍着胸脯跟领导说,我那里没困难,没问题!”

望着段文胜书记那张白皙脸上诚恳而又惆怅的神情,陈道静心里莫名地有些触动,是啊,为了公事而麻烦自己的人太少了。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吗?如果市政府真的批一半,或者不批,自己会厚着脸皮继续找吗?恐怕有些悬。

“秦秘书长,陈局长毕竟是女人,脸皮薄,所以协调市政府和财政局的事,你还得多费点心。”段文胜书记转头对秦子儒秘书长笑着说道。

秦子儒秘书长笑着点点头:“没问题,愿意为漂亮的陈局长效劳,哈哈……”

陈道静有些惊喜,市委常委亲自出面协调,力度自然要比自己这个局长强多了,于是赶紧站了起来,微微鞠了一躬,恳切地说道:“段书记,秦秘书长,我代表全市的公安干警谢谢你们了!”

“呵呵,陈局长,要谢就谢段书记吧。”秦子儒秘书长淡淡地笑了笑。

“呵呵,就是这件事。”段文胜笑着对秦子儒点点头。

秦子儒会意,知道段文胜书记还有其他事商量,便笑着站起身说道:“段书记,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也好!”段文胜书记没有挽留,起身笑着点了点头。

孙艾静也起身向外送了几步秦子儒秘书长,陈道静因为有预算资金的问题,比孙艾静更热情了几分,一直送到门外,又送了七八步,直到秦子儒再三坚决的不让送,这才停下,又目送秦子儒转过拐角,这才转身回了屋里。

“道静,来,咱们谈谈丁大集团的事情。”段文胜正端着茶杯喝茶,见陈道静进来,笑着说道,脸色显得有些舒畅。

“嗯。”陈道静忙点点头,紧走几步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刚才一不注意说出口了怎么办?那秦子儒秘书长不是就清楚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了,段文胜书记心思如此缜密,又怎么会冒险呢?市委书记和市委秘书长的关系,正常情况下都是很密切的。估计自己不在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把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

“艾静,你把丁大集团的情况给陈局长介绍一下。”段文胜端着茶杯,笑着对孙艾静说道。

陈道静正襟危坐,她明白,这是段文胜书记对她这个公安局长信任的开始,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欣慰,但同时,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感觉。

“嗯,”孙艾静点点头,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缓缓地说道:“宋其昌找到我,主要是向检察院反映丁大集团的财务问题和这些年给市里领导行贿的事情……”

欲盖弥彰

陈道静静静地听着,没有表态,检查机关和公安机关在很多地方有类似之处,凡是主动来检举的,有仇怨的其实并不多,更多地是想获得点什么,那么这个宋其昌想要什么呢?

“可是,唉,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功夫,他就出事了!”孙艾静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懊悔。

“证据他提供了没有?”陈道静平静地问道。

“没有,”孙艾静轻轻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宋其昌提的要求太高,我一时也答复不了。他说会牵扯到黄北和东州市的一些干部,层级都不低,所以他担心安全,开口就要二百万,而且要给他办好去澳大利亚定居的手续。”

“哦。”陈道静轻轻应了一声,这种事倒是常有,她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有的人在提供给公安犯罪嫌疑人藏身地点时候,往往也会有个短暂的讨价还价的过程。

“道静,你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咱们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政策和资金,只能在里面微微倒换一下,可是这次他的要求太高,数额也太大,账面上很难做,所以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蔡检查长,当然我并没有讲到具体的案情,蔡检察长说检查机关出这个钱仿佛有些不合适,让我请示市委段书记。”孙艾静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情:“没想到,段书记才刚答应下来,宋其昌就已经被人杀人灭口了!”

陈道静微微点点头,将目光望向了段文胜书记。

段文胜书记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陈局长,先把今晚的情况说一下吧。”

“哦,好!”陈道静正了正身子,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把自己断定是龙杰和林秀峰书记打电话这两段抹去了,甚至,也没有把小美的遇险和宋其昌的被杀联系起来。她纵然已经怀疑许静,但现在却摸不透眼前这两个人的想法。

“也太嚣张狂妄了!”段文胜书记白皙的面庞微微有些发青,半响充满期待地望着陈道静,叹口气说道:“陈局长,我是从小生长在山村的人,一直向往着城市生活,可是现在看看,咱们一个省会的治安居然连一个乡村都比不上,上次我老家一个亲戚过来,才下长途车就被人抢了,这真是给我们省会脸上抹黑啊!而现在,凶手居然敢在公安的眼皮底下公然行凶杀人,再不严厉打击,他们的气焰不知会嚣张到什么程度啊!”

陈道静一脸肃然地点点头:“段书记请放心,道静一定恪尽职守,努力改善目前的治安状况!”

“嗯,”段文胜书记欣慰地点点头,又说道:“对了,他们的家属不同意尸检?”

“是的。”陈道静点点头,刚要继续说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邵雄侠打来的,有心想接,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时便有些犹豫。

“接吧。”段文胜看出了陈道静为难,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笑笑说道。

“谢谢段书记。”陈道静说完赶紧接通电话:“怎么样了?”

“局座,刚才我安排的人发过消息来,说宋萍已经准备明天就将宋其昌的尸体火化,现在已经送到了殡仪馆。”邵雄侠说完,又下了笑说道:“而且,听说宋萍连房子的买主都已经找好了,可能下个月就出国找儿子去。”

“哦,知道了,等我电话。”陈道静微皱着没脱挂了电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虽然说守灵之类都是迷信,但毕竟也是一种寄托哀思的方式,谁的亲人没了,不想再多看两眼呢,即便没有了感情,也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吧!

“怎么了,道静?”孙艾静问道。

“刚收到消息,说宋萍,哦,也就是宋其昌的老婆,要在明天将宋其昌的尸体火化。”陈道静苦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现在,薄情寡义的人真是太多了!”不知为何,孙艾静的脸色因气愤而微微有些发红,可等再看段文胜书记的时候,目光中却又隐隐多了丝爱慕的柔情。

陈道静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恍然,怪不得孙艾静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是有了爱情的滋润啊,便赶紧低头喝茶,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段文胜暖暖地回应了一下孙艾静的眼神,神色随即变得庄肃起来:“看来他们已经是迫不及待了!陈局长,今天让你来,就是想我们三个一起研究一下。”

“嗯。”陈道静望着段文胜书记的目光,知道他这次不会再对自己有所隐瞒,便一脸认真地倾听着。

“丁大集团是全省有名的大集团,虽然他的大部分产业都在道州,但总部却是在我们黄北的,而且每年光总部上缴的利税,就稳居我们整个东州的前三甲,整个企业的摊子太大了,我觉得,如果宋其昌的举报是真实的,那有可能会牵连到很多黄北和东州的领导,如果从表面看,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林秀峰书记和宋其昌的关系有些疏远,但是明眼人还是可以看出,林秀峰和丁大集团的渊源还是很深的,感情也是很厚的。”段文胜说完看了看陈道静,在等待她的反应。

陈道静想起了林秀峰书记的电话,犹豫着是不是要讲出来,段文胜书记看来对自己已经是开诚布公,自己仿佛不应该再隐瞒什么,但是,她还是有些犹豫,半响,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了一点。”

“是啊,连你新到黄北的都听说了。”段文胜对陈道静的反应仿佛还算满意,顿了一顿又说道:“虽然林秀峰的书记被牵扯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一方面,我们没有证据,还不能乱猜,另一方面,我觉得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市领导!毕竟,丁建国本身是黄北市政协副主席,现在又瞄上了东州市政协副主席的位子,官商合一,丁大集团的摊子又那么大,在很多领域都有可能用金钱炮弹打开通道的,一些干部甚至是领导禁不起诱惑被腐蚀也是极有可能的!”

陈道静默默地点着头,心里却微微有些不踏实,果然是一起政治案件,还没定案,就已经先定性了,市委书记亲自出马操刀,恐怕涉及面不会小,而更重要的,这个案子会涉及到哪个层级的领导呢?从段文胜书记的态度来看,他有些坚决,但也极其谨慎,看来恐怕不是简单的黄北市的小干部。

看来这次公安局要给检察院充当马前卒了!陈道静心里暗暗有些郁闷,这就好比一场攻城战,她陈道静的公安局就是架起云梯向城头进攻的部队,但等攻破城门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杀戮和劫财的事情由检察院的人马进行了。

陈道静这样想,但不完全是因为利益关系,她考虑更多的还是厉害关系。她觉得这时检察院和市委的纪检部门应该和公安局联合办案,哪怕站在公安局旁边壮壮声势也好。因为对方很明显也已经意识到了城门的重要性,肯定要拼尽全力来死守的,在这种局面下,如果只是公安局单兵作战,恐怕压力会很大。

想到这里,陈道静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笑笑:“段书记,这些案件将来恐怕还是要由纪委和艾静这边处理,是不是现在就让这两个部门的同志提前介入一下?”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段文胜微笑着抬起手轻轻摆了摆,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拒绝了陈道静的建议,然后又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件事存在太多的不确定姓,比如宋其昌手中的证据究竟有多少?牵扯的面究竟有多大,涉及的层级到底有多高,这些我们都还不清楚,所以当时我让艾静先不要操之过急,要先稳住,继续和宋其昌接触着,先摸摸底。”

“嗯,段书记,我明白了。”陈道静点点头,段文胜书记的分析合情合理,站在市委的高度,也仿佛应该这样做,所以她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便点点头说道:“那当前我们公安局的任务是什么?请段书记指示!”

“现在宋其昌自杀了,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段文胜书记说完抬起头望着陈道静,目光充满了坚定和期望,说道:“我觉得你们公安局当前有两项任务必须要马上进行,第一,要确定宋其昌的死因,这时当务之急,自杀是一种性质,但如果是他杀,那就说明了背后隐藏着黑手,就有可能是举报对象已经发现了宋其昌的举报而杀人灭口,那样的话,我倒觉得他们弄巧成拙,疯狂的背后就是心虚和怯懦,也充分间接地证明了宋其昌手上的东西很重要!所以,你们公安局的第二项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集中全部力量,将宋其昌手上掌握的东西拿到手!”段文胜书记说完,望着陈道静缓缓地说道:“陈局长,时间紧,任务重,或许还会有很大的压力,但是我希望你们能顶住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两项工作做好!”

“好的。”陈道静站起身,打了个敬礼:“那我马上去办。”

“嗯,”段文胜没有挽留,站起身,抬手看看表,有些歉意地说道:“陈局长,还没吃饭吧?这两天要辛苦了!”

“呵呵,习惯了!”陈道静笑笑说道,这倒不是说假话,跟踪追捕要犯的时候,紧张程度要比这激烈的多,甚至半分钟的时间都有可能让一次成功的抓捕变成了犯罪嫌疑人的从容逃逸。

“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孙艾静伸出手,一脸的庄重。

“我一定尽力,不辜负段书记的期望!”陈道静用力握了握孙艾静的手,对段文胜书记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来到院里,闻着梅花的幽香,陈道静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心里平静了不少,正像霍天泰局长说的,不管是不是政治斗争,但只要出了刑事案件,公安局就必须要查。而且现在看段文胜书记,一脸的正气,像是一位勇于与腐*败分子作斗争的好书记,现在这样对党,对人民高度负责的领导也并不是太多了,所以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必须在短时间内将这起案件查清楚。

刚要上车,手机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刑警大队长丁大成打来的,眉头不由一皱眉,没有立刻接电话,先掏出遥控将车门打开,上车点火启动,慢慢驶出了梅园的大门,见手机依然在不停地响着,这才拿过来接通问道:“陈道静,什么事?”

“陈,陈,陈局……”丁大成语气急促,仿佛有些兴奋和激动,话也因此更说不成句了。

“什么事?简单点说!”陈道静没好气地呵斥道。

“我,我们,刚,刚抓了个,个,个,人,嫌,嫌疑很大!”丁大成费劲全力,终于将话说完整了。

“什么人?”陈道静两道柳叶眉微微向上一扬,语气明显有些不太重视,就从傍晚丁大成汇报的那些千头万绪的琐碎线索,也知道他是个分不清主次、胡子眉毛一把抓的人,怎么可能会抓到嫌疑人?

“不,不,不,”丁大成见陈道静并没有惊喜的语气,反而微微带些厌烦,不禁更慌了,仿佛不敢再说话,便将电话给了别人:“你,你说!”

“陈局长,你好,我是徐天浩。”电话里出来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虽然声音低沉浑厚,但听上去却显得有些卑微而畏缩。

“哦,徐天浩啊,怎么回事?”陈道静对徐天浩的印象比较差,她不喜欢甚至厌烦怯懦的男人,当然对晓刚的感情与别人还是有些不同,但听过邵雄侠对徐天浩的描述之后,感觉就有些复杂了。

“我们刚抓到到一个人,从附近的监控摄像头看,他早上在那里出现过,而且徘徊了许久。”徐天浩语气虽然有些虚怯,但说话却很简洁:“现在我们把他带到了刑警队,但不敢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后来逼急了,说要见到局长才说。”

“哦,我马上回局,你们等我!”陈道静放下手机,心里微微有些意外,难道搂草打兔子,还有意外收获?或者是说龙杰有同党一起作案?

车刚驶进了公安局大院,还没等下车,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是孙艾静打来的,便接了起来带几分揶揄地笑道:“孙助理,又有什么指示?”

“嗯?”孙艾静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笑着骂道:“你个死人!笑话我呢是吧!”

“哈哈哈……”陈道静笑了起来,又打趣了一句:“你别说,我去了这两次梅园,还觉得自己多余,你跟段书记往那一坐,别说,真的挺般配。”

话筒里居然沉默了,陈道静微微有些后悔,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过了,刚想开口解释,那边的孙艾静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这次轮到陈道静无语了,本是个无心的打趣,却没有想到正中靶心,居然猜到了孙艾静的心事,愣了一下,连忙笑道:“当然是真的啊,难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唉,流水落花。”孙艾静有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有些幽怨的样子。

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难道孙艾静真的动了芳心???陈道静惊得有些张大了嘴,孙艾静可一直是很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啊!!

“你,真的,喜欢上了段书记?”陈道静惊愕了半响,这才试探地轻轻地问道。

“是啊,不行吗?”孙艾静反倒显得落落大方起来,说道:“他独身,我也独身,喜欢他不正常吗?”

“哦,当然正常!”陈道静想赶紧打住这个话题,唯恐再聊下去更引出孙艾静其他的情绪来,便连忙问道:“对了艾静,你打电话有事吗?不会是为了专门通报这件事吧?”

“通报你个头!”孙艾静嗔恼地怪了一句,然后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们公安局还真是藏龙卧虎,才一天不到,居然把我的侦查员给抓了!”

“线人?你的?抓了?”陈道静一头雾水,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笑着问道:“是不是刚抓的那个啊,早上他没事在宋其昌门口瞎溜达什么?”

“废话!不安排人,我能那么快知道宋其昌死了?!!”孙艾静笑着说道。

“哦,”陈道静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才刚收到消息,那边段书记就让自己去梅园,看来他们得到消息比自己还要早。

“呵呵,放心吧,我已经进院了,马上让他们放人!”陈道静停好车,笑着说道:“他叫什么?”

“呵呵,他叫陈华,跟你是一家子。”孙艾静笑着说完,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对了,刚才那件事不要跟别人说啊,我倒没什么,别影响了段书记!”

陈道静又愣住了,孙艾静可是个眼比天高的人啊,怎么居然为了段文胜书记改变了那么多,她从来没想过孙艾静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委屈自己,想到这些,心中不免微微有些好奇,笑着小声问道:“段书记究竟哪里好?让你这么鬼迷心窍魂不守舍的?”

“哪都好!长得也好,性格也好,本事又大,儒雅、善良,重情……”一说起段文胜的有点,孙艾静竟然有些刹不住车了。

“呵呵,别的我倒还理解,可这重情是怎么回事啊?”陈道静打趣地问道。

“这还用问?!!段书记的爱人失踪了六七年了,但他一直洁身自好,从没有过再娶的想法,身为市委书记,每天有多少女人主动要投怀送抱啊,可他从来都是有礼有节地婉拒。”孙艾静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伤感:“直到现在,一说起他那失踪的爱人,还是一脸的痛苦伤心。”

陈道静半响没说话,难道孙艾静也被“婉拒”了?

“真的,道静,段书记绝对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我决定了,这辈子非他不嫁!”孙艾静仿佛在给自己打着气。

“哦,也是,艾静,我支持你。”陈道静说完,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出现了萧何吏的影子,在这方面,他跟段文胜书记相比,可真是天上地下了!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爱他的女人!

“好了,我先挂了,等你好消息!”孙艾静笑笑,挂了电话。

陈道静收起电话,快步想西副楼刑警队走去,心情却与刚才又有了一丝不同,本以为是段书记支持孙艾静的,但现在看,倒像是孙艾静无条件地支持段文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复杂了,检察院办案,市委书记支持,那是正常的,如果市委书记要办案,检察院服从,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不正常的。不过,段书记或许是个例外。

来到二楼,丁大成已经与刑警队的几个人站在走廊上候着了,见陈道静上来,连忙上前打招呼,丁大成正是弯腰将陈道静请进了办公室。

陈道静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心里有些看不起丁大成的做派,虽然她算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女人,但骨子里却比较传统,觉得男人就要像山一样,即便不能顶天立地,却也要硬骨铮铮。

“陈局长,你喝茶。”看来早就将茶叶放好,丁大成亲自提了暖瓶倒进茶杯,然后双手捧着端了上来,这次说话居然没有结巴。

“丁队长,坐下吧!”陈道静的语气有些发冷:“你是刑警队长,不是饭店服务员!”

“哎,好。”丁大成没敢坐在陈道静的对面,在下面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样说话时,他是仰望的,而陈道静的视线则是俯视的。

陈道静确实有点口渴了,可端起茶杯,却又放下了,侧头问道:“抓的人呢?把他带过来。”

“哎,好!”丁大成忙站起身,慌慌就要向外走。

“坐下!”陈道静不悦喝了一句,紧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也是你个大队长亲自干吗??”

“哦,哦,好。”丁大成头上又开始有些冒汗,慌乱地朝众人看过去。

“丁队,我,过去吧?”徐浩天有些犹豫地问道。

“哎,好,你,你过去。”丁大成说了一句,连忙又坐在了沙发上,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这次冒着被孟如海骂狗血喷头的危险,放着牧羊乡的案子不查,却跑出去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本以为抓到这个嫌疑人会扳回一点印象,却不料局长依然还是这种态度。

陈道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可总又忍不住,她经常叮嘱自己一定不要带着成见看人,但一看到丁大成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说说,怎么回事?”陈道静很自然地端起茶杯,刚要喝,却想起了是丁大成双手捧着端过来的,心情立刻受到了影响,尽管有些口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放下了,甚至还不宜觉察地擦了擦手。

“陈,陈,陈局,我,我嘴笨,一,一会,让,浩天给,给你说吧。”丁大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结巴得说不成句了。

“嗯,也好。”陈道静点点头。

不一会,徐浩天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陈道静上下打量了一下,四十岁上下年纪,相貌端正,虽然带着手铐,但神色坦然,并没有一般罪犯的懊丧、悔恨和惊恐等表情。

“呵呵,先把铐子摘了。”陈道静坐在那里望着男人,冷冷地问道:“贵姓?哪个单位的?”

丁大成等人都是一愣,怎么还贵姓?

男人轻轻揉着被拷得发麻的手腕,淡淡地笑笑:“您是局长吧,我免贵姓陈,检察院的。”

陈道静起身微微带些热情地走过去与男人握了握手,歉疚地地笑笑说道:“误会了,您别见怪。”

别人倒还没怎么样,只是一脸的错愕,但丁大成就不一样了,本想在陈道静面前立一功,却没有想到反倒给她捅了篓子,便赶紧走过去,一脸紧张惊恐地说道:“田,田,对,对,对不起……”

检察院的田姓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理睬丁大成,对陈道静笑道:“您是公安局的局长吧?这位是刑侦大队长?”

陈道静看到了检察院田姓侦查员嘴角闪过的一丝不屑与讥讽,虽然她对丁大成有些厌恶,但听到别人讥讽他,心里却异常得不舒服,便淡淡地半开玩笑地笑了笑说道:“呵呵,让你见笑了,队长不称职,不过我们的侦查员还是很称职的!”

检察院田姓侦查员脸微微一红,他懂陈道静话里的意思,你作为一个合格的侦查员,却被一个不合格的队长给逮了,又何谈什么称职不称职!

“呵呵,一场误会。”陈道静笑了笑,转头徐浩天说道:“送送田同志。”说完便坐了下来,对丁大成说道:“今天下午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丁大成有些发愣,什么今天下午的事情?

田姓侦查员脸上闪过一丝讪讪之色,知道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太得体,便主动走过去跟丁大成握了握手:“有机会喝酒,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佩服!”

“呵呵,不好意思。”丁大成陪着笑说道。

田姓侦查员走了,陈道静心里也有些好奇,便问道:“怎么抓的?”说完又笑着加了一句:“沉住气,慢慢说。”

丁大成也不是笨人,能听出陈道静和田姓侦查员的言语交锋,心里对这位新局长便不由多了一份好感,现在又见陈道静的语气和蔼了不少,慌乱的心便渐渐稳定下来,开始说起了晚上的经过。

傍晚给陈道静汇报时,他感觉到了陈道静对他所找线索的轻视,心里失落的同时,还隐隐有些不服气,所以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直接回了队里,把徐天浩喊来,两个人把所有的线索梳理了一遍,最后觉得这个人嫌疑最大,谁没事大早上的在这晃悠。

定好目标以后,丁大成说干就干,带上徐慕枫就去了宋其昌家附近带摄像头的几个宾馆和银行,调出影像资料开始查这个人的去向。

徐天浩在刑警队一直没什么地位,这时见队长亲自带着自己办案,自然也分外出力。

也合该丁大成该抓到这个姓田的,虽然这个法又笨又不靠谱,但就这么巧,姓田的这一路,竟然就一直走进天眼的盲点区,全部在监控范围内,而且他走的路线也相对较短,从宋其昌家到了一个茶楼,连续约了三个线人,然后又去路对面的一家饭店吃饭,吃完出来的时候,就被刚刚赶到的丁大成和徐天浩给拿下了。

陈道静听完,心里既生气,又好笑,但还掺杂着一丝别的东西,这种行为,对一个刑侦大队长来说,绝对是愚蠢的,但是,对一名公安人员来说,这种精神却是值得肯定的,很多事,丁大成说的轻巧,但是其中的工作量,陈道静心里是清楚的,查监控绝不是看电影,因为都是快放,或许你眨眼时闭的眼睛稍长了一点,这个人影也就过去了,而且画面质量又比较差,所以需要瞪着眼睛仔细地辨别。

陈道静转头望望丁大成,发现他的眼睛果然又红又干,心里顿时有些复杂的滋味。

“陈,陈局长,我,我给你倒点水。”丁大成被陈道静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提起暖瓶低头走了过来。

“倒什么倒!”陈道静把杯子向前一推,带些训斥地说道:“有点凉了,先倒掉些再添热水!”

“哎,好,好嘞!”虽然陈道静是呵斥的语气,但丁大成却显得异常开心,乐颠颠地端起茶杯跑向了脸盆,这种说话的语气他听到过,陈道静对邵雄侠说话就经常用这种口气!!!

陈道静望着丁大成的背影,不知怎么,厌恶不再那么浓了,一个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优点缺点,丁大成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刑警队长,但这种敬业的精神,倒也算难得,再想得深一点,虽然刑警队有这样那样让自己愤怒的事情,但却一直没有抓到过丁大成有类似的行为,尽管他作为刑警队长需要负责,不过,或许那位强势的分管局长要负的责任应该更多一些。

“陈局长,您喝茶。”丁大成重新倒好茶,毕恭毕敬地给陈道静端过来。

陈道静结果杯子,轻轻喝了一口,仿佛是给丁大成一个面子,但更是给自己内心的一个交代,喝完放下茶杯,看着一脸惶恐并微微有些喜悦的丁大成说道:“大成,可能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的脾气了,咱们干公安的,就应该有个公安样,你说呢?”

“我,我知道。”丁大成脸色微微一红,不过腰还是不由自主地挺了一下。

“对嘛,这次像样!”陈道静赞许地笑了笑,指了指杯子说道:“以后,也不用这样!领导与部署,并非是多复杂的关系,就是分工不同,一起齐心协力干好同一项工作而已,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我明白了!陈局长!”丁大成努力地站直了身子,竟然没有结巴。

望着丁大成带些罗圈外加佝偻却又努力挺直的站姿,陈道静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该是垫桌脚的石头,永远也变不成支撑大厦的基石,自己也要难为他了。

“好了,走了!”陈道静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身对丁大成说道:“你们也累了,看眼睛红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哎!”丁大成的脸上闪过一丝感动,平时他鞍前马后的伺候孟如海,但却从未得到过一句这样暖心的话语,孟如海依仗是他提拔的丁大成,所以整天吆来喝去,态度的恶劣程度甚至连一般的警察都不如,虽然他名义上是队长,但丁大成心里却清楚得很,在孟如海眼里,他远远不如许刚、许亮等人来的重要。

陈道静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先给邵雄侠打了个电话:“再去宋其昌家一趟,进行一下尸检,最后能征得家属的同意。”

“哦?还需要吗?”邵雄侠有些愣愣地问道。

“什么叫还需要吗?”陈道静语气冷了下来。

“不是知道谁是凶手了吗?”邵雄侠有些惊奇地问道。

陈道静心里一惊,忙问道:“谁是凶手?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我却还不知道?”

邵雄侠更加愣住了,半响才困惑地说道:“我哪知道是谁啊,不过听慕枫说,你是知道的,而且好像名字里带个龙字……”

“胡说!”陈道静怒斥道:“这种事是能乱猜的吗?将来我说不出凶手,谁替我解释?!!!”

邵雄侠仿佛有些明白了,嘿嘿笑了起来:“局座,你放心就好了,慕枫又不是迷糊的人,这事就我清楚,而且他也叮嘱过我了。”

这个贼小子!陈道静无奈地叹口气,知道瞒不了他,不过还是叮嘱道:“管好你的嘴!”

“嗯,明白,局座,放心吧!”邵雄侠嘿嘿一笑,却又提醒道:“局座,我觉得你真该担心的是胜男那,那丫头嘴上可没有把门的,而且是不是那两个小女孩也大约能猜到一点?”

陈道静微微吸了一口冷气,这话提醒的很对。其实,这件事如果她向段文胜书记和盘托出的话,这个秘密也就算不得什么,但是她既然出于种种考虑隐瞒了这件事,那传出去就对她很不利了。

尽管觉得邵雄侠的话很有道理,但陈道静还是没好气地呵斥道:“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吧!记住一定要……”

“嘿嘿,局座,我明白,越是假的,越要装的跟真的一样!”邵雄侠不等陈道静说完,嘿嘿笑着打断了陈道静。

“这狗小子!”陈道静又好气又好笑,在心里骂着。这样的人虽然有时也让人讨厌,但总体还是让人很舒服的,起码不必再让她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违心的话,便板下脸训斥道:“哪那么多废话!抓紧去!”说完也不等邵雄侠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想了一下,拿了包起身下楼去了招待所。

走进两个小女孩的房间,笑着宽慰了几句,然后给厉胜男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来到了院里。

厉胜男有些迷惑地跟了出来:“道静姐,有事?”

陈道静把装枪的包递给了厉胜男:“你先拿着,等明天去库里挑一把顺手的,最近切记要一直带在身上。”

厉胜男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小声问道:“道静姐,真的是他?”

“百分之九十九!”陈道静对厉胜男很少隐瞒什么,只要她叮嘱到了,厉胜男几乎都能百分百地做到,而且更重要的,她需要有一个信任的人知道实情,面对龙杰那样凶残的对手,谁也不敢保证她陈道静就不会有危险。

厉胜男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把枪拿出来插到背后,有些担心地说道:“道静姐,这里多安排几个人手,我陪着你吧。”

“不用,我倒是真盼着他能来呢!”陈道静微眯着眼睛,望着又被渐浓的云层遮住而变得朦胧的月亮,冷冷地说道。

厉胜男沉默了一会,突然小声问道:“徐慕枫怎么样了?”

陈道静转过头,带丝笑意地望着厉胜男。

厉胜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佯装发怒道:“看什么看!道静姐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陈道静说完仰起头望望天上朦胧的月色,轻轻叹口气说道:“乌云总会过去的。”说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赞叹道:“不过慕枫确实是条汉子,两把刀都插得那么深,居然一声不吭!”

“是啊!”厉胜男罕见地对夸赞徐慕枫的意见没有反对,反而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关于龙杰的问题,不要跟任何人谈起,在这里,”陈道静朝招待所努努嘴:“也不要有任何谈论,明白吗?”

“嗯,”厉胜男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失色道:“刚才小美和我说你学那人说话的时候,服务员进去过一趟,没事吧?”说完看了看陈道静,转身就要往里走:“我去叮嘱她一句!”

“算了!”陈道静轻轻叹口气,说道:“谁要不要叮嘱,包括小美!否则很容易欲盖弥彰的。明天小美就走了,那个服务员估计不会对这些事感兴趣,就算她说出去,只要你和慕枫不松口,这边我来解释就好了。”

不祥预感

夜已深,空旷冷寂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在发着暗黄的微弱光晕,除了热闹的娱乐城所,这座城市基本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夜晚,注定将是忙碌和不平静的,就在陈道静安排防堵漏洞的时候,其实很多人也没有闲着,有的人正在想法设法打开这个缺口,也有人在积极地帮陈道静在进行着封口。

昏暗的地下室里,许静坐在那张破而大的老板桌后面,他的对面站着龙杰。

“静哥,我失手了。”龙杰垂着手,静静地站在那里,衣服上有许多泥点,如果不是那两道阴鸷的目光依然冷静,会让人觉得异常狼狈不堪。

许静的目光不似以往那样柔和,冷冷地望着龙杰不说话,目光中隐隐带了一丝杀气。一把锋利的刀,如果合手,那将是得力的利器,但如果不合手,或许还没等伤敌,却倒先伤了自己。

“静哥,请发落吧!”龙杰一向是个镇定冷酷的人,但现在却被许静的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冷,进仓库的时候,他还有些自信,觉得大不了自己也可以抽身而去继续独闯江湖,甚至如果许静过分的话,自己要杀他或许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然而,现在他的感觉全变了, 他突然觉得即便对面前这个距离不过两米的人出手全力一击,躺下去的或许未必是许静。这倒不完全是因为许静这个人,而是周围混乱而压抑的摆设和许静那双一直在桌子下面的手给了他无形的压力。

“龙杰,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什么想法?”许静看出了龙杰的神色变化,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淡淡地问道。

“后悔!后悔不该不听静哥的!” 龙杰脸上闪过一丝羞惭的神色,抬起头说道:“静哥,不管你怎么发落,龙杰从今天起,都甘愿做一把刀,一把没有想法,只服从命令的刀!”

许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满意,从桌子后面慢慢走出来,轻轻拍了拍龙杰的肩膀:“龙杰,你错了,别人可以是刀,但是你不行。我需要的不是张飞,而是常山赵子龙,你能懂吗?”

“静哥,我懂。”龙杰微微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或许说其他的历史人物他可能不清楚,但张飞、关羽、赵子龙这些人物他还是很熟悉的,赵子龙是个相对很完美的人物,能文能武,既温顺服从,又能独当一面。

“龙杰,你今天敢冒着生命危险发出第二刀,就说明咱们弟兄的缘分还没有尽。”许静淡淡地笑着说道。

龙杰心里却是一惊,手心几乎要冒出汗来,其实,出第二刀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但是在出第一刀之前,他却犹豫了许久,甚至几次动了不辞而别的念头。他虽然不清楚陈道静的身手,但是却无比清楚厉胜男的枪法,他明白这一刀发出去,或许自己就会被立刻射来的子弹击中,但就在最后的一刻,他终于还是决定出手,倒不是因为非要给许静一个交代,而是因为他看见厉胜男背对着他在观望着对面楼上的情况。

可这些,许静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藏身在那个地方以前,可是四处查看了许久的,在确定没有人后才埋伏的。

想想这些,龙杰有些后怕,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人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许静望着龙杰的神色变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

拿出一看,是孟如海打来的,便笑着接通问道:“呵呵,孟局,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哈哈,静哥,这姓陈的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上午宋其昌的案子,她居然这么快就查到凶手了!”孟如海显得有些开心,哈哈大笑着:“这下丁建国有麻烦了,等他完蛋了,看丁爱辉那个小杂种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哦?怎么回事?”许静眉头不由一皱,龙杰做这个案子只有他和许峰还有龙杰三个人知道,这时见孟如海很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紧,难道陈道静从背影就认出了龙杰?

“那个小姑娘已经住在公安局招待所被保护起来了,听许刚说,陈道静学凶手的语气说话,把小姑娘都吓到了,哈哈……”孟如海笑了一阵,又微微有些嫉妒地说道:“**的,没想到姓陈的还有这种本事!”

“你说详细点!”许静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如果陈道静的侦破能力真有这么厉害,那谁也不敢保证她不怀疑到自己头上,那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便变成了弄巧成拙引火烧身了。

“许刚的一个姘头不是在招待所嘛,她进去送水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那女孩问厉胜男这件事……”孟如海有些得意地说道。

许静的眉头越皱越紧,语气也微微显得有些急切:“那个厉胜男怎么说?”

“她可能没说什么,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了。”孟如海听出了许静的口气不对,连忙问道:“静哥,怎么了?”

“说名字了没有?”许静恢复了平时的姿态,平静地问道。

“没有。”孟如海摸不透许静的意思,没有继续再说话。

许静略一沉思,缓缓而又不容置疑地说道:“下封口令,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闭嘴,谁也不许再向外透漏半个字!”

“哦,好。”孟如海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帝豪皇宫等我,我马上过去。”

“嗯,好的静哥。”孟如海带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许静收起手机,看了一眼龙杰,半响问道:“你跟新来的这个公安局长以前有过接触吗?”

龙杰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照过面,今天是距离最近的接触了。也许,她参与过抓我吧?反正她身边的那个厉胜男我跟她照过面,枪法特别准,不是一般的女人。”说完微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又说道:“这个姓陈的恐怕也不简单,今天追得我好急。”

“你能确定是她追你?”许静淡淡地一笑。

龙杰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他知道自己逃窜的一幕肯定被许静或者许静安排的人看到了,便淡淡地说道:“今天我逃得很急,并没有回头,不过当时能追我的只有她们三个人,那个小伙子中刀了,不可能追我,也不会是厉胜男,如果是她恐怕早就开枪了,所以我判断是她。”

“嗯,”许静点点头,知道龙杰没有说谎,便笑笑说道:“你去吧,可能有些暴露了,最近小心点。”

“暴露了?”龙杰微微有些错愕,不过随即就一脸懊悔地说道:“可能是因为飞刀!”

许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来龙杰果然被陈道静猜到了,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道:“好在知道你来历的没有几个,以后你只和我跟小峰联系,有任务也会安排你单独行动。”

“好的静哥,那我先走了。”龙杰点点头,转身走了。

等龙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许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烦躁,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睛明穴轻轻地揉按着,最初还担心陈道静是个庸手,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的这局好棋,可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落了一身的骚。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不怕被公安查,就怕被公安怀疑而不查,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是最让人紧张而压抑的。

许静披上风衣出门来到院里,上了那辆黑色奔驰驶向帝豪皇宫去做进一步的了解和叮嘱。

***************

听到这个消息,与许静不同,丁建国那张油光光的脸上布满了纯朴的笑容。

双喜临门,宋其昌藏在地砖下面的账本刚被找出来交到了他的手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得到了这个让人欢喜的消息。

不过,丁建国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因为他已经走进了宋其昌的家门。

“小黄,你把这个消息跟大家说一声。”丁建国的脸色浮起一丝悲哀,转头对身后的眼镜老三低沉地说道。

“嗯,老板放心吧,我会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的。”眼镜老三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垂下头也一脸哀伤地说道。

“丁董事长,你来了?”刘红见到董事长亲自来,显得异常得高兴,像她这种地位,可能几年也见不到丁建国一次。

为了表现,刘红便赶紧拉起了在一旁尽量装作哀伤的宋萍,拖到丁建国面前:“宋萍,董事长亲自来了,你还不赶紧谢谢他老人家!”

“哎,别,别别。”丁大成圆滚滚的身子向前滚了两滚,伸手两手胖乎乎的大手硬硬将宋萍按在了沙发上,然后直起身子,用充满伤感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置,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唉,最近几年生意做大了,可老弟兄们见面的次数却少了,不该啊!”说完仰天深深又叹了口气,充满内疚地说道:“其昌!我对不住你啊!”

“董事长,您太忙,其昌他一定会谅解的。”宋萍低头擦了擦并没有泪珠的眼睛,低声抽泣地说道。

“唉,”丁建国叹口气,挨着宋萍坐在沙发上,用那双大胖手将宋萍的小手抓住轻轻地摇晃着:“宋萍啊,人死不能复生,一定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董事长,我会的,谢谢你。”宋萍不敢抬头,看着丁建国那一脸的哀伤,她心中就有些羞愧,一个外人都能有这种情感,而作为结发妻子的她却毫无悲恸的感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可眼泪偏偏也不争气,平时一有点委屈就大雨倾盆,但现在,越想挤出两滴,反而越发地挤不出来了。

“小黄,房子的事跟宋萍谈好了吧?”丁建国抬起头望着眼镜老三。

“谈好了,就等明天火化后去换证办手续了。”眼镜老三连忙说道。

“胡闹!”丁建国有些生气起来,指着墙上宋其昌的遗像说道:“这是谁?这是我当年同甘共苦的老弟兄!”说完又指了指宋萍:“这是谁?这是我老弟兄的遗孀!这种事也可以公事公办吗?!!!”

眼镜老三连忙点点头:“我懂了,一会我就让人先把钱过送来,换证的事不急。”

“嗯,这才对嘛!”丁建国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又问道:“谈得多少钱?”

“按市价,应该在一百四十万左右,不过看在宋经理和董事长的关系上,公司愿意出一百六十万,取个六六顺的意思,也希望萍姐以后能顺顺利利。”眼镜老三很有条理地说道。

“狗屁!什么六啊八的,我从来不信这一套!”丁建国不耐烦地挥挥手:“一百六一百八都不好,凑个整数,二百万!”

凭空又多了四十万!宋萍不由惊呆了,一时忘了正在装着哀伤,猛地抬起头望着丁建国:“真的?董事长,谢谢了!”

“哎呀,都是自己人嘛,谁花还不一样!”丁建国又将那大手将宋萍的小手握住轻轻地拍着。

站在旁边的刘红神色有些复杂,早已忙活半天,劝得口干舌燥,还又从地砖下面找到了账本,仅仅才得了一万块钱,而这宋萍却一下就得了二百万,看来这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丁建国虽然一直在跟宋萍说话,可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眼,又转头指着刘红对眼镜老三说道:“对了,还有这个谁,谁来着?”

“刘红!”眼镜老三恭敬地说道,心里却叹了口气,老板的记忆力太差了,傍晚才跟自己说起的刘红,居然现在就忘了。可是,到了该想起的时候,他又偏偏能记住那些十年八年并没有见过面的小职员。

“她也为其昌的后事出力了,这样吧,也给她十万,也算在我对老兄弟的情分上了。”丁建国大手一挥,十万块又赏了出去。

“谢谢董事长,谢谢懂事长,谢谢……”刘红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好了,我也该走了。”丁建国站起身,回头充满了体恤地望了宋萍一眼:“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跟我说。”

“没有了,”宋萍赶紧摇头:“谢谢懂事长了。”

“哦,那就好,现在没有,将来有了也可以找我。”丁建国说完转身慢慢地向外走,眼睛却盯向了眼镜老三。

眼镜老三立刻给刘红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那我就走了,关于殡仪馆里宋经理的遗体,我会派人照看的。”

刘红也算是个很精灵的女人,便赶紧把话头牵扯到了公安局要尸检的事情上来,拉拉宋萍说道:“宋萍,你正好求求董事长,让他出面算了,省得节外生枝啊!”

“哦?”丁建国有些惊异地回过头,问道:“怎么?公安局还要进行尸检?”

“董事长,其昌走就走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可别再开膛破肚的了,这要以后我下去见了他……”宋萍说到这里一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的遗像,心里一害怕,竟然真地哭了出来:“董事长,你想想办法,让其昌好好地走吧!”

“唉,行吧,那我去找找公安局的领导。”丁建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有些疑惑地说道:“这公安局也真够奇怪的,明明已经知道了凶手,怎么还要尸检呢?这不是脱裤放屁自找啰嗦吗?”

“知道凶手了?”宋萍有些惊喜,她在乎的倒不是给丈夫报仇,而是听刘红说,如果逮到凶手的话,好像又可以有一笔赔偿款。

“哦,我也是听说,”丁建国说完顿了一顿,说道:“你可以打听听,也可以等公安局的人了以后问问他们。”

“嗯。”宋萍点了点头。

“好了,别送了,我走了。”丁建国挥挥胖手,下楼走了。

宋萍和刘红自然不会真的不送,直到看着丁建国的那辆大红旗消失在拐角,这才会心的相视一笑,亲热地揽着腰出走向了那辆新买的马自达六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回到公司,眼镜老三开始逐个打电话,“探听”关于公安局长已经知道谁是凶手的事情。

而丁建国则回了办公室的套间,将门锁好,坐在老板椅上,先戴上老花镜,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老旧的账单一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丁建国的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轻轻叹口气,六十万白仍了,看看这个账本,就知道那个小院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不过这点钱对现在的丁建国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而且他现在的心情正很不错,如果真是他派人杀的宋其昌,或许他要考虑一下是否低调一点,但现在,他何妨将事情闹大一点呢!

许静啊许静,你毕竟是还是年轻了一点啊!丁建国摘下老花镜,慢慢地将肥胖的身子靠在了老板椅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闭目休息了一会,这才起身从橱子里拿出个火盆,极其耐心甚至是很享受一般地将账本一页一页细细地烧掉。

等一切处理完毕,坐回老板椅给眼镜老三打了个电话:“小黄啊,其昌家只有两个女人,我有点不太放心呢。”

眼镜老三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老板,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嗯,”丁建国想了想,又说道:“虽然咱们大老粗不信迷信那一套,那毕竟是死了人,晚上恐怕也怪渗人的,所以最好找几个胆大的……”

“我会安排好的,胆子大的,带上防身家伙去。”眼镜老三不愧是最好的传声筒,一切都不用丁建国说得太直白。

而这个时候,顶大集团的总经理正在东州的清雅轩大酒店豪华包间里宴请着东州市政法委书记李富白和通过他请来的东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和刑侦支队大队长以及号称东州第一法院的方明。

酒过三巡,顶大集团的总经理就提出能不能帮忙说说话不要尸检的事情来,说宋子昌的老婆宋萍不忍心看到老公死后还要挨刀,开膛破肚,一想起这些,她就睡不着,整夜的哭,所以请在座的领导想想办法。

开始的时候,东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和刑侦支队大队长只是原则上同意了,说会找孟如海局长说说这件事情,但具体的,还要根据案件的实际情况来做最后的决定。

李富白有些不乐意了,说陈道静就是胡闹!明明已经知道杀手凶手是谁了,却还要瞎折腾!

他这一发怒,副局长和大队长便都不再接话了,只是低着头吃菜。

李富白问法医方明:“你说如果知道了凶手,还用不用做自杀还是他杀的判定?”

方明空有一肚子法规条例,却也知道不能跟这位李大书记谈这些,只会自讨没趣而已,便笑笑说道:“李书记,你别问我,两个领导都在场,我听他们的。”

“滑头!”李富白笑着瞪了方明一眼,然后严肃地对副局长和大队长说道:“他陈道静不是已经知道了凶手却故意装糊涂吗?好!咱们就让她装!这样,一会咱们分头给黄北市政法委和公安局都打个电话,就说按照家属合情合理的要求,最好不进行尸检,如果必须要尸检,那就必须要东州市最好的法医去做鉴定!”说完瞪着副局长和支队大队长问道:“行不行?你们说话,这样行不行?”

“哦,行吧。”两个人被逼不过,地含糊其辞地答应下来。

“还有你方明!”李富白又将目光瞪向了方明:“不管是什么结果,先给我和你的两位领导汇报!黄北市不管谁问起,那就是一句话,自杀!”说完恨恨地说道:“她不是装迷糊吗?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收场!”

三位市局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反驳这荒唐的说法,只好笑笑:“来,喝酒,喝酒。”

酒是喝了,但李富白却不依不饶,自己先带头给陈道静打了电话,口气极其不满地质问她是不是知道了凶手是谁?

陈道静尽管头疼,还是咬住牙矢口否认。

“如果你查不出凶手!那你就赶紧定性自杀,别拖着人家家属!你也想想人家现在的心情!啊?有你们这样工作的吗?!!”李富白本来对陈道静就有意见,借这个机会气势汹汹对陈道静一通训斥。

陈道静听得直皱眉,这算什么逻辑,没有找到凶手的案子就是自杀吗?这是一个政法委书记应该说的话吗?可是这些话只能在肚子里,表面上还要笑着解释:“李书记,我个人的意见也是不尸检,可是,就怕领导的意见有分歧啊……”

“什么分歧?谁有分歧?啊?让他找我!”李富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道静。

陈道静两道柳叶眉几乎挤成了个疙瘩,也懒得再与李富白争辩,白嫩笑笑说道:“好吧,我给领导请示一下,请李书记放心好了。”

“那行!”李富白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下,不过随即又说道:“可别给我搞鬼把戏,我最烦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我希望你不是!好了,挂了!”说完也不等陈道静回话便啪的挂了电话,略显得意冲众人一笑:“搞定,来,喝酒!”

李富白这边倒是痛快了,可陈道静那边差点气得把电话摔了,什么玩意!

李富白喝完这杯酒,又给李青云打了过去,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青云啊,怎么搞的嘛,你们黄北公安局还在不在政法委领导下啊……不能乱搞嘛,我可告诉你,人家可是都把状告到我这里了啊!……青云啊,家属的意愿也要体谅嘛,什么叫以人为本?我看这就叫以为人本!……如果公安局实在坚持要尸检,那,必须尊重人家家属的最低要求,让东州最好的法医去做鉴定!”

“没问题,放心吧,李书记。这个陈道静也确实是瞎胡乱,听说她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还在这折腾!”李青云见李富白这么大的火气,心里暗暗高兴,便一口答应下来。

“就是嘛!”李富白见李青云意见跟自己高度一致,心里很高兴,打着官腔夸奖了几句黄北的政法工作还是不错的这才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李富白又逼着市局的副局长和支队大队长给黄北的陈道静和孟如海打了电话这才算罢休。

这个晚上,在东州的酒店里,类似的宴请还有几个,各种消息也像插了翅膀一样四处飞去。

富豪大酒店,许静眉头深锁,考虑了许久,对孟如海说道:“按市局的要求办,尽量赶紧把这件事了解!”说完沉默了一会,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把消息放出去,改一改,不怕离谱!”

“嗯,我明白。”孟如海点了点头。

许静想了想,转头对许峰说道:“一会去一趟宋其昌家,翻一翻,看能不能知道有用的东西!”

“好,我马上去!”许峰立刻站了起来。

“等等,”许静又喊住了许峰,想了想对孟如海说道:“让许刚陪着去,万一有点事情好推脱,就说是你安排去调查的!”

“好。”孟如海掏出电话给许刚打过去交代了一番。

“等等。”许峰刚要走,许静却又喊住了他,不知为什么,许静的心里总是有一股浓浓的不祥的预感,可是想了想,又想出哪里不对,便挥了挥手:“去吧,小心行事,把枪带上!”

假戏难唱

许峰走后,许静有些心神不宁,孟如海笑道:“静哥,怕什么,小峰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许静沉默着,许久才抬起头望着孟如海:“你有没有嗅得到一股危险?”

“危险?没有。”孟如海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

许静思索了半响,缓缓地说道:“我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着一些,这只手绝不是陈道静,而是有人利用这个机会……”

孟如海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笑道:“不会的,静哥,可能是碰巧了,怕什么,再有几天光头几个就能出来了。”

许静又陷入了沉默,光头和兔子被杀,朱强现在又成了废人,如果万一许刚和小峰再出点什么事……

想到这里,许静有些坐不住了,拿出电话给许峰打了过去,却显示关机了。

“静哥,你今天怎么了?”孟如海笑了起来:“小峰多年的习惯了,只要有任务,必定是不带手机。”

“不是什么好习惯!”许静叹口气,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向外走。

“静哥,你干什么去?”孟如海也连忙站了起来。

“我得去看看。”许静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出马了,可是今天,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总是笼罩着他。

而此时,笼罩在陈道静心头的却是怎么也甩不掉的烦躁,关于她已经知道谁的凶手的说法在寂静的夜幕下疯狂地传播着,演绎着,以至于后来已经出现了凶手是陈道静的前男友,所以她故意包庇的说法。

各种荒唐的说法传到耳里,陈道静倒也能一笑了之,但让她受不了的是那无休无止的电话。刚才有几位领导打来电话询问案情的情况,正常来说,这是不合理的,可领导们却一个个摆出敦促的架势,居高临下地对公安局的工作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评,其中李青云书记的情绪最为激烈。

刚想闭目静静地思考一下,手机又响了起来,陈道静睁开眼,望着桌上蓝光闪烁的手机,突然感觉自从来到黄北,仿佛已经得了手机恐惧症,每听到手机的铃声的响起,心情就有一种说不清的烦躁甚至是微微的恐惧。

“陈道静,你哪位?”陈道静微微有些不耐烦地拿过手机接通问道。

“我是林秀峰!”对方的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太客气。

“哦,林书记,您有什么指示?”陈道静心里叹口气,赶紧坐直身子,转换了一种口气问道。

“听说公安局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林秀峰淡淡地问道:“陈局长,我是局外人,本不该问一些,但是整个晚上不停地有干部打电话到我这里来,大家都有些不理解,既然已经确定了凶手,为什么还要尸检?”

陈道静不想再忍下去了,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道:“林书记,尸检是必须的,不管确没确定凶手!这是程序!”

果然,话筒那端的林秀峰一时语塞了,看来这个新公安局长是准备不给自己面子了,一时也不再好说什么,便冷冷地说道:“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既然不听,那就好自为之吧!”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就得罪了领导的电话,陈道静是又愤怒又无奈,可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陈道静很想把手机从窗户扔出去,可是这种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她把手机握在手里,先深深吸了两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拿起电话,一看居然是邵雄侠打过来的,心稍稍放下,没好气地问道:“怎么样了?”

“局座,殡仪馆说家属叮嘱过了,如果动遗体,必须家属在场,现在人家不让进。”邵雄侠说完嘿嘿一笑,问道:“要不要用点办法?”

“用什么办法?!!!啊?!!你还嫌乱不够吗?!!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陈道静积攒了一晚上的怒火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从小到大还很少发这样的脾气,或许正因为对方是邵雄侠,她才有可能发一通这种莫名其妙的火。

邵雄侠先是一头雾水,不过随即就明白了是什么回事,等陈道静噼里啪啦的训完 ,便嘿嘿一笑:“局座,请指示!”

陈道静将邵雄侠当成出气筒,可骂完后心里也有些歉疚,这时见邵雄侠跟没事人一样,心里很宽慰,也觉得自己荒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示什么?指示个屁啊!赶紧给我滚回来!”

一向不说脏话的陈道静居然说了脏话,而且说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更重要地,是说完后心里居然有种很敞亮的感觉。

本来还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可邵雄侠却赞道:“局座,你越来越像个优秀的公安局长了!”

“少说屁话!回来后直接滚我办公室来!”陈道静放下电话,突然有些忍不住想笑,少说废话改成了少说屁话,竟然觉得有种很淋漓酣畅的感觉。

不过这丝畅快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陈道静坐在桌前,两道浓淡适宜的柳叶眉又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她知道邵雄侠的鬼点子多,也知道他能把这件事处理好,可是本来就是一个过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陈道静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想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唱一出假戏,却没想到这戏现在是越唱越真,越唱越难了。一条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更没有多少人会主动关心的消息,却无缘无故地几个小时就传得沸沸扬扬,这充分说明有人在关心着这个案子,而且是一个能量极大的人。

这个人会是许静吗?陈道静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思来想去,对这件事感兴趣又有这样大能量的人,空点疑点最重的还要属丁建国。

这样一想,事情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丁建国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干的,所以并不怕闹大,不但乱放消息将事情影响造大,还要千方百计地阻挠尸检,显得很心虚的样子,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也是想让警方在压力之下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要不要给段文胜书记汇报一声呢?陈道静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实,在她的内心里,是很想跟段文胜书记和盘托出的,一来这样能省却了自己很多麻烦,二来也不像现在这样留有严重的后遗症,谁知道哪天别人就知道了真相呢?三来她对段文胜书记的印象其实还不错,觉得他是一个敢于坚持原则与腐*败作斗争的好书记,尤其是接到李富白等人的电话后,让她的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然而,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还是有些犹豫,在这场隐隐已经能看见硝烟的战场上,在她连场上的主角是谁都不知道之前,她不想贸然地去暴露自己所有的想法,她还需要时间来仔细地分辨。

除以之外,其实陈道静自己心里也明白,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深深的影响着她,那就是霍天泰局长,他虽然没有对段文胜有过任何负面的评价,但在谈到段书记时,却总是一种模棱两可的回避态度。

正在矛盾着,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刚才对邵雄侠发了一通火,陈道静的心情变得稳定祥和了许多,淡淡地笑了笑,拿起一看,竟然是段文胜书记打来的,便赶紧接了起来:“段书记,您好。”

“陈局长啊,现在到处流传着一些谣言,说你已经查到了犯罪嫌疑人,呵呵……”段文胜书记温和而爽朗地笑着,显见他并不相信这些话。

都已经传到段文胜书记耳朵里了!陈道静真的有些无奈,黄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一个小时以前,自己还以为这件事在可控范围内,谁知仅仅一个小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段书记,这些话,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唉!”事到如今,陈道静也只有继续硬着头皮撒谎,到了这一步,她倒有些感谢那些将事情演绎得近乎荒诞的人,因为这样反而能让段文胜书记这样的人不信。

“呵呵,不用去管他!”段文胜书记温和地笑笑,又问道:“尸检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段书记,我正想跟您汇报呢……”陈道静也不再隐瞒,将尸检遇到的阻力,包括林秀峰、李青云、李富白等人的意思都原原本本给段文胜书记汇报了。

“哦,这样啊。”段文胜书记轻轻地应了一声。

陈道静有些期待地等着,原以为段文胜书记会坚定地要她排除阻力进行尸检,却没想到段文胜书记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道:“我交代你这件事,目前还要保密,明白吗?”

“明白。”陈道静点点头,她知道段文胜书记担心她用他来当挡箭牌。

“你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既不要同这些人发生正面矛盾冲突,又能将事情办了。”段文胜书记说完沉默了一会,有些歉意地说道:“陈局长,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不太公平,所有的压力都让你背负起来了,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在真相没有出来以前,如果我们贸然就硬对硬的话,恐怕局面会变得很不利。”

陈道静听出了段文胜书记语气中的忧虑和歉意,心中倒升起了一丝豪气,淡然地笑笑说道:“段书记,我明白你的苦衷,办法,总会想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嗯,”段文胜书记应了一声,但仿佛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说道:“想好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陈道静有些诧异于段文胜的谨慎,不过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或许,对手实在太强大了,如果提前暴露了目的,说不定你还没有扑向猎物,却反倒被猎物扑过来将你撕碎了。

想到这里,陈道静笑了笑说道:“段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表面上我就答应他们不再尸检,等午夜的时候,我安排人过去秘密地进行。”

“好啊!”段文胜书记显得很高兴,不过随即又担忧地问道:“那种条件,能确保检查的准确性吗?另外,你们动了遗体,会不会被人发觉?”

“条件确实有限制,”陈道静微微笑了笑:“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带着x光过去,看看有没有骨折内伤,然后抽点液体组织化验一下,还可以用长针刺取胃里看看有没有中毒,这些手段是不会在遗体表现留下痕迹的。”

“那就好!”段文胜书记仿佛这次真正地方了心,说道:“你马上进行安排吧。道静,辛苦了!”

这还是段文胜书记第一次称呼陈道静的名字,听上去确实感到有些亲切地感觉,陈道静笑笑说道:“段书记,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这些工作,道静义不容辞!”

段文胜显得很满意,笑了笑又叮嘱道:“这个案子你要亲自盯下去,不管尸检结果怎么样,都要继续追查,尤其是那个账本!”

“我明白,段书记您放心吧。”

放下电话不久,邵雄侠就笑着走了进来,先上下打量着陈道静,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坐在了沙发上,可那双骨碌碌的眼珠子还是不停地扫着陈道静。

陈道静脸微微一热,很想再像刚才那样骂上几句,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冷下了脸来喝道:“谁让你坐的,站起来!”

“唉,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半夜的,连口水还没喝呢,现在居然连坐坐都不让!”邵雄侠嘟嘟囔囔地,不过还是站了起来。

“现在去准备,拍x光,抽血液组织化验,然后针刺胃看没有中毒,要安排绝对信得过的人!”陈道静语速很快地下着命令。

“领导们同意了?”邵雄侠有些发愣,既然这样,还让他跑回来干嘛?

陈道静没有回答,盯着邵雄侠的眼睛,许久,一字一句地说道:“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泄露出去,我……”

陈道静想说“我就撤了你的大队长”,可是一想,上次已经撤了,现在还没给恢复呢,哪还有什么撤的了!

邵雄侠倒是挺感兴趣,笑笑说道:“局座准备怎么样?”

“滚!”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扳住脸骂了一句。

“遵命!属下立刻马不停滴地滚!”邵雄侠说完,居然真地马不停蹄地出门下楼去了。

陈道静抿嘴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摸起电话想给李富白、林秀峰等人打个电话,说尊重领导的意思,不尸检了,可想想,又觉得不舒服,便又放下了电话。

坐了一会,陈道静突然又想起检察院被抓的那个侦查员来了,犹豫了一下,摸起了电话给刑侦大队打了过去:“今天谁值班?”

“陈局长吗?我是徐天浩,今天我值班。”电话里传来那个略显畏缩的声音。

“嗯,没别的事,就是查一下岗。”陈道静随意地说完,又问道:“浩天,今天丁队搜集了那么多线索,你们最后怎么确定的去盯这个人呢?”

“哦,是这样的陈局,我们在监控里发现他在宋其昌门口转了很久,但又不像是朋友亲戚,因为他一直没有进去看一眼,所以我们就怀疑了。”徐浩天低低地说道。

“嗯,”陈道静心里有些满意,又问道:“这是你想的,还是丁队想的?”

“哦,这个,是,丁队和我一起想的。”徐浩天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陈道静心里雪亮起来,没再多说什么,简单地又叮嘱了一句值好班之类的话便挂了电话。

邵雄侠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人,凌晨十二点刚过,他就已经带着化验的人员进了停尸房,轻车熟路地找到宋其昌的柜子,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开始忙活了起来。

这些工作都很简单,又因为是需要回去以后再化验,所以十分钟多点的功夫,宋其昌的遗体已经按照原样摆放了回去。

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殡仪馆,上了一辆灰色轿车,慢慢消失在了夜色里。

然而,他们前脚刚走,一个角落里就有人摸出手机开始报告消息了。

尸检的结果很快就出来,没有明显的外伤内伤,也没有中毒,也没有窒息,致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枪伤。

“累了吗?”给段文胜书记汇报完,陈道静把尸检报告放在桌上,一脸含笑地望着邵雄侠。

“不累!”邵雄侠得意地拍拍胸口:“咱是谁?”

“那好,你安排几个人保护好小美,然后叫上胜男到宋其昌家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陈道静笑着说完,拿起一个小本在邵雄侠面前来回晃了晃,又轻轻叮嘱道:“注意保密。”

“哦,明白,恐怕有点难度,不过局座请放心,我一定会挖地三尺的!”邵雄侠说完站起身下楼找厉胜男去了。

审讯光头

虽然熬夜对皮肤不好,陈道静也一向比较注意尽量不熬夜,但工作性质的原因,熬夜还是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她在这种工作环境呆长了,也学会了见缝插针的休息,邵雄侠走后,她便坐在沙发上闭目假寐起来。

刚迷糊了十几分钟,手机便又响了起来,闭着眼摸过来,拿到眼前的时候才将眼睛睁开,一看是邵雄侠打来的,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惊喜,难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雄侠,怎么样了?”陈道静微微有些急切地问道。

“局座,有点不妙!”邵雄侠的声音显得微微有些慌乱:“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满地的血迹。”

“什么?!!!”陈道静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不清楚,但能肯定地是,这里刚发生了混战,院子里一片狼藉,而且发现了一颗子弹。”邵雄侠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语调:“局座,我们来晚了,国产大片上演,可惜咱错过了!”

陈道静没有接话,她在沉思着,看来正如自己所想的,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案子,除了段书记,恐怕还有至少两帮人马在急于找到想要的东西。

“仔细搜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陈道静说完,缓缓地放下了电话,事情越闹越大了,她肩膀上的压力也隐隐又重了一层。

望着窗外,陈道静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拿起手机又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让胜男在那搜查,你多找几个人,在黄北的大小医院去转一转,看有没有可疑受伤的人,尤其是枪伤的!”

“好的,我就去安排。”邵雄侠一拍大腿:“还是局座高明,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市中心医院的手术室里,一位白衣大褂的医生终于缝好了最后一针,直起身子,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将口罩摘下来,仿佛已经憋的太久,大口地深深呼吸着。

“宋大夫,没事吧?”许静脸上闪着焦急与不安。

医生转头看了看手术台上的许峰,轻轻叹口气,对许静说道:“头上和肩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这两根手指,唉,时间有点长了,我怕就是将来能长好,恐怕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灵活,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许静脸色一变,伸手拉住了宋大夫的衣袖:“宋大夫,不能留下后遗症,你告诉我,哪家医院做这样的手术最好,省外的也行!”

“静哥!”宋大夫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恳求般地望着许静叫了一声。

“唉!”许静也心知无望,松开了宋大夫的手,慢慢走到手术台前,静静地望着头、背、肩、胳膊、手都绑着绷带的弟弟,目光变得痛苦而柔和。

“哥,没啥大不了的,出来混总归要还的,我都觉得这一天来的太晚了呢!”许峰虽然疼得有些呲牙咧嘴,但却依然一副满不在乎地架势:“给人砍断过多少次了,哥,如果要还账,我这十个指头都被砍了也不够利息啊!”

“嗯,”许静轻轻地点点头,目光中夹杂着痛苦和欣慰,轻轻地扶起了弟弟:“小峰,走吧,我们回家。”

许峰挣扎着做起来,坚持着不让哥哥扶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外走,还一边笑着说道:“哥,不用扶,这点算什么,当年咱们的腿被打折,不照样自己爬着去厕所吗?什么时候让人扶过?”

“呵呵,好!”许静笑着点点头,转身又对宋大夫说道:“不管谁问,这件事务必保密,如果走漏了风声……”

许静没有再向下说,但宋大夫却被那眼神看得有些浑身发冷,忙连连点头:“静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明白的!对我,您还不放心吗?”

“嗯,明白就好,只是我还想多说一句,今天不同往时,以前有个小错,大家还可以谅解,但现在情况不同,所以要格外注意。”许静虽然一脸轻松的笑容,但话里却还是透着一丝叮嘱。

许峰却没有许静这么含蓄,回过头不耐地说道:“老宋,我正一肚子火没地发泄,你要是也想尝尝砍断手指的滋味,那就尽管不听我哥的。”

“哎呀,峰哥,你这是说哪里话!”白大褂医生吓得脸都有些绿了,哀求地望着许静:“静哥,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难道这点事还信不过我吗?”

“别听他乱说,都是自家兄弟,我知道你不会的,只是跟人说话的时候要多留点意,别中了套。”许静淡淡地笑笑说道。

“静哥,如果我多说一个字,不得好死!”白大褂医生指天发誓道。

许静没再说话,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陪着许峰下楼想停车场走去,刚上车,手机响了起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接通问道:“什么事?”

“静哥,不好了,拘留所也变天了……”一个声音急急慌慌地说道。

“沉住气,慢慢说!”许静沉下脸,不悦地说道。

“兔子刚才捎出话来,说他在里面老挨打,生不如死的,现在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还不如招了去监狱去……”那边微微带了点哭腔。

许静一向很舒展的双眉也不由皱在了一起,拘留所不是别的地方,它跟治安大队是完全掌控的地方,怎么在这里也会出问题呢?

“好了,别慌慌张张的,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许静不悦地说完挂断了电话,先启动了车子驶出医院,这才拨号给孟如海打了过去:“孟局,拘留所那边怎么回事?兔子怎么还会挨打?”

“静哥,我也听刚听说了,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孟如海也显得有些不安,难道拘留所也看着自己有点被新局长冷落而转了风向?应该不会啊,所长焦桂贤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跟许静的关系也是密切得很,每年光从许静这里也不止拿到几十万的好处,再说,他这个人胆子不大,应该不至于但跟许静和自己对着干啊!

掏出手机刚要给焦桂贤打电话,却先收到了一条短信,竟然正是焦桂贤发来的:孟局,不好,陈局和徐慕枫要夜审光头和兔子。

孟如海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看看表,早已是凌晨了,我草!这个娘们还是不是人啊!

连忙给许静打过去,许静反倒不慌了,这一系列的进攻让他已经很难从容地布局,与其疲于应付,不如釜底抽薪!

丁建国,这都是被你逼的!许静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凛凛的光芒。

晚上的审讯很顺利,兔子几乎没费多少周折,三下五除二便招了,虽然都是避重就轻,但完全可以延长关押了,而这,完全达到了陈道静审讯的目的。

审讯光头时的难度稍微大了一点,徐慕枫扎着绷带审了二十多分钟,光头就是一言不发。

陈道静担心徐慕枫的伤势,便亲自走进了审讯室。在光头面前,陈道静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一口的江湖话,从久仰说到缘分,从佩服说到照顾,虽然说的很多,但仅仅也就用了一分钟多点。

江湖上的人物一般都有点英雄主义,有些人之所以能咬紧牙关,除了惧怕后果外,更多的是为了享受出来后那种荣耀。当然,这种英雄主义大多数都来自于对于背后势力的自信或者恐惧。

陈道静当然明白这一点,她这么来突审兔子和光头并不是心血来潮,一是早有准备,只是被近来发生的事情打乱了,二来她也收到了一个神秘电话,说兔子准备招供。

“光头,我很忙,否则也不会这个时间还不睡觉,明天一早我就要飞往南州。”陈道静说完看看表:“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想说,我就留下来,如果不想说,那咱们就公事公办。”说完两道威严地目光逼视着光头。

光头脸色闪过一丝矛盾之色,不过随即就低下了头,又开始像刚才一样死不吭声。

“一分钟了。”陈道静抬手看看表,淡淡地说道:“光头,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觉得你有靠山是吧?觉得你的老板能量很大,完全能把你捞出去是吧?”

光头还是低着头不做声。

“呵呵,我告诉你光头,你有靠山,我也有靠山,而且我的靠山比你的靠山要大得多,否则我也不会一来就收拾你们!”陈道静笑笑说道:“不怕说给你听,我在省里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下来?为什么先到清湖区?云老七听说过吧?”

光头虽然继续低着头,但身子却微微一动。

“一分半钟了。”陈道静又看看表:“你还有一分半钟。”

骑虎难下

光头仿佛有些沉不住气了,可终归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抬起头哭丧着脸说道:“局长,我真的没干什么啊!就是收费时……”

“好了,不想说就算了!”陈道静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光头,我可以告诉你,你身上背的案子,就算不招,那也是铁案,如果你主动招,到时候可以酌情从轻处理,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说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另外,你不用再对你的靠山抱幻想了,他现在自身难保,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被关进了好几天了,从来没有一个说情电话找我!”

徐慕枫此时插话冷冷地威胁道:“光头!你可别不识好歹,我们局长能亲自来,那是看得起你,如果你不给局长面子,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光头沉默了,不过这次的沉默不是刚才的那种沉默,身子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透着一丝绝望。

陈道静和徐慕枫对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徐慕枫轻轻一拍桌子:“说吧,就从这个案子开始说!”

“那天,我们几个……”光头顿了一下,定定神说道:“我想抽支烟,可以吗?”

陈道静刚要说不,徐慕枫却已经脱口而出了:“不行!”

光头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无力地垂下了头,而陈道静的脸上则闪过了一丝欣赏。

很多人办案时,总喜欢拿出掌握的证据,怒目而视厉声质问就会击垮犯罪嫌疑人的精神支撑,其实在实际的审讯中,让任何一个人承认犯罪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不但需要自信和创造力,还需要高度的技巧。有些具备高超技巧的审讯员有时会让没有犯罪的人承认罪行,就充分说明了他们在操控心理方面的过人之处。

其实说道审讯技巧,虽然细化起来五花八门,但总来来讲不外乎两种手段,一种是疏,一种是堵。疏就是开导,一般是对那些初犯,心里紧张或者是绝望从而不配合的,在审讯时就要说话和蔼随意,营造出一种没有威胁感的氛围,甚至能与嫌疑人之间建立起一种友好与信任的关系,在疏导的时候,一般还要摸清嫌疑人的兴趣或者是信仰,这次才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从无关痛痒的话题说起,等嫌疑人停不下来的时候再慢慢引向案件。

而光头很明显绝不属于前者,对他,那就需要堵,上下前后左右,要堵得他无路可走,时时给他一种逼迫的感觉,让他没有思考的时间,所有的思路都是被赶着走。

当然,在真正的审讯过程中,疏和堵从来是不分家的,像最司空见惯的“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就是如此,一个在后面堵,一个在前面引,这样往往就会事半功倍。

“说吧,说完烟会给你的。”陈道静威严却并不严厉地说道。

“说了你们会放过我吗?”光头抬起头,眼中闪着一丝期望。

陈道静笑笑:“光头,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放不放你,少判多少年,主要看你的主动程度,而且那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了,在我这里,唯一能给你保证的,就是让你在看守所的日子能过的舒服点,不会受到半点刁难,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

“好吧,我说。”光头终于开了口。

当然,他也并不是和盘托出,而陈道静和徐慕枫也清楚,想一次审讯就让他竹筒倒豆子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要能达到延长羁押的目的就可以了。

陈道静的心情不错,这倒不是因为光头的招供,而是徐慕枫的审讯,审讯时,有时候要让犯人感觉轻松一点,而有时,又要给他压力,比如转到他的后面,走进他的不安全距离却不让他看到自己,这样就会让嫌疑人心里发毛。

让陈道静异常满意地是,她感觉应该给光头一点压力的时候,徐慕枫很自然地就给光头上了压力,她觉得气氛该舒缓一下的时候,徐慕枫仿佛也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立刻将气氛调得轻松了一点。

怪不得邵雄侠这么佩服他,看来果然是有些真本领的!陈道静微微仰着身子,从侧后放看着剑眉星目、虽然挂着绷带却依然英气逼人的邵雄侠,心里不禁暗自想着,或许他跟厉胜男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徐慕枫毕竟是新伤,又加上审讯是一件费神费力的活,所以到了后来,徐慕枫虽然依然硬撑着,但脸上已经不时闪过痛苦的神色。

“今天就到这里吧。”陈道静站了起来,将口供往前一推,对光头说道:“仔细看看,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局长做了一把记录员,这也算是极为罕见的事了,从警校一毕业,陈道静就几乎直接担任了主审的角色。

而徐慕枫倒也没有太在意,他也一直是担任主审的位置,不管是与谁配合。

光头和兔子开口了,这对陈道静等人来说是件好事,但对有些人来说,这却是件天大的麻烦事,尤其是看守所的所长焦桂贤。

将陈道静和徐慕枫送出大门,直到车消失在夜幕中,焦桂贤依然没有缓过神来,北风刺骨,而他,却觉得额头有些冒汗的感觉,这是怎么了?多少年了都顺风顺水,最近怎么就突然屡试不顺了呢?

前几天,突然有省报记者来调查活动室的事情,就把他已经吓出了好几身冷汗。虽然管吃管住管玩陪着记者们玩遍了东州,最后又每人送了两万块的礼物终于将事情摆平,但他的心还是紧紧地揪了一把,这么隐秘的事,是谁传出去的呢?

这些年,他的生财门路有两条,一条是顶包,凡是看押在看守所的,只要提前跟他打好招呼,送上规定的款项,看守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嫌疑人花钱雇人来拘留,反正多则十几天,少则四五天,那些顶包的人拿了可观的补偿,自然不会说什么,而那些被顶包的人也大多是有点势力,起码是有钱的人,所以即便偶尔出现点漏洞,也会被他们自己摆平。这些年,顶包在黄北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链条,出现了专门的顶包人和联系各项业务的经纪。

这条门路是公开的,入账小金库,主要用于改善民警福利,少部分用于来人招待和外出参观,而第二条门路,就是被记者发现的活动室。

这个活动室并不是一般的棋牌或者台球、乒乓球室,而是按照三星级宾馆装修的一座二层小楼,一层是超市,棋牌室,健身房,二层则是按宾馆设计的房间,房间并不多,只有十五六间。

从外观看上去,这个小楼倒也正常,唯一比较引人注目地是,小超市的服务员也太多了一点,按正常门面和生意来说,有两个服务员也就足够了,但是里面却有七八个女服务员,平时有两个上班,而其他人就在楼上的房间里,每人一间。

有些犯人手里是有点钱的,只要“犯了错”,就会被带到这里来,当然,他们不是来受罪的,洗浴、足疗,甚至是性*交易,在这里都可以进行。当然还有两位是专门给三位所长服务的,一位叫玲玲的,那是谁也不能碰,只能供焦桂贤享乐,虽然接活少,但钱却并不少赚,除了焦桂贤出手大方外,她还管理着其他的小姐,每个小姐做成了生意,她都要提两成,另外,还有一个女孩,是专归两位副所长的,她也可以在其他小姐的单子里提一成。至于其他的小姐,当然三位所长也可以随时上,不过他们一般情况还是都比较洁身自好的,不屑与犯人公用,不过酒乱人性色心陡起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这个活动室的秘密,只有所里的三个领导清楚,甚至一般的民警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所,回去吧,外面怪冷的。”一位副所长说道。

“妈个比的,你狗日的还能觉得冷?!!你们**的还有没有点脑子!!狗日的,你们能不能分清轻重?!!!”焦桂贤清醒过来,不由破口大骂起来,第一时间得知陈道静要来以后,他立即给两位正在楼上享受的副所长打了电话通知,谁知这两个玩意竟然迟到了十多分钟,简直就是蠢猪!一点也没有嗅到风向已经在悄悄地变化,以为还是以前黄北的那片天呢!

骂骂咧咧地把两个副所长叫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就大骂了起来,虽然两位副所长的年纪都比焦桂贤大一点,但都不敢坐下,低着头站在那里被焦桂贤骂的跟儿子一样……

这两个副所长都是焦桂贤极力推荐提拔的,当年焦桂贤为了能在看守所一言九鼎一手遮天,采取了各种办法,将或年轻、或正义、或有底线原则的副手一一踢走,提拔起了这两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窝囊废。

“你们两个蠢货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活动室不接待任何人!”焦桂贤有些气急败坏,昨天他刚嘱咐了最近要注意,可这两个蠢货晚上喝点酒竟然又跑去鬼混了。

“焦所,记者们不是被摆平了吗?干嘛还不开张?”一个副所长不解地问道。

“开开开!开你妈的比!”焦桂贤气得七窍冒烟,恨不能上去踹这个副所长两脚:“现在是什么环境了?啊?你俩属猪的吗?除了吃就知道配种?妈个比的,明天把所有的服务员全部放假,一个也不许在所里留!”

“玲玲也走吗?”一个副所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焦桂贤望着这个副所长,气得有些说不出话,好半响,才无奈地叹口气:“走,都走,亲爷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那副所长还是一脸困惑,半响又问道:“那平时还搞什么啊?”

另一个也赶紧笑道:“是啊焦所,我们倒没什么,但你别憋坏了啊!”

“憋!憋!我让你吗的憋!”焦桂贤实在忍不住,蹦起来冲过去一人踹了两脚,指着配合地躺在地上的两个副所长骂道:“这么关心老子,就把你们媳妇喊来,老子最近用她们!”

两个副所长谁也不吱声了,他们从内心里恐惧焦桂贤,别的倒还没什么,最怕地就是这件事,有次所里会餐,喝多了的焦桂贤手脚开始不老实,摸这掐那的,两位副所长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阻拦,只好在一旁跟哭似得干笑着。

“还有,最近**地没事就都给我去监舍转转,一天至少转十趟!”焦桂贤的怒火越烧越旺,凡是有利有弊,窝囊废固然听话,好指挥,但却别指望他们榜上什么忙,自己看不起他们,就连下面的民警也看不起他们,兔子被打都好几天了,这两个窝囊废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完全被下面的人给架空了!

两个副所长诺诺地退了出去,焦桂贤余怒未消,摔了两个杯子,然后没脱衣服直接躺在了沙发上,他哪里能睡着,新局长对他的态度先放在一边,他现在最愁的是怎么跟孟如海和许静交代,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很容易就会产生误会的。

焦桂贤睡不着,陈道静其实也睡的很浅,脑子里的思绪太多,想有一个优质的睡眠真的太难了。当然,睡不着的还有很多人,比如许静……

第二天天一亮,陈道静立刻带上厉胜男直奔市委,将尸检的结果以及昨晚发生在宋其昌院里的事情详细地汇报了一遍,然后说道:“段书记,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是他杀,但是仅凭尸检结果不足以支撑,与口腔医院女孩的绑架案虽然关联度极高,但是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现在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送到市里去鉴定的遗书,如果要继续追查,那恐怕还要进一步查找新的证据,不过如果动作过大的话,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而暴露市委的意图,所以下一步怎么办,请段书记指示。”

段文胜听完,沉默了良久,叹息道:“道静,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啊,你我心里都清楚,宋其昌如果没有证据,他绝不会去找孙艾静,丁大集团这些年的快速发展肯定需要政府的某些力量来支撑,也肯定会通过权钱交易来进行回报,现在的不少干部,很多都禁不起这个诱惑,必定做了一些损害国家和集体的利益来为顶大集团来服务。作为人民的市委书记,我不想,也不能坐视不管!”

陈道静微微地点着头,情绪有些被段文胜书记的激昂所感染。

“可是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我怕会形成骑虎难下的局面。” 段文胜书记的脸上少了一丝刚才的僵,多了一丝无奈和消沉:“丁大集团是市里的大企业,在省里也是能挂上号的,道静,不瞒你说,我担任市委书记以来,收到的对丁大集团的举报很多,就是现在也没有停止过!”

“哦。”陈道静轻轻地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倾听着。

“开始也想查一下,可是一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难度相当大,因为举报信有别人检举他的,我怀疑甚至有他自己凭空捏造的,而他自己捏造的那些举报信,更容易让我们相信找到了突破口,可是等杀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中了圈套!不满你说道静,对丁大集团已经不是查过一次两次了,纪委出面过,检察院也出面过,但是每次都不了了之,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段文胜书记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失望:“我本以为这次能好一点,宋其昌是实名举报,又在丁大集团的财务干过,所以我以为这次会有一些过硬的东西,只要能把他铁通般的防线撕开一个口子,里面的肮脏污秽也就都露出来了!可惜啊,看来我想得太乐观了!”

望着段文胜书记的真情流露,陈道静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先放一放吧。”段文胜书记煎熬了好一会,终于做出了决定,仿佛有些歉疚,又仿佛有些解释地说道:“道静,临时放一下,并不是我们以后就不会查了,它只要是腐烂的,臭气总会浮上来,不管他捂得有多严实!但是呢,目前对丁大集团,我们还是要采取慎重的态度,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乱联系,乱想象,一有事情发生,就首先想到政治斗争,权力争夺,这样是不好的,很容易影响黄北的安定发展的大局。道静,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吗?”

“段书记,我明白,斗争是需要讲策略的。”陈道静点点头,真挚地说道。

“嗯,”段文胜书记欣慰地点点头:“为黄北市的百姓谋福利,就要加快发展,加快发展,就需要政治局面的稳定,而政治局面的稳定,是需要团结的气氛的,哪怕是表面的虚假的团结气氛!”段文胜说完叹口气,轻轻地说道:“现在还没怎么查,流言就已经漫天飞了,今天早上,有两位省里的领导亲自打电话过问了。”

说到这种电话,陈道静自然是感同身受,这种感觉太刻骨铭心了,急不得怒不得,明明是歪着嘴说话,却一样能训得你一头狗血。而你,心里总有一千个不服,也只能委婉无力地辩驳甚至是虚与委蛇的应和。

准备行动

“段书记,那下一步……”陈道静抬起头,征询地望着段文胜书记。

段文胜书记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

长时间的沉默后,段文胜书记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他慢慢转过身有些沉重地说道:“作为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我们决不能对这些不正常的现象漠然视之,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尤其是我这个市委书记。”说完顿了一顿,语气渐渐有些低沉:“不过这个案子确实有些特殊,为了不引起更多的不良反应,我看,我们还是先放一放吧。”

“我明白,段书记,您放心吧!”陈道静默默地站起来说道,她心里清楚,政治斗争,尤其是反*腐斗争,绝不似刑事案件那样分明和简单,太多道貌岸然的伪装下面有着一颗肮脏而又狡诈凶狠的心。这样的斗争,往往波诡云谲,险恶重重,绝不是能单靠正义感和**所能解决的,这需要更高更大的眼界、心胸和智慧。

在这件事上,陈道静倒是理解和支持段文胜书记的,但内心深处,还是微微有些失望,脑海中竟情不自禁地闪过了萧何吏副市长的影子,如果换做是他,会是怎么样呢?

回到局里,陈道静没有再提宋其昌的事情,这件案子仿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动静。

徐慕枫对陈道静的做法十分迷惑和不解,虽然他并不清楚宋其昌之死的背后蕴藏着什么机密,但从遗书的鉴定和小美的遭遇来看,他认定宋其昌不是自杀,出于职业习惯和对工作的责任感,他很想继续调查下去,却被邵雄侠拦住了:“慕枫,我感觉这并不完全是局座的意思,恐怕更多的还是上面的意思,作为下级她只能服从,所以这件事咱们还是别管的好,你看现在的情况,就算咱们想继续追查下去,局里不批准不说,你干这个事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劝你就别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慕枫用手整理着胳膊的上的绷带,冷着脸不说话。

“我总觉得,最近还会有事发生,不信你就看着吧!”邵雄侠意味深长地说道。

黄北市公安局对宋其昌的死保持了沉默,没有再进行任何的过问,虽然明显不是自杀,但仿佛却按自杀来定性了。没有了公安局的介入,眼镜老三张罗起宋其昌的火化事宜便顺利了很多,中午的时候,宋其昌的骨灰盒便已经埋进了墓地。

下葬仪式很是很隆重的,丁建国亲自来参加了丧礼,平时的一般场合他是不参加的,所以这次参加让许多老职工唏嘘不已,不禁怀念起当年下了班,和董事长搬个马扎在院子里喝上几杯的情景。

宋其昌风风光光下葬的时候,许静却正在赶往省城东州的路上,昨天许峰的伤没有白受,虽然遭到了猛烈地袭击,但他还是将一台小笔记本牢牢地夹在了腋下,即便手指被砍断的时候也没有丢下。

昨天晚上,许静回到家立刻打开了那台沾满血迹的笔记本电脑,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野。不过这倒也难不倒许静,立刻打电话连夜从公司总部叫来了几名电脑工程师,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将被格式化的硬盘一一地恢复了。

将工程师打发走,许静坐在电脑前细细地搜索着,直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才拿了个u盘将一些材料拷了进去。

来到东州,约好的朋友早已在茶楼等候,许静从兜里掏出u盘小声说道:“这事一定要快,最好今天,最迟不能过明天!”

“放心吧,我会安排的!”来人年龄并不大,但脸上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之色,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许静结了账来到楼下,刚要上车,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孟如海打来的,便接通淡淡地笑着问道:“孟局,什么事?”

“静哥,打听清楚了,这两个废物招了一些了,好在还没牵扯到咱们两个,不过也已经够了延长羁押的条件了。”孟如海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焦虑和不安:“静哥,得赶紧想想办法,不管是谁,只要一开了口,恐怕就很难再闭上了。”

“先给他们透个话,让他们再顶两天。”许静昨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显得并不吃惊,很平静地说道。

“静哥,现在不好递话了,检察院的驻所员最近盯得两个人很紧,消息不太好送。”孟如海说完仿佛觉得有些过于悲观了,忙又笑了笑说道:“不过静哥你放心,偶尔递进去几句话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先别递了。”许静淡淡地说道:“我一会回去,1点左右你在帝豪皇宫等我,有点事咱们商量一下。”

“好的,静哥!”孟如海很自然地应了一声,公安局的工作可以向后放放,但静哥的事情却从来不能耽搁。

许静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径直回了他的地下地下办公室。坐在桌前,许静的脸上微微多些了肃穆,这是一个大的行动,所以他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足足考虑了两个多小时,觉得方案已经没有任何缺漏,这才驱车赶往了帝豪皇宫。

快黄昏的时候,孟如海离开帝豪皇宫,按照许静的安排去部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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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下午,对初到黄北的陈道静来说,是个宁静甚至带些祥和的五个小时,从踏上黄北这片土地,她就一直被一件件突发事件搞得左支右绌,现在,她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考虑一下如何干好黄北的公安局长了,许亮和刘惠玲的事需要党委会研究一下了,经费的问题是不是再催一下秦子儒秘书长?光头和兔子的案件还需要进一步落实……她甚至还想到要把食堂搞得好一些,让机关干警们能在外出执行公务回来后舒舒服服热汤热水地吃一顿好饭。

快下班的时候,陈道静把丁大成喊了过来,让他和邵雄侠负责继续审问光头和兔子,以他为主,如果遇到拿不下的,可以找徐慕枫来帮忙。

丁大成受宠若惊,连声地应着好好好,倒听不出结巴来。

出了门,丁大成心里乐滋滋的,不过他可不想以他为主,至少也要以邵雄侠为主,当然以徐慕枫为主就更好了。虽然陈道静说遇到困难再找徐慕枫,但他却想着必须让徐慕枫随时坐镇,把案子办漂亮了,既对陈道静有了个满意的交代,又能在孟如海那有合适的托词。

就在丁大成兴冲冲跑去治安大队找邵雄侠的时候,市纪委调查组也已经来到了黄北。与往日不同,他们只是给黄北市纪委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直奔了丁大集团的印染公司。

黄北市纪委书记杜国成正在赶往清湖区赴一个饭局,听到报告后立刻给段文胜书记做了汇报并随即调转车头返了回来。

纪委书记杜国成是段文胜的大学同班同学,当时段文胜是学生会主席,而杜国成则是学生会副主席兼宣传部长,两个人的配合一直很默契,所以当段文胜当上了市委书记以后,便立刻托关系从清远市把时任环保局局长的杜国成调了过来,在监察局局长的位置上过度了一下,半年后换届便成了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文胜,你说这是唱得哪一出?”杜国成两个小眼睛眯着,透着一丝疑惑不定的目光:“东州市纪委跟丁大集团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深,这次怎么会主动下来查他呢?是他们闹僵了狗咬狗?还是做做样子试探咱们?”

“是啊,现在虚虚实实花样百出,实在是看不透摸出清啊!”段文胜微锁着两道剑眉,微微有些愁绪。

“文胜,明年就要换届选举了,时间很紧,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大环境虽然对我们有利,只有时间,对咱们不利啊!如果再晚一年的话,或许我们就能从容很多了。”杜国成说完,轻轻叹口气说道:“道州这帮人扎根太深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一年多,萧何吏搞下去他们那么多人,可是现在的局面,全市的中层干部基本还是由道州人把持着,这种局面不改变,你这个市委书记就不会有绝对的权威!你的想法也就不会得到坚决彻底的贯彻落实!”

“你的意思?”段文胜抬起头,目光微微有些复杂地望着杜国成。

“我的意思就是必须对丁建国下手了!丁建国一出事,自然跑不了林秀峰,只要林秀峰一倒台,道州派也就差不多树倒猢狲散了!”

“话是不假,可是国成,我觉得还是小心点好。”段文胜显得微微有些犹豫:“这次换届,市直部门不说,各街镇恐怕我们会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地盘吧?国成,放在四年前,你敢想吗?”

“文胜,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现在的成果来之不易,是咱们精心耕耘了这么多年才取得的,所以担心一着不慎,将前面的成果葬送,对吧?”杜国成皱着眉头问道。

“我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段文胜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小心了也不好!”杜国成显得有些着急:“文胜,你当年是最年轻的市委书记吧?现在呢?一晃五年就过去了!这五年全省、全市冒出了多少年轻的干部?你还有几个五年?”

段文胜望着窗外,默然不语,杜国成的话语显然敲在了他心头最软最疼的地方。

夜幕平静

段文胜沉默着没有说话,整个黄北,真正贴心也真正了解他内心的人,也只有眼前的杜国成了,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砸在他的心头。

杜国成见段文胜沉默,脸上浮起一丝焦虑,曲起食指在桌面上用力地敲了敲说道,低声吼道:“文胜,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你想等下次换届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怕什么?!!烟雨湖项目虽说是个可以让你更上一层的工程,可同样也是个可以造福千秋万代的工程!别的不说,就为了造福黄北的百姓,把几块绊脚石和那群素餐尸位的废物踢开,有什么不理直气壮的?!!!”

“国成,你着什么急嘛!来,坐下说!”段文胜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沙发说道。

“不坐!”杜国成带些赌气地转过了身去。

段文胜轻轻叹口气坐了下来,虽然贵为黄北市的一把手,可也有太多事不能随心所欲,黄北市特殊的市情决定了政治权力的四分五裂,这几年,原黄北区的干部尽管提了一大批,也纷纷占据了比较重要的位置,但比起道州那有些夸张庞大的干部队伍,还是少得可怜。更何况,原黄北区提拔起来的干部,也未必和他一条心,就如常务副市长萧何吏,虽然已经极度包容和忍让,但他却并不买账,尤其是在烟雨湖项目的建设上。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并不是多么有能力的人,而是忠诚于他的人和有相同见解的人。

“文胜,前面的路不用我分析,太清楚了!”杜国成回过头,充满忧虑的眼神紧紧盯着段文胜:“不管采取什么方法,必须把林秀峰干下去!只要他倒了,整个道州派也就完蛋了!别看他们人多,平时一个个很神气,林秀峰一趴下,他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文胜,我敢给你保证,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人立刻靠过来!”

段文胜轻轻点点头,叹口气说道:“国成,其实,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工程!”

“所以必须搞倒林秀峰!”杜国成微微有些激动起来,用手在桌上划着:“要干出大成绩,必须要有自己的队伍,要有自己的队伍,就必须把分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职位抓过来!队伍稳定了,我们才能集中精力抓工程,搞建设!”

“嗯,”段文胜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沉思:“国成,你说具体点!”

“只要林秀峰一倒,我感觉让青云书记去抓干部队伍建设,只要那边没有了问题,我这个纪委书记也用没什么意思了,你可以把我安排在政府主抓烟雨湖项目!”杜国成仿佛早已不知将这些事考虑了多少遍,顺手拈来一般:“萧何吏这个人不行,虽说有点能力,但在烟雨湖项目上太消极,甚至是阻挠,所以必须把他撇开!”

段文胜书记白皙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轻轻地点着头。

“文胜!这些你又你不是不明白!还非让我说出来干嘛!”杜国成没好气地说道。

“国成,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本来我是想让你抓组织人事的,可是青云,抓经济的能力差一些,所以还是委屈你一下吧。”段文胜微微有些歉意地说道。

杜国成不悦地瞥了段文胜一眼,说道:“文胜,你这叫什么话!我杜国成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别说还是平级,就是高半级又怎么样?!!我会在乎这点东西?”

段文胜起身走过来拍拍杜国成的肩膀,笑着说道:“国成,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别说在黄北,就是在整个东州,整个江北,有谁能比你更了解我,又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

“那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废话!”杜国成说完笑了笑,抬手看看表:“我该过去了。”

“嗯,”段文胜轻轻点点头:“还是要谨慎一点,快换届了,他们也许正想办法给咱们挖陷阱。”

“我明白,”杜国成笑着伸出两个手指:“明劝暗挑!”说完笑了笑:“如果他们真是给我下套,我这次就让他们自己跳下去!”

“嗯,去吧。”段文胜将杜国成送到了门口,又说道:“一定将他们留下,必要的时候可以说我晚上过去,检查组一住三天,就是没事也能给他弄出事来,更何况,就是造造声势也好。”

“我明白。”杜国成点点头,转身走了。

来到丁大集团印染分公司,刚下车,却碰到市纪委的三个处长从楼里走了出来,身后的工作人员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大摞封好的账本。

杜国成心里一惊,这次看样子不像是走过场,动静怎么搞的这么大,难道丁建国真的跟东州市委闹僵了?

顾不上进一步细想,杜国成几步赶了过去,与几位处长一一握手:“于处,李处,刘处……”

“哎呀,杜书记亲自过来了,您好您好。”虽然是市里的干部,但杜国成的级别毕竟跟他们的副书记相同,业务上他们是领导,但级别上却还是杜国成是领导,所以都显得很客气而尊敬。

“杜书记,恐怕还要给您添点麻烦。”其中一个处长回头指了指后面工作人员手中抱着的厚厚一摞账本,笑着说道:“看来今天是走不了,杜书记能不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那没问题!”杜国成心里一阵惊喜,看来这次要动真格的了,连忙掏出电话给平时一处与纪委有联系的、位置相对僻静的宾馆打了电话,让他们准备六个房间。

“用不了那么多,我们一共才六个人……”一个处长连忙阻拦。

杜国成笑着摆摆手:“各位领导轻易也不到黄北来,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我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吧。”

几个处长又客气了几句,便上了车,尾随着杜国成直奔了宾馆。

将几个处长安排好,杜国成走出宾馆,脸上微微有些喜气洋洋的神情,不过他并未完全放心,而是摸出手机给市纪委一个关系不错的副书记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打听一下这个案子是市里谁主抓的。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杜国成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这次必定是有备而来,目标性很明确。

站在宾馆的小院里,望着这座有些年头的二层下楼,杜国成的心情很有些愉快,这个地方是他初试牛刀的地方,那时他刚来黄北,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连续办了几个漂亮的案子,不但别人都震惊异常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他自己在得意的同时也有些隐隐吃惊,从未接触过纪检工作的他居然上手这么快!不过在有些得意的同时,深信风水的他也将功劳的一大半归于了这座坐南朝北背山面水的二层小楼。

上车出门,心情愉悦地望着外面的风景,可过了二十多分钟,手机还迟迟没有回过来,杜国成禁不住有些沉不住气了,有心想再打个电话催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便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站了一会,手机还没有打过来,杜国成开始有些焦急地在林荫道上来回走着。

正在焦急,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一看是市纪委朋友打过来的,杜国成连忙接了起来笑着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没有问到。”对方低声说道:“这次搞的很机密,你也知道,这种事不宜过于热心的打听,不过据我推测,十有八九是于胖子抓的!”

杜国成愉悦的心情瞬间跌入了冰点,于胖子是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也是东州整个纪检系统里与丁大集团走得最近的一个人。

“好了,我心里有数了。”杜国成放下电话,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头慢慢弥漫到了全身,于胖子抓的,搞出这种阵势,他想干什么?

回到市委,微微有些丧气地给段文胜将事情说了一遍。段文胜书记倒还沉得住气,淡淡地笑了笑:“国成,看出来了吗?咱们着急,别人也着急呢,也想这次换届前搞出点动静来打破局面。”

“是啊,现在这种局面,咱们不满意,其实他们更不满意,毕竟丢城失地了。”杜国成脸色有些沉重,紧皱着双眉说道:“目标肯定是咱们,但是他这么搞,就算我们跳出来,他们又能如何呢?”

“猜不透。”段文胜书记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说道:“那我们就以静制动,先让他们表演吧。”

“嗯。”杜国成表情沉重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又抬起头问道:“晚上你过去陪他们吗?”

“你说呢?”段文胜书记淡淡地笑笑。

“我觉得你不该去!”杜国成眼中闪过了一丝坚决:“我去就可以了,倒要看看他们能玩什么花样!”

“你也不要去了,让个郝副书记过去陪陪就可以了。”段文胜从桌后走出来,轻轻地拍了拍杜国成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郝雭贵?呵呵,好,我一会给他打电话。”杜国成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了些淡淡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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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深了,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都渐渐结束,城市重新归于了平静。

然而,平静的夜幕下,有两个地方却没有丝毫的平静,黄北看守所中发出了刺耳的响彻云霄的警报声,而另一处小院里的二层小楼,却莫名燃起了熊熊火光,人们的喊声和消防车的鸣叫同样的凄厉。

两步险棋

许静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如泥塑一般。自从在黄北站稳脚跟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后,他已经很少再用这种可能身败名裂的险棋。

今晚的两个行动,不管哪一个失败,他许静或将永远地亡命天涯,或许就会过早地被结束生命。

但现在,不是他后悔、恐惧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坐在这里静静地等,更何况,他心中也并没有多少恐惧和后悔,历次成功的经验让他心里还是比较有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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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北看守所内,一辆挂着警牌的桑塔纳两千驶去了大门。

车内,丁大成正陪着笑脸在跟徐慕枫和邵雄侠说话。徐慕枫表情冷淡,而邵雄侠则有些眉飞色舞。

三个人下了车,径直来到所长焦桂贤的办公室里,丁大成开门见山地笑道:“焦所,陈局的命令,今晚继续提审光头和兔子,还得再麻烦你啊。”

“呵呵,不麻烦,我立刻安排。”焦桂贤脸上挂着笑容,可笑容中却透着一丝微微的紧张。

徐慕枫看在眼里,便冷冷地说道:“焦所,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进行吧。”

“哎,好嘞,我马上去安排。”焦桂贤笑着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心里微微有些感慨,风云变幻世事难料,这两年,徐慕枫惨倒什么程度了,可新局长一来,情况立刻就改变了,落汤鸡又有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架势。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惋惜,如果当时孟如海下手再重一些,恐怕徐慕枫早就一怒之下离开公安局了,哪里还会有他再咸鱼翻身的机会。

长话短说,不一会,审讯室里就一切安排妥当。邵雄侠和一名记录员去审兔子,而徐慕枫则和丁大成去审光头。

审讯进行得很顺利,兔子那边自不必说,就连光头也变得很配合,一五一十地交代起过去所犯的罪行。

徐慕枫有些诧异,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在开了口之后,犯罪嫌疑人最盼望地就是想好好表现从而能获得较轻的处理。

审讯进行到一半多的时候,光头的脸突然变色了,一下有些发紫,嘴唇也不停哆嗦着,带着手铐的双手死死捂住了肚子。

“光头,怎么了?”徐慕枫吃了一惊,他知道这看守所是孟如海的势力范围,虽然焦桂贤为孟如海还不至于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地步,但在不严重的情况下做些手脚却是极有可能的。

“肚,肚,肚子疼。”光头神情异常得痛苦。

“丁队,赶紧打120!”徐慕枫回头冲丁大成喊道。

丁大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这时听徐慕枫喊他才醒过神来,忙掏出电话拨了出去:“120吗?我是公安局……不,黄北看守所,你们赶紧派人过来,我们这里一个犯人得了急病……”

“徐、徐主任,我,我疼得厉害,想,想拉屎……”光头弯着腰捂住肚子一脸痛苦地说道。

“嗯,我跟你去。”徐慕枫忍着痛,单手扶起光头出门。

“徐主任,我去吧。”丁大成赶紧从后面跟上替过徐慕枫,搀扶着几乎已经走不动路的光头向厕所走去。

徐慕枫望着光头被拷住的双手用力地捂着肚子,心里有些不忍,想让丁大成给他打开手铐,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三个人来到厕所,却见邵雄侠站在门口,正一脸不耐烦地喊道:“妈的,好了没有?!!给我说话!”

“邵,邵队,还,还没完,疼,疼得厉害。”厕所里传来兔子痛苦的声音。

“狗日的,那么多事!”邵雄侠骂了一句,又冲里面喊道:“十秒钟给我报次数!少给老子玩花样!”说完看到了徐慕枫、丁大成和一脸痛苦的光头走了过来,不由惊奇地问道:“怎么了?光头也肚子疼?怎么都一个德行?”

徐慕枫心里蓦地一惊,第一个反应是难道这两个人在耍花样?可想想不对,装肚子疼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而且都带着手铐,也几乎没有一丝逃跑的可能。

难道有人给他们饭菜里下了毒要杀人灭口?这个念头一出,徐慕枫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回头对丁大成说道:“去告诉焦桂贤这里的情况,另外,让他查查其他犯人还有没有类似情况!”

“嗯,好!”丁大成应了一声,转身向所长办公室跑去。

焦桂贤正在坐在老板椅上望着墙上的钟表,脸上微微有些焦躁,时间差不多了,不知那两个人怎么样了?虽然心里胆怯,但许静和孟如海下了死命令,他也不敢不遵从,于是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了自己的配枪。

突然门一开,丁大成冲了进来:“焦所,不好了!”

焦桂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枪赶紧塞进了抽屉,然后一脸责备地问道:“丁队,你一个堂堂大队长,做事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光头和兔子的肚子疼得厉害,是不是食物中毒了?”丁大成有些着急地说道:“徐慕枫让你赶紧查查其他犯人还有这种情况没?”

“真的?严重吗?”焦桂贤仿佛有些不信的样子:“按说应该不会啊,我们的饭菜从来没出过问题啊!”不过说归说,还是摸起了电话打了出去:“老刘,去号里一趟,看看有没有食物中毒的如果有,立刻去食堂保存证据!”

丁大成见焦桂贤已经安排了下去,便转头向外走去。

“丁队,等等,我跟你一块过去看看。”焦桂贤将枪偷偷插在腰里,跟着丁大成向楼上厕所走去。

来到厕所门口,见邵雄侠和徐慕枫正在旁边站着,忙上前两步问道:“徐主任,邵队,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邵雄侠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冲厕所里吼道:“狗日的,你们上厕所,还让公安局两个队长一个所长一个主任给你们站岗放哨啊!妈的,快点滚出来!”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妈的,说话!”邵雄侠又吼了一声。

里面还是没人说话,却传来开窗子的声音。

“不好!”徐慕枫和邵雄侠几乎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丁大成有些惊呆了,而焦桂贤,却觉得心猛得跳到了嗓子眼。

虽然徐慕枫的反应更快了一点,但毕竟是受了伤,还是邵雄侠第一个冲了进去,一脚踹开了刚才兔子蹲坑的那个隔断,可里面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邵雄侠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忙又踹开了第二个隔断,第三个隔断,里面依然是没有,心里不由焦急起来,回过头对徐慕枫喊道:“慕枫,坏了,这几个狗日的跑了……”

徐慕枫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焦急甚至带些恐惧的神色,大喊道: “雄侠,小心!”

虽然邵雄侠的反应够快,但还是稍显微微慢了一点,刚回过头,就看到光头举着一根木棒砸了下来,急忙闪身,却只躲开了头部,只觉的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光头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回身窜上了窗台,顺着排水管子溜了下去。

丁大成早已惊呆,徐慕枫忍着痛,几步赶过去窜上窗台,也顺着管子向下溜去,还没溜到二楼,却见兔子已经在墙头伸手在拉光头上墙,便也顾不得距离地面还有些距离,两脚一蹬,双手便松开了管子,向地面跳去。

“快追!”焦桂贤仿佛清醒了过来,拔出枪转身出门向楼梯跑去。

丁大成也反应了过来,跟着焦桂贤从楼梯向楼下跑去。

光头由于身材魁伟,虽然孔武有力,但却略显笨拙,徐慕枫赶到墙下的时候,他才刚把一条腿翻过了墙头,另一只脚还没来的及抬,就被徐慕枫一跃而起给抓住了。

人急力大,光头知道这是关系到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刻,怎么会不拼命,身体牢牢抱紧了墙头,哪只脚狠命地揣着、挣脱着。

如果放在平时,徐慕枫或许可以不太费劲地将光头扯下来,然而,肩、背的伤痛让他稍一用力就疼彻骨髓,三挣两挣,就让光头将脚抽了回去,而且还无巧不巧一脚蹬在了徐慕枫的头上,头连着脖子,脖子连着肩膀,徐慕枫咬着牙也没忍住,哎呀了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快点!”墙外传来兔子焦急地喊声,还有一阵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光头立刻从墙头跳了下去。

又过了十多秒钟,焦桂贤才一边大喊着“有人逃跑快拉警报!”一边拿着枪跑了过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可等众人开门来到墙外时,光头和兔子早已没有了踪影。

丁大成急的跺脚,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想起来,一看是110指挥中心打来的,便接通没好气地吼道:“谁?什么事!!”

“丁队,不好了,今天市纪委调查组所住的小楼被人纵火,几位处长全被烧伤,据说查封的账本也都烧没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疑点重重

丁大成一听就慌了神,忙回头对徐慕枫说道:“徐主任,不好了,纪委办案的一座小楼被烧了。”

徐慕枫半天没说话,肩膀和背疼得钻心,不过他现在还顾不上自己的伤,回头对几个赶来的民警说道:“去看看雄侠怎么样了?不行就赶紧送医院……”可话没说完就把嘴合上了,因为他已经看到邵雄侠捂着脖子呲牙咧嘴地从楼里走了出来。

“雄侠,你没事吧?”徐慕枫忍着痛,上前迎了两步问道。

“妈的,这棒子够恨!”邵雄侠呲牙咧嘴地说完四周望望,问道:“那两个兔崽子跑了?”

“嗯。”徐慕枫点点头,目光便落在了墙角下的一个高凳子上。

“慕枫,你看……”邵雄侠也看到了,可刚说出口就立刻被徐慕枫打断了:“一会再说!先赶紧安排队里封锁各个路口,再派几个人查查监控,我先给陈局汇报一声。”

“徐主任,那边怎么办啊?”丁大成凑过来一脸焦急地说道。

“丁队,你先过去看看,然后给孟局打电话汇报,我留下来再看看这边。”徐慕枫回过头说道。

“嗯,好吧。”丁大成一脸无奈地应了一声上车走了。

徐慕枫拿出手机,叹了口气,给陈道静拨了过去:“陈局,光头和兔子跑了。”

“什么?!!胡闹!!”陈道静顿时有些怒不可遏,但并没有想到是在徐慕枫眼前跑的,便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从谁手里跑的?!!我现在有事,你给我查清楚立刻回电话!”

徐慕枫脸微微有些发热:“陈局,人是从我手里跑的。”

“什么?”陈道静不由大吃了一惊,语气吃惊而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清楚,我让雄侠安排治安大队封锁路口了,估计警力不够,您给刑侦和交警队打个电话吧。”徐慕枫有些羞愧地说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陈道静的口气变得极为不悦,刚收到电话说市纪委派来的工作组所在楼失火,三人轻伤,三人死亡,正心急火燎向那赶,却没想到徐慕枫这边又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徐慕枫地将事情经过大体说了一遍,语气总充满了羞惭,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陈局,这事有点蹊跷,光头和兔子是分开关的,他们怎么会动作如此一致?还有,洗手间里怎么会有木棍,窗台上怎么会有绳子,而且,围墙的高压电网并没有通电,墙下还有个高凳子……”

“好了,不用说了!调查清楚,一会碰面!”陈道静心里如明镜般雪亮,禁不住怒火中烧,胆子也太大了,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嗯。”徐慕枫小声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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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丁大成心中充满了沮丧,以前还有孟如海做主心骨,可是现在,本想自己混出个样子,却没想到却四处碰壁头破血流,这边葫芦还没按下,那边瓢子又已经起来,而且件件棘手。苦无头绪的丁大成这时竟微微又想起了孟如海的好来,虽然骂自己跟骂他似的,可毕竟遇事不用自己操心啊,该怎么办都是有明确指示的,尽管总是要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丁大成先掏出电话,先想了想,然后给孟如海拨了过去,等一接通,马上赔着笑说道:“孟局,你在哪呢?我是大成啊。”话语亲热而又尊敬,就连丁大成自己都有些奇怪,经过多年的练习,自己早已经克服了结巴,可为什么一碰到陈道静就说不出话呢?。

“呵呵,丁队啊。”孟如海的语气显得有些古怪,客气而疏远。

“哎呀,孟局,你这是咋称呼啊,我可不敢啊,您还是叫我大成吧!”丁大成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但还是赔着笑说道。

“大成?呵呵,我可不敢啊!”孟如海冷冷地一笑,带些嘲讽地说道:“对了丁队,不是攀上告枝了么?怎么还能想起给我这个坐冷板凳的打电话?还真是难得啊!”

“孟,孟局,你,你……”丁大成一紧张,又开始结巴起来。

“你什么你,妈的,势力的东西!滚!”孟如海也不等丁大成把话说完,骂了一句啪的挂断了电话。

丁大成慌忙又打过去,可是孟如海却不再接听了,打了三次都是如此,只好悻悻地把手机收起来。他心里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什么案子,如果要靠他去破,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想了一会,又摸出手机给徐天浩打了过去,让他马上赶到现场,并特意加了一句:“不要骑自行车了,打车过去,车票给我 !”

“嗯,谢谢丁队!”徐天浩的声音透着一丝讶异,也有丝感激。

放下电话,丁大成心里微微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自己贵为刑警队长,可队里真正听话的却并不多,倒是自己,反倒要跟他们赔笑脸,要说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也就只有徐天浩一个人,可自己以前却总把徐天浩当一个打杂跑腿的,动不动就喝来骂去,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尤其是这几天,他更深切的感受到了徐天浩的作用,特别是在碰到正事的时候。

暮色笼罩也空,街头车辆很少,加上看守所和事发宾馆地处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街上的车辆尤其少,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丁大成便已经远远望见了滚滚的浓烟和暮色爷也早已笼罩夜空,心里不由有些焦急起来,有心想给陈道静打个电话,却又怕被骂,只好在心里期盼着徐天浩能查出点线索来,让自己多少能交点差。

还没到院子门口,就已经远远看到了陈道静的现代越野车停在路边,丁大成的心里不由一颤,局长居然已经到了!

陈道静正在皱着眉头望着眼前那片汹涌的火海,一阵阵刺鼻的气味不断扑过来,滚滚的浓烟四处弥漫,这座二层小楼已经完全被烈火吞噬了。

陈道静的旁边站着另一个人,也正在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大火,他的表情很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人正是杜国成,当第一时间接到电话时,他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被人陷害了,这个地方可是他亲自安排的啊!

怀着懊悔、愤怒的情绪十万火急地奔到这里,然后,在静静地望了一会后,他的心情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不惜代价

“陈局长,根据你的判断,这场火是不是人为纵火?”杜国成回过头望着陈道静问道。

“杜书记,现在还不好确定,要等火灭了以后搜集相关证据才能进行推断。”陈道静摸不透杜国成的用意,说话便谨慎了许多。

杜国成脸上微微有些不悦,说道:“陈局长,公安局不要向医院学习,什么都东西都要有检查有化验,可以向老中医学学嘛,望闻问切多好!”说完顿了一顿,语气微微和缓了一些,说道:“人是我安排到这里的,不管哪种结果我都脱不了干系,陈局长,你给我交个底,我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道静也不好再含糊,指着屋顶被渐渐压下去的火势说道:“杜书记,今天是西北风,可是你看这火势,绝不是由西向东烧的,而是多点齐发,还有,火势在短时间内就如此猛烈,我估计有助燃剂。”

杜国成心里雪亮,刚要开口,厉胜男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跑了过来,靠近陈道静低声说道:“道静姐,起火原因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有几个人都说在着火刚烧起来时闻到了汽油味道。”

杜国成听在耳里,心里愈发地踏实,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你们继续忙,我先去医院看看受伤的人员,然后段书记汇报一下。”

“哦,好的,杜书记慢走。”陈道静笑笑,送杜国成上车。

杜国成一上车,摸出电话就给段文胜打了过去:“文胜,出事了,查印染公司的市纪委办案组住宿的小楼被烧了,公安陈局长初步分析,说是人为纵火。”

“哦?你现在在哪?”段文胜书记仿佛微微显得有些兴奋。

“我刚离开现场,马上去你那,你现在在梅园吗?”杜国成问道。

“在,”段文胜应了一声,然后有些责备地说道:“国成,以后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思路广吧?”

“呵呵,相信我就好了!”杜国成微微笑了笑说道,当时接到电弧时,他确实有过给段文胜书记打电话的念头,不过随即就打消了,以他这几年办案的经历,如果这次纵火是为了针对他,那恐怕手机早已被监控了,如果打给段文胜,恐怕会给他惹麻烦上身,甚至将他拖下水也说不定。

段文胜似乎也明了杜国胜的想法,轻叹了一声:“你呀!”便挂了电话。

放下杜国成和段文胜在梅园商量下一步动作,再说火灾现场的陈道静。

五辆消防车围住小楼,一道道银白的高压水柱就像一条条蛟龙恶狠狠地腾空扑跃上去,而屋顶飘忽的炎焰苗则想吐着火红舌信的灵蛇,在躲避并吞噬着蛟龙的进攻。

一阵剧烈而短暂的厮杀过后,灵蛇仿佛终于有些体力不支,渐渐收回了火红的舌信,借着滚滚的浓烟遁走了。

又过了一会,烟也渐渐淡了,陈道静和厉胜男走进了小楼的残骸,虽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但每进入一个房间,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副惨烈的景象。

“太丧心病狂了!”陈道静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怒,但说话的声音并不高。

厉胜男就没有这么含蓄和克制了,望着屋中的一片焦黑,忍不住怒骂道:“这帮王八蛋,逮住就该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陈道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段文胜书记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段书记,我正在火灾现场。”

“嗯,你立刻来梅园,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段文胜语气依然往常地温和,只是微微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好的,我马上过去。”陈道静立刻答应了下来,一来她没有其他选择,二来她也很想听听段书记的意见,挂了电话回头对厉胜男等人说道:“胜男,我开车出去一趟,你和大成、天浩留在这里,看能不能查到点有用的线索。”

“嗯。”厉胜男和丁大成等人点点头,尤其是丁大成,一直为自己来的晚而有些心惊肉跳,这时见陈道静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小心翼翼地说道:“陈局长路上慢点。”

“嗯,”陈道静微笑着点点头,又说了句“你们多辛苦”便转身出了楼门上车走了。

来到梅园,段文胜和杜国胜已经在屋里等着她了,见她进来,便立刻开门见山地问道:“陈局长,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还不明朗……”陈道静将那边的大体情况简要地汇报了一下,顿了顿,又将看守所的事情给两位领导汇报了一下,自我批评完以后,又说道:“正好杜书记在这里,我建议市纪委派调查组进入看守所进行彻查,对相关人员一律严惩,绝不姑息!当然,我也请市委对我的领导责任进行处分……”

“处分什么!”杜国成笑着摆摆手,说道:“你才刚来几天,这些顽疾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说完望望段文胜,笑道:“段书记,您说呢?”

“呵呵,这方面我听国成书记的。”段文胜温和地笑笑说完,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陈局长,看守所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我认为当务之急必须是集全局之力侦破千云宾馆纵火案,影响太坏了,这种行为,说轻了是胆大包天目无国法,说重了就是丧尽天良没绝人性!这种案子不怕,你这个公安局长,加上我这个市委书记,都还有什么脸能在黄北呆下去!!!”

“是!”陈道静起身啪的打了个敬礼。

段文胜书记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问道:“陈局长,把握大吗?”

陈道静犹豫了一会,脸上闪过一丝难色:“段书记,说实话,不大。千云宾馆地处太偏僻,很难找到目击证人,而且这场火也太大,很多的证据被烧掉,在救火的时候,场面混乱,现场也早已经被破坏掉,所以,想找到有用的证据,我感觉很难。”

“难也要查!”段文胜书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坚定和刚毅:“陈局长,我还是那句话,要不惜一切代价查清这个案子!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我段文胜宁可丢了头上的帽子,也决不能让这帮没有人性,视国法如儿戏的败类逍遥法外!”

陈道静心里一动,段书记这话仿佛是有所指的,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证实,如果这事段文胜书记和杜国成书记的一致意见,那一定会明确无误地给他指示的,所以只是又打了敬礼:“是!”

果然,坐在一旁很少说话的杜国成这时慢悠悠地说道:“陈局长,你们分析案情经常讲个动机,我觉得,这个案件,你们就从动机开始着手调查吧。”

陈道静心里更加雪亮,两位领导的矛头都是直指丁大集团的,便沉吟着说道:“段书记,杜书记,现在这件事还不好推断,但是从表面来看,丁大集团是有动机和嫌疑的。”

“嗯,那就从丁大集团开始查!”杜国成站了起来,神色微微有些激动:“我听说丁建国的儿子丁爱辉整天不务正业,纠集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有人说他在男女问题上有可能涉及刑事案件。”杜国成说完,望望陈道静,又说道:“当然,传闻当不得真,真相还需要你们公安机关通过缜密的调查才能得出。”

“嗯,”没等陈道静说话,段文胜轻轻点点头将话接了过去,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我看你就从丁爱辉开始着手调查吧!”

“是!”陈道静见这两位领导一唱一和配合的如此默契,也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更何况,调查丁爱辉也是在她心中计划里的一部分。

“鉴于这个案情的重要性,陈局长,从明天开始,一天要给我汇报至少两次,让我随时掌握案情的进展情况!有事报进展,没事报平安,文字性的材料最好,如果不方便,那就电话汇报,可以吗?”段文胜盯着陈道静的眼睛,虽然语气像是在征询意见,但任谁都听得出里面所包含的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味道。

段书记,您放心吧。”陈道静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这绝不是简单地要了解情况,更多地,是要随时督促她的工作进度,看起来,这次段书记是下了决心要与丁建国开战了。

尚方宝剑

陈道静从市委大楼下来,驱车赶回局里,一路上思绪纷杂,黄北市太复杂,而她竟然也变得不那么简单了。以前遇到案子,脑子里往往只有一根弦,那就是破案,而现在,却总要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让陈道静很疲惫,也很烦躁。

当车停在了公安局院里的时候,陈道静打定了主意,化繁为简,既然猜不透摸不清,那就老老实实地做该做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了,否则照这样下去,可能两边都很被动。

刚来到二楼,就看到徐慕枫站在办公室门口,徐慕枫胳膊的绷带不见了,低头一脸羞愧。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烦闷,便快步走了过去,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沉着脸说道:“进来!”

徐慕枫一脸羞愧,低头跟了进去站了那里。

“说说,怎么回事!”陈道静一边问着,一边摸起电话:“让厉胜男过来一趟!”

徐慕枫一脸羞愧地说着发生的事情,其间厉胜男推门进来坐在了沙发上。

等徐慕枫说完,陈道静的脸色更加不好看,皱着眉头望着徐慕枫,半响有些失望地说道:“慕枫,你心细机敏,事前的种种反常你就一点也没有觉察?”

徐慕枫脸微微一红,低下头说道:“陈局长,是我大意了,请求局里对我处分……”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陈道静不悦地打断了徐慕枫:“再说,给你处分,那别人怎么办?难道都开除?”说完突然想起了邵雄侠,问道:“雄侠呢?他伤的重不重?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事了,他现在所里调查那几件事呢。”徐慕枫低声说道。

话音还未落,门一开,邵雄侠头上扎着绷带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徐慕枫羞愧的神色,反而像个功臣一样,轻抚着头上的绷带昂首走了进来:“局座!”

“怎么了?我说慕枫胳膊上的绷带怎么没有了,原来跑你头上了!”

邵雄侠脸色一变,扭头望向了徐慕枫,看清他胳膊上果然没有绷带,不由急道:“你神经了?!!不是让你先去医院的吗?!!!”

“我没事……”徐慕枫给邵雄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件事。

“没事个屁!”邵雄侠火了,走过去想拉徐慕枫,却又怕弄到他的伤处,一脸焦急地说道:“赶紧去,别磨蹭了!没点数了!”

“先说正事,不差这一会。”徐慕枫狠狠地瞪了邵雄侠一眼,仿佛怪他多嘴。

“调查的怎么样了?!!”陈道静见邵雄侠只顾关心徐慕枫,却把案情放在了后来,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便冷冷地问道。

“唉!”邵雄侠看看徐慕枫一脸的坚决,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等转过头望着陈道静时,脸上就浮现出一股激愤:“局座,看守所必须得整顿了,我强烈建议你派工作组进行调查!”

“先说情况!”陈道静不悦地打断了邵雄侠。

邵雄侠又把情况大体说了一遍,只是,他将困难说的大了一点,将事情的发生说的更突然了一些,当然,在说到徐慕枫的英勇时,更是用了很多发自肺腑的责备。

厉胜男微微有些吃惊地望着徐慕枫,她没想到徐慕枫在一根胳膊几乎不能动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做出跳楼追人的举动,目光里不由散发出一丝钦佩和平时几乎从没有过的柔情。

陈道静望着徐慕枫,心里也微微有些内疚和心疼,不过她并没有说些夸奖和体恤的话,蹙着双眉说道:“看来他们不但丧心病狂,而且是有精密的计划的。”

“绝对是有预谋的!”邵雄侠怒气冲冲地说道:“墙角的那个凳子查清楚了,是电工修电路时放那的,电路停电事前没有通知,是临时的。更可气的,厕所里的木棍和绳子,他们居然一问三不知,说傍晚上厕所时还没有,难道**地是我们带进去的?还是**地从从天上掉到厕所里去的?”

陈道静心里清楚,这些人但凡敢这样做,后果及应对措施包括串供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要靠一时半会就查清楚是不可能的,便问道:“光头和兔子有没有下落?”

“没有确切地消息,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逃往了道州。”邵雄侠皱着眉头说道:“从看守所的摄像头一路查过去,最后在小王庄发现了那两辆摩托车,在摩托车驶入后出来的车中,有一辆无牌的面包车最可疑,因为他是两个小时前就停进去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出来,可就在光头和兔子的摩托车进去不到三分钟,它就向西驶去了。”

“车牌有没有?”陈道静问道。

“没有,我拍几个人去云青高速路口调查了,这个面包车是长安牌的,有个明显的特点,左边的后视镜没有,应该好查。”邵雄侠说道。

正在说着话,邵雄侠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看了一眼,便连忙接通问道:“怎么样了?”

“查到了,那辆长安面包确实上了青云高速,我们已经跟道州联系了,他们帮忙查了一下,那辆车确实是在道州下的高速。”

“好!你们抓紧联系一下道州,让他们协助查一下!”邵雄侠两眼兴奋得两眼冒光,放下电话对陈道静有些急切地说道:“局座,你让霍天泰局长联系下道州公安局,或者让省厅出面协调一下,帮忙查查光头几个的落脚点,这次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陈道静做事不愧是干净利落,简单问了一下邵雄侠有关的情况,立刻摸起电话分别给霍天泰局长和方明清厅长打了电话,请他们出面协调道州公安局。

放下电话,陈道静又给雷剑打了过去,将事情简单地一说,让他具体负责联系道州方面,毕竟是请求协助,如果让邵雄侠和徐慕枫出面显得不尊重。

“你一会给雷局具体说一说。”陈道静放下电话,对邵雄侠说道。

邵雄侠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他越来越喜欢陈道静的工作作风了,雷厉风行,说办就办,一点不拖泥带水。

“这件事就先到这里,”陈道静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工作重点转移到宾馆纵火案上来,半个月内,必须给我查清!”

“道静姐,有点难。”厉胜男此时插话道:“我和丁大成,还有徐天浩仔细查遍了宾馆的周围,没有发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可以说是毫无头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次市纪委是来查丁大集团的,我们就从丁大集团下手。”陈道静目光炯炯地望着徐慕枫和邵雄侠:“你们不是说丁爱辉罪行累累吗?那就给我搜集证据,从他开刀!”

“从丁爱辉开刀?”邵雄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芒,但却微微有些怀疑地说道:“真的假的?”

“以后少说这些屁话!”陈道静不悦地将眼一瞪,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又说脏话了,这次是守着三个人,脸上不禁微微有些不自然。

邵雄侠倒没在意,徐慕枫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吃惊,厉胜男也微微愣了一愣。

“好了,都去吧!”陈道静掩饰般地不耐烦地挥挥手:“三天之内,我要丁爱辉关进看守所!明白吗?!!!”

“明白!”邵雄侠兴奋地蹭的蹦了起来:“迟来的正义啊!”

与邵雄侠的兴奋不同,徐慕枫却有些犹豫,或许是陈道静在他的心中越来越完美,所以他不希望陈道静受到一点伤害。

“慕枫,你还有事?”陈道静看徐慕枫一脸雨说还休的样子,便问道。

“陈局长,如果要抓丁爱辉,必须上面有人说话才行,否则,单靠我们公安局,根本是顶不住的。”徐慕枫担心地望着陈道静说道。

陈道静明白徐慕枫的意思是让她找个大的挡箭牌,以免被乱箭射到,便淡淡地笑了笑:“你们只管抓人,剩下的不是你们要考虑的!”

“局座!你来能黄北当公安局长,我邵雄侠这辈子死而无憾了!”邵雄侠一脸夸张地说道。

“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下次别让人打的挂彩给我丢人就行!”陈道静板起脸冷冷地说道。

“嘿嘿……”邵雄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起来。

“慕枫,先去医院!”陈道静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温暖:“局里需要你,需要赶紧养好伤的你,明白吗?”

徐慕枫一脸的感动:“我明白,陈局长,你放心吧,慕枫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嗯,去吧。”陈道静淡淡地笑着摆了摆手。

望着陈道静端庄温暖近乎完美的笑容,徐慕枫的目光又是一呆,竟然半响没反应过来。

“慕枫,走了。”邵雄侠轻轻一扯徐慕枫的衣角说道。

“哦?哦。”徐慕枫的脸一红,赶紧转身向外走去。

“怪了!怎么还学会脸红了?”邵雄侠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有些奇怪地摇摇头,跟着出门了。

厉胜男却又有不一样的感觉,英气的男人偶尔脸红一下,也蛮可爱的,却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报道第一天在市政府大门口遇到云飞扬的情景,他的脸红得才厉害,就像红布一样。

三个人走了,陈道静在心里反复掂量着徐慕枫的话,或许他是对的,如果没有一位市领导出面顶着,恐怕这案子就绝不会顺利。

想给段文胜书记打个电话请个尚方宝剑,可想想又不妥,听段文胜书记话里的意思,他仿佛不愿暴露自己的意图,起码暂时不希望暴露。

思来想去,陈道静决定去找孙艾静探探口风,如果段书记不愿意,让纪委杜国成书记做个挡箭牌也未尝不可。

主意打定,陈道静摸出了电话,可一看表,已经十点多钟了,心里不禁有点犹豫。

可就在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显示的正是孙艾静,陈道静不由一阵惊喜,连忙接了起来笑道:“孙检,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指示,睡不着啊,能聊聊吗?”孙艾静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以前都习惯了,可自从见了你,有些话就在心里憋得难受,总想找你聊一聊。”

“呵呵,别在电话里聊了,找个地方吧。”陈道静笑着说道。

“哦?好啊!”孙艾静显然有些喜出望外,笑道:“道静,知道你是好姐妹,可还是没想到你这么够意思!”

“正好也有事要找你聊,哈哈……”陈道静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好吧,我定地方。”孙艾静笑着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个幽静的茶楼单间,两个漂亮而又庄严的女人面对面坐在了沙发上。

“你还有空**,我这边都忙得头大了!”陈道静笑着说道。

“你怎么也学得这样了!”孙艾静白了陈道静一眼,笑道:“你以为我们检查机关容易啊!告诉你,比你们公安机关难上百倍!”

“呵呵,开什么玩笑,你们就是东厂,就是锦衣卫啊!”陈道静开玩笑地说道:“哪个当官的见了检察院都吓得发抖,你们比纪委都威风!”

“你是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揍啊!”孙艾静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不比你们公安局,强制措施那么多,也不比纪委,抓错了可以再放,抓对了也可以根据态度不同而大事化小,我们检察院只要一立案,那就正式进入了司法程序,什么事想改都很费劲,你们抓个小偷小摸的也就算了,可我们不行啊,一弄就是领导,那种压力,你是体会不到的。”

“算了吧!”陈道静不以为然地笑笑,微微带些苦涩地说道:“现在老百姓说起公安局,没有不竖小指的,可你们没抓一个大贪官,百姓没有不拍手叫好的,不说别的,就说这民心和舆情就是天上地下啊!”

“谁难受谁知道,”孙艾静轻轻叹口气:“我们的环境比你们恶劣得多。每办一个案子,总有这样那样的风言风语。”

“你们能有能什么风言风语?!”陈道静笑着说道。

“我给你随便列举一下,”孙艾静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第一种,老百姓不认为我们是在反复,而是领导之间的狗咬狗,认为检察院就是政治斗争的一种变相的工具,你贪污受贿多少都没关系,但是你别得罪人,你得罪了人,就要整你,你就算没事,检察院也能给你造出事来。”孙艾静说完看看陈道静,无奈地苦笑道:“这种说法有吧?”

“呵呵,你别说,我还真听说过。”陈道静笑着点点头。

“这是典型的转移焦点,把很正义的事说的污秽不堪,唉。”孙艾静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还有的人对我们办案的对象充满了同情,认为他们是弱者,是可怜的人,是上面没人,关系不硬的结果,如果真有背景的,检察院根本不敢动。有的说的更难听,说检察院就是只欺软怕硬的狗。”

陈道静笑了笑:“呵呵,看来谁都有谁的难处啊。”

“还有呢!”孙艾静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还有一些人,甚至是一些学者,居然认为适度的腐*败是润滑剂,那些有能力的官员在发展了经济,做出了贡献后,适当的那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有益于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泰丘的市委书记乔天英你知道吧?他被判入狱后,省委组织部亲自精心选派的新市委书记竟然被整个泰丘的老百姓骂,说宁要大贪官,也不要大笨蛋,说检察院昧了良心瞎了眼,把他们的好书记给抓了。”

“呵呵,好了好了,你也难,我知道了。”陈道静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起了孙艾静这么一大篇感慨,便笑着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其实,我们办案跟你们真的不同,你们那些罪犯,大多是罪行累累,有的初犯,还可以从轻,但我们不同,都是要人命,甚至是要人家破人亡的。”孙艾静叹了口气:“与从政相比,科学家是最简单的,因为他们可以失败一千次一万次,只有一次成功就是成功了,但从政正相反,你成功一千次一万次,只要你翻了一次船,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起码在仕途上。而那些翻船的干部不乏一些优秀的分子,他们大多出身贫寒,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所追求,有所奉献,有些被抓的时候正是年富力强,不但国家受损失,而且他们更是全家甚至整个家族的自豪和骄傲,他一倒,老人、孩子那种心情,你不面对,是很难体会的,他们的父母甚至宁愿死也不愿相信自己出息、孝顺的孩子会犯罪,总是怀着仇恨的心情面对我们。”

陈道静轻轻点点头,脑海中却又闪过了萧何吏副市长和段文胜书记的影子,他们不就是这类人吗?

“除此之外,还有肥猪论、大肠论,正常论,总之林林总总,可不像你说那样民心所向都支持!”孙艾静叹口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呵呵,不说这些了。”陈道静趁孙艾静停口,赶紧转移了话题,将晚上的事情大略说了一边,然后问道:“艾静,你说我跟段书记要个尚方宝剑,可以吗?”

寻求支持

“我觉得不好,”孙艾静沉吟了半响说道:“段书记是这场战斗的总指挥,在情势不明朗以前,最好不要暴露,因为一旦暴露,他就被推到了前台,就要与丁建国的关系网进行正面交锋,那时候局面就容易被动了,所以最好是我们来打这个前锋,即便失败,段书记也有个缓冲。”

陈道静望着孙艾静那一脸义无反顾的神情,心里不禁暗暗叹息,看来艾静陷得够深了。

“道静,咱们要相信段书记。”孙艾静看看陈道静的神色,轻轻地说道。

“呵呵,我肯定相信段书记,只是,我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公安局长,能当这个前锋吗?”陈道静笑笑说道:“丁建国的关系网如果反扑上来,连段书记都要小心翼翼,我怕我顶不住啊,所以,最后能有个市级领导出面一下最好。这样的话,如果上面有说情电话,我也好有个推托之词。”

“我明白你的难处。”孙艾静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陈道静等了一会,见孙艾静仍然不说话,便试探地问道:“段书记不方便出面,那杜国成书记,或者李青云书记,你觉得怎么样?”

孙艾静看看陈道静,半响轻轻摇摇头:“不好,李青云虽然是常委、政法委书记,但排名最后,分量还是有些不够,而杜国成书记与段书记渊源太深,由他出面,太容易让人看出是后台是段书记了。”

“那找谁?”陈道静微微有些不悦,心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谁行?

孙艾静沉吟了一会,抬起头笑笑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去找白市长或者萧市长,他俩位置合适,而且白市长跟你关系又好,萧市长呢,愣头青一个,属于钻头不顾尾的人,我觉得也能答应。”

“可他们两个对这件事……”陈道静不由一皱眉头,心说这水多深多浑啊,你怎么能把两个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呢。

“道静,不用说了,他们是政府的一二把手,支持好治安工作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这没有什么的。”孙艾静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陈道静,说道:“这应该也是段书记的意思,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猜的到。”

“好吧,我考虑考虑怎么跟两位领导说。”陈道静的心情有些不舒服,也便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心情,站起身笑笑说道:“那好先走了,这事有点棘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孙艾静也知道,以陈道静现在的心情,根本没法谈其他的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便笑着站起身点点头:“道静,我希望早日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希望吧。”陈道静笑笑转身下楼。

出了茶楼,陈道静在车上静静地发了会呆,本想给霍天泰局长打个电话,可抬手看看表,已经很晚了,恐怕霍局长早就休息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回到宿舍,简单地洗漱了一把便脱衣上床,辗转反侧许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起床,陈道静立刻先给霍天泰局长打了电话,将情况完完整整地汇报了一遍。

霍天泰局长听完,久久地沉默没有说话。

“霍局?”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便轻轻地说道:“要不我先……”

“道静啊,”霍天泰没等陈道静说完,便叹口气说道:“黄北的情况复杂,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卷进去了,两头都不能得罪啊!公安局长,说起来也算个官,但在市委书记那里,无非是口袋里的一个物件而已,当然黄北的情势复杂,可能段书记不能完全决定让谁干,但是,他一定有能力决定不让谁干!”

“我明白,霍局。”陈道静轻轻地说道,其实对这个职位,她也倒没有多少的贪恋,但是就这样走了,她心中绝对是充满了遗憾。

“丁建国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跟市里的很多领导都很熟悉,省里的一些领导他也特别熟悉,刚刚提拔分管经济的原道州市委书记林建国,跟丁建辉的关系更是非同寻常,前天,我还无意中看到了他们在一起吃饭。”霍天泰局长的语气里充满了忧虑:“道静,他们的关系网如果是海,那你这个公安局长也就只能算是一叶小舟,他们随便险棋点什么风浪,让你翻船是很简单的。”

“呵呵,不至于吧?”陈道静轻轻笑了笑,虽然也知道对方势力很大,但却不相信能到这种程度,现在毕竟是党的天下,还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

“道静,我的建议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做什么事都要勤请示勤汇报,尤其有关丁建国的一切,更要有领导的批示才行。”霍天泰局长说完,深深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仕途险恶,道静你还是经历得太少,不管什么行动,最好都留个书面的东西,现在的很多领导,前面说过,后面就不会承认的,有些黑锅你背得起,有些黑锅,你是背不起的,说不定会葬送了你的一生。”

陈道静沉默着,心中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要从哪里下手,她不贪污,不受贿,没有任何不良爱好,没有任何作风问题,想整人,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道静,这件事,如果没有领导出面,你最好先拖一拖,就算有领导出面,你也一定要慎重。”霍天泰局长说道,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自己掌握吧,如果觉得情况不好,我立刻把你调回东州。”

“嗯,好的霍局。”陈道静放下电话,心里微微有些沉闷,本想让霍局长给她拨开迷雾这点迷津的,却没有想到霍局会这么悲观,不过以以往的经历来说,霍局看问题一直很敏锐很透彻的,难道自己的处境真的有这么危险?

越危险,越要向前冲!陈道静慢慢地洗着脸,心中却充满了澎湃的**。

去食堂吃过饭,八点的时候,把邵雄侠和徐慕枫以及厉胜男喊来开了个短会,研究如何突破丁爱辉的问题,最终确定一路由徐慕枫和徐天浩去找卢雁做思想工作,也以打人为借口把杜云武拘起来,另一路由邵雄侠和厉胜男去搜集丁爱辉的罪行。

上次安排的时候,是厉胜男和徐慕枫一组,她的心里老大不高兴,但这次没有和徐慕枫一组,心里却反倒有了点淡淡的失落。

厉胜男、徐慕枫和邵雄侠走了,陈道静立刻赶往了市政府,去找白小天汇报,说初步掌握了一些丁爱辉的犯罪事实,准备对他采取措施,特地请示区里领导。

如果其他事,白小天早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了,可是今天,他听完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轻轻地说道:“小静,我想劝你一句,这件事放下吧。”

“为什么?”陈道静故意装着糊涂。

“丁建国的势力很大,最好别惹他。”白小天直言不讳地说道。

陈道静轻轻点点头,连白小天这种没有太多城府的人都能有这样的认识,可见事情有多复杂和艰难。

“可是,我真的想办这个案子。”陈道静盯着白小天的眼睛说道。

“唉,”白小天躲闪着陈道静的目光,半响叹口气说道:“我以前说过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的,可这件事……好吧,我支持你!”

陈道静微微有些感动,刚要说话,白小天却又说道:“不过,你最好找一位副市级领导来跟我谈这件事,他提出,我同意,这样最好,而且你也能更多的推卸一些。”

“那,我找萧何吏副市长?”陈道静试探地问道。

“嗯,找他最好!”白小天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行,我走了。”陈道静笑着站起身,跟白小天道别出门径直去了萧何吏副市长的办公室,门锁着,有个秘书告诉她,萧市长一早就去了牧羊乡。

陈道静想给萧何吏副市长打个电话,可又觉得这事太过重大,如果萧何吏副市长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那自己仿佛有欺骗的嫌疑,另外,如果萧何吏副市长在电话里一口回绝,但事情也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所以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当面谈更好一些。

从政府大楼下来,阴阴的天空又开始有雪花开始飘零。

“今年的雪怎么那么多。”也不知为什么,陈道静竟然在心里低声抱怨了一句。

开门上车,先给邵雄侠打了个电话:“给我问问萧市长在哪,我有点事要给他汇报。”说完又叮嘱了一句:“低调点。”

“明白。”邵雄侠知道萧何吏在黄北政府系统里的人员并不好,所以除了他们几个,很少人愿意公开的与萧何吏走得过近,不过他也并怪这些人,甚至萧何吏也不喜欢他们这样做,因为在与萧何吏走得近的人中,除了邵雄侠和宋子平以外,其他人都在仕途上走得有些艰辛,而他们两个特例,也是因为家庭的背景,宋子平的小姨是市委常委、市宣传部长于燕,邵雄侠则是沾了当人事局副局长的叔叔的光,在竞争上岗的时候做了点小手脚,生米做成了熟饭,又有分管局长雷剑的强烈要求,所以陆华和孟如海也只能干瞪眼了,不过即便这样,邵雄侠依然只是一个科级,而按照惯例,治安大队长是可以享受副局级待遇的,就像丁大成一样。

不一会,邵雄侠的电话便打了回来,说萧何吏副市长正在牧羊乡定屯庄,那里最近因为强拆而发生了村民和工程队的激烈冲突。

陈道静没有回局,放下手机,将车头一转,直奔牧羊乡而去。

快到牧羊乡的时候,陈道静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邵雄侠打来的,连忙接通问道:“怎么样了?”

“查到了一件,受害者家属愿意指控。”邵雄侠并没有很兴奋的样子,仿佛对这件事并不乐观:“去年一天的下午,在黄河大桥附近出过一次交通事故,其中一辆车就是丁爱辉的奔驰,据说当时是他的一个相好开的,那女的很嚣张的,平时借着丁爱辉的势力就牛气的不得了,可能与对方司机争执起来了,当时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冲突,但是到了晚上,对方司机就被一群人殴打成重伤,后来因为送医不及时,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我们一直怀疑是丁爱辉干的!”

“嗯,那女的现在能找到吗?”陈道静问道。

“那女的就在乐乐高当妈咪,找是好找,但恐怕不好抓,那帮保安是不把咱们公安局放眼里的,要搞,恐怕就要出大动静。”邵雄侠说完笑了笑:“局座,等你一句话,抓还是不抓?你做好思想准备,抓肯定有难度,而且如果抓了,我就怕连午饭时间都不到,咱们就得放人!”

“抓!而且要万无一失,决不能失手!”陈道静坚定地说道。

“局座,我不敢打这个包票。”邵雄侠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笑笑说道:“咱们局里,包括我的治安大队里,平时从丁爱辉手下那里拿好处的不在少数,消息透出去透不出去先不说,就是真到了乐乐高,恐怕也未必能把人带的出来。”

“想想办法!”陈道静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考虑下再其他地方抓!”

“考虑过了,可是那女的出门总是前呼后拥的,另外,说实在话,咱们局里真敢下手的不多,慕枫不受伤,我们俩还能有点把握,可是现在……”

“好了!”陈道静不悦地打断了邵雄侠:“叫上胜男!”

“嗯,好嘞!”邵雄侠仿佛听出了陈道静的决心,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道静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抓区区一个姘头,居然连邵雄侠这样的人都前怕狼后怕虎,这工作以后还怎么开展!

过了一会,陈道静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心中隐约有丝不安,会不会太欠考虑了一点,如果公安人员真地被打或者暴力抗法,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想到这里,陈道静将车头一转,径直向局里驶去,并摸出电话给邵雄侠打了过去:“叫上胜男,在局里等我!”

“哦,好。”邵雄侠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回到办公室,陈道静黑着脸,也不掩饰,将包扔在了桌上,对邵雄侠说道:“想出办法了没有?”

“我觉得这事,最好别局里直接出面,先让派出所去探探火力,这样局座你也能有个回旋的余地。”如果换作徐慕枫,可能脸上会有羞愧的神色,但邵雄侠却没有任何一丝的不适,笑嘻嘻说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那女孩一点别的事情,她曾经因为与人口角而把人打成轻伤,我觉得从那件事开始着手比较好。”

“至于嘛!”厉胜男一脸的不屑:“别说一个贱人,就是丁爱辉又怎么样?那天在他的地盘又怎么样?还不是吓得脸都绿了!”

邵雄侠笑笑说道:“胜男,那是他老子没出面,丁爱辉的确是个熊包,但他老子,真地是不简单,决不能掉以轻心!”

“切!”厉胜男不屑撇撇嘴。

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给萧市长打个电话。”

“你找萧市长就是为这事啊?”邵雄侠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

“是啊,怎么了?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哪能不找个领导撑腰啊!”陈道静冷冷地说道。

邵雄侠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有些无奈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道静知道邵雄侠不想给萧何吏添麻烦,但这事要顺利,必须有个领导在上面给他顶一顶才行,便还是摸起电话打了出去。

许久,电话才被接通,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萧何吏。”

“萧市长,我是公安局陈道静。”陈道静忙笑了笑说道。

“哦,陈局长啊,有什么事吗?”萧何吏处的环境仿佛很嘈杂,乱哄哄地影响了对话的质量。

“萧市长,是这么回事……”陈道静没有牵扯其他事,只是简要地跟萧何吏说了一下丁爱辉以及他的姘头有关的两件交通事故,然后问道:“丁建国是市政协副主席,抓他的儿子是否合适,我们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示一下萧市长。”

“呵呵,我的意见是抓。不但抓,而且要绳之于法!”萧何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语气异常地坚定:“陈局长,只有打掉类似的一两个人物,才能对其他人有震慑作用,黄北的治安也才有希望,如果只是抓些小喽啰,我觉得想改变当前的局面是不可能的!”

“好的,我们明白了!”陈道静一直用的“我们”,显然是以局党委的名义在请示。

“呵呵,那陈局长你忙吧,”萧何吏笑了笑就要挂电话,却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如果有什么压力,咱们及时沟通,如果来不及,可以尽管向我身上推。”

“好的萧市长,我记下了!”陈道静放下电话,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暖的感觉。

虽败犹荣 .

邵雄侠的表情有些复杂,担忧中还隐隐夹杂着责备的味道,仿佛怪陈道静给萧何吏副市长添麻烦。

陈道静看到了邵雄侠的表情,心里也微微有些歉意,虽然基本情况都提及了,但背后的事情却并没有表达出来,而这背后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会不会有欺骗和利用的嫌疑呢?陈道静微微沉思着,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决定今天还是要找萧市长面对面谈一谈。

厉胜男的感觉却又不一样,她看到陈道静的脸色并不好看,便以为萧何吏副市长拒绝了陈道静的要求,便带些怒气地问道:“道静姐,是不是姓萧的不同意?”

“哪那么多废话!”邵雄侠把眼一瞪,刚要说话,陈道静已经冷冷地训斥了过去。

“哼!”厉胜男冷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一边,显得并不怎么服气。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对邵雄侠说道:“雄侠,我看就按你说的,先让派出所介入此事,进行初期调查,尽量把人给我带回来。”说完想了想又说道:“让徐天浩一起去,回来直接给我汇报。”

“明白。”邵雄侠仿佛放下心来,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道静姐,我也去。”厉胜男站起身说道。

陈道静微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吧,你也去,但不要露面,在远处给我看看就行,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汇报。”

“我陪胜男一块去。”邵雄侠仿佛有些不放心,赶紧说道。

陈道静正中下怀,她也有些担心厉胜男闯祸,便点点头:“行,你俩暗中关注。好了,去吧。”

两个人出了门下楼,厉胜男嘟囔着:“姓萧的也太不够意思了,还分管公安工作呢,这点担当都没有!”

邵雄侠知道厉胜男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心想还是让你不知道的好,省得到时候把萧何吏副市长推出来,便也不说话,径直向楼下走去。

喊上徐天浩,三个人驱车来到青妍路派出所,所长老宁因为收治安费的问题还在停职,现在的日常工作由副所长老于代替。

“邵队,厉主任,你们来了。”代理所长老于赶紧迎了出来,又回头冲所长办公室喊道:“老宁,邵队和厉主任来了。”

虽然被停职,但宁所长还是天天来上班,依然在所长办公室里办公,这下倒乐得清闲了,想管的事就管,不想管的事就推给老于,反正中午、晚上还是有请客吃饭的,白天就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纸。

老宁其实早就看到邵雄侠和厉胜男了,不过一猜就知道没有好事,上次这两人来给自己捅了那么大娄子,让自己在丁爱辉和杜云武面前赔尽了笑脸才终于算解释清楚。本不想出来,可听到老于喊自己,再不出来就显得不好了,便端起茶杯从屋里走了出来,显得很悠闲的样子:“呵呵,邵队,厉主任,你们好啊。”

“呵呵,有点事来麻烦两位领导,来,咱么进屋说。”邵雄侠笑着说道。

老宁连忙摆摆手:“哎,邵队可千万别这么所,所里从来就没有领导,更何况我这还罪责在身呢,有事你们商量,我先回屋了。”说完就要转身进屋。

“呵呵,宁所,不听别后悔,机会可只有一个。”邵雄侠笑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老于的办公室。

厉胜男和徐天浩也跟了进去。

老宁有些犹豫,难道真的有好事?他心里不能确定,邵雄侠这个鬼头从来没什么实话,可不去吧,又担心真的涉及自己,现在自己看上去虽然悠闲,但那种无聊和苦闷也许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了解。

“老宁,还犹豫什么,快来吧!”老于算是给了老宁一个台阶,进屋前冲他喊了一句。

老宁犹豫了一会,还是端着茶杯慢慢走进了老于的办公室。

“来,老宁,坐。”邵雄侠亲热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笑道:“别说兄弟不照顾老大哥,今天有个绝好的机会让你官复原职。”

“真的?”老宁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喜色。

“呵呵,邵队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旁边的老于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刚代理了没几天就还没过瘾呢,就要下来了。不过尽管心里不舒服,但脸上还是浮现出了笑容。

“当然是真的。”邵雄侠凑过头说道:“去年有一起交通肇事案,到了晚上,被撞司机就莫名其妙地被打死了,据说是一个女人干的……”

没等邵雄侠说完,老宁的脸色就变了,恨恨地看了邵雄侠一眼,笑道:“邵队,这个功劳还是交给老于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端起茶杯径直回个人办公室了。

“呵呵,邵队,厉主任,你们别见怪,我们宁所对陈局还有点情绪,呵呵,难免的嘛……”老于见厉胜男脸色有些难看,连忙小小地添了一把柴。

“什么宁所,狗屁!一听案子就跑,还**公安呢,连个男人都不算!”厉胜男一听老宁对陈道静有情绪,火苗立刻窜了上来,提高了声音骂道。

老宁在隔壁自然听得到,但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上次的裂痕还没完全恢复,如果再搞一下,自己这个所长更没有指望了。

老于是个圆滑的人,从不顶撞人,包括对宁所也一直是唯唯诺诺,对厉胜男自然更是高看一眼,笑笑说道:“厉主任,邵队,有什么任务,你们交代吧,我一定全力去完成。”

“哈哈,关键时候还是于所啊!”邵雄侠一挑大拇指,压低声音说道:“老于,只要你把那女的搞来,就立了大功了,老宁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件事不是早就摆平了吗?”老于狐疑地望着邵雄侠问道。

邵雄侠叹了口气说道:“唉,也不知哪个多事的,把这件事反应给上面一个大领导了,领导一听很恼火,要求彻查此案……”

“哦,这样啊,呵呵,那好办……”老于一听,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给他个查无实据,慢慢拖几天也就过去了。”

“老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邵雄侠正色道:“那位领导对陈局长来说很重要,现在陈局压力很大,总不能一上任就完不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吧?老于你最好想想再做决定,要么得罪丁爱辉,要么得罪陈局长。”

老于脸上轻松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张脸变得如苦瓜一样:“邵队,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刚代理几天,就碰上了这种事!”

“好了,不说了,先去办吧,让天浩跟着你!也算局里和所里一起配合了!”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

“配合个屁!弄个临时工来糊弄我,有种你俩也跟着去!”老于在心里骂着,嘴上却没敢说出来,苦着脸笑笑:“好吧,我这就去。”

老于向外走,徐天浩也站起身跟着向外走。这时,厉胜男却站了起来,对老于说道:“于所,邵队说的那位领导官很大,陈局长倒还没什么,关键是萧市长怕得很,说他的态度很坚决,如果公安局办不了这个案子,就要让道静姐难看。”

“别听她胡说,这没萧市长的事。”邵雄侠急忙打断了厉胜男的话,对老于催促道:“行了,赶紧去吧,你最好想清楚,陈局长要是难看了,恐怕你也好看不了!”

“唉!”老于一脸愁苦,叹口气走了。

“你乱说什么!”邵雄侠怒目而视着厉胜男。

厉胜男得逞般地笑了笑,伸手一拽邵雄侠:“快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邵雄侠别拽了个趔趄,又恨又无奈地瞪了厉胜男一眼,气呼呼向外走去。

两个开车尾随着老于来到了乐乐高娱乐城,老于带着徐天浩和另一名民警走了进去,而厉胜男则和邵雄侠盯着门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过了一会,进去的三个人还没有出来,两个人由于心思都在娱乐城里面,所以聊得也就心不在焉,渐渐地没了话题,便都停了下来。

厉胜男百无聊赖地斜倚在靠背上,半响突然起身问道:“对了雄侠,我有件事想打听一下,当然可能性很小。”

“什么事?”邵雄侠有些好奇地看了厉胜男一眼,目光随即又盯向了乐乐高娱乐城的门口。

“四年前的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我和道静姐去牧羊乡,在回来时在黄河大坝上差点跟一辆车撞了,我很想见见那个司机,你神通广大,能帮我找到吗?”厉胜男也没抱多少希望,半开玩笑地说道。

“净说些屁话,我到哪给你找去……”邵雄侠话没有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微微带些惊喜地说道:“那辆车是不是一辆帕萨特?”

“对啊!”厉胜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难道当时邵雄侠在车上?难道真的会这么巧?那是谁开的车呢?邵雄侠?还是徐慕枫?

“咳!原来是你啊!这下可找到了!”邵雄侠一拍大腿笑道。

“当然你在车上?”厉胜男有些惊喜地问道。

“没有。”邵雄侠笑着摇摇头。

“那是谁?一定是徐慕枫!”厉胜男很有把握地问道。

“也不是。”邵雄侠一脸微笑地摇摇头。

“那是谁?”厉胜男一脸迷惑,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时车上有三个人,有两个你已经见过了。”邵雄侠嘿嘿一笑:“你猜猜。”

“我猜猜……”厉胜男稍一犹豫,先猜了个雷剑,看看邵雄侠的表情,心里便有了底,说道:“萧何吏和那个姓云的,是不是?”

“哈哈,胜男果然是冰雪聪明,当时是云队开的车,萧市长在车上。”邵雄侠哈哈大笑起来。

“谁告诉你的?”厉胜男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看来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也有很深的印象。

“当然是王野农了,这种事萧市长和云队肯定不会说的。”邵雄侠笑着说道。

“王野农是谁?”厉胜男好奇地问道。

“我和慕枫的弟兄,当时我们跟宋子平还有两个人,是被萧市长一起从学校里招来的。”邵雄侠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我们是萧市长的同期亲兵!”

“有什么好骄傲的!”厉胜男不屑地撇撇嘴说道,脑海中却不停地回想着云飞扬给她留下的印象,怎么想也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没有徐慕枫的英气,也没有邵雄侠的幽默,看出有年轻人的锐气,当然更没有霸气。

努力想了好久,厉胜男也没有想出云飞扬身上能让自己欣赏的优点,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失落,幻想过很多次与这位擦肩而过的人再次相遇的情景,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邵雄侠见厉胜男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忍不住有些好奇,刚想开口问,却发现老于、徐浩天,还有那位民警从乐乐高娱乐城中走了出来,连忙用手一指:“快看!”

老于仿佛在里面被推搡了,衣服有些不整,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服,后面那位民警更惨,仿佛挨了打,一边走,一边不时抬手揉着腮帮子。徐浩天仿佛好点,但也不时拍着裤子。

“这帮王八蛋!也太嚣张了!”邵雄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恶狠狠地骂道。

“要不,咱俩进去?”厉胜男也学乖了,开始怂恿起邵雄侠来了。

“去个屁,看看再说!”邵雄侠望着老于三个上了车,忙让厉胜男启动车子跟在后面,然后摸出了电话:“老于,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帮王八羔子,居然敢动手啊!妈的,老子怎么说也是他叔叔辈的人物,如果对徐浩天两个下手也就算了,可**地怎么说也不能跟我动手啊!”老于显然有些激动,愤愤地说道:“我刚给丁董事长打了电话了,现在就去他总部找他,今天非要他给我个说法不行!”

“嗯,于所,小心点,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我们一会就去丁大集团总部去接应你!”邵雄侠说完挂了电话,笑着对厉胜男打了个响指:“走吧,有好戏看了,就怕丁建国不护犊子,如果护,那咱们下一步就好安排了!”

驱车尾随老于的车来到丁大集团总部门口,老于下车交涉了一会,门卫又打了两通电话,这才将电动门打开放老于他们进去。

邵雄侠和厉胜男谁也没有说话,紧紧地盯着里面的情况,大约过了约十分钟,一辆黑色奔驰车便驶了过来,还没到门口便高声的按着喇叭。

门卫听到喇叭声,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一脸倨傲公事公办的神情,慌慌张张窜到屋里将门开到最大,奔驰车几乎没有任何的减速,猛地一掉头便冲入了院中。

“这是丁爱辉的车。”邵雄侠目光中闪烁着一股恨意,小声说道:“能把这个渣滓送进大牢,我这辈子的警察就算没白干!”

厉胜男笑笑:“你的要求也太低了,把他老子送进去还差不多。”

邵雄侠狠狠地盯着从车里下来大摇大摆走进楼里的丁爱辉,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沉重而压抑,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于三个人从楼里走了出来。老于仿佛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和愤怒,脸上竟然露出了点笑容。

不一会,老于的警车便驶出了丁大集团总部的大门,而这时邵雄侠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是老于打来的,邵雄侠赶紧接通笑道:“于所,怎么样了?”

“呵呵,回所里吧,我跟你详细地汇报。”老于在电话里说道。

“不用去所里了,你就告诉我抓没抓到那个女的,简单点说,只说结果就行了!”邵雄侠知道老于这个黏糊,讲到工作总是会罗列个是条八条,所以担心老于罗里啰嗦讲太多没用的,便抢先笑着提醒道。

“哦,呵呵,邵队,我看,还是先到所里再说吧,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丁大集团你是也知道的……”老于笑呵呵地说道。

邵雄侠微微有些不耐烦,打断了老于又问道:“于所,不用说别的,只说抓到还是没抓到,抓到了,我就去门口接人,如果没抓到,你把徐浩天放在门口,我们一会去接他。”

“邵队……”老于见邵雄侠口气不对,顿时微微有些紧张,也微微有些不满。

“我草,老于,你黏糊个吊啊!抓到还是没抓到,一共就几个字而已,你少**地给我扯没用的行不行!”一向笑呵呵的邵雄侠突然发怒了,高声呵斥起来。他倒不是怪老于没办好这件事,而是他对老于的这种行动虽然失败,却满嘴里都是战绩的作风相当厌恶,甚至是痛恨。

“呵呵,邵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老于也真有个黏糊劲,任凭邵雄侠怎么说,他就是不说结果,他最想说的是刚才惊险的经历和他们沉着冷静的应对,在他看来,这些机智冷静地化解局面,足以能抵消失败的结果了,可以说的上虽败犹荣。

“你把徐天浩放丁大集团门口,我们一会去接他,具体的事情,让他去给陈局长汇报就行了!”邵雄侠说完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千钧一发 .

老于呆立了半响,发现这代理所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以前有事总糊弄了,但现在却发现有点难,叹口气,转头对徐浩天说道:“小徐,你在这里下车吧,一会邵队他们来接你。”说完又换了一种亲热的口气说道:“小徐啊,没事别总呆在局里,常下来玩玩嘛,老这样可会脱离基层的啊!”

徐浩天有些受宠若惊,他一个临时工,平时看惯了冷眼,除了徐慕枫和邵雄侠以外,其他人谁会把他放在眼里,便有些惶恐地赶紧笑笑:“于所长太客气了,您要有事直接吩咐我就行……”

“呵呵,自己弟兄,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老于亲热地拍拍徐浩天的肩膀:“如果回去陈局长问起的时候,多给老哥美言几句。”

徐浩天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点头:“于所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行,那我们走了,回头咱哥俩再喝酒!”老于又亲热地拍了拍徐浩天的肩膀,转身上车走了。

老于走后不久,厉胜男便驾车驶过来停在了徐浩天的身边,邵雄侠探头喊道:“浩天,上车。”

徐浩天应了一声,开车门坐在后排。

“老于刚才跟你说什么?”邵雄侠回过头笑着问道。

“没,没说什么。”徐浩天偷眼看了一眼厉胜男,吞吞吐吐地说道。

“呵呵,是不是让你在陈局长面前美言几句?”邵雄侠笑嘻嘻地问道。

“哦,哦?好像,不是,我记不清了。”徐浩天有些恳求地望着邵雄侠,示意他别再当着厉胜男的面说这些了。

厉胜男冷哼了一声,一踩油门,车便窜了出去,在川流不息的街头飞驰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三个人坐在了陈道静的办公室。

“天浩,如实给局座汇报,客观点,好给陈局长做决定提供点依据。”邵雄侠大喇喇地架着腿坐在沙发上说道。

“嗯,说吧,浩天。”陈道静目光有些柔和,也有些期待地问道。

“嗯。”徐浩天微微显得有些紧张,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到过局长办公室呢,更别提直接给局长汇报工作了,便定定神,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陈局,今天去找的那个女孩叫菲菲,二十七岁,家庭倒是书香门第,不过由于追求奢靡的生活,所以与丁爱辉打得火热,她不但是丁爱辉的一个比较固定的姘头,而且在打理一些娱乐场所上也有点职位,仗着手下的一群如狼似虎的保安,又被总经理杜云武刻意的娇惯着,所以异常得飞扬跋扈。除了购物,她平时都喜欢吃住在乐乐高,据说是有人伺候。”

陈道静微笑着听着,对徐天浩的谈吐微微有些出乎预料,不但思维清晰,而且调查也很深入。

徐天浩受到了陈道静目光的鼓励,说话也更加流畅起来。

“我们跟着于所进了乐乐高以后,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那个菲菲。于所说明来意,那个菲菲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于所软硬兼施,可那女的就是不理睬,后来于所有点着急了,走过去想拉她,可是刚抓住这个菲菲的手腕,丁爱辉正好来了。”徐天浩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仿佛不太愿意回想这一幕:“于所赶紧解释,可丁爱辉根本不听,上去就是两拳,好在于所还算灵活,都躲开了,可是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摔倒了,丁爱辉上去揪住于所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就要动手,我和小李赶紧上前制止,这时候,旁边的保安冲上来把我俩隔开了,他们只是把我推到了墙角并没有动粗,不过我看到那个菲菲冲过去一边骂一边扇了小李两个耳光,很响,我当时都想……”

“后来呢……”陈道静强压住怒火,缓缓地问道。

“后来,我看到丁爱辉抓着于所的衣领来回晃着,于所有些狼狈,一个劲地说着好话,不过丁爱辉最后还是把他推了个跟头。”徐天浩的声音有些低沉,说不清是压抑的怒火,还是悲哀的无奈,半响又说道:“于所当时很生气,出了门就给丁董事长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赶去了丁大集团的总部。”

“连个丁爱辉都弄不了,还敢去找丁建国,这老于不是又想挨揍吧?”厉胜男有些惊异地问道。

徐浩天看看厉胜男,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仿佛又担心得罪她,便又闭上了。

“别插嘴!”陈道静狠狠地瞪了厉胜男一眼,转脸又和蔼地对徐天浩说道:“天浩,你继续说。”

“丁董事长人很和蔼,知道我们去,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们,又给我们倒上茶。听于所说完后,丁董事长也很生气,立刻打电话让人把丁爱辉和菲菲从乐乐高揪了回去,当着于所的面,丁董事长狠狠地训斥了丁爱辉一顿,如果不是于所拦着,恐怕他还要上去打顶爱护。”

邵雄侠想忍却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后来呢?”陈道静冷冷地望着邵雄侠一眼,问徐天浩道。

“后来丁懂事长余怒未消,又指着丁爱辉和菲菲痛骂了一顿,命令手下的人将他俩关到楼上去,一个礼拜不许下楼,然后跟于所道了个别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徐天浩说完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人家都走了,我们三个在那站了一会,于所就带着我们下楼了。”

“看吧,这就是咱们的丁懂事长,手段多高明!”邵雄侠冷冷一笑说道:“既给足了老于的面子,又把事情化为无形,甚至让老于连口都没开,就算事后找旧账,人家也是丝毫不知情,咱们的人屁都没放,能怪人家吗?”

陈道静微微皱着眉,在心里揣摩着当时的情景,虽然事后分析有些滑稽,但当时恐怕老于几个还真反应不过来,走势完全被人家控制住了。

“道静姐,要不我去一趟!”厉胜男站起来说道。

“都先回去吧。”陈道静淡淡地摆摆手,说道:“对这件事别放松,继续盯着。”

厉胜男仿佛有些不甘心,刚要说话就被陈道静瞪了过来,只好撅着嘴走了。

邵雄侠和徐天浩也走了,陈道静沉思了一会,摸起电话给萧何吏副市长打了过去:“萧市长,您还在乡里吗?”

“陈局长啊,是,我还在牧羊乡。”萧何吏那边依然喧闹嘈杂,虽然说话声音很用力,但还是有些不清楚。

“萧市长,您几点能回来?我想当面给您汇报一下。”陈道静语气有些沉重地问道。

“哦,这,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去,什么事啊陈局长,在电话里说吧。”萧何吏那边的嘈杂声更大,而且听到有很多人在喊萧市长。

“萧市长,这样吧,我一会赶过去,您能抽十分钟时间就好,行吗?”陈道静诚恳地说道。

“哦,行,你过来吧,到了打电话联系……别乱,都给我静……”萧何吏说完便挂了电话,在挂电话的一刹那,陈道静听到了他那略显焦急的半句话,心里不由一阵内疚,萧市长麻烦够多了,如果再把他置于丁建国集团的火炮前,仿佛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心里想着,陈道静还是拿了钥匙出门。来到楼下,跟厉胜男打了个招呼,便驱车向牧羊乡赶去。

****************

“林书记,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乱来的!好的,好的,尽量可控,对,不会牵扯到市委,只找与市政府有关的工程,好的,林书记,您放心好了!”丁建国唯唯诺诺地点头说着。

刚放下电话,眼镜老三就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丁董事长,风已经放出去十分钟了,再有十分钟左右,黄东路就会被严严实实地堵上。”

“唉,真不想给市委、市政府添麻烦,不过,为了这些无家可归的乡亲们,我这也是无奈之策啊!”丁建国皱着眉头不住地摇头叹息,仿佛备受煎熬的样子。

“丁董事长不必难过,咱们这样做,也算是为民请命,是行善之举啊。”眼镜老三宽慰道。

“唉,真怕连累了萧市长,这个工程可是他一手抓的啊!”丁建国难过的叹口气,突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小黄,你说我跟萧市长无冤无仇,他为什么一定要出头弄小辉呢?”

“这个人谁都咬,早点把他搞走,黄北也就清净了。”眼镜老三淡淡地i说道。

“唉,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多好,小黄,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最喜欢与人为善,最怕与人结仇了……”丁建国一脸的难过。

“我明白,”眼镜老三仿佛有些麻木,淡淡地点点头:“都是被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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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静的心情异常得复杂,既急于想寻求到支持,又不想把萧何吏副市长拖下水,一路矛盾着,车便驶进了牧羊乡的辖区。

这是一条横贯黄北市并直通东州的主干线,双向八车道,平时车流量虽然很大,却比较通畅,但是今天,却仿若一个停车场,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车辆,而且不时有车辆掉头向回驶去。

又出什么事了?陈道静心里一惊,赶紧将车停在路边快步向前赶了过去,来到最前面,却发现前方路上横七竖八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有轿车,有货车,还有农用三轮,看样子是老百姓把路给堵了。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了有女人的哭声,陈道静连忙快步赶过去,却发现是两个带着小孩的妇女,再一看两个妇女旁边的女人,心里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苗苗吗?

“各位老乡,我知道你们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下葬也是大事,误了时辰会不吉利的,大叔,你们行行好,先放我们过去,你们再把路堵上好不好?”苗苗拿着一盒烟,不停地向众人分着,焦急地恳求着。

“好吧,那就先放你们过去。”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仿佛终于下了决心,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又用力踩了两脚,冲身后的人挥挥手:“把路开个口子,先让下葬的车过去。”

“谢谢,谢谢……”苗苗不停地道着谢,一抬头却发现了陈道静,不由一愣:“你,道……静姐?”

陈道静心里暗暗佩服苗苗的记忆力,笑着走了过去,问道:“苗苗,这是怎么了?”

“哦,今天两个朋友下葬,却正赶上这些老乡堵路……道静姐,我不多说了,有时间到店里去玩,我先走了。”苗苗见路开了个小口子,已经有不少车开始蠢蠢欲动,便赶紧打了个招呼上车,领着下葬地车队穿过口子向牧羊岭方向驶去。

陈道静特别留意了花圈上的挽联和下边的落款,尽管没有直呼其名,但还是能猜到这是黄猛和刘子辉的葬礼,心里不由奇怪,不是大前天下葬吗?怎么拖到今天了?

“来,堵上!快点!”等下葬车过完,上了年纪的男人立刻指挥一帮人又将车把路重新堵了起来。

路上一片嘈杂,有哀求的,也有怒骂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乱作一团,而马路旁边的一片工地上,一群建筑工人模样的人也手持铁棍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与堵路的老百姓对持着。

陈道静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过去,却听见一个男人小声对另一个说道:“王叔,咱们进去把他们的东西砸了算了!”

上点年纪的男人瞪了一眼说道:“先别乱动,一切等萧市长来了再说,他肯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如果他处理不了,那咱们再进去闹!”

“嗯,那就先等等萧市长。”年轻人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木棍,掏出一支烟吸了起来。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陈道静凑了过去,一脸不解地问道。

“妈的,这里拆迁以前是我们村的楼!”没等上点年纪的人说话,旁边吸烟的小伙子指着那片工地骂道:“当时说好,重建后优先给我们配套房,可现在,你看看,这是住宅楼吗?”

陈道静顺着小伙子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工地上的建筑虽然还没有成型,但单看地基的样子,已经很明了是商务楼的样子,只有后面的三排,仿佛有点住宅楼的样子,但是气势也很宏大,不像是一般的住宅楼。

又跟这些堵路的群众聊了一会,陈道静已经大体明白,当初这里的老百姓并不同意拆迁,市政府曾经想强拆,但因这里民风彪悍,数千老百姓手持铁棍与拆迁队伍对持,所以只好不了了之,后来萧何吏分管了城建,通过岑文灿从上面争取了十个亿的经济适用房建设项目,两个人反复到这里给老百姓做了大量的工作,并提出了合理的补偿机制,老百姓终于算基本满意并同意了下来,可是大上周,工地开始动工了,当拆迁的老百姓兴致勃勃来看新楼地基的时候,却发现仿佛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在大家心存疑虑的时候,有一个确切的消息传了过来,工地在建的并不是萧何吏副市长当时承诺的建经济适用房,甚至就连给当地原居民的置换房都没有建,根据市委、市政府的决议,这里要被剪成高档商务区,住宅楼只建五栋,但不是给拆迁户的,而是给黄北市政府工作副局级以上领导的,老百姓一听立即炸了锅,也不知是谁建议马上来堵路,大家一听立刻就行动起来,将家里的农用车、轿车、货车都开来停在了黄东路拆迁小区的门口。

陈道静听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摆明了欺骗吗?如果市政府连这都可以乱来,那还有什么公信力?

看看堵得密密麻麻的车辆,陈道静知道一时半会是疏通不开了,既然萧市长要来,那自己就在这里等他好了!陈道静打定了主意,在路旁站了一会,又走到工地门口与几个小领导模样的人交谈起来,同样的一件事,在他们口中却又变了模样,这片地处于黄北市的黄金地段,如果建成住宅楼太可惜了,市委、市政府决心下大力气将这里改造成黄北的高级商务区,以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可是这些老百姓只顾自己,一点也不从大局考虑。这个工程是由于资金不够,市委、市政府还找了些企业家来赞助,其中,赞助最多地就是丁大集团,他们垫资二十五个亿,不但承诺将商务区高质量的建好,而且还免费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盖五栋宿舍楼。

陈道静听完,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说建商务区是为了整个黄北的百姓,那也算情有可原,可是同样是黄金地段的住宅楼,老百姓住就浪费了,而政府领导住,却又心安理得,这算什么道理。

又闲聊了几句,陈道静便又回了堵路的人群中去,静静地听着他们的牢骚,过了一会,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惊疑,这次的场面闹的也不小,但为什么却没接到市委、市政府的电话呢?难道这次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准备置之不理?

正在不解,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萧市长来了,咱们去问他!”

人群立刻如潮水一般,向着北面哗的涌了过去。

陈道静被夹杂在人群中,也半被动半主动地随着向前走,来到前面,便远远地看见那辆别克商务车中走下了两个人,前面正是萧何吏,而后面跟着的,却正是岑文灿。

与前几天相比,萧何吏仿佛又憔悴消瘦了不少,紧皱着双眉质问道:“为什么堵路?”

“萧市长,今天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萧市长,我们大家当初那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这样让大家寒心啊……”

“萧市长,就是老百姓也知道说话算话,咱们政府可不能这样啊……”

一声声抱怨和指责此起彼伏地响起,但陈道静却听得出,这些群众对萧何吏还是很客气的,起码没有污言秽语。

“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萧何吏仿佛很疲惫,在路边找了小农用三轮车,在脏乎乎的车厢上坐了下来问道。

“萧市长,您当时是不是承诺这里全部建住宅,除了经济适用房外,还要保证我们的回迁房,对不对?”上了年纪的男人问道。

“对啊!这些不是早就谈过了吗?现在又扯这些干什么?”萧何吏脸上闪着疲惫和不悦。

“萧市长,那你看看,这是住宅楼吗?”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工地问道。

萧何吏皱着眉望了一眼工地,脸色不由一变,抓头问岑文灿:“怎么回事?”

岑文灿也一脸的迷惑:“是啊,怎么跟当初的设计图纸不一样了呢?”

“什么时候开的工?怎么没人跟我汇报?!!不是说开春后再动工吗?工程什么时候招的标?!!!”萧何吏微微有些愤怒。

“我也不是太清楚。”岑文灿微皱着眉,轻轻摇摇头,仿佛有些迷惑。

陈道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她能看出萧何吏的震惊和愤怒,也能看出岑文灿迷惑表情下的坦然和了然。

“走,跟我过去看看!”萧何吏挥挥手,大步向工地走去。

人群如水,一波波地随了上去。

陈道静望着工地门口手持棍棒的工人,心里不由有些担心,忙向前紧挤了两步,想离萧何吏副市长近一点,万一有事也好出手,不过她随即就放慢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云飞扬已经赶到了萧何吏的身边。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让他出来见我!”萧何吏来到门口,怒声喝道。

这时,一个带着安全帽,包工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地笑道:“萧市长,您好,这大冷的天,您还亲自过来了。”

陈道静看见这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心里不由吃了一惊,他见过这个人,正是在青妍路当街打卢雁的杜云武!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虽然表面上显得异常恭敬,但神情中却显露出一丝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是负责人?”萧何吏有些不相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人。

“呵呵,萧市长,我不是负责人,我只是个打工的,替老板看看工地而已。”杜云武笑嘻嘻地说道。

“这是建的什么楼?谁让你们建的?!!!”萧何吏显得有些震惊,也有些愤怒。

“这是建的商务大厦啊,”杜云武故意提高了几度声音,说道:“市政府要把这里建成高档商务区,这个决策太英明了,萧市长,我代表广大市民感谢你啊!”

后买的老百姓虽然已经知道这里要建成商务区,但内心还是存有一丝希望,以为市政府要把这里建成比较特殊的住宅,所以这时听到包工头这样说,心顿时彻底地凉了,也怒了,纷纷咒骂了起来。

萧何吏忍住怒气,喝道:“谁让你们进工地的?!!!”

“我们是通过正常招标进来的啊。”杜云武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萧市长您是分管建设的副市长,这总不会不知道吧?呵呵,不过也难怪,现在你们领导日理万机,贵人多忘事,大家都能体谅,都能体谅,呵呵。”

萧何吏见这个包工头不说正话,话里话外还总带些挑拨,不由有些警觉起来,将情绪平静了一下,说道:“把标书和合同拿来。”说完回头一指岑文灿,说道:“这时咱们市的城建局局长,你们如果中标,难道他会不知道?”

“呵呵,好吧。”杜云武神色很自然,回头冲一个人喊道:“去把中标的文件和合同拿过来。”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将市政府给咱们的设计图也拿来。”

有人应了一声,向工地里面跑去。

杜云武拿出一盒烟,笑嘻嘻地走过来:“萧市长,吸烟。”又回头说道:“给萧市长沏杯茶端过来。”

“我现在不吸。” 萧何吏有些厌恶地将杜云武的手挡开,正急火攻心,哪还有心思喝茶吸烟。这里一共二百一十多亩地,面积将近十五万平方米,为了搞这个项目,他付出了太多心血,和岑文灿多次去北京,求爷爷告奶奶,半年多才将这个经济适用房项目给跑下来,回过头又反复地给这里的村民做工作。这里最早是一片荒地,可渐渐变成了城郊结合部,附近四五个村的村民便纷纷在这里建厂房、仓库向外出资,再后来,这里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市区,但这片低矮、简陋的厂房、仓库却还一直矗立在这里,占据着大片优质的土地资源。

附近的村民,虽说称呼上还是村民,但早已完全脱离了农村的范畴,享受的福利甚至比一般的市民还要好上几百倍,所以你要把他们的地收走,难度可想而知。

那几个月,萧何吏真是磨破了嘴,跑断了腿,从利益分析到社会责任,可以说能劝的话几乎都用尽了,最终老百姓这才算是基本同意了补偿的价格和回迁的面积。

“萧市长,这是合同,这是文件,呵呵,这是咱们市政府的设计平面图。”就在萧何吏沉思的时候,有人拿来了这几样东西,杜云武笑嘻嘻地递给了萧何吏。

“这,这是谁搞的?!!!”萧何吏的脸微微有些发白,回头对岑文灿说道:“岑局长,你过来看看!”

“咦,呵呵,好气派啊!”岑文灿接过图纸,大略地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哂笑。

气派!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了萧何吏的心里,他最怕这两个字,当时在研究的时候,有人就提出这是国家项目,中央、省市将来少不了检查,所以必须打造成黄北的门面,必须要气派,要把经济适用房建设成全国一流,外观美,面积大,装修也要跟上,软件硬件都要气派。这种提法在当时获得很多人的响应,但萧何吏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外观可以稍微修饰一下,但里面必须不气派,每套房子的面积最好在二十五到四十五之间,绝对不能超过五十,因为你要照顾那些没有温饱的人,就需要粗布棉被,大锅的粥和馒头米饭,而绝不是绫罗绸缎和鸡鸭鱼肉,况且,房子小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照顾到更多的人。

几次激烈交锋,因为项目是萧何吏跑下来的,加上他又是常务副市长,而且还分管城建,所以在他的坚持下,规划终于变得不气派起来。

可是现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块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汗水的土地上,竟然要盖成商务楼和领导楼。

“嘿嘿,萧市长,这一大片,将来全是绿化,环境不错吧,呵呵。”杜云武指着图纸说道:“这栋楼位置最好,可以看见中心花园的全景,据说是市长楼,只有副市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能分得到………”

“别说这楼不能盖,就是盖了,我看也没人有这个胆子住进去!”萧何吏的脸色由白转青,胸口不停地起伏,暴露出他激烈的情绪,伸手一把又拿过杜云武手中的合同和文件,先打开合同看了看,甲方的落款处显眼的盖着城市规划设计院的公章,而时间是半月前。

尽管努力控制,但萧何吏还是怒不可遏,将合同用力地扔在了地上:“规划设计院一个月前就被宣布合并分流了,是谁给的他们权力能替市委、市政府签合同!!!”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您还是回去问问吧。”杜云武仿佛有些不悦,但又仿佛没有真地生气,弯腰从地上捡起合同,轻轻地吹了吹,淡淡地说道:“萧市长,合同是工期的,我们代表公司请求您把路上的人群疏散,这样搞的话,我们的料进不来,延误了工期谁负责?”

“我负责!”萧何吏斩钉截铁地说完,用手一指工地:“我以市政府的名义命令你们,马上撤出工地,在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之前,谁也不许动工!!!”

“萧市长,这我们恐怕做不到。”杜云武一脸为难地说道:“合同白纸黑字,您是空口白说,如果到时候人家按合同起诉我们,我们找谁去?找您?您是不承认的话……”

“当着这么多人,我萧何吏会不承认?”萧何吏气急反笑,回头对身后的人群说道:“你们到时候给他作证,不让动工是我说的!”

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有喊好说给作证的,也有说不用萧市长说这话,咱们给他堵上半年的门就行了,还有的说直接进去把他的设备给砸了。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慢慢就向门口逼了过去。

杜云武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不过随即就大喊道:“黄北市是讲法制的地方,谁都不能乱来!”说完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你空口说,我们肯定是不会听的,如果想不让我们干,那好吧,你们尽管走程序,该封门封门,该罚款发跨,只要有法律规定,那我们没有二话,不过他们再这样搞,我们可就要报警了!”

萧何吏虽然怒极,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走程序,那必定至少要等下午了,呆了半响,回头对人群喊道:“相亲们,你们先回去吧,我马上回政府调查这件事,请大家放心,天黑以前一定让他们停工!”

人群逐渐平静了下来,并渐渐有疏散的迹象。

杜云武给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使了个眼色,小伙子便手提肩挑还有推着小车的,将石灰水泥往路上一辆卡车走去:“让让,让让,碰到了别怪啊!”

人挤得满满的,几个小伙子旁若无人的一走,虽然别人赶紧让路,但还是被石灰水泥碰到了身上,一时间,人群中发出了怒骂声。

几个小伙子不甘示弱,立即张嘴骂了回去。

来回骂了几句,便逐渐有了推搡的动作,人群刚刚平息下去的愤怒情绪立刻被点燃了起来,而那边的头戴安全帽手持铁棒的工人也都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

“都给我住手!”萧何吏大声吼道,可惜吼声立刻被淹没在那群众人故意突然提高的嚷骂声中了。

“萧市长,你到底管不管,你要不管,我们可以自卫了!”杜云武仿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回头喊道:“弟兄们,报警!在警察来之前,大家准备好保护自己!”

“好!”工人们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但行为却明显不是保护自己,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一步步逼了上来。

萧何吏怒极,跨上两步伸手就要夺最前面一名工人的棍子,这时,旁边的云飞扬已经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低声说道:“萧哥,我来吧。”

“飞扬,一定控制住局面。”萧何吏神情凝重起来,他已经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妥,很有可能会出大事,便摸出手机想给雷剑或者陈道静打个电话。

那名工人并没有把云飞扬放在眼里,继续向前走,可手腕一麻,棍子就被夺了过去,人也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杜云武回头大喊起来:“当官的打人了,弟兄们,保护我,我先打电话报警!”

“不用报警了!我在这里!”陈道静低沉地喝了一声,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分局会议

陈道静心中不由微微一凛,看样子杜云武说的并非完全是谎话,如果这个工程真是市委同意的,那处理起来可就棘手了。

杜云武刚才被陈道静吓了一跳,这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想后退着,一边大喊道:“是啊,我们施工是市委让干的,这事冯书记也是知道的,你们凭什么乱抓人!”

“你乱喊什么!谁说要抓你了?!!!”冯连才瞪了杜云武一眼,转头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中间的原委你可能不太清楚,工程队施工是城建局和规划设计院批准的,也是市委同意的。”说完回头望了一眼嘈杂的人群,脸上隐隐泛起一股怒气:“反倒是这帮刁民,再不整治整治是不行了,现在给他们惯坏了毛病了,稍有不满,动辄就要堵路,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陈道静没有说话,萧何吏才走,这里的风向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冯连才回头冲杨承志喊道:“老杨,马上集合队伍,强行驱散这帮人!”

“冯书记,这事……”杨承志面有难色,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冯连才,小声说道:“冯书记,咱们分局才几个人啊,如果强行驱散,我怕是没什么希望。”

“**的,你的保安队……”冯连才勃然变色,可才骂了一半,却发现杨承志在拼命地给他使眼色,不由一惊,隐隐意识到了不妥,便改口骂道:“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好!”

陈道静的脸色有些冷淡,打狗还要看主人,虽然说分局也要受当地乡镇政府的管理,但毕竟是公安局派出机构,现在冯连才当着她的面对杨承志喝来骂去,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老杨,当着陈局长的面,你给我个准话,能不能办好这件事,如果不能,那牧羊乡党委政府也不指望你,我们自己组织人解决!”冯连才冷冷地说道。

牧羊乡的地盘很大,机构重叠臃肿,但由于财政收入好,市里也并不过多干涉,很多临时部门,尤其是城管中队和执法中队,更是人数众多。按照冯连才的话说,在牧羊乡这种地方,没有点硬实力是很难站住脚的。

“冯书记,群众人数不少,如果强行驱散,恐怕会引起不好的反应。”陈道静言辞诚恳地说道:“我看这样吧,我和杨局长回分局研究一下,拿出个方案,然后给您汇报,你觉得怎么样?”

“那好,咱们一块走!”冯连才仿佛很给陈道静面子,笑笑说道。

“嗯,”陈道静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对杨承志说道:“杨局长,我看还是有必要请杜总回局里协助调查,你安排一下吧。”

“哦?哦,好。”杨承志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招招手喊过了两个民警,然后转身向堵在工地门口的那群头戴安全帽的工人走了过去:“你们杜总呢?跟我们走一趟!”

杜云武早躲在了那群工人身后,一声不出。

“我们杜总走了。”一名工人说道。

“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看到!”杨承志厉声喝道。

“就在刚才。”那名工人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杨承志怀疑地向人群中扫了几眼,没有发现杜云武的影子,便有些无奈地走回来说道:“陈局,杜云武是不是有了?可是我没看到他走了!”

陈道静见杨承志敷衍自己,知道自己的处境跟萧何吏副市长差不多,如果要带人走,看起来必须自己动手才行,心里不禁一阵悲哀,官不官,兵不兵,这样的队伍怎么会有战斗力呢!

“陈局,走吧!”冯连才大喇喇地走了过来,仿佛并没有把陈道静不给他面子这件事放在心上,笑道:“杜总这个人在牧羊乡是有些资产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陈局,他的事包在我身上,晚上让他多敬你两杯酒!”

陈道静听出了冯连才话里的意思,有心不给他这个面子,却又碍于厉胜男不在身边,不禁微微有些踌躇。

“陈局,还有事吗?”冯连才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悦。

“哦,”陈道静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对杨承志说道:“安排几个人再找一下,他牵扯到一个小案子,需要询问一下。”

“哦,好!”杨承志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尊重了起来,他已经看出这位新局长并不太买冯连才的账。他在局里,既不依靠孟如海,也不依靠局里的其他领导,依靠地就是冯连才,前局长陆华在的时候,有几次想调整牧羊分局的班子,可都被冯连才找到段文胜书记和李青云给否决了。

陈道静这次回过头冲冯连才笑笑:“冯书记,我们走?”

“嗯,好。”冯连才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他的态度也微微有些变化,毕竟是新来的局长,还摸不透底,今天看这架势,不是大有来头,就是愣头青一个,因为在牧羊乡的地盘上,除了这两种人,几乎没人对他这种态度。

“你,还有你,留下找找杜云武,找到了把他带回局里,陈局长有事找他!”杨承志对两个民警喝道。

陈道静知道也不会有结果,她这样做只是想打打杨承志等人都 气焰,微微叹口气,转身刚要上冯连才的车,云飞扬却突然出现面前,微微犹豫了一下,抬手打了一个并不怎么标准的敬礼:“陈局,经侦副队长云飞扬报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云飞扬是和邵雄侠一起被萧何吏副市长安排进公安队伍的,她曾经见过云飞扬的身手,顿时心里一阵喜悦,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拿出了电话:“胜男,你到哪了?”

“刚过了黄河大桥,估计还得十几分钟。”厉胜男说道。

“哦,云队在这里等你,一会你们把杜云武带回牧羊分局!”陈道静放下电话,微笑着对运云飞扬说道:“你等等胜男,一会配合分局的同志找一找杜云武。”

“好的。”云飞扬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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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分局的大楼很气派,甚至比市局的院子也要大上不少,警车停得一排排,身着警服的人进进出出,很像个大机关。

几个人一下车,一个三十多岁,圆头圆脑地中年人跑了过来:“冯书记好!杨局长,这就是咱们的陈局长吧?”

“嗯。”杨承志在下属面前派头很大,用鼻子哼了一声算做回答,然后说道:“去把刑侦、治安和交警几个中队长叫来会议室开会。”

说完顿了顿又嘱咐道:“让人赶紧再打扫一下,另外,去买点水果。”

“杨局长,别客气了。”陈道静微微摆摆手。

“呵呵,陈局,您想吃点什么?”圆头圆脑笑着问道。

陈道静看看众人的表情,知道推辞不掉,便微微严肃地对杨承志说道:“老杨,你这样不好!冯书记来到我们公安分局,既是领导,又是客人,哪有你们这样的!”说完转过头笑着问冯连才说道:“冯书记,吃什么就吩咐吧。”

冯连才见陈道静把自己往外推,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陈局,这里我常来,虽然你是局长,但今天,你才是他们尊贵的客人,呵呵,还是你点吧。”

“呵呵。”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客气,转头对圆头圆脑缓缓地说道:“买点橘子吧,我只爱吃这一样!别的就不用买了!”

圆头圆脑一愣,按往常,不管领导和客人喜欢什么,他都要再买些冯连才和杨承志爱吃的蓝莓和台湾芒果,可陈道静这句话,让他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陈道静笑笑,以主人的身份做了个手势:“冯书记,请,咱们去会议室。”说完回过头不悦地对杨承志说道:“还不带路?!!”

“哦?哦,好!”杨承志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陈道静是上级,但就算是一些市领导来到这里也没有跟他摆架子的,这让他很不适应,但下意识地就服从了,晃着肥肥的身子跑到前面带路去了。

冯连才心里冷笑,这个娘们长得虽然不错,可心计却够刁的,连这点小风头都要占。

等进了会议室,陈道静心中又是微微一惊,房间宽敞明亮,一张枣红色椭圆会议桌摆在中间,两边坐着十几个人,制服鲜亮,人也精神,有人在忙着倒茶,还有个小伙子拿着相机在对着陈道静几个人不停地拍摄着,这场面竟比市局开会还要隆重。

冯连才没有参加会议,还没等坐下,就收到了一个电话,含糊地应了几声,放下电话便向陈道静告辞走了,但临走前,还是开门见山地对会场内的人摆明了观点:“我不管你们采取什么方法,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午以前必须要将路上的人疏散掉!”

冯连才走了,杨承志先把在座的分局中层骨干一一给陈道静做了介绍,然后坐在开始主持会议。

陈道静的目光从在座的人脸上一一滑过,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感慨,虽然牧羊分局的气魄很大,但看这气氛,仿佛杨承志也未必能完全掌控局面,在座的有好几位一脸倨傲,仰头望着天花板吸烟,显得并是不是太尊重。

果然,在分配的任务的时候,会议立刻有点开不下去了,不同观点的人各持己见,争论异常得激烈,谁也不肯轻易让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轻轻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说道:“黄东路是咱们黄北市的主干线,这条路被堵影响很大,但也算不上刑事责任,我看还是治安出面比较好。”

“扯淡!”另一个人仿佛是治安的中队长,立刻反击道:“你们交警是干什么吃的,路被堵了,你们不疏导谁疏导?”

“你才是扯淡!”先前说话那人把眼一瞪:“这**地是治安案件,又不是交通事故,我们交警疏通个屁啊!”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论了,反正你们交警队除了吃喝别的也指望不上,”管治安的男人不屑地撇撇嘴。

另一个说道:“没申请就聚众闹事,带示威的性质,刑法是有规定的,聚众阻塞交通是有刑事责任的。”

“你们就别扯淡了好不好!”一个神色最为冷淡地年轻人这时坐直了身子,冷冷地说道:“堵了个工地门口就犯法,把老百姓的房子拆了给领导住就不犯法?当时政府是怎么跟老百姓谈的?现在掉头不认账了!那你说,老百姓除了堵路,还有别的法子没有,你给我出一个!”

“那也别在牧羊乡堵啊,可以去市委大楼堵嘛。”一个声音小小地说道。

“好了!都别说了!”杨承志一脸无奈又有些恼火地拍了拍桌子:“让你们来是研究怎么把人从路上弄走的,不是让你们给老百姓出主意的!”说完转头看看一个留着两撇鲶鱼胡的瘦子:“老丁,怎么不放屁了?”

“与其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那鲶鱼胡摇头晃脑,慢条斯理地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把那几个老家伙抓起来,那帮乌合之众没了主心骨,也就自然会树倒猢狲散了。”

陈道静不由上下打量了这个鲶鱼胡几眼,虽然长得不咋样,但还有点出口成章的意思,几乎每句话里都要带点成语。

“狗屁!”那个神色冷淡的年轻人撇撇嘴,说道:“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的倒轻巧!那几个老头在十里八村谁不认识,妈的我爸还得喊他们几个一声叔呢,你让我去抓?狗日的,你要有种,去抓一个给老子看看!”

…….

会议乱作一团,杨承志一脸的无奈,虽然是个乡分局,但里面的水也很深,有冯连才书记的人,有前书记赵逸云的人,还有乡里头头脑脑的各种亲戚,凡是能干到中层的,几乎背后都有很强的靠山,起码在牧羊乡有比较大的势力。

以前这种问题,都是靠朱强安排人解决的,但现在朱强成了废人,虽然他那一块已经被杜云武接管,但毕竟还不是太顺手,而且陈道静点名要抓杜云武,这更让他有些顾虑。

想了半天,他决定将这个球踢给陈道静,如果陈道静也安排不了,那自然也就没法责怪自己,便笑笑说道:“陈局长,您最后拍板吧,我们都听您的!”

杨承志话一出口,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了陈道静,目光中各色眼神都有,但以怀疑的目光居多。

陈道静慢慢地从众人脸上扫过,先冷冷地说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开会的吗?”

很多人本还觉得自己的表现不错,可是听陈道静这么一说,不禁微微有些汗颜,这会开的也够乱的了。

“我只讲三条!”陈道静伸出三个好看的手指晃了一晃,目光凛冽地扫了一眼众人,缓慢而有力地说道:“第一,避免与老百姓发生任何冲突,谁发生冲突,我处理谁!拒不姑息!”

会议刷地安静了下来,很多人再碰到陈道静望过来的冷峻的目光时,竟有些不敢对视,纷纷低下了头,陈道静一上任就停职处理了三个所长,这事他们都是清楚的,更何况是他们这样小小的分局中层了。

“第二,要确保工地不被破坏和冲击!”陈道静面色冷峻,缓缓地说道:“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扩大事态,如有发现,劝说不听,可以抓人!”

会议室一片寂静,也不知是谁先拿起了笔在本子上开始记着,其他人也赶紧开始翻本子。

牧羊分局的这些人平时几乎没有记录的习惯,所以有几个根本找不到笔,还有两个连纸都没带。

平时偶尔说起这事,都一脸自傲,显示出对这种官场陋习深恶痛绝和鄙夷,可是现在,却觉得莫名地紧张,尤其那几个没笔没纸的,紧紧低着头尽量做出在记录的样子。

“第三,这件事以治安为主,其他部门服从调遣,全力配合!”陈道静说完望了望众人,又说道:“我的建议是交通上路,刑警队进工地,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具体的操作还是由治安中队来制定计划。”

会议室寂静无声。

“还有事吗?”陈道静问道。

会议室依然一片寂静。

“那好,散会!”陈道静站起身,将手用力地一挥。

官场升迁需要靠山,职场生存需要靠山。

靠山能靠得住吗?真正的靠山在哪里?

本文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偶然。

本文荣获新浪第七届原创文学大赛优胜奖。

道州同行

“那好,散会!”陈道静举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而有力的弧线:“行动!”

随着陈道静的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走出了会议室,虽然人不少,但却丝毫不乱,显得很有秩序,而且大多数人脸上都有丝沉思的表情。

杨承志对陈道静不由有些刮目相看,态度上也明显有了变化,笑笑说道:“陈局,到我办公室里喝点茶。”

“不了,你给我安排辆车,我到现场去一趟!”陈道静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哦,好的。”杨承志愣了一下,连忙追上上去。

陈道静既然要去现场,那杨承志自然也不能呆在家里,所以很快喊来司机,陪着陈道静直奔了黄东路。

来到现场,路依然堵得死死的,陈道静转头对杨承志说道:“你在这里指挥疏散,我进去看看。”

“哦,好的!”杨承志赶紧点点头。

陈道静转身疾步向工地走去,她没有忘记牧羊乡之行的主要目的,而这个工程的与丁建国有关,在某种程度上更加坚定了她从丁爱辉身上打开缺口的想法。

来到门口,就发现了厉胜男站在门口,便走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厉胜男看了一眼门口的那群工人,小声说道:“还没进呢,工区太大,藏身的地方也太多,如果打草惊蛇很容易被他跑掉,即便他不跑,跟咱们捉迷藏,也够咱们找的。”

“嗯。”陈道静点点头,又问道:“采取措施了没有?别让他从其他地方跑了。”

“雄侠派了两个人来,加上云飞扬和我,四个人,一人一面,估计他不会冒险。”厉胜男说道。

“嗯。”陈道静点点头,说道:“这里我守着,你进去转转。”

“好!”厉胜男应了一声,刚要进去,路上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四辆警车停在了路边,十五六个年轻人从车里下来,架势很足地向门口走来,当前一人正是刚才开会是那位神情冷漠的刑侦中队长。

这位年轻的中队长也发现了陈道静,愣了一下,疾步走了过来,打了个敬礼:“陈局长好,牧羊分局刑侦中队长林峰按命令来保护工区!”

“嗯,”陈道静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人几眼,虽没有徐慕枫那样英气逼人,却也像个合格的警察,便点点头说道:“带人进去转转,如果发现杜总,把他带过来,有点事情需要他配合调查一下。”

“哦?是!”林峰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立正打了个敬礼,手一挥,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去了,守在门口的那些工人没有一个敢阻拦,甚至还闪出了一条路来。

“回去给我查一下这个叫林峰的!”林峰等人进去后,陈道静侧头对厉胜男说道。

“嗯。”厉胜男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市局的刑警大队长居然还不如分局的中队长,也够荒唐了!”

人多力量大,十六七个人,搜查就变得容易了许多,甚至林峰都没有亲自去搜查,来到工地那间最像样的办公室,大喇喇地一坐,命令到:“去把杜云武给我喊来!”

工地的人喏喏地出去了,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可能实在没有再躲藏的地方,杜云武哭丧着脸走了进来:“林队,您找我?”

“我找你干吊!是我们局长找你!”林峰冷冷地说道。

“林队,我求求你,我一定去见陈局长,但是请你宽限我十分钟,有点材料马上就送过来,等材料一到,我就去见陈局长,好不好?”杜云武恳求道。

“啰嗦个屁!走吧!”林峰站起身,将手一挥:“带走!”

“林队,你不会一点情面都不给吧?”杜云武见软的不行,脸色便开始有些不好看了。

林峰看看杜云武,心里也不想与他闹僵,因为在牧羊乡,公安不适宜出面的一直都是由保安公司来处理的,以前的保安公司一直在朱强手里,而现在,老板已经换成了杜云武,而且据说杜云武才跟接手,便将保安的队伍扩大了两倍,其中大多分都是从黄北市娱乐场所的保安中挑选过来的。

林峰心里自然清楚,能一下子带过这么多人,绝不是一般的能量,但是今天,他不算给杜云武这个面子,便站起身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见了陈局长,东西也就差不多送到了,好了,别拖拉了,走吧!”

杜云武心里发狠,却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笑了笑说道:“既然林队不给面子,那杜某也就只能从命了!”

林峰也不想与杜云武闹的太僵,便没再说什么,自顾径直出门向大门口走去。

陈道静正站在门口望着公安的人员劝说堵路的群众,一回头看见林峰带着杜云武出来,心里不由一阵惊喜。

“陈局长,杜云武来了。”林峰淡淡地说道。

“哦,杜总,有点事想请教一下。”陈道静微笑着走了过去。

杜云武微微有些紧张,连忙赔笑道:“陈局长,您太客气了,有事你就吩咐,我一定知道什么说什么,绝不留半点!”

“谢谢杜总配合,走,咱们到里面谈。”陈道静笑了笑说道。

“哦?好啊!陈局长请!”杜云武最怕陈道静要把他带走,这时见陈道静主动进了工区,心不由放下了一大半。

几个人来屋里坐下,陈道静问道:“这里开工是你们擅自开的?还是确实有市政府的命令?”

“陈局长,我拿脑袋给你担保,绝对是市政府下的命令,否则我们丁董事长也不会垫支那么多钱来搞这个工程啊!”杜云武一听是这事,顿时完全地放下心来,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是这样啊。”陈道静轻轻点点头,又问道:“有相关的文件吗?”

“有!”杜云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之色,幸亏他早想到了,二十分钟前就给眼镜老三打了电话,快的话,估计再有五六分钟就能到了。

“能看看吗?”陈道静还是一脸微笑,语气也很柔和。

“别人不让看,但陈局长看,那绝对没问题。”杜云武说完拿出手机拨了出去:“黄哥,你到哪了?陈局急着看文件。”

“再有二三分钟差不多了,这里堵得厉害,车过不去,我已经下车往你那走了。”电话那端眼镜老三说道。

“陈局,已经到了,这边车过不来,他正走着呢!”杜云武挂了电话,神色变得轻松起来,笑着对陈道静说道。

“嗯,”陈道静点点头,刚要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霍天泰局长打来的,连忙快步出门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接通问道:“霍局长,有事?”

“嗯,”霍天泰局长应了一声,说道:“道静,给你安排个任务!省公安厅通缉了三年的吕康已经被捕了!”

“啊?在哪被捕的?”陈道静有些讶异,她对吕康还是有些了解的,当年成立抓捕专案组的时候,她也是成员,还去过吕康的家乡调查过,吕康在当地的口碑不错,一向不欺负普通老百姓,有点盗亦有道的味道,而且他为人义气,手下的大多数兄弟都对他死心塌地,所以调查起来极有难度,连续两年,吕康一点音信都没有,所以当初成立的专案组也就不了了之了。

“道州市和通县的两级公安携手配合抓捕的。”霍天泰局长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有点危险,所以省厅对他的羁押地很慎重,让我选一个保险系数大点的地方。”

“霍局,你不会推荐的我们黄北吧?”陈道静脸微微一红,自己的看守所昨天才刚刚跑了两个人。

“呵呵,我就是推荐的你们黄北,而且省厅也同意了。”霍天泰局长笑呵呵地说道:“道州的同志可能晚上就到,你抓紧安排好看守所的事宜,另外,道州可能是局长亲自过来,晚上我去陪一下,另外,你最好能请市里的领导也出一下面,毕竟是道州的同行来,这样显得重视,面子好看点。”

“霍局,放在黄北合适吗?会不会有闲话?”陈道静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我们工作的欠缺比较多……”

“就是因为有欠缺,所以才要大力改进!”霍天泰局长没等陈道静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这是霍局长给自己创造机会去整顿看守所,不禁感激地笑笑:“霍局,道静一定努力,绝不给东州公安系统抹黑!!”

“嗯,那我先挂了。”霍天泰局长笑笑挂了电话。

陈道静走回来时,眼镜老三已经拿着市里的动工的批文在屋里等着了,来的不止是眼镜老三,还有市政法委的一名副书记和城建局的一名副局长及林秀峰的秘书。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后悔,应该刚才就把杜云武强行带走的,现在恐怕是有些晚了,想到这里,她没有接递过来的批文,而是先有些焦急地对厉胜男说道:“让办公室下通知,下午打扫卫生,买点水果,市领导晚上要过来!”

众人都一愣,城建局的副局长和政法委的副书记以及林秀峰的秘书脸上都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轻视,杜云武和眼镜老三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的却是一丝惊喜,而林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失望。

“哦,好。”厉胜男对陈道静太熟悉不过了,一看她脸上的那种焦急,便知道是种假象,便连忙应了一声,很着急地跑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哎,等等,对了,让办公室下通知,不要只打扫局机关,治安大队的院子也要好好打扫一下,对了,还有看守所!”陈道静仿佛有点忙乱的没有头绪,说完又想了想,好像再没有其他事了,这才转过身接过眼镜老三手中的那份批文,大体扫了一眼,心里不由一阵发凉,上面赫然有着市领导的签名,一个个名字龙飞凤舞,第一个就是白小天,第二个是林秀峰,第三个就是杜国成,后面还有几位副市长的签字。

陈道静大略地数了数,足足有六七位领导的签名,好像除了段文胜书记和萧何吏副市长,市委、市政府的领导都在上面签了字。

杜云武微微有些得意,但脸上却装出一副惶恐,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局长,没问题吧?这些东西我们这些具体干活的也不懂,领导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干!”

陈道静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答杜云武,眼睛老是朝厉胜男那边看着,半响仿佛才反应了过来,抖了抖手中的批文:“杜总,萧市长是分管城建的,怎么没有他的签名?”

“呵呵,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你也知道,我们只是……”杜云武笑着说道。

“等等!”陈道静又将目光望向了刚打完电话的厉胜男,有些急切地问道:“厕所也要打扫,厕所是一个单位的门面,厕所打扫不好,那其他地方就等于白忙活!”

“哦,明白了!”厉胜男见陈道静还在装,不禁有些不解,这不是自毁形象嘛!但尽管不理解,还是无奈地走到一边喊道:“厕所也要打扫干净…….”

杜云武笑着问道:“陈局,哪位领导要来啊?”

陈道静顾不上跟杜云武说话,对厉胜男又喊道:“胜男,我们马上回局!”

“嗯。”厉胜男可算解脱了,忙用力按了一下结束通话键,尽管这个电话根本就没有拨出去。

“杜总,麻烦你跟我一块回去,”陈道静歉意地笑笑:“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咱们在车上聊几句就行,等下车估计也就谈完了。”

杜云武有些警觉起来,忙转头看了看政法委的副书记和林秀峰的秘书,希望他们能出面阻止,谁知这两个人笑着点点头,带些揶揄地笑道:“杜总,你就赶紧去吧,这样能给陈局长省点时间,能好好地安排一下卫生。”

“好,那咱们现在就走!”陈道静说完也不等别人说话,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出门向大门口走去。

“走吧。”厉胜男走过来对杜云武说道。

杜云武狐疑地望着陈道静的背影,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会,对副书记和林秀峰的秘书说道:“一会咱们不是也要商量点事吗?咱们就一块回黄北算了!”

副书记和林秀峰的秘书也看出了杜云武不踏实,便笑笑说道:“好吧,那就一起。”

杜云武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众人出门向路边的车走去。

走在前面的陈道静心里微微叹口气,这点小事也要搞得这么费劲,可想而知等抓丁爱辉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麻烦呢!

你在哪里

从门口出来,陈道静跟厉胜男耳语了几句,率先上了治安大队的那辆面包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杜总,请吧。”厉胜男冲杜云武做了个请的姿势。

杜云武是见识过厉胜男的厉害的,赶紧笑笑,快步过去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厉胜男随后也坐了进去,啪的将车门一关。

杜云武吓得一哆嗦,他生性狐滑,对人的防范之心很重,本就提心吊胆,这是不由更加警惕起来,微微有些紧张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没有理会他,开了车门又下去了,让另一名治安大队的队长上了副驾驶,然后走到政法委那位副书记和城建局副局长以及林秀峰的秘书前面,有些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哦,我突然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你们先走一步吧。”

那辆面包车已经有些老旧,隔音更是一般,杜云武一听不由慌了,下意识地就去开门,可还没等他动,脖后的衣领就被厉胜男揪住了:“老实点!”

杜云武心知上当,连忙陪着笑说道:“厉主任,既然陈局长有事,那我就下车好了,改天陈局长有了时间,我随时听候召唤。”

“少废话了!”厉胜男冷冷地说完,冲前面开车的队员喝道:“开车!”

面包车启动走了,眼镜老三和林秀峰的秘书面面相觑,上前问道:“陈局长,既然您还有事,就让杜总下车吧,我们丁董事长还有事找他。”

“哦,我们还需要请杜总配合了解一点小情况。”陈道静很自然随意地笑了笑:“很简单的,我交代给胜男了,他在路上会和杜总谈的。”

“哦,”眼镜老三和林秀峰的秘书对视了一眼,尽管心里充满了狐疑,但却又无计可施。

“各位慢走!”陈道静向几个人摆摆手告辞,然后转身对云飞扬说道:“云队,你车在哪?拉我一程。”

“哦,好,车在那边。”云飞扬微笑着朝路边一指。

陈道静随着云飞扬走到路边,上了那辆商务别克,微笑着说道:“云队,你怎么过来了?”

“哦,萧市长看你一个人,有点不太放心,让我过来看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没。”云飞扬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车子,侧头问道:“陈局长,你去哪?我送你。”

“我想去找萧市长汇报点事情,你带我去找萧市长吧。”陈道静微笑着说道。

“哦,好。”云飞扬点点头,缓缓地启动了车子,他的脸上仿佛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淡淡的温和。

车行驶得既快又平稳,陈道静望着一脸不急不躁神情专注却又淡然放松的脸庞,心里不由暗暗赞叹,这性格,这车技,比厉胜男可要强多了。

车很快来到了一个村庄,云飞扬轻车熟路地将车拐到一栋楼前,转头对陈道静笑笑:“陈局长,到了。”

“哦,好。”陈道静笑笑下车。

楼前挂着一块村委会的牌子,一个人正匆匆忙忙走了出来,抬头却看到了云飞扬,不由一愣:“云师傅过来了。”

“呵呵,是啊,杨主任,萧市长还在吧?”云飞扬笑着问道。

“萧市长刚走,我派司机去送的他。”那人显得很热情,停下脚步,向里让着云飞扬:“云师傅,进去坐一会吧。”

“不坐了,”云飞扬淡淡地笑笑,问道:“萧市长说去哪了没有?”

“只说去牧羊岭,具体的没说。”杨主任笑着说道。

“哦,”云飞扬的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随即就笑道:“杨主任,你忙吧,我们走了。”

杨主任不认识陈道静,只客气地留了云飞扬几句,见他走意坚决,便没再强留,站在门口笑着挥手道别。

车驶出了一段距离后,云飞扬犹豫了一下,摸出手机打了出去:“萧哥,你在哪?……哦,你几点下来?还用我上去吗?…….哦,对了萧哥,陈局长在我车上呢,她说有事要找你……哦,好的,我明白了。”

陈道静眼睛望着窗外,耳朵却一句不漏地听着云飞扬说话,但苦于听不到话筒里萧何吏的声音,所以对谈话的内容有些猜不透。

好在云飞扬放下电话,就转头笑着说道:“陈局长,萧市长在山上,我一会把你送过去。”

“哦,麻烦云队了。”陈道静客气地笑笑说道。

“呵呵。”云飞扬没有再说话,淡淡地笑笑,车开始平稳地加速。

牧羊岭是牧羊乡最高的一座山峰,虽然其他的山岭早就因采矿而面目全非,但这座山头却保护的很好,据说是因为一个大型的农业企业在六七年前便已经将整座山头承包了下来,主要是园林苗圃,郁郁葱葱的果树和经济苗木覆盖了整个山头,中间还有几个大型的绿色养殖基地散布其中。

云飞扬将车开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停了下来,对陈道静说道:“陈局,前面过不去了,你翻过这个山头,稍微向右偏一点,那里有片墓地,萧市长在那呢。”

“哦,谢谢。”陈道静笑着点点头下车。

“那里有一座黄顶的亭子,很好找的。”云飞扬又说道。

“嗯,好的。”陈道静笑笑,将车门关死,便向山头走去。

这段公路的尽头已经离山头很近,陈道静走了五六分钟便已经到达了山顶,向右下一望,果然有座黄顶的亭子,便迈步向亭子走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远远看见了萧何吏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一般。

走过凉亭,发现路边有两座新坟,上面各自放着几个花圈,陈道静驻足细细地看了看,发现有两边的坟上都有萧何吏和云飞扬送的花圈。

不用猜,陈道静也知道这是黄猛和刘子辉的坟,心里忍不住微微有些沉重,看起来,萧市长对这个两个人的感情不浅,他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命送在自己手里,不知会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放轻脚步来到萧何吏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萧市长。”

萧何吏正在出神,仿佛没有听到,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心中充满了浓浓无奈的悲凉和淡淡绝望的麻木,对工作,甚至对生活的热情几乎完全被击碎,一张张欢笑的脸庞都已模糊远去,只留下他这个仿佛并不能适应这个社会的人在苦苦支撑着,煎熬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道静鬼使神差一般,轻轻地喊了一声:“萧队!”

果然,萧何吏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各种情绪激烈交替绞缠,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陈道静心里微微一沉,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萧何吏和黄猛、刘子辉之间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他与黄刘大案到底有没有牵扯呢?

“哦,陈局长啊。”萧何吏看清了眼前的人,表情有些复杂,透着一抹淡淡的失望甚至是失落。

陈道静心里叹口气,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走上一步说道:“呵呵,萧市长的反应好大啊!”

“唉!”萧何吏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怅然地长叹了一声,有些感慨地说道:“萧队……萧队……多么熟悉和亲切的称呼,只可惜,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再这么喊我了!”

望着悲伤却又坦然的表情,陈道静再一次陷入了迷惑。

“对了陈局长,飞扬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萧何吏恢复了平静,笑着问道。

陈道静笑笑说道:“萧市长,刚才霍局长给我打来电话,说省厅刚抓捕了一个通缉要犯,为了保密,决定采取异地关押,市局研究决定放在我们黄北市。”

“哦,那好啊,这是对我们工作的信任啊!”萧何吏笑了笑说道,但脸上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目光又向着身前那一小片花望去。

“萧市长,道州方面来个副局长,您晚上能陪一下吗?”陈道静问道。

“嗯。”萧何吏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睛依然望着前面的花朵。

这是陈道静第一次看到萧何吏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心中不由好奇,目光不由顺着萧何吏看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是二十几株腊梅花,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段文胜书记的梅园,这两位领导看样子都很喜欢梅花啊。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土台,小土台很干净,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周边用青石砌成,上面种着正在争奇斗艳的各色腊梅。

“这梅花开的真好!”陈道静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谁这么有雅致,在这里种梅花啊?”说完转头看看萧何吏,有些没话找话地说道:“萧市长知道是谁种的吗?”

本以为萧何吏不会回答,谁知却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无限伤感地说道:“是一个对喜欢梅花的女人种的,只可惜,花开了,她却看不到了。”

陈道静见萧何吏一脸的伤感,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痛处,便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些凌雪傲霜的寒梅。

萧何吏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一个对他恩重如山情意深重的女人,无私付出却从未要过回报,所以在她半开玩笑地说“生不能夫妻,死后陪我总可以吧”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而这个女人立刻欢快的像个孩子,拉着他漫山遍野地跑着,最终选中了这个地方。

“小影,你在哪里!”萧何吏在心中默默地喊着。

飞扬给你

陈道静知道触动了萧何吏的伤心事,而且看上去仿佛还不是一般的伤心事,便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站在身后等待着。

可萧何吏呆呆地站着,过了许久依然一动不动。

陈道静抬手看看表,不禁微微有些着急,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说道:“萧市长,那,我先回去?”

“嗯。”萧何吏回过头,有些歉意地笑笑:“陈局长,你别见怪,心里很乱,想在这静一会。”

“嗯,那我走了萧市长。”陈道静点点头,转身向山顶走去,心里却有些犯愁,去哪找个车呢?心里想着,便摸出了电话,想让厉胜男再跑一趟。

“对了,陈局长,”萧何吏突然又喊住了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说道:“陈局长,你上午电话里的事?”

陈道静能理解此时萧何吏的心情,即便心中有正义感,但在自身麻烦不断且不易解决的情况下,又有谁还能继续义无反顾呢?便笑笑说道:“萧市长,上午的事情我想好了,不管是谁,只要他违确实有犯罪的行为,公安机关就有将他抓捕归案的权力和义务,并不需要特别的领导的批示!”

“哦,”萧何吏静静地望着陈道静,半响笑笑说道:“陈局长,你可能误会了,我问这个案子还办不办,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想把案子办好,恐怕会很难,甚至受一些委屈也说不定。”

陈道静渐渐严肃起来,眼角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座新坟,说道:“萧市长,在上任之前我就已经考虑好了,无论事情有多难,无论犯罪分子背后站的是什么人,都要对得起头上的这颗警徽。”

萧何吏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缓缓地说道:“陈局长,如果你真有这份决心,那我全力支持你!”

陈道静望着萧何吏眼中突然迸发出的坚毅之色,心里不由微微有些异样,轻轻点点头:“谢谢萧市长。”

“从今天开始,就让飞扬跟着你吧,他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适合干警察,而且一定比一般的警察要优秀得多!”萧何吏说完轻轻叹口气说道:“我没胆没谋,云飞扬跟着我太埋没他的能力了,希望在你手下能有所发挥,有所建树。”

“谢谢萧市长。”虽然又是一句重复的话,但这次的感情却要比刚才不知浓上多少倍。陈道静目前最头疼的就是缺人少,尤其是得力的人手,尽管徐慕枫和邵雄侠坚持带伤工作,但在人手的调派上依然是捉襟见肘,像云飞扬这样稳的人,她太需要了。

“不过,”萧何吏的神色变得微微有些痛苦,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微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地说道:“陈局长,不瞒你说,当年我在农林局执法二队的时候,曾经有一帮热血的弟兄,当年的环境也不算好,但大家的心是在一起的,工作也是有**的。可是现在,死的死,抓的抓,走的走,逃的逃……”说着说着,萧何吏的眼圈有些发红,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两座新坟,微微有些哽咽地说道:“那边埋着的两个人,就是当年我最好的兄弟!虽然号称是政府执法人员,但当年真的可以说是出生入死,黄猛的胳膊被歹徒打断,可依然是咆哮着不退缩一步,子辉一个人苦战六七个人,浑身是血也没有吭过一声。”

陈道静默默地听着,她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在抓捕重大嫌犯之前,陈道静总爱细细地调查一番,因为她觉得这些功夫绝不会白费,关键时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只有黄猛和刘子辉案,她没有深入调查过。时间太急了,从接到电话到整装出发,方明清厅长只给她留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萧何吏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当年桥北雪地之战的悲壮激昂中,眼角渐渐闪过了晶莹的光芒:“其实,我到今天也觉得他们罪不至死!如果有大罪,那也是我的罪!”

陈道静望着萧何吏痛苦的样子,虽然心里极想知道真相,但却已不忍再问,便轻声劝道:“萧市长,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节哀顺变啊。”

“嗯,”萧何吏轻轻一侧脸,让那滴泪水从眼角掉出而尽量不在脸上留下痕迹,笑了笑说道:“陈局长,飞扬在你手下,我相信会发出耀眼的光芒的!”说完犹豫了一下,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可是,我还是有个请求,虽然飞扬本领高,心也稳,但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去做太危险的事,这是我个人的一个请求。”

“我会的!”陈道静用力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徐慕枫,想起了龙杰,心里不由一阵沉重,答应下来很简单,但是做到就有些难了。

“呵呵,”萧何吏很想轻松地笑笑,可眼圈还是刷得红了:“当年二队的好兄弟只剩下飞扬一个了,所以……”

“萧市长,我明白!”陈道静突然有些理解徐慕枫和邵雄侠这些人对萧何吏的那种仿佛稍稍有点过火的感情了。

“那好,你回吧。”萧何吏笑着轻轻摆摆手:“让飞扬送你回去。”

“哦,那萧市长您……”陈道静心里倒真得有些着急,毕竟晚上的场面不小,霍局长也要参加,而且更重要的,她需要去看守所安排一下,如果以目前的情况,那她晚上绝对会失眠的。

“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我让他安排辆车送我回去就行。”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萧市长,那,我就先回去了!”陈道静也没再客气,说完便转身快步向山顶走去。

刚到山顶,却发现了迎面走了两个女人,一个身着素衣,体态苗条而柔软,不用说,正是在路上碰到过的苗苗,而另一个,却微微有些让陈道静吃惊,正是那晚在小吃城甏肉摊开车宝马来接孩子的那位少妇,今天穿了一身黑衣,乌色长发如瀑布般披下来,显衬得那张如玉的面庞更加皎白。

苗苗此时也发现了陈道静,脸上不由一慌,下意识掉头想躲开,可仿佛意识到这样做会更加欲盖弥彰,便抬起头笑着迎过来,笑道:“道静姐啊,你怎么在这啊?”

“哦,有点事给萧市长汇报了一下。”陈道静微微有些热情地说道。

“哦,”苗苗笑笑,解释般地说道:“那两位朋友的墓地就在这,我临走再过来看看。”

陈道静笑了笑没说话,她自然知道苗苗来这里绝不是为了看看墓地。

黑衣少妇的目光有些冷,站在一侧上下打量着陈道静,眼神中微微透着一丝警惕。

“陈局长,这是咱们神农绿康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许少姑。”苗苗说完笑笑说道:“这座山头就是她的,呵呵。”

“哦,久仰了。徐总,你好。”陈道静顿时心生好感,以前老杨头曾对她说过,他这辈子只感激两个半人,第一个是萧局长,第二是自己,而剩下的半个,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神农绿康的董事长。

“少姑,这是咱们黄北的新公安局长,陈局长。”苗苗又指着陈道静对徐少姑介绍道。

徐少姑冷冷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诧异,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道静,仿佛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徐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陈道静微笑着伸出手。

徐少姑神情有些冷淡,顿了一顿,这才伸手握住了陈道静的手。

陈道静本来只想微笑着握握手就离开,却没想到手才被握住,一股力道就传了过来,手立刻隐隐作痛。

由于没有防备,陈道静的反应便显得稍稍仓促了一点,心里一惊,手上便立刻就用了上力,可谁知自己这边才一用力,那边的力道便又增强了许多,由于虎口和阴阳池穴已经被牢牢控制,所以已经很难再用上力,便显得有些被动。

徐少姑冷冷地望着陈道静,手上慢慢地增加着力道。

陈道静心里叫苦,却又无计可施,总不能甩开或者用其他动作剧烈的动作,可这样僵持,自己根本无法将局面逆转,因为她已经觉察出,对方尽管未必胜过自己,但也绝不会差太多,伯仲之间的较量,谁一旦失去了先机,那就一定只能处于下风了。

徐少姑还在不停地增加着力道,一边的苗苗看出了一丝端倪,可又不知该如何解劝,只好有些慌慌地看看陈道静,再看看徐少姑,期盼着她们赶紧松开手。

陈道静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迟早也会落败,便干脆将手完全放松,任凭徐少姑白皙却又如铁钳般的手蹂躏着。

徐少姑又加了一点力道,她清楚陈道静此时的感受,可是却又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痛苦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笑容。

陈道静神态自若,但实际却有些狼狈,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她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徐少姑还继续的话,那她也只好采取措施了。

“少姑,咱们走吧。”苗苗有些紧张地望着两个人,用手拉了拉徐少姑的衣襟。

“嗯,”徐少姑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松开了手,看了一眼陈道静,转头向萧何吏的方向走去。

“道静姐,我们走了。”苗苗有些歉意地冲陈道静笑笑,便转身追徐少姑去了。

黄北真是藏龙卧虎啊!陈道静在心里感叹道,这么被动的局面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尽管从手上传来一阵阵疼痛,但陈道静神色却依然平和,直到若无其事地翻过了山顶,这才慢慢将右手放在左手里轻轻地揉着,嘴角也微微地咧了咧,这徐少姑,下手可真够狠的!

提振士气

来到车前,见云飞扬正负手站在路边向北面眺望着,虽然只是随意地站着,但还是隐隐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势。

或许萧市长说得对,这样的人当司机确实太埋没人才了。陈道静的目光中满是欣赏,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哦?陈局回来了。”尽管脚步很轻,但云飞扬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回过头来笑道。

“云队,麻烦你把我送回局里吧,有点急事。”陈道静特意没有说明这是萧何吏的意思。

云飞扬微微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好。”

陈道静更加满意,她见过的司机并不少,不要说常务副市长的司机,就是一些局里一把手的司机,架子都端的很大,甚至连局里的一些副局长也不放在眼里,而云飞扬,不但身上没有那些惯常的毛病,而更尤为难得的是,他不言多话,不过分热情,让人感觉很舒服。

胜男什么时候能修炼到这种火候啊!陈道静在心里轻轻地叹口气,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依旧快而平稳,云飞扬的神情依旧淡然放松而又专注。

陈道静心中涌起了一丝好奇,便笑着问道:“云队,开车几年了?”

“五六年了吧。”云飞扬微微侧头,带些笑容地说道。

“一直给萧市长开车吗?”陈道静又问道。

云飞扬眼睛望着前方,仿佛记忆也回到了过去,神色微微有些伤感:“算是吧,不过那是也给队里开车。”

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看来今天的葬礼触动的不是萧何吏一个人,便又问道:“云队,当时黄猛和刘子辉在队里的表现怎么样?”

云飞扬转头看了陈道静一眼,然后将目光重新望向了前方:“很好,黄猛有点鲁莽,子辉稳重一点,不过最开始,恐怕还是更需要黄猛这样的人。”

“哦,那他们为什么杀人,你知道吗?”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云飞扬神色有些痛苦,半响没有说话,许久才淡淡地说道:“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该杀吧。”

陈道静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公安应该说的话,再看看云飞扬,虽然看不到正面,却也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寒意,黄猛和刘子辉是死在厉胜男手里的,他们之间以后不会产生什么隔阂吧?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陈道静沉默了一会,笑着问道:“云队,萧市长说,想让到公安局来帮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云飞扬的脸色微微一变,半响有些黯然地点点头:“我听萧市长的。”

“萧市长还没跟你提起过?”陈道静有些惊奇,在她看来,尽管萧何吏是领导,但这种事毕竟还是事前进行沟通的。

云飞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开着车,神情微微显得有些失落。

车驶过黄河大桥的时候,云飞扬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萧何吏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萧哥。”

虽然云飞扬尽量自然,但语气还是与平时有些不同。

萧何吏听出了云飞扬口气的异样,笑笑说道:“陈局长跟你说了?她嘴倒也真够快的,呵呵,一会让少姑安排车送我过去,你不用管我了,晚上等见了面再说。”

“嗯,好的萧哥。”云飞扬轻轻放下了电话。

车很快驶进了黄北市区,陈道静没有让云飞扬去市局,而是将车直接开到了看守所。在路上,她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请孙艾静来看守所一趟,另一个是打给邵雄侠的,让他立刻赶到看守所。

来到看守所,所长焦桂贤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脸的紧张,昨晚跑了人,他这个看守所所长的失职之责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不过心里微微踏实地是,已经有一大笔补偿费到手了,另外,人犯毕竟是徐慕枫和邵雄侠手里跑掉的,如果要处分,那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

陈道静下了车,冷着脸不说话,径直地来到办公室,这才冷冷地对焦桂贤说道:“把会议室准备好,我要开两个会!”

“嗯,好的,好的。”焦桂贤连忙退出去安排了。

不一会,孙艾静就到了。陈道静迎到门口,监所科科长老孙听说孙艾静来了,也连忙跑了出迎接来。

两个女人亲热地拉着手进了会议室。会议室的房间虽然不算很大,但摆设却很精致,打扫的也干净,亮亮的桌面上摆着各色蔬果,颜色搭配也不错,看上却红红绿绿的让人很有食欲。

“呵呵,不错嘛。”孙艾静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小红果放进嘴里笑道。

陈道静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焦桂贤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准备的如此周全,可嘴上却笑笑说道:“一听咱们的孙检来,谁敢不好好准备啊。”

焦桂贤见两位领导脸上都绽放着笑容,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一点,连忙笑着应和道:“是啊是啊。”

“焦所长,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孙检谈点事情。”陈道静挥挥手对焦桂贤说道。

“嗯,老孙,你也走吧,有事我喊你!”孙艾静也对老孙说道。

老孙有点黏糊,还想再给陈道静和孙艾静倒点水,却被焦桂贤一拉,小声说道:“走吧。”

“两位领导慢聊,我在办公室,如果领导有招呼,在门口喊一声就好。”焦桂贤一边笑着,一边退着出了会议室,并小心地将门关上,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站起身去了里屋的套间,将门锁好,取出了一副耳机来。

看守所处处有监控,但有时监控只能看到表情动作,却听不到声音,所以焦桂贤又安排人在各处隐秘的地方安装了一些窃听器。对焦桂贤来说,他更在意地并不是在押人员的动向,而是看守人工作人员的言论,所以在全面安装监控和窃听设备的时候,他在会议室、食堂单间等几个地方专门安放了窃听设备,这些设备的安装是保密的,甚至连两位副所长都不知道。

“艾静,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觉得怎么处理好?”陈道静皱着眉头问道。

孙艾静将手在眼眉上搭了个凉棚,轻轻朝陈道静挤了挤眼睛,然后拿起一个小红果,一边吃一边含混地说道:“这事你不能问我,看守所虽然在检察院监督下,但所长毕竟是你的人,所以我还是尊重你的意思。”

陈道静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孙艾静的意思,笑笑说道:“这个焦所长,我接触不是很多,但从很多方面看起来,还是有些能力和素质的,我觉得不要一棍子打死,还是要给一个机会,你说呢?”

“刚才说过了,这事我尊重你的意见,你如果想处理他,那就交给我们检察院,就算他没有其他问题,但办成渎职罪应该不难,只要判了实刑,起码也要开除公职吧?”孙艾静笑笑说道:“如果你不想办他,那我就省心省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迷糊算了。”

“给他个机会吧!”陈道静叹口气说道:“不过呢,这件事也暴露了看守所的很多漏洞,甚至是很严重的管理问题,也应该要整顿一下。”

“嗯,对。”孙艾静伸手又拿了一个小红果笑道:“今天太阳不错,咱们不如出去聊吧。”

“呵呵,好啊。”陈道静也站了起来。

两个女人走向了院子西北角的一个片绿地,而办公室套间内的焦桂贤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瘫坐在了沙发上,最毒女人心啊,这么一点事,居然就要拿渎职罪来判自己的刑!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阵的发冷,他在梦里曾经几次看到身为所长的自己最后成了看守所的在押犯,那种感受让他在醒来后都后怕不已。

“不会这么严重吧?”陈道静皱着眉头问道。

“呵呵,黄北的水深,公检法部门的水更深,我也拿不准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东西,不过我们那里是有的。”尽管来到了院子里,但孙艾静说话依然很模糊。

陈道静笑笑,小声问道:“那咱们去车里谈?”

孙艾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笑道:“也好。”

两个女人向车走去,孙艾静有些惊异地问道:“道静,那不是萧何吏副市长的车吗?”

陈道静笑而不答,来到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对云飞扬说道:“云队,我跟孙检谈点事情。”

“嗯,好。”云飞扬简单地应了一声便下车离开了。

孙艾静有些诧异地望着云飞扬的背影,转过头有些惊喜地问道:“这不是萧市长的司机吗?你这么快就搞定他了?据说这个人又臭又硬很难打交道的!”

“呵呵,不说这些了。”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艾静,你这么小心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吧?”

“当然有!”孙艾静苦涩地笑笑:“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有些人会如此大胆和卑鄙,但是我几次应该很秘密的话都传了出去以后,我知道检察院不但隔墙有耳,而且有时,耳朵是在你的墙内的。”

“这么严重?”陈道静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们局里有个孟如海吧?”孙艾静笑笑问道,说完也不等陈道静回答,继续说道:“我们检察院也有,一手遮天,跟区里各部门一把手甚至市里的一些领导都称兄道弟,人缘好得很,黑道白道都吃的开,正事不干,但说个情,放个人,都是极拿手的。”

“怎么哪都有这种人啊!”陈道静想起孟如海,心里便有些别扭,如果这个刑侦副局长能替自己担起一部分来,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累,现在倒好,不但指望不上,还要牵扯精力来应付。

“道静,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说说吧。”孙艾静将话题引了回来。

“艾静,关于看守所,我压力很大……”陈道静先将霍局长的安排说了一遍,然后有些忧虑地说道:“像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放心呢?”

“可,换了他,恐怕也不好。”孙艾静皱起眉头,沉吟着说道:“这个姓焦的,据说已经干了很多年的所长了,经营了这么多年,你一旦动他,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反应,如果放在平时也就算了,可这个当口,我还是劝你多考虑考虑。”

陈道静点点头,孙艾静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这说明孙艾静确实是在为自己考虑,便笑笑说道:“这边我会加强一下力量,另外,希望你们也加强一下力量,别净派些老弱病残来看守所,再这样下去,看守所都快成了你们检察院的养老院了!”

孙艾静笑了起来:“道静,你这话还真错了!前几年,不管是社会上,还是公安局和检察院内部,都普遍存在着轻视驻所检察工作的情况,所以往往把一些年龄大、能力差的检察干警安排到看守所,就像你说的,真把这当成了养老的单位。”

陈道静不满地撇撇嘴,说道:“现在也一样,我看你们那个老孙就够了黏糊的!”

“他是黏糊,但不迷糊,尤其对来钱的事,明白着呢!”孙艾静笑笑,压低声音说道:“看守所的油水很大,据说老孙也能分到一份,而且这份不会小,因为我曾经收到个一个情报,他曾经在去年春节给我们院里的那位送过这个数。”

望着孙艾静做出九的手势,陈道静不由一愣:“一个春节,就送九万?”

“嗯,你想想里面的事有多大吧?”孙艾静点点头,轻轻地说道。

陈道静心里有些沉重,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道:“不管怎么样,看守所的力量必须加强,我准备把治安大队的大队长过来临时主持工作,焦桂贤保留职务,大点的事情,两个人共同商量。另外,再从治安大队里调几个人过来,直接归邵雄侠管理。”

“嗯,这样也是个办法,虽然不能根除,但起码加强了监督,也加强了力量。”孙艾静赞同地点点头。

陈道静不满地看了一眼孙艾静,说道:“你那边也别闲着,给我换几个有能力,有责任心,作风扎实的干警过来,只有你们依法监督,到位监督了,才能及早发现漏洞做出预见,才能把看守所的工作做细做实!”

“也好,咱们双管齐下!”孙艾静轻轻点点头,笑道:“这个当口也正合适,刚跑了人犯,他们毕竟是心虚的,否则,我那边也不是很好安排。”

陈道静有些不信地看了孙艾静一眼,有些揶揄地笑道:“有段书记给你撑腰,你还有做不成的事?”

“呵呵,黄北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段书记想怎样就怎样的。”孙艾静摇摇头苦笑了笑,又说道:“这样吧,我也采取跟你一样的法子,保留老孙的职务,但再派两个信得过的人进来,你看行吧?”

“行吧。”陈道静虽然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想到孙艾静只比自己早来一周,信得过的人未必有多少,能给自己派两个人过来,也算是很大力的支持了。

两个女人又聊了几句,孙艾静便离开了,陈道静又将焦桂贤和刚刚赶到的邵雄侠以及两位副所长简单地开了一个会,先讲了市里给的任务,从提高认识到各种措施,再到明确责任,哪个环节出了漏洞追查哪个人的责任,最后才明确了一下邵雄侠临时主持工作的决定。

邵雄侠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立刻就答应下来。

焦桂贤有些失落,不过想到刚才孙艾静的话,便没敢表示异议,只讲了几句坚决服从局党委的意见,一定好好配合邵队的工作之类的决心话。

散会后,陈道静又把邵雄侠单独叫到一边,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叹口气有些忧虑地说道:“雄侠,最近的任务很重,我恐怕没有太多精力放在这边,这里就靠你了!”

“嗯,”邵雄侠点点头,脸上没有惯常的嬉笑,叹口气有些烦闷地说道:“局座,我就是一周不睡觉,也一定瞪着眼睛把这个院子给你看好!可是,局里现在也正需要人啊!”

“是啊!”陈道静轻轻叹口气,有些低沉地说道:“抓丁爱辉,碰丁建国,说不定会林秀峰书记等人有正面冲突,哪一仗都是硬仗!可是,我却总觉得咱们现在没有**,没有士气,雄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有好法子,一定及时告诉我!”

邵雄侠见陈道静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心中不由一阵感动,叹口气,有些憋火与无奈地说道:“局座,不瞒你说,本来觉得你来当局长了,黄北公安局应该是到了正气伸张、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可是没想到挫折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这个跑了,就是那个死了,不是这个案子破不了,就是那个案子查不下去!说心里话,我和慕枫这么多年还从没受过伤,可是你看现在,同时挂彩!心里憋火啊!陈局,我们得抓紧找个突破口提振一下士气才行,否则不但别人看笑话,就连我们自己都快没火气了!”

陈道静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深有同感,自从来到黄北,几乎就没有顺利过,这也是她多少年都没有碰到的。

财政资金

“是啊,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呢?”陈道静自言自语地说道,半响抬起头有些期待地望着邵雄侠:“你鬼点子多,好好想想!”

“我也没有,”邵雄侠烦闷地摇摇头:“但是我觉得这事已经很急了!局座你来了一周了,除了撤那几个所长反响大一点,其他的还是一潭死水,再这样下去,那些对你充满期待,心里刚燃起希望的人就会失望,而那些本来有些胆战心惊的人就会松口气,甚至会公开冷言冷语,到时候就更被动了。”

其实邵雄侠心里还有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他担心局面一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后,陈道静很可能像前局长陆华一样被局面绑架,被局面左右。毕竟人强不如命强,命强不如局势强。

“嗯,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陈道静微微点点头,邵雄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就像孟如海之流,刚刚消停了几天,如果局里的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再重新聚拢他身边,这局面或许就不像第一次那样好打开了。可是提振士气这种事,说起来简单,真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车驶出大门径直向市局驶去,一路上陈道静都在沉思,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把大家的精气神提起来,把向心力给凝聚起来呢?办个大练兵比武?好像不是短时间的事情,搞个爬山歌咏比赛,显然更不行。

思来想去,陈道静又把思路重新放回了被萧何吏否定的经费预算上,段文胜书记关于“黏糊”的话也在耳边响起,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晚上一定找机会去死缠烂磨,萧市长能给解决一半的经费也好啊。等民警福利待遇上去了,然后开个大会,让萧市长讲讲,自己也说几句,虽然不能说就能达到提振士气的效果,但估计应该会有些作用吧。

“飞扬,刚才雄侠说的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法子没有?”陈道静侧头问道。

“陈局长,我不懂这些事的。”云飞扬转过头,一脸诚恳和歉意地说道。

陈道静心里其实很想借用云飞扬和萧何吏的亲密来打通这层关系,可是见云飞扬这种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笑了笑将头扭向了窗外。

过了一会,陈道静摸出了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财政给我们追加的预算,市委、市政府基本都通过了,只有萧市长这一关现在还没过,你抽空问下萧市长,请他帮帮忙,晚上的时候,我也找萧市长汇报一下。”

电话那端的邵雄侠好像有些为难,半响吞吞吐吐地说道:“局座,我不敢,还是你说吧。”

“为什么不敢?!!难道萧市长还会吃了你?”陈道静故意有些高声,让云飞扬听得清楚。

邵雄侠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道:“局座,其实我已经试过一次了,说预算是给全市老百姓花的,这钱只有给了公安局,老百姓受益才会最大,给其他一些部门,不能说一点用没有,但大部分都被浪费了,有些倒是没浪费,吃进狗肚子里去了,但那只是给酒店行业做的贡献,不是给老百姓的……”

“嗯,那萧市长怎么说?”陈道静忍住笑,这样的话也许只有邵雄侠能敢说,虽然大家都想说。

“还能怎么说,”邵雄侠苦笑了一声,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骂了我一顿。”

“雄侠,现在的很多工作,就是靠一个韧字!”陈道静不知不觉就把段文胜书记的话搬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工作只有冲劲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韧性,否则很容易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这是不行的!要有锲而不舍决心,要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说难听点,就是被人说黏糊也不怕!只要是为了工作,咱们心中就无愧无悔!”

陈道静很少说些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可是今天却说得异常流畅并富有感情,这话其实并不是完全说给邵雄侠听的,很大程度上也是在鞭策自己,抛去一些没用的清高和矜持,为了全局干部职工,为了全市的公安工作,即便俗一点,甚至是委屈一点又能如何。

邵雄侠自然不明白陈道静的想法,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吭吭哧哧地说道:“局座,我真不敢说了,上次被骂得不轻。”

“没出息!我一会问问慕枫!”陈道静见邵雄侠如此为难,便也没有再勉强,冷哼了一句就要挂电话。

“哎!局座!等等!” 邵雄侠急声喊道。

“干嘛!”陈道静故意声音很冷淡。

邵雄侠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局座,你别找慕枫了,他这人性子冷,现在好不容易才对你有点好感……”

陈道静心里暖暖的,嘴上却说道:“那能怎么办?你又不出力!”

“唉!”话筒那边沉默着,好半天传来一声叹气,说道:“那我就豁出去了,再试一次!”

“这就对了嘛!”陈道静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想段书记说得真对,很多事看着不成,但磨磨就成了,如果放在平时,邵雄侠不同意,自己一定会体谅的,可是今天多磨了几句,事情便成了,虽然说萧市长那边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但起码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放下电话,陈道静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将头转向了窗外,可慢慢地,又觉得哪里不合适,难道要成功,就必须要强人所难呢?邵雄侠是为难的,萧市长呢?他是不是也为难呢?

云飞扬一路静静地开着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来到局里,刚下车,一辆火红的宝马便驶了进来。

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这么眼熟?

还没等想起来,车门一开,萧何吏从里面出来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车门,微微弯腰说道:“少姑,回去慢点!”

陈道静心里顿时雪亮,原来是徐少姑的车,怪不得有点眼熟,便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或许徐少姑也正在看陈道静,也或许是给萧何吏道别,当陈道静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徐少姑鸣了一声喇叭,车便快速地倒出了院子,然后一个麻利地调头,便飞驰而去了。

“萧市长,您过来了!”陈道静连忙走过去,她本以为以萧何吏今天心情,恐怕不会来参加这种场合,即便来,估计也会很晚,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赶过来了。

“陈局长,你好。”萧何吏刚把手机放在耳朵上,见陈道静过来,又连忙放下手机微微点头示意。

陈道静看出萧何吏在打电话,便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轻轻地说道:“萧市长,您先忙。”

“嗯,”萧何吏也没再客套,重新将手机放在耳旁:“怎么了?我在公安局啊,看守所?什么要紧的事?”

萧何吏的眉头越皱越紧,陈道静心里却有些惊喜,邵雄侠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嘛。

“陈局长,道州的领导什么时候能过来?”萧何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强带出一丝笑容问道。

“估计还得一个小时吧?”陈道静抬手看看表,说道。

“哦,那我先出去一趟,雄侠那小子不知又闯了什么祸,还不在电话里说。”萧何吏有些焦急又带些无奈地说道。

“哦,那萧市长您去吧。”陈道静忙走过去,跟云飞扬说了一声。

云飞扬转过车头,等萧何吏上了车,便缓缓启动驶出了院子。

站在门口,望着渐渐消失的车影,陈道静的心里却微微有些忐忑起来,也不知道这鬼小子又在编什么瞎话,竟然要萧何吏去看守所。

就在这时,陈道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霍局长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问道:“霍局,您到了吗?”

“我现在大堤上,估计还要有十几分钟。”霍天泰局长说完,笑呵呵地问道:“刚才道州的刘局长打来电话,说人再有十五分钟就能到你们市局门口,对了,萧市长到了没有?他们那边的分管副市长也过来了,萧市长迎一下比较好。”

“萧市长到了,”陈道静心里发苦,犹豫了一下,赶紧说道:“霍局,既然人犯这么重要,我看就别到局里汇合了,我派车在边界迎着他们,直接到看守所吧?”

霍天泰局长没有立即回答,如果没有副市长跟来的话,车的确是应该直奔看守所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副市长是什么习惯,有些领导是很忌讳这些的,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好吧,就直接在看守所集合,不过车你就不用派了,市里已经派人过去,现在已经碰头了,你直接去看守所吧。”

“嗯,好的。”陈道静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赶紧摸出手机给厉胜男打过去:“在哪?开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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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看守所的大门,就看见萧何吏副市长和邵雄侠在院里站着,萧何吏副市长脸色很不好看,远远地听不清说什么,但语气明显是训斥。

“姓萧的怎么在这?”厉胜男好奇地问道。

“今天晚上你给我管好你的嘴!”陈道静不悦地瞪了厉胜男一眼,向着萧何吏和邵雄侠走去。

虽然都是侧身站着,但邵雄侠和陈道静微微有些正面,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陈道静,一边点着头不停地“嗯嗯”、“是是”着,一边趁萧何吏不注意偷偷地向陈道静吐着舌头做鬼脸。

陈道静微微叹口气,知道邵雄侠为自己交代的事挨训了,便快步走了过去:“萧市长。”

萧何吏的脸色很难看,回头见是陈道静,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问道:“陈局长,你怎么过来了?”

“哦,刚才接到霍局长的电话,说道州公安局直接把人送到看守所,他们有一个分管副市长一起过来。”陈道静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霍局长一会也直接赶来这里。”

“哦,”萧何吏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对邵雄侠说道:“你忙去吧,我跟陈局长谈点事情。”

“嗯,”邵雄侠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可一转过头,就冲陈道静做了个鬼脸,低头走了。

陈道静知道萧何吏副市长要跟自己谈经费的问题,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萧市长,雄侠找你是我安排的,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但公安局的经费确实太困难了。”

“是啊,我知道。”萧何吏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陈道静有些歉意地说道:“陈局长,公安局的经费是卡在我这里的,我很抱歉,也希望你能理解。”

“萧市长,您别这么说。”陈道静见萧何吏主动将恶人的罪名担在自己身上,心里也明白他肯定有苦衷,便笑笑说道:“当家才知道油盐贵,说实在话,我以前分管刑侦的时候,也是张嘴就要钱,从来没体谅过局长。”说完笑着轻轻叹口气,说道:“您主管着全市的财政,肯定更难。”

“是啊,太难了!”萧何吏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黄北市一年的财政收入四十个亿,在北方的县级单位也算是很好的了,可是再多钱也顶不住乱花,段书记一个烟雨湖项目,仅第一期就用了六十个亿,把五年的财政盈余都花光了,如果再搞下去,恐怕未来十年的财政收入都投入都未必够!”

“哦。”因为涉及到市委书记,陈道静不好妄作评论,所以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萧何吏仿佛被勾起了不快,带些牢骚地说道:“现在很多地方,很多领导都是举债发展,显得很有魄力,工程建起来了,政绩也凸显出来了,人也高升了,可这债,却需要后面几届领导去还。”

萧何吏说完,轻轻地摇着头,继续说道:“后面的领导过日子还行,如果也想出政绩,又开始举债建工程,工程不管有没有用,越来愈多,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却不去管他,更别提债务的问题了!”

陈道静这是第一次见萧何吏带着情绪发牢骚,而且矛头明显直指段书记,便只是轻轻点着头,并不插话,直到萧何吏说完,这才轻轻地问道:“烟雨湖项目是个什么样的项目啊?”

“黄北根本就没有湖,只有一大片湿地,段书记想用挖掘机把它打造成全国第一大人工湖,还要在湖上建几十个小岛屿,岛屿上还要………”萧何吏眉宇间的烦躁越来越盛,最后摇摇头叹道:“算了,不说了!”

陈道静终究没能厚着脸皮去发挥“韧性”和“黏糊”,轻轻点点头说道:“萧市长,您也别着急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陈局长,明年的预算,我一定让财政多给你们划一些。”萧何吏歉意地望着陈道静说道:“今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呵呵,谢谢萧市长。”陈道静笑着说道,但心里其实微微有些不以为然,既然钱都花在了项目上,明年的情况还不是一样!

萧何吏仿佛看出了陈道静心里的想法,说道:“其实,咱们每年的预算外资金还是很充足的,现在中央省市都爱钓鱼,不管什么项目,都要县市资金配套,而且近年来配套的比例越来越大,尽管县市的压力很大,但又不得不搞,如果不搞,上面的那部分无偿资金也就浪费了,所以我每年都让财政准备比较充裕的预算外资金。”

萧何吏说完,看看陈道静,有些惋惜地说道:“其实,你如果能早来几个月,这钱还是有的。就是在小天市长来了以后,为了盘活黄钢,有点不惜代价了,零资产转让不说,还把企业的债务剥离转移到了政府身上,这两个月,光替企业还债就支出了一点二个亿,所以现在财政实在拿不出钱了,你们还好一点,食品药品和农业还有卫生系统,就连基本的试剂都买不起了,现在食品安全的形势这么严峻,我真地是有点担心啊!”

“萧市长,我明白了,您放心吧,我们会开源节流度过难关的!”陈道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钱都被段书记和白小天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但在自己这里却还要一路绿灯充当好人,却把为难的事,得罪人的事都统统推给了萧何吏副市长。

萧何吏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笑笑说道:“陈局长,我有几个企业的朋友,他们都很热心公益的,最近食品抽检用的试纸和试剂都是他们帮忙免费提供的,有时间我约约他们,看能不能支持你们一点。”

“萧市长,暂时先不用了,等我们真的没米下锅的时候再找您吧。”陈道静几乎没有犹豫就谢绝了,除了她觉得不能再麻烦萧市长和热心公益的企业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她内心深处,对官场利益纠缠有种本能的反感,你拿了企业的钱,在执法时,怎么能硬起腰杆。

“嗯,好!”萧何吏赞赏地看了陈道静一眼,笑道:“走吧,别在这站着了,去屋里说话吧。”

“嗯。”陈道静点点头笑了笑。

两个人刚转身向回走,这时厚重的铁门突然打开了,焦桂贤急急地跑了过来,喊道:“萧市长,陈局长,省厅和道州的领导到了!”

火药渐浓

“走吧,陈局长,咱们先去迎一迎。”萧何吏收住了企业赞助的话题,微笑着对陈道静点点头,便转身向看守所门口走去。

看守所的大门已经打开,门外由两堵带电网的高墙而夹成的长廊里站满了警察,几乎每隔四五米就有一个,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不至于吧?陈道静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由不解,吕康再厉害,也不会是省公安厅的通缉犯,自己抓过不下十个国家公安部的要犯,也从来没有过这种阵仗。

门外的车鱼贯而入,市局的张副支队长领着三个人快步走了过来,给陈道静介绍道:“陈局,这是道州刑侦队长王虎刚队长,这位是道州通县市刑侦副局长赵雄虎,这位是通县市刑侦大队大队长张永强。”

“你们好。”陈道静连忙热情地跨上一步,侧身指着萧何吏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萧市长。”

“王局长好,呵呵赵局长,张队长好。”萧何吏跨上一步,热情地与三人握手。

陈道静跟在萧何吏身后,也热情而不失矜持地与三人握了握手。

对方三个人的手都孔武有力,人也长得魁梧雄壮,豪爽地笑着,眉宇间都流露着一抹顾盼自雄的神采。尤其那位刑警队长张永强,更是虎背熊腰肌肉健硕,两个拳头握起来,就像两个小碗一般,握完手哈哈笑道:“萧市长,局长好,我们的市长的孩子在东州大学,他先过去看看,晚上再赶过来!”

陈道静心里一翻个,看孩子事大,还是押解犯人事大,虽然押解并不需要副市长出面,但既然知道东州方面的副市长在迎候,却撇下众人去看孩子就显得不那么妥当了。

再看看张永强,豪爽的笑容中透着微微一丝倨傲,不但表情、语气中没有半点歉意,就连虚假的客套话也没有一句。

陈道静担心地望望萧何吏,生怕他感到不悦,好在萧何吏并没有在意,微笑着点点头。

吕康已经被押了下来,脚踝上套着重重的铁镣,双手被反拷在背后,头上还被蒙着面罩,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着。

“给老子把面罩脱下来。”吕康操着一口很重的方言喊道。

别人倒还没觉得怎样,萧何吏的笑容微微一僵,这方言他太熟悉了,四年的大学就是在那所城市度过的,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段岁月,所以他对那里的感情很深,几乎成为了生命里的第二故乡。

“快走!少罗嗦!”吕康身后一个精神抖擞的警察用力地推了吕康一把。

“小刘,别这样!”道州王局长走过去,帮吕康拿下了面罩,笑笑说道:“老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好吃好睡吧。”

虽然面罩并不影响呼吸,但吕康却像一个憋的太久一样,张开嘴大口地吸着气。

吕康看上去四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削却强健,显得很精练的样子,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很长,只有那两只眼睛还在放着淡然的光芒。

陈道静知道,在这里能有这种眼神的,在外面一定会无比锐利。每次看到这样的犯人,她的心里总有种深深的遗憾,这样的人其实很多可以走上正道的,如果当警察,很多都会是极优秀的,可惜,他们却走上了弯路。

这时,霍天泰局长也赶到了,双方又是一阵寒暄。

“霍局长,人犯交到您手里了,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呵呵。”道州刑侦支队长王虎刚握着霍局长的手说道:“忙了这么多天,我们这些弟兄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准备带他们在东州玩几天,放松放松。”

陈道静眉头又是一皱,这些话都应该是主方说的,而且估计霍局长也已经有了相关的安排,但从客人嘴里说出来,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呵呵,”霍局长心里也微微有些不舒服,本来已经安排了东州几个比较有名的名胜区,但见对方主动提要求,他反倒不提这事了,笑了笑,拍了拍王虎刚的肩膀:“没问题,东州的名胜很多啊,你们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和我联系!”

王永强笑呵呵地插话道:“这点事可不敢麻烦霍局长,通县和黄北是相邻的兄弟,我们找陈局长就好了,霍局长,您就别管了。”说完转头望着陈道静:“陈局长,你说是吧?”

“呵呵。”陈道静脸上挂着笑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却微微有些警觉,怎么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头呢?如果要论级别,先不说省会东州的级别高半级,就算是平级,那霍局长比道州的支队长,自己比通县的副局长、刑侦队长也要高,怎么从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尊重呢?

通县刑侦副局长又插话进来:“是啊,霍局长,我们这几天就住在黄北算了,一来弟兄们散散心,二来也向黄北的兄弟学点东西。”

如果以前的话还有歧义,让人琢磨不透,但这句话表达的就比较清楚了,先是散心,后是学习,而且是学点习。

“萧老弟,是你吗?”这时,吕康突然瞥见了萧何吏,立刻大声喊道。

众人都是一惊,顾不上刚才的话题,一双双眼睛不由都随着吕康的目光望向了萧何吏。

陈道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吕康还认识萧何吏副市长呢?称呼还如此亲热!

道州来的,从领导到干警,都一脸意味深长的望着萧何吏。

萧何吏虽然有些吃惊,但神色却很坦然,向前走了两步:“你喊的我?我是萧何吏。”

吕康哈哈大笑道:“萧老弟,我是吕康啊,你忘了?在……”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吕……”萧何吏猛然想起了眼前这个人,可同时却发现称呼成了大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出来:“吕哥啊!”

道州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永强小声说道:“张队,赵局,我看,得给省厅提提,放这里不太合适啊。”

虽然张永强压低声音,但还是被大家听到了,霍天泰局长也有些尴尬,挥挥手说道:“押进去吧。”

“走!”邵雄侠已经组织人应了过来替下了道州的公安,这时见霍局长催促,便赶紧架着吕康向里走去。

萧何吏望着吕康,并不忌讳什么,笑着摆了摆手。

吕康一边向里走,一边笑道:“萧老弟,看来还是你选的路对啊!”

“唉。”萧何吏望着吕康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和吕康是有过一点交集的,吕康对他评价不错,他对吕康有感恩之心,一想到吕康,乔素影那张清丽的脸庞便浮现出来,一时间大学时的酸甜苦涩都涌上了心头。

吕康被押解了进去,两边又在会议室做了交接手续。萧何吏一直有些恍惚,他甚至在想,如果他当时真走了吕康这条路,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在逃,也或许已被抓,不过,也许过的要比现在舒服,一群热血的弟兄总比现在的复杂的机构和人际关系要简单得多,爽快的多。

这个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自从收到黄猛和刘子辉死讯的那一刻,他一直在想,如果他那时候和大家一起离开的话,或许二队的那般弟兄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

“事情办完了,大家都饿了吧,先去吃饭!” 霍局长说完,笑着拍拍正在出神的萧何吏:“萧市长,走吧?”

“哦,好!”萧何吏笑笑,心里微微有些自责,这个时候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好啊,晚上好好喝喝!”通县刑警队长王永强豪爽地说道。

陈道静微微一皱眉,自己这边好像没几个能喝酒的。

出了门,看看齐刷刷站在门口精神抖擞的道州公安,再回头看看焦桂贤和那两位副所长,陈道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样是公安,可道州就是一群狼,而黄北,更多地则是些猪,甚至还有些是贪得无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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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安排在了东州最好的酒店之一,清雅轩大酒店,这并不是陈道静安排的,也不是霍天泰安排的,而是道州的支队长王虎刚慕名硬要去的。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霍天泰局长还是答应了下来。

道州足足来了有二十几个人,加上省厅和市局的,差不多要三十五六个人,霍局长对陈道静小声说道:“道州的兄弟单位好不容易来一次,安排到后面的贵宾楼吧。”

“嗯。”陈道静应了一声,来到前台,先大体算了一下人数,然后初步定了四个房间。

“请问,您要点什么标准?”一位身穿旗袍的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道。

“哦,你们都有什么标准?”陈道静心里有些底气不足,她知道这种酒店实在太贵了。

“有六百八十八,八百八十八,一千零八十八,二千二百八十八,三千三百八十八……”服务员说道。

“哦,”陈道静心里一宽,看起来也不算贵,犹豫了一下,狠狠心说道:“那就二千二百八十八的吧。”说完便转头向房间走去,心里隐隐有些心疼,刚为了经费问题撤了三个所长,而自己一顿饭却要花费上万元。

刚来到房间,霍天泰局长正好出门,看到陈道静的脸色,笑笑说道:“心疼了?呵呵。”

陈道静低头笑笑,没有否认。

“道静,道州的风气好拼酒,而且我看他们今天好像多少带点较劲的意思,你要防备他们在酒桌上发难。”霍局长说完左右看看,悄声说道:“你回去多找几个人来,挑酒量大的,人数上一定要多于他们。”

陈道静一咧嘴,苦着脸没吭声。

“好了,按我说的去做。”霍天泰局长笑笑:“我知道你会过日子,放心好了,这单由市局来买!”

陈道静放下心来,却有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笑说道:“霍局,黄北虽然穷,但几万块总还拿得出吧。”

“嗯,拿得出那你就拿吧。”霍天泰局长笑了笑,又叮嘱了一句:“抓紧安排人!”便回屋陪王虎刚说话去了。

陈道静定定神,摸出电话给办公室主任刁德富打了过去,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装出一副很自然的语气说道:“刁主任,你立刻带支票来清雅轩大酒店,带上二十几个人,要能喝酒的,晚上恐怕是一场恶战。”

刁德富愣了一下,说道:“好,我马上安排。”

陈道静放下电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又摸出电话给袁华融和雷剑打了过去,让他俩赶来清雅轩大酒店。

不一会,刁德富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来了,让服务员把陈道静喊出来,小声问道:“陈局,我刚点了下人数,还得再开四桌啊。”

陈道静一咬牙:“那就开吧!”

“陈局,”刁德富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咱们拿钱?”

“嗯。”陈道静点点头:“霍局长说市局结账,可咱们哪能让市里拿钱呢?”

“是啊是啊,这是您上任后霍局长第一次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霍局长拿钱啊。”刁德富说完,又小声试探地问道:“用咱们的支票结账?”

“嗯?”陈道静有些奇怪,心想可能黄北以前有自己还不清楚的惯例,便问道:“刁主任,我第一次安排饭,不是太明白,你有话就直说好了。”

刁德富笑了笑,小声说道:“陈局,咱们局里的经费你是知道的,这么大的场合如果是我们自己结的话,那没几顿饭就把全年的吃光了……”

“不会吧?”陈道静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咱们局全年的招待费还没十万块?”

“十万?”刁德富一愣,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过来:“陈局,虽然您刚来,但我能看出您不是个喜欢应酬招待的人,这里的价格您可能不知道,像今晚这种场合,没有个几十万也拿不下来的。”

“不会吧?”陈道静真有点被吓住了,愣愣地看着刁德富。

刁德富见陈道静这副神情,心里更加雪亮,刚才一接到电话,他就大吃了一惊,历届局长一般只有在请重要领导的时候才会到清雅轩来,四五个人,省点的,花上个万把块,高兴了,或许就能花几万块。现在见陈道静居然让他喊二三十个人来清雅轩吃饭,哪能不被吓到。来的路上,他还寻思,要么就是陈局长魄力大,能搞到钱,想收买人心,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懂,根本不了解清雅轩的价格。

“陈局,这里的标准一般是每人四百元最低,不过咱们人多,又是公安局的,给他们说说,可以要二百或者是三百的,你算算吧,六十多个人,如果按二百标准,那就是十二万,加上酒,二十万或许差不多,如果是三百,那二十万就肯定打不住了……”

“每人二百?”陈道静身上几乎要冒出汗来:“刚才服务员说六百八十八是每个人的标准?”

“是啊,您要的六百八十八的?”刁德富点点头,问道。

陈道静一阵心慌,虽说酒店里温暖入春,但毕竟是寒冬,可细密的汗珠还是刷得从她那光洁的额头渗了出来,她可是要的二千八百八十八的啊!

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时,陈道静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但现在,她真地是有些慌了,急急地对刁德富说道:“你,赶紧去退掉!”

“哦,改成三百的?”刁德富问道。

“先去退掉再说,别让人家把菜做了!”陈道静微微镇定了一点,但还是明显的慌乱:“具体的一会再说!”

“哦,好。”刁德富匆匆转身跑向了一楼的吧台。

陈道静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道州通县的刑侦副局长赵雄虎从洗手间回来,一边擦着手一边笑道:“陈局长,怎么在门口站着啊,进来坐。”

“哦,好。”陈道静勉强地笑着进了屋,想跟霍局长建议把自己的人撤了算了,可才开个头,就被霍天泰局长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只好退回沙发上,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见刁德富还不回来,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便起身出门向楼下走去。

刚到一楼,就迎面碰到了刁德富,连忙问道:“刁主任,怎么样了?”

“他们说菜都已经备好了。”刁德富有些为难地说道:“他们说要改也可以,不过那些菜也需要支付四分之一的钱,我跟他们好说歹说,总算是同意了改成六百八十八的。”

“那也得四十万吧?”陈道静刚消下的汗又在光洁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刁德富看出了陈道静的慌乱,便小声说道:“陈局,你也别着急,其实这种场合,以前也有过的,一般的惯例是找几家企业来帮帮忙,多分几家,一家出个七八万块钱,事也不大。”

事到如今,陈道静也没了办法,只好对刁德富说道:“我点的那些就算了,剩下的酒烟之类的,你把好关,尽量不要再花钱了!”

“陈局,我明白,刚才已经跟他们说了,酒烟我们自己带,这样能剩下不少钱,他们卖的太贵了。”刁德富笑笑说道。

“行,那你马上去,不!你别去了,交代胜男去买!你在这里盯着!”陈道静依然有些慌乱。

“好的陈局,有我在,您放心就好了!”刁德富很自信地笑笑。

“那今晚你就多操心了。”望着平时那张不怎么顺眼的商人味道太浓的脸,现在看起来却仿佛可爱了许多。

刁德富感受到了这种依赖,心里微微有些得意,笑道:“陈局,如果换个酒店,我都能处理得比这好,只是这个酒店是丁建国开的,你也知道他的能量,一般接待的都是省里和市里的领导,所以对咱们这些小单位,他是不买账的。”

“丁建国?”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晰,便笑着说道:“不管是谁的,咱们吃饭付钱天经地义。”

“嗯,那我去张罗了。”刁德富说完笑笑,去发挥他的特殊才能去了。

回到房间,陈道静坐在那里有些心神不宁,盘算着如何解决这顿饭的花费,找企业肯定不行,那违背了她的底线和原则,可局里结账也不行,才来一周,招待就花几十万,让黄北市的全体民警怎么看她?

毕竟是道州市公安局来人,作为平级单位,东州市局招待一下也合情合理,让霍局长出二十万解决一半,然后再厚着脸皮找萧市长,毕竟人家的副市长也来了,再说,政府就算再穷,也比公安局有钱,这点钱应该还是拿得出的,让萧市长出十万,然后还剩下十万,虽然还是多了点,但毕竟能勉强接受了。

过了一会,赵雄虎出门接了个电话,进来后笑着对霍天泰局长和萧何吏副市长说:“我们刘市长刚打来电话,他去拜访了一下省财政厅的两位副厅长,那两位厅长也是我们通县出去的,呵呵,老乡见了可能话多了点,刘市长的意思是我们先开始,他可能晚一会过来。”

陈道静心里更加恼火,心想这是个什么狗屁市长,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有其他的公事或者私事,就不要通知我们,你不来,霍局长和萧市长也不会出面,也不至于弄到这么烧钱的地方来。

萧何吏和霍天泰倒没什么明显的反应,霍天泰淡淡地一笑:“萧市长,那咱们就开始吧?”

“嗯。”萧何吏点点头,起身走到桌旁站在了主陪位置,指着主宾位置对霍天泰局长笑笑说道:“霍局,您坐这。”

如果在平时,霍天泰局长或许会谦让一下,因为刘副市长虽然级别低一点,但毕竟远来是客,如果出于尊重的话,正常的坐法应该是霍天泰局长坐主陪,萧何吏坐副陪,刘副市长主宾,副主宾留给王虎刚支队长。

但今天,霍天泰局长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本来想等萧何吏让自己坐主陪的时候再讲,却没想到萧何吏已经先摆好了座次,不由微微一笑。

萧何吏也读懂了霍天泰的局长的笑容,不由也会心一笑,默契是种很美妙的东西,有些时候甚至不需要眼神和动作的交流。

萧何吏微笑着拍了拍副主宾的椅背:“王支队长,刘市长不来,你就先做这吧。”

王虎刚微微犹豫了一下,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笑笑说道:“给刘市长留着吧。”说完微微有些不甘心地坐在了一般的位置上。

酒桌交锋

而刑侦副局长赵雄虎和刑侦队长王永强就更没有好位置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脸色微微都有些不太好看,远来是客,黄北也太不懂礼数了。

不一会,刁德富走了进来,来到坐在副陪位置的陈道静身边,问道:“可以上菜了吗?”

陈道静心里又是一疼,咬咬牙:“上吧。”

“喝什么酒啊?听说东州特酿还是不错的,哈哈……”王虎刚半开玩笑地点着戏。

陈道静征询地望望刁德富,刁德富俯下身子说道:“我让胜男买的特曲,五百多一瓶,特酿太贵了,批发还两千多呢。”

陈道静一听这价格,心里顿时更加不悦,脸色便微微有些发冷,心想你们不把自己当客人,那也别怪别人不那你当客人,黄北对你们通县以前不亏欠,以后也不相求,大不了不相往来就是了!

“陈局长,现在我只安排了你这一桌开始上菜,其他的,您看看还有什么安排。”刁德富压低声音说道。

“好!很好!”陈道静微微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目光里全是赞赏,这事办得不错!

“陈局长,说什么呢?还有秘密吗?哈哈……”王永强哈哈大笑着打趣道。

陈道静抬起头望着王永强,目光有些发冷,微微一笑说道:“黄北公安局内部的事情,在座的只有霍局长和萧市长才有权知道。”

屋内的气氛微微一僵,王永强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哈哈,可是不该我们知道,我们也知道一点,比如两大队长在看守所亲自提审犯人,却被犯人打伤跑了,哈哈……”

此话一出,东州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陈道静此时已经明白对方来者不善,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天泰轻轻咳嗽了一声,刚要说话,房门一开,几个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个微微秃顶,圆圆滚滚,一脸的和气,抢步滚上前来,惊喜地说道:“哎呀,霍局长,你好你好,我说今天怎么一进酒店就觉得蓬荜生辉,原来是霍局长到了!”

陈道静因为已经查阅过丁建国的有关资料,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心里不由一动,难道这些人是丁建国请来的?

“呵呵,丁老板,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霍局长显得很客气,站起身迎了两步与丁建国握握手。

“哎呀,萧市长也在!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这都是平时请不到的稀客啊!”丁建国嘴上对萧何吏热情,但行动上却与对霍天泰局长差了不少,并没有上前握手,而是指着身后的几个说道:“霍局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呵呵,就不麻烦了丁老板了。”霍局长看到来人,脸上微微一惊,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的笑容,几步迎了过去:“曲厅长,您怎么过来了?”

来人四十五六岁年纪,白净面皮,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很斯文的样子,神情平和却又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居高临下,浅浅地伸出指尖让霍天泰握了握,似笑非笑地淡淡地说道:“怎么?这里你来得?我来不得?”

“呵呵,曲厅长说笑了。”霍天泰笑了笑,一侧身对来人说道:“曲厅长,这位是黄北常务副市长,萧市长。”说完又转身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这是咱们省公安厅曲厅长。”

“哦,萧市长,听说过。”曲厅长的神色有些冷淡,转过头指着后面一个四十多岁,也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道:“来,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客人,我老家的父母官,通县市的副市长刘平刘市长。”

“霍局长你好。”刘平副市长跨上一步,与霍天泰局长握了握手。

萧何吏本来想上前,可是看到这种局面,便停下了脚步,见曲厅长并未有给自己介绍刘市长的意思,便只是微笑着与刘市长点点头。

“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曲厅长又指了指身后一个长相威武的男人:“省刑侦总队长李波。”

“呵呵,霍局长你好。”李波与霍天泰都是老相识了,而且两人还有一段别人并不清楚的交往,李波对霍天泰是有些感恩的,但此时表情有些程式化,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这两位省厅的领导,陈道静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与曲厅长级别相差太多,所以并未有过交往,但与李波,却是很熟悉的,那是当年的顶头上司。

两个人隔着桌子不易觉察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陈道静却从那瞬间的眼神中看到了提醒和忧虑。

“今天我留刘平吃饭,可他说有个重要场合,就是不给我面子,呵呵。”曲厅长笑着说道:“既然他不给我面子,那我就给他面子好了,他不在我的简单场合,那我就来参加他的重要场合。”

话虽然是玩笑话,可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那就是他对刘平是相当重视的。

既然是玩笑,而且是领导的玩笑,大家免不得也要捧场地笑笑,只是这笑容却各不尽相同,道州来人的笑是发自肺腑开心的笑,而东州这边就有些敷衍,甚至有些发苦了。

老厅长方明清马上就要二线了,曲云波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接班人选,四十多岁的他自然是意气风发,而老领导刘建国现在又干上了省委常委,他这个公安厅长的帽子又多了一层保险,所以近些日子,虽然在省里处处格外低调,但是到了下面,便自觉不自觉地已经有了厅长的派头和架子。

“老丁啊,准备个大点的房间吧,这里好像……”曲云波皱着眉头说道。

“呵呵,早已经准备好了,各位领导,咱们到流云厅。”丁建国笑容可掬地弯腰请着众人。

曲厅长发了话,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便跟在后面去了流云厅。

由于房间里的领导太多,丁建国自始至终都没有与陈道静说话,甚至没有看陈道静一眼,但在流云厅门口,在其他人都进屋之后,等陈道静最后一个来到门口时,丁建国很尊重地笑着哈腰点头:“陈局长,您好,听说您了黄北,一直想去拜访,可一直也没机会,今天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言语有些肉麻,但配上丁建国的神态,便多了份自然,多了份真挚,多了份发自肺腑,让人听起来心里感觉很舒服。

“丁董事长,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拜会你才对!”陈道静赶紧笑着说道,心想这么大的领导你都能请来示威,哪会把我这小小的局长放在眼里。

“哎呀,可不敢,可不敢!”丁建国有些惶恐地摆着两只胖手:“陈局长,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你看这样行不,今天就当我请众位弟兄了,好不好?聊表心意,希望陈局长赏个面子。”

在曲云波厅长面前,丁建国都没有如此低的姿态,陈道静也觉得有些不安,只是她更知道,这顿饭绝不是白请的,直觉告诉她,就连今天晚上的种种巧合和道州方面表现出来的不正常,或许也绝不是偶然的。

“既然定老板这么客气,那我还真有点事想麻烦您一下。”陈道静笑呵呵地说道。

“哦?陈局长,您请说,请说。”丁建国一脸的欣喜:“能给陈局长帮上忙,那是我的荣幸啊!”

“我们今天在这里定了六桌,但是由于特殊的原因,我们现在想改成一桌,丁老板能不能帮这个忙?”陈道静一脸的歉意,真诚地说道:“我也知道这样会对你们造成一些影响,丁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损失的那部分,我们按价补给你,但是,就别按你们规定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了,行不行,呵呵?”

丁建国愣了一下,这忙不太好帮,帮了的话,或许今晚的一个大人请就飞了,可不答应的话,又显得不好,这点举手之劳的小忙都不帮,有些说不过去。

“怎么?丁老板不帮忙?”陈道静见丁建国犹豫,便笑着逼了一句。

“哎呀,这点小事,哪用陈局长张口。”丁建国挠了挠脑袋,笑道:“这样吧陈局长,弟兄们,就还在这吃,如果口味不好呢,我可以让厨房换口味,如果弟兄们觉得咱们东州哪个酒店的饭菜合口呢,我可以让人去买回来。陈局,咱们这有专门的运输车,保管上桌时还是热气腾腾的。”

“呵呵,丁老板,饭菜当然是你这里更合口,只是……”陈道静微笑地盯着丁建国的眼睛。

丁建国的眼睛里全是坦然和欣喜,甚至有些兴奋地打断了陈道静的话:“合口就好,合口就好啊!那就在这吃,哈哈,就在这吃……”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局,先进去吧,领导都等着呢。”

陈道静见丁建国如此坚持,心里更加雪亮,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丁老板您先进去陪领导,我下去交代一声,让他们换地方。”说完转身就向楼下走去,走出几步,又回过头一笑说道:“丁总记得给我打折哦。”

望着陈道静的背影,丁建国那胖乎乎油腻腻的笑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郁,略微沉思了一下,转身进房间了。

一进门,曲厅长就招呼道:“来,老丁,今天你做东,我给做主陪,你副陪,咱们好好陪陪咱们老家的父母官!”说完转头对霍天泰局长和市局刑侦总队长李波说道:“你们两个可要帮我陪好啊!”

“呵呵,没问题。”霍天泰局长和李波总队长笑笑,虽然曲云波厅长这话看似简单,但已经将两个人放在陪客的位置上。

通县刘平副市长显然也听懂了这意思,不过还是谦让了一下:“曲厅长,我可不能坐那,还是霍局和李队长坐。”

霍天泰局长和李波支队长自然不会坐,便相互谦让着。

“让你坐,你就坐!”曲云波厅长提高了一点声音命令道,等刘平副市长看似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这才又指着副主宾的座位对道州的副支队长王虎刚说道:“虎刚,来,你坐这,虽然你官不大,但是今天你一来是客,二来抓了吕康立了大功,来,坐!”

霍局长和李波总队长都没了座位,萧何吏自然更没了位置,随便挑了一把椅子,挨着霍局长坐下,淡淡地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发着短信。

陈道静下楼找到刁德富,说道:“现在能找到安排这么多人吃饭的地方吗?档次一般就行,但是也别太低!”

“当然有!一家酒店正好有个特别大的房间,能装六桌子人,这样既比大厅显得高档,又花费不多。”刁德富的老婆就是开酒店的,平时有些场合也往自己家里安排,现在一听来了大生意,便连忙笑道:“那边我能安排好,只是这边怎么说?”

“不用说,直接走,我跟丁老板说好了。”陈道静笑笑说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刁德富笑笑,可又有些担心地问道:“我看道州的这些人个个一脸的傲气,让他们换,不会不高兴吧?”

“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按我说的去办!”陈道静说完转身上楼了,心想,他们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上楼刚进了房间,就见曲厅长喊她:“你是陈道静吧?”

“曲厅长,你好,我是陈道静。”陈道静连忙笑着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曲云波将头转向了通县副局长赵雄虎。

赵雄虎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刚才许强打电话说要换酒店,陈局,你安排的吗?我们还换不换?”

“呵呵,咱们不换,”陈道静笑笑说道:“那边有一家酒店,特别适合弟兄们,可以在一个大房间里,热闹,也便于交流感情。”

“搞这么多花样!都在这里就可以!”曲云波沉下了脸,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

陈道静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答应吧,她知道后续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如果花这么多钱再受气,那也太憋屈了,可不答应,当着这么多人不给曲厅长面子,如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萧何吏斜靠在椅背上,目光中透出一丝讥笑的神情,慢慢地坐起身,刚要说话,却被霍局长动作很小地按住了,笑道:“我看啊,咱们既然来到了黄北公安局,那咱们啊,就客随主便算了。”说完转头望着陈道静,目光中隐隐有一丝责备,但嘴上却开玩笑道:“道静,可一定要安排好,安排不好我处分你!”

萧何吏看了一眼霍天泰局长,眼神中闪过一丝敬佩,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水平,刚才曲云波厅长把霍局长放在了陪同的位置,可霍局长却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一来是把省里的硬推到了客人的位置,二来他在客人的位置,说话也更方便一些。而且,主人并不是黄北市,而是黄北市公安局,又把萧何吏撇了出来,一句简单的话语,却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曲云波厅长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身为客人,定地方不是不可以,或许不用说明下面就办了,可如果硬安排的话,就显得不太好看了。

“呵呵,霍局长说的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哪有什么客啊主的。”丁建国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我的企业在黄北,在东州,少不了霍局长、萧市长的照顾,可以说这些年来,比一家人还要亲。曲厅长、刘市长是道州人,道州是我的家乡,是我的根,没有道州,哪有我的今天,所以今天都是我家人,没有客,没有主,就当我安排一场家宴,大家都随意就好,哈哈……”

曲云波对丁建国这番话很满意,笑着点点头:“嗯,好!”

气氛轻松了一些,可这时赵雄虎插话道:“许强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呢,换还是不换啊?”

气氛随即又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众人的眼睛虽然都没有看陈道静,但陈道静却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呵呵,我看,这个问题还得刘市长表态。”萧何吏笑着坐直了身子,对刘平副市长说道。

“我?我表态不合适吧?萧市长说话太高深了。”刘平副市长有些茫然,又有些讥笑地说道。

“刘市长,换不换地方,这关系到你给谁面子,不给谁面子的问题。”萧何吏笑道:“你是贵客,丁老板急着要在这里请你,陈局长要抢着在外面请你,你到底给谁这个面子呢?”萧何吏说完也不等刘平说道,对陈道静笑道:“陈局长,我看这样好了,想给咱们黄北公安局面子的,那就去咱们安排的地方,愿意给丁老板面子的,就在这里吃。陈局长,如果道州的弟兄们都不给你面子,你也别难受,虽然面子没了,但是钱省了,呵呵。”

“丁老板,你财大气粗,厅长、市长我不跟你抢了,但下面的弟兄们,你就别跟我抢了!”陈道静站起身有些埋怨,也有些恳求地说道,但心里就像夏天喝了一晚冰镇酸梅汤,通体熨帖舒服,这是她今晚听到的最悦耳的话了,丁建国你不是非要在这吃吗?那道州的人领你的情,可我陈道静不但不领,而且还有些不乐意呢!

“好了,别说这些事了!”曲云波厅长微微皱起了眉头,黄北的人怎么这么能胡搅蛮缠呢?好好的局面,被说的乱七八糟的,不由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定吧!老丁,上菜吧!”

鼻青脸肿

事情仿佛告一段落,陈道静起身让刁德富安排上菜。

重新坐下的时候,陈道静已经没有刚才的焦虑,脸上开始散发轻松的笑容。

通县的刑侦副局长赵雄虎笑笑说道:“刚才霍局长不是说客随主便,黄北公安局是主人吗?怎么又推到丁董事长头上了。”

陈道静脸色微微一窘,萧何吏在旁边淡淡地笑着说道:“刚才丁董事长说家宴,赵局长可能没有听到,枉费了丁董事长一片苦心啊。”

曲云波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来,上酒,今天我要好好地给道州公安系统的弟兄们庆庆功!”

不一会,菜端了上来,虽然都是些平时见不到的东西,但陈道静却没有丝毫的胃口,一来心情上有些紧张,二来也微微有些心疼,这些菜,哪值那么多钱。她却不知道,这桌早已不是她点的标准,如果知道丁建国安排的标准,估计她会更心疼,尽管已经不是她拿钱。

酒也上来了,但不是厉胜男买来的酒,是两千多一瓶的东州特酿,服务员一杯杯地倒上,等轮到萧何吏的时候,被他拦住了,歉意地笑笑说道:“曲厅长,我不喝酒。”

曲云波冷冷地看了一眼萧何吏,不说话。

霍天泰局长脸上闪过一丝担心,他清楚曲云波的为人,虽然长相斯文儒雅,但却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便笑着劝道:“萧市长,今天就破破例吧。”

萧何吏今天的心情一直有些悲痛,他总觉得黄猛和刘子辉尽管是咎由自取,但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现行的体制在其中起了很大的坏的作用。所以这时看到曲云波等人拿腔作势的样子,心里便隐隐回荡着一股愤怒和悲凉。

“霍局长,我今天实在不能喝,大家就不要难为我了。”萧何吏笑着看了霍天泰局长一眼,语气淡淡地笑着说道。

霍天泰局长从萧何吏的眼里读懂了一点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有赞许,但更多地还是担忧。

人有时候很奇怪,很多人朝夕相处,却不明白对方的想法,但有些人虽见面很少,甚至初次碰面,却有种心灵的沟通,随便一个眼神都会充满了默契。

萧何吏淡淡地笑着,对曲云波冷冷的眼神并不在意,他知道,这种场合,如果没有一个“不懂规矩”的人,那局势就会完全**控,霍局长、陈道静,也包括他自己,将异常的被动。

曲云波厅长仿佛也看出了萧何吏的无惧,这种时候他是不会说话的,到了这种地位,对每一件可能会损伤他的权威和面子的事情,他都会很谨慎。

旁边的人都劝着,但萧何吏只是微笑着拿着杯子不让倒酒,最后霍局长亲自过去给他倒了半杯,别人又劝,萧何吏坚决不倒了。 “不喝就算了!” 曲云波带些恼怒地说道。

众人这才算了,服务员越过了萧何吏,去给陈道静倒酒,陈道静有些求助地望向了霍天泰局长,却遇到了霍天泰局长严厉的眼神。

握住杯子的手渐渐松开,有些无奈地望着清澈晶莹的液体从酒瓶里汩汩地流进杯中。

酒过三巡,气氛微微变得热烈起来,陈道静一点也没有因为是女人而被得到照顾,甚至还被当成了重点检查对象,每次曲云波厅长说喝干的时候,很多人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向陈道静的杯子瞄了过来。与其他人审视、怀疑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神情相比,霍天泰局长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忧心和督促。

萧何吏的目光每次也下意识地看陈道静杯子中那些让他怵头的清澈液体,他的目光中隐隐闪烁着焦灼担忧,甚至有些愤怒。

桌上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通县公安队伍建设的情况,而所有这些的核心,是一个叫刘云锋的年轻局长。

曲云波厅长带了些微微醉意,说道:“你们通县公安系统,是道州的光荣,是江北省公安系统的楷模,我正在考虑在咱们通县召开一个全省的现场会,以你们为标杆,让全省的公安队伍进行好好的学习。”说完转头看看霍天泰,说道:“霍局长,东州和道州紧邻而居,你们有地利之便,我建议你可以先组织东州的干警去转一转,看一看,学一学!”

霍天泰局长神色严肃地缓缓点了点头:“道州的队伍建设情况,尤其是通县的经验,很值得我们东州学习,曲厅长,你的这个指示与我们内部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近期也正在酝酿去通县去看一看,学一学。”

“嗯。”曲云波厅长满意地点点头,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只要全省有三分之一的县市能达到通县的水平,公安厅长就可以天天在家里睡觉了!”

“呵呵,曲厅长过奖了。”刘平副市长笑笑说道:“这些年,通县在曲厅长的关怀下,公安系统的队伍建设确实是取得了一点成绩,不过比起兄弟县市,我们也还有很多不足……”

“刘平,你就别瞎谦虚了,过度谦虚可就是骄傲啊!”曲云波厅长笑着打断了刘平副市长。

“呵呵,”刘平副市长笑笑,也没有再谦虚,叹口气说道:“成绩有,但,也确实哭了云锋了,二十七八岁的孩子啊!”

“是啊!”曲云波厅长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不容易啊!”说完转头看看霍天泰局长:“霍局长,在干部的培养中,要善于发现这种苗子啊,一个好苗子就是一盏灯,不但自己明亮,还等照亮一片,有助于我们工作的整体提升!”

霍天泰局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深思,缓缓地说道:“刘云锋局长我几年前就见过,将门虎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英才。”说完苦笑了一声,对曲厅长说道:“可是这种人才,整个江北省目前也没有第二例,寻找的难度大了点。”

一听这话,道州人尤其是刘平副市长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自豪,神情也在不自觉间和善了许多。

“哈哈哈……”曲云波厅长仿佛对这话很满意,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道静也不错嘛,在省厅也是一直作为苗子培养的嘛!”

“曲厅长,您这样说,道静太惶恐了,与刘局长没法同日而语。”陈道静连忙站起身说道,虽然喝得头有些晕晕的,但事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刘云锋,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十八岁参军,入伍第二年转为特警,屡立军功,二十岁当班长,二十一岁副排长,二十二岁正排,二十三岁副连,二十四岁正连,二十五岁副营并且专业,当时很多人都为这颗冉冉升起的部队之星感到惋惜,可他并不留恋这一切,来到地方以后,对组织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进入公安,而且必须是消防公安,可是明珠,总不会蒙尘,三年之内立了几次大功之后,在今年终于被破格提拔成了通县市公安局长。担任公安局长以后,大力整肃,将不合格的公安警员转出公安队伍,人数竟达三分之二,又从警校和部队新招进了大批年轻的学生和武警、特警,力量强大了,却又纪律分明,一时间,从上级到民间,对这位新局长的评价都是极高。

“呵呵,认识到不足,就要迎头赶上!”曲云波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带些期许地说道。

“是,道静一定不辜负曲厅长的期望!”陈道静啪的打了个敬礼,对于曲厅长的话,她心里没有任何不舒服,因为她从内心里觉得刘云锋局长是她学习的榜样,尤其是大刀阔斧整顿警治的成果,更是让她钦佩和羡慕不已。

“云锋好像今天也来东州,要不要让他过来?”刘平副市长笑着说道。

“好的,给他打个电话。”曲云波厅长好像有些惊喜的样子,不过随即就又说道:“先问问他有空没有,如果没有就算了。”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吃惊,曲厅长对刘局长真够重视的,让他过来居然要问问有空没有?

“嗯。”刘平副市长居然也没有觉得曲厅长的话里有什么不妥,摸起电话打了过去:“云锋,你在……呵呵,好啊,我们在流云厅,呵呵,是啊,跟你名字还有点像!”

放下电话,刘平副市长显得很高兴,对曲云波厅长说道:“哈哈,太巧了,他也在清雅轩呢,在六楼,说刚才就看到咱们的车了,一会就下来。”

“哈哈,好,来喝酒!”曲云波高兴地端了起了酒杯,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耳在刘平副市长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刘平副市长点点头,拿着手机起身出门了。

不一会,曲云波厅长的手机响了起来,满脸喜色地接通电话:“怎么样?哦,好,好,好!”放下电话,尽量收起喜色,淡淡地说道:“霍局长,你们稍坐,我出去敬杯酒,你们先喝着。”

众人忙站起身,霍局长多送了几步,其他人目送着曲厅长出了门,这才又纷纷落座。

道州来的人依然神采飞扬,频频端杯,而东州方面的人却似长长出了一口气,神态变得松弛了下来。

萧何吏第一个出了门,陈道静喝了几杯后,也借口上透透气出了门。

来到一处拐角,萧何吏正闭目仰坐在沙发上,虽然他喝得最少,甚至连陈道静的一半都不到,但也已经头晕的厉害。

陈道静走过去坐了下来,萧何吏睁开眼,强坐身子笑着道:“陈局长也躲出来了啊。”

“唉,是啊,那些人太能喝了。”陈道静摇摇头苦笑道。

陈道静微微向前凑了凑,试探地问道:“萧市长,我觉得通县的做法真的不错,您看,是不是找个时间去学习一下。”

“如果能学得来,那当然好了。”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陈道静微微一怔,这话仿佛很没有信心的样子,禁不住试探地问道:“萧市长的意思是?”

“呵呵,陈局长,有些事学得来,有些事,是学不来的。”萧何吏淡淡地笑笑,慢慢将身子靠在了沙发背上。

“萧市长,我觉得现在公安队伍存在很多的问题,有些人热爱公安工作,也完全能胜任公安工作,却总是迟迟进不来,而有些人,说难听点,根本就不配当警察,却素餐尸位。”陈道静不死心,借着酒意说道。

“陈局长,你不是第一个提的,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提的,政府的进人机制早就应该改革了,愿意干这份工作,也能干好这份工作,专业也对口的人进不来,而有些干不好这份工作,也不想干好这份工作,专业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人却能挤进来,你说这正常吗?”萧何吏的脸色微微有些怒气,不过随即就变成了无奈:“这些话我很早就说过,从当副局长的时候就提,当了局长更是提,现在当了常务副市长了,终于知道提了也是白提了!”说着说着,萧何吏便想起了黄猛和刘子辉,有些悲愤地说道:“有些人完全能进体制,完全可以走正路,完全可以当一个好人给国家和单位做很大贡献,结果却因为正路被这些不正常堵死而走上了邪路,落得害他人,害自己,更害家人!”

陈道静明白萧何吏的所指,但并不像争论内因重要还是外因重要的问题,她所关心的是如何建立一支听指挥、有战斗力的队伍,便笑了笑,一脸期待和钦佩地问道:“萧市长,我听雄侠他们说,您当农林局副局长的时候,为了填补专业人员的不足,一口气进了六个人,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萧何吏默然不语,许久才抬起头有些伤感地说道:“陈局长,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学到有用的东西,恐怕你要失望了,因为这些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因为当时我有位好领导,好朋友。”

陈道静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问道:“是乔素影区长吗?”话一出口,陈道静心里就懊悔不及,这酒绝对不能多喝,很容易让人放松了自我约束和控制。

萧何吏的脸上伤感之色更浓,语气也微微变得有些凄然:“就是她,很多的事其实以我的能力是做不到的,主要是靠她全力推动和支持的结果。”

陈道静见萧何吏没有丝毫的掩饰,而且脸上的伤痛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微微有些欣慰,乔区长作为一个女人,这些付出起码也算有了点回报。

“对了,你不是跟白市长很熟吗?我觉得你可以找找他!”萧何吏抬起头建议道。

陈道静大体能猜到萧何吏与乔素影的关系,见他这样说,脸色便微微有些愠色,不过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脸早已经灿若桃花,所以这时便没有那么明显。

就在这时,霍天泰局长走了过来,看样子被灌得不轻,有些痛苦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微微喘着略显浑浊的粗气。

萧何吏和霍天泰局长笑着聊了几句,仿佛是刻意的回避,谁也没有提及和今晚有关的一切,只是天上地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过了一会,霍天泰抬头看看陈道静,说道:“道静,你该回去了,咱们都出来显得不好。”

陈道静一脸的为难:“霍局,我实在顶不住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这么多酒!”

“你以为当局长容易啊!”霍天泰局长有些不悦又有些疼惜地瞪了陈道静一样。

陈道静叹口气,起身刚要回房,萧何吏却站了起来:“反正我不喝酒,我回去吧。”

“呵呵,也好。”霍局长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笑着说道。

萧何吏走后,陈道静立刻说道:“霍局,听他们说起的那位刘云锋局长的事迹,还真是很了不得,我想过去学习学习。”

“呵呵,”霍天泰局长淡淡地笑了笑,半响叹口气说道:“道静,有些东西可以学,但有些东西,你是永远学不来的。”

“为什么?”陈道静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道州的人甚至是曲厅长觉得自己不行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萧市长和霍局长也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难道这个刘云锋就真的这么厉害?

“道静,你的能力,我敢说不在他之下,但他能干到公安厅长甚至更高,你或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我说的绝对了一点,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我只是说你的可能性要比他小很多。”霍天泰说完,看了看一脸迷惑的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刘云锋的父亲是谁?是江北军区的副司令员!你知道他的叔叔是谁?是咱们的江北的省委常委!”

“啊?”陈道静不由有些吃惊地何不拢嘴。

“所以说,有些事他可以做,甚至很多人要帮他做,但你呢?暗地里拖你后腿都是轻的,就怕当头给你来几棒子!”霍天泰叹口气说完,又说道:“不过这个刘云锋倒不是个什么都依靠家里的人,相反,他喜欢靠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部队才干到副营级就专业的原因,我觉得他直到现在,也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来的,不过,呵呵,那样的家庭如果想帮他,还用开口吗?”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曲云波厅长爽朗地笑着走了过来,两个人赶紧起身,刚要迎过去,却听见曲云波厅长低声笑道:“云锋啊,这次你可算帮了我的大忙了,你的任命可能下周就要讨论,初步是拟提拔为道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等你一上任,我就向公安部申请全国现场会,咱们要把道州这面大旗在全国树立起来!”

“呵呵,谢谢曲厅!”一个年轻而干练的声音。

“你这孩子,不是说过了嘛,没人的时候就喊曲叔叔。”曲云波厅长的声音里充满了亲昵,但又隐隐隐藏着点什么别的东西。

霍天泰和陈道静互相对视一眼,觉得此时出现有些太不合适宜,便又坐在了沙发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等两个人进了屋,这才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房间内正热烈而混乱着,并没有注意到后进门的两个人,曲厅长让刘云锋坐在他的身边,而刘云锋死活不同意。

“可以适当和他结识一下。”霍天泰局长轻轻地对陈道静耳语了一句,不被人觉察地慢慢回了自己的座位。

曲厅长最后还是坐出了让步,刘云锋让服务员在刘平副市长和赵雄虎之间加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道州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东州人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只有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显得微微有些不自然,那就是丁建国,计划是天衣无缝的,也是按部就班进行的,可这时突然加入了个刘云锋,使得局面有些不可控起来,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地埋怨着曲云波和刘平,为了巴结讨好副省长,将今晚的计划都给忘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刘云锋在场,曲云波会更强势地偏袒道州一方,这样一想,脸上的笑容便自然了起来,站起来开始敬酒。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来到丁建国身边附耳说着。

“大声点说!”丁建国脸色一变,怒斥道。

“丁老板,楼下那两桌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干起来了,酒瓶乱飞,桌子也掀了,现在拦不住啊。”大堂经理哭丧着脸说道:“打了110报警,可110来了以后,也不知怎么了,也跟着打了起来,现在乱套了……”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只有曲云波不露声色地听着,刘平副市长慢慢地端起茶杯抿着。

“敢打警察?”刘云锋第一个沉不住气了,蹭的站了起来。

赵雄虎也站了起来,厉声问道:“是不是跟这里一起的那个房间。”

“是啊。”大堂经理带着哭音说道。

“哈哈哈……”赵雄虎哈哈大笑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陈道静:“不用问,这是黄北的110要抓咱们的兄弟,所以干起来了!”说完对刘云锋和刘平副市长说道:“我下去看看!”

“我去吧。”王永强稳稳地站了起来,目光中透着一股煞气,整了整衣服向门外走去。

“道静,你也去看看。”霍天泰局长脸色一变,连忙对陈道静说道。

“好!”陈道静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在看守所她见过那一队彪悍的道州公安,再想想自己这边的啤酒肚,谁胜谁负可想而知,只能在心里期盼着不要太难看。

果然,一进屋,就看到道州的十几个人公安一脸傲气与讥笑地站在一侧,而另一侧,则是以丁大成为首鼻青脸肿衣冠不整的黄北公安。

三局两胜

“怎么回事!”陈道静的脸一下就冰了下来,虽然酒意让双颊有些绯红,但在场的人依然能感觉到这张脸上冰冷的寒霜。

王永强进门前也有些着急,虽然今天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个个精干,但毕竟在黄北的地盘上,气势无形就会矮了一头,再加上人家喊人也方便,所以第一个冲进了屋里,可看到现在这种局面,脸色顿时放松了下来,甚至还隐隐有丝得意,点点自己的人不过十几个,而对方却有近二十个,这充分说明了赵雄虎副局长说的没错,黄北的公安只会欺压良善的道州人,遇到正事就是一群熊包了。

“陈局,他们不讲理,还打人……”丁大成擦着鼻血走过来有些委屈的说道。

丁大成长相本来就畏缩,现在一边拿着一张餐巾纸擦着鼻血,一边带着哭音说道的样子,更让陈道静怒不可遏,她出身军人世家,多多少少沾染了父亲的习气,虽然她脾气柔和,但自小练武,偶尔也会在外面与人动手,凡是别人家长领着哭哭啼啼孩子找上门来的,父亲都是一脸笑容地陪着不是,但等人家走后,他转身就去干别的事了,从不因为这种事而批评陈道静半句,但偶尔陈道静没占到便宜,母亲心疼的时候,他就有点无名火,摔摔打打脸色难看。

陈道静此时的脸色就像当年她吃亏的时候父亲的脸色一样难看,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地攥起,厉声喝道:“立正!大声说话!”

屋里的人几乎都吃了一惊,微微诧异地朝着陈道静看了过来,就更别提丁大成了,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即双脚并拢立正,只是他长相太没有气度,越想站得笔直,反而越显得滑稽,屋内的道州公安包括王永强都轻笑了出来。

陈道静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道州的人,直到别人都不再出声,这才放缓了语气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刚说完,眼角却扫到了徐天浩,见他好像并没有受伤,正低着头整理着衣服,站起一群狼狈不堪的人中,显得还算从容,心里微微欣慰了一点,喊道:“天浩,你过来!说说怎么回事!”

徐天浩整理好衣服,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陈局长,刚才喝酒,他们总是讥笑我们,说我们的队长都是窝囊废,居然能让人从看守所跑了,丢尽了警察的脸之类的话,后来丁队就跟他们吵起来,再然后就……”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邵雄侠带着一帮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王永强看看来的人,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

“雄侠,你站一边。”陈道静心里异常得矛盾,这件事处理起来说简单也简单,息事宁人,说几句场面的话也就过去了,只是那样的话,黄北公安的怂名也就出去了,而且望着屋里道州公安脸上的神情,就这样过去,她也不甘心。

这时,通县刑侦副局长赵雄虎推门进来了,先看了一眼形势,心里放下心,这才笑道:“陈局,怎么回事?曲厅长让打架的上楼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陈道静一股怒气涌上来,点点头冷冷地说道:“好,浩天,你跟上去,赵局长,你也带你的人上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了,她倒要看看,曲云波厅长能偏袒到什么程度。

走到门口,又回头招招手,把邵雄侠喊了过来,低声说道:“给胜男打电话,让她立刻上楼!”

邵雄侠点点头,不经意间却看到了陈道静冒着火焰的眼神,不由微微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局座……”

“快去!”陈道静将眼一瞪,压低声音说道:“告诉她,可以放肆,不用给谁面子!”

“好!”邵雄侠赶紧掉头打电话去了,心想这酒不但能壮怂人胆,也会人平时冷静的人变得血性而冲动起来。

两拨人一前一后来到房间,因为徐浩天身上比较干净,道州上去的两个也衣服整齐,所以事情看上去显得也并不多严重。

等两边把事情一说,曲云波厅长就笑了,骂道:“胡闹,喝酒就喝酒,闲扯这些干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能怨黄北的同志们生气吗?”虽然语气里有点像训斥,但配合脸上的笑容,话里就有了一股怪怪的味道。

道州的人都会心一笑,黄北人的脸上却都有些苦涩。

刘平副市长也笑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们就没有失误的时候?”

王永强淡淡地笑了笑:“呵呵,这种事咱们还真没有过,如果真出了这种事,我这个队长就地辞职!”

东州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而曲云波厅长和刘云锋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了赞许的神情。

这时,门一开,厉胜男走了进来:“谁这么威风啊!到黄北来打人!”说完一抬头看见了居中而坐的曲云波,笑了笑说道:“区叔叔也在啊。”说完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站着的人:“谁打人了?”

霍天泰给陈道静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制止一下厉胜男,别让她的言辞行为过火,但陈道静低头喝茶,对霍天泰局长的眼神视而不见。

“呵呵,早就听说黄北是女人当家,男人熊包,看起来还真是不假,你是哪位?”王永强笑着问道。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曲云波厅长笑着介绍道:“这时当年咱们省厅的女中豪杰,胜男。”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是咱们方厅长的外甥女。”

不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众人的脸色还有些惊奇和钦佩,但有了补充的最后一句,脸上便变为恍然和哂笑了。

王永强拱了拱手:“呵呵,原来是女中豪杰,佩服!有空请指教一二。”

厉胜男不屑地撇撇嘴,目光望着天花板大咧咧地站着:“这个好说,从牙缝里随便挤点,也够你们学个一年半载的了!”

众人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的意味各不相同。

王永强没有笑,脸色一下涨得通红,看了一眼刘云锋,见他正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便笑道:“相请不如偶遇,那就今天讨教讨教吧。”

“呵呵,教你们还用选时候吗?”厉胜男一脸讥笑地摇摇头。

众人又是一阵轻笑,王永强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紫,不过他自从入伍当侦察兵再到转业回地方,跟人交手无数,却还从没跟女人打过,憋了一阵,后退了一步,朝身后的两人一挥手:“去好好学学!”

身后带上来的两个人,在王永强的刑侦大队里不算是最能打的,因为嘴皮子相对好一些,脑筋反应也快,所以被王永强喊了上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仿佛谁也不想跟一个女人动手,便互相低声推诿着。

“快点!”王永强低声吼道。

“呵呵,别推了,两人一起吧。”厉胜男丁字步站在那里,大大咧咧地说着,但眼神却已经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

其中一个道州公安,转头看看厉胜男,见她那一脸的不屑,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恼怒,上前一拱手:“得罪了……哎呀!”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厉胜男给踹了出去,躺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个废水桶,翻倒后里面的脏水流了出来,淌在了这位公安的脖子和胳膊上。

“你干什么!”王永强怒喝道,在同一瞬间,刘云锋和赵雄虎也唰得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着厉胜男,也太不像话了,趁人家说话的时候就突然袭击!

“什么干什么?”厉胜男眼睛又望向了天花板,冷冷地说道:“这是教的你们第一招,名字叫少说废话!打架就是打架,动手就是动手,费那么多话干嘛,只能给别人可乘之机!学会了没有?”

“那好,我讨教两招。”另一名公安脸上满是不忿之色,说完刚要拱手,却马上想到了刚才同伴的遭遇,便赶紧放下,将身子一侧,右手与下颌齐平,左手放在大腿前侧,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散打姿势。

厉胜男也不客气,伸手晃了一下,飞起一脚便踹了过来,这名道州公安身手也算敏捷,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毕竟是当年常打比赛的人,论实力,论经验,厉胜男都是要高出这名道州公安很多,又加上她出手狠辣毫无顾忌,而对方却微微有些顾忌,所以没有个三来两去,这名公安又被厉胜男一脚踹在了膝弯处,疼得眼泪几乎要流出来,整个人身子一扑就单腿跪在了当地,竟然半天没有起来。

“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随便教两招,不用行这么大礼!”厉胜男冷冷地说道,眼神依旧凌厉,整个人杀气腾腾,正像陈道静曾经说的,她还没有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一旦兴奋起来,再想收手就很难了。

本来道州的人脸上的就已经有些挂不住,再听到厉胜男的这种讥笑嘲讽的挑衅,更是难堪异常,王永强将身上的大衣一甩,喝道:“好,我来试试。”

陈道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心,这个王永强打眼一看就是练过多年的人,两个人恐怕一时也分不出胜负,而且最后谁伤了也不好看,通县的刑侦队长是曲厅长立的标兵,如果在这里被打趴下,从刘云锋到区厅长的脸上都够难看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呵呵,快来看啊,三个男人打一个女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众人忙转脸望去,这才发现厉胜男进门时并没有将门关死,敞着一条缝,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屋内了,竟没发现门外站着人偷看。

王永强的脸色变得酱紫,打吧,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可不打吧,两个部下在一边呲牙咧嘴。

曲云波此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陈道静和厉胜男都听出那是邵雄侠的声音,但也故作不知。

“永强,把门关上,我来讨教讨教,呵呵。”刘云锋慢慢站起身,将外套慢慢脱下,又将里面的毛衣也脱掉,只剩下一件雪白的衬衫。

“云锋,算了……”曲云波眉头皱成了一团,站起身伸手去拉刘云锋。

“曲厅长,你千万别多虑,云锋不是没有度量的人。”刘云锋摆摆手笑道:“我们总在和过去比,总觉得已经脱胎换骨,但到底是不是,我觉得还需要检验,如果胜了说明我们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输了说明我们还有需要继续努力的地方。”

“呵呵,曲厅长,是啊,现在我们队伍的精气神上来了,可难免有了些骄气,让他们受点挫折,知道天外有天也是好的。”刘平副市长也站起来笑着说道。

曲云波看了一眼刘平副市长,心想你如果没有把握赢,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如果想受挫,那现在不就已经受挫了吗?难道非得局长被人家放趴下才行?

有心想训刘平副市长几句,可又担心驳了刘云锋的面子,其他人动手也就算了,可刘云锋出手,曲云波是很有顾虑的,虽然他是特种兵出身,但毕竟是金枝玉叶,如果被哪个不长眼的给伤一下,那他怎么给老领导交代。

在场的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不一样,丁建国不怕乱子大,走上前来笑道:“曲厅长,刘局长,如果要比,咱们别在这比,四楼是个娱乐厅,地毯很厚,房间也宽敞,我让他们稍微把东西一挪,绝对是比武的好去处,而且那层楼也基本没有闲人……”

“好!咱们就去那!”刘云锋不等丁建国说完,将毛衣和外套拿起搭在胳膊上就向外走,一边对王永强说道:“让丁强和许飞上去。”

“好!”王永强点点头,摸出了手机。

曲厅长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跟着向外走,路过霍天泰局长和陈道静身边时压低声音说道:“派男的人上场,你们心里有点数!”

陈道静愣了一下,男的上场,哪还有人,局里好像就徐慕枫身手可以,但连续受了两次伤,哪还能上场。正在犯愁,一回头看到了徐天浩,便招招手喊了过来,问道:“天浩,敢上吗?”

“没问题!”徐天浩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的惧色。

“好,跟我上去!”陈道静的心里也有团火焰在燃烧,倒不全是愤怒的火焰,而是一种领队在选手即将进场时的兴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出手,机会难得,无论如何,这一仗必须要打出黄北的威风,提振士气!

一众人出了房间向四楼走去,有的人心中忐忑不安,有些人却**澎湃摩拳擦掌。萧何吏走在最后面,等人走得差不多,摸出手机打了出去:“飞扬,你在哪?马上来清雅轩大酒店的四楼,我在楼梯口等你,马上,要快!”

来到四楼的多功能厅,这是一个近似于大厅的房间,西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平板电视,其他三面靠墙放着一圈沙发,中间很大,仿佛是个舞池。

刘云锋将外套和毛衣往沙发上一扔,卷起了衬衫的袖子,笑道:“陈局长,咱们五局定胜负,前两场你们已经胜了,咱们再比三场,如何?”

陈道静看看一脸意气风发自信飞扬的刘云锋,淡淡地一笑说道:“三场定胜负,现在开始。”

“你们的人都到了没有?”刘云锋见陈道静这样说,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眼神中也不禁隐隐有些钦佩。

“我,胜男,天浩。”陈道静笑着指了指自己和厉胜男、徐天浩。

“我说一句!”曲云波厅长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也别五局,也别三局了,内部交流切磋,也未必就一定分出个胜败高下,平局也很好嘛。这样,上面那一场就算第一场了,这里再比三场,人员不能重复,好了,开始吧!”

陈道静和霍天泰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曲云波这话看似是偏向着黄北,但其实真正的目的却是把厉胜男给排除出去。

“曲厅长……”刘云锋也听出了曲云波厅长话里的意思,刚想让他收回成命,却被曲云波厅长略显严厉地打断了:“好了云锋,这里我职务最高,规矩就由我定!你们都执行就好了!”

“好吧。”刘云锋看了看曲云波厅长,苦笑着点点头,说完转头看看厉胜男,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情。

“呵呵,没事,比完了可以找我,咱们另找地方,我好好指点指点你!”厉胜男倒没考虑那么多,笑嘻嘻地刘云锋说道。

陈道静自然也没有表示异议,但心里却发苦不迭,三个人换成了两个,剩下一个让她去哪里找。

思来想去,也只有找邵雄侠了,陈道静摸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来四楼一趟。”

“我一会就上去,陈局,你先拖一拖,咱们的援兵马上就到,萧市长安排我去门口迎一迎云队。”邵雄侠仿佛走得很急,气喘吁吁地说道。

“嗯。”陈道静心里莫名地一宽,虽然没有见过云飞扬真正的出手,但她对云飞扬却是有极度的信心。

“陈局,开始吧?”刘云锋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说道。

“呵呵,好!”陈道静笑笑说道。

“刘局,我先来。”王永强也已经脱掉了外套,刚才的场面让他很丢脸,这时便想上来在第一场找回个面子。

“呵呵,永强,不急,你最后压阵。”看样子刘云锋对王永强很有信心,笑着说道:“我来打第一场,陈局,你们谁上?”说完一指徐天浩:“他吗?”

“呵呵,兵对兵,将对将,我来陪刘局长吧。”陈道静将黑色皮衣脱掉,露出里面浅黄色的高领毛衣,虽然已经是二十八的年纪,但却依然身材傲立,柔美中透着一股飒爽英姿。

刘云锋一愣,看看陈道静,轻轻摇了摇头:“陈局长,我不能跟你打。”

陈道静微微一笑:“刘局,他们跟你打,恐怕会放不开,还是我来吧。”

“我看,你们俩就放在最后一场吧。”曲云波有些担心,他只是听说刘云锋有些真功夫,但那只是听说,这样的家庭背景,被人过分的奉承,这种可能是有的,但陈道静屡立大功,这是厅里都知道的,立一次功可能有巧合幸运的成分,但一次接一次的话,那就一定是实力在说话了。如果第一场刘云锋就败了下来,那其他的场次就算全赢也失去了意义。

陈道静心里打的盘算也正是如此,自己这边缺兵少将,如果能一举放倒刘云锋,或许剩下的就被取消也说不定,后退一万步,就算后面的全输了,那黄北起码也有了个面子。

“云锋,我看就按曲厅长的安排吧。”刘平副市长说道,他不太想让刘云锋出马,尤其是跟一个女人动手,虽然他不懂功夫,但刚才却见识到了厉胜男的厉害,刘云锋就算赢了,也没有太多的光彩,但输了,这人可就丢大了。

“那好吧,丁强,你先来!”刘云锋没有再坚持,他从心里不想跟女人动手,便转头对丁强说道。

“刘局,我看,既然陈局长那边的人还到全,咱们不如先打场热身赛吧。”赵雄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他已经看出黄北能打的人不多,一对一,二对二,黄北或许不是没有一点机会,但是五对五,六对六,那黄北无疑是输定了。

曲云波听出了赵雄虎话外的意思,笑笑说道:“也好,那就先打一场热身赛,呵呵,今晚很精彩,没白来!”

一直站在丁强身后的一个健壮的年轻人走了上来:“刘局,我来!”

赵雄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许飞的功夫与丁强在伯仲之间,在刑警队里仅次于队长王永强,如果派一个人上场,那无疑浪费了资源。

陈道静心中自然也明白,只是无法选择,想到云飞扬会来,心里也有了些底气,便对徐天浩说道:“天浩,你来吧。”

圆满落幕

“陈局,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徐天浩脱下外衣,慢慢走到沙发前放下,活动了一下手脚,将周身收拾利落,摆了个防守的姿势。

陈道静见徐天浩虽然面无惧色,但情绪却兴奋不起来,便走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给我打出**,打出黄北的风采!”

“嗯!”徐天浩重重点了点头,他自小生在农村,父亲早亡,母亲改嫁,虽然骨子里有些豪气,但大部分却一直表现出一种畏畏缩缩的样子,从参军到退伍成为一名临时工,矮人一头的感觉总是笼罩着他,压抑着他。在此之前,只有在部队中那段相对平等的生活是他最留恋的,可自从陈道静出现后,他觉得生活中出现了一丝曙光,新局长的亲切和蔼让他感觉温暖,而雷厉风行的作风尤其是怒斥丁大成的愤怒模样,又让他激动不已。

“来吧!”徐天浩冲收拾停当的许飞勾了勾手,他的个子本来就高,这时便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呵呵,好,来了!”许飞低叱一声,人便冲了上来,左拳往徐天浩的眉角打去,可还没等手臂完全伸直,突然身子向下一探右拳便向徐浩天的腹部打去。

这是许飞对付个子较高的人的绝招之一,很多与他交手的人都惨败在这一招下,因为这套组合拳是五招连发,第一招的刺拳看似凶猛,但其实只是虚晃,如果对方中计,那第二招的拳头便会结结实实打在对方的肚子上,按正常来说,对方肚子吃痛一般会弯腰,而此时第三招的提膝早已经行云流水般而来,坚硬的膝盖正与脆弱的面门相撞,等对方眼冒金星仰起头时,一个左勾拳加一个右直拳已经跟了过去,这时候,对方一般都是倒地了,甚至有些半天会起不来。

高手过招,一般都有个互相摸底的试探过程,但许飞今天没有,或许是求功心切,一出手便是狠辣的绝招。

然而,徐天浩仿佛很明了这招,并没有躲闪或者隔开,而是一记直拳就冲着许飞的胸口打去,他还是有些卑微,不太敢直击面门。

就这样,许飞想不到,在场的人也想不到,甚至就连徐天浩也想不到,这一记狠狠击向许飞胸口的重拳,却仿若算好了一般,正好打在身子下探的许飞面门上。

许飞顿时眼冒金星,踉跄了好几步总算没有摔倒,疼痛还是次要的,头被打得一阵发懵,让他有些站不住。

如果这时徐天浩上去一拳或者一脚,许飞也就躺在地上了,但徐天浩也有些意外,就愣在了当地,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陈道静瞟了过去,目光里微微有些惶恐,生怕自己闯了大祸。

陈道静表情有些漠然,只是眼睛里有丝笑意地冲徐天浩点点头,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和期许。

屋里鸦雀无声,道州方面的人脸色都微微发青,一招就被打成这样,太难看了。

静默了十几秒,许飞定定神,微微用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有些发狠地笑道:“佩服!再来!”说完便又冲了上来。

再次交手,许飞就谨慎了许多,他的个头不高,却极其灵活,围绕着徐天浩穿来插去,有点让人眼花缭乱。

而徐天浩则仗着身高臂长,站在原地微微晃动身子就能将许飞挡在圈外,让他不得近身。

刘云锋、王永强等人都看出再这样下去,许飞很快就会体力不支的,而徐天浩以逸待劳,打的时间越长,优势也就越大。

陈道静慢慢走到曲云波、霍天泰刘平副市长面前,轻声说道:“霍局,两个人实力相当,再打下去也没有太多的意思,不如停了吧。”

“嗯。”霍天泰局长点点头:“热身赛嘛,平局最好!”

刘平副市长却有些不太同意,他不懂功夫,只是觉得许飞身形灵敏不停地进攻,而徐浩天却在疲于应付,所以见陈道静想喊停,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便笑道:“陈局长,你的人不是还没有到吗?那就让他们再打打看,我不懂这个,不过觉得很精彩!”

陈道静心里冷冷一笑,站在一边不再说话,而旁边的赵雄虎是行家,顿时着急起来,不自然地笑笑说道:“曲厅长,刘市长,这两个人势力伯仲之间,一人快,一个稳,各具特色不分上下,再打下去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我看就按陈局长说的吧……”

曲厅长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而此时场内却发生了变化,许飞飞身一而起,一个侧踹踹向了徐天浩的胸口。

经过这许久的快速辗转腾挪,许飞的气力已经远远不如刚才,徐天浩也看得明白,便没有躲闪,仗着身强力壮,竟然一缩身子等许飞这一脚的劲道稍一化解,突然一挺身迎着脚硬顶了过去。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胸口,徐天浩身子只是微微晃了一晃,而许飞却连续的几个踉跄才站稳了身子。

“好!”在特殊的环境里,尤其是在集体荣誉得失面前,大多数人都容易兴奋甚至失态,刘平副市长也不例外,见许飞一脚踹上了徐天浩,一个好字脱口而出,可没等喊完,就看到了高低上下分明的一幕。

这一声好,在刘云锋、王永强听来特别的刺耳,在许飞耳里,更是难堪,虽然已经气喘吁吁,但还是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住手吧!”陈道静喝道。

然而,这句话只对徐天浩起了作用,立刻放下了格挡的手臂,而许飞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一脚蹬在了徐天浩的胯上。

徐天浩没有许飞那样灵敏的身手,能在看似铁定摔倒的情况下依然会站稳,他的个头本来就大,摔出去的样子也就显得笨拙了一点,如一座小山哄然倒塌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许飞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身形一晃又窜了过去,这倒不完全是他报复心有多重,而是他的体质决定的,身材略矮,体型偏瘦,气力也就有所不足,所以必须把握敌人的破绽,一击得手就要连续猛烈攻击以让对手彻底没有还手之力。

“住手!”刘云锋紧皱着眉头喝了一句,然而他的喊声虽然快,却还没有另一个人的动作快,厉胜男已经斜**去一脚踹了过去:“躺下吧!”

许飞也真听话,当然他也是身不由己,厉胜男的这一脚比刚才他踹徐天浩的那一脚可狠多了,身形瘦削的他身子腾空就横摔了出去,纵是他是以灵敏著称的,可还是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刘云锋和赵雄虎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开口指责,只有王永强上来两步,伸手想去拨厉胜男:“什么意思?二打一吗?”

“永强,回来!”刘云锋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对他来说,输也许不是最丢脸的,但一定要输得起才行。

王永强恨恨地望了厉胜男一眼,退回了刘云锋的身后。

“陈局长,你的人到齐了没有?咱们开始吧。”刘云锋似乎已经没有耐性,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杀气腾腾起来。

就在这时,门一开,进来了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萧何吏,他的身后不用说,正是云飞扬和邵雄侠,但最后一个却有点让陈道静感到惊讶,因为那人居然是打着绷带的徐慕枫。

“呵呵,伤病号都来了啊。”王永强有些嘲讽地笑笑。

刘云锋却没有笑,徐慕枫那英气却又冰冷的面庞、冷静却又带些杀气的眼神都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好感。

“呵呵,陈局,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刘云锋见到后来的三个人,态度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或许黄北并不像刘平副市长和赵雄虎说的那样不堪。

许飞正在丁强耳语着什么,虽然栽了面子,但他却不忘给弟兄总结一下教训。

丁强微微地点着头,等许飞说完,迈步来了大厅中间,面色平静地一拱手:“丁强,通县刑侦大队副大队长!”

“嗯,这样好。”曲云波眼中透着一股欣赏,转头对霍天泰说道:“要文明比武,先报个名号,呵呵,刚才黄北那个人是什么职务?”

“呵呵,我还真不太清楚。”霍天泰说完招招手把陈道静喊了过去:“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什么职务?”

“没什么职务,连编制都没有,是个临时工。”陈道静趁机一脸诚恳地说道:“局里现在很需要这样的年轻人,可总是安排不进来,真是急死了,霍局,我正准备给你专门汇报一下他的事情呢。”

“哦?”曲云波厅长有些诧异地应了一声,转头对霍天泰说道:“队伍建设,一定要注重人才的培养,我看这小伙子还不错,你留意一下!”

“谢谢曲厅长!”陈道静显得有些兴奋的喜悦,直起身子打了个敬礼。

刘平副市长和赵雄虎在旁边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堂堂的刑警队副队长,竟然还不敌一个黄北的临时工。

“呵呵,好了,该你派人了!”曲云波厅长摆摆手,但见到陈道静这种神情,心里也有些舒服,一直以来,他对方明清厅长派系的人有种本能的抵触,可是现在突然觉得,自己上任后也不能一味打压,将这些人推向对立面,适当的打压和拉拢相结合,让这些人为我所用才是正道。

陈道静回过头,刚想喊邵雄侠出阵,却见徐慕枫已经站在了场中,绷带已经退下,心里不由又惊又怒,喝道:“慕枫,你要干什么!退下来!”

“呵呵,”徐慕枫一脸的平静,右手轻柔地按着发疼的左肩:“陈局,这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你就成全我吧。”

“换人吧,我不会跟你打的。”丁强淡淡地说道。

“各位领导,”徐慕枫抱了抱拳,冲着曲云波厅长等人说道:“我就是那位提审犯人而让犯人跑掉的队长,给黄北公丢了人,给公安队伍抹了黑,但是,尽管我能力差了点,可我对公安职业忠诚,也具备不怕伤不怕死的精神!请各位领导给我这个机会!”

“哦,这个年轻人怎么伤的?”曲云波的脸色愈加和蔼了起来。

陈道静简单地将经过一说,顺便谈到了徐慕枫带伤坚持工作和事发当天看守所的种种疑点。

“一定要彻查!一旦查实,务必严惩,绝不姑息!”曲云波厅长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转头对霍天泰局长说道:“可以成立专案组,这件事很重要,不要不了了之,给我个回音!”

陈道静心中有些喜悦,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转身来到徐慕枫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说道:“慕枫,后面有我!你量力而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你,不要争一时意气,明白吗?”

“明白!”徐慕枫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

“那好,开始吧。”陈道静退出了圈外说道。

“请教!”

“请教!”

两个人一拱手,徐慕枫也不再客气,欺步上前便一掌向丁强的脖子砍去。

由于受到了云飞扬的一些指点,徐慕枫的出手便带了一些切、勾、挠、抓之类的动作,这让一直联系散打的丁强很不适应,所以徐慕枫虽然是一臂双腿,却也占据了场上的主动。

丁强吸收了刚才许飞的教训,稳扎稳打,如果刚才是徐天浩主动进攻,而许飞采取灵巧躲闪的话,或许最后败的未必是许飞。

徐慕枫在场面上很好看,一只胳膊灵活翻飞,拳掌指肘运用的行云流水,引得厉胜男在旁边不住地叫好,其他的人眼中也满是欣赏,可徐慕枫在暗自发苦,开始还好一些,但时间一长,背上的伤仿佛要撕裂一般,已经让身形有些发滞。

本来想要以巧取胜,速战速决,等丁强进攻时再用腿攻,那样有突袭的效果,可现在见丁强只是一味防守,徐慕枫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开始运用腿法,这一下,场面更加好看,徐慕枫本来长得就身材提拔匀称,穿一身警服更是英气逼人,再加上一根不怎么动的胳膊,更显得风采十足。

陈道静心里明白,这种场面上的好看支撑不了多久,虽然看上去丁强异常得狼狈,左支右绌,但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局面就会反转。

云飞扬也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两个人,眼中不时闪过一丝惋惜,为徐慕枫的错失良机而微微有些着急,静静地看了一会,仿佛觉得徐慕枫再无胜望,便轻轻对萧何吏耳语了几句。

萧何吏虽然看不出徐慕枫已经将要渐落下风,当然更看不出徐慕枫的失误,但他却知道云飞扬说的一定是正确的,便几乎没有任何地犹豫,冲场上喊道:“慕枫,住手吧!”

徐慕枫身形顿了顿,停了下来,虽然已经拼尽全力,但却并没有气喘如牛的疲惫,气息尽量均匀地呼吸着。

丁强却显得有些狼狈,退在一边大口的穿着粗气,他毕竟没有云飞扬和陈道静的眼力,只是觉得徐慕枫越战越勇,而他,却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一般。

王永强和刘云锋自然也能看出,只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算继续下去,赢了也没有多大的面子,毕竟如果徐慕枫身上没伤的话,那丁强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陈道静冲刘云锋笑笑说道:“内部切磋,点到为止,这场我们输了。”

“呵呵,陈局长果然是爱兵!”刘云锋淡淡地笑笑:“不算你们输!”

“算平吧。”刘平副市长插了一句,他虽然是外行,但也能看出如果徐慕枫不受伤的话,丁强肯定不是对手。

王永强此时的神情已经没有刚才的那般倨傲,心里暗自掂量着,如果徐慕枫不受伤,恐怕自己也未必能胜。

“永强,你最后一场,我先来!”刘云锋整了整洁白的衬衫,抬步就向场力走去。

“刘局,你最后压阵,我先来!”王永强抢先一步来到场地中间,连比了好几场,竟然没有一场能胜,现在道州人的脸上都微微有了些沉重,他知道需要来一场胜利给人们打打气,也为刘云锋的最后出场营造一个好的气氛。

萧何吏对云飞扬使了个眼色,云飞扬点点头刚要上前,却被陈道静拦住了:“云队,你跟刘局打,我的火候不到。”

云飞扬愣了一下,萧何吏却明白了,点点头,对云飞扬说道:“听陈局长的安排。”

陈道静周身拾掇利索,走进场中,丁字步一站:“丁队长,请!”

王永强是通县甚至黄北公安系统身手最好的几个人之一,他倒是很期望能跟没有受伤的徐慕枫打一场,可没想到最后却迎来了陈道静,心想虽然打赢女的并没有多少面子,但能将黄北的局长放倒,毕竟能打击他们的士气。只是,在出手的时候要顾虑一点,对方毕竟是女人,即便放倒,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地放倒才行。

王永强想的很多,也很全面,可是等一交上手,这些念头立刻就没了,他与人交手大大小小也不下百次,但这么吃力的却还是极少碰到。

陈道静的身手没有厉胜男那般凌厉和狠辣,也没有徐慕枫那样迅疾和霸气,显得异常得稳,但稳中又有些小小的让人淬不及防的小变化,这让他有些疲于应付,几个回合下来,竟微微觉得有些狼狈。

陈道静虽然喜爱练武,但却又不爱与人动手,这是很矛盾而且不太好理解的,当年她在警校虽然在这方面付出的汗水最多,但却几乎从来不参加比武的赛事,而更多地是参加枪法、侦查类的比赛。

如果是在前几场没比以前,她的出手或许会凌厉许多,但是比了这几场,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已经渐渐有些松了,毕竟局面已经完全的扳了回来,所以她便没有必要再咄咄逼人,非要在多短的时间内将人击败。

王永强见迟迟占不了上风,心里便微微开始有些急躁,出手渐渐便凶狠了起来,陈道静依然稳稳的,不停地以闪退化解这王永强的攻击。

王永强越打越焦躁,破绽也就越来越多,只是陈道静不想让他输的太难看,一直在等更好的机会,这样可把一边的厉胜男急怀了,跺着脚喊道:“道静姐,打他啊!”

不过好在没有多久,王永强一拳打空,身形有些控制不住,而陈道静却如蝴蝶穿花一般顺着他的手臂欺了进来,伸手勾住了王永强的脖子向后一扳,而脚也在同时抵住了王永强的脚跟。

王永强身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仰面便向后摔了出去,可就在这时陈道静手腕一翻又顺势拽了他的衣领一把,王永强向后仰去的势头缓了一缓,连连向后踉跄了好几部,总算是毕竟没有摔倒。

屋内一片静寂,除了厉胜男恨恨地一跺脚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道州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许飞、丁强脸上泛着一片死灰之色,刘云锋和赵雄虎脸上也一片黯然。

“呵呵,来,最后一场。”刘云锋强打精神走了上来,但内心却已经毫无战意,即便赢,那也是陈道静有意谦让的,王永强都不是她的对手,又何况是自己。

邵雄侠窜了上去,在地摊上用脚划了个圈,对云飞扬说道:“云队,你要出了个圈就算输了。”

屋内的人都是一愣,刘云锋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也太小看人了。

邵雄侠笑嘻嘻地来到刘玉峰面前,一挑大拇指笑道:“刘局长,你的面子真大,我们云队可是从来不跟交手的,也从来不收徒弟,只有慕枫,算是稍微得到了他的一点点拨。”

一听这话,刘云锋等人的脸色不由一变,如果邵雄侠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没有必要再比了。

“呵呵,天外有天!云锋服了!”刘云锋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和失落,不过随即抬起头说道:“陈局,今晚道州的弟兄有哪里不周的,请多多原谅,另外,我也真诚地邀请你带着我们黄北的弟兄去通县指导工作!”

“呵呵,刘局长太客气了,我一定去!咱们互相交流。”陈道静说完,诚恳地望着刘云锋说道:“刘局,说心里话,咱们通县的很多工作是我们黄北无法企及的,我才来黄北一周多的时间,如果说他们比较优秀,那跟我也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我们的体制实在是不容乐观。”说完一指徐天浩,说道:“天浩,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可至今进入不了编制,好在今天曲厅长和霍局长都表态了,会帮我们全力解决。”又一指徐慕枫说道:“慕枫,很优秀的刑侦人员,却一直在办公室管理文档。还有雄侠,现在两边跑着,既要管理治安大队,还要负责看守所那边。”

刘云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看这几个人,半响才有些出神地说道:“陈局,不能埋没人才啊!”

其实两个人看似对话,但真正的意图却不是对方,陈道静是想借机将情况说给曲云波厅长听听,而刘云锋想地则是如何将黄北的这几个人才招致麾下。这并不是一时之念,不久后刘云锋升任东州分管刑侦副局长,还曾几度向陈道静要人,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徐慕枫和邵雄侠也上前与王永强、许飞、丁强一一拥抱,场景变得有些温暖而亲热起来,这也许就是不打不相识,打过以后,反而亲热了许多,感情似乎也近了许多,身后了许多。

曲云波厅长也很欣慰,或者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兄弟单位就要这样,互相交流,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互相提高!”

众人都点头笑着称是,眼看这一幕就要圆满落幕,可谁知厉胜男却站了出来,带些挑衅地歪头看着云飞扬:“你真有这么厉害?我不信,来试试!”

邵雄侠一惊,赶紧过来笑着劝道:“内部问题内部解决,明天再说……”

“呵呵,邵队这话不对啊,什么叫内部问题,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刘云锋脸上的神情已经自然了起来,对今晚的胜负已经看的很淡,倒是很想再见识一下这位徐慕枫师傅的身手,便笑着向曲云波厅长建议道:“曲厅长,我看内部问题就今晚解决吧,咱们都当个见证!”

曲云波厅长的神色也很放松,这种比赛没有任何伤和气的风险,便笑道:“好吧,那就比一比。”

“来!”厉胜男有些不太礼貌地向云飞扬勾了勾手指。

云飞扬只是含笑不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市长,我看就让他们比一场算了。”陈道静走过来轻轻说道。

萧何吏看看云飞扬,显得有些矛盾,他是不愿云飞扬表演的,但拒绝不但让大家扫兴,也显得陈道静对公安人员没有权威,更显得自己这个市长伸手过长,便冲云飞扬笑了笑,征询地问道:“飞扬,你觉得呢?”

“呵呵,”云飞扬明白萧何吏的意思,便笑笑走向了厉胜男。

在众人的笑声中,厉胜男闪电般出手了,等两个人一交上手,屋里立刻便安静了下来,不但曲云波厅长和刘平副市长等人张大了嘴合拢不上,就连刘云锋和王永强这种行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如此这般

刚才在楼上,厉胜男虽然出手两次都异常狠辣,但毕竟过程太短,而这次,却是让在场的人大饱了眼福。

厉胜男仿佛求胜心切,一出手就如同疾风暴雨般,而云飞扬虽然稳稳站在当地,却也是出手如风、运指如电,两个人以快打快,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故意表演的味道,因为实在是太好看了。

过了有半分多钟,厉胜男依然攻势不减,两腿交替翻飞,竟然有越大越快的趋势,而那边的云飞扬却已经慢了下来,仿佛已经摸透了厉胜男的招法,再出手变得不疾不徐,虽然动作不是很快,幅度也很小,但却总是能轻松化解厉胜男凌厉暴烈的攻势。

一分半钟以后,厉胜男收腿跳出了圈外,面色有些潮红,胸脯也微微有些起伏,愤愤地说道:“不打了!这样打什么意思!”

“呵呵,你这丫头,难道让云队把你打趴下就有意思了?”陈道静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甚至语速都有些不稳定,她虽然知道云飞扬的身手好,但是能好到这种程度,却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刘云锋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省市的搏击冠军他认识不少,但现在看,比起云飞扬那还是差了太多,倒不一定就是技法有差距,关键是这种场上的气度。

王永强的脸上也是充满了惊喜,过了许久,脸上才慢慢浮现出一丝黯然,他自小习武,最开始学的也是套路,但自从初中迷上了散打和自由搏击之后,他对武术套路就从此嗤之以鼻了,在他看来,那些都只是花架子,没有一点的实用价值。他这么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跟几个所谓的武术名家动过手,但都被他三拳两脚就给放倒了。但是今天看到云飞扬的身手,心里却微微有些改变了,或许真正的武术并不是攻击性要多强,而是一种修养,一种气度。

屋里的人包括曲云波厅长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来公安队伍还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的。但有一个人,心里却在发苦,那就是一脸笑呵呵的丁建国,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更让他担心的,还是陈道静的沉着冷静,在这么被动的情况下,居然能把局面扳了过来,这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这样的对手是最难缠,也是最可怕的。这些年里江湖生活,让丁建国明白,权力地位是重要的,但也是不重要的,关键还要看在这个位置的上人,有些人权势很大,却并不足惧,这年头身处高位的窝囊废太多了,但有些时候,一个小人物却能让你被动不堪甚至陷进去,这并不是所谓的阴沟翻船,因为有些人虽然是条小小的阴沟,可身上却具备掀起惊涛骇浪的能力。

刘云锋走了过来,一脸的尊敬地与云飞扬握了握手:“云队,您怎么称呼?”

“呵呵,叫我飞扬就行。”面对刘云锋,云飞扬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也没有丝毫的惶恐,淡淡地笑着说道。

刘云锋心中的好感更盛,姿态有些低地问道:“您在局里担任什么职务?”

“我?”云飞扬愣了一下,到底担任什么职务,他还真有些搞不清楚,有些人一直喊他云队,但那也是因为他在农林局担任二队队长的称呼延续,并不是因为公安局的职务。

陈道静听出了刘云锋话后面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便上前笑笑说道:“刘局长,云队是我们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不过这些年一直在跟着萧市长。”

“哦?”刘云锋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萧何吏一眼,虽然萧何吏是副市长,但自始自终,他都没有特别的留意过他。

萧何吏心中微微有些矛盾,他能看出刘云锋也是个爱才的人,尽管并不了解,但能看出这个人还是比较正派的,便笑了笑说道:“飞扬一直给我开车。”

“开车?”刘云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这不是用紫檀烧火蒸馒头吗?

看看萧何吏,再看看云飞扬,刘云锋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语气中透着一股强烈的不满:“萧市长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吗?”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他很想说如果刘局长能提供更好的位置,那我会很高兴,可转头看看云飞扬,这话又咽了回去,虽然他希望云飞扬能有大的作为,不辜负他的一番身手,但人各有志,飞扬对名利很淡泊,当时的几笔大钱都在秀莲在放着,师傅给他留下的珠宝也挑了最好的给了几个孩子,平时所用的工资也大多花在了秀莲和几个孩子身上,像这样的人,就算你给他个公安局副局长,他恐怕绝不会像别人那样欣喜若狂的,甚至会感到痛苦也说不定。

刘云锋见萧何吏这种态度,心里愈加不满,便转头问云飞扬:“云队,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我们通县…….”

“刘局长,不能这样挖墙脚啊!”萧何吏还没着急,陈道静却先着急了,笑着打断了刘云锋。

“我……”刘云锋想说,我能给他很多你不能给的东西,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微微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曲云波厅长也相中了云飞扬,身手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稳当含蓄得体,给一个县级市的副市长开车确实是太浪费了,要开车,起码也要给厅级领导开,便笑着走了过来说道:“小伙子,大家都抢你,我也来凑凑热闹,你想不想到厅里去?”

刘云锋和陈道静脸色都微微一变,陈道静是无奈,而刘云锋却是在发狠,迟早要让云飞扬跟着我。

两个人都认定云飞扬一定会欣喜地同意,可却见云飞扬淡淡地笑了笑:“谢谢各位领导的好意,我这辈子只跟着萧市长。”

除了徐慕枫和邵雄侠,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惊讶,只有萧何吏,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

刘云锋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嫉妒的神色,这才第一次有些仔细地打量起萧何吏来,见他衣着微微有些普通的随便,头发也似许久没理过,微微有些邋遢的样子,整个人没有让人眼前的一亮的感觉,既看不出精明强干,也看出儒雅风采,唯一还算过得去的,就是端正的五官依稀还有些年轻时的英俊和与云飞扬微微有些相似的淡淡神情。但他的淡然又与云飞扬不同,云飞扬是一种纯净的淡然,而他,仿佛被过多的愁苦压住,即便不皱眉,也让人觉得他总是有些愁绪的样子。

“萧市长,该理理发了。”半响,刘云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仿佛是在提醒,却又有些微微的嘲讽,但若是嘲讽,话里却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哦,”萧何吏仿佛正在出神,半响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确实有点长的头发,笑着点点头:“是该理了。”

屋内一时无话,曲云波厅长笑道:“好了,今天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们也切磋了,我们也报眼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众人都点点头,下楼先送走了曲云波厅长和霍天泰局长,陈道静又客气要给道州的同行安排住宿,王永强的脸色有些黯然,对刘云锋说道:“刘局,让刘市长和赵局长住下,我们回去吧。”

刘云锋知道王永强的心情,揽过他的肩膀向旁边走了七八步,笑着低声宽慰道:“永强,胜败不必挂在心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第一,今天我觉得你们没有白来,起码我自己受了很大的教育,这说明我们工作需要提高的潜力还很大,回去后我们继续努力!”

“我明白。”王永强点点头,轻声说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给你丢脸了!”

“呵呵,永强,你还看不出来嘛?他们也就这几个人,而且好钢还没有用在刀刃上,要论整体战斗力,他们要追上咱们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行的。”说完顿了顿,转头望了一眼已经去开车的云飞扬的背影,低声说道:“不过,这个云飞扬确实是个人才,咱们好歹要把他拉过去才行!”

“嗯!”王永强用力地点点头:“刘局,他要去了,我这个大队长给他让出来,说心里话,很久没这么服人了,但这个云队,我真服了,不单单是武功高,我觉得他好像有些宗师气派一样。”

刘云锋微微有些兴奋地用力擂了王永强一拳:“嘿!永强,我也是这么看,那气度,没得说!不过,大队长之类的你就不用想了,我马上去道州了,对你们我会有安排的,职位很多,这些不要考虑!”

“嗯。”王永强点点头。

刘云锋笑着转回身,一一跟陈道静等人握手:“陈局长,人已经送到,我们就不再打搅了,永强他们恐怕今晚要失眠了呵呵,还是让他们走吧。”

陈道静见刘云锋说话这么直接和爽快,心里也是顿生好感,点点头真诚地说道:“刘局,你虽然可能要离开通县了,但我们如果去学习,还是要麻烦你的啊!”

“哈哈……这没有半点问题!”刘云锋爽朗地笑着,可就是不上车,眼睛不时左顾右盼着,仿佛在等什么。

陈道静心里雪亮,浅浅一笑,转头对邵雄侠说道:“刘局要走了,让云队过来道个别吧。”

“好。”邵雄侠见刘云锋这么重视云飞扬,心中也是自豪和高兴,快步跑到萧何吏的那辆商务别克车旁敲敲窗子把云飞扬喊了下来。

云飞扬有些意外,忙下车向酒店门口走去。

没等他走到,刘云锋等人已经快步迎了过来。

“云队,我正式地,也是诚恳地邀请你到道州,玩也好,指导也罢,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群兄弟的一片心!”刘云锋神情真挚,甚至微微带了些恳求的语气。

“呵呵,有机会一定去。”云飞扬淡淡地说道。

刘云锋听出了话里的敷衍,便握着云飞扬的手并不松开,又用力地摇了摇,说道:“云队,希望你能尽快安排!不要让兄弟们热腾腾的心等凉了!”

云飞扬尽管有些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氛围,但心里毕竟有些暖暖的,便也实话实说道:“如果萧市长带我去,我一定会去的!大家有时间也来黄北,只要萧市长没事,我一定好好陪各位兄弟!”

如果这话换作别人说,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但见识了云飞扬的身手,也亲耳听到了他推辞曲云波厅长的厚爱,所以刘云锋除了嫉妒和不解外,并没有不悦的感觉,便笑笑说道:“好!我一定邀请萧市长和你去道州!”

等刘云锋松开手,王永强立刻又走了过来。

如果两个人水平相差无几,或许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更有可能会产生嫉妒、不屑、提防甚至仇视等心结,但差距过大的时候,往往就只会有敬佩和急于亲近的情感了。

王永强对云飞扬就是如此,握住云飞扬的手也是久久不松开,一再地邀请云飞扬去通县点拨一下刑警队的弟兄们。

许飞和丁强等人也一一和云飞扬握手,语气都很恳切,甚至有种过度的尊重,因为他们在跟萧何吏和陈道静等人握手时也没有表现出这种情感。

云飞扬显然不适应这种场面,可他越想急于结束,反而越结束不了,因为他一旦露出想要结束谈话的意思,对方就觉得自己还没有表达清楚,往往就再重复一遍,直到云飞扬认真地点头答应这才作罢。

萧何吏远远地望着,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飞扬被埋没太久,跟着自己,所遇到的十有八九是不愉快的,或许,这才是飞扬温暖的家,能给飞扬一切温暖的情感和愉悦的环境。

刘云锋等人与云飞扬道完别,又与萧何吏和陈道静等人挥挥手道别,王永强又特意上前与徐慕枫用力地握了一下手,除了邀请外,还说了一句:“徐队,等你康复的时候,弟兄们一定来给你庆祝,到时候我们好好喝几杯!”

陈道静望着这种毫不掩饰的挖墙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什么是求贤若渴,什么是上下一心,通县的刘云锋和他领导队伍就是这样,而自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刘云飞等人走了,陈道静笑着拦住了萧何吏:“萧市长,您不能走!”

“哦?陈局长还有事吗?”萧何吏微微有些诧异。

“自从我来到黄北,还没有正式地与同志们开个会交流一下,萧市长也没来训话。”陈道静有些半开玩笑地说完,脸色变得有些郑重起来,低声说道:“萧市长,丁建国的能量你也看到了,明后天我就准备抓捕丁爱辉,这是场硬仗,我想趁着今天大伙的高涨情绪开个动员会,统一一下思想,提高一下认识,您看行吗?”

“可以!”萧何吏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一众人分别上车,来到了刁德富安排的酒店里,这边早已听说了那边的事情,人人兴奋,个个激昂,黄北公安的名声在外不好,在公安系统内部的地位也很低,而这次,却在新局长的带领下,在省厅领导的面前打出了威风,这让他们都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或许是已压抑得太久,早已感觉不到的集体荣誉感,在无形之中就树立起来了。

集体荣誉感,在任何时候都是最能凝聚人心的,无论哪一个单位和集体,只要每个人都爱惜整体的荣誉了,那这个单位和集体的工作就很少有干不好的,顺利时意气风发慷慨激昂,挫折时同仇敌忾同舟共济,心总是在一起,力总是向着一个方向。

酒场的气氛很热烈,萧何吏副市长也一扫往日的愁霾,仿佛回到了当年跟二队的弟兄一起喝酒的场景,一句句充满激励和期望的话语,一杯杯的啤酒向嘴里喝着,直到徐慕枫和邵雄侠硬硬地夺过杯子。

陈道静也挨桌敬了一遍,大家知道了新局长如此了得,自然情绪上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有人说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羊能打败一只羊带领的一群狮子,话虽然夸张而没有现实性,但却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如果部下完全地信任其领导,那么各种指令和行动就会被毫无条件的贯彻执行,战斗力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语。

陈道静已经微微带了些酒意,所以比以往显得放开了许多,将酒杯举过了头顶,高声说道:“今晚大家尽情地喝,尽情地放松,但从明天开始,不管是谁,都要给我打起精神来!公安工作不是端茶倒水,不是咬文嚼字,而是要干,要打!我们就是要打出威风,打出形象!好不好?”

“好!”一屋子的那人齐声吼道,这种感觉和氛围,让一些老公干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多少年没有过了。

“那好,来,干!”陈道静很有魄力地举杯一饮而尽。

“干!”情绪营造气氛,气氛影响情绪,在场的人,不管是刚是烈,是奸是猾,但在这一瞬间,都有些慷慨激昂豪气冲天的感觉。

放下杯子,陈道静笑道:“大家继续喝,喝完回家睡觉,我希望明天看到你们的时候,每个人都要精气神十足!”

“放心吧,陈局!”男人们齐声的吼道。

陈道静满意地笑着点点头,转脸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请你到局里一趟。”

萧何吏虽然在清雅轩喝得两千多元的东州特酿不多,但在这里,却一口一杯的啤酒喝着,如果不是心情的缘故,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这时听到陈道静邀请,便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好!”

陈道静又喊上徐慕枫、邵雄侠和徐天浩,几个人出了门,陈道静说道:“雄侠,你和慕枫、天浩坐萧市长的车。”说完转头对萧何吏笑笑:“萧市长,您坐我的车。”

“好!”萧何吏微微有些醉意地点点头。

分别上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市局驶去。

陈道静与萧何吏都坐在后排,静了一会,陈道静笑道:“萧市长,道州刘局长的意思您恐怕也看明白了,我请求你一定要帮我们留下飞扬!”

萧何吏喝的有些多了,说话也就没有了该有的过滤,叹口气说道:“陈局长,说心里话,我倒是希望飞扬能去。那里的环境好啊!他跟着我这些年,除了替我担心,替我烦恼生气,就没有几件高兴的事,陈局长,他跟了你,你能保证他有道州的环境和气氛吗?”

陈道静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萧何吏说道:“萧市长,我们反过来想,哪里更需要他?如果你觉得黄北已经无法改变,或者也不想改变,那道静没有别的话说!”说完顿了一顿,也不等萧何吏回答,又带些恳求地低声说道:“萧市长,我想试试!”

萧何吏沉默了,扭头望着窗外,半响回过头叹口气说道:“陈局长,我等这一天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干吧,我不但支持你,还要感谢你!”

陈道静突然想起了岑文灿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终于被他盼到了。”,这时再看看萧何吏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些明白,便神情庄严地点点头:“萧市长,请你放心,如果半年之内掀不起黄北黑恶势力的盖子,道静自动辞职!”

萧何吏望望陈道静坚毅的神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来到市局,萧何吏笑道:“陈局,该谈的都谈了,还用我进去吗?”

陈道静笑笑说道:“萧市长,晚上我想安排抓捕丁爱辉的行动,您要不要……”

“不用了,这些事范围越小越好。”萧何吏摆摆手,笑道:“需要飞扬吗?需要就让他留下。”

“今天不用了,但以后……恐怕会忙的。”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呵呵,从明天开始,飞扬就正式来局里上班,我会让办公室再安排个司机的。”萧何吏说完笑着下了车。

送走了萧何吏和云飞扬,几个人上楼,在陈道静的办公室里召开了一个范围很小的会议。

“最近事情很多,头绪也乱,我们必须抓住一个点,然后撕开口子!目前看,丁爱辉是最好的点!”陈道静说完望着邵雄侠,吩咐道: “雄侠,一会你去审一下杜云武,不要有结果,然后放掉。”

邵雄侠没有丝毫的诧异,点点头,一脸认真地等着听下文。

“今晚盯紧他,明天一早再把他抓回来,动静不要太大,但也不能太小,必须要把风放出去让丁爱辉知道。”陈道静说完想了想:“理由嘛,你去找,实在不行就用那天当街打人那事。”

“这些没问题。”邵雄侠神情认真地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抓捕丁爱辉!”陈道静转头望着徐天浩:“天浩,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我?”徐天浩一愣,既有丝喜出望外,又有丝惶恐不安。

陈道静招招手把徐天浩喊道身前,低声说道:“你要这样……”

“嗯,我明白,嗯,好……”徐天浩一脸认真地点着头,目光中却不时闪过惊喜和敬佩的神色。

抓丁爱辉

吩咐完徐浩天,陈道静又转头对徐慕枫说道:“你明天一早就去找卢雁,最好能让她帮咱们找到受害者,如果不行,那也别勉强,把手中的证据交给我们也可以。”说完顿了一顿,语气微微变得有些发冷:“还记得那天杜云武打卢雁时那辆去而复返的警车吗?去查实一下,把材料搞好交给郑书记,下次的党委会连同许亮和刘惠玲的事一并处理!”

“好!”徐慕枫见陈道静不但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敢于内外多面同时开战,心里不禁佩服的她的勇气和魄力,再看看陈道静那张因酒意而粉面飞红霞的脸颊,顿时觉得胸口微微心跳加速。

“雄侠,”陈道静没有注意到徐慕枫的表情,也或者是她对这些事天生微微有些迟钝,转头开始交代起邵雄侠来:“把看守所给我看好,不许出定点的事故!但是切记要内紧外松,我不是让你去当所长的,你要给我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查实看守所的弊政所在,明白吗?”

“明白。”邵雄侠大咧咧地笑道:“局座,放心好了,他虽然滑,但我又奸又猾,纵让他滑似鬼,也要让他喝了咱的洗脚水!”

“又扯!”陈道静嗔怪地瞪了邵雄侠一眼,转头对徐慕枫和徐天浩交代了几句保密的事项,便挥挥手说道:“你俩先回去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战务必要旗开得胜!”

徐慕枫和徐天浩走了,陈道静又对邵雄侠和厉胜男说道:“你俩一会先去办理杜云武的事情,胜男,明天的抓捕你负责,这个杜云武我看很狡猾,你不要大意,另外,记得一定搞出点动静!”

“好。”邵雄侠和厉胜男起身点点头出了门。

陈道静觉得有些晕晕的,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门外走廊上就传来了打闹声,不禁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在一起倒也般配,仿佛永远不累的样子。

厉胜男的娇叱夹杂着邵雄侠得意的笑声渐渐消失,陈道静闭目静了一会,摸起桌上的保密电话给孙艾静打了过去:“艾静,行动要开始了,你告诉段书记做好准备。”

“好的!我现在就给段书记汇报!”孙艾静声音里有些疲惫,但也有些兴奋,她这几天在亲自查一个药厂的案子,已经有两天没有休息好了。

“嗯,另外,看守所那边的驻所检察员你赶紧安排,咱们两边随时通气,不能再出任何闪失了。”陈道静淡淡地笑着叮嘱道。

“嗯,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中午以前就能到位。”孙艾静笑了笑说道:“还有其他事吗?”

“有是有,不过今天不说了,别耽误你和段书记联系。”陈道静很严肃地说道。

“死人!”孙艾静嗔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道静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细细地将明天的行动又捋了一遍,直到确保没有什么重大纰漏,这才站起来,端着茶杯走到窗口。

凝望着外边的华灯霓虹,陈道静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龙杰会藏在哪里呢?

而此时,黄北看守所内,邵雄侠正在审问着杜云武,房间里没有记录员,只有他们两个人。

“老杜啊,你就招了吧。”邵雄侠一嘴的酒气,来看守所之前,他特意喝了几瓶啤酒,慢慢绕到杜云武的椅子后面。

杜云武的手靠在椅子上,见邵雄侠转到了他的身后,顿时一种不安全感笼罩在心头,可又不能回头看,便很坦然地笑笑:“邵队,明人不说暗话,我杜云武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敢乱来的。”

“狗屁!告诉你,谁几斤几两,我眼里看得清清的!”邵雄侠重重地一拍杜云武的肩膀,俯下身子小声说道:“老杜,你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我,你的道行深了,十个丁爱辉摞起来,也到不了你的脚腕子!”

杜云武被那一拍吓了一跳,定定神,连忙笑道:“邵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少**跟我装糊涂!”邵雄侠骂了一句,绕到杜云武前面,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老杜,今天我喝酒了,跟你聊聊心里话。”

杜云武被看得有些浑身不舒服,便目光躲闪地笑笑:“邵队有话就说!”

“老杜,说心里话,我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是一路人!”邵雄侠盯着杜云武的眼睛,半响拍了拍自己的警徽:“看到没,我靠这个吃饭,用公家的权力办自己的事,而你也一样,用丁爱辉的钱办自己的事,对吧?”

杜云武一惊,下意识地想否定,可随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笑笑说道:“邵队的眼光真毒!”

“怎么样?我没看错吧?”邵雄侠一脸得意地站起身,按着杜云武的肩膀说道:“老杜,你明白,我也明白,这里不是关你的地方,你**的就跟鲶鱼一样滑,身上根本就没背什么大案子,最多也就拘留几次!”

杜云武心里有些得意,脸上却显得很惶恐:“邵队,这些都没用,关键还得看您老人家,您老人家要关我,我没案子也没用,要是你老人家体谅我,我就是有案子也没事啊!”

“妈的,跟明白人就是好沟通!”邵雄侠醉醺醺地捶了杜云武肩窝一拳。

杜云武疼得一呲牙,却一脸喜色地问道:“邵队,你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起码现在没有,不过到时候老子去了你的乐乐高,你要把我当大爷一样供着,单间,小姐,都要好的,懂吗?”邵雄侠仿佛有些站不稳,扶着坐在走过去坐在一把椅子上。

“邵队,看您说的,您要去了,那是往我脸上贴金啊!你自己包场都行!”杜云武脸色的喜色更浓。

“老杜,这样的话,我只跟你说过,你知道,我办事也是很谨慎的,因为看你是个人物,办事牢靠才……”邵雄侠仿佛酒意越来越浓,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了。

“邵队,我明白,谢谢您的信任,不瞒您说,我还真没……”杜云武刚想表白,但邵雄侠却似乎已经有些坚持不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摆摆手说道:“不听你狗屁了,我走了,一会安排人放你走!”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道:“记住刚才说的事!”

“哎,好嘞!”杜云武想站起身送邵雄侠,可等一站,才想起了自己还被拷在了椅子上。

邵雄侠走了,本来还算平静的杜云武有些心神不宁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来了好运气。

不一会,门一开,进来一个年轻的警察,厌恶地看了杜云武一眼,态度很恶劣地给他打开手铐,冷冷地说道:“跟我去办手续!”

直到出了看所受的大门,杜云武还有些如梦中一般,呼吸一口凛冽的寒气,真想大吼一声,虽然在江湖已经多年,但却还是第一次进看守所,尽管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心理准备也很足,但毕竟还是有些紧张的。

在路边的冷风中站了许久,这才拿出电话打过去让小弟来接他。

回到乐乐高,丁爱辉等人早已等在那里,一向很稳的杜云武破例地狂饮了一会,并在凌晨的时候醉醺醺地带了两个小姐回来他的住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暗夜里有一双毫无倦意的明亮的眼睛在一直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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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早已升起老高,在东州今年这个多雪的冬天,阳光灿烂得近乎有些奢侈。

而丁爱辉却依然在睡梦中,昨晚折腾得有点过了,他穿着一件大裤衩子趴在床上,一只手还按在旁边那个金发俄罗斯女孩有些夸张的胸部上。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妈个蛋的!”丁爱辉有些乏力地睁开眼,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用那只长满黑毛的大脚踢了旁边的金发女孩一眼,骂道:“开门去!”

俄罗斯女孩昨晚被折腾惨了,这时睡得竟然比丁爱辉还沉,有些惊恐地挣开眼睛,下意识揉了揉被踢的发疼的大腿,有些茫然地望着丁爱辉,用不太熟练地中国话问道:“怎,怎吗啦?”

“怎吗你个比啊!去开门!”丁爱辉狠狠地捏了一把那高耸的胸部。

女孩吃痛不错,尖叫了一声从床上跳起来,胡乱地披了一件衣服朝门口跑去。

来的人是眼镜老三,也只有他会这么不识趣地一大早来打搅丁爱辉的美梦。

丁爱辉已经从床上做起来,厌恶地望着一脸斯文的眼镜老三,心里暗暗发着狠,哪天老头子归西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这个人滚蛋。

“辉哥,不好,老五又被抓了!”眼睛老三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丁老板不在,手机打不通。”

“妈的,这点小事还用麻烦老头子吗?!!”丁爱辉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是谁这么大胆?妈的,上次姓陈的把他弄去,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这次又是谁**的不长眼!”

“厉胜男,上次去乐乐高闹事的那个女警察。”眼镜老三带些忧虑地说道。

“她?”丁爱辉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对,一共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据说是公安局的一个临时工。”眼镜老三说道。

“妈的,一个**临时工也**地敢动我的人?!!”丁爱辉立刻愤怒起来:“你去把他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到底长个什么样?”

“是不是等丁老板回来?”眼镜老三有些迟疑。

“回个屁!这么点事还麻烦他干嘛,我来处理就好了!”丁爱辉怒气冲冲地下床,喊道:“查查他住哪,把老二给我喊来,妈的,我收拾不死他!”

“我觉得,”眼镜老三沉吟了一会,说道:“还是先找出他来谈一谈吧,看里面有没有别的事。”

丁爱辉心里恼火,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望望窗外刺眼的阳光,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道:“好,约他出来,我跟他好好谈谈。”

眼镜老三走了,丁爱辉回身走到俄罗斯女孩身边,粗鲁地将她身上披的衣服一把拽了下来,狞笑着握住那过于**的一团用力地抓着:“一会跟我去谈判!”

俄罗斯女孩眼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却又不敢动,只好站在那强忍着,希望以冷淡逃过一劫。

不过,她的希望终于还是落空了,丁爱辉折磨了她半天,最终还是又把她压在了床上。

快中午的时候,眼镜老三打来电话,说已经约好了与那名叫徐天浩的临时工在乐乐高附近的一家千里香饭馆谈谈。

“我带两个弟兄去就行了,你不用去了!”丁爱辉嫌眼镜老三碍手碍脚,放下电话,已经忘了要带俄罗斯女孩一起去抖威风的事情,穿上貂皮大衣,将高高的衣领竖起来,再带上一副墨镜,对着镜子照了两遍,觉得造型很满意了,这才昂首出了门。

来到千里香饭馆,徐天浩已经在一个单间里等候。

丁爱辉派头十足地走进房间,双臂一伸,身后的小弟立刻很有眼色地帮他将貂皮大衣脱下挂在胳膊上。

“你,就是徐天浩?”丁爱辉在徐天浩对面坐下来,摘下墨镜,神态很凶恶地问道。

“哦,我就是。”徐天浩仿佛有些底气不足,低声说道。

“听说是你抓的老五?”丁爱辉见徐天浩这副摸样,气焰顿时更加嚣张了起来,摸出烟含在嘴里问道。

“是,好像是因为那天他在街上打了一个女孩。”徐天浩应了一声,见桌上放着火机,便摸过来起身弯腰给丁爱辉点上。

丁爱辉很有些得意,看来这个临时工还是有点眼色的,便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将烟吐在了徐天浩的脸上,慢悠悠地说道:“多大点事!我说,你先把人放了!”说完弹了弹烟灰说道:“这年头,警察算个屁啊!别动不动就抓人,尤其瞪大眼睛看看,你抓的是谁的人!”

徐天浩微微一笑:“谁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抓?”

“你说什么!”丁爱辉立刻怒了,一拍桌子吼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谁犯法我抓谁,你也一样。”徐天浩跟刚才判若两人,眼睛冷冷地望着丁爱辉,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我草你吗的!”丁爱辉哪里吃过这样的气,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小小的临时工,立刻怒不可遏地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徐天浩的脑袋上砸去。

徐天浩微微一躲,看似躲开了,也仿佛没躲开,哎呀了一声便抱住了脑袋,而烟灰缸去势依然不减,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四分五裂的跌落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把你也抓了!”徐天浩仿佛又惊又怒,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怒视着丁爱辉。

丁爱辉吓了一跳,不过定定神,看看徐天浩仿佛比自己还怕,拿枪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胆子便大了起来,狞笑了一声,上前一步说道:“妈的,拿枪吓唬谁啊?来,开枪,开啊!”

徐天浩仿佛急剧地矛盾着,拿枪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也微微有些哆嗦:“你,你,你别过来。”

“妈的,老子就过来了,你能怎样?”丁爱辉见状底气更足,上来就给了徐天浩胸口一拳。

徐天浩跌坐在沙发上,声音有些颤颤的:“你,你,你要干什么?”

“妈的,就你这熊样也配玩枪!你知道枪应该怎么拿的吗?”丁爱辉跨过茶几,一手揪住徐天浩的衣领将他按在沙发上,一手去夺他手中的枪。

徐天浩仿佛吓得脸色都变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救:“快来人啊,帮我报警,有人抢枪!”

酒店老板跑了进来,看见这个场面,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地哀求着:“辉哥,辉哥,您坐,您先消消气啊……”

“妈个比的,给我松手!”丁爱辉本来还对人高马大的徐天浩有点顾忌,可是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比自己床上那个俄罗斯女孩也强不到哪去,胆子更盛了,扭住徐天浩的手腕硬硬地夺着他手中的枪。

徐天浩拼死不松手,两边正在僵持不下,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又闯进来几个人,为首一个正是徐慕枫,怒喝了一声:“住手!”

丁爱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手,谁知徐天浩松手更快,也不知怎么回事,枪就迷迷糊糊地到了丁爱辉的手中。

徐慕枫冷着脸,上前一步,单手一伸便抓住了丁爱辉的手腕,用力地一拧,然后向上一挑,丁爱辉吃痛不过,哀嚎了一声,枪就脱了手。

徐慕枫松开丁爱辉的手腕,先一脚将他踹到在沙发上,这才又伸手麻利漂亮地一接,枪便握在了手中。

“你,你要干什么?”丁爱辉有些色厉内荏地爬起来怒目而视着徐慕枫。

徐慕枫看看手中的枪,再看看沙发上的丁爱辉,冷冷一笑:“胆子不小,袭警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抢枪,我看你是想在看守所里过春节了!”

“我,没有……”丁爱辉看看徐慕枫手中的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说话,徐慕枫却对徐天浩喝道:“给我抓起来!”

丁爱辉还没等反应过来,徐天浩已经如猛虎般扑了过来,那大手就想一把铁钳子一样牢牢地将丁爱辉的手拧住并麻利地拷上了手铐。

“好啊,你们**地黑我!”丁爱辉此时已经明白过来,暴跳如雷地叫骂着:“王八蛋,敢阴我!老子弄死你们!”

徐天浩脸上此时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慌乱,用力一推,微微笑道:“别嚎了,走吧!”

丁爱辉被推了个趔趄,回头大喊道:“你们回去告诉…….”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原来他带来的两个人早已经被徐慕枫带来的两名警察也给拷上了,正低着头向外走。

把丁爱辉送到刑警队的时候,丁大成吓了一大跳,等知道抓捕的理由是袭警和抢夺枪支的时候,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因为证据很足,所以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在刑警队备了案之后便立刻被送往了看守所。

看守所的焦桂贤也被吓了一跳,知道原因后,心里不由一阵惊悚的感觉,丁爱辉栽了,而且可能会栽得很惨。

虽然丁爱辉和他并没有太深的瓜葛,但焦桂贤依然觉得脊梁有些发凉,连丁建辉这样的人都能送进看守所,看来黄北的天确实要变了,自己能不能在这场暴风雨中躲过这一劫呢。

丁建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他是从青云山万佛寺中出来吼才打开的手机,经历了昨晚的事,他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多年的经验已经让他敏感地嗅到了一股危险,一夜无眠,早上起来,就如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一样,细细地洗了个澡,换上最干净的衣服,带上了几万块钱直奔万佛寺,先找到主持献了香火钱,然后虔诚地拜了佛祖,这才去了万佛寺专门给他预留的斋房。

在袅袅香烟缭绕的房间里静静地听着大悲咒,这种环境总能他安静下来,尽管他的言行举止一向像个大老粗,但这时的他,神色平静而肃穆,那表情甚至比有些主持、方丈还要更像得道高僧。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个念头在丁建国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了起来,是该动用老书记资源的时候了。

儿女亲家

“丁老板,咱们要不要打电话找找人?”眼镜老三小心地问道,老板才出去一天,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让他心里有些颤颤的。

“打打打,打**了巴子!”丁建国怒吼着,但却有分寸,没有用“你”而是用的“他”。

虽然没直接骂过来,但眼镜老三的脸上还有一阵红一阵白,仿佛被皮带抽了一下。

“这个王八羔子,正事不干,天天就他娘地知道惹事!算了,不管他,让他在里面呆几天也好!”丁建国骂骂咧咧地说完挂了电话,粗鲁的神情随之不见,两道浓浓的小短眉皱了起来,好半响才对司机说道:“走!”

最近有些乱,方方面面都不顺,偏偏这个混蛋儿子还要惹事,丁建国莫名地有些心烦,虽然在心里早就已经把家业留给了在美国留学的私生子,但这个混球毕竟也是心头肉,虽然也知道这么下去早晚会出问题,但因为丁爱辉小的时候跟着他受不了不少苦,所以心里总是内疚,可是惯到现在等再想管的时候,却发现已经管不了了。

想了一会,丁建国摸出手机给眼镜老三打了过去:“去打听一下小五子关在哪,找找人把这个龟儿子给弄出来。”

眼镜老三沉默了一会,低低地说道:“今天一直打听,但一直没有打听到,他没有关到黄北看守所,不知被弄到哪去了。”

“妈个巴子的,继续给我打听!”丁建国心里一沉,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以前的时候,只要丁爱辉手下的人被关,根本不用打听,人刚进看守所的门,电话便会络绎不绝地来通风报信,可现在是怎么了?虽然焦桂贤和许静的关系走得有些近,但暗地里,他与自己也不远啊。

等车进入黄北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可眼镜老三还没有回电话,这让一向老谋深算的丁建国有些沉不住起了,摸出手机打了过去:“妈了个巴子的,找到找不到,你有个响屁行不行!”

“丁老板,还没找到,这次很奇怪,就像蒸发了一样。”眼镜老三的声音里有些惶恐。

“一群废物!”丁建国放下手机,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半响,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去林秀峰书记那。”

司机恐怕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了解丁建国的几个人之一,明白他此时心情不好,便也不吭声,车头一调,径直向林秀峰书记的小院驶去。

***************

接到丁建国打来的电话时,林秀峰刚挂断了电话,电话是打给原黄北市市长周峰的,最近检察院的动作不断,而且都是针对着围他最近的一些人,昨天他还特意叮嘱食药管理局局长老曾,让他最近小心一点,当时老曾还哈哈大笑着说再给检察院一周,他们也没办法。

林秀峰当时听了心里觉得松了口气,毕竟黄药集团的董事长羁押期限已经到了,如果他能再顶住这一个晚上,等人一出来,其他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可谁知道,就在今天早上,黄药集团的董事长没有出来,食药管理局的老曾却进去了。

“老周,老曾进去了,你听说了吧?”林秀峰有些疲惫地说道。

“听说了。”周峰沉默了一会,说道:“老林,我理解你的难处,以前段文胜抓住纪委,咱们还能抵挡一阵,可是检察院,咱们无从下手啊,而且,这个孙艾静不是一般的人物,当时江东省省委常委、青州市市委书记的案子就是她任副组长办的,更别提那些厅局的干部了。”

“老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我。”林秀峰叹了口气:“虽然我自问是清白的,她孙艾静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屎盆子也扣不到我的头上,可是老周,我身边的人一个个要是都进去了,我,我还能有脸继续在黄北呆吗?”

“现在他们是多线进攻,段文胜太阴了!”老周恨恨地说道。

“是啊,你说的对!”林秀峰叹了口气:“以前你他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总以为萧何吏是咱们最大的敌人,可是现在才知道,段文胜才是隐藏最深,也最心狠手辣的敌人!”

“老林,一会我给老书记打电话,不能再拖了,就定在明天,如果老书记还继续推脱,那,”周峰的声音里充满了黯然:“那就说明老书记准备丢掉咱们东州这条线了,你,也就做好二线的准备吧。”

林秀峰放下电话,有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久久地出神。倒不是因为退居二线心生失落,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培养的干部一个个倒下去,那种心疼,那种愤怒,那种无奈,是外人难以理解的。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林秀峰拿起一看,是丁建国打来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还是接通了,带些疲倦地问道:“老丁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林书记,你在家吧?我一会过去一趟。”丁建国直截了当地说道。

林秀峰条件发射般从沙发上坐直了声音,有些不悦地说道:“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总见面吗?!!你来做什么?在电话里说就好了!”

“必须见面说!在别的地方更不合适,就在家里吧,等我!”丁建国语气有些发冲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秀峰呆呆地望着话筒,半响摇摇头轻叹了口气,慢慢将话筒挂上。

过了有二十分钟,丁建国到了,一进门就对给他开门的林秀峰的老婆咋咋呼呼地说道:“嫂子,跑了一路,渴了,倒点水喝!”

林秀峰不说话,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望着丁建国。

丁建国也不理林秀峰,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擦擦嘴走过来坐在沙发上,随手摸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林书记,最近挺好的吧?”

黑瘦枯干的林秀峰蜷缩在沙发里,有些无力地斜了丁建国一眼:“你这么巴巴地跑来,不会就是来吃苹果问我好不好吧?”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属乌鸦的,没有好事才登门啊!”丁建国摸着油光锃亮的脑门哈哈大笑起来,半响停下笑声说道:“林书记,我真有点事要麻烦你,你侄子被关进看守所了,你得帮忙把他弄出来啊!”

“我?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林秀峰白了一眼丁建国,微微冷笑道:“现在在黄北,哪还有我林秀峰说话的地!”

“不试试怎么知道?”丁建国笑哈哈地说道:“我敢打赌,你只要给陈局长打个电话,他就一定能给你这个面子!”

“我给她打电话?”林秀峰忽地站了起来,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很激动地说道:“我还丢不起那个人!”

丁建国却不管那么多,把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一放,站起身几步滚到电话机旁,摸起了话筒说道:“你打不打?你不打我打,反正这是你家座机!”

林秀峰气得脸色更黑了,可又有些无可奈何,便皱着眉头说道:“老丁,你还嫌我不够乱是吧?你非让别人都知道我和你的这层关系吗?”

“怕什么!”丁建国放下电话走了过来,脸色变得正经起来:“为什么现在黄北的形势越来越差,别怪我说的难听,就是因为你!前怕狼后怕虎,就走在一起又怎么了?你要把整个道州的人都聚在一起,谁敢把咱们怎么样?可是你呢?早晚道州的人完蛋了,你就是秦桧啊!”

“妈的,胡说!”林秀峰气得脸色黑里透着紫:“你,你,你少放屁!”

“秀峰,现在这世道,要么你就滑,玩得别人团团转,到哪里都没有摩擦,没有碰撞,要么你就硬,硬到别人都不敢轻易碰你!”丁建国一点也不在乎林秀峰的脸色,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可是你呢?软又软不下来,整天端个破架子,硬又不敢硬,前怕狼后怕虎,你到底怕什么?如果是别人,吃了喝了拿了贪了,心里发虚那没办法,可是你呢?整个黄北还能找出第二个比你更清白的人吗?你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

林秀峰默不作声,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就是因为你顾虑太多,才让段文胜、杜国成他们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如果你早反攻给他们点颜色的话,哪至于到现在的地步!”丁建国仿佛不解气,站在秀林秀面前继续痛斥着。

许久,林秀峰慢慢抬起头,有些无力地说道:“老曾被抓了,你听说了吧?”

丁建国愣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解释道:“没有,我今天没在东州!手机也没开,所以才刚知道小辉被抓的事!”说完又微微有些激动:“看到没?这就是你不断退缩的结果!”

林秀峰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将头扭向了一边。

林秀峰的老伴看着心疼,连忙拿了一个苹果过来:“建国,秀峰他心里不好受,你就少说几句吧。”

“嫂子,就是得骂醒他!”丁建国仿佛还不消气,气呼呼地说道:“不说公事,就是咱家的私事,小兵让小兰去美国玩玩怎么了?你没年轻过啊,我告诉你,现在的年轻人感情这么好,这么专一的不多了,啊?!!咱们做家长的不但不高兴,反而顾虑这,顾虑那,我说秀峰,你到底在想什么?非把一对孩子活活拆散了不行?”

林秀峰的老伴皱起了眉头:“你看你个当爹啊,有这么咒孩子的嘛!”

林秀峰抬起头,冷冷地说道:“要说我家小兰专一,还有人信,要说……”话没出口就觉得不妥,他也很喜欢丁晓兵那个孩子,一点都不像他爹,清清秀秀知书达理,便改口道:“多亏不像你,要是有半点像你,我砸断了闺女的腿也不能同意!”

林秀峰的老伴或许是想岔开话题,也或许本来就关心这个话题,就小声地问道:“建国,兵兵啥时候回来啊,两孩子年纪都不小了,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吧。”

“嫂子,你问我?!!”丁建国一脸的委屈:“要依着我,兵兵出国前就定下来,然后让小兰辞了那个狗屁计生局的工作,跟兵兵一起美国读书,多好啊!”丁建国仿佛动了真气,越说越激动,指着林秀峰说道:“都怪这个老东西,从中作梗,让两个孩子远隔重洋!”

林秀峰的老伴轻轻叹了口气:“建国,别再说了。”

丁建国余怒未消,继续又说道:“等孩子结婚的时候,一切都东西都由我来办,你这个老东西什么都不要插手!”说完用胖胖的短腿踢踢那张老旧的茶几,说道:“看看,看看,嫂子,这是你们结婚时的茶**?多少年了?啊?你装给谁看啊?现在不流行这个了!你以为别人会敬佩你吗?只能是笑话你!”

丁建国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起来,坐在了林秀峰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继续数落着:“你仔细想想,从咱们初中毕业到现在,你帮过我几次忙?从你当村长,到支部书记,到副乡长,到镇长再到党委书记,每次找你帮忙,你不是这原则那原则?可我找你手下的人,人家哪个不是痛痛快快就给办了!结果怎么样?人家哪个出事了?啊?这些年你好好算一算,你手下的人现在官比你大的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

林秀峰铁青着脸不说话,丁建国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戳在他心中最不愿被提及的地方。

“别的不说,就说老书记那边。”丁建国缓和了一下口气,有些怒其不争地望着林秀峰:“凡是以前和老书记有联系的,每年谁不跑个三趟五趟,你以为都像你要趁老书记在家吗?你非要见老书记干嘛?给老书记的侄子送礼降了你的身份?还是你有重要的事情非要给老书记当面汇报?你以为老书记愿意听啊!别人都是喜报,就你,天天哭丧着脸弄的老书记扫兴!”

“建国,别再说了!”林秀峰的老伴轻轻拉了丁建国的衣服一把,示意他别再讲下去了。

“嫂子,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我就是觉得其实这样也好,反正咱们家又不缺钱,秀峰安安稳稳到退休也挺好,可是我就看不惯他这副烂德行,什么都办不了,还要摆个臭架子!谁欠他的?”丁建国气呼呼地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说道:“明天我约老书记吃饭,你参加不?”

林秀峰仿佛没有听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眼镜都不眨一下。

“走吧,建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林秀峰的老伴轻轻地将丁建国推出了门,转身回来,看看自己的老伴,轻轻叹口气,把茶杯续上水,端过去,可林秀峰仿佛没有看到,依然一动不动。

老伴又轻轻叹口气,将茶杯慢慢放到茶几上,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人啊,各有各的命,其实这样不蛮好的,风声紧的时候,那些人跑来跑去,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唉,还是安安稳稳的日子好啊…….”

“别墨迹了!”林秀峰抬起头不耐烦地说道。

老伴忧心忡忡地看了林秀峰一眼,张张嘴又闭上了,慢慢站起身,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回房去了。

林秀峰呆呆地坐着,这些事,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从年轻到现在不知有多少人跟他说过,只是语气不同而已,但是今天,他受到的震撼和刺激最大,倒不是因为丁建国的态度和语气,而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担任领导干部几十年,有两点自豪支撑着他,一是两袖清风,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二是爱兵如子保护干部,可是现在,虽然他依然是他,但环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提拔起来的干部纷纷倒下,他无力保护,而所谓的清白廉洁,在现在人眼中更是成了笑话。

自豪了一辈子,临退休却变了世道,一下子失去精神支撑的林秀峰陷入了痛苦的迷惘。

丁建国说的其实没错,这么多年,自己很少帮过丁建国的忙,但是,他的苦心又有谁能明白。

黄北市成立以后,道州派系和东州派系恶斗不止,而他作为道州系的重要人物之一,在政治上更是与段文胜书记格格不入。而丁建国由于道州色彩过于浓厚,也因此被段文胜划入了对立的圈子之中,交往起来也只是淡淡的礼节上的关系,一直得不到深入,这无形之中就影响了丁大集团的发展,尽管丁大集团的主要产业都在道州,但黄北作为集团的大本营还是有其特殊重要的地位,也正因如此,他才叮嘱丁建国,要两人在公开场合疏远一点,这都是为了淡化丁大集团的道州色彩从而能两边讨好。

林秀峰独自坐了许久,慢慢起身拿出了电话本,带上老花镜找到了笔记的陈道静的手机号,摸起话筒慢慢地播着,可是等拨到最后一个按键的时候,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有再按下去,最后叹口气,将话筒重新放在了话机上。

********************

第二天中午,艳阳高照,又是东州难得的一个明媚冬日。

而陈道静的脸色却不明媚,甚至微微有些发青。

早上的时候,她安排青妍路派出所去拘丁爱辉的姘头菲菲,原以为丁爱辉已经在案了,现在全局的士气也有所提振,加上徐慕枫和邵雄侠等人又忙得分不开身,这点小事派出所总能处理好吧,可谁知她去给段文胜书记汇报完抓捕丁爱辉的有关情况后又回到局里,青妍路派出所居然还没有回音。眼看快中午了,便给青妍路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才知道人居然还没有拘到。

陈道静真地有些怒了,挂了电话便自己驱车直奔青妍路派出所,来到所里已经是中午,代理所长老于不在,一个值班的老民警告诉陈道静,中午有个酒店开业,请于所长去剪彩去了。

“早上去拘人,为什么没有拘到?”陈道静气得胸口发疼,但依然强压住尽量平静地问道。

“当时我也没去,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那女的挺横的,指着于所的鼻子说你让我进去很简单,我跟你走就行了,可是你要想再放我出来,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老民警语气很平淡地说道:“那女的说完就上车走了,于所可能觉得这事要慎重点,所以就没贸然拦她,先带了人回来研究,可还没研究出个结果,这不酒店的人就来了,于所开始也不想去,都是被他们死托硬拽去的……”

“嗯,很好。”陈道静冷冷地笑了笑,点点头对老民警说道:“等于所回来,你告诉他我来过,就说局里搞错了情况,嫌疑人已经抓到了,跟这个菲菲没什么关系。”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民警点点头说道。

陈道静出了青妍路派出所,驱车赶回到局里,办公室的人见陈道静又回来了,连忙去食堂给她打了一份饭送来。

坐在办公室里,望着那份还算可口的饭菜,陈道静却打不起一点食欲,甚至有将这饭菜从窗子里扔出去的冲动,过了好一会,才把怒气勉强压了下去,摸起电话给徐慕枫打了过去:“慕枫,今天下午能回来吗?嗯,再给你个任务,天黑以前去把菲菲给我拘来!”

“嗯,好的陈局。”徐慕枫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徐慕枫并没有说什么,但陈道静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好受,徐慕枫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又接二连三因为各种原因把伤口撕裂了两次,昨天才刚连夜到了二百里之外的李庄,今天却又要把他喊回来。

尽管心里内疚,可是想想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徐天浩要留在李庄看守杜云武,邵雄侠在看守所分不开身,厉胜男和云飞扬正在偷偷地排查几个点,看能否找到龙杰的蛛丝马迹。如果再安排其他人,她又不放心,现在就已经打草惊蛇,所以这一次不能再出任何闪失,如果人出了东州,那难度就不知要翻上多少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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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道静有些吃不下饭的时候,省政府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道州通县的老书记、现任省委常委、副省长正在接待了周峰、林秀峰和丁建国。

这家酒店规模不大,外观也一般,但是等你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的环境清静幽雅,女服务员都很年轻漂亮,说话温柔有礼,男服务员也都清秀干净彬彬有礼。

丁建国在这里吃过两次饭,一次也是刘建国安排的,另外一次也是一位省领导设宴,他看这地方不错,后来接待一位外省的领导,也想在这里安排,却是却被告知订餐必须提前三个月,且不能超过4个人。

这算什么规定?如果换成别人,肯定是一脑袋浆糊,不理解,但是丁建国却明白,这只是推托之词罢了,在中国,到了有些地方,钱就不好使了,这里或许就是这样的地方。

菜是刘建国点的,酒是丁建国带来的,道州通县的龙口大曲,当然不是市面上的那种,是最好的酒糟酿制的精品,一般不会在市面流通。

“老书记啊,我们现在被人欺负的快没法活了!”丁建国一边倒酒,一边笑着说道,他知道有些话身在官场的周峰和林秀峰不好张口,只能由他这个生意人来说。

“呵呵,你们来看我,是想倒委屈来了?”刘建国笑了笑说道,他生得四方大脸,浓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然上了点年纪,但却一看就知道是个精力充沛实干型的领导。

“老书记,我们不找你诉委屈还能找谁去?当年的丁大集团也是在您手下发展壮大起来的啊!”丁建国倒完酒,坐下叹了口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犯了事被抓起来也就算了,可是他们接二连三对咱们道州的干部下狠手啊,这一两年,连抓加上被撤职和被晾起来的人得有六七十个了吧?丁大集团也是处处受制,最近几年发展的很不顺利……”

丁建国絮絮叨叨仿佛没有什么重点的说着,周峰和林秀峰都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他们心里明白,以刘建国的地位,是不会去找东州的主要领导打招呼的,当然更不会屈尊降身架去找段文胜和白小天说话,当然,两个人最关心的,还是想听听老书记的口风,看看他是否真的已经准备丢掉黄北这个老营了。

“你们一打电话说来,我就知道你们是来哭诉的!”刘建国笑呵呵地端起杯子,看了看周峰和林秀峰,说道:“小周,秀峰,这些年委屈你们了,来,喝一杯。”

林秀峰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微微有些哽咽地说道:“有老书记这句话,秀峰受再大的委屈也值了!”

直接抓人

“呵呵,不过秀峰啊,我还真有几句话要批评你。”刘建国笑着放下杯子,说道:“包括丁大集团在内的许多老通县企业,虽然当初我是出了一点力,但企业想发展壮大,终究还是要靠你们这些本地的干部啊。”

林秀峰低下了头,心里有些委屈,心想我要能顶得住扛得起,他们两个也不会急着找你了,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并不敢真地说出来。

刘建国看出了林秀峰的委屈,笑着问道:“秀峰,丁大集团是你在当乡党委书记的时候干起来的吧?”

“是,当时林书记没少费心思。”没等林秀峰说话,丁建国接过话头说道。

刘建国点点头,望着林秀峰说道:“秀峰,亲手扶持起来的企业,高看一眼,厚爱一层,谁还能说出什么?做工作就要有魄力,不要畏首畏尾,该支持就明确支持,该照顾就大力照顾!”

林秀峰有些明白,刘书记这是要自己出面力撑丁大集团,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道:“刘书记,自从老周走了以后,我们这边越来越势单力孤,新来的白小天又站在段文胜一边,什么事我们都是少数啊。”

“呵呵,”刘建国笑了笑说道:“小天那孩子我见过,他父亲白厅长以前对咱们道州也很照顾,秀峰啊,你要帮他,只有你帮了人家,人家才会站在你这边,才会帮你啊!”

林秀峰听得有些茫然,他帮白小天,一个党委,一个政府,他能帮到什么?

“你啊,优点是本分,缺点是太本分!”刘建国书记笑着摇摇头,端起了酒杯:“来,喝一杯。”

三个人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建国书记望着林秀峰有些责怪地笑着说道:“不管什么工作,都要坚持两条,依靠本地干部群众,团结外来干部,这样才能干好工作嘛,在这点上,小周就比你处理得好。”

周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林秀峰叹口气笑笑:“老书记看人那是没得说。”

“秀峰,你虽然是分管组织党务,但现在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所以你看问题的着眼点要放高些,视野也要宽些,不要总被局限在框框里,放手大胆地干,”刘建国说完看了看林秀峰,说道:“小天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从心里也是想干点事的,不过听说在黄钢改制的问题上遇到了点麻烦,现在有些被动是吧?”

林秀峰一时摸不到头脑,便点点头说道:“是啊,他现在头疼得很,他引进的那家企业我看就是个骗子公司,又想卖地,又不想管工人,工人们到市政府上访好几次了。”

刘建国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外来的企业终究是靠不住啊,还得是自己人办事才稳妥。”

林秀峰听得微微有些茫然,原市长现东州城建局局长周峰却是一点就透的人,早就已经明白过来,这时见林秀峰还不开窍,便笑着点了一句:“秀峰,就按老书记说的,回去以后对咱们当地企业该扶持扶持,该照顾照顾,对白市长呢,也要尽量帮忙,感情都是相互的嘛,两者结合一下,企业都帮你,白市长也站在你这边,形势就不就变好了嘛。”

“嗯。”林秀峰点了点头,可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老书记说话从来含蓄,不会就只表达这层意思的。

丁建国见状,拍了拍胸脯说道:“林书记,当着老书记,我也给你表个态,只要用得着丁大集团的,你尽管开口!”

“哦,”林秀峰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喜色:“老书记不愧是老书记,就是高啊!”说完对丁建国说道:“咱们回去就先操作这事。”

“哈哈,老书记说了,我还能不听?”丁建国哈哈笑了两声,目光望向了刘建国,试探地问道:“老书记,那我回去就把黄钢盘下来?”

刘建国书记端着茶杯含笑不语,半响说道:“这是商业行为,到底盘不盘,还是你自己掂量着办。”

丁建国一拍大腿:“我看值得干!”说完对林秀峰说道:“我回去就安排人做计划,回头交给你!”

林秀峰笑着点点头,他已经彻底明白老书记的意思了,既然白小天在黄钢的问题上遇到了困难,而且是一件足以影响他的仕途前程的困难,那他林秀峰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让丁建国的丁大集团帮他把困难处理掉,那白小天不但感激他林秀峰,而且与丁大集团无形中也捆成了利益共同体。有了白小天,在黄北的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姜还是老的辣啊!林秀峰心悦诚服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周峰和丁建国说道:“来,咱们一起敬老书记!”

*******************

从东州回黄北的路上,林秀峰那张最近一直愁眉不展的枯黑瘦脸舒展了许多,并不时露出一丝笑容。

同车而坐的丁建国倒是没有过多的兴奋,胖胖的半秃脑袋望着窗外,一路都在凝思着。

车刚进黄北地界,林秀峰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秘书打来的,便接起来问道:“什么事?”

秘书低低地说道:“白市长刚才过来找您。”

“哦?什么事?”林秀峰有些惊喜,刚想主动找他,他反倒也找上门来了。

“黄钢的工人又闹事了,而且这次声势很大,连附近七八个村的村民都掺和进来了,现在还把丁辅仁和来看地的港商捆在厂区呢。”秘书低低地说道:“白市长可能觉得你在那些村干部中威信高,想让你去帮忙协调一下。”

“嗯,好!”林秀峰放下电话,对司机说道:“快一点,直接到黄钢总厂。”

“慢点就行。”丁建国不紧不慢地对司机说道:“先去丁大集团总总部。”

“哦。”司机有点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林秀峰恼怒地看了丁建国一眼,急道:“那边出事了!”

“呵呵,到公司我给你说。”丁建国嘿嘿地笑道。

车来到公司,两个人上楼。一进房间,林秀峰就埋怨地说道:“建国你乱搞什么!有话你快说,白小天那边正困难呢,咱们现在帮他解围,正是好机会!”

“你啊,就是这么沉不住气!”丁建国摸起电话让办公室给泡了两杯茶,这才笑着说道:“这才多大点事?你就算帮了他,他又能感激你多少?”

“这个忙我觉得就不小!”林秀峰不悦看看了丁建国一眼,说道:“再说了,你去哪找更大的忙?”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丁建国摸了摸半秃的头,笑道:“有些事情是可以转化的。”

“哦?”林秀峰皱了皱眉头,心里微微有些明白:“你的意思是?把这事搞大一点?”

“对了!”丁建国笑了起来:“你想想,咱们真正帮他的忙在哪?是帮他搞定黄钢的改制,所以现在黄钢的事情越大越乱,咱们帮的忙也就越大,他也就越感激咱们。”

“嗯,有道理。”林秀峰若有所地点点头,不再着急走,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这样,先让人给几个村干部打个电话,给他们鼓鼓劲,让他们把声势再造大一些,然后在危机关头,你再出面协调。”丁建国笑着说道。

“那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让白小天知道了,他怎么看我?!!”林秀峰拉下了脸来,不悦地说道。

“是你个人名誉重要,还是道州几百名干部的前途重要?”丁建国早就将林秀峰的脾气摸得透透的,每句话都直插他的软肋,他清楚如果反复给他论证这事白小天不会知道,林秀峰肯定还是不干,但你一拿道州干部的前途命运来要挟,他立刻就会气短了三分,这辈子他最自豪、最爱惜,也最怕失去的就是爱惜干部这个名声。

“建国,你怎么满肚子都是坏水呢!”林秀峰沉默了一会,还是拿出了手机。

林秀峰在给两个镇党委书记打电话的时候,丁建国也没闲着,出门安排眼镜老三去了,他也要尽一份力,也要在处理危机局面的时候帮白小天一把。

其实,想帮白小天一把的并不只有林秀峰和丁建国,附近几个村的群众之所以过去,与许静安排人进行的挑唆是分不开的。

许静是整个黄北与白小天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之一,白小天对许静的评价很高,他曾经对陈道静特意介绍过许静。而许静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怀有和丁建国同样的目的之外,还有两个原因,那就是孟如海的建议,借此逼走萧何吏和打乱陈道静的工作部署。

孟如海最近比较郁闷,以前的几任局长,不管是谁,只要他撂了挑子,整个局的工作几乎就要停下一半,可是现在倒好,没等他主动撂挑子呢,陈道静先已经把他晾在一边了,而更让他心里发毛的,是整个局的气氛现在变得有些不一样,大多数人脸上都比以前带了些朝气和活力,就连走路都有劲了许多,不管对内对外,一谈起陈道静都有些眉飞色舞的。

**********************

黄钢总厂的厂区内,陈道静一脸焦灼地等待,来之前,她没有预料到这次的场面会这么混乱,有工人,也有村民,还有很多看上去一脸轻松,不时嬉笑打闹的年轻人混迹在里面。

场面越来越有点失控,已经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开始往被围的人群中扔砖头石块。

望着一头是汗结结巴巴在那指挥的丁大成,陈道静心中隐隐后悔,该把云飞扬、邵雄侠等人都调过来的。

群体性事件就是这样,群情激昂的人群也可能平静的散去,但平静的人群也可能突然爆发,而一旦爆发,那种力量是极具破坏力的,也是绝对强大的,绝不是几十上百的公安就可以制止的。

据说段文胜书记已经将情况上报了东州市委,因为被围的人中除了丁辅仁和刚赶到的白小天,还有港商、省招商局和省工商联的领导,市委也高度重视,已经安排武警正在赶来。

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恐怕援兵未到,这边场面就已经完全失控了,陈道静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马上就到的萧何吏身上,可内心里又不希望他出现,因为看目前的情势,即便他出现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他曾经信誓旦旦地给工人们承诺,如果地皮出售他就辞职。

白小天已经得知了武警正在往黄北赶,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他前天刚去省里拜望了他的老领导,老领导告诉他,这件事影响太大,不管采取什么方法,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必定会影响到他下一步的仕途发展。

白小天也下定了决心,甚至盼望着今天的群众能行为过激,那样的话,抓人也就有了合理的借口,驱逐一批,抓捕一批,尽管舆论会有些不利,但慢慢总会消淡,比这样久拖不决要强得多。

“时间站在我们一边,请各位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解决。”白小天笑着对省里的两位领导说道。

“白市长,这样的投资环境,谁敢来啊!”省招商局和工商联的两位领导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很少遇到这种情况,说心里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砰地砸在了窗户上,破碎的玻璃四溅。

“白市长,我看这样下去不行,你得赶紧采取点措施!”省工商联的领导听着外面越来越响越来越乱的哄骂声,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好,我去跟他们谈谈,尽量拖延住时间。”在这群人面前,白小天显得很镇定,毕竟已经遇到过多次这种情况了,而且这次决心已下,更显得胸有成竹。

来到楼下,白小天站在门口喊道:“大家都静一静,我是市长白小天,现在你们选出几位代表,我们好好谈一谈!”

“妈的,就是这个败家子!”人群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随即就有几块石头飞了过来。

陈道静听到喊声,心里不由一惊,连忙一挥手,带了两个人挤进了人群向楼门口的白小天走去。

“你们这样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大家还是要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白小天毫无惧色,昂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声喊着,他甚至有点盼望着自己能被石块砸中,那样的话,抓人也就更有了充足的理由。

“白市长,你先进去躲一躲,这边我来应付。”陈道静快步来到了白小天面前急切地说道。

“道静,你到安全的地方去,这里有我呢,你放心。”白小天见陈道静焦急的表情,心里暖暖的,便赶紧叮嘱道。

陈道静心里有些奇怪,白小天今天的表现跟上次简直判若两人,他本来就一表人才,现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更显得风度非凡。

围着的人群依然骚动着,叫骂声不绝于耳,并不断地整体前移着。

陈道静忧心如焚,如果场面一乱,恐怕黄钢会陷入一片火海也说不定,她刚才在人群中就发现了有些人手里提着一些装满液体的瓶子,但她没敢采取行动,因为这些人中有些是小青年,也有些是一脸悲愤的工人。

与陈道静相比,白小天反倒显得很从容镇定,抬步下了台阶径直向人群走去。

他这一走,不但陈道静愣住了,就连对面的人群也愣住,不由纷纷停下了脚步。

“工友们,听我说两句话。”白小天一脸的诚恳:“我不多耽误大家时间,就十五分钟,不管你们说服了我,还是我说服了大家,哪一个结果我都很乐意看到,即便我们最后达不成共识,那你们该怎么闹就怎么闹,工友们,你们难道就缺这十五分钟吗?给我一个机会,给黄北一个机会,也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

带头的几个老工人面面相觑,仿佛有些被白小天的话打动了,低头商议了一会,一个老工人出来说道:“好,那我们就跟你谈十五分钟。”

“好!老同志,我代表全体黄北百姓感谢你!”白小天有些惊喜,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说道。

“你还是先代表你吧!”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即引起了一阵哄笑。

白小天微微有些尴尬,讪讪地缩回了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气度,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里面谈!”

“大家先不要动,等我们出来再说!”几个老工人交代了一句,然后径直向楼里走去。

白小天跟在后面向里走,来到陈道静身旁的时候,低声说道:“你一会多安排几个人进来,十五分钟后万一谈不拢,就直接抓人!”

敲山震虎

陈道静一愣,有些吃惊地望着白小天:“这,这样好吗?”

白小天看看陈道静,用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道静,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命令!”说完顿了一顿说道:“在来之前,我已经跟段书记做了汇报。”

“哦。”陈道静轻轻地应了一声。

白小天转身快步赶了上去,陈道静则皱着眉头摸出了手机:“雄侠,你带几个精明强干的人过来一下,可能一会要有行动,另外,通知飞扬和胜男,让他们放放手头的事先过来。”

“这……好吧。”邵雄侠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看守所的事情刚有眉目,他真不愿离开,有时候趁热打铁可能就揭开了,而有时候一放,就容易做成了夹生饭。

三楼的一个会议室,谈判双方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一侧,左侧是几个老工人,右侧是白小天、丁辅仁和陈道静。

说是谈判会,但屋内却没有一点平心静气的气氛,几句话后,便开始情绪激烈地互相指责,甚至开始带了脏话。

陈道静忧心忡忡,不时地抬手看表,十五分分钟,邵雄侠肯定赶不过来,只能寄希望于云飞扬和厉胜男了。抓人倒还不是她最忧心的,如果确实该抓,那她亲自动手也可以,可是眼前这几个人真的应该抓吗?抓了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这些她心里都没有一点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拿出放在腿上瞄了一眼,原来是岑文灿发来的:道静局长,别忘了咱们的约定,萧市长是好人,我们应该帮他解脱出来。

陈道静笑了笑,把手机放在了会议桌上,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过了一会,岑文灿又发了一条过来:“收到请回复,这事对我很重要。”

陈道静望着那条短信,犹豫了许久,想了很多的内容,最终却只回复了一个“嗯”。

在十三分钟的时候,云飞扬和厉胜男推门进来了,看了一眼屋里的陈道静,陈道静皱着眉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他们找个角落坐下。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陈道静在心里盼望着局面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尽管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还没到十五分钟,一个老工人就愤然地站起身,说道:“白市长,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说完挥挥手:“咱们走!”

“你们往哪走?”白小天忽地站了起来,因为激动,眼角不停地跳着,指着几个老工人喝道:“就为了你们自己的一点私利,置全体黄北百姓的福祉于不顾,告诉你们,我作为黄北市的市长,是绝不会让你们乱来的!”

“你想干什么?”一名老工人有些警觉起来。

“干什么?既然好话你们不听,那我也只好采取强制措施了!”白小天冷冷地说道。

“哈哈,想抓我们?好啊,来抓吧!”一名老工人满脸悲愤地大笑了起来,并把双手伸了出来,好像等着被拷一样。

白小天脸色有些发青,冷笑了一声,转头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还犹豫什么!把这群害群之马抓起来!”

陈道静心里异常的矛盾,慢慢站起身笑笑说道:“这几位老同志,大家不要太激动,坐下来慢慢商量嘛,解决问题才是我们的目的,是不是?商量嘛,总要有商有量才行,大家都一步不退,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说完转头征询地望望白小天:“白市长,您说呢?”

“可以!”白小天点点头,看看几位老工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必须同意卖地!”

“陈局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白市长这么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抓人吧。”一名老工人说道。

陈道静有些恳求地望着白小天,白小天却把脸转了过去:“陈局长,执行命令!”

陈道静沉默了一会,轻轻叹口气,挥挥手:“把几位老同志带到其他房间。”

厉胜男起身走了过来,拿出两副铐子将三个老工人拷在了一块,推了一把说道:“走吧!”

几个老工人冷哼了一声,转头恨恨地望了白小天一眼,这才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人正急步向屋里走,正与几个老工人撞了个满怀,低头却发现了他们手中的铐子,不由一愣:“怎,怎么回事?”

几个老人抬起头望望来人,愤愤地说道:“萧市长,你这次什么都不用说了!虽然我们相信你的人,但是你现在说话根本不顶用!你上次说市政府同意不会卖地,可是现在又领人看地了,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得早,这地卖了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萧何吏的眉头微微皱起,走进屋内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不是说这事缓一缓吗?怎么突然又要卖地了?”

没等白小天说话,丁辅仁嗤地笑了一声:“卖地不卖地,是我们公司的商业行为,还用得着你们市政府瞎操心吗?”

“走!看什么看!”厉胜男推了一个老工人一把,喝道。

“先等等!”萧何吏回头喝道,看看几个老工人腕子上的手铐,皱皱眉说道:“先给他们打开!”

“切!”厉胜男微微冷笑了一声,刚要说话,云飞扬却把手伸了过来:“给我钥匙。”

厉胜男一愣,虽然她不拿萧何吏当回事,但云飞扬经过这一两天的相处,在她心中的分量却是越来越重了。

“给我!”云飞扬将手又向前伸了一伸。

“你?!!”厉胜男见云飞扬不但不给她台阶,反而还逼她,脸不由气红了:“市长、局长都没发话,你就听姓萧的一个人的啊?!!!”

云飞扬脸上闪过一丝微微地不悦,淡淡地说道:“给我!”

厉胜男脸色通红,想发火又怕与云飞扬闹僵,这时陈道静淡淡地说道:“胜男,先打开吧。”

厉胜男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毕竟有了个台阶,便赌气地掏出钥匙给三个老工人把手铐打开了。

白小天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抬头,正看到丁辅仁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赶紧将目光挪开,心里对陈道静的自作主张有些恼火。

“萧市长,你就让他们拷吧,我们倒要看看,黄北市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几个老工人情绪激动地喊道。

“你们现在其他房间坐坐。”萧何吏转过身轻轻推着几个老工人出门,来到走廊上,这才有些焦急地压低声音说道:“防暴大队马上就到,再这样硬顶会吃亏的,小尹庄和崔淼村的事情你们难道忘了?”

几个老工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惧的神情,那是两年前了,为了占地补偿,七八个村的村民去省政府门口静坐,在黄河大桥与赶来制止的公安发生了激烈冲突,当时砸坏了大桥收费站并打伤了二十多名警察,可是到了第二天小尹庄和崔淼村的村民再去上访时,却被防爆大队堵在了路上,据说当时的惨象让人不忍睹视,橡胶棒、电击棒狠狠地砸向脑袋,甚至连白发苍苍的老人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场战斗是以两个村的村民再没有一个是站着的情况下才结束的,然后武警们像抬牲口一样,将这些村民一个架头一个架脚扔进了卡车的车厢。

三天后,每个被抓的人交了三千元才被放出来。

这是黄北最严重一次警民冲突,自从那一次后,整个黄北安静了许多,但是这半年多来,老百姓仿佛已经有些淡忘了那件事,与政府的冲突又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我今天来,不是劝你们的。”萧何吏脸上微微闪着激动:“我是来代表你们跟市政府谈判的,你们再相信我一次,现在下楼马上疏散咱们的工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了有许多可疑的人混在里面,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别有用心,最后的恶果是要我们的工友们来承担的,你们必须看清楚这一点!”

几个老工人互相看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吕,你跟我进去谈,你们两个抓紧下去让工友们回家,快!否则就来不及了!”萧何吏一脸焦灼地说道。

“老吕,那,咱们就再听萧市长的吧,你在这谈,我们下去。”两个老工人对老吕说道。

“嗯,快一点。”萧何吏说完,又拉住了刚要下楼的两个老工人,说道:“今天有外商在这,你们这么一闹,他是铁定不会要这块地了,既然咱们的目标已经达到,就没必要继续闹下去了,就这样跟工友们说,别过多地提武警的事!”

“哦,我们知道了。”两个老工人点点头,面楼难色地下楼去了,本来说好这次不管谁做工作也不散去,这话萧何吏跟他们好说,可他们下去想做通别人的工作就有点难了。

“谁让他们走的!把他们抓起来!”白小天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人被放走,不由又惊又怒。

“白市长,我们进去说。”萧何吏叹口气,轻轻将白小天推进了屋里。

白小天很愤怒,却也很无奈,虽然贵为市长,可是在这座楼里,真正听他指挥的人并不多,也包括陈道静。

两边的人分别落座,只是位置有点不同的事,萧何吏并没有坐在白小天一边,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白市长,我今天想作为一名普通的群众跟你谈谈。”萧何吏一边说着,便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可能是从人群中挤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他的头发和衣服微微凌乱,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粗略地整理完,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轻轻向前一推,笑道:“呵呵,这时我写给组织的报告,请白市长一会过目。”

陈道静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真的被岑文灿说中了?这块地就是压倒萧何吏副市长的最后一根稻草?抬头望望一脸疲惫甚至带丝绝望的萧何吏,想象着他从人群中挤过来的情景,没有副市长的排场,没有了云飞扬在身边,肯定是有些疲弱和落魄的,这样一想,心里便微微有些难过。

白小天狐疑地看了萧何吏一眼,慢慢地用手指按住信封轻轻地拖到了自己面前。

“白市长,报告一会再看,我们先谈谈的地的问题。”萧何吏诚挚而认真地说道:“这地,真的不能卖啊!”

白小天微微皱起了眉头,望着萧何吏:“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唉!”萧何吏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内疚:“我找到一家企业,他们愿意来接手,而且前期投资两个亿,如果能顺利签了合同,他们会先打过五千万给下岗的工人发些补贴。”

“真的?”白小天惊喜地站了起来。

“真的?”同样问出这话的,还有坐在萧何吏身边的老吕。

陈道静心里也是莫名地一振,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

萧何吏的脸色却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是他的大学同学蒋小凤,他们在大学时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他是蒋小凤的初恋,虽然伤害过蒋小凤,但蒋小凤却没有怨恨他,而且在他最艰难地时候帮了他一把,可以说,没有蒋小凤,萧何吏也不会当上这个副市长。然而,蒋小凤也付出了代价,当年投资黄北的资金几乎血本无归。

“那家公司什么时候来考察?你尽快安排一下!”白小天明显得兴奋,竟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丁辅仁。

“她晚上就能到。”萧何吏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前天打的电话,远在非洲的蒋小凤便立刻赶了回来。他明白蒋小凤对他的心意,也知道她宁可赔钱也愿意帮他的忙,可是,他心里的负担又有谁能知道?一次酒后的意外,造成了苗苗的至今不嫁,还有异常强势的徐少姑,如果再加上一个蒋小凤,那他恐怕这辈子都要活在内疚的煎熬和痛苦中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卖不卖地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政府开个会就能决定的,现在是市场经济,是法制社会,懂吗?”丁辅仁有些慌乱,他今天请了个港商朋友来演这场戏,就是想把事端闹大然后让政府下决心镇压一下以铺平卖地的道路,可是让他始料不及地是,像黄北这样的投资环境,居然还有人敢来接手!

“丁总,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你卖地?你真地相信能卖出去吗?”萧何吏的目光接触到丁辅仁的时候,就没有了面对白小天时的焦灼和恳求,而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呵呵,如果你真能卖得出去,那我们不拦你。”

“你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他们捣乱,我早就卖出去了!”丁辅仁被萧何吏看得有些发毛,不禁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当初求我来投资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点头哈腰的,给我保证这个,给我保证那个,怎么?现在想翻脸不认人了是吧?告诉你们,这地我卖定了,不管来什么企业,老子还就是不跟他谈!”

“丁总,你别激动,咱们好好商量。”白小天有些着急起来,这边刚出现了希望,可那边又有了障碍。

“丁总,我给你分析一下。”萧何吏有些沉重地笑了笑:“你想,今天这些工人都动起来了,他们可是不讲道理的,万一明天早上整个厂区的墙上就会喷上血红的大字,什么舍命保厂?厂在人在厂亡人亡?还有誓与黄钢共存亡?多吓人,就是你请了港商来,人家一看这架势,谁还敢买?”说完有些忧虑地说道:“丁总,我在黄北这么多年,很了解这些工人,他们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老吕开始听萧何吏说工人不讲道理,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听到后来就有些明白了,便恨恨地说道:“当然能做出了,还要喷上谁敢买黄钢的地,谁就是三万黄钢人不共戴天的仇人!谁敢卖黄钢的地,就不是人养的!”

丁辅仁脸色有些发青,萧何吏看似好心地提醒自己,实则是在给老吕出馊主意。

陈道静面色严肃地听着,心里却会心一笑,心想,没想到萧市长居然也有跟邵雄侠类似的一面。

“丁总,说真的,你跟他们耗不起。”萧何吏叹口气,一指老吕说道:“像他们这些人,工作没有,钱没有,但就是有时间!你说黄钢几万人,每天派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在门口打打旗子喊几声,我觉得不是件难事,别说这点事对他们成本很小,就是成本大,为了保住黄钢的地,他们也能做的出来!”

“那当然!这是绝对的!”老吕面露喜色,茅塞顿开,其实想把事搞黄并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就像萧市长所说的,弄小一点,别人还不好抓把柄,也不容易被人利用。

白小天一旦保持沉默,丁辅仁就显得异常孤立了起来,面色铁青地冷笑道: “呵呵,萧市长,这话听上去有些像耍无赖啊,这可不该是一个市长该说的话啊。”

“丁总,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帮你分析一下形势,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萧何吏笑笑说道。

“呵呵,萧市长,人最怕自作聪明,难道你忘了两年前的事了?”丁辅仁将身子向后一仰,眼神变得有些冷: “你有办法,我也有办法,你要觉得耍无赖有意思,那你就尽情地耍,只是不要再重蹈两年前的覆辙,面对那样血流成河的局面,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萧何吏仿佛被一把利刃捅在了心口上,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那一年也是这样,本来是很好的计划,可是却因为公安局突然逮捕了几个村民从而使得局面升级并最终导致了惨祸的发生。

丁辅仁半仰着身子,嘴角露出了得意讥讽的笑容:“几万工人就那么听指挥?萧市长,现在是法制社会,有法律,有公安,有武警……”

萧何吏目光中的痛苦之色更浓,上一次他曾经命令加恳求陆华不要干涉村民小规模没有多少影响的上访,但口头答应的陆华最后还是食言了,正是抓了那几个人,才使得事件突然升级。这次也是一样,只要陈道静动手抓了人,黄钢的工人恐怕很难再保持理性,你也没有权利再要求工人保持理性。

沉默了一会,萧何吏将目光望向了陈道静,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期盼,甚至还有丝深深的恐惧,尽量平静地说道:“陈局长,我想问一下,工人们在厂子门口谈谈天,聊聊家常,这算犯法吗?我认为这不算。”

最后一句,萧何吏尽量想说得斩钉截铁,但话一出口,却显得无力而心虚,他对陈道静还算有信心,但是,让他最心痛的,两年前他对陆华也是怀着这样的信心。

陈道静虽然不太清楚他们谈的两年前是什么事,但看到萧何吏这副神情,心里莫名地一疼,脸上却故作轻松地笑笑说道:“呵呵,这跟犯法扯不上边,就算是工人自发地小规模表达意见,只要没有影响交通,没有暴力违法时间,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我认为谁也无权干涉!”

萧何吏目光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感激地点点头,又问白小天:“白市长,你也表个态吧,晚上他们企业的董事长就要来了,你让我心里有个底。”

白小天有些为难,不过权衡许久,还是转头对丁辅仁说道:“丁总,事到如今,你就放手吧,腾出精力去做别的项目,总比靠在这里强。”

“白小天你**的什么意思!”丁辅仁的怒火突然爆发了,站起身一拍桌子:“一个黄钢,你知道浪费了我多少的精力和时间,现在让我放手,你说放就放啊!妈的!”

白小天的脸也冷了下来,因为黄钢,他已经在丁辅仁这里受了太多的委屈,此时也有点爆发了出来,站起身冷冷地说道:“首先我提醒你,用语注意你的身份,其次,黄钢是零资产转让给你的,当时也有合同,我相信你会记得其中有一条是这么规定的,一年之内,如果黄钢的工人重新上班的人数达不到30%,那么市政府有权收回企业!”

丁辅仁语塞了,具体有没有这条,他真的记不清了,但是即便是有,他当时也不会在意的,因为当时的计划就是包装后转手,所以精力主要放在了零资产和债务剥离的谈判上,至于这些问题,都是当时考虑的重点。

“好了,就这样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联系!”白小天说完转头对陈道静说道:“道静,你负责安排将省里的两位领导和港商护送出黄北。”

“嗯,没问题。”陈道静心里一阵轻松,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样圆满的一个结局,忙回头交代云飞扬和厉胜男带人护送省领导和港商出去。

众人下楼的时候,厂区的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陈道静站在台阶上,望着那些比重明显增加了的可疑人物,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寒意。

一阵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呼啸着驶进了院子,邵雄侠带着人到了。

陈道静心里一动,快步走下台阶迎上去,对邵雄侠说道:“守住门口,工人可以走,不是黄钢工人的,盘问一下,该带回去的就带回去!”

“带回去?”邵雄侠一咧嘴:“这么多,怎么带?而且带回去也得再放出来。”

“你看着安排!”陈道静压低声音说道:“我要的效果是敲山震虎,给他们点压力,不要跟上市场买菜似的。”

“好的。”邵雄侠用力一点头,转身安排去了。

农家小子任泽一没背景,二无钱财,偶然机会攀上区委书记,幸运成为区委秘书。

列酒迷情,秀色当前。和漂亮女科长一夜缠绵,姐弟恋,官场战,接踵而来,他凭借自己的机敏和伶俐,步步为营,攻心与计,曲折升迁路,闻遍花香幽。

数年后出任定西市市委书记,周旋于定西这座历史名城权力中心,仕途之旅艰难坎坷,甜蜜柔情相随左右,尔虞、我诈,黑白纠缠,他又将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不相为谋

黄钢的工人早已散去了大半,剩下一些群情激烈的在那非要跟市政府讨个说法,这是老吕出来过去将刚才会上谈的事情一说,每个人脸上都异常的惊喜。

消息在人群中传播着,全国最大的矿山机械制造公司的分公司变成了总公司,先期五千万给工人补偿变成了投资五十个亿,到了后来,说法基本与现实就完全脱离了。

既然这样了,那还闹什么,都回家等着吧。工人们一边兴奋地交头接耳地憧憬着,一边向厂区外走去。

工人一走,混在人群中的那些特殊的人就显得有些慌乱了,惊疑地东张西望着,仿佛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几个估计胆子小点,掺和在工人里向外走,却被邵雄侠给揪了出来带上了警车。

这一下,后面的人群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多人开始溜向了后门,还有些人不知在哪弄了个梯子,前拥后挤地爬上墙头跳出院外。

邵雄侠也不追赶和阻拦,只是拿个高音喇叭在那喊着:“那边!干什么啊!从墙上下来!过来!”

那些人肯定不会听,更加快了翻墙的速度,一个个跟头咕噜的向外翻着。

陈道静站在一处高台上,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知道下一次他们恐怕不会再这样肆无忌惮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这里没事了,你抓紧回看守所吧!”

“哦,好。”邵雄侠抬手看了一下表,转身交代了身边警察几句,便快速穿过人群上车走了。

半小时后,人声鼎沸的厂区内渐渐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了一些工人用来在地上坐的报纸被寒风刮得漫天飞舞。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疲惫感,虽然最近局里的士气有所提高,但她自己的心气却在不断地滑落,宋其昌的自杀案无声无息中就画上了句话,虽然她暗地里已经派云飞扬和厉胜男却搜寻龙杰可能的藏身之处,但到目前依然一无所获,而且看上去,就算再坚持一段时间,恐怕也不会有结果,龙杰那种人太狡猾了,他不太可能留下哪怕一丝明显的蛛丝马迹。丁爱辉已经抓了,但是想要起诉,恐怕还有太多的关卡要过,想到这里,她心中改变了主意,把云飞扬和厉胜男抽回来,先集中精力搞丁爱辉的案子。

“慕枫,到哪了?”陈道静摸出手机给徐慕枫打了过去:“你现在身体不好,先别急着回来了,那边的事情也很重要,另外,你也借这个机会好好休养一下身子。”

“陈局长,我没事,而且这边有天浩也能够应付了……”徐慕枫说道。

“不要再说了,就按我的意见办吧!”陈道静有些不容置疑地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杜云武情况怎样?”

“陈局,关于杜云武,咱们目前掌握的都是些小事,这个他心里也明白,所以短时间让他交代丁爱辉的问题恐怕是有难度的,他现在就是想把自己撇清。”徐慕枫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陈局,菲菲那边还是我去吧,毕竟我对她的很多事熟悉,掌握的东西也多一些,胜男和云队……”

徐慕枫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陈道静也已经明白,是啊,就算去抓了来,审讯还是个问题,想了一下,便笑笑说道:“好吧,那你就再辛苦几天!”

“好的陈局,再有半小时这边就处理得差不多了,我马上就往回赶!”徐慕枫笑着说道。

陈道静的心里暖暖的,想说几句体恤和夸赞的话,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这时,一个人从厂区门口慢慢走了进来,他的风度很特别,就算夹在人群中,你也会一眼看到他。

陈道静看了这个人,知道是来找她的,便笑着迎了上去:“文灿,你怎么来了?”

“道静,不是说好咱们要帮萧何吏解脱的吗?你怎么让他越陷越深了呢!”岑文灿的脸上笼着一层阴郁,显得极不开心。

“我也没做什么啊?”陈道静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无辜的表情:“文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的时候,我感觉他已经心如死灰了,连辞职报告都已经写好了,可是,刚才走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情绪又有些变化。”岑文灿紧盯着陈道静:“他最怕的就是公安不支持他,因为他在这里有块很深的伤疤,否则他也不会安排那么多子弟兵全进公安系统,道静,你说实话,在会上你是不是支持他、给他吃什么定心丸了?”

陈道静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也没有啊,只是萧市长问我,少量工人在厂门口聚集算不算犯法,我说这不算犯法……”

“唉!”岑文灿重重地叹了口气:“都是你这句话!”

陈道静有些惊奇:“这句话有这么神奇吗?我觉得很普通吧,任是谁也会这么说吧?”

“唉,”岑文灿又谈了口气,说道:“萧何吏其实早就想逃避了,你知道现在一心想为群众办事,受到的阻力和压力是可以想象的,只是他还有点不甘心,他最期待的就是能来一位好的公安局长,因为黄北市的恶势力太多,靠政府根本解决不了,你来了以后,我感觉让他看到曙光了。”

陈道静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笑笑:“文灿,如果真地像你这么说,我觉得很荣幸。另外,我还想说,萧何吏是位难得的好领导,我们都应该为他分忧解愁,我是职责所在,自然责无旁贷,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帮我们一把,不要总明知有陷阱,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里跳。”

岑文灿见陈道静反过来劝自己,不由有些不悦,带些质问地说道:“道静,我明白的你的心思,可是你有没有为萧何吏想一想?他这样的人生……”

“文灿,话不是这么说!”陈道静打断了岑文灿,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说道:“你又想没想过黄北的百姓?对他们来说,是有一位一心为民的领导好,还是失去一位一心为民的领导好?”

岑文灿意味深长地望着陈道静,仿佛有些失望,又仿佛有些预料之中,半响淡淡地笑了笑:“道静,你觉得以萧何吏的性格,他能为黄北的百姓做多大的贡献?可是如果换个位置,或许他可以为更多人做更大的贡献!”

陈道静沉默了,或许岑文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她却依然难以接受。

“道不同不相为谋,算了,我走了。”岑文灿说完摇摇头,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道静,对官场的事我自信比你看得清楚,不信我们可以来个三年之约,或许用不了三年,萧何吏迟早要离开官场,他的性格和理想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咱们等着看吧。”

***************

“萧市长,你在办公室吗?呵呵,我一会过去一趟。”白小天坐在办公室里,犹豫了许久,还是最终摸起电话给萧何吏打了过去。

“呵呵,不用,白市长你现在有时间吗?有的话我过去。”萧何吏笑笑说道。

“哦,那也好,我在办公室等你。”放下电话,白小天竟微微有些紧张,自从来到黄北,关系最紧张地就是萧何吏,可是现在他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这让他微微有些尴尬。

黄钢对白小天来说,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弥漫在骨子里的痛,成为了他到黄北以后最不光彩的事情,当初他刚来黄北,雄心勃勃,希望靠丁辅仁巨大的资金流将黄钢这个企业盘活,从成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道亮丽风景,然而,让他没有想到地是,黄钢竟成了他的梦靥,工人骂得最多的是他这个市长,政府内部指指点点讥笑地也是他这个市长,而萧何吏这些人就骂他是败家子,就连自己省里的老领导,也因为这件事对自己颇有微词。当时搞改制的时候,锣鼓喧天彩旗招展,意气风发的他特意从省里请来了老领导剪彩,老领导也兴致勃勃地来了,然而,没多久黄钢却演变成了这样一幅模样,让当时在会上为他大讲特讲的老领导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白小天已经决定回省里任职了,但是在走之前,他必须要把黄钢的事情解决好,只要把这个被人诟病的包袱甩掉,他的政治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正在想着,萧何吏推门进来了:“白市长。”

白小天忙站了起来,请萧何吏坐在沙发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萧市长,请坐。”

萧何吏看出了白小天的尴尬,便笑笑说道:“蒋小凤董事长晚上就到,白市长,这事我估计问题不大。”

“唉,这事还得仰仗萧市长了。”白小天不自然地笑笑,坐下问道:“他们有没有特别的条件?”

“这个倒没跟我提。”萧何吏沉吟了一会,说道:“不过我倒有个建议。”

“萧市长请说。”白小天连忙说道。

萧何吏笑笑说道:“白市长别客气,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现在黄钢的总厂和几个分厂都地处市中心,污染大,价值利用率也低,所以我想能不能在牧羊乡弄片地给置换一下,总厂及分厂的地皮出售归我们政府财政,新的征地费用呢,也由我们政府来负责,这样多出来的那部分资金,我们可以给黄钢的工人发放这几年拖欠的一些养老保险,另外呢,新地片没有开发价值,也能断了企业的其他心思。”

“哎呀!这个办法好!”白小天惊喜地一拍桌子:“萧市长,这么好的想法,你怎么不早说?”

萧何吏的神情微微有些复杂,半响才笑了笑说道:“以前给过你一份调研报告的。”

白小天脸微微一红,他也想起了这件事,萧何吏的确是给了他一份报告,是在一次会后给的,而会上萧何吏接连顶撞了他好几次,所以正在气头上的他回到办公室随手就将那份报告扔进了废纸篓。

萧何吏也没再说什么,淡淡一笑站起身说道:“那晚上见吧,我安排好地方通知你,这种场合你参加一下最好。”

“那当然那当然。”白小天站起身向外送萧何吏,一边说道:“萧市长,这次的事就拜托了,你看,能不能拿个初步方案,咱们也好跟对方企业谈。”

“行,以前有一份,我修改一下拿给你。”萧何吏点点头,出门走了。

白小天回来坐在椅子上,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在他的印象里,萧何吏是个极其不正常的人,处处给人为难,可是今天一看,不但通情达理,而且对工作也有办法,有思路,自己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

突然想起了在黄钢萧何吏曾经给他的一个信封,忙打开包拿了出来,打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写给黄北市委、市政府的辞职信。

白小天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萧何吏走了,黄钢的事也就黄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紧张起来,摸起电话却又停下了,看萧何吏刚才的神态跟话语,不像是要辞职的样子啊。

想了一会,白小天起身去了萧何吏的办公室,笑着把信封放在了萧何吏的桌上:“萧市长,这封信你收回去吧,黄钢离不了你,黄北也离不了你。”

“呵呵,呵呵,离了谁都是可以的。”萧何吏正在收拾物品,站起身拿起信封,脸上有些悲凉的感慨,半响笑了笑:“一共是两封,文胜书记的还没有给。不过白市长你放心,我会把黄钢的事情办好再离开的。”

望着萧何吏略显悲凉又充满诚挚的神情,白小天觉得心底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有些呆呆望着萧何吏,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萧市长……”白小天刚要说什么,门却被敲响了。

“请进。”萧何吏笑着喊道。

门一开,白小天的秘书探头进来:“白市长,市委林书记过来了,现在办公室等您。”

缉拿归案

冰释前嫌

“哦?林书记有没有说什么事?”白小天愣了一下,他与林秀峰的关系虽然不像与萧何吏这样水火不容,但由于他总是站在段文胜书记一边,所以两人也有些心存芥蒂,除了书记会和常委会以外,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往来。

秘书看了看萧何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小天微微有些尴尬,冲秘书喝道:“说!”

“好像是黄钢的事情。”秘书吓了一跳,连忙小声说道。

“哦?”白小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上午去找林秀峰的事情,心里不由有些诧异的感动,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先入为主被一些言论给误导了。

“白市长,你去忙吧。”萧何吏笑笑说道。

“走,一起过去,正好是黄钢的事情。”白小天的态度显得亲近了不少。

萧何吏犹豫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好吧。”

几个人出门来到了市长办公室,白小天抢先一步走了进去:“林书记,您还亲自过来了,打个电话就好!”

林秀峰笑着伸出手:“呵呵,白市长都亲自过去,我还能……”还没说完,林秀峰的脸色微微僵了一僵,他突然看到萧何吏也走了进来。

白小天知道两人也素来不睦,便笑笑说道:“林书记,你也知道,黄钢的问题最近搞得我焦头烂额,只好请两位来帮帮忙。”

林秀峰心里有些吃惊,白小天什么时候与萧何吏走得这么近了,不过转念一想,两个人毕竟同在政府工作,与自己都可以化解成见,更何况他们了。

三个人坐下,白小天简单地把萧何吏的想法说了一遍,林秀峰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微微有些吃惊和懊恼,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却被萧何吏抢先了,怪不得两个人看着近了许多。

萧何吏微微皱着眉,他觉得白小天太沉不住气,应该先听听林秀峰的意见的。

“林书记,你觉得萧市长的这个办法如何?”白小天目光闪着兴奋地光芒,喜滋滋地问道。

“哦,不错。”林秀峰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缓缓地说道:“路子是对的,但是,我们也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对外地来的企业一定要仔细审查,万一又是个皮包公司或者心存不良,那我们恐怕会再一次陷入被动。”

白小天愣了一下,林秀峰说的不错,他就正是因为识人不淑才搞得如此被动,脸色微微一边,有些紧张地望向了萧何吏,希望能得到个正面的许诺和保证。

萧何吏目光望着林秀峰,微笑着点点头,问道:“林书记说的极是。”

“萧市长,那家公司怎么样?信誉高吗?”白小天依然关心这个问题,便问道。

“呵呵,应该没问题。”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不过林书记既然能想到了这一层,恐怕心里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说完将目光望向了林秀峰:“林书记,您说说吧。”

“我觉得,”林秀峰沉吟了一下,笑道:“我的意见不一定对,仅供你们两位政府的领导参考。”

“呵呵,林书记你就别客气了,政府的工作什么时候也离不了党委的领导啊。”萧何吏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林秀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缓缓地说道:“一直以来,我们仿佛都走入了一个误区,总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总觉得经济发展要招商引资,当然,我不是说这种想法不对,但是我觉得,如果能尽可能地利用好我们本地的资源,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白小天微微有些疑惑,看了一眼萧何吏,萧何吏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他本来就不想让蒋小凤再来投资,所以便很高兴地笑着说道:“林书记这个建议真高,咱们黄北的企业很多,大企业、大集团也有不少,而且很多都是在林书记的扶持下发展壮大的,林书记,那你就帮我们政府引荐一家吧。”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哪能……”林秀峰端起茶杯喝茶。

“呵呵,林书记,原道州的企业,说到底,谁不听你林书记的,只要你点了名,我干打赌他们肯定就会同意!”萧何吏笑道。

“是啊,林书记,你就介绍一家吧。”白小天摸不透萧何吏的用意,还以为他在将林秀峰的军,在心里微微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附和萧何吏一句。

林秀峰微微仰起头,假装考虑了一下,沉吟道:“这样的企业倒也不少,要从大往小数的话,那就要算丁大集团、黄矿股份、黄北矿业……”

白小天见林秀峰说得把握满满,不由有些惊喜:“如果这几个企业能来帮咱们,那可真是太好了!”

萧何吏也有些高兴,不过见林秀峰把丁大集团放在最前面,心里不由有丝警惕,便说道:“黄矿股份和黄北矿业都不错的,身后的实力都很强!”

“是啊!”白小天也点点头说道。

林秀峰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要说起这三家企业,我还是都比较熟悉的,要说黄矿股份和黄北矿业,的确如萧市长说的,身后的实力都很强,只是,他们只是分公司,在总公司说话的分量有多重就不好说了。”林秀峰说完顿了一顿,看了看白小天和萧何吏,说道:“相比之下,丁大集团好点,他们的董事长丁建国是个热心的人,虽然这几年联系少了,但我说句话,估计他还能卖我这个面子!”

萧何吏微微低头沉默不语,白小天心里也稍稍有些异样,他与丁建国没有多少联系,倒不是机会少,而是他有些刻意。因为在与段文胜书记和杜国成书记的聊天中,他俩多次有意无意地提起过这个企业和这个人,言语中透露着一丝淡淡的不喜。

“白市长意下如何?如果觉得可行,那我可以约他晚上坐坐。”林秀峰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心里便隐隐有些怒气,这些人对道州的敌视太深了,在这种关头诚心诚意来帮忙,而他们,却居然还放不下成见。

“我觉得……”白小天犹豫了一下,看看萧何吏,却见他在那低头沉默不语,便有些歉意地笑笑:“林书记,我听说这个人不太可靠,是不是换一家?”

“哈哈哈……”林秀峰大笑起来,站起身说道:“白市长,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丁大集团是最可靠的,因为他的总部毕竟在我们黄北,如果他想玩什么猫腻,我们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但其他的企业呢?总部都不在我们黄北,说心里话,如果他们真翻了脸,我们又能对他们施加多大的影响?”

白小天觉得林秀峰说的很有道理,便转头望向了萧何吏。

萧何吏抬起头,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反复掂量着什么。

“我那边还有点事,”林秀峰知道自己这时不能表现的太欺,否则没了人情不说,还很容易被怀疑别有动机,便抬手看了看表,笑道:“你们两位市长再考虑一下,反正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我先走了。”

“林书记,您先等等。”别人不急,白小天急,别人等得,可白小天等不得,对他来说,一分钟就能把整个事件都定下来才好。

林秀峰停下了脚步,白小天脸上微微有些焦急,征询地催促萧何吏道:“萧市长,你觉得呢?”

萧何吏犹豫了一会,笑笑说道:“我觉得可以,先接触一下嘛,毕竟这也是一条路。”

“那好!”白小天对林秀峰说道:“林书记,那你晚上就约一下丁董事长。”

“嗯,好。”林秀峰缓缓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怨恨着萧何吏,如果不是他抢先提出来,恐怕白小天会一脸感恩戴德,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林秀峰走了,屋内,白小天一脸歉意地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真是对不住了,本来都说好的……”

“呵呵,白市长,那边我会安排好的,”萧何吏笑笑说道:“这样,我呢,先不跟他们把话说死,你那边如果谈得顺利,告诉我一声,我再推辞掉这边。”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也算是咱们的一条后路,这样你跟他们谈的时候也有点筹码。”

白小天见萧何吏想得这么周到,脸上闪过一丝感激,随即又浮现出一丝羞愧,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萧市长,以前很多事……对你……唉,如果哪不对的,我给你道声歉……”

“白市长,千万别这么说!”萧何吏连忙摆摆手,一脸诚挚地说道:“要说起道歉,其实也应该我给你道歉,很多时候跟你争论没有顾忌场合,没有注意方式方法……其实,咱们平时应该常这样平心静气地沟通沟通。”

白小天脸微微一红,他清楚地记得这是萧何吏第三次说这样的话,前两次都是激烈争吵过后,当时他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昂首走掉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当时萧何吏的神情也跟现在同样的诚恳。

萧何吏也仿佛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便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白市长,黄钢的事咱们随时保持联系,我先走了。”

“嗯,萧市长慢走。”白小天送走了萧何吏,仰身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惬意,冰释前嫌化敌为友的的感觉的确不错。

****************

下午接近五点,冬日的夕阳已经变得黄黄软软,给街道和建筑披洒上一层略显黯淡的黄晕。此时,闪烁耀眼的霓虹还没有亮起,这黄昏的街头反倒成了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阵刺激的警笛呼啸而过,划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警车飞驰而来,并嘎然停在了乐乐高娱乐城的门口,几个年轻的警察从车里跳出来,向娱乐城的侧门内走去。

由于杜云武和丁爱辉相继被带走,乐乐高娱乐城临时由眼镜老三来管理。眼镜老三是个从心底看不起娱乐**行业的人,自然也就不太上心。

灯光还未亮起,曾风光无限的乐乐高娱乐城此时在黯淡黄昏下,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浓妆艳抹的慵懒而又俗不可耐的女人。

门口几个服务员在哈欠连天的打扫着卫生,直到几个警察已经越过他们进了门这才反应过来,忙扔下笤帚追了进去。

“执行公务,闪开!”仿佛来之前就已经摸清了情况,几个警察目不斜视,拿出证件亮了一下便径直冲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穿上衣服,快点!”为首一个英气逼人的警察正是徐慕枫,撞开门后看到那个叫菲菲的女人只穿一个小内裤躺在床上,忙下意识地将头扭向一边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那个菲菲也是吃了一惊,惺忪的睡眼闪过一丝恐惧,不过随即就镇定了来,没穿内衣直接披上个风衣,走到徐慕枫面前恶狠狠地骂道:“妈的,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瞎了你们的狗眼!”

“请你穿上衣服!”徐慕枫两道冰冷的目光逼了上去:“如果你不介意这样出去,我们可以现在就带你走!”

菲菲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气,指着徐慕枫的鼻子骂道:“你个比东西……哎呀!”

虽然菲菲狂妄刁蛮,但这次碰到地却是不怎么怜香惜玉的徐慕枫,没等她说完,手腕一疼,一条手臂便被拧在了背后,整个人也不由在主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还没等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也被抓住,随后只觉得两手腕一凉,咔吧一声被拷上了。

菲菲猛地转过身来,目光中喷着火,语气也极其的阴冷:“好,你有种,但我告诉你,这手铐你给我戴上容易,但想再给我往下摘,哼哼,我就不让了!”

徐慕枫淡淡地一笑:“我不但不会给你摘,还要把你送去你该去的地方,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有数,也别盼着摘手铐,等你摘手铐的那天也就是你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那天!”

徐慕枫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依然掩饰不住那浓浓的鄙视、厌恶和憎恨,尤其是那双眼睛发射出的冷酷寒意,更让菲菲有些不寒而栗,故意杀人肯定是死刑,难道……

再联想到丁爱辉和杜云武的被带走,菲菲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将头扭向了一边不再说话。

“带走!”徐慕枫一挥手喝道。

“走!”两个年轻警察喝了一声,押着菲菲向楼下走,来到楼梯时悄悄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全是钦佩,都说这个菲菲狂,可是才一个回合,就被徐慕枫给镇住了。

菲菲被押出乐乐高大门的时候,在黄北的一个租屋和一个宾馆里,有两个男人分别被两群警察按在了地上和床上。

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向局里飞驰,徐慕枫接连接了两个电话,放下手机,目光望着前方,淡淡地说道:“你的两党也被抓了。”

车里的菲菲面色有些苍白,仿佛有些撑不住的样子,开始有些干呕。

“现在知道害怕了?”坐在副驾驶的徐慕枫回头鄙视地看了菲菲一眼。

菲菲没说话,紧要着嘴唇,面色更加苍白。

“给她解开手铐,让她把衣服穿好。”徐慕枫转回头说道,由于抓的太急,菲菲的风衣扣子并没有系好,胸口半敞着,露出白花花的大半个肉团。

那名警察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听徐慕枫的话,而是伸手帮菲菲系上了。

徐慕枫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

车飞速地行驶,快到市局的时候,徐慕枫摸出手机给陈道静打了过去:“陈局,人马上押到!三路都很顺利!”

“好!”尽管在预料之中,但陈道静的声音里还是微微透着一丝兴奋。

不一会,车便驶进了市局的院子,陈道静已经站在院中西副楼门口的位置等着了。

两个警察把菲菲弄下车,押着向西副楼刑警大队走去,徐慕枫笑着走过去:“陈局。”

陈道静还没说话,又有两辆警车一前一后也驶进了院子,不停地按着喇叭,并从车窗里伸出手打着招呼,仿佛在庆祝着胜利。

徐慕枫微微一笑,转头对菲菲说道:“看看吧,你的那两个同党也被抓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菲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辆车里被押出的人,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仿佛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别装了!刚才不还挺横的吗?”一个年轻警察从后面推了菲菲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

“慢点!这是干什么!”陈道静嗔恼地瞪了那年轻警察一眼,上前扶住了菲菲,一握之下,立刻感觉到里面的空无,不由抬头有些责怪地看了徐慕枫一眼:“多冷的天!去办公室拿两件棉衣来!”

“去哪拿棉衣啊?”徐慕枫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轻轻说道:“再说,办公室也没女的衣服啊。”

陈道静看了一眼脸色惨白,依然不时有些干呕的菲菲,拿出串钥匙转头递给徐慕枫说道:“让小美去我宿舍拿两件!”

谈论女人

徐慕枫犹豫了一下,没动。

“快点!”陈道静一皱眉头催促道,声音里多了一丝严厉。

徐慕枫转头厌恶地看了菲菲一眼,拿着钥匙转身向主楼走去。

“先带上楼去,把暖风开大一点。”陈道静对另外两名刑警说道。

菲菲被押上楼,走到楼梯口,回头望了陈道静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陈道静站在楼前,眉头微皱,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不一会,徐慕枫疾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档案室小美:“陈局长,拿来了,你看这几件行吗?”

“行,送上去吧。”陈道静并没有细看,挥挥手说道,她本身就是有点洁癖的人,别人穿过的她肯定不会再穿了,更何况是菲菲这样常年在那种场所厮混的女人。

“陈局,趁热打铁吧?”徐慕枫上前一步说道。

“嗯,立刻开始。”陈道静点点头,对徐慕枫说道:“你突审那两名同伙,这个菲菲我来审。”

“嗯,好的。”徐慕枫也觉得审女人不太方便,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两个审讯室,同时展开了三场审讯。

徐慕枫那边的审讯很顺利,一名同犯很快便被击垮了防线,承认了杀人的事情,另一名同伙先是死扛了一会,在知道同伙已经招供后,终于也低下了头。

陈道静这边却显得有些难度,菲菲一直拒不配合,虽然最初的嚣张气焰被徐慕枫打掉了不少,但却依然拒不配合,而且虽然年龄不大,心理素质却不错,花样百出,一会发怒,一会难受,一会沉默,一会胡言乱语,问东说西问狗说鸡。

陈道静也不着急,语气显得很柔和,审讯不疾不徐地进行着。

过了一会,门一开,徐慕枫走了进来坐在陈道静身边俯身低声耳语了几句。

陈道静微笑着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有些柔和,有些怜悯地望着菲菲。

菲菲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尖声喊道:“别跟我故弄玄虚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了我,免得将来不好收场!”

“呵呵,”陈道静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菲菲身边站定,淡淡地说道:“丁爱辉都出不去了,你以为你还能出去吗?”

菲菲刚刚恢复点正常的脸色又变得有些惨白,嘶声喊道:“他出不出去关我屁事!”

“跟你真的没有关系吗?”陈道静的目光中满是惋惜和怜悯。

“你**地别总用这种眼神看我!”菲菲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忍不住又躁动了一阵,最后气喘吁吁地安静了下来,抬起头对陈道静说道:“给我一支烟抽!”

旁边的记录员从怀里掏出一盒烟,他经历过的审讯的很多,知道犯人要烟的时候一般就是心理就要崩溃了,这时候满足她,可以让她有些许的感激从而有利于承认犯错事实。可是看看身边的徐慕枫,又有些犹豫了,他知道徐慕枫的审讯是暴风骤雨式,猛烈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是不会给犯人借吸烟而有喘息之机的。

“给我。”陈道静从记录员手中拿过烟盒在手里把玩着,沉默了一会,又重新放回了桌上,轻轻地叹口气说道:“既然有了身孕,就要为了孩子的健康负责,我劝你还是别吸了,你这辈子希望不大了,孩子是你唯一的希望,还是好好保护好她吧。”

没等陈道静说完,菲菲的脸色就变了,愣愣地望着陈道静,足足有半分多钟,然后就是低下头久久地沉默。

徐慕枫也有些愣愣地望着陈道静,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陈道静也不着急,继续柔和地劝着,又来回几个回合的交锋,菲菲终于开了口:“好,我说!”

陈道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的两个同伙都已经招了,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争取主动,这个时候能心里想着孩子,说明你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说吧,把该交代的全部都讲出来。”

审讯结束后,陈道静和徐慕枫走出了审讯室,徐慕枫望着陈道静那张如白玉雕成的无暇脸庞,心跳又微微有些加快,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庞啊,柔和,沉静,端庄,却又不失英武果断之气。

“想什么呢?”陈道静注意到了徐慕枫的眼神,便回头笑着问道。

徐慕枫脸微微一红,心里发慌,便有些口不择言地解释道:“我在想,陈局又没生过孩子,怎么会这么了解怀孕的……”

陈道静将眼一瞪,微怒道:“照你这么说,妇科医生就没有男的了?!!!”

“我,我不是这意思。”徐慕枫自知失口,心里更加慌乱,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女人到医院检查怀孕还要需要用仪器做些检查,如果陈局长去坐诊,能省不少……”

徐慕枫也意识到自己越说越离谱,不禁有些脸红脖子粗,索性转过头不说了。

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见此时的徐慕枫与平时已经完全像是两个人,嘴拙口笨,满脸羞红,哪还有一点平时的凛凛英气。不过她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为了不继续刺激徐慕枫,便一脸严肃地说道:“给雄侠打个电话,让他安排好,对于菲菲,吃住上尽量照顾一点,不管她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但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嗯,我去跟雄侠说。”徐慕枫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了,微微带了丝逃跑的意味。

陈道静想喊住徐慕枫,告诉他打个电话就可以,但见他三步两步已经到了车前拉开了车门,便摇摇头笑笑转身想主楼走去。

徐慕枫一路上都觉得脸有些发烫,自从参加工作,就连当着萧市长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一路也没有理清楚思路,车便来到了看守所的门口,徐慕枫微微晃晃头,甩掉这些没用的想法,走过去登记进门。

邵雄侠见徐慕枫来显得很开心,殷勤地倒了杯茶,然后问道:“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边都处理好了。”徐慕枫有些走神,半响才反应了过来,说道:“一会菲菲和两个同案犯被押过来,陈局长说对菲菲的食住照顾点。”

“哦?抓来了?照顾点?”邵雄侠先是一喜,随即两道眉毛一扬,嘿嘿一笑:“不为难她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陈局长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徐慕枫情绪不高,皱着眉头端起茶杯喝茶。

“哦?”邵雄侠脸上露出一丝惊奇:“丁爱辉的孽种?局座说照顾?怎么照顾?让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团聚?还是……”

徐慕枫显得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别说这些废话了。”

邵雄侠见徐慕枫情绪不对,便笑着转移了话题说道:“什么时候审?”

“审完了,组织好材料就报检察院。”徐慕枫慢慢地放下茶杯,将身子向沙发上懒懒地一仰,淡淡地说道。

“审完了?我草,这么快,你审的吧?”邵雄侠已经隐隐觉得徐慕枫有心事,但没有挑明,一脸夸张地惊叹。

“菲菲是陈局审的。”一提起陈道静,徐慕枫仿佛来了点精神,坐起身子说道:“雄侠,你也知道,对刑警来说,抓捕只是破案的第一步,其实更严峻的还是对犯罪嫌疑人的审讯,这是刑警跟犯罪嫌疑人之间最直接也最面对面的较量……”

“得得得,知道你是专家。”邵雄侠摆摆手,说道:“别跟我摆了,我也听不懂。”

“要说是专家,我还没那么厚的脸皮,不过要说起审讯,以前局里还真没有一个能让我心悦诚服。”徐慕枫望着邵雄侠,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对陈局,我真是服了,她的方式很多,也很灵活,而且,而且还很有人情味。”

“女人嘛,人情味自然浓一些。”邵雄侠虽然心中认可,但嘴上却有些不屑的样子。

“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最好?”徐慕枫突然问道。

邵雄侠看看徐慕枫,心里微微有些吃惊,忙端起茶杯低头喝茶,连喝了好几口,这才抬起头笑嘻嘻地说道:“对不同的男人来说,最好的女人也是不一样的,比如对萧市长,那秀莲嫂子就是最好的,你的话呢?冷冷冰冰的,恐怕跟厉胜男很般配!”

“滚蛋!”徐慕枫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冷。

厉胜男对徐慕枫有点意思,邵雄侠隐隐觉察了一些,在心里也觉得两个人有些般配,可现在一看徐慕枫的神情,知道没有多少希望,不禁在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你呢?你心目中最好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徐慕枫问道。

邵雄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徐慕枫一眼:“慕枫,咱们认识七八年了吧?今天我怎么觉得不认识你了呢?以前你可是最不喜欢聊这些事情的!”

徐慕枫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问道:“说说。”

邵雄侠沉吟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低低地说道:“秀莲嫂子当然很好,这点任何时候我都不否认,可是,我觉得最好的,还是乔区长,先不说身材长相,就说对萧市长的那份痴情,谁能比得了?如果我能娶个那样的女人,死了都值了!”说完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唉,也不知乔区长去哪里了,前些年,萧何吏也是拼命打听的……”

“嗯,”徐慕枫的脑海中闪现出乔素影那张清丽的面庞,不由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又问道:“雄侠,你觉得陈局长是什么样的人?”

邵雄侠心里又是微微一沉,半响沉吟着说道:“局座这个人,是个好局长,好领导,好公安,不过她不适合做老婆,如果非要合适的话,那也只能找个晓刚姐夫那样的人。”

“哦?”徐慕枫的眉头微微一皱:“为什么?”

邵雄侠托着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这才板着手指说道:“第一,她太成熟,性格上太冷静,面对复杂的形势能保持清醒和淡定,性格坚强,心智成熟,自然就带出一股临危不乱又微微居高临下的气质,你想,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不管提出自己的什么独到见解,在她眼里总显得幼稚、单纯,你觉得这种婚姻合适吗?”

“哦,那第二呢?”徐慕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

“第二啊,第二啊……”邵雄侠绞尽脑汁地想着,既不能不顾事实的贬低陈道静,又要让徐慕枫觉得不合适,还真是有点费脑筋:“第二,就是你刚才说的局座的人情味,我觉得那是种母性的表现,虽然她有坚韧强硬的一面,但另一方面她又有宽大的包容力和本能的母性,给人可靠、可以依赖,可以寻求保护的感觉,所以只能找晓刚姐夫那样的,强大对弱小嘛,如果换成一个还有点男子气的人,肯定不合拍。”

“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还有没有?”徐慕枫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还有啊,还有就是……”邵雄侠心里发苦,但还得继续编:“还有就是博学智慧,你想,从容不迫那是因为有太多的对知识和事务的认知和了解。你说,哪个男人愿意整天跟一个老师在一块?总觉得有学不完的东西,白天上班可以,晚上睡觉再有这种感觉,那多别扭啊!”

徐慕枫微皱着眉头听着,刚要说话,却被邵雄侠急急地打断了:“没有了!反正除了晓刚姐夫那样的,一般男人找局座肯定是不合适的,除非他有足够自信,觉得他的性格、知识、头脑、判断、身手、气质,还有身材都比局座强才行!”

徐慕枫显得微微有些丧气,性格、知识、头脑、判断、身手、气质,他还是有些自信的,但是如果是比陈道静比,那这份信心立刻就减了一大半。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徐慕枫看了看手表,站起身说道。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养伤。”邵雄侠也没留,把徐慕枫送出了门外,心里却在盘算着那天去找秀莲嫂子,让她赶紧给徐慕枫介绍个对象。

华灯初上,夜色渐沉。

此时,清雅轩大酒店的一个精致包间内, 林秀峰正一脸笑意地给白小天引荐着丁建国。

拉近距离

房间不大,却异常得精致,精致中却又不显得奢华。白小天望着眼前这个土老帽般的半秃胖子,真有点难以置信这是他的产业。

“白市长,来,请上座,呵呵,来,来……”丁建国殷勤地弯着身子不厌其烦地恭请着白小天。

尽管丁建国不是他喜欢打交道的类型,但白小天心里似乎对丁建国也并不反感,有些客套的热情,但并不虚假,反而有种底层人的朴实。

“呵呵,林书记坐。”白小天不知不觉就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了,似乎今天这场宴请不是他相求于丁建国,而更像是丁建国有求于他白小天了。

这或许就是丁建国待人接物的超群,在请白小天坐下以后,转身几步回到茶几旁拿起公文包,从里面取了一份计划书出来,然后又走回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白小天:“白市长,这是我们的计划书,呵呵……”丁建国有些局促而难为情地搓搓手,说道:“我们都是粗人,怕弄不好,不过我们的态度是很认真的。”

“呵呵,没事。”白小天宽容地笑笑,随手从丁建国手里接过了计划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毕竟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看完三分之一的的时候,白小天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掩饰不护的喜色,翻阅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了起来,竟仿佛有些按捺不住一样。

林秀峰在一旁在看着,知道事情差不多了,便与丁建国的会心一笑,端起杯子低头喝茶。

丁建国脸上的笑容一瞬即逝,满上浮起了惶恐的神色,仿佛有些战战兢兢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市长,哪里不行,您千万别客气,该训就训,该骂就骂,我们连夜回去改!”

白小天心情很好,丁建国的态度也让他心里受用,便把计划书轻轻放到桌上,笑道:“丁总,这计划书太棒了,不用改,来,咱们喝酒!”

“哎呀,好!”丁建国一脸的惊喜,猛地一拍大腿说道:“白市长一看就是做大事的!看着魄力!说实话,我是最怕计较文字的人了,其实这些东西还不就那么一回事,写的再好看,不干白搭。”说完冲白小天笑了笑:“咱们归根到底还是要干事,对吧,白市长?”

白小天听得心里异常得舒爽,哈哈大笑起来:“对!干事!不干事说的再好听都没用!”

“白市长,您稍作,我去安排他们上菜!”丁建国笑笑起身,迈着胖胖的短腿小跑了出去。

“呵呵,林书记,丁总这个人不错。”白小天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略带些没话找话的说道。

“嗯,”林秀峰也眉目含笑,微微点点头:“这个人虽然毛病不少,但还是比较务实的。”

“唉!”白小天又想起了丁辅仁,不由叹道:“务实好啊,比那些外表装扮的炫目光彩,里面却是一堆稻草的人强多了!”

“呵呵,是啊。”林秀峰笑笑,还没等再说话,丁建国亲自率领着服务员将酒菜端了上来。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席间气氛又如此热烈而融洽,三个酒量本来就很不错的人自然是一番开怀畅饮。

白小天心情很好,几乎是酒到杯干,刚才看那份计划书的时候,开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看了几页之后,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丁大集团的想法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丁辅仁是零资产转让的,并且还剥离了部分债务,而顶大集团却提出出资两个亿来收购黄钢,并完全接收安置未退休的工人。另外,计划书竟然也提到了萧何吏的方法,整体搬迁到郊区。而市内的老厂区,顶大集团也有打算,让旗下的房地产开放公司接手进行房地产开发,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上缴政府,百分之五十作为补发退休工人的工资和补交前几年工人应缴纳的保险金,对于建设到开工这段时间的工人的养老保险,由顶大集团和政府各负担一半。

这样的建议简直是太好了,可以说从根本上解决了黄钢的所有暴露或者没有暴露的问题,白小天克制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站起身庄重地说道:“丁总,来,我敬你一杯!”

“哎呀哎呀,可不敢当,可不敢当……”丁建国油光的胖脸此时已经有些红彤彤的,满眼的醉意,但却还知道礼数,慌慌张张差点把杯子里的酒给洒了,一副受宠若惊地口气:“白市长,山高不能灭太阳,这酒,只能我敬您,哪能您敬我呢。”

“丁总,”白小天的神色显得郑重而诚恳:“你们顶大集团的这个计划,不仅帮了黄钢工人的忙,帮了黄北市政府的忙,也帮忙我白小天的忙!”说完轻叹口气说道:“黄钢对我来说,就是噩梦,是我最不光彩的事情,我当初不知深浅,想把黄钢的事情搞好,作为一项香喷喷的政绩和口碑,可是最后却变成了臭不可闻的臭狗屎,工人闹事,矛头是我,萧市长说我是败家子,就连老领导,呵呵,也有些不满意度的地方啊!”

望着白小天一言难尽的神情,林秀峰的心里对这个年轻的市长倒微微产生了点好感,还算是个性情中人!

“白市长,您放心吧!”丁建国微微带些酒意,很豪气地说道:“我们丁大集团就算赔钱,也要坚决地把这个项目做好!让白市长顺顺利利回省里任职,而且还是带着黄北干部群众的不舍和爱戴回省里!”

“呵呵,回什么省里啊,来,喝酒!”白小天脸上笑着,心里却吃惊不小,老领导确实给自己透露了这个意思,而自己也答应了,但这事可没几个人知道啊。

“建国,喝酒就喝酒,说那些做什么!”林秀峰责怪道。

“对对对,我错了,我先自罚一杯。”丁建国连忙笑着说道,并端起酒杯先自己干了下去。

白小天当然不会让丁建国罚酒,也爽快地喝了下去,但心里却微微产生了一丝戒备,又想到黄钢的事闹的纷纷扬扬已经很久,丁建国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以前没有提出而却在这个节骨眼拿出了这样一份计划书呢?

酒继续喝着,但白小天却有点越喝越清醒,他并不傻,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聪明一些,有因才有果,丁大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

又喝了几杯,白小天笑着端起了酒杯:“丁总,咱们再喝一杯!”

丁建国忙站了起来:“好!我敬白市长!”

白小天微微一笑,说道:“丁总,既然我们以后要合作了,那就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对,对不对?”

“对,当然对!”丁建国连连地点着头。

“这份计划书搞的非常好!”白小天拿起那本计划书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只是,丁总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是出于什么考虑,希望丁总能让我了解一下。”

“这个……”丁建国面有难色,求助地望向了林秀峰。

林秀峰轻轻咳了一声,笑道:“老丁,白市长也是性情中人,你就实话实说吧。”

丁建国犹豫了一下,嘿嘿笑了笑说道:“白市长,我向你检讨,这件事还真不是我自发自愿的来干的,当然现在见了你之后,就算没有老领导的命令我也会干了,但没跟你接触之前,我还真没有这个打算!”

白小天听得一头雾水,不由转头望向了林秀峰。

林秀峰笑了笑,说道:“白市长,还是我来说吧。”

“嗯,林书记请讲。”白小天更加疑惑,难道林秀峰就是丁建国的老领导?

林秀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慢慢放下,这才缓缓地说道:“白市长,不瞒你说,原道州市委书记,现在的刘省长是我以前的老领导,对我有知遇之恩,前几天我去省里去看望他,老领导提起了黄钢的事情,并把我给训了一顿,说我在黄北这么多年,对黄钢的感情竟然还没有白市长深,还说白市长终归要回省里的,可我却还要继续在黄北呆下去,让我也多考虑考虑黄钢的事情,尽量地配合好你的工作。”

“哦,这样啊!”白小天听完,心里那丝疑虑顿时一扫而光,甚至在听到刘省长说自己要回去的时候,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惊喜,自己一个小小的市长,居然也进入到了刘省长的视线,而且还让林秀峰帮自己。

“老领导对白市长评价很高啊!”林秀峰略带些夸张醋意地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还很少听到他这么夸人呢!”

白小天听完,心里就像吃了人参果,每一个毛孔都万般的熨帖,比刚才看计划书还要高兴上几倍,虽然老厅长对自己一直不错,但刘省长可是常委啊,如果能和刘省长的关系拉近,那回省里的时候直接提拔为副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呵呵,刘省长那么忙,还关注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唉!”白小天叹了口气,一脸诚挚地对林秀峰说道:“老领导这么关心我,我心里真的是很感激,林书记,下次我们去省里的时候,一起去看望一下老领导,你看行不行?”

“呵呵,”林秀峰模棱两可地笑了笑,说道:“被老书记批评了以后,我回来想了一下,觉得老领导批评的对,便开始着手办这件事,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老丁身上了,昨天把他叫去谈了谈,他一听是老领导的意思,二话没说,回去就叫人做了这份计划书,你看,这计划书还行吧?”

“很好!”白小天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计划书,我完全没有意见,不过呢,政府那边还是要通一下气,主要是萧市长那边。另外,市委段书记那边……林书记,我看市委那边不如你给段书记汇报吧。”

“哎,这个不妥,这是政府工作,我只是做做幕后的建议和推动工作,给段书记汇报不合适,显得不伦不类。”林秀峰连忙摆摆手说道。

“呵呵,好。”白小天一听,林秀峰的话也有道理,而且他也想亲自去与段文胜书记沟通,便端起酒杯笑笑说道:“林书记,你对兄弟的难处这么关心,我心里的感激就不说了,一切尽在酒中,来,干!”

“呵呵,好,干!”林秀峰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酒量依然不减,今天这种气氛,也容易激发出喝酒的情绪,一张口,满满一杯便下肚了。

白小天让服务员又倒上一杯,端起来对丁建国说道:“丁总,你为政府解决了困难,为我解决了困难,为黄北的经济建设做出了贡献,我代表市政府感谢你!”

丁建国虽然看似喝得已经多了,但礼数却丝毫不乱,依然是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笑道:“白市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林书记安排我帮这个忙,我是责无旁贷,现在见了白市长,更是觉得这事万分正确,你看,既算是给黄北做了贡献,也算是我一点小小的回报社会,而且呢,又给政府解决了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交到了白市长这样年轻又性情中人的领导当朋友,呵呵,这单生意,我赚大了!”

“呵呵,丁总不要这么说,一个小小的市长算什么领导。”白小天笑笑,嘴上谦虚着,但心里却是异常得舒服。

“嘿嘿,反正白市长以后还是要高升回省里的,将来丁大集团有了困难,我还要多多依靠白市长啊。”丁建国说完,一举酒杯:“白市长,我先干为敬了!”

“呵呵,什么高升不高升啊,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盼着能切切实实地给黄北的百姓做点实事,也就问心无愧了。”白小天笑笑,对丁建国的奉承,心里很舒服,举杯也干了进去。

气氛更加轻松,而三个人的距离无形之中也就又拉近了许多,一场酒,直喝到很晚才结束。

离开的时候,白小天已经有些醉了,在酒店门口拉着丁建国的手微微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老哥,你别再送了,我什么也不说了,改天,改天咱们好好聊聊,我谢谢你!”

“哎呀,白市长啊,先别说了,我得赶紧回家,从现在起就开始打扫卫生等着您大驾光临,您可不能食言啊!”丁建国一副夸张的喜悦。

“绝,绝不食言!”白小天的身体微微有些摇晃,又拉住林秀峰的手醉醺醺地说道:“老哥,刘省长是个好人,是个好领导,改,改天,我一定去省里看望他,你,你!你也必须参加!”

“呵呵,没问题。”林秀峰笑着拍了拍白小天的手说道:“白市长,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两位老哥,我先走了!”白小天挥挥手,摇摇晃晃地上车离去了。

林秀峰和丁建国对视一眼,脸上都浮起了一抹会心的笑容,点点头,各自上车离去了。

三天时间

林秀峰在路上给丁建国打了个电话:“建国,小辉的事不要急,先把这个事办起来再说。”

“我明白,你放心吧。”丁建国有些苦恼,有些无奈,又有些恨恨地说道:“这个兔崽子,多在里面呆几天也好,省得出来给我惹麻烦!”

“嗯,”林秀峰点点头,不过随即又叮嘱道:“也找人关照一下,毕竟这小子的恶行不少!”

“唉,我懂的,挂了。”丁建国仿佛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说完便挂了电话,轻轻叹了口气,一个父亲该做的,他都做了,甚至不该做的,他也做了,如果丁爱辉连十五天都撑不住,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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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爱辉在看守所过得很愉快,甚至有点惊奇,原来看守所居然还是个世外桃源。

由于丁建国的关系,很多看守所的民警对丁建国很是关照,尽管邵雄侠的监管让他们不能向往常那样随意,但还是偷偷摸摸地给丁爱辉提供了各种方便。

每个号子,其实都有狱霸、狱棍的,在这个小小的区域,他的权力无处不在,而为了保护这种权力,一般来说,这些人会对新来的犯人采取一些精神和肉体上的打压,使得他们内心恐惧而完全臣服。

不过丁爱辉的运气不错,也许是有人的特殊关照,他分到的号子的狱棍叫阿勇,以前是青妍路的一个混混,曾经有次无意中得罪了脾气火爆的老二暴狼的一个相好,被当街打了个惨不忍睹,住了半个月的院,出去就去找暴狼赔罪,结果暴狼火气没消,又加他打了个半死,直到后来杜云武出面才将这事给消了,从那时起,他就一直跟着杜云武。

阿勇这次也是来顶罪坐牢赚点零花钱的,已经进来一个多月了,自然不知道他的老大杜云武也被抓了,所以一见到丁爱辉,吃惊之外,便是殷勤周到的侍奉。

丁爱辉过的很惬意,每晚睡觉都有人捏脚捶腿,稍一不舒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竟然跟在外面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最近活动室被焦桂贤关了,但丁爱辉倒也没觉得闷,阿勇每天都搞点小花样来供他取乐,许多行为在一般人看来是发指的,但丁爱辉却完全不觉得,乐在其中,尤其是那个逼迫犯人跪在地上仰头接尿的节目,更是他的最爱。

徐慕枫负责丁爱辉的案子,他并没有急于审讯,而是从外围入手,把最近四五年的多起**案,甚至还有拦路抢劫和**的案件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和取证工作。这些工作虽然量很大,但比起以前,还是简单了许多,因为在得知丁爱辉已经被关了看守所,那些平时不敢多说的受害人心底虽然没有完全消失恐惧,但还是看到了一丝曙光。

通过细致的调查和取证,徐慕枫手头掌握了一定的资料,只是有一点他非常迷惑,很多受害者都是在路上被抢劫和**,大多数都在三十五六岁以上,甚至有几个已经过四十五岁,姿色都很一般,比起夜总会那些或妖娆、或娇媚、或清纯的二十岁左右女孩,肯定是差得远了。

丁爱辉有的是钱,也有的是女人,可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单身妇女呢?而更难理解的,还有他同时实施的抢劫,如果所丁爱辉抢劫,那恐怕整个黄北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也正是这个原因,当邵雄侠几次提出突审丁爱辉的时候,徐慕枫都有些犹豫,他想再沉一沉,一来先磨一磨丁爱辉的气焰,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他需要找到丁爱辉作案的合适的理由。

可是,现实并没有给徐慕枫太多宽裕的时间,陈道静敏锐地感觉到了黄北情势的变化,白小天虽然没有提丁爱辉的事情,但却不时将丁建国对黄北的巨大贡献挂在嘴边。而林秀峰书记,这个一直与自己没有打过交道的人,也已经隐隐约约暗示了自己几次。

陈道静明白,这种事领导们不好直接开口,而且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主动示好的机会,如果自己这边迟迟没有反应,那对方也不会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

“慕枫,抓紧时间,突破防线,做成铁案!”陈道静终于忍不住向徐慕枫下达了命令。

“妈的!终于该收拾这个王八蛋了!”邵雄侠显得很开心,最近他被丁爱辉的事搞得有些郁闷,他其实很想搞点事来整整丁爱辉的,可是检察院那帮驻所员就像不睡觉一样,天天二十四小时睁着两只眼睛,一只盯着他邵雄侠,一只盯着丁爱辉,让他总是无处下手,有几次他忍不住做了点小动作,驻所员马上就赶来制止了,一脸严肃,从人权到和谐,从渎职到犯罪,给邵雄侠上了好几次课,并隐隐带些威胁的意味。可看守所里其他人私下对丁爱辉的关照,那些狗屁驻所员却又跟瞎了一眼不管不问起来。

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邵雄侠不同,徐慕枫眉头不展显得心事重重,他知道这样贸然出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进展和突破,反而更能让审讯进入僵持,提高了丁爱辉的自信,让整个案件夹生起来。

事情的发展,也与徐慕枫想得一样,在第一次审讯丁爱辉时就遇到了困难。丁爱辉已经被人吃了定心丸,一点也不慌张,态度恶劣,神情极为狂妄和嚣张。而这件案子,检察院的住所检察员也很“关注”,除了孙艾静后期派来的两个人,以前留下的两个驻所员高度关注这个案件的审理,竟然全部上阵进行“监督”。

“少**给我身上泼脏水!”审讯室内,丁建辉神情倨傲而嚣张,没等邵雄侠问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邵雄侠和徐慕枫的鼻子骂道:“你们**地说我抢劫**?我草你们吗的,老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女人!不服吗?来,把你们看守所、刑警大队和治安大队所有的人的存折都拿来,看看加在一起有老子的零头多吗?如果你们的钱加起来比我的零头多,老子屁都不放一个,马上签字!”

由于案情久远,所有的证据都是受害人的描述,除了最近一起,被卢雁保存了受害人的内裤,,在上面提取了一些精斑并做了化验检测,由于物证保存的不是特别好,上面的指纹已经不是太情绪,而那些许的精斑据法医科的人说dna检测恐怕也有些难度。

徐慕枫冷冷地望着丁爱辉:“你不要这么嚣张,是不是有人给你吃了什么定心丸了?我告诉你,谁给你吃也没用!”

“老丁,我劝你别抱什么幻想了,你也不想想,就像你这种身份,如果不是上面有指示,别说我们哥俩,就是包括陈局长、孟局长在内,谁敢动你半个指头?”邵雄侠笑呵呵地插话说道:“这次孟局长能有这么大的气势,我……”

话说道半截,邵雄侠突然住嘴了,仿佛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马格比的,姓孟的这王八蛋!”丁爱辉恨恨地骂道。

“我说错了,不是孟局长,是陈局长。”邵雄侠连忙纠正道。

丁爱辉冷冷一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啊!”

徐慕枫冷冷一拍桌子:“丁爱辉,我告诉你,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也不会把你弄到这里来!天网恢恢,你以为你是谁?你做的案就那么天衣无缝,告诉你,我们已经在受害人的内裤上提取到了你的**,经过dna比对,完全能确定受害人就是你!”

“妈的,老子睡过的女人无数,谁知道你们从哪捡了条老子爽过的内裤!”丁爱辉说完挤了挤眼睛:“味道怎么样?”

“你**的……”邵雄侠看出丁爱辉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看来不揍他一顿消掉他的嚣张气焰是很难再审下去的,便忽的站起身想着丁爱辉走了过去。

“咳!”一旁坐着的驻所员轻轻咳嗽了一声。

“雄侠!”徐慕枫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陈道静打来的,连忙出门接了起来:“陈局,有事?”

“审的怎么样了?”陈道静轻轻地笑了笑:“慕枫,我这边压力好大,你们不是今天才决定审的吗?怎么消息走漏的这么快,我现在至少接了二十多个电话了。”

虽然陈道静语气轻松,但徐慕枫却能了解轻松语气后面的焦急和沉重,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陈局,进展不好,是不是有人说情了?”

“呵呵,还没有说情的。”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仿佛有意不给徐慕枫压力,笑道:“有很多是群众打来的,包括一些受害人的家属,都在询问审理的进度,大家都很关注这个案子啊,我这个公安局长责任重大啊。”

“呵呵,是不是也有一些领导来关心这个案件啊。”徐慕枫苦涩地笑了笑。

“慕枫,别的不说了,我命令你,三天之内,给我把丁爱辉的嘴撬开!”陈道静带些微微笑意地说道。

“是!”徐慕枫啪的打了立正,虽然陈道静语气有些柔和,但他知道,这是死命令,恐怕也是陈道静能坚守的最后期限。

放下电话,邵雄侠也开门出来了,小声问道:“怎么了慕枫?”

徐慕枫眉头微皱,对邵雄侠说道:“雄侠,今天就审到这里吧,你先把人带回去!”

邵雄侠吃了一惊,看看徐慕枫,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没什么希望。”徐慕枫轻轻地摇了摇头。

“妈的,”邵雄侠一脸愤然,恨恨地说道:“一会我想办法把检察院那条狗弄走,然后你狠狠收拾一下他,最好让胜男过来……”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得走了。”徐慕枫有些不放心地看看邵雄侠:“这几天多辛苦,看紧点!”

“这没什么。”邵雄侠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徐慕枫:“你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老队长!”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说道。

“嗯,那你去吧,早去早回,不如让胜男给你开车,她速度快,估计当天就能返回来。”邵雄侠说完,看看徐慕枫,又说道:“如果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跟陈局长说。”

“算了。”徐慕枫转身向外走去。

“不行!”邵雄侠一把拽住了徐慕枫,有些恼怒地说道:“不许你自己开车!”

“好了,放开吧。”徐慕枫轻轻地一挣,但没有挣脱。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也别太没吊数了!”邵雄侠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喷火一般,这个时间出发,到了老队长那就要午夜了,徐慕枫身上有伤,那边又多是盘山险路,再加上有这么个案子压在心上,难保不胡思乱想,所以他真的有些急眼了。

“我,去问问云队。”徐慕枫轻轻地说道。

“嗯,你别骗我啊,别的事我都让着你,这事你别逼我跟你翻脸!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谁都不能出闪失!”邵雄侠的眼神和语气里全是忧心和恳求。

“我懂!”徐慕枫长长出一口气,转身走了。

老队长,邵雄侠也是认识的,当年他还没有来公安局,但时常来公安局找刑警队的徐慕枫玩,所以一来二去就跟老队长刘剑锋也混熟了。说起来,刘剑锋也是一个神奇人物,没有上过警校,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但一步步从基层民警到反扒高手,再到刑侦大队长,几乎每一段经历都塑造了传奇。很多人都不明白,一些难审的案子,甚至有些看上去是毫无头绪的案子,但到了刘剑锋手里却总是三下五除二就会让嫌疑人开口认罪,而且,更多时候,他破案子并不是一个一个的破,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带,嫌疑人出了交代个案,往往还会把以前的案子也一五一十的供出来。

只是,拥有高超的审讯技巧和业务能力,并不等于就拥有了政治头脑、眼光和谋略,他在官场上混的是比较失败的,人生的辉煌顶峰就是刑警大队长,在提拔了副调研员之后不久,便因为一件桃色事件而含恨脱下了警服。

老将出马

很多人都在这样的路!

邵雄侠微微叹了口气,不光是刘剑锋,徐慕枫也是这样,甚至还包括萧何吏副市长,他们在正面的战场上总是纵横驰骋屡建奇功,可在另外的战场上却节节败退,甚至败的很不光彩,连最看重的名节都丢了。

一想到这些,邵雄侠心里便有些窝火,进门对看守所的民警笑道:“好了,今天到这里吧,先把老丁带回去。”

邵雄侠说完转身出了门,脸色随即就恢复了阴沉。检察院的驻所员却没有眼色,跟着出来了,还打趣道:“邵队,怎么不审了?是不是徐主任……”

“老张,你是不是最近便秘啊?”邵雄侠皱着眉头回过头问道。

“便秘?没有啊?怎么?邵队还懂医学?”老张愣了一下,笑呵呵地问道。

“没有,就是老听你咳嗽,我这心里难受。”邵雄侠一脸无奈地说道:“你那咳嗽跟别人不一样,就像有屎拉不下来一样,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老张,你嗓子里含块屎不难受啊?”

老张的脸顿时憋得通红:“你,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去买点通便的药吃,下次别再这么吭吭哧哧的。”邵雄侠鄙夷地看了老张一眼,转身走了,剩下老张脸红脖子粗地原地愣了好半响,才狠狠地骂了一句:“**的!”

徐慕枫出了看守所就直奔局里,下车匆匆上楼来到陈道静的办公室:“陈局,我要出去一趟。”

陈道静愣了一下,看看徐慕枫,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多长时间?”

“快得话,一天够了!”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说道。

“嗯,那去吧。”陈道静点点头微笑道。

徐慕枫心里微微有些心潮澎湃,这就是领导!这就是信任!

“陈局,我想,跟云队一起去,您看?”徐慕枫轻轻地问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陈道静手下目前缺兵少将,提这样的要求仿佛并不太合适。

“行,”陈道静微微点点头,笑道:“用我告诉他吗?”

“不用,我去找云队!”徐慕枫用力地点点头:“陈局,您放心,慕枫竭尽全力,也要把这案子做下来!”

“嗯,去吧。”陈道静欣慰地笑着轻轻摆摆手。

徐慕枫蹭蹭地下了楼,去找到云飞扬一说,云飞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先给萧市长和秀莲嫂子打个电话。”

“嗯。”徐慕枫点点头,笑道:“云队,我在楼下等你。”

“好。”云飞扬温和地笑笑,摸起电话慢慢地拨了出去。

如果换了别人,徐慕枫或许会着急,但面对云飞扬,他却没有催促,甚至在心里也没有任何的不悦,他知道云飞扬跟萧市长的感情与他们对萧市长的感情还有所不同,在云飞扬的眼里,萧市长和秀莲嫂子的事情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他再大的事情对来说,几乎都是可有可无的。

等了有十多分钟,云飞扬才从容地快步下楼,上了车,侧头问道:“慕枫,去泰丘哪?”

“闫家峪李庄。”徐慕枫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哦。”云飞扬淡淡地应了一声,挂档启动,车去缓缓地驶出了院子。

进入闫家峪地界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闫家峪的全称是闫家峪乡。峪,辞海的解释是山谷的意思,常用在地名,如嘉峪关。闫家峪乡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夹在山岭中间的一个乡。

在黑乎乎地山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发现了一片灯火,徐慕枫指着前面说道:“云队,前面就是闫家峪的乡驻地了,不过要去李庄,恐怕还要走一段,天太黑了,我也认不清路,到了前面你停一下,我下车问问。”

“嗯。”云飞扬淡淡地点了点头。

车来到了小镇上,两个人下车一问,李庄在乡驻地西北方向的一个山谷中,差不多还要六十里的路程。

徐慕枫看看云飞扬,有些犹豫地说道:“云队,这段路好像也没有路灯什么的,要不,咱们在这住一晚?”

云飞扬看看徐慕枫,笑笑说道:“走吧。”

“云队,要不我开一会吧?”徐慕枫跟在云飞扬身后说道。

云飞扬还是一脸温和地笑笑,也不说话,径直开了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六十多里的山路,走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两个人需要不时下车将山上散落下来的石块搬走再继续前进。

车终于停在了一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门口,徐慕枫仿佛有些迫不及待,下了车,连篱笆门都没有开,便直接从矮墙上跃了进去,喊道:“天浩,天浩,刘队?”

徐天浩从房间里奔了出来,有些惊喜地问道:“徐主任,你怎么来了?”

“老队长呢?”徐慕枫顾不上寒暄,急急地问道。

“他去钓鱼了。”徐天浩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说道:“你找老队长有急事?那我去叫他!”

“别叫了,是不是去彩云湖了?”徐慕枫的心微微一沉,彩云湖是个小型的半人工水库,去那里基本没有能行车的路,步行大约要两个多小时。

“嗯。”徐天浩点点头说道。

“天浩,这样……”徐慕枫沉吟了一下,对徐天浩说道:“你先给云队弄点吃的,我去跟杜云武聊聊,明天一早我去找老队长。”

“好吧。”徐天浩点点头,回屋忙活去了。

“云队,你吃过饭早点休息,不管结果如何,明天天黑前我们一定赶回黄北!”徐慕枫对云飞扬说道。

“嗯。”云飞扬看看徐慕枫,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慕枫,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么客气,这点,你可不如雄侠和野农他们。”

“云队……”徐慕枫想说你怎么也算我半个师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在云飞扬心里,教他的这点功夫,只能算是偶尔的这点罢了。

“有什么事就叫我。”云飞扬微笑着看了一眼徐慕枫,转身进屋了。

徐天浩做好饭,再找徐慕枫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了,再一看,手电筒不见了,便苦笑着对云飞扬说道:“云队,您先吃吧,慕枫肯定是去找老队长了。”

徐天浩猜的没错,徐慕枫此时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的崎岖山路上,虽然暗夜里的山峰微微有些发凉,但徐慕枫的心中却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着,将丁爱辉绳之以法是他期盼太久的事情了,不但是他,还有心情更切的宋子平,还有邵雄侠,太多太多了。

除了这一点,徐慕枫此时心中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他决不能辜负陈道静的信任。

走在山路上,徐慕枫不时地掏出手机看时间,在这里,手机只能作为一个看时间的工具了。当然老队长选择这里作为退出江湖的落脚点时,他还很赞赏这里的与世隔绝,但现在,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不方便,整个李庄,就只有关押杜云武的那个山头偶尔会有些微弱的信号。

午夜两点多的时候,徐慕枫终于来到了湖边,他对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老队长的钓鱼台,还是他帮着弄的,那是一个损坏了的很大的缸,两个人走走停停弄了几乎整整一天,才把大缸弄到了湖边,找了一处不错的位置,将大缸反扣进了湖边的水里,从此,那个直径一米多的缸底便成了老队长的钓鱼台。

徐慕枫跳跃过那七八块石头,来到了老队长的身后。

“慕枫,怎么这么晚来了?”老队长刘剑锋没有回头,依然关注地望着湖面上的荧光漂。

“老队长,审讯工作遇到了点麻烦……”由于钓鱼台就只能坐一个人,徐慕枫便站在离台最近的一块石头上将审讯丁爱辉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慕枫啊……来了!”老队长刘剑锋猛地一提鱼竿,一尾一斤多重的草鱼便啪啪地摆着身子从湖面飞了起来。

徐慕枫伸手一把抓住了鱼,将钩子摘下,然后把鱼放进了鱼篓。

“咱们到岸上说。”老队长刘剑锋在湖水里洗了一把手,起身说道。

“嗯。”徐慕枫也洗了一把手,然后敏捷地几个箭步窜回了岸边。

老队长身形不如徐慕枫敏捷,但也很稳地几跃来到岸边。来到岸边,先掏出支烟点上,慢慢地吸了一口,缓缓地说道:“慕枫啊,从你第一次打电话说有个人犯要临时放在我这里,我就知道你遇到了麻烦,否则,依你的性格,是绝不会来麻烦我的。”

徐慕枫仰起头轻轻叹口气,说道:“老队长,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黄北有点不像以前了,换了个新局长,我觉得就如一个闷得让人窒息的屋子突然吹进了一缕清风。我常想,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啊!起码不会让她在案情上过多的操心而分散精力。”

“呵呵,慕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老队长刘剑锋轻轻地弹了弹烟灰,笑道:“这可不像你啊。”

徐慕枫苦涩地一笑,摇摇头说道:“老队长,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说说案情吧。”

“慕枫,审讯是一门特殊的学问,虽然我不懂得太多的理论,但是我明白,审讯是刑警和罪犯之间交锋的重要战场。很多刑警总把侦破和抓捕当成刑警的主要战场,却往往把审讯这个战场给忽视了。”老队长刘剑锋抬起头看看徐慕枫,语重心长地说道:“慕枫,虽然审讯期间,罪犯没有了足够的自由,但这并不妨碍交锋的激烈,如果太轻视它,觉得高高在上,往往就会忽视一些重要线索,要善于在有罪供述和无罪辩解中寻找蛛丝马迹,要在规定时间内收集充分、确凿的证据,获取罪犯的真实口供,这是不容易的。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一个优秀的刑警,要做到深挖证据、扩大战果,这样,才能算是在这个战场上真正的胜利。”

“老队长,要不,你出山吧?”徐慕枫恳切地望着老队长刘剑锋:“我也知道您为难,但是,将这些人绳之以法,不也一直是您期盼的吗?”

“慕枫,按照你说的,时间已经很紧了,别说我放下了这么多年,就是没放下,现在赶回去光熟悉案情也得两天,何谈顺利审讯?”老队长刘剑锋用一种勉励的目光望着徐慕枫:“慕枫,你既坚硬,又灵活,我相信你会想到办法的。”说哇顿了一顿,问道:“关于丁爱辉的社会关系查了没有?”

徐慕枫皱着眉头点点头:“查了,但是没发现有特殊的三四十岁的女人。”

老队长刘剑锋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查错方向的!”笑完顿了一顿,又说道:“有时候,暗的关系比明的关系更关键。”

“暗的关系?老队长,我现在到那里去找……”徐慕枫苦笑了笑,可还没说完,突然眼睛一亮:“他!”

“呵呵,希望能从他嘴里弄出点有价值的东西。”老队长刘剑锋笑了笑,拍拍徐慕枫的肩膀说道:“慕枫,相信我的眼光,这个杜云武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小子肯定装着不少事。”

“好,我马上回去!”徐慕枫微微显得有些兴奋。

“帮我拿着东西。”老队长刘剑锋笑了笑,说道:“深更半夜的,你去问,他会有所警觉的,还是我去跟他唠唠吧。”

“啊,谢谢老队长!”徐慕枫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阵惊喜。

付之东流

严冬的深夜,寒气逼人。

回李庄的路上,尽管徐慕枫的心情比来时还要迫切,但因为有了老队长刘剑锋,行走的速度还是明显降了下来。徐慕枫也趁这个不算短的时间详详细细地将掌握的丁爱辉外围的情况一一给老队长做了汇报,并又简略地将新局长陈道静和目前黄北的情况给老队长做了介绍。而老队长也给徐慕枫提了一些侦查的漏洞和建议。

凌晨四点半多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回到了篱笆小院,哈口热气,抬头望望满天的繁星,老队长刘云锋说道:“慕枫,照你这么说,事情已经很紧急了,我的意见,你先回东州,我在这里帮你套套杜云武,两边一起向前赶,这样能省些时间。”

“好是好,只是……”徐慕枫面露难色,说话有些吞吐。

老队长刘剑锋哈哈一笑:“你以为这地方真的与世隔绝啊?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罢了。”说完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山头:“那边是村委会,也是林业局监测火情的监测点,那里有电话。这边有了着落,我会打给你的。”

“好,我听老队长的!”徐慕枫放下了心,便点点头笑着说道。他知道老队长审犯人大多时候都是像拉家常一样,所以更会注意时间地点的合情与自然,所以他是不会这个时间去找杜云武的,怎么也得等七点半以后,等问完,恐怕也就要十点、十一点甚至接近中午了。

进院之后,刘剑锋与徐慕枫道了别,挥挥手便回屋睡觉去了,徐慕枫则轻手轻脚地进了客厅,轻轻地喊道:“云队?”

“慕枫,回来了?”云飞扬正斜靠在沙发上,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早已挣开了眼睛。

“云队,你没休息啊?”徐慕枫见云飞扬坐在沙发上,不由歉意地问道。

“事情怎么样了?”云飞扬没有回答,淡淡地笑着问道。

“找到了。”徐慕枫把事情一说,然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云队,要不我开车吧?”

“不用,咱们现在就走?”云飞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个人轻轻出了院子,将篱笆门关好,上车缓缓向山下驶去。直到夜空的繁星渐渐黯淡,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的时候,车也渐渐驶出了山区,拐上高速开始飞奔起来。

徐慕枫坐在车上,望着路边萧条荒凉的景象,心里微微有些复杂,尽管老队长给出了不少的好的建议,但对于能不能在三天内将丁爱辉拿下,他心里依然没有什么底。

中午的时候,车渐渐驶入了东州,徐慕枫对云飞扬说道:“云队,我们在路边找个饭馆简单吃点饭吧。”

云飞扬侧脸看看徐慕枫,微微一笑说道:“回去吧。”

徐慕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哪里有半点食欲,见云飞扬体谅自己的焦急,便感激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快回到局里的时候,徐慕枫便打电话告诉临时从治安大队抽调的几名跟着他的队员在局里集合等候。

车使劲市局的院子,徐慕枫跟云飞扬道了别,下车又立刻上车,带领队员去走访受害人搜集证据去了。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了,繁星点点的时候,徐慕枫回到了局里,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显见得下午并不顺利。

邵雄侠听说徐慕枫回来了,兴冲冲地来赶来,可是一见徐慕枫的神色,兴奋劲不由减了一大半,勉强地笑着安慰道:“慕枫,别着急,想个法子,多关他一个礼拜是没有问题的。”

“呵呵。”徐慕枫没有说明,叹口气苦笑着站起身,摇摇头轻轻拍了拍邵雄侠的肩膀:“雄侠,走,我们喝酒去!”

“还有心思喝酒?”邵雄侠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慕枫,你成熟了。”

“成熟个屁啊!”徐慕枫微微带些苦涩地笑骂了一句,和邵雄侠下楼,来到院子里,回头望了一眼三楼依旧亮着的那盏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走吧。”邵雄侠揽住徐慕枫的肩膀向外走,心里却想着得赶紧找秀莲嫂子去,这事不能拖了。

两个人出了大门,随便找了个小摊坐下,夜寒风冷,小摊上很清静,四五张小桌只坐着他们两个人。

刚点了几个小菜,徐慕枫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正是泰丘的区号,不由蹭得站了起来,语气微微有些颤抖:“老队长,怎么样?”

“原因或许是查清楚了,不过可能给你添了点小麻烦。”刘剑锋笑呵呵地说道。

“查清了?是谁?现在在哪?”徐慕枫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丁爱辉十七八岁的时候,曾经爱上过一个三十出头的离婚女人,可是那女人并不理睬他,丁爱辉一开始还死皮赖脸的纠缠,后来不知谁给他出了主意,竟然将那个女人绑架到了家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下人只顾着抓这女人,却把这女人的孩子给丢了。”老队长刘云锋说完笑了笑:“这都是杜云武的话,尤其下面的话,有很多是他的猜测和分析,当时就在丁爱辉要强暴这个女人的时候,丁建国正好回家听到了动静,上去制止了丁爱辉。”

“这个王八蛋!”徐慕枫恨恨地骂了一句,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这女人找不到孩子急的病了,丁建国派人出去找,也在电视、报纸做了寻人启事,但是一直也没有找到。”刘云锋说道:“这女人的性格很强,当时也是疯狂地报复了丁爱辉几次的,可是都没能得手。再后来……呵呵,这女人就被丁建国安排在一栋别墅里,并且怀了孕。后来被丁建国的大老婆知道了,上门去闹,再后来,”

“哦。”徐慕枫微微有些不可思议地应了一声。

刘剑锋笑笑说道:“杜云武给我分析,他说这女人还是没有放弃报复,而且是从根子上报复丁爱辉。那女人据说是生了个儿子,据说这孩子比较优秀,现在正在国外上学,已经有十七八岁了吧?”

“哦,是啊。”徐慕枫有些恍然大悟,一个儿子如此不成器,而另一个儿子,别说优秀,就是一个普通模样的人,那在丁建国的心中也会当宝贝一样。

“杜云武还说,这个女人和孩子最初是由当时的组织部长林秀峰帮忙照顾的。”刘云锋又说道。

“啊?”徐慕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即他就变得更惊讶起来:“这个杜云武怎么什么都知道?他从哪打听来的?”

“呵呵,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给你添的那个小麻烦。”刘剑锋笑笑说道:“这个人你别看年龄不大,城府太深了,而且极奸猾,如果他现在没有太大的错,我倒建议你把他放出去,你暗中抓他一点把柄,呵呵,我觉得这个信息库会帮你解决很多问题,尤其是你们现在正在做大事、硬碰硬的时候!”

“哦,”徐慕枫犹豫了一下,带些歉意地说道:“老队长,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局长才行。”

“嗯,我知道。”刘剑锋呵呵笑了笑,说道:“我这些年呆在这里,也时常反思以前的事,当时很多理直气壮的事,现在看起来也未必合适,人,总得有路才行,不要轻易地把自己的路封死,对领导是这样,对同事是这样,对这些作奸犯科的人,同样也是这样,否则,只知道坚持原则,眼里揉不得沙子,最后反而让沙子甚至是石头砸伤你的眼,呵呵,或许砸瞎了也说不定。”

“我明白,老队长,我会好好跟陈局长汇报的。”徐慕枫笑着说道。

刘剑锋仿佛听出了徐慕枫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他以前又何尝不是这样,对一切的罪恶都恨之入骨,更何谈这种合作,便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好的老队长!”徐慕枫把电话放下,回头冲老板喊道:“结账!”

“结账?还没吃呢就结账?”邵雄侠看到了徐慕枫的一脸喜色,知道事情有了突破,心里高兴,嘴上却装着迷糊。

“啊?什么事?”小摊的老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跑了过来陪着小心笑道:“天冷,炉子慢点,马上就好了。”

“呵呵,一共多少钱老板?”徐慕枫笑着摸出钱包,掏出了一百元递给老板:“我们有点急事,马上就得走,对不住了。”

“你看,这,都下锅了。”老板往围裙上搓搓手,仿佛有些为难的样子。

“该多少就多少!”徐慕枫显见得心情极好,将一百元往老板手里一拍,笑道:“剩下的先存你这里,估计后半夜还会回来吃!”

两个人上车走了,剩下老板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居然还有这种事。

“呵呵,还真是饿了呢!”徐慕枫心情一好,有些觉得饿了起来,毕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没吃过一顿整饭。

“行吧,等你忙完,我好好请你吃一顿!”邵雄侠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道。

“嗯,好!”徐慕枫笑着点点头,开始把电话的内容大体地给邵雄侠说了一边。

“**的,太好了,知道原因就好办!”邵雄侠兴奋地一拍大腿。

来到看守所,邵雄侠去提丁爱辉,徐慕枫则信心百倍地走进了审讯室。

丁爱辉正在号子里享受着捏脚捶腿的服务,现在却跑到这冰冷的屋里来受审,心情自然不爽,言语恶劣也就不用提了,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是冷笑着骂骂咧咧满口污言秽语。

徐慕枫这次没有任何的着急,一直面带微笑着与丁爱辉聊着,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在丁爱辉脸露倦意不停打着哈欠的时候,却突然神色严厉了起来,开始咄咄逼问起来。

这种高压态势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徐慕枫并没有点破杜云武所提供的情况,但却总在时有时无的透露一点,并隐隐显示出一丝讥笑的神情。

“草,你们**啊,女人当然是十八九的好,谁**地稀罕三十多岁的女人!”丁爱辉一开始还一脸不屑地说着自己女人多,但徐慕枫却总在提三十多岁的女人,邵雄侠更是不时有意无意地说起父亲儿媳妇的话题,丁爱辉便渐渐有些烦躁起来,终于在忍不住大吼了一句:“麻痹的,三四十岁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老子照样办!而且还是硬办!妈的!”

徐慕枫心里有了数,与邵雄侠会心一笑。

丁爱辉也觉得有点失口,情绪更加狂躁,挣得椅子咣当作响:“麻痹的,你们问完了没有?!!老子要睡觉了!”

旁边的驻所检查员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怕邵雄侠说出更难听的话,所以一直忍着,但这时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小声对徐慕枫建议道:“我看他的神志有些不清了,再审怕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是不是缓一缓明天再审?”

“呵呵,我觉得还是很清晰的嘛。”邵雄侠嘿嘿地一笑:“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嘛,比如怎么硬办?如何爽法?老丁,聊聊把,让兄弟长长见识。”

丁爱辉虽然粗莽浅薄,但却并不傻,虽然气得胸口起伏,却闭上眼一言不发了。

可他的这点耐性又如何经得起邵雄侠的撩拨,很快便要睁开眼与邵雄侠对骂起来,到了后来,随着徐慕枫一步一步给他挑明作案动机,丁爱辉嘴里发出的声音简直成了声嘶力竭的嚎叫。

凭借多年的经验,徐慕枫感觉到丁爱辉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这也说明今天的问话问在了点子上,便继续顺势而问,让丁爱辉表演着最后的疯狂,他清楚,等丁爱辉垂下头的那一刻,便是交代问题的开始了。

徐慕枫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喜悦,继续冷静而犀利地厉声质问。

而一边坐着的驻所检察员却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妈的,我去跟着他!别让他搞什么花样。”邵雄侠低声说完起身跟了出去。

那名驻所员见邵雄侠跟了出来,笑了笑便往厕所走去,邵雄侠笑了笑也跟了进去,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一旦被打断,再让人指点一下,那再想进行到这种程度怕是很难了。

驻所员出了门,邵雄侠也笑嘻嘻地跟了出来。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那名驻所员见邵雄侠总是跟着,有些恼火,却也无奈,只好转身回了审讯室。

此时,丁爱辉的嚎叫声已经低了许多,脸上露出愤怒而绝望的表情。

驻所员看了一会,脸上渐渐有些焦急,“徐主任,邵队,我以驻所员的身份郑重向你们建议,今天的审讯不宜再进行了,被询问人在精神上已经不堪重负,再审下去有软暴力的嫌疑。”

“你**的!”邵雄侠顿时有些怒不可遏,检查员即便有权制止看守所内的错误行为,但也不能当着受审犯人的面,而且是一个即将开**代罪行的嫌疑人。

“我请你注意言语文明。”驻所员一指邵雄侠,从怀中掏出手机:“我现在需要给院里领导汇报。”

“我草你妈的!”邵雄侠看了一眼一脸错愕的丁爱辉,知道完了,徐慕枫费尽心血才将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到一点上,现在被一打岔,肯定会松弛很多,心里又怒又急,禁不住冲上去就想挥拳。

徐慕枫一把拉住了邵雄侠,虽然他也愤怒,但知道这时候场面不能乱,一旦乱了,丁爱辉更容易从刚才的那种情绪中逃离。

而那名驻所员却不顾这些,甚至明显带些故意,见徐慕枫拉住了邵雄侠,他反倒在那里拍桌子踢板凳起来,最后怒气冲冲地出门打电话去了。

徐慕枫将门关上,坐回桌前,冷冷地望着丁爱辉:“说吧。”

丁爱辉愣了一会,竟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徐慕枫心里一阵绞痛,所有的辛苦就这样付之东流了,现在的气氛,已经完全不适合将审讯进行下去。

“带下去吧。”徐慕枫微微有些痛苦地对邵雄侠挥挥手说道。

邵雄侠脸色阴沉,喊来一名民警押下了丁爱辉,他则黑着脸出门找那位驻所检察员去了。

无谓牺牲

邵雄侠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位驻所员,一问岗警,才知道已经走了,只好恨恨地回来,看看徐慕枫的表情,心里老大不忍,便笑着安慰道:“慕枫,不着急,明天我把他们弄起来,然后你安心审丁爱辉。”

“嗯,”徐慕枫脸色沉重地点点头:“不能再让这帮王八蛋掺和了。”

“去跟局座汇报一声吧?”邵雄侠望着徐慕枫的脸色,试探地问道。

徐慕枫抬手看看表,一脸的犹豫:“陈局长该睡觉了吧?”

话音未落,徐慕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陈道静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陈局,我是慕枫。”

“慕枫,案件审得怎么样了?”陈道静的语气中充满了忧心忡忡的味道。

“陈局,如果你还没休息,我想跟你当面汇报。”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好,直接来我办公室吧。”陈道静笑了笑说道,只是那笑声中,微微带了些无奈的苦涩。

“嗯。”徐慕枫应了一声挂了电话,与邵雄侠驱车直奔局里,来到陈道静的办公室,见她正微锁着峨眉在沉思着什么,便轻轻地喊了一句:“陈局长,我们来了。”

“哦?慕枫啊,来了,坐。”陈道静才沉思中惊醒过来,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指着沙发说道。

“陈局长,刚才……”徐慕枫简要地将刚才审问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局座,为了这个案子,慕枫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如果不是这群王八蛋,现在丁爱辉……”等徐慕枫一说完,邵雄侠便恨恨地说道。

陈道静微微一摆手:“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徐慕枫和邵雄侠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检察院的人恶人先告状了。

“今天晚上能拿下吗?”陈道静问道。

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摇摇头:“已经夹生了,今天晚上再审,恐怕有些难度,我觉得起码要冷上两天……”

“没时间了。”陈道静微微苦涩地笑了笑:“雄侠,你一会回去就把丁爱辉放了吧。”

“啊?放了?!!”邵雄侠立刻瞪大了眼,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是啊,陈局,距离羁押期满还有三天呢,而且,我们也有足够的证据延长羁押。”徐慕枫也是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说道。

陈道静没有说话,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两个望着窗外,半响,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慕枫和邵雄侠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了那声叹息中的愤怒与无奈。

陈道静心中确实充满了愤怒与无奈,白小天逐渐强硬的态度,她倒还能应付,林秀峰的面子她也可以不给,但最让她愤怒和无奈的是杜国成书记竟然也暗示她放了丁爱辉。

虽然来黄北不久,但陈道静也清楚杜国成和段文胜书记的关系,杜国成既然向她发出了这种明确的暗示,那就一定是段文胜书记的意思。

陈道静犹豫了许久,明知不该打这个电话,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给段文胜书记打了过去,开门见山地说丁爱辉的事情遇到了市里一些领导的阻力,并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段文胜书记并没有坚定他以前的说法,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有些具体的事多跟国成书记商量,他是纪委的,办这些事情有经验。”

虽然段文胜书记说的很含蓄,但陈道静却是心里雪亮雪亮,她突然有种被欺骗和出卖的感觉,本来就是一个政治的问题,却要她一个公安局长从刑事案件作为突破口,可是当她顶住压力就要将脓包挑破的时候,曾经何等坚定的段书记,却突然转了方向,将她孤零零的抛弃在了浴血奋战的前线上。

“局座,你这样做,不是坑了慕枫了吗?!!”邵雄侠站起身,愤愤地说道:“局座,如果这样收场,那些积极举报揭发提供线索的群众怎么办?那些心里刚燃起一点希望的受害者家属会怎么想?黄北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公安局?!!”

陈道静慢慢转过身,静静地望着邵雄侠,没有说话。

“陈局长,我不同意!”徐慕枫也站了起来,脸上微微有些苍白:“这个案子,不光是我,很多同志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怎么能这样说放就放呢?如果真的放了,局里的同志们会怎么看待你?全市的公安干警会怎么看待你?黄北的老百姓又会怎么看待你?”

徐慕枫和邵雄侠的话大体意思差不多,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邵雄侠主要是震惊和愤怒的情绪,而徐慕枫则更多地是失望和担忧,尤其是担忧陈道静在公安队伍中的形象和威信。

“慕枫,雄侠,我的心情和你们是一样的。但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即便我们豁出去丢了职位,甚至是丢了这身警服,恐怕也改变不了这个决定。有些时候,坚持是对的,但坚持不等于做无谓的牺牲!”陈道静说完,苦涩地笑了笑,又将身子转了过去望着窗外,她又何尝不想坚持,甚至为了寻求支持,在电话中第一次与霍天泰局长发生了争执,但最终,霍天泰局长还是语气严厉地让她立即放人。

徐慕枫和邵雄侠对视了一眼,有些明白陈道静所受的压力了。

“陈局,我们理解你的苦衷,这案子,就,就先放一放吧。就像你说的,咱们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徐慕枫脸上有些痛苦,但还是违心地劝慰着陈道静。

邵雄侠却是一脸的失望和不甘心,起身出门来到了走廊上,摸出手机打了出去:“萧市长,我是雄侠,丁爱辉的事情你听说了吧?现在陈局长居然……”

“雄侠,我都知道了,放人吧。”没等邵雄侠说完,萧何吏便打断了他说道。

微妙变化

“萧市长……”邵雄侠一下愣住了,萧何吏副市长在他心里一直是正义的化身,在与黑恶势力的斗争中从不恤身,可这次是怎么了?

“别说了,先放人!”萧何吏语气很复杂,既说得有些艰难,但又带着一股斩钉截铁和不容置疑。

“哦,好。”邵雄侠毕竟没有与萧何吏副市长顶嘴的习惯,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虽然心里很不甘心。

回到屋里,陈道静笑了笑问道:“给萧市长打电话了?”

邵雄侠有些垂头丧气,完全没有注意到陈道静目光中的那丝微微炽热的期盼,耷拉着头走到沙发旁坐下,没有做声。

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一股绝望的感觉从心底涌起,霍天泰局长,萧何吏副市长,自己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两个人都站在了对面,这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立,好无助。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慢慢站起身,笑笑说道:“回去放人吧,现在就放。”

“嗯,那我们走了。”徐慕枫和邵雄侠起身点点头走了。

陈道静在窗前站了一会,将身体慢慢地斜靠在了窗台上,不过她随即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姿势,马上便又站得笔直,多少年了,她从没有疲倦的或者懒洋洋的斜靠过,但是今天,她的心里却是莫名的疲惫,这种疲惫仿佛融进了血液中,慢慢地弥漫到全身,让她有些苍白无力的感觉。

其实,自从她来到了黄北的第二天,甚至是第一天的晚上,她就隐隐地有了这种感觉,但是当时她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斗志昂扬,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苦苦支撑的孤军,前方的路仿佛只有一条,那就是失败。

陈道静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许久许久,突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张冷静的近乎冷血的面庞,对,还有岑文灿,或许他可以给自己一点建议。

想起昨天岑文灿那张明显不悦的脸,陈道静摸起电话的手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打了出去。

许久,那边才接通了电话:“道静吗?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呵呵,文灿,打扰你了吗?”陈道静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有些歉意地笑笑,不过随即又说道:“文灿,我遇到一点麻烦,心里很乱,你能帮我梳理一下吗?”

电话那端的岑文灿沉默了一会,叹口气笑笑说道:“是丁建辉的事情吧?”

“对!”陈道静语气中微微带了丝兴奋,看来真是找对了人。

“我不太想跟你谈这些。”岑文灿淡淡地说道:“现在不管什么工作,迷糊一点总是好的,你一旦都看清了,对你未必是好事,而且对其他人更不是什么好事。”

“文灿,说说吧,求你了。”话一出口,连陈道静都有些吃惊,这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吗?

岑文灿仿佛也有些吃惊,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么说吧,你如果硬干,或许会断送了白小天的仕途,段文胜恐怕也会被连累到。”

“文灿,到底是什么事?”陈道静有些焦急地问道。

“别问了,你应该马上就会知道了,因为这件事还需要你出力呢。”岑文灿淡淡地笑了笑,又说道:“你只要记住,你如果成为了断送别人仕途的人,那别人就一定会先把你断送掉。”

陈道静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半响笑道:“呵呵,那萧市长呢?丁爱辉也会断送他的仕途吗?按照你以前的说法,他应该不太在意这些的,是吗?”

岑文灿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我也不想骗你,他当然跟他们不一样,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尽管目标不同,考虑的对象不同,但他一定会跟他们保持一致。”

“为什么?”陈道静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更加困惑不解。

“因为……”岑文灿犹豫了一下:“因为白小天又中了别人的圈套,而这次,恐怕把萧何吏也绕进去了。”

“哦?”陈道静不禁有些着急:“文灿,你把话说明白好不好?”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只需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市委、市政府在领导宿舍楼的问题上不会做出让步,所以宿舍楼开始建的那天,就是萧何吏离开黄北的那天,你一定不要再掺和了。”岑文灿的语气微微带了些不悦,仿佛依然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第一,你改变不了什么,第二,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是在害他!”

“呵呵,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陈道静知道在岑文灿这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便笑着道别挂了手机。

放下手机,陈道静继续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她又拿起了手机,这次是给白小天打过去的:“白市长,我是陈道静,丁爱辉已经按你的吩咐放了。”

“哦?哎呀,太好了!小静,我得好好地谢谢你,你可真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白小天惊喜地笑着说道:“小静,我这几天事情多,过过这两天,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呵呵,不用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白市长,你休息吧。”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诧异,白小天在忙什么呢,居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而且声音听上去,仿佛有些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味道。

“呵呵,好,好,好!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白小天仿佛有些兴奋地样子,连说了几个好,然后挂了电话。

陈道静想的没错,白小天这几天确实非常的兴奋,也确实踌躇满志,这两天是他截至目前,在黄北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了。

这几天,就在陈道静、徐慕枫殚精竭虑在丁爱辉的案子上寻求突破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发觉,黄北市政坛的力量对比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白小天正是这场变化中的主要人物。

就在跟丁建国和林秀峰谈完的第二天,白小天特意专门起了个大早直奔市委大楼。

来到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白小天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甚至有些眉飞色舞地将丁大集团收购黄钢的计划做了详细的汇报,说完从包里拿出丁大成的那份计划书交给了段文胜:“段书记,你看看这个计划,当然,这还是最初步的一些想法,下一步会继续修改和完善。”

段文胜在白小天整个眉飞色舞的汇报过程中几乎没有插嘴,如果换了其他企业来收购黄钢,那自然是好事,他会举双手欢迎,甚至感谢他们为政府解决了难题。可听说是丁大集团,他的心里就有些别扭,这件事谁都可以做,但作为林秀峰个外围重要人物的丁建国不可以,而且当前正是陈道静、孙艾静以及杜国成三方面都在集中火力向林秀峰为代表的道州派发动届前总攻势的时候。

望着白小天那张看似成熟,其实却异常幼稚的帅气脸庞,望着那张脸庞上洋溢着的喜气洋洋甚至有点兴高采烈的神情,段文胜书记心里微微有些发沉,这么一大早就跑来汇报这件事,这说明白小天心里是很看重这件事的,而且态度也是极为赞成。

“段书记,这个计划书怎么样?”白小天兴高采烈的情绪稍稍收敛了一点,他本以为段文胜书记会跟他一样兴奋,谁知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上却有些阴晴不定。

段文胜书记从心里是想拒绝的,但是一时却又找不出合理的、能站得住脚的理由,可是就这样赞成,他也清楚这是极为不妥的,这有可能让林秀峰把白小天拉过去,而且也会借着这个机会抬高道州派的声势。

“丁建国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段文胜淡淡地笑了笑,随手将计划书放在了桌上,仿佛有些不经意地问道:“林书记给你引荐的?”

白小天微微顿了一下,他清楚段文胜、杜国成为首的黄北系和林秀峰的道州派之间微妙的关系,所以犹豫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呵呵,也倒不是。”

白小天已否认,段文胜书记便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白小天心里微微有些不悦,这么好的事情,而且是关系到我的政治仕途,总不能因为你们之间有矛盾就反对这件事吧?枉我还一直那么支持你!

想到这里,白小天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消失了:“段书记,你别想得太多,至于是谁引荐,或者是丁董事长是怎么想到,我认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这就足够了!而且一个私营企业愿意拿出这么多钱,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段书记,你说是吗?”

“呵呵,白市长说的很对。”段文胜书记微笑着点点头,这件事确实是件好事,自己作为书记,于情于理都应该赞成和支持,但是同时,又不能让这件事进行的太快、太顺利,那样会不利于自己的行动。

“段书记,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去安排落实了。”白小天见段文胜书记同意自己的意见,脸上的神情便缓和了许多,笑着说道。

“嗯,也好。”段文胜笑着站起身,说道:“白市长,不管怎么说,不过呢,这件事虽然是好事,但一定要慎之又慎,否则再次陷入被动就不好了。”

白小天脸微微一红,又不好反驳,便笑着说道:“段书记,你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我这次一定会小心的。”

“嗯,”段文胜书记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白市长,这事说到底毕竟是政府口的工作,市委也不宜干涉太多,不过呢,我还是想提个建议,当然,只是个建议。”

“哦,段书记你说吧,我们一定会认真执行你的指示!”白小天就喜欢段文胜这点,语气总是很客气,明明是命令和指示,却总是商量的口吻,让人感觉很舒服,这也是他为什么到了黄北很快就站在段文胜书记一边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说两点,”段文胜伸出了灵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说道:“第一,我原则上支持这件事。第二,为了慎重起见,建议由市政府办、市发改委、财政局、经信局、劳动保障局,还有国土资源局等部门成立一个专门的领导小组,先和丁大集团接触一下,再把方案完善完善,然后你们市长办公会专题研究一次,最后咱们常委会通过!”说完望着白小天笑道:“白市长,你看这样行吧?”

白小天见段文胜同意了,心里自然很高兴,最初他还担心段文胜要把这件事上书记办公会,那样就显得有些被动了,而上常委会,他还是很有把握的,即便萧何吏反对,他也能义正言辞的据理力争了,便笑道:“段书记,没问题,只要段书记我马上去安排!”

“呵呵,那我就不送了。”段文胜笑着向外送白小天,心里却在暗自想着,这个方案应该万无一失。经过这几年的经营,政府口的几个大局已经都被黄北的人占据了,发改和财政尤其如此,而即便他们过了这关,常委会自己不表态,让杜国成、李青云等人出面否掉也不是不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快速找出丁大集团的硬伤。

七寸被捏

送走了白小天,段文胜立刻摸起电话把杜国成喊了过来,段文胜在三楼,纪委是在五楼,所以没几分钟,杜国成便匆匆地走进了段文胜的办公室。

“国成,这事要抓紧一点。”段文胜简单地把白小天来找的事情说了一边,然后叮嘱道:“除了纪委这边,你还要常督促着检察院和公安局那边。”

杜国成自嘲地笑了笑:“文胜,说实在的,我哪有脸督促啊,检察院孙艾静已经抓了条大鱼,不但正是批捕了药监局局长,估计这案子还要往大里做,公安局吧,丁建国的儿子也已经被抓了,呵呵,就纪委的行动慢了。”

“呵呵,你是管纪律的,当然不能跟她们管法律的比,她们是执法机关嘛,处理很多事更方便,也更有力量。”段文胜笑着说道。

杜国成笑着点了点头:“有这个因素,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女人也真不简单,不是我小看黄北的干部,如果随便换上个男的,恐怕绝没有这种效率。”

“呵呵。”段文胜书记也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对这句话也很认可。

或许是因为形势一片大好,心中毒瘤被清除仿佛制止可待,所以两个人的心情都比较轻松愉快,又笑着聊了几句,杜国成便告辞走了,临走前笑着说道:“依照现在的情势发展,到不了年底,林秀峰恐怕就要主动提出去人大或者政协,如果想变局面,那除非省里领导出面,呵呵。”

段文胜将杜国成送到门口,笑道:“等这几个案子一结,你的精力就要转到干部人事上来了,这次换届既要大调整大换血,但也一定要保持稳定。”

“嗯,我懂。”杜国成笑笑转身走了,很有信心的样子。

然而,他们并没有料到,玩笑话竟真的发生了,不但省里的领导出了面,而且一出面就是两位副省级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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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与丁建国接触上以后,白小天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整天精神奕奕的,目光炯炯有神,头发一丝不乱,皮鞋一尘不染,就连走路都多了几分力道。

林秀峰也有些变了点样子,瘦黑枯干的脸上不再愁眉不展,腰带仿佛直了一点,也硬了一点,因为有了刘建国副省长善意的提醒和批评,他不再顾忌与丁大成的接触,公开场合上面,两个谈笑自若,甚至比私下还要更亲密和亲热三分。

这样的场合多了,白小天和林秀峰自然接触也就多了,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地升温。

除了因为丁大集团帮忙收购黄钢的事情而心存感激外,白小天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想借助林秀峰而靠上省委常委刘建国。而正处于困境中的林秀峰自然也需要这样一位盟友,所以自然有求必应。

对于白小天和林秀峰的迅速走近,段文胜书记虽然不会有太大的担心,但总归是有些不舒服,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他也不能稍有微词,为了上万名工人的出路,为了盘活奄奄一息的企业,市长和市委副书记相互紧密配合,这是黄北班子团结的表现,他作为市委书记,只能表现出高兴,如果他非要干涉这件事情,那黄北班子历来不团结的源头便找到了,正是他这个市委书记在里面故意让班子成员不团结。

这种低级的错误,段文胜书记是不会犯的,所以他目前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每次白小天兴致勃勃来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并请求指示的时候,他总是淡淡地笑笑:“白市长,经济工作本来就是政府抓的,你做主就好了,而且市委这边,你也是第一副书记,也能代表市委,就放手干吧!”

这正是白小天所希望的,这个包袱一直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现在变成了炫目的政绩,他自然不希望别人来分享或者占有。

可是尽管段文胜书记竭力不与白小天产生不愉快,或者说尽力拖延这种不越快的发生,但裂痕还是在慢慢地产生,这倒不是白小天要与段文胜书记为敌,而是很多时候,很多场合,情势逼迫他一定要做出选择。

就如同昨天的常委会上,在研究市药监局局长被批捕以后谁来代理局长的问题上,白小天罕见地支持了林秀峰和组织部长周亮的推荐人选,虽然是在段文胜表态以前,但这种现象也是反常的,在以前,白小天是不会这样抢着表态的,在段文胜书记看来,白小天之所以抢着表态,一是基于感情往来而支持一下林秀峰,二是目前还不想与自己的意见明显不一致。

白小天这么做,让段文胜书记有些头疼,毕竟还没有站到对立面上,所以不能做为渊驱鱼的事情,毕竟白小天是要回省里的,自己没必要跟他闹僵,可随着他来,又总是让局面有些被动。

就在段文胜书记还在犹豫的时候,突然东州市委办公厅来了通知,近期省委玉兰香副书记和刘建国副省长要来调研,主要的调研内容是城乡统筹和土地流转,其中一个明确的调研对象就是黄钢。

东州的接待组已经在黄北呆了两天,同时来两位副省长,在一个县级市里还是有些罕见的,所以准备工作自然异常得隆重而谨慎。

对于四大班子,尤其是市委和政府的领导来说,近期迎接省调研组便成了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段文胜,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阻挠黄钢的改制了。

丁建国毕竟是个生意人,虽然他最初的打算是赔钱结人缘,主要是获得政治利益并顺便保住儿子,但看到现在的局面,心里便有点蠢蠢欲动,经济利益也不想放过了。

按照最初的约定,新厂占地有两种解决途径,一种就是当初萧何吏提出的,市政府免费提供建设用地,这部分亏空由老厂区地皮的出售和改造的部分受益来弥补,第二种就是当时丁建国的计划书中提到的,老厂区的房地产开发由丁大集团来搞,新厂区按市场价购买土地。

但现在,丁建国显然不想白白放过四千万征地补偿款这块肥肉,他已经摸透了白小天的心理,对白小天来说,四千万算不得什么,黄钢的事情才是重要的,刘建国书记的事情更是重要的。

双双的谈判本来一直进行的很顺利,气氛轻松而融洽,可是丁大集团的谈判代表很突兀地抛出的这个条件,使得谈判一下陷入了僵局。政府方面的谈判代表,财政局副局长陈玉麒当场就气得拍了桌子,可丁大集团的代表毫无惧色,依然据理力争,最终连续几次都是不欢而散。

其实,自古以来,所有的谈判结果,绝大部分都不是坐在桌前的人决定的,对于僵局,他们的对策也会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他们手中的权力太有限了。真正能打破谈判僵局的人,往往是后面有着真正决定权的人。

丁建国自然非常清楚这一点,于是他笑呵呵地走进了白小天的办公室。

白小天对丁建国突然来这一手显得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悦,这不是**裸的要挟吗?但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还是不能翻脸。

“唉,白市长,最近两天谈的有点不顺利,您知道了吧?”丁建国依然是那副点头哈腰满面笑容的样子。

“是啊,”白小天站起身,请丁建国坐下,笑笑说道:“好事多磨啊!”

“咳,咱们不说这些了,就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吧。”丁建国坐在沙发上,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半仰着头望着白小天,低声说道:“白市长,昨天我见建国省长了,他对黄钢的事很关注,评价也很高,说这几天抽点空,让咱们专门给他汇报一次。”

“哦?”白小天的眼中放出了光芒,关于见刘建国副省长,他已经催了林秀峰几次了,但刘秀峰总仿佛有些为难的样子,所以他也不便催得太急。不过,他的心里却是有点急的,现在他手头有两项工作必须要做,一项就是让谈判尽快顺利结束,而另一项就是准备给两位省领导的汇报,这个机会太珍贵,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他很想了解一下刘建国副省长的观点和喜好。

“白市长,建国省长可能明后两天能有点时间,你看?”丁建国脸上并没有一点卖功的味道,反而像是在请示和恳求。

白小天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半响说道:“丁董事长,我觉得,见刘省长以前,必须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好。如果像现在这种情况,万一刘省长问起,咱们都不好说。”

“唉,还真是这样,白市长不愧是白市长,考虑问题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细致全面多了。”丁建国仿佛有点豁然惊醒的样子,啧啧嘴,不住地感慨着。

“丁董事长,你看这样行不行?”白小天慢慢站起身,暗自一咬牙,说道:“咱们各退一步,四千万的征地补偿款,政府和企业各负担一半,你觉得能接受吗?”

“这个……”丁建国面露难色,抬起头一脸真诚地说道:“白市长,如果我自己说了算,企业全拿上也没问题,不过公司也有其他董事的,他们在这个事上态度很强硬,我也不好……白市长,要不这样,我回去再跟他们商量商量,尽量做通他们的工作。”

白小天望着那张纯朴的像狐狸的胖脸,知道自己的七寸被他拿住了,心里不禁一阵恼火和无奈,如果继续拖下去,丁建国能等得,可他白小天等不得啊!

爱不释手

谈判愈发艰难,政府方面的谈判组组长陈玉麒从维护财政利益的角度出发,坚持不让步,而丁大集团的代表也说这是己方的底线。

看着局面越来越僵,白小天有些坐不住了,把陈玉麒喊到了办公室,先问了一下谈判的情况,然后又问道:“陈局长,黄钢是目前我们黄北市的头等大事,这件事必须要成,你看,能不能咬咬牙,紧一紧,挤出这四千万?”

陈玉麒听白小天的口气,心里便有些明白,叹口气说道:“白市长,今天各局的经费都缩减了,财政局天天被堵着门要钱,如果再开支……”

“服从大局嘛!”白小天看了一眼陈玉麒,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黄钢改制成功,一年会增加多少利税?不要老看眼前这点利益嘛!至于部门经费的问题,我可以给他们做做工作。”

陈玉麒苦笑了笑说道:“白市长,我只是个管账的,钱到底怎么花最后还要看你们领导的意见,只要市政府有了意见,我们执行就是了。”

“行,那你回去吧,我跟萧市长他们商量一下。”白小天摆了摆手说道。

陈玉麒刚走,丁建国的电话就打来了:“白市长,我是老丁啊,刘省长正好今天中午有空,你有时间吗?”

白小天一阵惊喜,省长有时间,他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先放一边啊,连忙说道:“我没问题!”说完顿了一顿,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丁大成要通过刘省长给自己施加压力?犹豫了一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丁董事长,你看,这边的土地补偿费用还没有定下来……”

“咳!一码归一码嘛!”丁建国用那种特有的朴实且又直爽的声音笑了起来:“白市长,你放下,就算是咱们的事最后谈不拢,我也会把责任揽到丁大集团的头上,绝不会让白市长在领导那里丢面子。再说了,省长那么忙,黄钢这点事对他来说算什么啊!”

白小天想想也对,以刘建国的身份,为了区区四千万跟自己开口,显然可能性并不大,便感激地笑笑:“那就多谢丁老哥了。”

“哈哈,自己人有什么好谢的!”丁建国笑了起来,说道:“咱们几点走?我去接你?”

白小天也知道这种事不宜太声望,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在黄河大桥北口的大堤上等你。”

“哈哈,哪能让白市长等,我现在就出发!”丁建国大笑着说道。

“嗯,”白小天点点头,从这两天来看,丁建国与刘建国的关系肯定不一般,犹豫了一下,稍稍有些吞吐地问道:“丁老哥,兄弟我以前和刘省长没有接触过,第一次见面,你觉得,我需要准备点什么呢?”

“哈哈,这话你算问对人了!”丁建国哈哈笑着说道:“要说他的喜好,还真没几个比我更清楚的!”

“哦?”白小天虽有些预料之中,但还有些惊喜,便赶紧问道:“丁老哥,你真够意思!那就告诉小弟吧,我抓紧准备!”

“呵呵,白市长,你买的话,未必能买到他的心里,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你只管来就行了。”丁建国笑着说道。

白小天想想也有道理,一来时间仓促,二来即便丁建国不藏私,将刘省长的喜好告诉了自己,这一时之间恐怕也不好买到合适的。

挂了电话,白小天出门,让司机把他送到了黄河桥南,然后下了车徒步向五十多米外的大堤走去。

丁建国早已在此等待,见白小天过来,连忙殷勤地给他打开车门,然后快速地挪动着胖胖的小短腿转到了另一侧开门钻进了驾驶室。

白小天很满意,丁建国今天亲自开车,而且没有开那辆车牌尾数四个六的奔驰,而是一辆普通的帕萨特,从这就可以看出,丁建国是个很小心谨慎,也很懂得替领导考虑的人,跟这样的人打起交道来,通常是比较舒服和安全的。

“白市长,你看看合适不?不行的话,咱们可以在省城再转转。”丁建国小心地从后面拿过一个长条形状的纸盒,外表看比较普通和陈旧。

白小天心里微微有些嗔恼,这样大的事,丁建国却居然如此儿戏,哪怕送的东西不值钱,起码也要看着很漂亮吧?

心里想着,脸上便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有些懒怠地随手拿过来,打开纸盒的盖子,却见里面放着一卷古旧的画,白小天虽然不懂,但看着那古香古色的画轴,心里也明白不会太差的东西。

“白市长,你觉得怎么样?”丁建国小声地问道,虽然车里没有其他人,但他依然很注意的样子。

“呵呵,丁董事长准备的东西,不会有错的。” 白小天轻轻一笑说道,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踏实起来,如果刘省长确实喜欢书画,那送给他肯定非常合适,可是,却不知道这副话的价值是多少,如果万一有个十万八万的,那显然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倒不是多贵重,而是依他和丁建国的关系,还没到能拿这个东西的地步。

白小天装作行家般的拿在手里左右看了一下,笑着轻声问道:“多少钱买的?”

“多少钱啊?”丁建国仰起头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会,摇摇头笑道:“很多年了,我都忘记了,估计当时花了可能二三万吧?”

“哦,”白小天轻轻地点点头,不算很多,这几天他反复琢磨给刘省长送点见面礼,最后也是决定送这个数的,不轻不重,既显示了尊重,又不会让领导感觉有负担,便笑了笑盖上盒子,盖盒子的时候比开的时候要小心了许多,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后座上。

中午吃饭的那家饭店,还是上次与林秀峰来时的那家,白小天看看门面,脸上有些疑虑,仿佛觉得太过寒碜了一点。

“进去吧。”丁建国笑着推了推白小天:“刘省长就喜欢在这吃饭。”

官场上是有很多小圈子的,每个小圈子都有自己区别他人的地方,聊天、吃饭、活动的地点就是其中之一,你不是某个圈子里的人,就会对这个圈子的很多事感觉陌生,所以白小天虽然在省城多年,但对这家小饭店陌生也就不奇怪了。

两个人坐了一会,刘建国就虎虎生风地走了进来,虽然早已年过五十,却依然精力充沛,两道浓眉下的那双大眼炯炯有神,平心而论,省领导中能有这副摸样,而且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刘省长,您来了。”白小天微微有些局促,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微微一弯腰。

“呵呵,”刘建国很随和地笑笑,脱下外套交给了丁建国,然后在主陪位置坐了起来,带些和蔼地笑笑说道:“小白啊,坐,来这里的都不是外人,不要拘谨。”

“哎。”白小天忙笑笑,然后小心地坐了下来。

“白厅长最近还好吧?很久没见到他了,呵呵……”刘建国省长一边拿起菜单,一边笑着问道。

“嗯,挺好的,谢谢刘省长还挂念着。”白小天直了直身子笑着说道。

“建国,点好菜了没有?”刘建国抬头问丁建国。

丁建国一直没有坐下,见刘省长发问,忙笑笑说道:“点好了,现在上菜?”

“嗯,上吧。”刘省长点点头,把菜单随手放在了一边。

丁建国便转身出去催菜了。

白小天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地吃惊,连省长爱吃的菜都了如指掌,说明这两位建国之间的关系绝非寻常。

不到半分钟,丁建国刚进来,端着菜的服务员就马上跟着进来了。白小天不由暗自咋舌这种速度。

酒菜上了桌,三个人便边吃边聊起来,气氛还算轻松,有点像说家常话的味道,主要的话题都是刘建国省长问,白小天和丁建国答。刘建国问的大部分都是关于黄北市发展的情况和白小天在黄北的工作情况,白小天不再像开始那样紧张,渐渐如了佳境,口才也淋漓尽致地开始发挥,他已经清楚刘建国和道州、和通县的关系,自然也就尽量向这方面联系,说黄北最近几年的发展势头很好,这当然与道州和通县的良好基础是分不开的,既然有经济基础,又有干部基础,经济上,有丁大集团这样的利税大户,在干部队伍中,现在绝大部分能独当一面的几乎都是道州的干部。

这种马屁显然拍得刘建国省长异常得舒服,一脸笑意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偶尔插话问一句谁谁谁现在干什么,等白小天回答了以后,便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基层干部有能力,有干劲,默默地付出了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是啊。”白小天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心里却赶紧默默把这几个名字牢牢地记下。

喝到一定程度,气氛更加融洽,白小天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丁建国,笑着对刘建国省长说道:“刘省长,我们私下经常说起,黄北的经济发展能有今天,与当年刘省长打下的基础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像丁大集团这样的领头羊企业,如果没有那一大批高素质、高能力,却又甘于默默奉献的干部队伍,黄北市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说完收起笑容一脸诚恳地说道:“刘省长,我作为新的市长,从老一辈手中接过了棒,时常感觉肩上沉甸甸的,吃苦受累不怕,就怕守不好老领导辛苦打下的基业,所以,我今天代表现任的黄北班子成员,真挚地邀请刘省长能常回家看看,能对我们这些后辈的工作进行指导。”

“哈哈……”刘建国爽朗地笑了起来:“有压力是好的,但是更要有信心!要说能力,干劲,闯劲,开拓精神,你们这些小年轻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要强多了。”刘建国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听老丁说你们正在合作,要把黄钢这个大包袱变废为宝,我看就很好嘛!年轻人不但要有开阔的视野,更要有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上次省里几位领导谈起来,还说起这件事,大家都很高兴,兰香副书记也很感兴趣,说这是一条新思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总是把目光盯在外面,仿佛外面的人不来,我们就没法解决当地的难题,如果你们能把这件事做好,我看这条路子可以在全省推广,那就是很多事情依靠本地企业也能干好,而且干得比外资还要好!”

白小天的脸色红扑扑的,目光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听说省里领导都对这件事评价很高,而且都知道这件事是他牵头搞成的,心里更加激动,克制了一下情绪,尽量稳得端起了酒杯:“刘省长,我再敬你一杯,感谢您对黄北和我的关注!”

“呵呵,年轻人嘛,好好干,没错的。”刘建国笑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白市长……”丁建国轻轻用脚碰了一下白小天,向墙边的一把椅子微微努了努嘴。

白小天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了礼物的事情,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忙起身把那纸盒取了过来,恭敬地递给了刘建国。

“哦?这是什么?”刘建国显见得心情不错,笑呵呵地接过来,把画卷取出来,慢慢地展开,然后拿在手里细细地端量了一会,很高兴地点点头:“这是金农的真迹啊,好,好,好东西!好东西啊!”

看着看着,刘建国就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拿着画来到窗子旁,借着外面光线细细端详着,左看右看,明显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拜会厅长

白小天看到刘省长如此爱不释手的样子,本来还有点忐忑的心顿时彻底放了下来,侧头用余光不易觉察瞥了丁建国一眼。

丁建国依然笑容可掬,胖墩墩的身子坐在那把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精致的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仿佛对眼前的事毫无觉察一般。

刘省长拿着那副画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端详了足足有了五六分钟,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画卷了起来,递给白小天说道:“小天啊,你怎么知道偏爱金农的书画啊,这个东西真的不错,值得珍藏。”

省长递过来的东西,白小天不接显得不太好,便轻轻拿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刘省长挂起的衣服旁边。

刘省长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问道:“从哪里买的?”

白小天倒没有想到刘省长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忙笑笑说道:“有次去外地考察,晚上瞎转,就碰到了,别人都说好,我就买了。”

“小天,能搞到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要靠你跟它的缘分的。”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刘省长此时已经没有了领导的威严,一脸的惋惜,仿佛在可惜自己怎么没有遇到。

“呵呵,或许就是因为刘省长与它有缘分,所以我才会阴差阳错地买下它啊。”白小天反应倒也快,笑呵呵地说道:“我也不太这些,一直就在橱子里放着,都快忘记它了,可也不知怎么,昨天就突然一下子想起来了。”说完回过头对丁建国说道:“你看,果然没错,刘省长懂画爱画,它也算是有了最好的归宿。”

“哈哈,是啊是啊……”丁建国用力地点着头,很有些惊喜的样子,这种表情让白小天一时都差点忘记了这画是丁建国的了。

“呵呵……”刘省长也淡淡地笑笑,顿了顿说道:“小天啊,难得你这份心了,不过君子不夺人之好,这画你还是拿回去吧。”

白小天心里比较有底,但还是装出脸色大变的神情,仿佛失落到了极点而又有些惶恐,颤颤地说道:“刘省长,从昨天晚上我就一直担着心,虽说精心准备了,可就怕省长……唉。”

“是啊,刘省长,这好歹是白市长的一片心意,你总得体谅一下吧,如果这样回去,你让白市长心里多难受!”丁建国赶紧插话说道。

刘省长看看白小天难过的神情,再看看那副确实喜欢的画,叹口气说道:“小天啊,说心里话,如果换了别的东西,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拿的,不过这件东西我很喜欢,这样吧,我带回去玩几天,过些时候,你再拿回去。”

“省长,您就是不为我考虑,也要为这幅画考虑啊,如果放在我那里,说不定哪天就保管不善给虫叮鼠咬了,还是放在您那把,这样对我、对画都好。”白小天一脸诚恳地笑着说道。

“呵呵。”刘省长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对白小天和说道:“你们回去以后,抓紧时间把黄钢的事情办好。”

白小天连连点头:“刘省长,我们一定抓紧时间。”

“嗯。”刘省长抬手看看表,笑道:“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说完走到衣架前穿上衣服向外走去。

丁建国给白小天使了个眼色,白小天会意,连忙拿起画跟了出去,抢先两步来到车前,打开车门,用手遮住车门上方,等刘省长坐进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画递了进去。

刘省长没有说什么,接过话淡淡地一点头,白小天便识趣地将车门关上了。

目送着省长的车出了门,白小天直起身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虚此行,从刘省长的言谈表情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时,丁建国也结完帐走了出来,笑道:“白市长,咱们是回去,还是再转转?”

“呵呵,丁老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白小天笑着说道。

丁建国自然是个有眼色的人,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丁建国走后,白小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去一家像样点的茶店买了两包千元的茶叶,然后打了辆车向翡翠园小区而去。

科技厅厅长陆天宇的老伴开了门,见是白小天,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忙一把拉了进来:“小天,快进来,你怎么有空来了?当市长的滋味怎么样?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还是喝茶?…….”

白小天在科技厅的时候,曾经与当时的副厅长陆天宇的女儿谈过一场恋爱,陆天宇及老伴都很喜欢这个帅气而又体面的小伙子,女儿更是痴心一片。然而,事不遂人愿,几年前,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却因一场车祸而香消玉殒了。

白小天在与厅长女儿谈的时候,心里就总挥不去陈道静的影子,可是却又难以开口分手,所以对女孩的死,虽然也万分惋惜,却也暗暗有几分解脱的感觉。

从那以后,白小天几乎就没有再谈过女朋友,而这些,在厅长一家,尤其是陆天宇厅长老伴的眼里,更觉得白小天是个重情重义地好男人,在心痛女儿的同时,对白小天的爱就自然不自然地多了一层。

老伴给陆天宇厅长打过电话,这一老一小便坐在沙发上亲热地聊了起来,只是无奈老人虽然聊性盎然,年轻人却有点心不在焉兴味索然的样子。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陆天宇厅长回来了,笑着责怪道:“小天又不是外人,你催这么急干什么!”

“你看小天愁眉不展的,我跟他聊天,他也心不在焉,肯定是工作碰到了棘手的事,你们快谈吧。”老伴毕竟也是见多识广,早已看透了白小天的心思。

“呵呵,小天,来,跟我到书房吧。”陆天宇厅长将外套挂好,换上拖鞋,笑着跟白小天说道。

白小天跟着陆天宇厅长进了书房。陆天宇坐下,笑着问道:“黄钢的事情怎么样了?最近听几位领导说起过这事,评价都还不错,你这个点子想得很好,不但盘活了企业,让你走出困境,而且也算是摸索出了一条新路。”

白小天笑笑,并没有提及萧何吏和林秀峰,仿佛这条路就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苦笑了一声说道:“陆厅长,找出这条路不容易,走好,更不容易啊。”

“呵呵,又遇到什么困难了?”陆天宇笑笑问道。

这时,老板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一人面前放了一杯,然后又退出去了。

陆厅长是白小天可以信任的少数人之一,所以他也没有隐藏什么,便将丁大集团要四千万征地补偿款和目前谈判的艰难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并蜻蜓点水的捎带了一点刘省长的事情。

陆天宇听完,半响没有做声,许久才抬起头盯着白小天说道:“菜要趁热吃才可口,很多工作都要注重时机,时机对了,事情就完美。”说完仿佛怕白小天听不明白,便又解释道:“很多事,错过了机会,就是干得再漂亮,也不会有人注意了。现在省里很多领导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所以一定要把握时机,趁热打铁,把事情办漂亮。”

“陆厅长,我也明白这些,可是……”白小天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有些为难地说道:“丁大集团非要这笔钱,如果市政府不出,就势必会影响收购的进度,但如果市政府全出,又不好交代,而且,目前黄北的财政确实有点难。”

陆天宇望望白小天,笑道:“你现在是市长,考虑问题不要总想着经济账,政治账更要算!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正处在仕途的关键时期?黄钢处理的不好,就是你的包袱,你的绊脚石,处理得好,那就是你的梯子,你的翅膀。因为只要你能做出事来,大家就好说话了。”

白小天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心里还有些没底,便望着陆天宇叹口气说道:“就怕过不了常委会啊。”

“呵呵,”陆天宇淡淡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茶,轻轻吹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有市长办公会嘛。”

白小天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便一亮,点点头:“厅长,我明白了。”

“嗯,”陆天宇点点头,又说道:“也不要搞太僵,第一,还要尊重市委,尤其是书记,第二,即便是政府最后掏这个钱,但一定要有面子。”

“嗯。”白小天慢慢地点着头,在心里回味着陆天宇厅长的话。

异常痛苦

晚上,白小天坐在桌前,将台灯的光线调得很暗,仿佛这样有助于让他静下心来却反复回味、消化刘省长和陆天宇厅长的话,刘省长贵为副省级干部,而且是省委常委,既然收了自己的礼物,恐怕说出的话就不会是仅仅说说而已,而陆厅长,长久以来对自己关爱有加,也不会乱点路。

思来想去,白小天还是决定要抓紧时间将黄钢的事情做好,四千万就四千万吧,快刀斩乱麻,尽快让这件事走上正轨。

主意一定,白小天的心情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洗了个澡,回到坐在电脑前有意无意地搜索着有关企业收购和土地转让金的网页,自从黄钢陷入被动,他每天都要点点看看,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点着点着,他突然想起了刘省长口中的“金农”,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还真是有点陌生,便在百度上打上“金农”两个字。

随手点开一条,白小天的眼睛立刻瞪大了,扬州八怪,又称扬州八家,究竟是哪八个人,说法有些不一,但不管哪一种版本,几乎都承认金农是扬州八怪之首,他的画虽然没有同属扬州八怪的郑板桥出名,但却是个全才,画的好,书法也好,而且诗和文章也极好,还是当时“浙西三高士”之一。

白小天心里一惊,急忙再往下看,不由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副楷书卖到二百万左右,一副《丝纶图》更是到了五百万以上,而且据说还有继续走高的趋势。

一个上任半年的县级市长,一出手就是百万以上,这会让刘省长怎么想?白小天觉得背心微微有些发凉,怪不得直到最后刘省长也没说收下,只是说带回去观赏几天,他是爱这个的人,自然一打眼便知道价格。

这个丁建国,出手也太大了!白小天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走了一会,还是心烦意乱,便翻抽屉找橱子,好不容易找到一盒也不知放了多久的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年轻干部,尤其是处在上升曲线中的年轻干部,大多数往往还是很珍惜自己的政治生命的,白小天也送过礼,也收过礼,但他很有节制,尤其是收礼,数额都控制得异常得低,倒不是完全担心出事,而是给自己划一条警戒线,他心里很明白,各种监督都是形同虚设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内心的这个关卡,在物欲横流的时代,想守住底线是不容易的,所以必须把底线设得很低,即便哪天突破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想了许久,白小天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东西自己毕竟只是过过手而已,而刘建国才是真正的收物人,作为省委常委这一级的干部,如果不犯政治性错误,在经济上是不容易出事的。

这样一想,白小天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又开始往好的方面想,陆厅长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影响力正在渐渐消退,如果刘建国真的收下了这幅画,那自己就算靠上这条线了。

想到这里,他看看墙上的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但他却有些按捺不住的冲动,摸起电话给陈玉麒打了过去:“玉麒,今天我反复考虑了一下,黄钢的事迫在眉睫不容耽误,我看如果能让步,咱们就让点步吧,毕竟总是一件利远远大于弊的事。”

“白市长,我正在拢资金,看看到底还能拿出多少。”陈玉麒说完顿了顿:“既然要快,那政府就下决议吧。”

“嗯,我知道。”白小天放下电话,想了想,又给林秀峰打了过去:“林书记,这么晚了还打搅你。”

“呵呵,不晚,人老了,觉少,白市长有事请说吧。”林秀峰笑着说道。

“林书记,最近谈判陷入了僵局,丁大集团突然提出了四千万的转让金。”白小天说完顿了顿,苦笑着说道:“咱们市的财政情况林书记也是知道的,咱们一下哪能拿出那么多钱。”

“呵呵。”林秀峰笑笑,心里却想,黄北市摊上你们这两个一把手,能有钱才怪!刚合并时的黄北,财政收入还没有现在的四分之一,周市长照样花得富裕,而现在,为了搞那个劳什子的烟雨湖仙姑,段文胜一年就预支了黄北几乎三年的财政收入,再加上白小天,虽然来了没几个月,却也恐怕已经浪费了不少,单单一个黄钢的剥离债务,就凭空扔出去了一亿多。

不过这些话林秀峰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会说出来,笑了笑问道:“白市长有什么打算?”

“我觉得还是双方各让一步吧,两千万怎么样?”白小天笑着说道。

“呵呵,这事你该和建国商量啊。”林秀峰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满意,白小天开始有些依靠他了。

“呵呵,林书记,谁不知道你在黄北的威信,这种事,还是你开口的好啊。”白小天带些奉承地说道。

“唉,那我就试试吧,不一定能成。”林秀峰嘴上留了余地,但内心里还是信心满满的,当初没有征地补偿款的时候丁建国也是愿意的,现在凭白多了两千万,他没有理由拒绝。

可谁知他才刚一开口,丁建国就打断了他:“我说秀峰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向里揍呢!这四千万马上就到手,煮熟的鸭子你给我飞走了一半,这哪行!”

林秀峰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复杂,情势变了,丁建国的胃口也有些大了,就有些不悦地说道:“白市长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我刚满口答应了,你现在来这一套,让我的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管你的事?!!!”

丁建国见林秀峰有些不悦,便笑了起来:“那好吧,三千万,林大书记,你这张老脸值一千万,这也就是在我老丁这里,要不你就去问问,在哪还能值这个价?”

林秀峰想了想,自己一开口就省了一千万,丁建国给的这面子也确实不小了,更何况如果一口就答应了两千万,说不定白小天更会胡思乱想,便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这样给白市长回复!”

“呵呵。”丁建国又说道,对于钱的事,他早就有所打算,其实他当初提出要四千万的时候本来就是留了余地的,虽然也知道如果坚持住,四千万也能到手,但他毕竟不是一般的小商小贩,除了经济利益,还要考虑政治利益,四千万到手,得罪了林秀峰,得罪了白小天,这帐总算起来,还是有些得不偿失的。

“哦,我让白市长打个电话。”林秀峰沉吟了一下说道。

“好,我等你消息!”丁建国放下了电话。

林秀峰把丁建国让步一千万的事情一说,白小天很高兴,连连称赞道:“还是老书记你出马厉害啊!”

“呵呵,白市长过誉了。”林秀峰笑笑,换了种为难的口气说道:“白市长,不过丁建国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他的儿子……”

白小天一听,头顿时有些大,为了给丁建国一点情分,他已经或明或暗给陈道静说了好几次,但陈道静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沉默不语,他清楚陈道静的性格,如果硬逼,恐怕她就会反感了,对别的领导她或许不敢发火,但对自己,她应该能做得出来。

“林书记,不是我不帮这个忙……”白小天的声音里充满了为难和无奈:“我这个市长有点指挥不动这个公安局长啊,我看,还是你老将再出马一次吧。”

作为市长,与部门一把手之间有矛盾,一般都放在心里,嘴上一般是避讳的,可现在白小天却说了出来,既显得没有城府,同时也显示出了一种不设防的信任。

林秀峰点点头:“好吧,我打个电话试试,就说是咱们两个的意思。”

“嗯。”白小天立刻同意了下来,但心里却有些没底,知道林秀峰的面子,陈道静也未必买账。

果然,林秀峰一个电话过去,就被陈道静婉言拒绝了。不过,林秀峰毕竟是三把手,陈道静说的比较婉转,说对这个案子还不太了解,等她了解一下再说。

尽管知道是推脱之词,但林秀峰也无可奈何,放下电话,立刻给白小天打了过去:“白市长,我的面子太小,公安局长的架子太大,你还是找段文胜书记吧。”

“哦,”白小天见林秀峰不高兴,便笑着劝道:“林书记,道静就是这个性格,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秀峰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远近,便没有再说陈道静的不是,说道:“那我等你的消息吧。”

白小天放下手机,想给陈道静打一个电话,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给段文胜书记汇报,说完后,加重语气说了一句:“段书记,省里的两位领导马上就要来黄北了,如果收购黄钢的事泡了汤,谁负这个责任?”

这算什么混账话!段文胜明白白小天的意思,谁不同意放人,谁就是不支持黄钢的改制,就要担负省领导不高兴的后果。

“段书记,你说呢?”白小天来问道。

段文胜书记沉吟了半响,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白市长,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而致使黄钢的事情泡汤,我以为省长不会怪我们的,毕竟法大于天,像咱们这些人的觉悟,都懂得依法执法的道理,更何况省领导呢?呵呵,你说是吧?”

白小天愣了一下,半响才回过神来,叹口气说道:“段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责任是次要的,主要是几万工人的饭碗。两位省领导来黄北,也算是我们黄北十年不遇的事情,咱们在任上碰到了,就应该好好把握啊,接这个机会把黄北推出去,也算不辜负在任一方。”

白小天这样说,段文胜就比较舒服了,而且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他是书记,黄北市的所有成绩,首先是他这个书记的成绩。只是这件事他不能提,更不能做,他需要被动地,甚至是有些勉强地接受。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白市长,这好像是个刑事案件吧?我看你不如找青云书记问一问。”

“那行吧,我找他,你给他打个招呼吧。”白小天见段文胜对这事有些冷淡,便有些无奈地说道。

“呵呵,不用,你直接找他就可以。”段文胜微笑着说道,虽然语气柔和,但却否定地很坚决。

挂了电话,白小天打给李青云,而段文胜书记,静静地坐了一会,摸起电话给杜国成打了过去:“国成,丁建国儿子的事情,你点一下陈道静吧,别说的太透。另外,也给青云和何吏说说这个意思。”

“嗯,我明白。”其实杜国成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他们也在着急,只是硬硬地压住在等白小天来提。

杜国成给李青云和萧何吏分别打了电话,当然语气口吻差别很多,跟李青云说的时候口气淡淡的,有些轻描淡写,但跟萧何吏讲的时候,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语气,为黄钢的几万工人忧心如焚。

尽管萧何吏到最后也没有明确地答应,但杜国成心里已经有数,他了解萧何吏的弱点,只要把黄钢的工人抬出来,就一定能压住他。

一切准备就绪后,陈道静的电话便开始此起彼伏,而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所有的常委中,只有段文胜书记和萧何吏副市长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杜国成的暗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代表段书记的。

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跟一个最高权力的集体抗衡,陈道静知道纵然如何抗争,也免不了放丁爱辉的结局,也正因为这样,她最终才艰难地拿起电话给徐慕枫下达了放人的命令。可是,正如邵雄侠说的,丁爱辉一放,受害人的家属、公安民警和黄北市群众会怎么看待她,又会怎么看待公安局?

从岑文灿那里回来,陈道静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与陈道静一样,心情也是异常的痛苦,那就是萧何吏副市长,他静静地站在阳台,身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二十多个烟头。

凌晨抓捕

秀莲在屋里静静地躺着,她不用出去也能清晰地知道萧何吏那两道眉锁得有多深。

“成敏,你给何吏打个电话吧。”秀莲悄悄摸起电话给陶成敏打了过去小声地说着。陶成敏是萧何吏最好的大学同学,每当这个时候,秀莲都会向陶成敏求助。

一会,萧何吏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陶成敏打来的,目光不易觉察地往卧室方向扫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成敏……”萧何吏刚喊出名字,就被陶成敏一如既往热情和快乐的声音打断了:“干吊呢!明天雏鸡断喙,我这里缺人手,你来帮忙吧?”

萧何吏目光中闪着温暖和感激,嘴上却轻骂道:“竟扯淡,让一个副市长去干粗活!”

“好了,不说了,明天下午早点过来,等你!”陶成敏说完也不等萧何吏回话便挂了手机。

萧何吏怔了半响,苦笑着摇摇头放下了电话,明天周六,仔细想想,自己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没歇过周末了,美国的总统、部长们都有年休,可中国,一个小小的县级副市长就忙得连个周末都没有,这其实很能说明问题,更多的时候与觉悟并无关系,而是权力太集中,管得过宽的恶果,但成效呢?显然与付出不成正比,太多的精力都消耗在协调上了,而所谓的协调,往往都是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萧何吏走进卧室,将手机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刚要上床,却又停下了,拿起手机看了一会,最后仿佛下了决心,将手按在了关机键上。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可是对萧何吏来说却不是那么轻松,最近五六年来,虽然很多个夜晚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惊醒,然后匆匆穿上衣服出门,可他却依然没有关过手机。

这次,他或许是真地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

周六,陈道静依然没有休息,凌晨四点多她便被刺耳的电话叫醒了,而电话的内容更是让她瞬间困意全无。

电话是省公安厅打来的,刑警总队的一位副队长打来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彩:“陈局长,马上集合你的人在局里待命,我们马上就到。”

望着发出嘟嘟声响的话筒,陈道静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尽管迷惑,她还是赶紧穿好衣服,去隔壁把厉胜男喊了起来,让她通知各单位挑精干的人员立刻到局里集合。

安排完毕,陈道静回屋洗了把脸,捋了捋头发,便走下了楼,来到院中,抬头望了望天空,虽然黑沉沉的,却依然能看出阴云密布,偶尔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陈道静想了半响也没点头绪,有心给霍天泰局长打个电话,可看看表,时间有些太早,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于是叹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慢慢地院中伸展活动着身体。

不一会,厉胜男打完电话也下来了,也不问陈道静什么事,笑嘻嘻地打个招呼,便忽忽生风地打了一趟拳。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几辆警车驶进了院子,十几个刑侦和治安大队的队员打着哈欠从车上走了下来。

“集合一下。”陈道静微微皱了皱眉头,侧身对厉胜男低声说道。

厉胜男点点头,刚上前走了一步,还没等说话,一辆挂着省厅牌照的警车驶了进来,一个人放下玻璃探头喊道:“陈局长在吗?上我们的车。”

陈道静一看这个人,心里不由微微踏实了一点,这个人叫李亮,在省厅刑侦总队开车,嬉皮笑脸的乐天派,当时与陈道静还算熟悉。

陈道静上了车,看见后排还坐着两个人,并不熟悉,便笑着点点头,然后回头冲李亮笑着问道:“我自己吗?他们还用不用去?”

“跟着呗。”李亮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

“嗯,”陈道静点点头,放下玻璃,对厉胜男说道:“都在后面跟着。”

“别让他们开警笛。”李亮插了一句。

“嗯,别看警笛。”陈道静对厉胜男重复了一遍。

“好!”厉胜男点点头,冲身后的人喊道:“都给我精神点!上车,跟着我!”说完紧走了两步,拉开车门跳上了陈道静的那辆华泰现代越野车。

等车驶出了市局大门,陈道静才发现门口还停着三辆车,借着车灯一看牌照,是江南省的警车,心里不由一怔,侧头问李亮:“小亮,什么任务?现在可以说吗?”

“呵呵,不让说。”李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后排的人,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笑道:“抓人!”

陈道静心里一惊,抓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而且最重要的,是黄北市局竟然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目的地和目标,而且东州市局居然没有一个人参加。

车行驶得很快,二十多分钟后便来到了小卢庄,在村口停了下来。

陈道静下了车,心里更觉异样,村口还停着一辆警车,也是江南省的牌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省厅的王副队长走了过来,跟陈道静笑着点点头,仿佛有外省的同行在,所以没有显得过于亲热,简单一寒暄,便很正式地给陈道静做了介绍,原来这七八个人竟然真的是江南省的刑警。

“陈局长,我们盯上这帮人很久了,”一个操着江南口音的公安指着一面围墙说道:“今天他们团伙中的五个人有四个在里面,另外一个回家了,我们的人也已经盯上了。”

陈道静向旁边走了几步,看看那边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绿安科技有限公司”。

“那就动手吧。”王副队长说道。

“嗯,”江南口音的那位公安点点头,对陈道静说道:“我们和你们省厅的人进去抓人,陈局长,你安排你的人封锁村口。”

不求无功

陈道静心中疑惑,但因为有省厅的人在场,便没有再问,转身来到自己的人面前粗略地安排了一下村口的封锁。

江南省一位警衔比较高的人正在安排着抓捕行动,一群人头碰着头围城一圈,说话声音很小,直到最后才略微高声了几句话:“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那开始行动!”

几名江南省的警察放好早就准备好的短梯,先派一个身手敏捷的人翻墙而入,然后也不知采取了什么方法将锁弄开了。

大门一开,其他人蜂拥而入。不一会,里面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诧异质问声和威严的呵斥声:“你们是干什么的……”“被动,蹲下!”“把手抱在脑后!”

陈道静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很显然,江南警方在执行任务,然而显见得他们并不信任黄北的公安,这点从突袭性的通知和将他们安排在外围这几点上就足以证明。

望着门口挂的绿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牌子,陈道静转头问一名治安大队的队员:“这是家什么公司?”

“好像是家制造生物柴油的吧。”那名队员有些不太确定,含含糊糊地说道。

说话间,有五个衣冠不整的中年男人被押了出来,江南省那位警官手机拿着手机:“刑队,这边行动结束!哦?你那边也结束了?好,我们在高速路口集合。”

江南省的那位警官说完放下电话,回头冲省厅的王副队长一伸手:“谢谢配合,欢迎到江南去!”

“呵呵,一定一定。”王副队长脸上洋溢着笑容,但那笑容却又分明有几分勉强。

望着江南省的公安将五个人押上了警车,陈道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算怎么回事?突然就到自己的辖区抓人,却连个理由都不给,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后悔,该把邵雄侠喊来的,他可能在说笑间就能问出这个问题。

江南省的几辆警车绝尘而去了,陈道静望望省厅的王副队长,苦笑道:“王队,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丢人丢大了。”王副队长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苦笑道。

“呵呵,王队,如果需要保密的话,我就不问了。”陈道静尽管心里不悦,但还是微微一笑问道。

“没什么好保密的,估计你们市政府马上就要开会安排了。”王副队长说完转身想车走去,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望望陈道静,仿佛实在有些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在这里蹲了两个多月了,你们就一点都没有发觉?”

陈道静一愣,她不知道王副队长说的“他们”到底是指被抓的人,还是江南省的警方。

“唉!这次麻烦大了,公安部重点督办的案子!”王副队长摇摇头,叹口气转身走了。

陈道静正一头雾水,这时厉胜男走了过来:“道静姐,我们……”

“收队!”没等厉胜男说完,陈道静便一挥手喝道。

厉胜男看看陈道静的脸色,没敢说话,赶紧转身跑去将车开了过来。

陈道静没有上车,进了院中转了一圈,却发现空无一人,便安排人守在门口,等企业的人来了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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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里,陈道静坐在办公室里不时地看表,一直捱到了七点多钟,她再也忍不住,摸起电话给霍天泰局长打了过去:“霍局长,今天江南省……”

“我都知道了。”霍天泰局长轻轻叹口气打断了陈道静。

原来,最近国家的有关职能部门接连不断收到举报信,说江南省某几个地市打量生产地沟油,其中还有几位有分量的人大代表来信。

国家对此事高度重视,食品安全近几年让政府部门头疼不已,虽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毕竟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并没有取得显著的效果,所以也下决心杀一儆百。

有一种传言是公安部的某位领导对江南省的某些任有些不太满意,所以成立了专案组,奔赴江南省重点督办这个案件,可是随着追查的深入,却发现原料油大批量地流入了江北省的黄北市,这个消息让江南省的有关领导欣喜不已,立刻派出了几队人马奔赴黄北,不明察只暗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完全摸清了这家绿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购、制、销各个环节,但为了慎重,他们又蹲了一个月的点,直到确定万无一失,这才由江南省公安厅通报了江北省公安厅,确定在早上突然采取行动。

陈道静一听,心里倒也坦然,毕竟是食品安全的事,与公安局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道静,这件事有点麻烦。”霍天泰局长仿佛觉察了陈道静的想法,说道:“这个案件是公安部重点督办案件,查实后一定会在全国公开报道,所以到时候黄北甚至东州的领导都会有压力,而且作为事发地,你们可能有失职的地方,退一万步说,你们的精力有可能被很大的牵扯。”

“嗯,”陈道静点点头,这件事确实与往常不同,按惯例,这种事情应该由江南省通报给江北省,然后由东州和黄北的警方进行抓捕和审讯,但是这次,被抓的人却直接被江南省的人给带走了,他们去了以后会说些什么,这件事会不会再扩大,一切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陈道静刚要说话,桌上的手机却想了起来,忙对霍天泰局长说道:“霍局长,那有事我随时向你汇报。”

“嗯,”霍天泰局长应了一声,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道静,最近事情多,处理很多事一定要小心,虽然你放了丁爱辉,但恐怕别人还是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的,所以在这种时候,一定要谨慎行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千万不要授人以柄,否则到时候我就是想说话都不好开口了。”

专题会议

放下电话,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沉重,霍天泰局长虽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却绝不是一个草木皆兵的人,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随便出一点动静,他都会觉得对她会产生很大的不好影响一样。

想了一会,陈道静摸起电话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早上如果没事过来一趟,替我查点事情。”

“哦,上午安排了点事,局座,这样吧,我现在过去。”邵雄侠犹豫了一下说道。

“也好,早点过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聊。”陈道静笑笑挂了电话。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厉胜男端着缸子走了进来:“道静姐,你去吃还是我给你打回来?”

“一起去吧。”陈道静揉揉眼,起身笑着拿了饭盒与厉胜男下楼。

来到食堂,厉胜男一眼就发现了正在一边吃着油条一边与食堂人员说笑的邵雄侠,不由惊喜地喊道:“咦,你小子怎么来了?”

邵雄侠抬头看了一眼厉胜男,虽然目光中都是笑意,但脸色却拉了下来,训斥道:“没大没小!”

“胜男,去打饭吧。”陈道静把饭盒递给了厉胜男,走过去坐在了邵雄侠的对面,微笑着问道:“雄侠,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邵雄侠摇摇头,诉苦道:“检察院新去的那两个人撑不起场面,很多事还是以前的人做主,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好不到哪去,如果不是我带了两个人过去,恐怕也是跟摆设一般。”

“呵呵,别泄气,焦桂贤毕竟在那里耕耘了这么多年,你刚去,什么事都要沉住气慢慢来。”陈道静笑着轻声安慰道,只是她的笑容里,多少带了一些强颜欢笑的成分,毕竟是一个女人,这些天遇到了这么多事,虽然表情面依然镇定从容,但她的内心深处也渴望能得到别人的安慰。

“嗯,我懂。”邵雄侠点点头,说道:“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不过焦桂贤这小子是个滑头,弄的滴水不漏的,好几个线索都断了,但是我敢肯定,看守所里一定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存在。”笃定地说道,突然想起了正事,便又笑着问道:“局座,你找我来是什么事?”

“呵呵,是这么一件事……”陈道静简要地把早上发生的事情一说,然后说道:“别人去都不太合适,我看还是你打听一下吧,既要保密,还得摸出实情。”

“行吧,那上午我就先干这件事。”邵雄侠抹抹嘴站了起来。

这时,厉胜男端着两碗稀饭走了过来,笑道:“怎么,看守所的菜不好吃?”

“不是不好吃,是太难吃了!”邵雄侠哭丧着脸对陈道静说道:“局座,反正丁爱辉也放了,你不如把我调回来算了!”

“对了,你怎么把丁爱辉放了?”厉胜男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便小声地问道。

邵雄侠的脸立刻有些不太好看,转头看了一眼陈道静,没有说话。

厉胜男有些明白,便笑着说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姓萧的那位市长让放的,你平时最听他的话了……”

“闭嘴!”邵雄侠一下被戳到了疼处,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次居然连萧何吏副市长都同意放人。

“胜男,快去端饭吧!”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轻声呵斥道。

“哼!”厉胜男冷哼一声转身去端饭了,满脸都是不忿的神情,她到没有怪邵雄侠,因为她知道这件事邵雄侠心里也不好受,当然,她也更不会怪陈道静,所以这一肚子怨气又记在了萧何吏的头上。

邵雄侠走了,陈道静和厉胜男正在吃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政府办打来的,说九点在政府三楼中厅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请陈道静务必参加。

八点四十多的时候,陈道静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稀稀落落地坐着七八个人,有些面熟,有些陌生,不过都应该是各局的一把手,便笑着点点头,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九点零五分的时候,白小天的秘书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小心地放在了北面正中的位置,然后轻轻地将椅子向后拖了一拖,便于领导坐下。

两分钟后,白小天和分管卫生的姜副市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郝雭贵走了进来。

白小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丁爱辉的事情解决了,他最近脑子里全是四千万征地补偿款的事情,却没有料到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陆天宇厅长一早便打来电话,叮嘱道一定要快速果断地处理这件事,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因为据说公安部已经成立调查组飞赴江南省,被抓的人会供出些什么,这件事究竟会提高到什么程度,现在谁也不知道。

“又来活了!同志们,咱们能不能上上心,让我安生几天!”白小天有些没好气地将本子和笔往桌上一仍,转头对卫生局长说道:“王局长,你说说吧。”

“哦,好。”一位五十多岁,头顶半秃的男人直了直身子,拿起一张打印好的纸开始逐字逐句,缓慢而清晰念了一遍。

这位卫生局长念的内容与早上霍天泰局长说的内容基本一致,陈道静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着。

“姜市长,你安排吧。”白小天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对姜副市长说道。

姜副市长是位女市长,三十七八岁年纪,长相一般,但性格较好,虽然成了副市长,但很多时候你还是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活蹦乱跳嬉笑打闹的影子。

“哦,那我就先说说,呵呵,我先说说。一会白市长还要做重要讲话,如果不一致的,都以白市长的重要讲话为准,呵呵,以白市长的为准……”姜副市长说话爱笑,确定地说,也不是笑,没说完一两句话,她总要带个“呵呵”,然后重复一下前面的话,让人感觉有些亲近放松,但又有些不严肃的感觉。

顺手推舟

“我讲三点,呵呵,三点。”姜副市长笑着看了圈众人,笑道:“第一,就是要切实提高思想认识,呵呵,切实提高……自从三聚氰胺事件以后,国家对食品安全高度重视,呵呵,高度重视,可以说,力度是从未有过的,处理了人,抓了人,判了人,可是最近,居然又有些死灰复燃,呵呵,所以领导有点恼火,呵呵,有点恼火……”

姜副市长重重复复,停停顿顿讲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讲到正题,仿佛在避讳着什么,总有些遮遮掩掩的感觉。

这时,门一开,政府办的郝主任走了进来,来到白小天身边低语了几句。

白小天的脸色更加阴沉,站起身说道:“刚收到通知,市政府召开专项整治地沟油等食品安全行动,十一个县市区,都是分管副市长参加,只有咱们黄北,被点名要求市长参加!”说完环视了一眼众人,在陈道静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叹口气说道:“希望在做的这几天都受点累,辛苦一点,别让我这个市长在市政府太不起头来!”

屋内一片寂静,谁也不说话。

白小天叹口气,拿起本子和笔向外走,一边对郝主任说道:“继续给萧市长打手机。”说完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牢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关机!”

“呵呵,白市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这次咱们黄北很被动,虽然说别的县区可能也有,但就咱们黄北被抓到了。”姜副市长说完,眼神不易觉察地瞟了陈道静一下,仿佛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也挺奇怪的,江南的公安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难道就没人觉察?”

虽然姜副市长没有明指,但大家还是明白其中责备公安工作的意味,便解脱一般地将目光都望向了陈道静。

陈道静不好说什么,便尽量坦然地坐在那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姜副市长也不看陈道静,抬手看看表,说道:“下面我把任务分配一下,质监局负责生产环节的调查,查验企业的进出货台账和………工商局负责流通环节的监管,主要是批发市场的食用油经营销售………食品药品管理局负责全市使用环节,主要是餐饮单位,各大酒店以及机关、学校食堂,对了,还有工地的食堂,那里也是重要的销售去向……农业部门负责……为了更好地做好这项工作,咱们市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白市长的组长,我的副组长,在座的各位是成员,下设办公室,设在卫生局,由刘局长担任办公室主任……”

说来也怪,白小天走后,姜副市长很少再呵呵了,语速平稳,很快便一一安排完毕,只是少了宣传部、纪委监察和公安局三个单位没有点到。

“其他的单位,都按照上级部门的有关要求,共同做好这项工作。”姜副市长说完笑笑,征询地望着市委宣传部于副部长:“于部长,你那边安排人盯一盯,让媒体多正面报道。”

“没问题,我回去马上安排。”于副部长是在座的参会人中唯一一个不是单位一把手的,但常务副部长的职务和多年正局级的资本,让他在这种场合倒也从容,更何况宣传部毕竟是个务虚的单位,再严重的事情发生,板子都很难打到宣传部的头上,往往是别的部门越紧张的时候,他们的地位越能突显出来。

“郝书记,你那边上面有什么要求?”姜副市长面带笑容,望着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郝雭贵有些客气地问道。

郝雭贵嘴里叼着一支烟,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这事前期跟我们没关系,如果真出事了,那我们再上,该追究追究,该问责问责,该处理处理,目前我们这边没接到上面什么具体的通知。”

“哦,好。”姜副市长笑着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陈道静:“陈局长,咱们那边……”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笑笑说道:“具体到业务,我觉得我们公安局也插不上手,总之努力配合好兄弟单位的行动吧,如果有需要公安出面的,我们一定服从领导小组的安排进行密切配合。”

“嗯,咱们公安方面任务很重啊,虽然看似没有多少关系,但实际上哪一个环节都离不了公安部门的支持。”姜副市长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让同志们多留点心,如果这次咱们哪怕提前知道一天,也不会这么措手不及,太被动了。”

虽然姜副市长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隐隐有责怪的意思,陈道静有苦难言,又不好反驳什么,只好点点头:“我们一定吸取教训。”

这时,郝雭贵插话道:“陈局长,回头我跟你们局的纪委书记郑旭刚说一声,让他调查一下,看看在这次事件中有没有失职渎职的现象,你作为局长,希望能大力支持我们纪委的工作。”

“呵呵,郝书记,我感觉没有发现江南方面的人,并不说明我们黄北民警的失职。”陈道静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带些解释地说道:“江南方面这次来调查本就是秘密进行的,如果能被我们无意中就发现,那也太有失水准了……”

“陈局长!”或许是因为陈道静上任第一天就让自己的小姨子刘惠玲回家停止反省的缘故,郝雭贵的脸色和口气都异常地不好,生硬地打断了陈道静的话:“有没有失职,有没有渎职,不是陈局长你说了算!当然,也不是我说了算,要靠最终调查的事实来判定!如果每个单位的一把手都这么说,我们纪委还工作不工作了?如果你们都能自律自纠,对内部的情况完全能掌握,那还要我们纪委干什么?还要你们公安局的纪检组干什么?陈局长,希望你能尊重我们的工作,纪检工作不是摆设!”

郝雭贵话里有话,但陈道静却听得有些茫然,自己的一句解释,犯得上这么上纲上线吗?

“郝书记……”陈道静刚要开口,却再一次被郝雭贵打断了,他仿佛有意要给陈道静一个下马威,站起身对姜副市长说道:“姜副市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回头看看陈道静,冷冷地说道:“陈局长,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尊重我们纪委的工作!”说完也不等陈道静说话,便带些怒气地走了。

陈道静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苦笑着望向众人,可众人却都一个个将目光躲开了。

“呵呵,郝书记的脾气不太好,陈局长别见怪。”姜副市长还算不错,打了个圆场,但随即就又说道:“不过,最近咱们公安机关还是要多上点心,瞪大眼睛,别再搞得这么被动了,这次据说连东州市公安局都被市政府和省厅公安局给批评了,所以,我们一定要从心里重视起来,否则就有点……呵呵……”

虽然姜副市长没有说出来,但陈道静大体能猜到是类似于“麻木不仁”之类的词,听说东州市公安局也被批评,不禁想起了霍天泰局长的态度,心里不由有些沉重,难道省市领导也认为这是公安的失职吗?

从政府大楼出来,陈道静白皙的脸上笼着一层阴郁之色,如果是案件那也就算了,可是这样的命令实在不好执行,公安局的任务是防堵犯罪,而不是防堵兄弟单位的查案啊,更何况,在没有消息的情况下,你怎么去防堵?总不能让全市的民警一旦发现陌生而像警察的人就立刻报告吧?那样的话,可真成了千古笑话了!

厉胜男见陈道静又有些阴郁,便有些心疼,带些怒气地说道:“道静姐,他们又欺负你了?这帮王八蛋!”

“唉!”陈道静这次没有不悦地制止厉胜男,而是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厉胜男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随即更盛了:“道静姐,你别难过,大不了咱们不在这干了!”

“别说了,好好开车吧。”陈道静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将身子慢慢靠在了椅背上,多少年来,她一直充满了自信和冷静,可是现在,却总有一种无助的茫然不时笼罩着她,她有时会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的能力完全发挥不出来,总是在疲于应付着一些她并不熟悉的东西。

刚回到办公室,还没等坐下,局纪委书记郑旭刚便敲敲门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目光中带着一丝焦灼:“陈局,刚才纪委郝书记打来电话,要求调查一下锣安派出所……”

“调查什么?!!!”陈道静抬起头,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冷冷说道,郑旭刚焦灼眉宇间后面的那丝窃喜和幸灾乐祸让她心里有些燥怒。

郑旭刚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哦,说是要调查一下派出所在小卢庄绿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问题上有没有失职和渎职……”

自从上次派出所乱收费被曝光,三个所长都被停职,在陈道静眼里,刘春刚还算正派,工作有魄力,而且收的钱也确实都用做了公用支出,所以便暗地里采取了一点保护措施,将他调到了锣安派出所,因为那里的副所长一直空缺,所以刘春刚去了以后,虽然没有正式职务,但实际上是副所长的角色。而这,正是郑旭刚等人心里不满的,一直以来,刘春刚就是他们喉咙里的一块骨头,虽然没有太多的危险,却时常让他们难受,现在两个走得近的所长都被晾了起来,而刘春刚却依旧干得风风火火,这让郑旭刚等人心里愈加不舒服,正愁没有法子,没想到却来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陈道静有一种想拍桌子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冷冷地问道:“郑书记想怎么个调查法?”

“我觉得既然上面有要求,那咱们就算应付也要像模像样,否则很容易应付不过去。”郑旭刚尽管早已深思熟虑,但还是故作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个人的意见,这件事跟咱们的民警没有一点关系,如果处理,那实在是太冤枉了,不过既然上面有了命令,咱们总得有个交代,我的意思是找个合适的人顶一下算了。”

“嗯,那郑书记觉得谁顶合适?”陈道静有些冷淡地笑了笑,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郑旭刚皱着眉头,思考着说道:“不过我觉得最好让有点职务的人担着,一来毕竟觉悟高,二来也有利于给上面交代。另外,最好是这个处分能对当事人不构成太大的影响,比如身上本来就有处分的……”

陈道静听到这里,心中早已雪亮,淡淡地一笑说道:“郑书记,真难为你这么煞费苦心了!其实,这事我觉得很好处理,将派出所所长停职,让后面的替补上来,这样更容易给上面交代。”

“啊?”郑旭刚没想到陈道静会这样决定,不由愣住了,半响才说道:“陈局,这样有点不太合适吧?黄所长一来年龄大了,年底就要退休了,咱们让他背个处分不合适啊…….”

“呵呵,我觉得很合适,起码他有个领导责任吧?”陈道静望着郑旭刚:“那郑书记觉得谁合适啊?”

“我,”郑旭刚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没想好之类的废话,说道:“不如让春刚来顶一下吧,一来他有处分在身上,二来也算个领导。”

“哦,”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轻轻一拍桌子:“好!那就这样定了!具体的思想工作你负责跟他谈!”

郑旭刚有些喜出望外,连忙问道:“那,给个什么处分合适?”

“我觉得他不适合在基层干了,胆子本来就大,天高皇帝远更不行!”陈道静微微斟酌了一下,说道:“那就让他去治安大队吧!”

雪上加霜 .

“这,不太合适吧?”郑旭刚立刻就明白了陈道静的心思,现在邵雄侠在看守所,所以想让刘春刚来治安大队主持工作,这算哪门子狗屁处分,这不是越处分越重用了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这就去吧。”陈道静的脸冷了下来,语气也带了几分强硬。

郑旭刚已经从郝雭贵口中听说了市政府开会的事,知道陈道静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所以他也不想触这个霉头,便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就先去调查调查。”

郑旭刚走后,陈道静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经常有将桌上的东西摔出去的冲动,这种冲动让她有些忧心,从小大大,不管碰到什么事,她总能平静冷淡地处理,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何,虽然表面依然镇定,但心里却总是莫名地一阵阵焦躁。

就在这时,几声敲门声过后,刁德富那张商人脸探了进来:“陈局,市委办公室刚来电话,说出了点紧急情况,让您马上去市委三楼会议室,林书记、杜书记等领导已经在那了。”

“哦?”陈道静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心里竟微微有些恐惧的感觉,她不怕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却有些惧怕面对这些衣冠楚楚的领导和同行了。

难道郑旭刚这么快就给郝雭贵打了报告?郝雭贵这么快就反应到了市委?应该不会!陈道静在心里否决了自己这个略显荒唐的念头,这点事也能惊动两位副书记吗?不过随即,这种否定又有些动摇,在黄北,是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那,陈局长,我先回去了。”刁德富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多做停留,说完立刻一缩身子退了出去。

陈道静微微犹豫了一下,出门去了斜对面的宿舍,将皮衣脱下,换上了平时不怎么穿的警服,对特意对着镜子整理得很端正,这才出门下楼。

“道静姐,怎么穿上警服了?嘿嘿,你穿警服就是漂亮!”厉胜男有些惊喜地由衷赞叹道。

陈道静苦笑了笑并不言语,心想漂亮不漂亮倒没考虑,只希望能借这身庄严的制服给自己壮壮胆气吧。

来到市委三楼会议室,陈道静心里又咯噔一下,很多人已经就坐,几乎还是上午开会时的原班人马,唯一不同地是,又多了几位领导,姜副市长已经坐在了北面一侧的边上,而上午会议上异常威风的郝雭贵早已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个角落。而中间坐着的,居然是段文胜书记。段文胜书记的左右边分别坐着林秀峰副书记和纪委杜国成书记,林秀峰和杜国成的外侧分别是牧羊乡党委书记冯连才和姜副市长,只是杜国成和段文胜中间隔了一个空座,看样子还会有人来。

果然,陈道静还没等坐下,白小天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在段文胜书记旁边的空座上坐了下来,脸色异常得难看。

没有任何的开场白,段文胜书记直接说话了:“同志们,事情紧急,情况就不多做介绍了,一会姜副市长跟你们同路,会在车上给你们介绍情况,下面我安排一下,黄屯村由林书记带队,吕店村由白市长负责,各局集中一切力量候命,牧羊乡的所有政府人员听从林书记指挥,公安局调集一下力量协助白市长,总之一句话,不许一头猪运处黄北地界,另外,让交警把住黄河大桥等重要路口,禁止疑似记者的人进入黄北。散会!”

随着段文胜书记果断地一挥手,众人开始匆匆忙忙地向外走,陈道静也随着白小天向外走,轻声问道:“白市长,发生什么事了?”

“唉,雪上加霜啊!”白小天脸色极难看,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到车上说话,你先集合队伍,所有的公安干警加上联防队员,一切能用的力量,全部调到牧羊乡黄屯村。”

陈道静虽然有些摸不清状况,但是看这架势,绝非一般的突发事件,所以也不敢大意,连忙给袁华融、雷剑、孟如海一一打过电话,让他们带上所有的人在牧羊乡黄屯集合待命,放下电话,又给厉胜男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一会坐白小天的车,让她接上徐慕枫、邵雄侠和云飞扬去牧羊乡找自己。

陈道静安排完毕,上了白小天的车,一上车,才发现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副驾驶上坐着一个浓眉大眼却又眉头紧锁的年轻人,后面与白小天坐在一起的却是是姜副市长。

三个人坐后排,微微显得有些挤,陈道静客气地冲姜副市长笑着点点头。

姜副市长却没有心情理会,正对着脸色铁青地白小天诉苦:“白市长,当初我就不同意分管食品安全卫生这一块,后来市长办公会决定让我协助萧市长分管,我这才勉强同意,可是现在,你看,萧市长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我却让段书记骂了个狗血喷头……”

白小天阴着脸不说话,半响才说道:“姜市长,你先给陈局长介绍一下情况和任务。”

“哦,好。”姜副市长定定神,对副驾驶的年轻人说道:“野农,你说说吧。”

“嗯。”王野农点点头,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昨天下午,黄北市农林局按照上级业务部门的工作要求,对全市二百头以上规模的生猪养殖户进行了集中监测,谁知在全市生猪养殖最集中的牧羊乡黄屯庄及附近 几个村试纸检测中,却发现所有的规模场无一例外,竟全部添加了严重超标的瘦肉精。

农林局分管副局长王野农知道事情重大,一方面及时汇报给了局长胡志辉,一方面给市畜牧局打了电话,请示下一步如何处理。

市畜牧局的态度很模糊,先讲了一通原则性,又讲了一通灵活性,不过不管讲什么,语气是很不悦的。

王野农有些着急,就一个劲追问下一步应该采取地措施,市局的领导最后撂下了一句:“全部就地扑杀,焚烧掩埋,消除隐患,务必不能让这批猪流入市场!”

王野农将市局的意思汇报给了局长胡志辉,胡志辉正喝得醉醺醺的,也没有在意,便信口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安排吧。”

王野农放下电话便开始犯愁,这种事他怎么能安排得了呢?一个养殖场,少则几百头,多则上千头,哪头猪不在千元以上?你要给他们全部杀掉,他们不跟你拼命才怪!

可是,再给局长刘志辉打过去,那边却不接电话了,王野农无奈只好作罢,想等今天早上再给刘志辉汇报,但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这个消息竟被黄屯和吕店的养殖户给知道了,立刻联系了生猪贩子,为了省事,直接用麻醉针放倒,然后一头头地扔上了大货车。

王野农知道后,知道事情重大,立刻给胡志辉打电话,却依然打不通,只好直接越级给分管的姜副市长打了电话。

“白市长,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姜副市长接过了话头,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看王野农的时候,其实,如果王野农当时不报告她,或许现在就不是这样一个紧张的局面。这批猪运出去或许根本不会有事,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批猪出了事,那也好办,依法追求胡志辉和王野农的责任就是了。可是现在,她既然已经知情,那情况就不同了,后续的处置是否妥当,与她脱不了干系了,所以,她在心里其实是有些责怨王野农的。

“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大了,七八千头问题猪如果流入了市场,后果不堪设想。”白小天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件事需要赶紧平息掉。

“白市长,姜市长,这些猪都是养殖户的命根子,我觉得处理起来,还是要以说服为主啊,否则他们在情绪上肯定不好接受,能不能制定一个补偿标准……”王野农面露愁容,欲言又止地说道。

“对于这群没有道德良心的人,就必须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没等白小天说话,姜副市长冷冷地说道:“定什么补偿标准?法律哪一条规定要照顾他们的情绪?我告诉你,情况之所以到今天,你们农林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姜市长,现在不是追求责任的时候。” 白小天心乱如麻地摆了摆手说道,地沟油的事情还没有摆平,现在又出现这么大的一个瘦肉精事件,如果真在网上被炒起来,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姜副市长闭上了嘴,不过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冷哼了一声说道:“白市长,我建议必须从严惩处,不但要把猪全部处理掉,而且还要追究当事人的法律责任!”

“嗯。”白小天点了点头。

陈道静峨眉紧锁着望向窗外,她心中又是另一番心思,这么多养殖户,这么多猪,真要全部处理,在操作上是有一定难度的,如果按如姜副市长讲的那样,不但要处理猪,还要处理人,那么养殖户的对抗情绪是难免的,说不定就会出现家破人亡的局面。

车来到黄屯的时候,场面正异常的混乱而嘈杂,很多养殖户手持棍棒,与在村口设置了路障的乡镇机关干部对峙着。

从场面上看,显然是养殖户占据了攻势,几次将机关干部驱散,把路障掀翻,好在乡里的民警及时赶来,连吓带哄,这才算基本将局面稳定下来。

不过即便这样,场面还是有些一触即溃的感觉,有些胆大的养猪户拿着砖头石块躲在人群后向路上的公安和乡镇机关干部扔着,而机关干部们却都躲在了车后面,根本顾不上路障的事情了。

这也并不奇怪,这些猪对养殖户来说,是收入的来源,甚至是全部的家当,有些还是贷款搞的养殖,而对乡镇干部来说,这些猪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拦下了,也没有什么好处,没拦下,工资也不会少一分,所以自然不会冒险出力。养殖户就不同了,他们哪怕宁愿自己受点伤,也想赶紧把猪运出去,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们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而且在内心深处,还存在着一个侥幸的词:法不责众。

望着眼前的场面,陈道静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萧何吏的影子,他是善于做群众工作的,而且他还是从农林局走出去的干部,说不定能对这些养殖户有些影响。

陈道静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场面却已经开始失控了,养殖户纷纷拿着木棒冲了上来,而公安民警和机关干部则四处逃窜。

远处警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陈道静心急如焚,向人群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急剧地思索着如何才能将人群的情绪稳定下来。

这时,王野农突然从陈道静身边窜过,跑到路的中央站定,伸开双臂挡住了已经发动的货车:“大家都冷静一下,这样是犯法的!”

“王局长,你赶紧闪开,平时关系不错,你不要逼我们!”看得出,这些养殖户对王野农还算客气,但身家性命当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冲过几个人便要将他硬拖到一边。

“萧市长一会过来!请大家等他一等!”王野农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声喊道。

养殖户的人群微微安静了一点,虽然还有很多人在喊着,但至少有一小部分开始犹豫了,整个场面变得稍稍安定了一点。也就在这时,七八辆警车呼啸而至,几十个公安从车上跳下,手持警棍冲到了路口,养殖户那边的气焰无形中又矮了一截,局面又变得僵持起来。

“萧市长什么时候来?”一个养殖户问道。

“很快,希望大家耐心等一等。”王野农头上全是汗,他早上就给萧何吏打过几十个电话,可无一不是关机,也打了家中的座机,但平时很好说话的秀莲嫂子这次却总是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这时,厉胜男、邵雄侠、徐慕枫和云飞扬也到了,厉胜男几个箭步冲到了陈道静的身后,而徐慕枫和邵雄侠却走向了王野农:“野农,怎么回事?”

“雄侠,慕枫!你们赶紧联系萧市长!”王野农的声音里微微带了哭腔:“这次恐怕要出大事了!”

跟上飞扬

徐慕枫下意识就要摸手机,却被邵雄侠一伸手给抓住了,低声说道:“算了!”

徐慕枫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别让萧市长过来了,每次都是费力不讨好。”

邵雄侠嘿嘿一笑:“真闹大了更好,这样他们才能认识到萧市长的重要性!”

“别扯淡了!”王野农有些焦急地骂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萧市长居然不在现场,而且还一直联系不上,真出了大事,你觉得会对萧市长有利吗?妈的,你是猪脑子啊!”

徐慕枫和邵雄侠对视了一眼,觉得王野农的话也有道理,便点点头,各自摸出手机打了出去。

“关机。”邵雄侠苦笑着说道。

徐慕枫打的是家里的座机电话,等了半天对方才接通:“喂,谁呀?”

“嫂子,我是慕枫,萧市长去哪了?”徐慕枫尽量让平稳,笑着问道。

陈道静慢慢走了过来,小声问邵雄侠:“联系到萧市长了没有?”

“还没有,恐怕够呛。”邵雄侠一脸矛盾地摇摇头:“恐怕秀莲嫂子不会说的。”

“他出去散散心了。”秀莲的声音透着无奈和恳求:“慕枫,上午野农打电话来着,我没跟他说,你们萧哥轻易不去散散心,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不要再麻烦他了,他够累的了,昨晚……”

徐慕枫静静地听着秀莲嫂子有些哽咽的声音,心中很大不忍,轻轻叹口气刚要说话,却发现陈道静站在了对面。

“给我!”陈道静伸出手,语气轻缓却又不容置疑。

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将电话递给了陈道静。

陈道静接过电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好,我是公安局局长陈道静,现在这边出了严重的状况,萧市长作为市长如果不出面,可能会对他有很不好的影响,甚至可能会有相应的责任,所以希望你能立刻联系上他!”

因为见过秀莲,陈道静毕竟是抓人、审人出身,打眼一看,就知道秀莲是柔弱而胆怯的人,便故意将话说得斩钉截铁。

“啊?奥,那,那我试试。”秀莲果然被吓住了,嚅嚅地说道。

“希望能快点!我等你电话!”陈道静说完便立刻挂了电话。

徐慕枫、邵雄侠和王野农看看陈道静,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复杂,徐慕枫和邵雄侠还好一点,王野农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不满。

过了有一分钟,云飞扬的手机响了起来,刚一接通,便传来了秀莲焦急而慌乱的声音:“飞扬,出事了,公安局在找你萧哥,他今天没带手机啊。”

“哦,”云飞扬轻轻应了一声,看看众人,慢慢转过了身子:“萧哥说去哪了吗?”

虽然云飞扬的声音不高,但众人还是都听到了,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云飞扬的身上。

“他可能是去成敏那了,可刚才我给成敏打电话,他也不接!唉,快急死我了!这可怎么办啊!”秀莲仿佛急得跺脚,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秀莲,没事,放心吧,我这就去找萧哥,耽误不了的。”云飞扬脸上闪过一丝柔情,轻声地安慰道。

“嗯,”秀莲的声音仿佛安定了一点,不过随即就又催促道:“你快去吧,我先挂了啊!”

“嗯。”云飞扬轻轻合上手机,对陈道静说道:“我去找找萧市长。”

“一定要把萧市长叫来啊!”王野农有些急迫地说道。

云飞扬的脸色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悦,淡淡地笑了笑:“嗯。”说完转身向车走去。

陈道静捕捉到了云飞扬脸上那丝转瞬即逝的不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看来云飞扬和秀莲一样,都不想让萧何吏掺和这些事了,有心喊住云飞扬,可也知道他毕竟不是秀莲,单凭几句话,你是很难说动他的。

等云飞扬的车驶上了国道,陈道静对邵雄侠说道:“这里交给你和慕枫指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局面控制在可控范围内,有什么异常,及时打电话!”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至于局里的其他领导的命令,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可以不听,明白吗?!!”

“嗯,明白!”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毅然,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胜男,把车开到路上。”陈道静对厉胜男说完,立刻转身匆匆地走回白小天和姜副市长旁边,小声说道:“白市长,我去摸摸情况,这里交给雄侠指挥,他的经验比较丰富,头脑也灵活……”

“道静,你可要快去快回啊。”白小天有些愁容不展,带些恳求地说道。

“放心吧白市长,不会有事的!”陈道静目光坚定地笑了笑:“刚才我已经大体看了一下养殖户的情况,虽然看似人喊猪嚎动静震天,但粗略数一下也就几十户而已,剔除那些老人和妇女,真正能让场面复杂的壮年男人并不是很好。我现在担心的是,是这些猪怎么处理,刚才那位王局长说的没错,这些猪是这些养殖户的全部家当,甚至是命根子,你要给他们全部处理掉,恐怕真会有豁出去拼命的,所以稳住局面是第一步,更重要地是必须给他们做通思想工作才行。”

“那,你快去吧。”白小天神情微微安定了一点,说道。

“还有一点!”姜副市长在一旁插话道:“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消除影响!段书记的意思是不要上报,因为一旦上报,将会对我市造成不可弥补的影响和损失,所以请陈局长把握好时间,要知道,拖得越久,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大!”

“嗯,我明白。”陈道静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

厉胜男已经将车开到了国道上,陈道静跟白小天与姜副市长道别转身快步来到车上,说道:“跟上飞扬的车!”

内部分歧

“哦?哦!”厉胜男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要不要换辆车?”

陈道静轻轻摇摇头:“不用,飞扬给萧市长开车,你就算是用政府的车他也认得。”

“嗯,也是。”厉胜男点点头,随即麻利地挂档猛一加油,车便轰地窜了出去。

虽然云飞扬开得并不慢,但以厉胜男的技术还是完全可以轻松跟上的,就见前面的那辆半旧普桑左转右转便上了一条山路。

“这地方来过啊!”厉胜男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音还没落,便突然想了起来,喊道:“道静姐,这是去老杨头那的路啊!”

陈道静也已经认出了这条路,虽然几年没来,周围的景色和建筑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但两侧仿佛亘古不变的山峰却依然矗立。而且,就在不久前,她曾经坐着云飞扬的车来过这里,某处的山腰上,有两处新坟,里面埋着两个死在厉胜男手里的男人,不过,记忆最深、最清晰地,还是那方种满腊梅的小土台。

很快,云飞扬的普桑驶进了山腰的一个大门,陈道静让厉胜男将车停在门口,说道:“你回去吧,我进去看看,一会坐飞扬的车走。”

“道静姐,我跟你一块进去吧?”厉胜男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

“不用了!”陈道静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商量,说完开门下了车,整整衣服向院里走去。毕竟,这里的两座新坟与厉胜男有着永远也撇不清的关系,或许在别处,大家都能好好相处,但在这里,难免会想起那些不越快的事。

“哎呀!陈队长!你怎么来了?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准备准备啊!”一个身体孱弱但精神尚可的老头惊喜而兴奋地跑了过来。

这老头正是老杨头,全家被当地的一霸朱勇霸迫害致死,如果不是陈道静,或许他也早已与亲人在那边团聚了。

“呵呵,杨老伯,这就是你说的厂子啊?”陈道静指了指挂着神农绿康牌子的大门笑着问道。

“是啊……哎呀,厉姑娘也来了!”老杨头突然看到了车里的厉胜男,又是一阵惊喜,忙上前两步拉开了车门,热情地说道:“厉姑娘,都到门口了,怎么不下车啊!快块快,进去喝杯茶。”

“呵呵,杨老伯,最近还好吧?”厉胜男下了车笑着打了招呼,然后有些为难地望着陈道静。

老杨头有些明白,便拉住厉胜男的胳膊向里走:“到了我这里,谁也不能走!”说着说着眼圈微微一红,浑浊的眼里有些湿润,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都多长时间没来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哪,要不,早就去看你们了……”

“道静姐!”厉胜男求助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看看老杨头一脸恳求的望着自己,便笑着点点头:“好吧,你在杨老伯的传达室坐着等我。”

“哪能在传达室啊!走,咱们去接待室!”老杨头有些容光焕发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也闪着光亮的色彩。

“呵呵,杨老伯,你一个传达,还接待啊!可别被领导训了!”厉胜男半开着玩笑弯着老杨头的胳膊向里走。

“咳!你们不知道,这里才没什么领导,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他们对我可好呢!”老杨头很自豪地说道。

“杨老伯,这次我们不是专程来看你的,还有重要的事。”陈道静微微笑着对老杨头说道:“你和胜男在传达坐坐,我们一会就得走。”

“那可不行……”老杨头有些着恼,还要坚持,却被厉胜男连拖带拽地进了传达室:“杨老伯,我们真有事,你就别耽误道静姐了,来,咱们爷俩聊聊去。”

天上零星的雪花突然变得大了起来,陈道静轻轻拂拂头上的雪花,抬步向里走去,身后传来厉胜男的笑声:“杨老伯,刚才你去哪了?下雪的天别乱出去,路滑!”

“呵呵,今天是两个恩人的头七,去山上烧了点纸。”老杨头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戚:“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

陈道静心里咯噔一声,她明白老杨头说的恩人是谁,也理解老杨头的这种怨恨,有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公安部门有的人不管不问,有的人束手无策,而他的恩人,却被公安无情地击毙了。

“唉!”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向里走去,她不知道老杨头如果知道在击毙黄猛的行动中,她是指挥者,胜男是执行者的时候,心里会是一种多么复杂的心情。

这是一处高标准的种禽场,生活区和饲养区界线分明,所以陈道静来到第二道门的时候便无法再向前了。

“萧哥,穿上衣服吧?”突然,离门最近的一栋鸡舍内传来了云飞扬的声音。

“哈哈,不用!”萧何吏的笑声罕见得舒畅淋漓:“成敏,怎么样?没撂下吧?”

“我草!你不来给我当饲养员算糟蹋了!”一个男人的笑声也传了出来:“平时要用三个小时的工作量,今天省了四十多分钟,你个吊把这些饲养员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我看看你手……我草,都**快糊了,你神经病啊!”

“心里舒坦!”萧何吏笑着说道。

“萧哥,穿上衣服吧。”云飞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恳求和担心。

“呵呵,飞扬,别担心,没事,把衣服给我。”萧何吏笑着说道。

“萧哥,外面下雪呢。”云飞扬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焦急。

“真的?”萧何吏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惊喜。

“我草,又下雪了啊!那张照片你还记得吗?当初在鸡场实习,也是下雪,咱们都光着膀子在外面……”陶成敏的声音里也有些惊喜。

“呵呵,当然记得!”说话间,鸡舍的门一开,几个男人走了出来,最前面一个正是萧何吏,光着膀子,手里提着一件衬衣,身后一个略胖的矮个子也光着身子。

健康的肤色在雪中格外的刺眼,陈道静下意识地想躲开目光,可是心中却又有丝异样的感觉,今天的萧何吏副市长仿佛与平时判若两人,走路的姿势微微有些晃摆,稍稍带点旁若无然的味道,虽然步伐不快,却带着股虎虎生风的气势,身材也极为匀称,没有陈道静厌恶的赘肉,也没有陈道静反感的块肌,线条柔和而又显得结实有力。

“看你!还小啊!”一身白衣的徐少姑在雪中更显的皎白,一边拿一块雪白的手帕在萧何吏的额头擦着,一边责备地说道:“别感冒了,快穿上!”

在一瞬间,陈道静想起了晓刚那同样匀称而柔和的身材,只是,仿佛他缺少了一点虎虎生风的霸气。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苗苗和眼前的徐少姑这么优秀的女人为何如此地委屈自己了。

“萧市长,陈局长来了。”随后出来的云飞扬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陈道静,赶紧冲萧何吏喊道。云飞扬的打扮有些好笑,脚上穿着胶靴,身上套着个白大褂。

“哦?呵呵,陈局长来了啊。”萧何吏回过头发现了陈道静,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这丝不自然随即就换成了坦然,他伸手接过云飞扬手中的秋衣套在身上,一边穿着衬衣,一边向门口走来。

陈道静也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自然,说话时努力盯着萧何吏的眼睛:“萧市长,今天您关机,一直联系不上你,黄屯的养殖户出事了……”

“哦?什么事?”萧何吏接过棉外套披在了身上,问道。

不知是穿上衣服的缘故,还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缘故,萧何吏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双眉微皱,脸上刚才的风采也几乎瞬间便再也找不到了。

陈道静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竟微微一疼,忽然有些矛盾起来,不知是不是该把眼前这个男人从短暂的快乐中拖出来。

“是不是食品安全问题?”萧何吏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养殖户出问题,不外乎两样原因,一是发生了重大的疫情,二是出了重大的卫生安全事故,而第一种原因,似乎还用不到公安局长亲自来找自己。

“是的,”陈道静微微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据农林局的人说,黄屯及周边的养猪场都不同程度地添加了瘦肉精。”

“唉,”萧何吏轻轻叹了一声,竟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将棉外套的拉链拉好,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又要受损失了。”

陈道静一愣,有些摸不透萧何吏话中的意思,便说道:“市委、市政府的意思是将这群问题猪全部扑杀,不留隐患,但目前养殖户的情绪比较激烈……”

“全部扑杀?!!!胡闹!”萧何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焦急和愤怒:“感情不是杀他们的猪!”

陈道静又是一愣,难道萧市长是站在养殖户一边?虽说萧市长常讲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但这一次,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说,养殖户都是违法的啊!这样一想,心里不由一乱,如果市委、市政府内部发生了分析,那事情恐怕就更难以解决了。

何吏发怒

事实证明,陈道静的两个判断都是正确的,当萧何吏出现在养殖户面前时,恐惧不安、有些绝望,又有些躁动的养殖户明显安静了许多。

陈道静站在分界线后侧,看着萧何吏孤身一人走进了养殖户的人群,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些老百姓对他总是那么宽容,那么信任呢?

三五分钟的时间,养殖户的人群便停止了骚动,又过了几分钟,一辆辆装满了嚎叫得声音有些嘶哑的生猪的货车便掉头驶回了村里。

然而,事情并没有画上句话,陈道静的担心的情景也随即出现了,接下来在牧羊乡政府讨论处理意见时,市政府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萧何吏进村了,白小天和其他的部门领导都微微松了一口气,便去了牧羊乡政府,在会议室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白小天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发生这么重大的食品安全事件,首先是养殖户为了经济利益而丢弃了道德,其次是监管部门的监管不力,要借这次机会大力整治,严惩养殖户的违法行为,严肃追究监管部门的责任,给养殖户和监管部门敲个警钟,引以为戒,从而坏事变好事。

说实话,陈道静心里是同意白小天看法的,乱世用重典,现在这种情况,再不大力整治真的是不行了,但又总是觉得有些怪异,如果是讨论处理责任人,为什么农林局局长胡志辉还在座呢?

众人随即对白小天的意见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养殖户的问题上,大家几乎都没有表示异议,但在对监管责任的问题上,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替农林局长胡志辉讲了一些好话,并明里暗里地认为分管领导王野农应该负主要责任,其中以姜副市长和监察局长郝雭贵讲的最为明白。

讨论很平淡,虽然大部分人都说的比较含蓄,但同时又有一种心照不宣,所以很快也便达成了一致。

姜副市长率先总结了大家的意见,认为白市长的意见是正确且富有前瞻性的,发生这么大的食品安全事故,充分说明了某些政府部门在监管工作中存在严重的漏洞,必须严肃处理当事人,尤其是分管领导的直接责任,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说完转头问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郝雭贵道:“郝局长,你们纪委可以研究一下,给个什么处分合适。”

郝雭贵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纪委出面恐怕不太合适。”

“为什么?”姜副市长不解地问道。

“我觉得还是检察院出面比较好,像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办成渎职。”郝雭贵笑着说道。

陈道静心里一惊,尽管她也是同意给监管部门一定责任追究的,可是一听郝雭贵建议动用检察院,心里还是莫名的一寒,因为检察院一旦涉入,那就表明正式进入了司法程序,最后的结果绝不是一个处分的问题,弄不好会判刑的,即便不是实刑,那也要双开,一个年轻人的政治生命就从此结束了。

“也可以……”白小天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门一开,萧何吏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市长,来了,快坐,喝点水。”白小天罕见地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着,自从自从萧何吏上次提出了黄钢的改制新路子,两个人的关系仿佛亲近了一些,便简略地把刚才讨论的结果说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萧市长意下如何?”

萧何吏默默地吸着烟,半响抬起头,有些恳求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姜副市长轻笑了一声:“萧市长可一向是嫉恶如仇的啊,怎么今天有些变了?”

“是啊萧市长,对这种行为,我们可不能纵容姑息啊!”白小天也说道。

“关于瘦肉精的问题,没有任何一条规定是要扑杀的。”萧何吏有些无奈地看看姜副市长:“你是分管食品安全的,难道不知道吗?”

姜副市长一时语塞,萧何吏继续说道:“不管是省还是市,在瘦肉精应急预案中的规定都是监控残留,也就是说,这些猪临时禁止出售,但等监测不到残留时,是完全可以屠宰食用的。”

“监测不到残留不等于没有残留!”姜副市长冷冷地说道:“我们难道不应该对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负责吗?”

萧何吏看了一眼姜副市长,表情有些复杂,半响说道:“现在美国一些发达国家是允许添加瘦肉精的,只是在出栏时有个停药期,让它通过排泄循环控制在某个量以下就可以……”

“萧市长,咱们是中国,美国也不是哪样都好,是吧?”姜副市长说完笑了起来,郝雭贵等几个人也随着笑起来。

陈道静坐在那里,眼神中微微透出一丝担心,萧何吏副市长本就处于弱势,而这次的对手又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这场争论恐怕是很艰难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内心里也不同意萧何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见,这无异于姑息养奸。

姜副市长被支持的笑声壮了胆,微微有些忘形起来,继续说道:“我们作为政府和部门的领导,就一定要为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负责,难道就不能让我们的群众吃的比美国……”

话说道一半,姜副市长就停了下来,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过了。

“其实,现在国人吃的什么,也别说群众,就包括我们,吃的安全吗?”萧何吏面色沉重地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走入了一个误区,就是什么都要高标准,国际化,甚至比国外的标准定的还要高,可是有用吗?反而成了一纸空文!美国允许添加莱克多巴胺,但咱们却禁止,禁止的后果是什么?是养殖户更多地采用了价格更低廉,毒性更大,残留时间更久的牙酸克伦特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制定一些符合当前实际,一步一步能够得着的标准呢?”

白小天看看萧何吏痛心疾首的样子,笑了笑说道:“萧市长,那些都是国家部委的事,咱们还是先做好我们当前自己的事吧。”

“我也知道说这些没用,但或许我们自己可以摸索,可以试点啊!”萧何吏显得有些痛苦:“高标准等于没标准,难道这些年我们还看不清吗?建个养殖场,这手续那手续,国土的,环保的,畜牧的,一道道难于上天,可是老百姓什么手续都不办,又见哪个部门去管过?市民开个小饭店,也是这样,这证那证,弄的大家什么都不办了,却没人管了!白市长,你说,这些标准和程序是好还是坏?”

白小天衬衣了一下,说道:“制定这些标准的初衷还是好的,主要还是执行不力。”

萧何吏摇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然:“现在很多人都这样说,上面的政策是好的,只是下面的和尚念歪了经。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我不这么认为,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也许不了解底层的情况,也许了解而故意装作不知道,这些年,上面对食品安全是怎么抓的?下文件等于落实,开会等于工作,签责任状等于监管!”

“萧市长,不说这些了。”白小天轻轻打断了萧何吏。

“好吧,”萧何吏点点头,对白小天说道:“把王野农喊进来吧,我跟他谈谈。”

“哦?哦,也好。”白小天愣了一下,虽然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合事宜,即便是谈话也有点仓促,但转念又一想,既然早晚要谈,就不如早谈,更何况是萧何吏谈,便转头对郝主任说道:“去喊王野农进来。”

不一会,王野农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进来。

“野农,坐下。”萧何吏指了指前面的一把椅子,等王野农坐下,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黄北市养殖户的监管是谁负责的?”

“萧市长,是我分管的。”王野农站起身,轻声说道。

“坐下吧,”萧何吏语气有些和蔼,又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工作人员?养殖场的专职监管员有几个?”

“我们一共四个人,专职监管员没有。”王野农低着头说道。

“那你们四个人还兼哪些工作?”萧何吏又问道。

“还有饲料兽药的监管,动、植物防疫,林业防火,清水河的防汛和抗旱工作,以及粮食生……”王野农还没说完,便被萧何吏打断了:“不说别的,全区需要监管的规模养殖场有几家?”

“七十五家。”王野农说道。

“对养殖场的监管,以前的要求是每周一次,现在有变化吗?”萧何吏又问道。

“没有,还是一周一次。”王野农抬起头望望萧何吏,说道。

萧何吏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同志们,咱们可以算一下,四个人,七十五个场,五天时间。且不说通讯工具方不方便,就算是人手一辆车,那一个人一天也要至少跑三个场以上,还不能耽误其他的工作,如果换成大家,能完成吗?”

白小天沉默不语,面色微微有些阴沉,他已经听明白萧何吏话里的意思。

“如果哪个没证的小餐馆出了问题,是不是要撤卫生局长?”萧何吏看了看卫生局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唉,实在是管不过来啊。”老头叹口气说道:“就像走在高压线上,不定哪会就出事。”

“郝局长,你们纪委是监管干部的,难道有人腐败了,就要办你们的渎职罪吗?”萧何吏说完,也不等郝雭贵说话,目光又落在了陈道静身上:“还有公安局,你们是打击犯罪的,难道有人杀人放火就要撤公安局长吗?”

大家都不说话,隐隐觉得是歪理,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有人,有钱,有设备,有技术手段,应该监管而没有监管到位,这不用多说,撤职,甚至判刑都应该!就像前几天的地沟油事件,我看就应该好好查查质监局有没有渎职行为?可那件事影响那么坏,那么大?怎么没见你们义愤填膺地要处理人?而且我还听说你们把责任往公安局身上推?”萧何吏仿佛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地沟油的事跟公安局有什么狗屁关系!”

陈道静低着头,心里却暖暖的,终于有人说了句仗义执言的话。

“要说起追究责任,我认为在座的,出了王野农,其他人都有责任!”萧何吏眼神变得有些愤怒而冰冷:“姜市长,农林局打了三次的监测经费申请报告,你为什么不向白市长提交?”

“区财政不是紧张吗?我也不是没找过财政局,可财政说拿不出那么多钱!”姜副市长的脸一下白了,连忙辩解道。

“几万块也拿不出吗?”萧何吏冷冷地问了一句,转头望向了白小天:“咱们搞一个工程,搞一个改制,动不动就要几千万扔出去,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也花!为了什么?无非还是面子工程,政绩工程,一个大企业多有看头?可是这些监测经费呢?扔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到,没有监测出来,钱白花了,监测出来,后续工作又那么复杂。这就是我们这些领导的想法,说到底,责任谁更大一些?最应该处理谁?”

白小天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萧何吏说的是那三千万征地补偿款和前期剥离黄钢债务的钱,心里虽然恼怒,却又不好分辨,虽然黄钢改制的事情重要,可放在人命关天的食品安全问题面前,却又显得有些苍白和单薄。

“是啊,我们的经费太少了,实在是难为无米之炊啊。”农林局长胡志辉叹了口气插话道。

“胡局长,你的经费有多么紧张?”萧何吏冷冷地望着胡志辉:“野农申请买点试纸对养殖场进行简单的监测,一共五千云,你拿不出吗?”

“我……”胡志辉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多什么话呢,引火烧身了。

“买试纸条,五千元你拿不出,可你招待一次市委党校的同学就花几万块!”萧何吏越说越气,说到后来就有些怒不可遏了,一拍桌子吼道:“你给我说说,这件事应该处理谁!”

会议室一片寂静,陈道静半低着头不说话,以前白小天说萧何吏像“疯狗”,她一直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合适,因为在她看来,萧何吏副市长是个压抑而稳重的人,做不出一些疯狂的举动,可是今天,她却有些明白了,一片一片的得罪人,怪不得说他谁都咬。虽然在陈道静看来,这种“咬”是完全应该甚至是值得钦佩的。

“萧市长,消消气,有什么事大家慢慢商量。”办公室郝主任提着暖瓶走过来给萧何吏的茶杯里续了点水,轻声说道。

萧何吏看了有些苍老的郝主任一眼,感激地笑了笑,环视了众人一眼,缓和点语气说道:“至于野农,我想给他说几句公道话,人员少,任务重,而且没有技术手段,他比谁都着急,跑我办公室找过我很多次,有几次都想掉泪,我想在座的为了工作能这样的恐怕不多。”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谁也不想这时候再引火烧身。

“后来,是我去找了市畜牧局的领导,这才总算帮他解决了监测用的试纸条,野农当时很高兴,立刻去市里领了回来开始没白没黑的进行监测。” 萧何吏顿了顿,继续说道:“出现了瘦肉精,确实说明监管存在漏洞,但这个板子不应该打在野农身上,如果不是他,我们还发现不了问题,或许这种事情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大家可以想一下,为了工作,着急上火,没白没黑,终于找出了问题,却要受到处分,合理吗?如果确实有责任,那我们在座的哪一个都比野农要负的责任更大,从我开始!”

道德失败

会议室里一片静寂,那些部门的一把手都低着头屏气凝神,尤其是胡志辉等人,更是尽量让自己的姿势或者神态泯都很普通,以防引起萧何吏的注意。

平时,他们对萧何吏恨多怕少,萧何吏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拍桌子了,可是他们头上的乌纱帽还是戴得稳稳的,他们心里明白,真正能决定他们去留命运的,并不是这位萧市长,而是一把手段文胜和执掌组织人事多年的林秀峰。

可是今天,他们不但恨,更有些怕,因为这件事真的闹大而追究起来,他们确实有明显的失职,而且更重要地是,这件事是否会闹大,与萧何吏的关系太密切,如果他真拂袖而去,那场面恐怕再没人能控制住,起码不会这么波澜不惊地控制住。

许久,姜副市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看来,咱们对情况还缺乏了解。经萧市长这么一说,我能理解野农同志的难处了,我建议,”说到这里,姜副市长特意顿了一顿,这才缓缓地说道:“对野农同志,不但不能给予处分,而且,如果这件事能顺利的收场,还要对野农同志进行表彰。”说完侧头看了看白小天,征询地问道:“白市长,您觉得呢?”

“嗯,我……觉得可以。”白小天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白小天和陈道静或许不了解情况,但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明白王野农和萧何吏的关系,他是萧何吏一手带起来的人,而且是除宋子平以外唯一的一个副局级干部,宋子平还有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长的小姨作为后盾,但王野农却是靠自己的能力与付出一步步硬硬突破重围拱出来的,萧何吏对他的爱惜和器重比对其他人还要更深一层。所以,在座的其他人见两位领导率先表示了同意,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傻,包括郝雭贵在内的一帮人,立刻争先恐后地表示了同意,并对王野农高度评价,其中不乏一些过火的溢美之词。

不出众人所料,萧何吏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姜副市长趁机问道:“萧市长,那对养殖户的处理怎么办?”

萧何吏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道:“我觉得还是要以批评教育为主。”

“就,只批评教育一下?”姜副市长试探地问道。

萧何吏沉吟了许久,叹口气说道:“虽然违法,但毕竟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如果真的把猪卖了,有人吃了而出事,那没办法,只能依法追究,但现在,毕竟猪还没有卖出去嘛。”

陈道静能听得出萧何吏话里的虚弱,这批猪是没有卖出去,但以前的猪谁又能保证没有添加呢?谁能保证这些养殖户是第一次添加?

在座的人或许也都能想到这个问题,但却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既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那恐怕就够不上追究刑事责任。”萧何吏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要罚款,我个人认为有难度,让谁去执行?法院,还是乡镇?如果处理不好,反而会让事态扩大。”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陈道静看看众人,都一脸庄重,心里不由奇怪,现在萧市长的话明显有漏洞,甚至有些难以自圆其说,可这些人为什么居然毫无反应呢?

与陈道静同样心里的还有白小天,他有些奇怪,难道这些人被萧何吏几句话就给吓到了?因该不会啊!

“我看,”萧何吏的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就先把这批猪监控起来吧,等监测不到残留,恐怕要两个月时间,刚才大家也看到了,这批猪大部分都到了应该出栏的时候,这时再多喂两个月,必然是有经济损失的,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吧。”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如果要罚款呢,我个人的看法,尽量少罚一点,这样有利于事情的顺利解决。”

“我觉得萧市长的建议很好!这样有利于事情的解决,也有利于维护咱们黄北市的形象。” ”姜副市长第一个表示了赞成,不过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有个担心,这批猪谁来监控?如果有养殖户利欲熏心偷偷把猪卖了怎么办?万一出了情况,立刻就会牵扯到我们没有依法处置的问题,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陈道静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大家都不反对,原来是要让萧何吏副市长来背这个黑锅。

“我来承担!”王野农仿佛也明白姜副市长的心思,便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抢先说道:“我负责这批猪的监控,如果在监测结果不合格以前销售了一头猪,我负一起责任,包括法律责任!”

“呵呵,”姜副市长轻轻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恐怕这个责任你还担不起。”

“野农,你坐下,这个责任不用说也要落到你的头上。”萧何吏摆摆手示意王野农坐下,然后叹口气冲白小天笑笑说道:“白市长,这个责任我可以承担。今天的会议可以做个纪要,如果需要,我签字也可以。”

“嗯,”白小天点点头,心里对姜副市长的阴险也是暗暗摇头,不过想想,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牺牲一个人,换来大家的平安,何乐而不为呢?可心里总归觉得有点对不住萧何吏,便笑笑说道:“萧市长,我看监控的问题单靠野农同志四个人恐怕有些困难,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最好成立个专门的监控队伍,必要时,可以从各局委办抽些人。另外,牧羊乡政府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萧何吏看看白小天,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冯连才一直没有说话,虽然他在牧羊乡权倾一方,在黄北也是个人物,但他也清楚,在重大事故面前,像他这种乡镇一级的领导会冲在被处分的第一线的,被摘了帽子有时候也是很简单的,所以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直到这时才说道:“没问题,牧羊乡可以组织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对这些场子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其他在座的人也纷纷表示可以出一份力,大家都清楚,控制住这些场子的猪不难,也不危险,最危险的是还是这种处理方案,虽然看上去很好,但毕竟没有按正规程序上报,也没有按正规程序处理,如果一旦发生问题,这里才将是问责的关键所在,只要这个责任有人担了,那其他的工作自然可以大方点支持。

陈道静尽管也表示公安局可以抽调两个人过来协助,但心里却有点犯愁,得力的人吧,一时都抽不开身,不得力的人吧,万一起不到作用再添乱就不好了。

会议很快结束了,各得其所,众人脸上都有些笑容,只是郝雭贵在看到王野农的时候,脸上微微闪过了一丝恨意,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却又让这小子逃脱了。

包括郝雭贵在内,很多对萧何吏恨之入骨的人大多也知道对萧何吏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经济问题肯定很难找,作风问题倒是隐约有点,但那两个人女人也不是一般人物,到时候拿不到证据,怕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逼走萧何吏的办法仿佛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对他的子弟兵开刀,可这几个年轻人也确实争气,尽管一直在压制他们,可现在就算职位不高的也已经是科级干部,还有两个已经相继考入省直部门,而剩下的几个也不好摆弄,尤其是邵雄侠那样的鬼头,更是不好招惹,还没等你动他,他倒先弄得你灰头土脸,宋子平有靠山,自然也没人敢动,徐慕枫冷冷冰冰,让人摸不透他会不会报复,所以也让人心存顾忌,只有这个王野农,脾气直,做事又认真,算是比较容易下手的一个,可三番五次下来,依然是没有能动分毫。

从会议室出来,陈道静紧走两步赶上萧何吏说道:“萧市长,您还要去村里吧?我陪您去。”

“哦,不用了,我跟他们谈谈就可以了。”萧何吏回头看看陈道静,笑笑说道。

“道静,你那边事多,留下几个人陪萧市长就可以了。”白小天在一边听到,走过来说道。

陈道静明白两个人都不想让自己过多的掺和这件事,心里感激,但滋味又不同,白小天的关怀是一种浓浓的情感上的东西,而萧何吏的保护却总是隐隐带些寄托和期望。

“今天也没别的事,我跟您过去吧。”陈道静没有听两位领导的劝说,继续坚持到道。

“嗯,也好。”萧何吏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白小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上了云飞扬的车,陈道静笑着问道:“萧市长,我对您的处理意见有保留,这样处置对这些养殖户是不是太轻了?如果他们受不到应有的惩罚,会不会造成违法成本太低的弊端,从而让他们更加毫无顾忌?”

萧何吏轻轻叹口气,说道:“陈局长,我经常说要相信群众,我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管我们的群众犯了多大错误,他们总归是好的。我一直认为,群众永远没有错误,如果群众有犯了错,那就是我们政府在某些方面出了问题。”

陈道静一愣,这种论调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我不是否定什么,但是,这些年的风气的确不好。”萧何吏将目光望向了窗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前些年,总提经济建设为中心,却忽略了精神建设和道德建设,还有小平同志说的那句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也已经被完全曲解,一切向钱看,不论钱是怎么来的,只要能弄来钱就是有本事,就会被别人尊重,长久下来,已经让这个社会进入了道德失败的时代。”

“道德失败?”陈道静有些不解,笑着重复了一遍。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一定对。”萧何吏微微犹豫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该不该说这些话,不过最终还是说道:“一个好的时代,必然有道德的人受人尊重,没有道德的人遭人唾弃,但现在这个时代,我感觉有些背道而驰,就像养猪户,老老实实养猪的,每年都赔钱,家里窘迫不堪,受到同行和邻居亲戚的讥笑,老婆孩子抬不起头。人们都想吃健康的合格的猪肉,但是又有谁会对这些养殖户有发自内心的敬重?即便有,又有谁能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他,让他在这条艰难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陈道静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现在这种道德失败现象绝不是仅仅在某一个行业和领域,太多了,可以说无处不在!”萧何吏轻轻叹了口气:“财富逆流,兢兢业业干事的人举步维艰,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却一夜暴富,一个市长一年可以弄上千万,一个与权力结合的老板可以轻松从国家财政拿走上亿资金,而养殖户,也包括那些工人和小经营商户,他们能赚多少?谁风光?且不说尊敬不尊敬,人们都羡慕谁?想当谁?这是问题的根源。现在劳动不光荣,劳动也难以致富,相反,不劳动的才更容易富起来,而且是暴富!所以我说,现在是一个道德被不道德打败的时代!”

望着萧何吏渐渐痛心疾首而又激昂的神色,陈道静心里由衷地升起一股叹服。

“官场又何尝不是如此,”萧何吏的脸上闪过一丝凄黯之色:“没能力没水平却有胆子的人,捞了钱溜须拍马行贿巴结,就能步步高升,可正直的人却似乎成了异类,进步难不说,或许还要受到排挤和打压。”萧何吏说完看看陈道静,叹口气说道:“即便被处分免职都说不定,如果长此以往,这种风气成了主流的话,那违法乱纪的成本渐渐归零,而正直干部保持清廉坚持原则的成本却日益沉重,陈局长,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当权的都成了那种人,政府的决策还有什么是非可言?在社会上又会留下多么难以根除的影响?”

陈道静听得心情有些沉重,这些天,她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想要坚持原则就那么难?本来是一清二白是非明确的事,却非要牵扯上一些其他的东西,使得简单的问题复杂而又模糊。

“党是伟大的,但党也不是没有错误,像现在这种情况,就说明了党在最初的决策时有所疏漏。”萧何吏仿佛觉得说得有些过火,说完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陈道静笑了笑,岔开了这种敏感话题,问道:“萧市长,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群众犯了错,你就觉得不是错呢?”

萧何吏将头扭向了窗外,半响才说道:“我不是觉得他们没错,而是觉得我们没资格去指责他们。”

“哦?”陈道静愣住了:“萧市长的意思是?”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萧何吏依然将头向着窗外,低吟了几句,回过头笑笑说道:“这篇文章陈局长听过吗?”

陈道静脸微微一红,摇摇头:“没有。”

萧何吏叹口气,说道:“这是明朝的刘基写的一片文章,讲的是一个卖橘子的,他很会保存,不管酷夏寒冬,拿出来就是光彩鲜艳,就像金子和玉石的颜色一样好看,只是,里面却早已成了一团棉絮。有人指责他,这些橘子是别人买去供奉神灵的,你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这个卖橘子的人说,我干这件事已经很久了,我靠它养家糊口,那些来买的人从来没有说他不好的。我从来不骗买橘子的人,而是他们明知这样还要买,这样可以炫耀好看的外表而觉得有面子,我没有骗他,他却去欺骗神灵和他人,你说哪个才是玩弄骗术的人呢?那些买橘子的人要么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将军,威风凛凛,好像能保卫国家,可他们真的有孙武和吴起那样的谋略吗?要么就是那些带着高高的帽子,腰上系着长长的带子、气度不凡的大臣,好像是在朝廷上辅助帝王的重臣,可是他们能建立尹伊、皋陶那样的功绩吗?外敌环伺,不知道怎样抵御,百姓困苦,不知道怎样解救,小官吏为非作歹,不知道如何整顿,道德法制败坏不知道怎么样修正,就是这样一群人,坐在大堂上,出门良马豪车,美酒喝得醺醺,美味吃的饱饱,看上去显赫威严高不可攀让人敬畏,很值得人效仿,可哪一个不是像我的橘子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先生你不去追究这些人,怎么独独来追究我的橘子呢?”

这是自从陈道静认识萧何吏以来,听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虽然说的很多,但她却并没有觉得有半点冗长,反而每一个字都觉得意有所指,让她不停地思考,虽然说的是古代的事,但现如今,不敢说近乎一样,但也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违法乱纪的事,国家干部在带头干着,你又有什么权力却指责那些群众呢?

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对,在其位谋其政,你的职责就是管好属于你权力范围的事,总不能因为这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萧市长,那您觉得食品安全这一块的问题出在哪?”陈道静没好直接问,便绕了个圈子问道。

“要让我总结,就是十六个字。”萧何吏伸出四个手指说道:“标准太高,形同虚设,政府监管,虚有其表。”说完顿了一顿,叹口气说道:“现在房价、医疗这么高,压得老百姓喘不过气来,试问谁敢大手花钱,可低消费就容易引起很多问题,生产者压成本,没有行业自律,政府监管再不到位,更有不良权力勾结其中,财政资金分配又太过随心所欲,在这种情况下,守法成本太高,违法成本太低,蝇营狗苟不费力就打败兢兢业业,这样的环境下,要想赚钱,就看谁更没有底线,,谁更没有良心,你说,食品安全怎么能不出事故?”

陈道静平时偶尔也想过或者谈论过这些话题,但却总是影影绰绰不是很清晰,现在听萧何吏一谈,顿时觉得有些豁然开朗,钦佩地笑了笑,问道:“可是,咱们也不能不管啊,您说是吧?”

“要管!但是我觉得最重要地,还是堵源头!”萧何吏说完,有些无奈地苦笑了笑,说道:“大的、根本的源头我们管不了,但是在某条线上,我们还是可以抓源头的,就比如瘦肉精这件事,我觉得你们可以顺藤摸瓜去找卖瘦肉精的人,再通过他们找到生产瘦肉精的人,我感觉这样做,一来成本低,工作量小,二来成效也大。就想你们抓毒品案一样,靠抓吸毒的人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要抓售毒和制毒的人才行!”

“萧市长,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案子的源头挖出来!”陈道静心里突然有些轻松和明亮。

醉吐实情

车很快驶到了村口,两个人刚下车,却发现牧羊乡党委书记冯连才的车也驶了过来。

“呵呵,冯书记,您怎么也过来了?”萧何吏笑着上前迎了两步,带些亲热地说道。

“呵呵,不放心啊。”冯连才笑了笑,随即就皱起眉头低声责备道:“何吏,你怎么能把责任全揽到你的头上呢?老姜那女人分明就是挖好了坑等你跳嘛!”

“呵呵,习惯了。”萧何吏笑笑说道:“你是老领导了,难道还不清楚我的脾气吗?”

“唉!你呀!”冯连才仿佛有些无奈,摇摇头叹息道。

陈道静静静地站在一边,心里有些讶异,这两人在会上没有任何的言语和眼神交流,仿佛很疏远的样子,却想不到私下里这么亲热。

“陈局长,认识吧?这是咱们牧羊乡的冯书记,我的老领导。”萧何吏笑着介绍道。

“见过面。”陈道静笑着伸出手:“冯书记好。”

“呵呵,陈局长好!”冯连才握住陈道静的手,微微用力地一握,显得很诚恳:“牧羊乡给你添麻烦了。”

“呵呵,冯书记见外了,谈不上麻烦不麻烦。”陈道静从冯连才的眉宇间看出了一丝油滑,又联想到他等生米煮成熟饭才来装模作样地提醒萧何吏,心里对他不好的印象更是多了一层。

“现在这工作没法干了!”冯连才松开陈道静的手,回头对萧何吏牢骚道:“现在什么都是属地管理!昨天刚跟市政府签了地沟油责任状,你说我一个党委书记,难道还要去管那些地沟油的烂事?食品安全三个最重要的部门,质检、工商、食药都是直属,我们根本管不到人家,可出了事却回过头要找地方政府!你说,到哪说理去?”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陈道静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霍天泰局长打来的,连忙走到一旁接了起来:“霍局长,我是道静。”

“道静,你们黄北被抓到江南省的那几个制售地沟油的人招供了,而且还供出你们黄北的另外几处制售地沟油的企业,我一会让局里用密电给你发过去,你抓紧向市领导汇报,行动要快,否则一旦被他们听到风声,你可能就会陷入被动。”

“我明白。”陈道静点点头,放下电话,走到萧何吏身边低声说道:“萧市长,咱们这边制售地沟油的那几个人在江南省已经招供了,而且还供出了其他几个窝点,上面要求抓人……”

“嗯,去吧。”萧何吏点点头,眉宇间透着一股憎恶的杀气。

陈道静还是第一次见萧何吏目光中有这种神情,不禁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那,我还用不用给白市长汇报?”

“不用了,兵贵神速,我来给白市长汇报吧。”萧何吏看了看陈道静,催促道:“你抓紧去安排吧,这是个发了臭了山芋,别让它烂在你的手里。”

陈道静明白萧何吏的意思,微笑着用力一点头,转身拿出手机向路边走去:“胜男,过来接我,黄屯村口。”

放下电话,陈道静又给邵雄侠打了过去:“去局里接一份密电,亲自接手,控制知情范围。”

刚放下电话,云飞扬将车开了过来:“陈局,上车吧,萧市长说不用管他了。”

陈道静回头望望向村里走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温暖,上了车,又给厉胜男打了电话,让她直接回局里。

黄屯离市局比较近,比厉胜男处的位置大约有五六里地,可是就只有这五六里路,直到云飞扬快到局里的时候,厉胜男才风驰电掣的追了上来。

“小子,开的不慢啊!”厉胜男一下车,就先冲云飞扬嚷了一句。

陈道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刚才因为脑子一直在想事情,所以并没有注意车的速度,但凭感觉车很平稳,并没有坐厉胜男车时那种飞一般的感觉,尤其是没有那种提速和刹车的感觉,便对厉胜男笑了笑说道:“开车这事,你还真得多跟飞扬学学,有空做一次体会一下。”

“切!”厉胜男不屑地一撇嘴,但心里却也有几分佩服,尤其是陈道静的夸赞,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开车的高手,尽管她很少显露。

因为邵雄侠还没到,所以密码传真第一时间就到了陈道静的手上,粗略地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黄北市竟然还有四家公司生产地沟油,而且无一例外是生物科技公司,都是有执照的正规企业,打着制造生物柴油的幌子生产地沟油。

陈道静立即在自己的办公室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决定兵分四路,自己一路,厉胜男一路,徐慕枫一路,邵雄侠一路。

抓捕的过程异常简单,尤其是陈道静带队抓捕的这一家,居然正在熬制,被抓了现行,自然无话可说,乖乖地上了警车。

陈道静站在院中,微微蹙着眉,一股复杂的味道让她有掩鼻的冲动,院子里混合着臭味馊味还带点酒精味道的泔水油味道让人掩鼻,可车间内又飘着股醇香。两股味道一混合,简直让人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来到局里,陈道静立刻带上徐慕枫亲自提审了一个公司的法人,那人因为被抓了现行,倒也不抵赖,但就是不开口。

陈道静有些沉不住气,出门好几次,给霍天泰局长和萧何吏副市长分别做了汇报。想给霍天泰局长局长做的汇报,霍天泰局长审慎地叮嘱道:“道静,这事不能大意,抓了人只是第一步,取证工作也要做好,我听说这种油放到省质监局化验都分辨不出来,如果没有检测报告做支撑,我们就会缺乏一些说服力,另外,你赶紧给萧市长做汇报。”

“嗯,”陈道静点点头挂了电话,又给萧何吏副市长打了过去,萧何吏显得很高兴,说道:“这事你先暂时控制范围,我下午和姜市长召开个会议,再专题部署一下!”

“嗯,好。”陈道静挂了电话,重新回了审讯室。

那人仿佛知道这事罪责不小,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在那坐着,任凭你好话坏话威逼利诱。

正在一筹莫展,却突然传来个好消息,邵雄侠一组也把人带回来了,当时在企业没有找到这个公司法人,是后来在一家酒店找到他的,找到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喝得五迷三道口齿不清了。

陈道静立刻把这个死不开口的带下去,换了那个酒鬼上来。

酒鬼不怕,或许他甚至都已经不知道他对面坐着的是警察,陈道静才刚问了一句,他就在那带些吹嘘地全说了出来。

原来在东州外环内外,有很多以酒店垃圾为主要饲料的泔水猪养殖户,他们大多是外地人,选择的地点也很偏僻,一来租金便宜,二来不易被人觉察,他们收购了泔水以后,先进行煮熬,将上面的一层泔水油熬的浮在表面,然后用大勺撇出来倒进大桶里,以差不多八百元一桶的价格卖给这些公司。这些公司一般两三天去拉一次,除了收购养殖户熬制好的初级泔水油,他们也雇人在各大酒店前后的下水道里自己挖,然后熬制。另外,除了泔水油,他们的原料还有两个个来源,一个是屠宰场,那些废弃的东西尤其是鸡油鸭油,二是油炸点那些反复用过已经没法再用的废油,这些东西他们也能变废为宝。这个企业法人甚至有些得意地说道:“其实,大家都不理解,我们这才是真正的循环经济……”

“闭嘴!”徐慕枫差点被气笑了,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还说变废为宝、循环经济。

“你们一天能加工多少?”陈道静问道。

“不一定,差不多几十吨吧。”那名企业法人回答道。

“你们的这些油都卖到哪里去?”陈道静问道。

“主要是卖给食品加工企业,也卖给粮油批发市场,质量好点的,也有以小包装形式进入超市的。”企业法人说道。

“你们都是采取什么工艺?”陈道静对这事显得有些兴趣。

“我们的科级含量是很高的,很多专家说地沟油降酸成本太高,比买好油还贵,根本不合算,但其实对我们来说,最不难的就是降酸了,用点碳酸氢钙就可以,酸碱中和,白土也很便宜,出来的油特别清亮,别说一般的油,就是茶水都没我们的油清亮。而且,你不管送哪去检验,我们的油各项指标都合格!”这名公司法人有些得意的醉醺醺地说道:“上次工商局怀疑我们,可送到省里化验了二十多天,愣是没出结果!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允许我们卖!”说完看看陈道静,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要买油,就买我的,我的油各项检测绝对符合国家植物油和食用动物油的指标要求,水杂不超过3,酸价在6以内,不瞒你们说,来买我油的人可多了。而且咱们各种证件都齐全,不怕他们检查。不是我跟你吹,再过一个月,我的qs认证就下来了,那时候,更不怕了!”

九龙治水

“都是哪里来买你的油?”陈道静不动声色地问道。

“多了!”公司法人一脸的得意:“我的原料来自三个省,销往全国二十四个省和直辖市,我可以这么说,出了新疆、西藏和宁夏几个自治区,我的销售网络已经遍及全国。”

陈道静皱了皱眉,看来情况非常严重,抬手看看表,想着去给萧何吏副市长当面汇报一下,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局办公室的电话,接起一听,是办公室主任刁德富打来的,说市政府下午两点半召开会议。

“带下去吧。”陈道静站起身对徐慕枫说道。

“嗯。”徐慕枫点点头,没有让这个公司法人签字,毕竟喝太多了,即便签了字,在法律效力上也有欠缺,而且这人说的话已经都被同步录音,也不怕他翻供。

陈道静出门喊上厉胜男直奔市政府大院,虽然她最近更喜欢坐云飞扬的车,但毕竟与厉胜男的感情更深厚一些,另外,也要照顾一下厉胜男的情绪。

来到政府大院,陈道静径直上了二楼,轻轻敲敲门,里面便传来萧何吏的声音:“进来。”

陈道静推开门,笑笑:“萧市长,人已经全部抓了,给你汇报一下。”

“好啊!”萧何吏见公安局行动这么迅速,显得很高兴,指指沙发说道:“陈局长,坐。”

陈道静坐下来开始汇报抓人及审讯的情况,在这期间,萧何吏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等陈道静汇报完,萧何吏起身又给陈道静续了点水,陈道静赶紧起身抢水壶:“萧市长,我来吧。”

萧何吏坚持着给陈道静倒上水,坐回椅子上,一脸诚恳地说道:“陈局长,别说倒点水,就是再给你服务,我也心甘情愿。先不说你来以后其他的事,就说今天这么麻利的就将这些人抓捕到案,我就感谢你!”

陈道静连忙说道:“萧市长,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干的,要说感谢,其实我应该感谢您的支持!”刚开始说的时候,陈道静还是笑着,但说到后来,神色也变得郑重且发自肺腑起来。

“呵呵,咱们就别互相感谢了,幸亏没有别人在场。”萧何吏副市长笑了起来。

陈道静每次看到萧何吏副市长,总是见他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很少见到他这么开怀地笑容,不由也被他所感染笑了起来。

萧何吏副市长笑完,脸色又变得郑重起来:“陈局长,食品安全工作现在是很大的一个隐患,先不说领导越来越重视,就是从维护人民身体健康的角度,咱们也应该下大力气干好这项工作。”

“是啊。”陈道静很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萧何吏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带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陈局长,我也知道你们那边事情多,可是食品安全这件事,离了你们公安还真的不行。”

陈道静往往萧何吏副市长,点点头说道:“萧市长,有什么任务你就安排吧。”

“我想成立一个食品安全领导小组,我组长,姜市长副族长,办公室设在你们公安局,也就是说,你们牵头负责这项工作。”

陈道静听完,心里微微有些为难,说道:“萧市长,我倒不怕任务重,只是第一,我们不是食品安全的主管部门,第二,比起质检、食药、工商、农业等部门,我们只能算是低层次的执法,没有化验设备,也没有技术人员,如果牵头,兄弟部门会不会不服气?”

“你放心吧,他们巴不得有出来牵头的呢!”萧何吏说起这个话题仿佛有些生气,顿了一顿,说道:“别的工作不谈,就食品安全这项工作,不管哪个部门哪个人,都必须听指挥,谁不听指挥,你告诉我,我来训他们!”说完有些诡秘地一笑说道:“马上换届了,他们都是鬼精鬼精的,不会得罪我的。”

陈道静差点笑出来,心里对萧何吏又多了层认识,萧市长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于官场的现象和规则,其实他也很透彻,只是他做不出或者是不屑做一些事情而已。

就在这时,陈道静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并不熟悉,便挂断了,可那个号码随即就又打了进来。

“接吧。”萧何吏理解地笑笑,端起茶杯喝茶。

陈道静按下了接听键:“哪位?我陈道静。”

“陈局长,我是刘春刚。”话筒里传来一个粗犷而豪迈的四十多岁男人的声音。

“春刚?什么事?”陈道静微微一皱眉,刘春刚给自己打的什么电话,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把他调到治安大队主持工作,特意来表示感谢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刘春刚在她心中的形象无疑就打了个折扣。

“陈局,是这么个事,今天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个黑作坊生产毒豆芽,我带着所里的民警已经把人和货都扣住了,可是联系相关部门,都说不归他们管,我给孟局打了电话,他也没说什么,还有点怪我多事。”刘春刚的声音里微微透着点委屈:“所以我就直接给你汇报了,这事咱们管不管?如果管,咱们没有法律依据啊。”

“当然要管!”陈道静斩钉截铁地说道:“先把人和货控制住,后续怎么处理你听我电话。”

“好的陈局。”刘春刚仿佛松了口气,带些高兴地挂了电话。

陈道静心里有些复杂,在乱收费的事件中,刘春刚可以说是全市最干净的人,可是却受了处分,但他却没有埋怨,依然尽职尽责充满热情地干着工作,而郑旭刚这些人,放着那些违法乱纪的人不去管,却总想着整刘春刚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陈道静白皙般的面孔就隐隐透出了一丝怒气,这些怒气被萧何吏注意到了,问道:“陈局,怎么了?”

“萧市长,是这么回事……”陈道静将事情一说,然后问道:“到底该哪个部门负责呢?我们公安局没有这个处罚权啊!”

萧何吏一听,脸也有些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一会开会,加上这个议题。”

“嗯。”陈道静点点头。

萧何吏不再说话,打开笔记本在上面飞快地写着,时而皱起眉头沉思。

陈道静知道萧何吏副市长在考虑会议上的事情,毕竟这个会来的太仓促,很多准备都不足,所以便没有打搅,静静地坐了一会,见萧何吏还在本子上写着,本想打个招呼再走,可是见萧何吏已经沉浸在他的世界,便悄悄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会议室,虽然还有二十分钟才开会,但有几个局的局长和一部分街镇的主任、乡镇长已经在座了。

相互打了招呼,陈道静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其他的几个局长都是老黄北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公到私,随意地闲聊着,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而陈道静显得有些孤单,因为并不是完全能听懂他们的口中的人或事,所以在气氛上有些跟不上仿佛被隔离了一般。

好在十多分钟后,白小天、萧何吏和姜副市长相继走了进来,屋内这才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北面一面坐着三个人,白小天居中而坐,萧何吏在左,姜副市长在右。其他的人都坐在另外三面。

姜副市长轻轻嗓子,刚要说话,萧何吏却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陈局长,坐这里。”

“哦?”陈道静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白小天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随即就笑笑说道:“过来坐吧。”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忙起身拿着记录本走过去挨着萧何吏坐了下来。

姜副市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这丝不悦随即就消失了,笑了笑说道:“咱们现在开始开会,今天会议的有三项议程,第一是白市长传达省市的会议精神,第二是各部门和各街镇汇报一下前期的调查情况,第三,请白市长做重要讲话。”

“上午我参加了省市的电视电话会议,省委省府、市委市府对地沟油的事件高度重视,省委蒋书记批示,此行为极不道德,必须严惩,如行动不力,易引起不良的舆论导向和道德影响。赵省长批示要重拳出击、重点整治。省里会议结束以后,市委周正书记又特意做了重要讲话,批示要掀起风暴,不怕劳累,不惜血本!”白小天滔滔不绝地传达了省市领导的批示精神,又念了市委关于整治地沟油专项行动的文件。

等白小天结束后,姜副市长又让各街镇和各部门做了简要的前期工作汇报,汇报的情况大同小异,无非是第一高度重视,健全机构,成立领导小组,第二措施得力不怕辛苦全面摸查,第三建立责任制,层层落实到人。

各街镇和各部门汇报完后,姜副市长看看白小天,笑道:“白市长本来今天下午还有别的安排,还是赶过来了,下面请白市长做重要讲话!大家鼓掌!”

姜副市长说完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鼓了几下。

白小天看看萧何吏,问道:“萧市长,你还有事吗?”

“白市长,你讲吧,会后我有点别的事。”萧何吏笑笑说道。

“嗯。”白小天点点头,摊开材料开始了讲了起来,他的口才本来就好,讲着讲着就脱了稿,他讲得慷慨激昂,可下边听得却有些昏昏沉沉,尤其是萧何吏,一个劲的皱眉。

足足讲了四十分钟,白小天这才刹住车,回归到材料上,又重点讲了讲责任的问题,又讲了十多分钟这才结束。

姜副市长拿出一份文件,说道:“当前,食品安全是我们市压倒一切的工作任务,为此,给白市长汇报了成立了安全食品专项整治领导小组的事情,萧市长的组长,我的副组长,在座的各位都是成员,办公室设在卫生局,希望大家按照各自的分工和职责,各司其职、密切配合,共同做好这项工作。”说完问白小天:“白市长,还有事吗?”

“没了。”白小天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来喝茶。

“那,散会?”姜副市长望着萧何吏,征询地问道。

萧何吏望望白小天,笑道:“白市长,这个会开的仓促,事前也没通气,对这个方案,我有点想法。”

“哦,没事,你说说看。”白小天放下杯子,望着萧何吏说道。

“刚才各位都汇报了,都有成绩,各辖区都没有发现地沟油。”萧何吏说完开始点名:“徐局长,咱们区里有没有一个叫华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企业?……汪书记,你们辖区里有没有……刘书记……”

被点到人都用力地点点头,很笃定地说:“有这家企业,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是很正规的企业,没有发现生产销售使用地沟油的行为!”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转头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有一个事情没来得及跟你汇报,就是咱们市又抓了四个生产地沟油的……”

“啊???”白小天脸上一变,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谁抓的?”

萧何吏一指陈道静:“陈局长部署的,干净利落,无一落网!”

“哦,”白小天轻轻松了口气,扭头望向了陈道静,惊慌的目光变成了勉励和欣慰:“不错,不错!”

“陈局长把人都抓了,当事人也都承认了!”萧何吏突然提高了一点声调:“可是,咱们的部门却还不承认!咱们的乡镇政府和办事处还不承认!这不是笑话吗?!!!”

被点到名的局长和街镇书记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其中质检局长装着胆子说道:“萧市长,这几家企业查过,确实存在点问题,我们已经给他下了整改通知书了……”

“啪!”萧何吏一拍桌子,怒声呵斥道:“下了整改通知书就算完成工作了吗?!!!”

质检局长吓得一哆嗦,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

“还有,”萧何吏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刚才公安局查获了一个毒豆芽的窝点,可给我们相关部门打电话,却没有一个部门出来管?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给我个理由!工商局先说,他们属于不属于无证经营?怎么你们就管不了呢?”

工商局长头上有点冒汗,吭哧了半天才低声说道:“白市长,萧市长,无证经营一直是我们最头疼的事情,一直以来,我们都想把这些非法摊户纳入到管理范围内,可他们是生产食品的,食药不给他们发食品生产许可证的前置,我们工商是没有权利来发证的,如果按无证经营来取缔,一是难度太大,二来处罚也太轻,会完全忽略掉他们没有食品生产许可证的事实,况且,他们还是毒豆芽。”

“你们为什么不发证?”萧何吏将目光望向了食药管理局副局长。

食药管理局副局长一脸委屈:“萧市长,我们局长出事以后,我临时主持工作,对这一块介入还不多。我们一共十四个人,黄北市有证的大小饭店餐馆有一千多家,无证的初步估计有二千多家,没法查啊!而且,像豆芽这种东西,属于生产范畴,好像应该质监局管吧?”

食药管理副局长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瞟向了质检局长,质检局长刚才被萧何吏一声怒喝正在心惊肉跳,这时见食药局副局长看他,不禁有些恼怒,可又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萧市长,产品质量法中没有一条是把豆芽列入生产企业的,如果硬要调整进去,恐怕会导致立法和执法的混乱,我觉得豆芽应该是初级农产品,该归农林局监管才对。我也曾请示过上级部门,他们答复由质监部门监管是不合适的。”

质检局长刚说完,农林局长胡志辉便拿出了一份文件,说道:“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产品质量法规定,在农业活动中获得的动物、植物、微生物属于初级农产品,也就是说从地里长出的植物,才由农业部门负责监管,而豆芽并不是初级农产品,严格来说,他是加工品,您看,这是省农业厅批复的文件。”

“呵呵,”萧何吏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在国家的层面上,有九个部委管食品安全,中国人喜欢吉利数字,九龙治水嘛!可是现在怎么样?九条龙都在互相扯皮,谁还有心思去治水?”

萧何吏说完顿了一顿,突然提高了声调说道:“你们都有理由,难道公安局就没有理由吗?陈局长的理由会比你们更充分,更合理,更有说服力!可是人家却把这个黑窝端了,你们是什么感觉?!!”

一个中心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萧何吏看看白小天,说道:“白市长,现实情况在这里摆着,各职能部门虽然各司其职,但力量毕竟有限,所以我建议给陈局长加点担子,让她统一协调食品安全的专项整治工作。”

白小天看看陈道静,神色显得有些犹豫。

其他部门的人却纷纷应和:“是啊,让陈局长牵头吧,公安出面,各项工作力度就大了。”

白小天看看陈道静,见她并没有为难和不悦的表情,便轻轻点点头:“好吧。”

萧何吏拿起那份领导小组名单,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我看这样,组长呢,就由我来担任,副组长,就由陈局长来担任,办公室也设在公安局,其他部门是成员,你看如何?”

白小天自然没有意见,姜副市长一听,也欣然同意,如果是别的领导小组,她一定不会同意自己被划去,但这个领导小组,她却乐得清闲,便也连声赞成。

“同志们,近期食品安全事件频出,这些事件与群众的衣食住行密切相关,与生产生活密切相关,是事关民生、事关群众生命健康,甚至,是事关我们执政党执政根基的重大问题!”萧何吏一脸的庄重肃穆,目光从在座的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事件不清除,群众就会没有安全感,就会怨声载道,就会丧失对政府的信任,而这,必将会严重损害党和政府的形象与公信力,给社会的和谐和政治稳定埋下隐患,,所以我们必须痛下决心,采取有力措施,把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这类事件予以狠狠的打击!”

大家都低头在本子上刷刷地记着,虽然萧何吏说的只是些原则而笼统的东西。

萧何吏看看白小天,本来他已经想好了这次会议的主题,可没想到白小天却临时决定参加,并在未沟通的情况下部署了工作,但在萧何吏看来,白小天部署的工作太过于模糊,没有很强的操作性,条理性也不清晰,只是白小天刚安排完,他如果给全盘否定,显得不太好,所以一时就有些犹豫。

白小天此时倒显得有些大度,站起身说道:“我还有点事,下面让萧市长再具体部署一下专项整治行动,萧市长是领导小组组长,一切行动按萧市长的布置为准!”

萧何吏微微有些感激地看看白小天。

“我也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姜副市长也站起身笑着说道。

萧何吏也没挽留,将白小天送出了门,陈道静也起身跟了出去,等白小天和姜副市长走远,这才轻声对萧何吏说道:“萧市长,我不怕担子重,但是,担心会影响其他的工作,现在很多工作都在关键时期,尽管食品安全是大事,但打黑除恶也是公安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希望您能在部署工作的时候尽量结合一下,最好能让我们将各项工作有机结合起来。”

“哦,我想想。”萧何吏皱了皱眉,陈道静这个建议给他出了个难题。

回到会议室坐下,陈道静见萧何吏一脸沉思,便有意想给他争取点思考的时间,于是就笑着问道:“各位局长,今天上午我们把四家生产地沟油的企业法人都抓了,但大家也知道,我们公安局对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毕竟了解的太少,很多事情无法判定,油我们已经取回来了,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确定它是地沟油呢?”

质监局和工商局几个部门的领导相视了一眼,一脸的苦笑。质监局局长说道:“陈局长,不瞒你说,这地沟油咱们还真的化验不出来,从水杂到酸度,他们都是合于标准的,上次我们也查了一家,但取样送到省里去化验,二十多天了,至今也每个结果,我们催促,答复是还没有证据能确定是地沟油。”

虽然下午在审讯时那个醉汉也不无自豪地说自己的油检测不出任何问题,但陈道静当时并没有相信,可现在听到这话从质监局长嘴里说出来,一时不由愣住了,忙问道:“那是不是就是说,没有任何方法能判定是否是地沟油了?”

质监局长笑了笑没再说话,工商局长插话道:“也倒不是完全不能分辨,虽然技术化验难以确定,但通过眼看鼻闻还是能分辨的。”说完看看质监局长,笑道:“这也是从你们质监局那听来的。”

质监局长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仿佛有些无奈和羞愧的意思。

工商局长没有再卖关子,笑着说道:“地沟油和纯花生油和大豆油的区别在于,地沟油看上去更清澈,更清亮一些,如果闻的话,它的香气更醇一些,也更浓一些。”

陈道静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区别?如果这样,岂不是看上去地沟油比纯植物油更像是真正的和个油。

质检局长叹口气对工商局长说道:“王局长,你说的都是以前了,现在的地沟油都是勾兑的,按七比三的比例,七分真正的大豆油,三分地沟油,这样混合以后,油质就会显得稍微浑浊一些,香味也淡了很多,跟真正的植物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一直在纸上划着的萧何吏此时抬起头来,说道:“这验证了一句话,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记得刚出现地沟油这个话题的时候,很多专家,甚至包括一位全国知名的炼油专家公开地讲,地沟油只是个笑话,这种笑话注定只能发生在中国。为什么说这话,因为他们在炼油的过程中很多难题解决不了,降酸的问题,除臭的问题,很多年都没有解决好,而更重要地是,他们觉得自己是人才,从心里看不起一般的老百姓,觉得他们办不到的事,老百姓怎么可能办到!可是现在看,他们比老百姓差得太多了!”

众人脸上都有些诧异,包括陈道静在内,都有些不太明白萧何吏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我们来说也是这样!”萧何吏看了一眼众人说道:“不要觉得自己的位置高,了解的法律法规多一些,就轻视群众,其实群众中有本事的人太多太多了,只是很多没有这个机会走到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就是了。所以我们不管干什么工作,都要尊重群众,依赖群众,只有这样,工作才能做好!”

陈道静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借此又重申一下以前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的老调。

“好了,说正事!”萧何吏直了直身子,环视一眼众人,说道:“虽然今天我们开的是食品安全会议,但是我们在实际的工作中不要把目光都局限在这个领域,与其有关或者类似的工作,我们都要以此为契机,一并抓好!”

别人倒还没觉得什么,陈道静却觉得心里很亮堂,但又微微有点担心,自己提的这个建议有点仓促和突兀,萧市长这一时之间能讲好讲透吗?毕竟,食品安全和打黑除恶很难沾上边。

“毛主席一向反对党八股,但是今天我也八股一下!”萧何吏笑笑说道:“为了便于记忆和朗朗上口,咱们这次的活动就叫五四三二一行动!”

“详细点说,就是五害四黑三重点二渠道一中心。”萧何吏扳着手指笑着说道:“五害,就是危害人民群众身体健康、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危害百姓财产安全、危害社会公共安全、危害社会诚信的行为!”萧何吏说完看看陈道静,带些期望地说道:“陈局长,你的任务很重,这段时间,不但要抓好食品安全工作,也要狠狠打击黄赌毒现象,尽快使黄北的各种污秽荡涤一空,还百姓一个风清气正!”

“是!”陈道静起身啪的打了个敬礼说道。

萧何吏笑笑,接着说道:“四黑,就是制造和销售有害和假冒伪劣食品的黑作坊,制造和销售伪劣药品的黑药厂,收购销售伪劣食品药品的黑市场,涉嫌黄赌毒的黑窝点……三重点是城乡结合部、流动人口密集区、大型综合市场,尤其是汽配城、建材城和古玩市场等重点区域,建筑工地、废旧房屋、仓库和地下设施等重点部位,宾馆旅店、游戏厅、桑拿、迪厅、练歌房等重点行业场所……二渠道是公安局设置举报电话,在政府网设立公开信箱,建立与群众信息通畅的连续渠道与机制……”萧何吏滔滔不绝层次分明地讲完,加重语气地说道:“最后是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就是公安局!这次专项整治活动,必须以公安局为中心,各部门第一要及时通报情况,第二要完全服从公安局的指挥!如果哪个部门再发生推诿扯皮畏缩不前的情况,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陈道静听着萧何吏铿锵有力的话语,心中充满了惊讶与钦佩,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萧市长居然就结合自己的提议做出堪称完美的部署。不过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释然,能到达这种高度,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必然是平时不知反复多少次考虑过这些问题,等到用的时候也就自然能如信手拈来一般了。

事实证明,萧何吏的决策是正确的,有了市政府的压力和公安局的强力保障,各个局的稽查队都放开了手脚大干起来,僵局很快被打破,捷报频传,不过三天多的时间,全市便破获了多起重大案件。

会后的第二天上午,临时主持治安大队工作的刘春刚便带领治安大队在青门店一举打掉了生产销售假哇哈哈奶饮料的一个窝点,查封没收了在附近民房仓库的近万瓶未来得及销售的假奶饮料,十三名涉案人员无一逃脱,全部落网。当天下午,又按照账目和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追至清湖区和还台区,在七家农贸市场查扣未来得及售出的假饮料三千多箱。

在公安局轰轰烈烈行动的时候,其他的部门也没有闲着,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虽然人少,但根据群众的举报和实地调查,也摸清了两个生产销售假药的犯罪团伙,在通报给公安局后,两家联手,端掉了两个团伙的十三处窝点,抓获涉案犯罪嫌疑人近百人,查获各类假药三十七吨,上报至省里后,相继被食药局、工商局、和公安厅通报嘉奖,被列为年度打击制售假冒伪劣药品大案,黄北市主持工作的食药局副局长为此还在全省的会议上坐了典型发言。

工商局的力度也很大,三天时间,对全市十三个批发市场进行了突击检查,查获了假名酒、假洋酒、假烟多大十七个牌子,查扣加工还没来得及装的空酒瓶七千多个,假商标三万多枚,总金额过了六百多万。

通过这次行动,不但这些直属部门与公安局的关系迅速升温,对萧何吏副市长的看法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食药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在省里会议上做了典型发言不久,便被扶正提拔为局长,在他眼里,萧何吏副市长不但是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好市长,而且也算是他在仕途上的贵人。

由于省里的几次通令嘉奖,省内省外的兄弟县市纷纷来学习,一时间,黄北的领导班子忙了个不亦乐乎,时间几乎都用在了接待上。

面对这些,姜副市长等人看在眼里,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早知会如此风光,当时即便翻脸也不会让萧何吏把自己的名字从领导小组名单上去掉。

白小天倒没有这种感觉,他天天活在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中,虽然工作是萧何吏安排部署并督促落实的,但毕竟他才是市长,兄弟县市来了主要领导,尤其是省厅和地市级的领导,都还是要由他亲自出面接待的,而且汇报稿萧何吏让宋子平也早已斟酌了多遍,精练而出彩,听得领导们都面带赞许的笑容不停地点头。

然而,政府工作毕竟不能长期抓食品安全,一阵热潮下去,突击行动也就慢慢变成了常规工作,而政府工作的重心也就再次慢慢转移到经济和换届上来。

对段文胜和林秀峰来说,换届的事情是头等大事,段文胜想借此一统全市,实现抱负雄心以期望在仕途上有个飞跃,而对林秀峰来说,则是守住最后防线的舍命一搏,所以即便在食品安全专项整治活动最**的时候,东州和道州两派明里暗里,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激烈的交锋。

但对白小天来说,换届倒不是最牵扯他精力的,他毕竟还是扎根太浅,除了两三个部门有自己的人选外,其他部门他既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插不上手。

食品安全专项整治的**一过去,白小天的心思便渐渐回到了黄钢那两千万征地补偿款的事情上来。虽然经过林秀峰的协调,丁建国已经同意降了一千万,但两千万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通过近期的一些事,他已经多少有些了解萧何吏的为人,但因为了解,他更有些担心,无端再拿出两千万,以萧何吏的性格是绝不会答应的。虽说他对自己比较尊重,但在这种问题上,他是不会轻易让步的,更何况,上次会议上直接就点了乱花钱的问题。

思前想后,白小天还是决定先绕开萧何吏,做通段文胜书记和林秀峰副书记的工作,等三人意见达成一致,然后再给萧何吏通报一下,实在不行就上常委会表决,只要自己这边三个人同意,下面的常委必然绝大部分都会支持,即便萧何吏反对,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一上班,白小天便给林秀峰打了电话,约他到办公室来谈谈黄钢的事情。

林秀峰最近有点焦头烂额,自己属意的两个副市级候选人全被孙艾静给批捕了,而且证据拿得极为确凿,几乎已经是铁案了。这对他来说打击确实太大了,他恨不能冲到两个辛苦培养起来的部下面前扇他们几个耳光,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年轻的时候都是一身正气的,怎么当了个还谈不上多大的官就先惦记着捞钱了呢!这样做对得起谁?别说对不起父母妻儿,对不起党和组织的培养,就是对他林秀峰,也是对不起的。正在他需要他们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却临阵落马,搞得他脸面无光不说,还陷入了深深的被动。

尽管心烦气躁,但对白小天这个新结的盟友,林秀峰还是不敢大意,很快便赶到了政府这边。

白小天很客气,也很热情,亲自给林秀峰倒了茶,然后说道:“林书记,黄钢的事情多亏你帮忙,总算是把这件事促成了,但现在政府和丁大集团的谈判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就让点步,争取早一天把事情解决掉!”

林秀峰点点头:“是啊,久拖生变,我也担心着呢。”

白小天一听,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发慌,便说道:“丁建国狮子大张口,一要就是三千万,虽然经过你的协调,同意降一千万,可是两千万的数目也不小啊,起码,在萧市长那里恐怕就很难通过。”

“确实很难。”林秀峰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不过,再降的话,丁建国那边我也不好说话了。”

“唉!”白小天叹口气沉默了一会,探起头轻声说道:“以集体意见的名义如何?”

出现裂痕

林秀峰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自然懂得集体决定的好处,很多事情,尤其是不太合规矩合情理的事情,在经过了极为“严格”的议事程序后,个人的意见便转化成为了集体意见。集体意见是民主的表现,限制个人的权力,防止权力集中在个人身上,在一定程度上防范腐败的发生,但同时,也造成了无人负责的后果,更为有些人在为一己之私而损害国家人民利益的时候活学活用,只是这种活学活用,已经不是当初制定集体决定体制的本意,而是与之背道而驰了。成了一些领导干部在谋取私利又逃避责任时的一种手段,私利留给自己,责任推给组织。

“也是个办法。”林秀峰沉吟了许久,说道。

白小天笑了笑,只要林秀峰支持,组织部长王亮也必定支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段文胜书记的工作了。

“林书记,你再找找丁建国,看他能不能再降点,哪怕一两百万也行。”白小天笑笑说道:“我呢,去跟段书记商量商量,毕竟是上千万的事情。”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先不提丁建国降那一千万的事,按三千万汇报,先探探段书记的意思。”

林秀峰心里明白,这一千万的功劳,白小天想在段文胜面前据为己有,不过他倒也不在乎这些,他之所以协调丁建国也是为了在白小天面前买好,就算他在段文胜那里为黄北市剩下三千万,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得到任何改善,想到这里便了笑了笑说道:“行,那白市长你就去吧,我先走了。”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说道:“白市长,跟段书记汇报的时候就不要提了,不好。”

白小天是正中下怀,嘴上却说道:“哪能呢,今天不提以后也要提,你一出马就给黄北省了一千万,这个功劳我可不敢独吞。”

“呵呵,只要白市长心里明白,我老林就不亏了,至于其他人,呵呵,没必要。”林秀峰说完笑着走了。

这话说的白小天心里很舒服,滋咂了半天味道,这才收拾了一下,出门喊上司机直奔市委。

走进段文胜书记办公室的时候,段文胜书记正一脸儒雅笑容地跟孙艾静谈论着什么,见白小天进来,两个人便立即住了口。

“白市长来了,快坐,有事吗?”段文胜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带些客气地说道。

虽然段文胜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白小天能感觉到,这笑容跟刚才那笑容有些不同,现在笑容不似刚才那样发自内心的自然而多了一份程式化。

“是这样的……”白小天看看孙艾静,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态。

孙艾静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立刻起身笑笑说道:“段书记,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放心吧,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

“呵呵,辛苦孙检了。”段文胜笑着起身说道,表面显得很客气,但神态中又透着一股亲密和自然,甚至有一份心有灵犀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里面,这让白小天微微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与陈道静也能达到这种境界。

“白市长,说吧,什么事,还亲自跑一趟。”段文胜笑着坐下来问道。

白小天最初是想打个电话的,可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把握大些,便笑着说道:“最近食品安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省市领导的评价也都不错,心血算是没有白费吧,呵呵……”

段文胜书记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白市长,这次你可真是替咱们黄北争了荣誉长了脸啊!”

“呵呵,这都是应尽职责。”白小天笑笑,转了话题说道:“段书记,黄钢是事情,省里几位领导都很关心,现在谈判越来越僵,我有点担心事情黄了。如果真黄了,这影响可就大了,没法对省领导交代啊!”

“哦,这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段文胜沉吟了一会,问道:“丁建国是什么条件?”

“他要三千万的征地补偿款,虽然有点狮子大张口,但实话实说,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人家要投几个亿嘛!”白小天说完便闭上了嘴,等着段文胜的反应。

段文胜表情有些像雾中的远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半响笑了笑问道:“财政吃得消吗?白市长是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啊……”白小天摸不透段文胜的意思,不由犹豫了一下,最后狠狠心这才说道:“我觉得咱们不能什么都依着他,否则说不定他后续还会再提要求,我看这样,咱们的底线就是两千万,多一分也不给,段书记觉得如何?”

段文胜看看白小天,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道:“我觉得还是太客气了。”

“段书记的意思?”白小天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来找段文胜的,如果真被他一口否了,自己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尽量少吧,我感觉对半劈应该可以。”段文胜笑了笑说道:“上次公安局经费紧张,咱们都没有足额兑现,现在又拿出这么多钱,我觉得也不太合适,这样吧,你尽量给他向下压价,省出的部分给公安局作为工作经费。”

白小天心里既懊恼又吃惊,懊恼的是自己主动降了一千万,段文胜竟然不领情,还要再杀五百万,这难度恐怕够大的,吃惊地是段文胜怎么对公安局如此关心了?难道陈道静私下找市委汇报过工作?

想到这里,白小天就没了再谈下去的心情,起身不自然地笑笑:“段书记,那我就先回去安排继续谈,不过,对半我觉得有难度。”

段文胜书记并没有让步,淡淡地一笑说道:“白市长,多想想办法。”

“好吧。”白小天无奈地点点头出门,心里一肚子怨气,自己好不容易靠上了刘建国副省长这条线,可段文胜居然不全力支持,难道是怕自己将来爬到他的头上?

这样一想,白小天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来到楼梯口,犹豫了一下,没有下楼,而是一转身径直去了林秀峰的办公室。平时,他是比较忌讳这样做的,但今天,他似乎有点故意为之。

林秀峰见白小天进来,也微微吃了一惊,自从白小天来来到黄北,除了第一天报道时在门口站了站,还从未来办公室找过自己,便赶紧沏茶招呼道:“白市长,坐。”

白小天刚才在段文胜屋里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心中对林秀峰又亲近了不少,便笑道:“林书记,别忙了,坐不住,就几句话。”

林秀峰坚持着把茶泡好,端过来放在白小天面前,笑道:“白市长可是贵客,轻易不来啊。”说完冲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方向努努嘴,压低声音问道:“谈得怎么样?”

“唉!一般!”白小天叹口气,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林秀峰听完不由皱起了眉头:“丁建国是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是他的本性,这五百万,恐怕难度很大。”

白小天叹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

“段书记平时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有些糊涂了。”林秀峰有些不解:“满打满算不就五百万的事嘛,如果真为了这点钱把事情搞黄了,那就太不应该了!”

“哼哼,他不是糊涂,他心里明白着呢!”白小天被触到了疼处,不由气呼呼地说道。

林秀峰心里暗喜,表面却有些焦急:“那白市长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白小天愣了一下,摇摇头苦笑道:“感觉不太好办了!”

林秀峰沉吟了一会,轻轻地说道:“白市长,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经济还是要政府主抓的,怎么做,其实也不会太过分。”

白小天听林秀峰话里有话,便连忙问道:“林书记,你有什么法子?”

“白市长,我觉得你就不应该汇报,经济方面的事本来就是应该你这个市长拍板的。”林秀峰又煽了煽火,说道:“这种事,开个市长办公会把事情定下来,然后再到段书记那里汇报一声就好。”

“这样好吗?”白小天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呵呵,我只是提个建议,合适不合适,白市长你自己拿主意。”林秀峰笑着说道。

白小天低头沉思了一会,觉得自己毕竟是市长,这样做也不算太过分,便点点头说道:“这样做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就需要做萧何吏的工作了,可,就怕他比段书记还难对付啊。”

“呵呵,就萧何吏那臭脾气,能有几个人站在他那边?”林秀峰端起茶杯笑着说道。

“嗯,对!”白小天点点头,带丝果决地说道:“能做通就做,不能做通,就硬性多数通过!”

“嗯。”林秀峰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我先走了,如果时间来得及,下午就召开市长办公会!”白小天站起身道别,一脸踌躇满志地走了。

林秀峰慢慢坐下来,点上一支烟缓缓地吸着,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是老书记的水平高,如果自己不转换思路的话,恐怕白小天和段文胜之间不会这么快就出现裂痕。

先斩后奏

白小天告别林秀峰,临出门的时候,林秀峰有些轻描淡写地笑着对白小天说道:“跟班子统一思想的时候,与别的副市长谈,可以谈经济,谈前景,谈税收谈财政,可是跟萧何吏谈的时候,就别谈这些了,多谈谈那些工人。”

白小天心领神会,笑着点点头:“林书记果然不愧是管干部的,对每个人的性格都抓得很准啊。”

回到市政府,白小天立刻分头找了几个副市长做统一思想的工作,说了丁大集团方面的要求,在介绍这些情况的时候,白小天显得姿态很低,甚至笑着说收到这个消息以后,因为数目太大,自己也不敢擅自做主答复,想跟班子里的人先通通气,然后话锋一转,又开始讲省里领导对黄钢收购工作的关心,如果谈判卡了壳不好等等,最后又谈到了丁大集团财力雄厚,应该是可以把收购以后的黄钢搞好的,,既解决了那么多工人的问题,消除社会不稳定因素,对黄北的经济工作也有强大的推动力啊。而且,黄钢的盘子这么大,再想换一家合适的企业不容易等等。

几位副市长都是官场老油条了,尽管白小天这番话貌似很公允,但他们还是毫不费力地就听出其中的味道,心想开始几个亿都扔出去了,也不在乎这几千万了。何况自己又不分管财政,没了钱,着急的也不是自己。

不过支持归支持,几个副市长却没有一个主动提出同意给丁大集团钱的,还是把事情往白小天身上推,笑着点点头说是啊,现在像丁大集团这样愿意主动为政府分忧的企业不多了,对这件事,我尊重白市长的意见。

对于这个结果,白小天心里还是满意的,尽管几位副市长没有勇敢站出来替自己分担的,但毕竟不会再反对了,这就达到了目的,剩下的需要攻克的就只有萧何吏了。

萧何吏是十点半多回的政府,但白小天没有急于和萧何吏谈,而是选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走进了萧何吏的办公室:“萧市长,中午没安排吧?”

“没有,正准备去食堂呢。”萧何吏抬起头笑笑说道。

“别去食堂吃了,你觉得是与民同乐,其实你去了,大家都吃的不自在。”白小天笑着坐了下来说道:“我让小李去食堂打几份菜来,咱哥俩在办公室吃,正好也想好好跟你聊聊呢。”

“哦。”萧何吏见白小天已经安排了,便也不再好拒绝,便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萧市长,说心里话,我从心里感谢你。”白小天一脸的真诚:“如果不是你上次替我指了那条明路,恐怕我现在还要陷在黄钢的问题中出不来呢。”

“呵呵,哪里……”萧何吏笑笑,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着急地问道:“白市长,我听说丁建国要……”

“萧市长,你先听我说。”白小天摆摆手笑着说道:“丁建国确实狮子大开口了,一张嘴就是三千万,我的意见是,咱们绝不能答应!”

“哦。”萧何吏听完,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不过,我真是有点担心啊。”白小天神色变得有些沉重,叹口气说道:“黄钢的盘子这么大,找个合适的企业真不容易,尤其是黄钢那些翘首以盼的工人们,更是不容易!每拖一天,对咱们倒没什么影响,不过,对那些工人来说,那就是养家糊口的钱啊!”

萧何吏看看白小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显得有些犹豫,不过并没有插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虽然不能全部答应丁大集团的要求,不过,也要适当考虑一下。”白小天望着萧何吏的脸色,知道事情有希望,便笑着说道:“萧市长,这事好就好在丁大集团愿意支付工人前期拖欠的社保,我觉得,咱们让点步,花点钱,其实也不算冤,就只当这个钱是给工人买了保险了。说实在的,这些年,政府欠工人们的太多了,就当是一种补偿吧!”

萧何吏微皱着眉头,尽管白小天对工人的态度转变让他欣喜,但总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明明是给丁大集团的钱,怎么就成了补偿工人了呢?

“我想,我们的底线是两千万,超过这个数,我们宁可不谈!”白小天有些慷慨激昂地说道。

萧何吏将头转向了窗外,他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对现有的分配机制深恶痛绝,本应属于大多数百姓的钱,却总是通过这样那样的形势流到了某些少数人的口袋中,但另一方面,他也极想早日看到黄钢的工人们高高兴兴地上班。应该说,在萧何吏的岁月长河中,除了大学的生活,就只有黄钢这段短暂的快乐,那时工人们兴高采烈的神情常常浮现在他的脑海,也让他深思,那时的物质条件其实还不如现在,可为什么人的精神状态就那么好,干劲就那么足呢?

就在这时,门一开,白小天的秘书带着食堂的两个服务员端了菜进来,除了有食堂的大锅菜,还另外炒了两荤两素四个菜。

“萧市长,咱们以茶代酒,祝愿黄钢的工人早日上班!”秘书等人走后,白小天端起茶杯笑着对萧何吏说道。

萧何吏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杯子,点点头说道:“好!”

白小天有些心花怒放,立刻转移了话题,谈起了一些趣事等轻松的话题,萧何吏也渐渐轻松了起来,其实,这些钱即便不花在黄钢上,恐怕也会浪费在其他的地方,说不定,还不如放在黄钢上有价值呢。

这顿饭在良好的气氛中结束了,白小天擦擦嘴站起身,笑道:“萧市长,我过去了,让办公室准备一下,咱们开一个市长办公会,将事情定下来。”

“嗯,好吧。”萧何吏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年的财政是拿不出这些钱了,好在快年底了,财政马上就要开始预决算,把这个钱放在明年的开支里吧。”

“哦,行,没问题。”白小天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笑着答应下来,说是今年明年,其实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了,这点时间如果丁建国还要计较,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在中国,有个奇怪的现象,如果事情重要,一般开小会,如果事情不重要,场面反而会很隆重。但是,小会反而更能真正地解决问题。黄钢的问题就是这样,加上白小天和萧何吏,一共才五个人,半小时的时间就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不过事情也不过一帆风顺,白小天讲完后,会议室一度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想与这件事沾上边。

白小天看看姜副市长,笑道:“姜市长,你先说说吧。”

姜副市长有些不情愿,她既不想第一个表态,但又不想得罪白小天,尤其是最近风言风语传说白小天跟两位省长挂上了钩,所以犹豫了一下,便笑笑说道:“其实,对于黄钢改制的问题,我觉得大家的认识是基本统一的,从发展经济和解决企业和工人困难的角度,我是赞成的,只是,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萧市长的意见更重要一些,如果萧市长都同意,那我完全赞成。”

几位副市长都将目光望向了萧何吏,对他们来说,既然上了市长办公会,肯定就要形成意见,而这件事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财政会变得紧张不紧张,那就是萧何吏副市长的事了。

萧何吏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同意白市长的意见,底线是两千万,绝不能高过这个数一分钱。”说完顿了一顿,叹口气说道:“其实我的意见是尽量把这笔钱压到一千万以下。”

“我们会尽力的。”主持谈判的王副市长见萧何吏答应下来,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萧何吏表了态,会议剩下的时间就成了形式,其他副市长纷纷表态同意以后,白小天后又做了总结,说一定要维护政府和群众的利益,决不能丁大集团说多少就是多少,在谈判中要坚持能压一点就压一点,先给他一千万的价格,如果对方实在不让步,那再坚守底线二千万。

决议很快形成了,名字也起得很好,叫压低丁大集团征地补偿款的决议。

拿着决议,白小天一身的轻松,回到办公室立刻打电话把负责谈判的发改委主任和外经委主任喊来,让他们按照这思路去谈,然后拿上决议,兴冲冲地去市委找段文胜书记汇报。

段文胜书记最近心情不错,他一向觉得女人都有些傻,公检法部门店大水深不好控制,却没有想到孙艾静单凭几人之力竟然能所向披靡,不但按他的思路将一些腐败分子一一拿下,而且还收获了许多他预料之外的惊喜,道州派渐渐被打入死角,形势一天更比一天明朗起来。

可是当他看到那份市长办公会形成的决议时,尽管脸色没有显露出来,但心中是有些愠怒的,口口声声说请示他拿主意,可现在都形成了决议,这是向市委汇报吗?这明明是事情做完后给市委通报一下情况!

段文胜望着白小天看似帅气干练实则透着稚嫩的脸庞,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对于这件事,现在看已经有些失去了控制,而依照平时的接触,白小天是没有这种头脑和想法的,会是谁在背后给他出的这种生米做成熟饭先斩后奏的主意呢?

手眼通天

“段书记,这个决议是在充分尊重并遵循你的意见后得出的,上次你说底线是一千五百万,可是经过我们慎重的讨论,觉得没有把握能谈下来。”白小天有些真诚地望着段文胜:“段书记,其实就算这钱多了一点,可用几百万的钱换来时间和进度,也不算完全吃亏。”

段文胜微微点着头,温和地笑笑说道:“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去执行吧,我还是那句话,尽量压低,咱们财政的钱不宽裕,虽然该花的一定要花,但还是能省则省啊!”

白小天见段文胜并没有预料中的愠怒与冷淡,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笑着说道:“段书记,您放心吧,我就是亲自去找丁建国,也一定要他拿出个几百万!”

“呵呵,那好,你就去吧。”段文胜温和地笑笑,送了几步便转身回了座位,拿起电话说道:“子儒,去公安局调研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哦,让子平跟着吧。”

白小天出了门,突然想起一点别的事,转头回头刚来到门口,正好将这个电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不由一愣,段书记要去公安局调研什么?怎么事前没得到一点消息?难道道静靠上段文胜这条线了?

想到这里,白小天轻轻松开了门上的圆球,慢慢退了一步,带着一肚子狐疑转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白小天先给林秀峰打了电话,将事情简单地一说,口气显得很愉快,尽管他察觉了段文胜的不悦,但是只要他不开口反对,自己就算成功了。

林秀峰的算盘和白小天的不太一样,他其实更盼着两个人能反目,所以这时见事情顺利,心中便隐隐有些失望,但还是装出高兴的口气恭喜了白小天。

“呵呵,这里面有老哥一大半的功劳啊!”白小天笑着说道,心里却有些得意,尝到了这次甜头,让他越来越觉得黄北的政治环境的美妙,只要东州、道州两边依然对峙,那他作为中立的一方就必然是他们竭力拉拢的对象。

第二天,白小天比较正式地开了一个会,两个副市长和发改委主任、外经贸局局长参加。在会上,白小天将降低丁大集团征地补偿款的决议做了正式通报,由于昨天已经开过市长碰头会,所以大家这次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异议。

为了将事情做得更漂亮,白小天在决不可突破的第一道底线之上,又加了一条一千八百万的底线,要求谈判人员死守这条防线,力争在一千八百万的价格上将丁大集团拿下,尽最大力量维护政府和群众的利益。

会后,白小天立刻给丁建国打了电话:“丁老哥啊,兄弟有点事想求你啊。”

丁建国一副受宠若惊的语气:“哎呀哎呀,白市长,你要这样说,可会让我折寿的啊,您有什么指示,尽管下命令!”

“呵呵,指示不敢当,命令更谈不上了。”白小天对丁建国的反应很满意,笑着说道:“现在政府财政困难,老哥还要再帮我一把啊!”

“行!白市长尽管吩咐!”丁建国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丁老哥果然是爽快人!”白小天满意地笑笑,说道:“明天又要开始新一轮谈判了,咱们不能老拖着啊,我看,老哥你就再让点步算了。”

丁建国犹豫了一下,苦笑道:“白市长,如果是政府缺钱,让我贡献一点,我没有二话,一千万两千万都可以,但这种事……”

白小天明白丁建国的意思,什么事有什么事的人情,或许帮政府解决燃眉之急,几千万也能拿得出,但这种事,偷偷摸摸的,花了钱却没有得到相应的面子。

“老哥,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会还上!”白小天笑笑说道。

丁建国见白小天是个明白人,反倒装起傻来:“哈哈,白市长,都是我老丁欠你的,你什么时候欠过我了?”

“呵呵,”白小天笑笑说道:“咱们不谈这些了,老哥,林书记开了次口,你给降了一千万,兄弟虽然面子薄,你多少也得给点吧?”

“哎呀,白市长的面子……真让我不好开口了……”丁建国仿佛有些为难,抓耳挠腮一般,最后仿佛心一横,说道:“白市长,既然你开了口,那这样,两千万,我一分不要了!”

白小天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丁建国这么豪气,这么够意思,只是,他主导的决议就成了笑话,而且他还反复给段书记和萧何吏等人说一千五拿下来的难度有多大,如果现在丁大集团一分不要了,在里面,知道是他白小天的面子,可是在外面,他白小天可是没有一点面子了。

“不用,象征性地降一降,给我个面子就可以。”白小天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欢欣,反倒有些局促和慌乱起来。

“唉,还是白市长关心爱护我们啊!”丁建国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感叹道,然后试探地问道:“一千五百万如何?”

白小天心里充满了懊恼,如果早知道这样,痛痛快快答应了段书记多好,可是现在,尽管谈下来他这个做市长的也有面子,可是,无形之中却更说明了段文胜敏锐的洞察力和准确的判断力,相形之下,他白小天就显得幼稚与笨拙多了。

沉吟了一会,白小天以最后定下来的口气说道:“这样吧,一千七百五万,有整有零,如果老哥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吧!”

“哎呀哎呀,那,那可真是谢谢白市长了!”丁建国有些喜出望外地说道。

放下电话,白小天有些懊恼地坐在椅子上,早知道这样的话,自己一个电话就都解决了,何至于现在弄的如此被动,虽然丁建国不是一个走话的人,可这种事毕竟别扭,一个非要主动降,而另一个却拼命不同意,这算怎么回事啊!

过了一会,白小天定定神,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丁大集团一直是态度很坚决的,可为什么自己一个电话丁建国就完全变了呢?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想着想着,白小天就有些渐渐明白了,现在的社会,消息传得太快,一定是丁建国这个老狐狸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两天会议的内容,所以才这么慷慨给自己送空头人情。这样一想,白小天心里就有些发恨,早知道就该答应下来,先吓唬他一下再说。

不过这点事毕竟影响不了白小天的心情,他最关心的还是黄钢的开业问题。接下来的谈判很顺利,白小天提的要求并不高,压下这二百五十万,他所要的也无非是给他这个市长一点脸面的问题。对丁建国来说,这二百五十万更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在他的算盘上,经济利益有时候还是要为政治利益让路的,尽管政治利益最终还是给经济利益服务。

谈判继续进行,谈得依然艰苦,两边的人按照各自老板的意志苦苦计较着、争夺着。但毕竟,这些都只是个过场和形式而已,因为结果早已经在两个拥有决定权的人一通电话中确定下来了。

又过了几天,谈判终于结束了,谈判桌上的代表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疲惫而兴奋地各自回到自己的老板那里去汇报最终的战绩,当然更重要的,是汇报自己如何在谈判桌上与对方斗智斗勇,如何迂回包抄,如果绝地反击,如何虚虚实实,经历了许多的艰难才终于圆满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

其实这一幕在每天都会发生,尤其是在官场中,下级一脸疲惫地陈述的辛劳和成绩,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上级则一脸欣慰地表扬着,虽然滑稽,却又耐人深思。

又经过几轮关一些具体细节的探讨,丁大集团终于敲定了开张的日子。

白小天最近几天的心情可谓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兴冲冲地去了市委给段文胜书记汇报战果。

等白小天神采飞扬的说完,段文胜书记微笑勉励了几句,然后随意地说道:“白市长最近辛苦了,省下来的二百五十万政府那边有什么打算?”

“哦?”白小天愣了一下,随口说道:“这个倒没想,先放财政上吧。”

“哦,如果没有急用,我倒有个建议。”段文胜书记端起茶杯笑着说道。

“哦,段书记请说。”白小天又是一愣,不过随即就高兴起来,本来还有点担心段书记会耿耿于怀,现在正好是个缓解一下的机会。

“前几天我去公安局做了次调研,发现他们的经费确实太紧张了。”段文胜书记慢慢放下杯子,轻轻叹口气说道:“公安队伍对投资环境尤其是我们黄北的投资环境至关重要,所以我想……”

“把钱拨给公安局?”白小天脱口而出问道,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难道陈道静与段文胜走得这么近了?她是靠什么得到段文胜的支持呢?不会是……

望着段文胜书记那种白皙儒雅剑眉星目的脸庞,白小天的想法越来越有些下道,虽然在心中极力地否定着,但胸口还是有些酸酸闷闷的感觉。

“哦,好吧。”白小天有些沉闷地说了一句,然后补充道:“我回去跟萧市长说一声。”

“嗯。”段文胜笑着点点头,从孙艾静的魄力与能力给他带的惊喜中,他突然发现女人其实比男人更可以信赖,也更会死心塌地,所以他觉得有必要也拉拢一下陈道静,让她也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回政府的路上,白小天心中五味杂陈,公安局属于政府部门,预算经费更是政府管理,可陈道静居然越着自己去找段文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自己这个市长没本事,还是觉得与段文胜关系亲密更好开口呢?

一路矛盾,白小天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萧何吏身上,希望他能顶住,最后的结果是萧何吏否了段文胜的建议,然后自己再做工作让萧何吏同意。

回到政府,白小天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萧何吏的副市长办公室,将段文胜书记的建议说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紧紧盯着萧何吏的表情,仿佛生怕他口中蹦出“好吧”“可以”之类的词来。

萧何吏显得很坦然,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脸上带着一股淡淡无奈的苦笑,这些领导,不知道财税收取的艰难,送人情倒是一个比一个快,这几天正在发愁该分配给哪个部门呢,现在倒好,先被段文胜送了人情了。

“萧市长,你觉得怎么样?”白小天带些暗示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不要紧,这话我去跟段书记说!”

“呵呵,倒也不必,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着给公安局解决一部分,只是二百五十万都给她,好像多了一点,先给五十万吧。”萧何吏苦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纸递给了白小天:“这是各部门打的申请和分配计划,正准备给你过目呢。”

“哦,”白小天接过分配表,见上面赫然有公安局五十万,后面详列着明细,而所有分配的总计却是二百万,看来,萧何吏是留了一点机动的,便点点头说道:“既然萧市长早已深思熟虑过了,我看,就先按这个表来吧。”

“这样自然是最好。”萧何吏显得有些意外。

“不过,段书记既然开了口,如果低于一百万好像也显得不太好,要不,就按你的意见,还是一百万算了。”白小天一边盯着萧何吏,一边改口说道。

萧何吏愣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好吧。”其实这两天,萧何吏也一直在为这五十万犯愁,有心给公安局,又怕有单位急需,可不给,又怕领导乱支配,那样,还不如给了公安局呢。

白小天看看萧何吏,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脱口而出问道:“这五十万,陈道静知道吧?”

“哦?”萧何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呢,你还没有过目,她们怎么会知道。”

白小天看看萧何吏坦然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些羞愧的感觉,眼前这是一个什么人,副市长完全从工作角度出发,而书记、市长却总在考虑着私人的感情。

回到办公室,白小天给陈道静打了个电话,半真半假地责备道:“道静,你越来越手眼通天了,竟然直通到段书记那里了,不怕让我被动啊!”

“哦?怎么了?”陈道静显得一头雾水,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呵,还跟我装傻!我都知道了!”白小天的语气里透着责备和宽容,说道:“段书记征求我的意见,我本来是想多给你点的,可萧何吏已经有了安排,我看了一下,他给你安排了五十万。”

“哦,”陈道静的语气微微显得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就笑着说道:“谢谢白市长和萧市长的关心。”

“谢什么啊!”白小天的语气显得不悦起来,带着股亲昵的味道责备道:“你说,我不支持你谁支持你!在黄北,难道还有比我与你关系更近的人吗?”

“呵呵。”陈道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那笑声中带丝默认的意思。

“我刚才亲自去了萧何吏那一趟,跟他讲了,先给你一百万,他开始有些犹豫,不过后来还是同意了。”白小天笑着说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现在财政盘子吃紧。”

“真的?那可太感谢你了小天!”陈道静的语气显得有些惊喜。

“嗯,有空请我吃饭,欠我两顿饭了啊!我可都给你记着呢!”白小天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啊,一定!”陈道静一口答应了下来。

“明后天我去你们局里看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说。”白小天说道,他意识到这些天光想着黄钢的事情了,有意无意间把陈道静忽略了。

“好啊!”陈道静说完,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明后天段书记说要过来,你们是不是一起?”

白小天心里一沉,前几天才调研,怎么又要去公安局?难道单身的段文胜也跟自己一样,喜欢上了陈道静?

掌声雷动

陈道静放下电话,脸上荡漾着一股笑意,这些天,她的心情也还是不错的。自从萧何吏副市长开创了公安部门牵头抓食品安全的先河,各地已经有不少县市在效仿,而且成效也很显著,甚至据说国务院也正在酝酿由公安部牵头的“打四黑除四害”行动。

虽然各种荣誉和光环基本都落在了白小天的头上,但陈道静作为牵头部门的一把手,在各种的活动和会议上,无形之中,还是大大提高了地位。尤其是霍天泰局长,在公开场合对黄北公安的工作更是赞不绝口,并积极向省厅申报,并最终获得了全省公安系统的先进个人。

陈道静是个生性淡泊的人,对这些荣誉倒也不是太看重,但这些改变引起的外部环境的宽松却让她欣喜,很多时候,兄弟部门的配合默契了,也主动了。而在公安系统内部,“女人当家,房倒屋塌”的论调也渐渐销声匿迹,大多数民警因公安部门形象和地位的提高对这位新局长刮目相看。

如果说陈道静心中有一点遗憾,那就是为萧何吏副市长有点抱屈,他是这项工作的策划者、布局者和实际的领导者,在开始之初也是担了一些风险的,但等各种荣誉纷至沓来的时候,却把他隐在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这些天,在黄北电视台的节目中,几乎形影不离跟在满面春风的白小天后面的,不是萧何吏,而是领导小组中没有的姜副市长。

期间也见过萧何吏副市长几次,见他面色坦然神情自若,并不像有牢骚的样子,陈道静心里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趁全市领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食品安全的迎来送往上的时候,她不易觉察地在局中层调整了一下结构,徐慕枫正式调入刑警队,并实际担任副队长的职务,徐浩天划归徐慕枫直接领导;刘春刚也正式主持了治安大队的工作,而邵雄侠却进了局纪检组,并主要监管看守所等部门;云飞扬和厉胜男在局办公室归队,算是在这个离领导最近的机构里安插了自己的嫡系直属部队。

虽然以前的案件进展依然处于停滞状态,但这些变化,还是让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心定,再遇到以前那些问题,或许再处理起来会从容很多。

她已经听说孙艾静通过一些关系,将原来的一些得力部下调到了黄北,虽然这样省心省力,但陈道静却不打算这样做,一来她与同事们的关系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过去这些年,甚至没有一个能比邵雄侠更让她随意的人;二来,她觉得这样做,就是表现了一种不信任,会让那些观望游离的人离她更远,所以虽然孙艾静劝她了几次,并说段文胜书记会帮忙,但她还是婉拒了,她想把黄北这支队伍真正的带起来,真正地成为一支拉得出,顶得住,招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队伍。对此,她也很有信心,以前总觉得厉胜男在警察中是非常优秀的,可现在看,局里的几个年轻人并不比厉胜男差,甚至在总体能力上,还要高出厉胜男一些。

除了这些,陈道静还有一件很高兴的事,那就是段书记许诺的经费问题,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接到白小天的电话后,她的心终于踏实地落了地,看来段文胜书记并不是许的空头支票。

这天早上,陈道静特意让办公室精心打扫了一下会议室,又打发厉胜男出去买了一些时鲜水果,洗净后摆在了会议桌上,然后静等着段文胜书记的到来。

对于这项追加的经费,陈道静对段文胜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给她解决了极大的困难,她清楚萧何吏副市长是不会给那么多钱的,这可以理解,作为掌管财政盘子的常务副市长,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不可能只满足某一个部门。只是,她做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如果不借这个机会给民警做点事的话,也有些尸位素餐的嫌疑,而且这种体制也必须理顺,否则还不知又要出多少乱子,不知又有多少民警会为此而冒风险和付出代价。

这或许就是大家和小家的区别,所以陈道静尽管理解萧何吏,但她还是要努力地进行争取。

九点多钟的时候,段文胜书记带着秘书长秦子儒和政研室副主任宋子平等人来到了公安局。

会议室里统一制服的全体中层干部起立欢迎,掌声经久不息,当然,也有个别人,如邵雄侠和徐慕枫之流,只是稀稀落落的拍了几下。

“呵呵,陈局长,你搞这么大阵仗干吗?”段文胜略显责备地笑着对陈道静说道,他今天穿一件米黄色的夹克,儒雅而素净,温和又带威严。

“段书记,公安局的经费是年年申请,年年落空,这次如果不是您,恐怕也会泡汤的。”陈道静说的有些动情,转头对全体中层喊道:“来,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再次感谢段书记!”

热烈的掌声在会议室响起并经久不息,在这一瞬间,在场的人不管素质高低,都作为一名公安干警向这位关心支持公安工作的市委书记报以了最诚挚的感谢与掌声。

段文胜书记几次起身摆手,都没有让掌声停下来,最后还是陈道静摆摆手,会议室里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从大家的掌声中,我听到了真诚与热烈,感受到了我们公安干部和民警对于经费投入的期盼与渴望!”段文胜书记仿佛也被这种气氛所感动,站起身有些动情地说道:“这一百万,对于我们公安机关的经费缺口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就是这一百万,大家就对我报以了如此热烈的掌声,我把这掌声理解为感谢。咱们的同志们如此容易满足,我心里很欣慰,但是,也很惭愧,大家在长期得不到经费保障的情况下,坚持履行职责,维护着社会的稳定,保障着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在想,这是一支多么了不起的队伍,可是,我们市委市政府欠你们的太多了!在这里,我给大家道歉了!”

段文胜说着,神情庄重地深深鞠了一躬。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除了邵雄侠几个嘴角挂着冷笑的人。

段文胜慢慢直起身子,环视了一眼屋里的民警,掷地有声地说道:“黄北市政府需要咱们这样一直队伍,黄北市的老百姓更需要这样一直队伍,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向大家郑重承诺,在财政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公安机关的经费一定会加大投入,而且要每年按比例递增!”

会议室里又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公安局发生的一切,不到中午时间,便传到了白小天的耳朵里,他阳光帅气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沉,还是段文胜会做人,先许下支票,办成了是他的功劳,而办不成则是政府的责任。

也许不是政府的责任,而是萧何吏一个人的责任。在这方面,其实自己与段文胜书记是同一类人,白小天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苦笑。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白小天眉头一皱,谁这么没规矩,敲门就像敲鼓一样。

“哈哈,白市长,你果然在家!哈哈……”门一开,丁建国那个油光锃亮的圆胖脑袋便伸了进来。

“呵呵,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丁老哥啊!”白小天收起不悦,起身笑着说道:“来,喝杯茶。”

“哎呀哎呀,不用不用。”丁建国圆滚滚的身子滚了过来,一把拉住了白小天,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可不敢可不敢,我汇报几句就走,白市长,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我承受不起。”

白小天已经有些适应了丁建国的口气,也知道他有些夸张,因为在刘建国副省长面前,丁建国也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可是,这种姿态还是让白小天心里很舒服,便坐了下来,微笑着问道:“丁老哥,什么事?”

“定好日子了。”丁建国夹着包坐在了沙发上,如果不知道他是谁,很容易以为这是个包工头。

“哦?定在哪天?”白小天来了兴致,问道。

“元月十八日,农历腊月初六,嘿嘿,都是双日子,很吉祥的。”丁建国嘿嘿地笑着,仿佛为挑的这个日子感到有些得意。

白小天倒不迷信这一套,不过他还是微微有些激动,忙了这么多日子,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强压压兴奋,故作平淡地问道:“你跟刘省长联系了没有?玉书记来不来?”

“我给刘省长打过电话了,他现在还定不下来,不过,说只要有时间,就一定来。”丁建国一脸认真地说道。

“嗯,那你好好准备一下,老领导来了,咱们一定让老人家满意!”白小天又开始兴奋起来:“这段时间多联系,咱们要把各个细节考虑好!”

“嗯,好。”丁建国站起身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好!”白小天起身,将丁建国送出了门,在门口,又叮嘱了几句多联系多沟通的话。

送走了丁建国,白小天还沉浸在兴奋和憧憬之中,许久之后,冷静下来的他才发现丁建国忘了一个文件袋在沙发上。

“真够粗心的!”白小天顺手拿过来,却发现里面是空的,随手抖了抖,从里面掉了一个小东西出来,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张卡。

小手微凉

白小天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一张金贵商城的购物卡,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丁建国,送张卡也这么故弄玄虚。

随手摸起电话打了过去:“丁老哥,你什么意思啊?想让兄弟犯错误?”

“哎呀哎呀,哪里哪里……”丁建国仿佛有些局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市长,您千万别误会,就是……”

“呵呵,别就是了,赶紧回来,我在办公室等你!”白小天笑着说完挂了电话。

不一会,丁建国一脸尴尬地推门走了进来,回身关好门,陪着笑说道:“白市长,两位省领导可能要来,我寻思着您肯定要汇报,文字上的东西我老粗又不懂,所以想给白市长买两件衣服,可是又怕买不合适,你看……”

“呵呵,丁老哥,你的心意我领了。”白小天看看丁建国难堪的样子,心里好笑,心想到底是农民出身,这么高的身价了,还是这么容易露怯,便笑着调侃道:“我虽然没老哥有钱,但几件衣服还是买得起的。”

丁建国一听,神色更加尴尬和慌乱,脸色仿佛都有些发红,忙摆摆手一脸焦急地解释着:“白市长,我没那意思,我没那意思……”

“呵呵,拿回去吧,别让我犯错误。”白小天笑着将卡放进了丁建国的手里。

“你说,拿来的东西再拿回去……”丁建国局促地搓着手:“白市长,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呵呵,丁老哥,谈不上别的,只是这卡你拿回去就好。”白小天笑着说道。

“我,我不能拿!”丁建国犹豫了一会,变得坚定起来:“白市长您给我帮了那么大的忙,如果我丁建国连一身衣服的表示都没有,那我还是人吗?!!白市长,我,我走了。”

丁建国说完逃也似的走了,白小天愣了半响,摇摇头苦笑了笑,心想过几天再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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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丁建国口中那个吉利的日子,黄钢集团重新开张了,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派喜庆的气氛。工人们也都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露着开心的笑容。

白小天自然是这个场合的重要人物,灰色西装、蓝花领带,穿得合身又体面,衣服和心情的缘故,显得比平时又精神帅气了很多。

不过,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白小天,心里其实是微微有些遗憾和失落的,刘建国副省长没有来,玉香兰副书记也没有来,不过刘建国副省长也说了,如果黄钢的事情真能办好,企业活了,工人的就业问题解决了,不但他要来,而且还请省长来。

这话说的白小天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期待,也有苦涩,当初丁辅仁第一次收购黄钢的时候,场面并不比今天差,老领导也来赏光给自己撑门面了,可是后续却向车轮陷入了泥潭,不但没有预想的风光,还落得骂声一片。所以白小天从刘建国副省长的话里,隐隐感觉出了一丝不完全信任,这让他心里有些压力。

一定要把黄钢的事情办好!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白小天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如果省长能来,那市委书记、市长毫无疑问会陪同的,黄北的旗子立起来,那他白小天懂经济、勇改革、促稳定的形象也就在领导的心中树立起来了,这无疑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有非常重大的影响,所以白小天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不论有什么困难,都要牢牢地与丁建国合作,把黄钢的改制做成自己在黄北最漂亮的政绩工程。

上午的议程主要有两项,一是签约,二是剪彩,但由于各方面的考虑,将剪彩放到前面,而签约放在了后面。

剪彩是省里来的一个副秘书长和东州市分管经济的副市长共同剪的,白小天站在台上带头鼓掌,他的侧后方站着油光满面的丁建国,而段文胜书记则是在台下。

热热闹闹的剪彩结束后,场地便从黄钢门口转移到了丁大集团旗下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内,开始了第二项议程:签约。

白小天首先代表市委市政府讲了话。在两天前,他曾经略有些紧张地试探地问段文胜书记这个讲话是不是由段书记来讲?当时段文胜书记淡淡地摆摆了手笑道:“这个工程是你一手抓的,情况也比较熟悉,还是你来讲吧。”

白小天当时心里如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内心里还是很看重这次签约的,黄钢的改制很可能出现亮点,而他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件事情与自己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是白小天白市长亲自一手抓起来的,不但现在要这样,在以后的凡是和黄钢有关系的事情中,他都要以这种姿态来出现。

签约很快结束了,时间也即将中午,午餐是由丁大集团安排的,因为是在自己旗下的酒店,所以酒菜都异常得丰盛。

省里的副秘书长因为还有点其他事情,跟白小天、段文胜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市里的副市长因为要去省里,也提前离开了。

“白市长,我还有点事情。”段文胜书记抬手看看表,笑道:“我先走了,你留一下,不能都走,否则气氛不好。”

“呵呵,段书记,你去忙吧,有事我会给你汇报的。”白小天一边说着,一边向一旁的丁建国使了个眼色。他心里其实巴不得段文胜赶紧走,因为只有他走了,自己才会成为真正的焦点和中心。因为心情的缘故,白小天今天很想放开喝点酒,也享受一下风光的感觉。

段文胜离开了,丁建国迈着两条胖胖的短腿送下了楼,嘴里说着感激的场面话,段文胜也客气地赞扬着丁建国为政府解忧的精神,两个人相互客套着走到了门口,段文胜停下脚步微笑着对丁建国说道:“丁老板,你是做大事的人,能把黄钢搞活,不但为政府分了忧,更为工人们解了愁,我作为黄北的书记,要好好地感谢你啊!”

“哪里哪里,丁大集团能有今天,完全是党的政策好啊。”丁建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段书记,这次丁大集团能成功收购黄钢,全靠了市委和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啊,从此我们丁大集团又迎来了新机遇。”丁建国一边说着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段文胜书记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段书记,如果您哪天有时间,我想给您详细汇报下丁大集团发展的情况和下一步的打算……”

“呵呵,丁老板,汇报就不必了。”段文胜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丁建国笑了笑,说道:“市场经济嘛,企业是主体,党委政府就不宜掺和了,我们都是外行。”说完顿了一顿,又郑重地说道:“不过,如果企业需要政府提供服务,那我们义不容辞,找我也可以,找白市长也行。呵呵,丁老板,不用再送了,我先走一步……”

段文胜书记说完摆摆手,快步走向了停在门口的一号车。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丁建国肥肥的脸上那两条小短眉微微皱了皱,如果每个领导都像白小天这样好对付多好啊。这几年,很多次想攻下这个黄北市的最高堡垒,可都无功而返。

轻轻叹口气,丁建国转身回了酒店,来到二楼,见酒宴正酣,热闹非凡,白小天脸色微醺,眉宇间冲满了神采飞扬的自信。丁建国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旁边的那几位局长和自己的人马屁拍得不错。

白小天确实喝多了,面对着诸多的奉承,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成就感,自从黄钢改制出现问题以来,他这个市长就一直灰头土脸的,可是现在,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酒宴结束的时候,白小天走路已经有些发晃了,丁建国使了个眼色,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便笑着走过来搀扶住了他。这女人面容姣好,身材曼妙,声音也好听:“白市长,来,我扶您。”

“不,不用。”白小天兀自强撑着,可腿脚却不听使唤,身子总向那女人身上靠着,一股股的幽香不断地从鼻孔吸入从而刺激着他那依然年轻的神经。

其他人都很识趣,纷纷告别走了,丁建国很客气地送下了楼去。

屋里就剩下了两个人,女人身材娇小玲珑,被白小天的身子靠住,显得有些吃不消的样子,便吃吃地笑着说道:“白市长,您好重啊。”

白小天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便喘着粗气说道:“不好意思,喝多了,来,扶我到沙发上坐坐。”

女人费力地将白小天扶在了沙发上,白小天仰躺在靠在上,头望着天花板,不停地呼着长气。

女人很体贴,柔声问道:“白市长,您喝点水吗?”

“不喝。”白小天头疼欲裂,想摇摇头都不有些不敢动。

“那我给您捏捏头吧。”女人很善解人意,便跪在了沙发上,伸出葱白般的手指,轻轻地在白小天头上按了起来。

滑腻而微凉的小手轻轻地在太阳穴上揉按着,让白小天感觉有股舒服的清凉,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却没有发现丁建国已经悄悄走了进来,冲女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将手中一个小包轻轻一晃,女人会意地点点头,丁建国便轻轻将小包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美人如玉

又揉按了一会,女人柔声说道:“白市长,我看您这样也不舒服,不如去房间躺一下吧。”

白小天此时稍稍舒服了一点,不过胸中依然排山倒海,随时都有吐的可能,便强撑着坐起来,微闭着眼皱着眉头在那里难受,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女人见白小天难受,便用小手放在白小天的胸膛上轻轻地向下捋着,白小天感觉很舒服,睁开眼正看到了那只小手,肤色莹白,修长如玉,虽细却又没有柴的感觉,柔柔嫩嫩的,极为好看。

“呵呵,给你添麻烦了。”白小天抬起头看了看女人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呵,白市长千万别这么说,能给您这样年轻有为的领导服务,若苏荣幸还来不及呢。”女人带些娇媚却又不失庄重地说道。

“呵呵,你叫若苏?”白小天听得心里舒服,不由又仔细打量了女人几眼,这女人三十左右年纪,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裙,裙下露着一双棕色的小翻毛羊皮靴,上身是一件类似与职业装的外套,不肥不瘦,显得刚刚好,尤其是衬托的腰肢更加纤细,再往脸上看,白小天的目光更是不由一痴,这个女人太漂亮了,五官精致,听说话仿佛有些娇媚的样子,可是仔细一看脸庞,却落落大方干干净净,尤其眉宇间更仿佛还有些清冷,而更迷人的是,两汪看似清澈的秋水却又如笼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却又让人隐隐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愁绪。

“嗯,”女人仿佛被看得有些害羞,垂下了眼睑,长长睫毛将两弯秋水遮挡的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我姓姚,叫姚若苏,是酒店的经理。”

“哦。”白小天应了一声,强撑着坐直了身子,美女在侧,让他胸中的酒意淡了不少,但心却微微有些更醉了。

“白市长,我去开个房间,您躺一下再走吧。”姚若苏娉娉婷婷的站起身,朦胧地一笑说道。

“哦……好吧。”白小天仿佛已经找不到拒绝的借口,虽然这些年追求他的女孩子不少,虽然他一直还算是洁身自爱,但面对这个女人,他有些把持不住了,这个女人实在太特殊了,一走一站,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浓浓的女人味,而更重要的,是她仿佛有些淡淡的哀愁和沧桑,让人有一种急于想深入了解的神秘感。

“那,白市长您稍等。”姚若苏莞尔一笑,袅袅婷婷地走出了房间。

白小天有些痴痴地望着姚若苏的背影,心里不由赞叹,连走路的姿势都这么完美,每走一步,腰肢和臀部柔软而有节律的摆动,恰到好处的幅度和微微的颤动不由让人引起无限遐思。

不一会,姚若苏袅袅婷婷地又走了进来,莞尔一笑说道:“白市长,安排好了,就在楼上。”

“哦。”白小天应了一声,强撑着要做起来。

姚若苏急忙弯腰搀住了白小天,柔声说道:“白市长,我扶您上去。”

白小天没有拒绝,两个人出了门进入电梯。

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但白小天今天觉得电梯实在太快了,可就在是这么短暂的时间,他却感觉到了莫大的满足,胳膊被姚若苏抱在怀里,时有时无地碰触到那软软却又弹性的物体,这让白小天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来到房间,姚若苏将白小天扶在床上躺下,然后笑笑说道:“白市长,我给您倒点茶醒醒酒。”

白小天有些顺从地躺下,望着去倒水的姚若苏那玲珑的曲线,嗓子竟微微有些发干起来。

姚若苏侧着身子,拿过丁建国放在茶几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去夹里面的茶叶,白小天没有注意到,在夹茶叶的时候,姚若苏微微顿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

精致的铁盒中,有上品的黄山毛峰,但在盒内的一侧,还有三粒白色的小丸,姚若苏的指尖在碰触到白色小丸时,手微微停了一下,然后轻轻用指尖一按,将其中的两粒按进了茶叶中,只夹了一粒掺在茶叶中放进了杯子里。

“白市长,热点,凉凉再喝。”姚若苏将杯子轻轻放在床头的茶几上,然后坐在床边柔柔地问道:“白市长,头还难受吗?我再给您按按?”

虽然白小天求之不得,但矜持还是让他婉拒了,强撑着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上,笑笑说道:“不用了,哪好总是麻烦你,如果你没事,陪我说会话吧。”

“呵……好啊。”姚若苏扑哧一声轻笑,然后随即便一脸庄重地坐直了身子,仿佛在听领导的教诲和指示。

白小天目光又是一痴,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掩饰地笑笑说道:“呵呵,别这么严肃,闲聊嘛。”

“嗯。”姚若苏听话的将挺直的身子柔软了下来,但神情依然是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你是哪里人?多大了?”白小天问完,笑笑说道:“都说女人的年龄不能随便问,我这样是不是太冒昧了?”

“我老家就是道州的,大学毕业以后来了东州,今年二十七了。”姚若苏说完微微有些伤感地笑笑问道:“是不是看上去很老啊。”

白小天微微一怔,他看着姚若苏大约在三十左右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她才二十七岁,都说美女看不出年龄,可是应该看着年轻才对啊。不知是谁说过,天生丽质的女人十四五岁看着像十七八岁的,十七八岁看着像二十二三岁的,二十七八岁看着像二十四五岁的,三十四五岁的时候看着像三十左右的,可眼前这个姚若苏怎么才二十七岁,却看着像三十左右的呢?

心里诧异,白小天看得就有些专注了,他发现这个姚若苏猛得看上去确实像三十左右的,因为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成**人的味道,但你仔细看她的脸庞,却似乎很难看出她的年龄,说三十也像,说二十七八也像,甚至如果她换身青春点的衣服,就算说她二十四五恐怕也会有很多人不会怀疑,尤其是那两弯笼着淡淡雾气的双眸,更是让人看不透实际的年龄。

“唉。”姚若苏幽幽地叹了口气,姣好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看来我确实老了。”

“不老不老!”白小天惊醒过来,连忙摆着手:“你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而已!”

“呵,”姚若苏轻轻笑了笑,转身拿起床头柜上面的那杯毛峰,递给了白小天:“白市长,喝口茶吧。”

“嗯。”白小天接过茶杯,虽然只与那手指微微相逢滑过,但那种清凉柔软滑腻,还是让他有些沁入心脾的感觉。

望着姚若苏那张精致而恰到好处的连,白小天的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了陈道静那张同样漂亮却略显庄严的脸。

如果站在一起,那道静恐怕会显得有点像男人了。白小天端着茶杯,望着姚若苏那张清丽却又妩媚的脸庞痴痴地想着。

“白市长,喝茶吧。”姚若苏见白小天痴痴地望着自己,脸色不由微微一红,低下头微微有些娇羞地说道。

白小天心神不由又是一荡,不自觉地端起茶杯大口地喝了起来。

姚若苏看着白小天将杯中的茶一口气喝了大多,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随即就笑着接过了杯子,又替白小天续上了水,然后再次坐在了床沿上。姚若苏这次坐的比较靠里一些,以至于白小天的腿能强烈的感受到软软的弹性。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但因为白小天有些心猿意马,谈话早已有些对接不顺畅,姚若苏依然笑意吟吟,但白小天却难受起来,觉得身上一个劲发烧一般,尽管努力控制,但身体还有起了反应,有几次他都遏制不住地想去揽住姚若苏,但还是硬硬地控制住了,可是这冲动一拨又一拨地涌上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激烈,这让白小天渐渐有些把持不住了。

姚若苏早已把白小天的异常看在了眼里,这是微微一笑说道:“白市长,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就别回去了,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哦?哦,好啊。”白小天的气息明显地粗浊了不少,他心里也有些奇怪,倒不敢说有多么洁身自好,但因为一向自视甚高,对这方面还是能把持的住的,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姚若苏笑了笑,轻轻抓起白小天的手放在了自己腿上,带些羞怯地轻声说道:“白市长,您喝了这么多酒,不如去洗个澡吧?”

“好啊!”白小天没敢立刻掀开被子下床,因为那鼓起的部位实在有些不雅,停了一会,这才翻身从另一侧下床,尽量让身子背对着姚若苏走向了洗手间。

姚若苏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轻轻皱着眉头说道:“白市长,我也一身酒味,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再回来陪您聊天,好吗?”

“嗯,好!”白小天毕竟是没有结婚的人,那物早已坚硬如铁,虽然有些羞愧,但又有些自豪和期待,如此的状态,一定让美人欲罢不能。

白小天在浴室里边洗澡边胡思乱想,而姚若苏此时已经下楼去了办公室的套间,站了一会,摸出手机打了过去:“静哥……”

带队抓嫖

“苏苏,怎么样了?”许静的声音很温柔,但温柔中又透着一丝冷酷。

“都妥了。”姚若苏低低地说道,声音很温柔,却又似乎有着太多的哀愁。

“嗯。”许静满意地笑笑,顿了顿,轻声说道:“苏苏,时间不会太久了,我答应过你的,今年是最后一年,我不会再让你在那个老东西那吃苦了。”

“静哥,不用说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姚若苏尽管低声笑着,但声音中还是隐隐透着一丝苦涩。

许静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嗯……好的静哥。”姚若苏仿佛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许静听出了姚若苏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苏苏,还有事吗?”

姚若苏想了想,轻声问道:“我……是想,白小天对静哥一向还是评价很高的,这样做会不会断送了一个朋友……”

“呵呵,”许静没等姚若苏说完,便淡淡地笑了笑打断道:“苏苏,你多虑了,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只要你不说,谁会想到我?”

姚若苏神情一变,虽然许静笑着的声音很温和,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忙笑笑解释道:“静哥,我没说清楚,我是想说白市长可能是咱们的朋友,如果把他弄的……”

“好了!做好你的事!”许静的口气微微变得有些冷淡,还带出一丝不耐烦的味道。

“好的静哥。”姚若苏低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

白小天洗完了澡,见大理石的洗漱台上放着一套崭新的雪白浴袍,便打开包装轻轻抖了抖穿在了身上,对着镜子看看一表人才的自己,白小天心里很满意,别说还有市长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人能有这副长相,也应该能吸引很多女孩子。唯一有些不争气的,就是那东西依然坚硬如铁,而且也不知哪里来的能量,依然源源不断地注入,仿佛要将它撑破一般。望着白色浴袍下放的小帐篷,白小天在自豪中微微有些尴尬。

躺在床上,白小天遐思着姚若苏进门的情景。最初,幻想的情景还是温情脉脉情意绵绵的,可后来却越来越狂热了起来。白小天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他有些按捺不住,也同时心里也有些暗暗奇怪,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冲动,却从没有这么强烈。

或许是心情的缘故吧!白小天在心里解释着,毕竟压抑了太久,今天终于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

等了一会,姚若苏还没有进来,白小天燥热的难受,也不想等姚若苏一进来自己就一副猴急的样子,便重新下床走进了浴室,虽然屋内温暖入春,但毕竟是严冬季节,白小天打开了冷水,向自己身上冲着,冰冷刺骨的水喷在似要着火的皮肤上,竟没有以往的寒战,反而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服。

过了许久,白小天听到了门铃响起,这次略略地擦了擦身上,重新穿上浴袍走了出来将门打开。

姚若苏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出乎白小天预料地是,她身上依然整整齐齐地穿着职业装,更出乎白小天预料地是,姚若苏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三个人,身后还站着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呵呵,哥,洗完澡了?”姚若苏甜甜地说道。

白小天一愣,怎么一会功夫成哥了?来不及考虑,忙点了点头:“嗯,洗完了。”

“哥,这是我们这里两个手法最好的技师,你喝了那么多酒,让她们帮你按一下,醒醒酒。”姚若苏很体贴地说道。

白小天心里浮起一股浓烈的失望,看来自己过于多情会错意了,人家姚若苏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有些拒绝,又显得过于谨慎,甚至会被觉得自己不高兴,便尽量稳重地略略一点头:“好。”说完便转身回了床上,生怕掩饰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

“哥,你看是挑一个,还是让她们两个一起……”姚若苏笑吟吟地走到床前,回头指着两个女孩向白小天问道。

“哦,一个就可以。”白小天虽然此时心里还烧着火,但心情却早已冷了下来。

“那,哥你选一个吧。”姚若苏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仿佛觉得留一个是有某些想法。

白小天知道姚若苏误会了,但也不好解释,便随手指了指一个稍显**的女孩说道:“那就她吧。”

“嗯,”姚若苏点点头,回头对女孩说道:“这是我哥,你可以好好表现。”

“嗯。”女孩低着头,仿佛很害羞。

“那哥你放松着,我先出去了,一会再来看你,有需要你就打总台电话找我。”姚若苏笑着说完,带着那个瘦高的女孩出去了。

**点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轻轻地问道:“先生,先按胳膊好吗?”

“嗯。”白小天此时心情有些失落,便随意地点了点头,其实刚才两个女孩的身材都很不错,尤其那个偏瘦一点的女孩,腰肢纤细,胸部**,一头长发显得有些飘逸,可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个女孩了呢,仔细看了两眼,心里突然有些明白,这女孩不倒肩的半长发,还有那两道稍微有些浓的眉毛,竟隐隐和陈道静有几分相似。

女孩走过来,先给白小天按了按肩膀,然后顺着向下最后开始按手,小手很柔软,轻轻地按拉着白小天的每个手指,这让白小天感觉很舒服,慢慢地竟然放松了下来。

可是,等两条胳膊都按完以后,女孩就开始给白小天按摩腿部了,温柔地小手开始还隔着浴袍按着,可是按着按着就将手伸进了浴袍里,直接肌肤相亲了。

柔软的小手按在大腿上,白小天感觉仿佛有丝丝的电流传遍全身,身体不由微微有些僵硬。他一向是个自重的人,像这种场景,他不是没有安排过,但却没有被安排过,安排的时候心总提着,耳朵也总支着,生怕领导哪里不舒服,不满意,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而现在不同,是别人尽量在让他舒服,让他满意。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白小天的拘谨,便轻声说道:“老板,你不要紧张,放松就好了,否则按摩会没有效果的。”

白小天有些尴尬,便嗯了一声尽量将身体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准备享受,可是女孩的手像小蛇一样游走,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很难完全放松下来。

女孩虽然年龄不大,却似乎经验很丰富,小手时而用力,时而轻轻滑过,有时慢慢一点点向上游走,让白小天紧张中带点期待,整个人屏住呼吸,然而那手却又向下走了,刚松口气,那小手却又突然滑到了大腿根部,几乎要碰到那男人的东西,让白小天的身体又蓦地一僵。

白小天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按摩,几番之后,刚刚软下去的东西又开始如铁了,心里那种将女孩猛地抱过来狠狠压在身下亲吻抚摸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尽管努力地想不让它出乖丢丑,但在女孩巧妙的手法和药性下,雪白的睡袍某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撑起了一个高高的帐篷。

“你给我按按背吧。”白小天为了避免尴尬,说完也不等女孩同意,便将身子翻了过来。

“哦,”女孩仿佛有些失望,但没有说什么,顺从地开始给白小天按起背来,但是按着按着,手又开始向下游走。

白小天的心中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觉得必须得走了,如果再不走,恐怕会出事,于是费劲地扭过头对女孩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也放松了,该回去了。”

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甚至带点惊恐,怯怯地问道:“老板,我按的不舒服吗?”

女孩的神情让白小天心生怜爱,不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脸蛋,笑道:“舒服,很舒服,舒服得不得了呢!”

“真的?那你……”女孩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呵呵,我会跟你们的老板说的,我很满意。你出去吧,我换衣服。”白小天说着背过身去,尽管女孩都已经看到,但他还是尽量想避免难堪。

“大哥,你真好。”女孩仿佛很感激,说话的称谓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从衣架上拿过白小天的衣服,一边帮白小天脱睡袍,一边说道:“大哥,我帮你穿。”

“呵呵,”白小天笑了笑,没有拒绝,背对着女孩脱下了睡袍,在女孩的服侍下先将衬衣穿好。

“大哥,你的皮肤真好,我碰到的客人中没有比过你的。”女孩喃喃地说着,仿佛情不自禁一般,从后面抱住了白小天,将脸紧紧地贴在了那年轻而结实的后背上。

白小天努力控制着情绪,一边系纽扣一边笑道:“是吗?”

“是。”女孩的声音小如蚊蝇,仿佛有些陶醉的样子。

白小天对女孩的好感又增添了一层,转过身,托起女孩的下巴,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女孩在白小天的注视下,脸色变得绯红,咬着嘴唇说道:“但大哥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我们经理是个很傲气的人,从来不理我们这些按摩妹,但今天,她还是第一次亲自带我们来呢。而且,而且听说中午吃饭是我们董事长陪你吃的……”

“哦?”白小天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我的面子还很大。”

女孩低下头,仿佛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半响才低低地说道:“大哥我是二十九号,下次来记得照顾我。”

“呵呵,好。”白小天穿上裤子,平时很合适的裆部现在明显偏紧了一些,他在脑海里飞快地想着哪个**学或者是以前的**事,**太盛,需要发泄一下。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白小天看看眼前的女孩,心生爱怜,脑海中闪过的女人中,没有一个比她更可爱,更楚楚动人。

女孩说了手机号,白小天存在了手机上,刚要出门,门铃却急促地响了起来,并伴随着一阵阵的叫嚷:“开门!开门!临检!”

白小天心中闪过一丝惊恐,第一反应就是中了圈套。女孩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哥,怎么办?”

望着女孩惊恐的模样,白小天反而镇定了许多,看看周身整齐的自己,心里有些欣慰,幸亏自己忍住了冲动,便轻轻拍拍女孩的肩膀,笑道:“别怕,有大哥在呢!”

打开门,白小天沉着脸喝道:“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话没说完,白小天的脸色就变了,原来门前站着有四个人,为首的正是陈道静。

“小天?”陈道静此时也看清了屋内的人竟然是白小天,错愕之间竟忘了称呼职务。

白小天看看陈道静身后的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脸色沉了下来,将身子一侧,略显低沉地说道:“进来说话!让人看到,成什么体统!”

陈道静看看衣服整齐的白小天,微微点点头,回身对邵雄侠和徐慕枫说道:“你们去车上等我!”说完又压低声音叮嘱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向外提半个字!”

“嗯。”邵雄侠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瞥了白小天一眼,转身走了。

陈道静进了门,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白小天一**坐在床上,气呼呼地质问道。

陈道静的脑海微微有点混乱,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了,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冷冷地说道:“出去吧!”

“嗯。”女孩低头向外走去。

“不用。”白小天摆摆手制止了陈道静,说道:“我白小天自问心中无愧,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没什么好顾忌的!”

陈道静责备地暗暗给白小天使了个眼色,说道:“小天,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难道非要别人给你证明?”

陈道静故意将“别人”二字说的特别清楚,白小天脸色微微一红,是啊,女孩再给自己作证,也毕竟是一个从事按摩的女孩,便笑着对女孩说道:“你先走吧,被害怕,没事的。”

“嗯,我先走了大哥。”女孩低着头慢慢地溜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白小天微微带些怒气地望着陈道静:“你一个公安局长亲自带队来抓我这个市长的现行,是不是有点过于重视了?”

“小天,是这样的……”陈道静连忙解释道。

原来,在十五分钟前,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突然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清雅轩嫖娼,言之凿凿,连几点进门和房间号都说得清清楚楚。

对于类似的举报,公安局可谓司空见惯,但举报清雅选的并不多,偶尔也有过,但是却从来没有查过。可是这次,按照以前的惯例第一个打给孟如海的时候,却被孟如海一反常态地训斥了一顿:“这种事打给我干嘛?嫖娼卖淫归谁管不清楚吗?给治安大队打电话!”

指挥的中心的值班民警被骂了个莫名其妙,以前谁接到这几家宾馆酒店的举报,别说不及时,就算不是第一个通知孟如海都要挨骂,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尽管迷惑,但值班民警还是立刻给刘春刚打了电话,刘春刚一听,也有些挠头,清雅轩是东州最大的餐饮娱乐酒店之一,查它?好像还没有过先例。

如果是以前,那刘春刚也许就会将此事按下了,可是经历了近期那么多事,又加上想试探一下陈道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陈道静的手机。

陈道静听完,也有些犹豫,丁大集团现在正受宠,别说一个嫖娼,就连丁爱辉那么大的案子不也不了了之了么?

“咱们查不查?”刘春刚觉察出了陈道静的犹豫。

“查,有举报必须查实。”陈道静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你通知一下值班人员,知情范围不要扩大,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不要带任何队员。”

放下电话,陈道静沉思了一会,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还是要慎重一些,便又给邵雄侠和徐慕枫打来了电话,因为怕厉胜男脾气太急,所以没有叫她。

陈道静说完,问白小天:“小天,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小天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并没有提及自己的生理反应和一些敏感的细节,说道:“刚醒了醒酒,正准备要走,你就过来抓嫖了!”

“别说这么难听,你知道我最恨这个的!”陈道静不悦地看了白小天一眼,皱起眉头问道:“你在这里都有谁知道?为什么举报人能把你的房间号甚至是进房的时间摸的这么清?”

“没人知道啊,就只有这里的经理姚……”白小天正要说姚若苏,突然门一开,姚若苏快步走了进来:“白市长,您没事吧?”

白小天看了一眼姚若苏,尽量收起不悦,对陈道静说道:“道静,这就是这里的大堂经理姚若苏姚经理。”

“哦,您是陈局长吧?早就知道您,呵呵,幸会幸会。”姚若苏抢步上前伸出手来。

陈道静没有伸手,静静地站在那里,两道微冷地目光逼视了过去。

姚若苏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怯意和躲闪,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去,笑笑说道:“陈局长,是不是误会了?”

事前报告

“误会?姚经理认为是什么误会?”陈道静上前了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姚若苏。

姚若苏神情微微一慌,不过随即就镇定了下来,笑笑说道:“我刚听说陈局长兴师动众带了一些穿警服的人来,难道不是有误会吗?呵呵,难道我们清雅轩有违法的行为?”

陈道静盯着姚若苏那张神情自若地脸,半响,微微一笑说道:“有没有违法,你们说了不算,我这个公安局长说了也不错,而是事实说了算!”

“那,陈局长能否明示一下?”姚若苏淡淡地一笑说道。

“好了好了,姚经理,你先出去吧,没事的。”白小天见姚若苏柔中带刚并不示弱,便有些怕陈道静生气。说来也奇怪,本来对姚若苏还有些怀疑的,可是现在看到那张无暇的脸庞,心中竟忍不住又充满了怜惜,有些怕陈道静伤害到她。

这时,门一开,丁建国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也没有走,正在楼上的一个房间休息,听到这件事后便赶紧穿衣跑了下来。

“怎么了?陈局长,这是什么意思?”丁建国一脸疑惑地望着陈道静。

“哦,没事,接到举报,来核查一下,现在没事了。”陈道静笑笑说道。

“核查还用您大局长亲自来?”丁建国显然不太满意,对陈道静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清雅轩自从成立以来,还没有过突然检查的事情发生,陈局长您是什么意思呢?是信不过我丁建国,还是有什么想法?”

“哦?丁老板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陈道静两道峨眉微微一蹙反问道。

“呵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怎么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丁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胖胖地身体往门口一站,冷冷地说道:“今天我希望陈局长把话说清楚再走!”

白小天有些诧异地望着丁建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丁国建看看白小天,眉头不易觉察的皱了皱,在转头望向姚若苏的时候,两道目光便变得阴冷起来,他清楚,三粒药丸下去,白小天是绝不会这种神态地站在这里。

姚若苏轻轻咳了一声,将头扭向了别处。

“白市长,我先走了。”陈道静对白小天笑笑,便转身向外走去。

丁建国将两条短短的胖胳膊一伸,冷冷地说道:“陈局长别忙走,今天这件事咱们需要说清楚!”

“有报必检,就这么简单!”陈道静的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怎么?难道丁老板的企业公安局就进不得吗?”

“哈哈哈哈……”丁建国扬起粗短的脖子,声音极为难听地笑了起来,笑完脸色一板冷冷地说道:“我就是要的陈局长这句话!如果公安局的人可以随便找点借口就跑到我这里来检查,那我丁大集团就没必要在黄北继续呆下去了!”说完转头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合同上签的明明白白,违约金两千万,您放心,三天之内绝对到账!”说完转身想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姚若苏说道:“两周之内,把清雅轩给我盘出去,赔钱也要盘!”

陈道静皱起眉,冷冷地望着丁建国那副有恃无恐的嚣张样子。

白小天一时有些发懵,等他惊醒过来,丁建国已经出门了,顾不上跟陈道静打招呼,连忙追了出去。

姚若苏似笑非笑地望着陈道静,陈道静神情自若,整整警服昂首走了房间,公安机关的权力是国家的大法给予的,不是哪一个企业以离开就能要挟得了的。

白小天追出老远才拖住了丁建国,焦急地问道:“老哥,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没出事嘛,一次临检而已嘛……”

丁建国转过身,一脸诚恳地望着白小天:“白市长,您是位好领导,我从心里敬佩您。可是,咱们无缘合作了。”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苦笑道:“等有机会在合作吧!”

“这?”白小天的脸色因焦灼而略略浮起一丝红晕:“老丁,你什么意思?白天省里市里的领导都来了,晚上你就抽梯子晾我的台?”

“白市长,黄钢的事我真的是有心无力了,你多担待!”丁建国一脸浓浓的无奈。

白小天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眼睛里喷着火,指着丁建国喝道:“老丁,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把我拿住了?我告诉你老丁,我白小天还真不吃你这一套!你就从中国搬出去,我这个市长也照样干!”

“我没别的意思,白市长你当然照样干。”丁建国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我本来心中还有些遗憾和歉意,但现在看,没必要了,白市长,再见!”

“别走!”白小天毕竟年轻,而且酒意又没有完全下去,一伸手揪住了丁建国的衣领:“老丁,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丁建国看看胸前白小天那年轻有力的手,无奈地叹口气:“那上楼说吧。唉,其实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两个人来到楼上的一个房间,丁建国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连水也没有倒,叹口气说道:“白市长,我真地是有些心灰意冷了。”

“老丁,别说这些,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一次普通的临检,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白小天一副急赤白咧地样子:“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拿住我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唉!”丁建国轻轻叹口气,没有说话,却从口袋里慢慢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轻轻地推给了白小天。

“什么意思?”白小天拿起卡看了一眼又还给了丁建国,有些不解地问道。

“白市长,说心里话,民不与官斗。”丁建国又是一声叹息:“现在不是我拿住了你,而是政府拿住了我,两千万违约金不是小数目!合同一签,就等于是在我丁建国的脖子上挂了条铁索。”说完抬起头表情沉重地望着白小天苦笑道:“白市长,事到如今,我也不说假话了,这是给你准备的二百万。到底给不给,给多少,我琢磨一晚上了。为什么?一来是感激你,二来,也不怕你笑话,就是还要进一步想加强咱们之间的联系,丁大集团在黄钢投资了这么多钱,风险是很大的,市场的风险倒在其次,我们最怕的就是来自政府部门的危险,如果他们要搞垮一个企业,那是太简单不过的。所以黄钢也好,丁大集团也好,想要在黄北立足,发展壮大,还需要您白市长的支持!”

白小天有些诧异地望着丁建国,以前总觉得这个人跟土老帽似的,但今天说话却有条有理起来。

“唉!”丁建国苦笑着摇摇头,将卡重新推给了白小天:“白市长,生意不成仁义在,违约金我该怎么交就怎么交,但这段时间你对丁大集团的帮助,我丁建国铭记在心,这就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这个不重要。”白小天随后将卡放在了一边,一脸疑惑地问道:“丁老哥,我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对公安局的一次临检反应这么大?这件事会对咱们造成很大的影响?”

“呵呵,影响大了。”丁建国指着自己的脸苦笑道:“在社会上混,什么最重要?脸面!”说完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有句话,墙倒众人推,尤其是暗地里的东西!白市长,你别看丁大集团是利税大户,表现上很风光,但其实暗地里也是风波险恶,每天都不知道黑白两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伺机而动置我们于死地。”

“没这么严重吧?”白小天笑了起来:“听丁老哥说的如同江湖一样,处处血雨腥风啊。”

“社会本来就是江湖,弱肉强食!”丁建国叹口气说道:“就像今晚这个简简单单的临检,明天社会上就不知会有多少江湖传言!黑道上的人会觉得丁大集团没靠山了,那些胆子大的,尤其是那些穷疯了的,肯定会有忍不住跃跃欲试来咬一口的,而政府部门也一样,觉得丁大集团失宠了,可以找点茬刁难一下了!”丁建国说完,看看白小天,一脸沉重地说道:“白市长,丁大集团太大了,方方面面,谁敢保证没有问题?如果黑白两道都来开始找我们的麻烦,那别说我们没有精力搞发展,就是光这些事情也应付不过来啊。”

“哦,我明白了。”白小天缓缓地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丁建国有些太悲观,但毕竟也有些道理在其中,想了想问道:“以前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保护起来?不让公安局进?谁敢说这个话?老哥,不瞒你说,我是不敢下这个命令,这与信任不信任你是两码事。”

“我明白,就算我一心向好,可手下的人也不一定不犯错误。”丁建国理解地点了点头。

白小天心里宽慰,丁建国毕竟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便笑道:“那,还有什么办法,如果我能做到的,一定给老哥出头!”

“以前,是这样的……”丁建国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形成一个制度,事前报告制度。如果公安局觉得我们确实有问题,那可以来查,但是要经过市长,起码是副市长的批准。这样有个什么好处呢?就是可以让检查变得不那么随意,有些小的借口,他们也不好跟你汇报是不?”

昏昏睡去

“哦,这也是个办法。”白小天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问道:“以前有过这种先例吗?”

“这种事当然不会明文规定,但是大家私下都遵守的,不光公安局,还有一些其他的执法部门。”丁建国说道。

“嗯,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白小天站起身,拍拍丁建国的肩膀:“老哥,你也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不能一遇到点挫折就逃避吧?”

“呵呵,白市长,不是我胆子小,我跟你打个赌,如果你这边没有动静,那不出三天,公司肯定会有不少麻烦。”丁建国苦笑着说道。

“呵呵,我倒真想看看。”白小天说完笑道:“老哥,他们不是来吗?那今天我还不走了!你让人把上面那个房间开开,我今晚在这里睡了!”

“唉,”丁建国一脸的感激,重重叹了口气:“白市长,我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谢谢你了!”

“呵呵,客气什么,给黄北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也是我这个市长的本分。”白小天笑着向门外走去。

丁建国把白小天送到了楼下的房间,然后出门来到了姚若苏的办公室,一进门,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怎么回事?”

姚若苏似乎料到了丁建国要来找自己,便起身说道:“我放了一粒。”

“为什么?”丁建国平时那双充满了淳朴的眼睛射出了一丝锐利的光芒。

“我有点担心,三粒药性太大了,白市长又正血气方刚。”姚若苏低下头,怯怯地说道:“董事长,我错了,您惩罚我吧。”

丁建国那双小眼睛在姚若苏脸上扫了几下,慢慢走过去,语气变得和善而亲昵起来 “宝贝,你做得对,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如果不是你少放这两粒,恐怕今晚的事就难以收场了。” 丁建国说着话,神态渐渐变得狎昵起来,那只圆圆的胖手也搭在了姚若苏那浑圆的臀部上,轻轻地扭了一把笑道:“所以,我不但不会惩罚你,今晚我还要奖励你!”

“不要啦……”姚若苏脸上呈现出一片羞态,用那双纤纤玉手想去推开那只胖胖的咸猪手。

然后这副羞态却仿佛更激发了丁建国的欲望,一把将姚若苏抱了起来,引得姚若苏一阵惊叫。丁建国的抱法有些特殊,他不是拦腰抱,也不是抱住臀部以下,而是将短粗胳膊一下从姚若苏的胯下伸了过去,而另一支胳膊则环绕过姚若苏的细肥的腰臀,两只胖手在那柔软丰盈的浑圆上汇合并紧紧地扣着,而右手腕却抵在了姚若苏的私*处。

姚若苏虽然已经被这样举过多次,但依然禁不住害怕,整个上身都处于没有依靠的处境,所以只能抱住丁建国的那半秃的肥头。

丁建国将脸拱在那柔软而坚挺的胸上,半抱半托着姚若苏三步两步来到沙发前,身子一俯,肥胖的身躯便重重地压在了那轻盈柔软的身体上。

“哎呀,你要干嘛啊!快放开人家!”姚若苏依然怀抱着那半秃的肥头,语气娇嗔,仿佛有些撒娇的意味,但双眼微闭的刹那,长长的睫毛上却闪过了一丝屈辱的晶莹。

衣服很快被褪下,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映射着玉色的晶莹光芒,丁建国也迫不及待地脱下了衣服,露出了一身肥丑的赘肉。

房里的景象就像一头肥肥猪在一片香气迷人的花丛中乱拱着,践踏着,让人不胜惋惜。

这一幕如果被白小天看到,不知心里会是一番怎样的滋味。他躺在床上不久,等纷繁的思绪渐渐理顺,身体渐渐又开始起了反应,而且这次虽不如第一次来得那样猛烈,却比第一次更绵长而持续。

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煎熬,摸出了手机,想给一个可靠的女人打个电话,然而刚按亮屏幕,刚保存的女孩的手机却赫然蹦了出来,由于没问女孩姓名,所以白小天随手保存了个“a”。

呆呆地等着这个“a”,白小天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慢慢地发了一条短信:“你好,下班了吗?”

发完短信,白小天就躺在床上静静而又微微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可是过了许久,手机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白小天终于按捺不住,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不理我?”

手机依然没有动静,白小天心头隐隐有些怒气,给这样的女孩发短信,自己已经够荒唐了,可对方居然不理。

起身下了床,白小天拿起外套出门,刚来到楼下,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条短信:“你是谁?”

白小天犹豫了一会,还是又回了一条:“晚上的人,不知你受惊了没有,所以问问。”

这条短信发过去没有几秒钟,对方立刻打过了电话,仿佛是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话,所以声音压得有些低低的:“呵呵,你呀,我没事,谢谢你了。”

白小天此时已经来到了酒店门口,天上月色皎洁,清冷的寒风吹在脸上,让燥热的他有些舒服,便笑笑说道:“没事就好。”

“你,在哪?”对方有些怯怯地问道。

“我在酒店门口。”白小天说道。

女孩没有再说话,白小天也没有再说话,话筒里陷入了沉默。许久,女孩才轻轻地问道:“还有事吗?”

“没事了,我一会回家。”白小天笑着说道。

“哦……”女孩语气有些复杂地哦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后,才轻轻地说道:“那,我挂了,你,路上慢点。”

女孩的关心让白小天心里暖暖的,但也有丝怅然若失,他本期待女孩主动的,便笑了笑刚要道别,却一抬头看到了天上的那轮皎月,便改口道:“今晚的月色很好,有没有兴趣出来一起走走?”

“哦?好啊!”女孩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你等我一小会好吗?我请个假就出去!”

白小天听着女孩口气中的兴奋和微微的恳求,心情变得舒爽了很多,笑笑说道:“好!”

来到路边,随便挑了一辆在路边等待的出租车,坐进去说道:“还一个人,稍等一会。”

过了一会,一个体态丰盈的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孩从酒店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着。

白小天下车,轻轻挥挥手:“这里。”

女孩看到白小天,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喜色,立刻小跑着过来。

司机仿佛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便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去哪个宾馆?”

女孩诧异地望了白小天一样,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但红晕中又微微透着一丝惊喜和灿烂的光彩。

“先去请河桥吧。”白小天对司机说完,又转头对女孩笑笑:“在河边走走,好吗?”

“嗯!好!”女孩轻轻地点点头:“我听你的!”

白小天望着女孩纯洁而又羞怯的笑容,心里莫名地一动,虽然职业不好,但这表情却仿佛比省厅的那几个**学要显得纯洁一些。

司机有些诧异,不禁回头望了白小天一眼,白小天侧着头,外套的衣领竖着,看不很清楚,但能隐约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便也没有再说话,慢慢启动车子向清河桥驶去。

清河桥是黄北最漂亮的城市景观之一,桥是座古桥,桥的两侧沿河有六十多米的绿化带,并有一些亭台楼榭点缀其中,夏天的傍晚,这里往往热闹非凡,但在这寒冬的深夜,却是寂静冷清。

两个人沿着河岸慢慢走着,白小天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欲,口若悬河地谈起了理想抱负,谈起了未来城市的规划,描绘着黄北这座城市的美好前景。

女孩听得似懂非懂,但却一脸崇拜的样子。

两个人走了一会,在河边的一块长条石上坐下,女孩仿佛有些冷,微微蜷缩着身子,白小天情不自禁地伸手揽过了女孩的肩膀,女孩也就顺势躺了过来。

天空飘着一层淡淡的云,透过稀疏的柳条望去,更显得朦胧,映在微微荡漾的河中,闪起一片片金黄的碎片。

白小天闻着怀里的幽香,有些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一下,刚想抬头,女孩却顺势揽住了白小天的脖子,主动地迎了上来,两条舌头很快绞缠在了一起。

白小天微微有些陶醉,自持身份,也为了政治前途,这么多年他一直还算守身如玉,除了有两个长得不算好看的**学之外,他几乎还没碰过其他的女人。女孩的柔软和幽香极大的刺激了他的神经,也许残留的药性也被重新唤起,白小天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手早已从女孩的领口伸了进去。

缠绵绞缠了十多分钟,白小天直起身,喃喃地说道:“跟我去个地方吧。”

“嗯。”女孩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低声应了下来。

这一晚,在白小天父母以前的一个小房内,两人一直折腾了大半夜,白小天尽情地索求,而女孩也千般逢迎,吁吁的娇喘和心颤的呻*吟,都让白小天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最后一头栽在床上昏昏睡去。

床单梅花

第二天早上,白小天迷迷糊糊起来,却突然发现床单上有小片的血迹,点点如梅花一般,不由吓了一跳,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努力思索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朦朦胧胧却都还记得起,心里便隐隐有些后怕。

白小天一边慢慢地穿衣服,一边脑子里急速地想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场景。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白小天心里忐忑但表情却异常严肃地从卧室中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女孩正呆呆地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面包、油条、牛奶、茶叶蛋、豆浆,甚至还有一碗带荷包蛋的清汤面条。

原来她早已出门买了牛奶和早点正在等他。

“咳。”白小天轻声咳嗽了一声。

女孩回头看见白小天,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声音低低地说道:“起来了,快点吃饭吧。”

望着女孩娇羞甚至隐隐带点幸福的样子,白小天心中忧惧顿时消了大半,表情也自然起来,坐下来笑笑说道:“你也吃。”

“嗯。”女孩点点头,在一边坐了下来。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白小天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巾擦了擦嘴,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女孩低低地说道。

“不知道我是谁怎么会跟我来这里?”白小天的警惕心又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女孩:“你猜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有些慌乱地看了白小天一眼,掩饰地抬手捋了一下头发,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地位的人,否则老板也不能那样对你。”

“哦?”白小天轻轻哦了一声,心里微微又有些放松,这女孩说话还算实在,便笑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女孩的脸一红,低头说道:“姐妹们早都有过这种经历了,我想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能碰到个可以终身厮守的更好,即便不是,你起码也长得让人喜欢,不像那些老板和当官的那样,一身肥肉让人看了挺恶心的。”

女孩说的很实在,听在白小天耳里更是格外的好听,看来女孩并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仿佛是自己仪表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平时没事都做些什么?”白小天一边端起碗喝了口豆浆,一边问道。

女孩微微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看看电视什么的。”

“别总看电视,你还年轻,平时多看点书,也拿个文凭什么的。”白小天有些责备地望着女孩。

女孩脸一红,嘴嚅嚅着,但最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仿佛很羞愧的样子。

白小天明白女孩的想法,但他心里却有他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女孩长相不错,娇柔可人,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婚前的一个性伴侣,只是,堂堂一个市长如果找一个小姐当伴侣显然不合适,而她有了文凭,自己把她安排在政府某个部门,情况就不同了,自己心里舒服,而女孩,恐怕也更会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面条很好吃!”出门的时候,白小天忍住了想给女孩门上钥匙的冲动,笑了笑说道。

女孩的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来,仿佛想说那以后我就多给你做,但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

“你叫什么名字?”白小天一边开门,一边回头问道。

女孩低低地说道:“我叫张萍,你要找我,记住我的牌号就可以了,我是22号。”

“哦,我记下了。”白小天探头先向外望了望,这才出了门。女孩也很善解人意,并不紧跟在白小天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然后如同陌生路人一般分头走向了小区门口和楼后。

白小天特意让司机在楼的后面等他,转过楼上车,让司机先等了几分钟,这才说道:“走吧。”

车驶出小区门口,并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望着繁华的街景,白小天突然想起了没有付给女孩钱,而且,连早餐的钱都是女孩付的。想起女孩娇羞可人的容颜,白小天不由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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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郊外,两个工地都是热火朝天。郊外正在建黄钢的新厂区,而市区中心的老厂区,也已经在飞扬的尘土中迅速化为了大片的废墟。

工地上挖掘机和推土机不停地轰鸣,白小天站在老厂区内,望着已经初现雏形的地槽和高大示意图上的喷泉绿地,心里会心一笑,赚钱的事丁建国肯定是有效率的。

回身上车,又直奔了郊外的新厂区建设工地,那里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机器轰鸣,彩旗飘飘。

迎风而立,白小天心中有种按捺不住的喜悦,虽然老厂区的房地产开发可以给政府财政带来不菲的收益,但这里,才是他更看重的。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恨不能今天就能马上建成开工投产才好,因为只要这里建成了,他在基层也就有了足够的政绩,而两位省领导如果能亲自来参加开业典礼,那无形中让他的政治资本又厚了很大一层。

在工地的另一侧,有个人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工地上的场景,只是他的眼眸中没有白小天的喜悦,而更多地是一种迷惘,尤其是在看到那一片片暗绿色的冬苗被从土壤中掀起再被埋进土中,目光中更是不时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黄北这些年的发展,可以用生机勃勃、欣欣向荣来形容,可是背后,却又有多少无奈和苦涩甚至是泪水。一方面是国家三令五申不停出台保护耕地的法规文件,一方面是地方政府千万百计想法设法地改变土地性质和用途;一方面是坐名车住豪屋的人与日俱增,一方面却是很多人日益穷困甚至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许久,萧何吏叹口气,转身向停在路边的车慢慢走去,这里的景象固然让人心疼,可是比起段文胜书记的烟雨湖项目,这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为那是个占地三万亩的项目,光基本农田就接近八千多亩。

虽然已经力争过很多次都没有效果,但他还是想再找段文胜书记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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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工地的建设进度都很快,呈现出齐头并进的架势。白小天心里异常得满意,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视察一次。而丁建国,虽然房地产开发能给他带来巨额的利润,但内心里,他也是很看重黄钢的新厂区建设,那边是经济利益,而这边则是政治利益,在中国,很多时候,政治利益转化为经济利益的速度是惊人的,而且效益的放大也是惊人的,所以尽管这个项目需要他投很大一笔钱并且要很长的周期还能回来,但从全盘考虑,这个项目还是很有价值的。

丁建国的本意是通过迅速地开发老厂区以尽快弄一大笔现金来投入黄钢的新厂区建设,毕竟,这个投资不是小数目,对整个集团的资金链也是有一定冲击的,但他没有料到,不到一个星期,老厂区的拆迁便出了问题。

房地产开发有两个最难的环节,第一是资金,而第二就是拆迁。有了银行的支持,对丁大集团来说,资金的困难不是第一位的,而黄钢的地是政府批的,按说拆迁也不应该成为问题,可恰恰就是在这个看似不会出问题的事情上却险些出了大问题。

黄钢的职工绝大多数都很快签了字,他们也不敢不签,房子的黄钢的,而人将来还要在黄钢。但是,却还是有很少一部分人拒不签字,其中大部分是黄钢以前的老领导。

黄钢的盘子很大,占地也广,其中在市中心偏南一点的地方有一处疗养院,说是疗养院,但其实已经成了历任公司领导和一些退休领导的家属院,尽管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么多年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可是这次签合同的时候,是把黄钢的所有资产都划归了丁大集团,所以这片幽静怡人的处所也没能例外。

丁大集团为了防止人员回迁而影响利润,前期也是做了很多准备的,对这些老领导也算客气,提高了拆迁价格,只是这些老人并不买账,大概是觉得以自己的资格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待遇,又因为以前官职的缘故,对拆迁人员的态度便有些傲慢,张口闭口说跟这些人谈不着,让他们把丁建国找来。

由于这个地方环境优雅,位置也好,所以丁建国的打算是基本维持原貌的,所以也并未着急,在听了眼镜老三的汇报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不知怎么,这件事三传两传便传到了丁爱辉的耳朵里,在拘留所蹲了好些天,正一肚子火,又想在老爹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本事,便兴师动众地带着一队人马直奔了疗养院。

眼镜老三正琢磨着断水断电的可行性,突然听说丁爱辉带人去了,不由大吃了一惊,连忙赶了过去阻止,不过已经有些晚了,在由口角变推搡再演变成冲突后,七八个老干部已经受了伤,其中三个老人甚至胳膊都被打折了,而其他的也都一身是土,脸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些青肿,显得狼狈不堪。

这些老领导哪里受这般**,悲愤之下,竟连医院也不去,径直乘车去了市公安局门口。

陈道静正在办公室听邵雄侠汇报看守所的事情,一听这种情况,便马上赶了出来。她其实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黄钢的事情,所以对疗养院的事也有所耳闻,尽管对这些老干部的行为也不苟同,但当看到这些老干部的狼狈模样和伤势后,还是忍不住怒了,立刻安排雷剑立案侦查。

现场安排完后,陈道静立刻派人将伤势较为严重的三位老干部送去了医院,把其余的老干部接进了局会议室亲自接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老干部总归也是有一些影响力的,就在陈道静刚坐进会议室不久,几个报社便打来电话询问此事,并带些试探地询问公安局的态度。

陈道静明白这不是小事,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风波,连忙客气了几句,然后态度坚决地表示会依法严惩打人凶手。放下电话,陈道静冲会议室的老干部歉意地笑笑,出门把邵雄侠喊了过来,简单把事情一说,然后问道:“雄侠,市委政研室的宋主任不是跟报社的关系比较熟吗?你请他帮帮忙,先摁一下。”

邵雄侠一个劲咧嘴吸气,苦笑着说道:“局座,不是我不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打了以后,除了被骂个狗血喷头外,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效果。”

“先打一个问问再说!”陈道静沉下脸,语气不悦地说道。

“哦,好吧。”邵雄侠无奈地应了下来,摸出手机打了出去,果然,没等他说完,宋子平那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话语很难听,还带着冷嘲热讽,什么公安的任务是抓凶手,不是粉饰太平,你们是公安局不是宣传部等等等等。

陈道静在一边听着,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热,这个宋子平说的虽然也有些道理,可这些话也太刻薄了,顿了半响,犹豫着问道:“要不要请萧市长……”

“可别了!”邵雄侠一咧嘴,不过随即眼睛一亮,凑过来低声说道:“局座,我突然想起一个人,如果她去求,那肯定是有求必应,一求一个准!”

“谁?”陈道静愣了一下,随即又问道:“咱们能安排得动吗?”

“别人安排不动,但局座你,一安排一个准!”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

“到底是谁?少卖关子!”陈道静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老干部们,皱着眉头低声训斥道。

“胜男!”邵雄侠挤眉弄眼地笑着说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望望邵雄侠,却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说道:“那你跟她一块去,就说我安排的!”

“好嘞,您就瞧好吧!”邵雄侠挤眉弄眼地一笑,转身走了。

陈道静愣了一会,苦笑着摇摇头刚想进会议室,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雷剑打来的,连忙接通问道:“雷局,查清凶手了没?”

“查清了,打人的几个都是黄北本地人,很多人认识他们,只是……”雷剑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陈道静的眉头一蹙,微微有些不悦地问道。

“带头的可能是丁爱辉。”雷剑轻轻地说道。

陈道静心里蓦地一沉。

电话那头的雷剑听出了陈道静的异样,便轻声问道:“陈局,下步?”

陈道静回头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老干部们,向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丁爱辉现在哪?”

“打完人后带着一帮弟兄进了一家歌厅。”雷剑说道。

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说道:“先盯住他,不要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下一步的行动,你听我电话。”

“好的陈局。”雷剑对这个结果仿佛有些不能接受,不过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陈道静放下手机,转身回了会议室,老干部们群情激奋,拍着桌子要公安局缉拿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还黄北市一个朗朗乾坤,陈道静陪笑听着,承诺一定会严惩凶手,又好言相劝了半天,老干部们这才气呼呼地起身离去。

回到办公室,陈道静坐在桌前紧皱着眉头,黄钢是目前全市的大事,而丁建国又是黄钢改制不可或缺的人物,全市关注,这个时间点抓人恐怕阻力不会小。

可转念再一想,这个丁爱辉也太不像话了,前几天放他,自己在内心就一直受着煎熬,如果现在再不抓他,那这个公安局长还有什么脸再干下去。

正在想着,突然门一开,徐慕枫推门闯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陈局,丁爱辉打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陈道静明白徐慕枫的来意,她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兴师问罪的架势,便慢慢将身子仰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想法不想法的问题!”徐慕枫的脸因焦急而显得有些微红:“这是法律明确规定的,抓,是职责,不抓,是渎职!”

“这么严重?”陈道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平淡。

徐慕枫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说道:“陈局,如果你不抓人,跟以前的那些局长有什么两样?你的形象……”

陈道静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徐慕枫激动的神情,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萧何吏副市长的号码,便摆摆手制止了徐慕枫,然后摸起了电话:“我陈道静。”

“陈局长,我是何吏,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话筒里传来了萧何吏的声音:“我有两点建议,第一,打人者必须抓,如果不抓,你以后的工作局面恐怕很难再打开了,第二,对于丁爱辉,可以暂时放一放,否则压力会太大。”

陈道静心里一暖:“谢谢萧市长。”

刚放下手机,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陈道静一看,是市委的电话,连忙接起来:“哪位?我陈道静。”

“哦,陈局长啊,我是林秀峰。”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陈道静心里一惊,人还没抓,这说情电话竟然就已经打进来了,定定神,连忙笑道:“林书记啊,您好,我正想给您打电话汇报点事呢。”

林秀峰愣了一下,说道:“哦,那你说吧。”

“林书记,今天早上丁大集团和拆迁户发生了冲突,本来我们是想摁下的,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了,报社现在已经参与了进来,而且法医初步判断可能构成重伤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性质就变成重大刑事案件了,现在我压力很大,全市上下都在看着,如果不办,我就是渎职啊。”陈道静言辞诚恳又带些无奈地说道。

“这……”林秀峰没想到陈道静会抢先把这件事说出来,这在某些程度上就让他不好再张嘴了,看看旁边的丁建国,愣了一会,这才又说道:“那,陈局长,你也知道,现在黄钢的改制是我们市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我们不能让工作进度受到任何的影响,所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打人的事和丁大集团撇开关系?”

“哦,”陈道静佯装犹豫了一会,然后笑道:“林书记,这没问题,我会尽力按您的指示去做,不过,您也嘱咐一下丁老板,让打人者别承认自己是丁大集团的人。”

“好!”林秀峰的语气变得有些高兴,说道:“报社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一会给宣传部打电话,让他们封锁消息!”

“嗯,林书记,那我去安排了。”陈道静笑着挂了电话。

徐慕枫望着陈道静那张笑意吟吟的模样,一时又有些发呆,他仿佛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慕枫,你不是想抓人吗?那我就把这件任务交给你,去把参与打人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陈道静的语气变得果决而坚定。

“那,怎么审?”徐慕枫有些犹豫地望着陈道静,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是审讯高手,还用我来教你吗?”陈道静不悦地横了徐慕枫一眼,但目光中却隐隐有丝笑意。

“我明白了!”徐慕枫的脸色瞬间焕发出了光彩,就像一轮刚从云霾中一跃而出的朝阳。

“那还不快去!”陈道静板起脸喝了一句。

出手打人的几个混混是黄北本地人,平时又喜欢招摇,所以认识他们的人很多。徐慕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家ktv门口将这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小子给弄进了警车。

带回队里以后,徐慕枫刚要提审,邵雄侠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慕枫,杀鸡还用牛刀,这种小治安案件,还是我来吧。”

徐慕枫担心邵雄侠不明白陈道静的意图,便把他轻轻拉到了一边,谁知还没开口,邵雄侠就轻声笑道:“不就是把顶大集团拖进来嘛,我懂!”

“臭小子!”徐慕枫笑骂了一句,不过虽然知道邵雄侠鬼点子多,但还是提醒道:“这几个人恐怕已经被人吃了定心丸了,在车上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太放松了,估计很难啃,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放心好了,我就喜欢温水泡酥骨。”邵雄侠做个鬼脸转身向审讯室走去。

这次的审讯很奇怪,邵雄侠把五六个人放在一个屋里一起审,而且语气也漫不经心的,一副走过场的样子。几个混混虽然事先接到了电话,但见了邵雄侠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怕,这时见审讯的样子跟眼镜老三电话中的描述如出一辙,一个个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纷纷承认了打人,并很义气地将责任向自己身上揽。

邵雄侠端着杯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不时转头跟负责记录的民警聊着其他的事,仿佛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个案子上。

过了一阵,几个混混把眼镜老三教的那些全都说完了,屋里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邵雄侠端着杯子,仿佛此时才意识到审讯已经结束了。

“嗯,都交代了,请政府宽大处理。”屋里的混混一个个神色轻松,带丝笑意地说道。

“嗯,没什么大事,最坏也就拘留个三五天,好的话,估计一会就能走了。”邵雄侠说着站起身,端着杯子向外走。

混混们长出了一口气,互相看看,目光里全是得意和喜悦。

邵雄侠走到门口,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望着其中一个混混问道:“你是刀三吧?”

那个混混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了,连忙点点头说道:“是,小的是刀三。”

“哦,”邵雄侠端着杯子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仿佛有些拿不定注意,沉吟了半响,还是转身走了进来,对其他人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刀三说几句话。”

其余的混混见有点节外生枝,也生怕引火烧身,便一个个侧身低头贴着墙向外走,一声不吭。

“徐队?您有什么吩咐……”刀三向前凑了凑,有些忐忑却又故意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等等。”邵雄侠打断了刀三,转头对负责记录的民警说道:“你先出去吧,我闲聊几句。”

民警出去了,邵雄侠沉默了半响,从怀中摸出一盒烟,取了一支扔给了刀三,然后自己也取了一支含在嘴上。

刀三有些受宠若惊,忙上前抢过火机给邵雄侠点上:“徐队,您不是不吸烟吗?”

“咳咳……”邵雄侠被呛得直咳嗽,将烟扔一边,叹口气说道:“人总是要变的嘛。”

刀三一愣,不明白邵雄侠话里的意思,所以没敢接话,就在那呆呆地站着。

“现在这个社会,唉,不说了!”邵雄侠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半响转头笑道:“以前邵某有得罪大家的地方,就请大家多担待吧,以后咱们就都是朋友了,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刀三眼睛一亮,神色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邵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刀三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刀三隐约感觉到邵雄侠可能有事要求他,心中一喜,脸上便不由带出了几分得意和豪气,拍着胸脯很义气地说道。

“刀三,我没什么吩咐你的事,只是看你是条汉子,如果就这么折进去有些可惜。”邵雄侠叹口气说道。

“折,折进去?”刀三的脸突然变了,声音也有些颤抖:“邵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本来不大,再说,那些个老家伙整天牛哄哄的,我看着也气,你们这次也算是干了点正经事!”邵雄侠说完叹了口气,换了种口气小声说道:“我也不瞒你,这件事上面是打了招呼的,所以也就是走走过场……”

“哦!”没等邵雄侠说完,刀三紧绷的神情顿时松弛了下来,轻轻哦了一声,眼角眉梢便漾起了淡淡的得意。

“可是,你跟他们不同。”邵雄侠紧盯着刀三的眼睛,隐隐透着一份担心,语气也微微有些沉重:“你是在公安局挂过几回号的人了,如果这次的事真记在你头上,那肯定是累犯啊!”

“啊?!!”刀三又惊地张大了嘴,一会功夫,他这心被邵雄侠弄得天上地下的。

“你也知道,累犯判起来会重一些的,而且那些老家伙也都是些有影响力的人,你想,大部分人都放了,他们能不气?气了会怎样?肯定会把气都出在你这个放不了的人身上。这么说吧,判你五年也合理,八年也不是没可能,就是判你个十几年,恐怕你也没地说理去。”邵雄侠说着扔给了刀三一颗烟,叹道:“当然了,丁大集团肯定会给点钱,不过话说回来,里面终归没外面快活,受管制不说,连个妞也没……”

刀三半张着嘴,许久没说出来话来,想象一下里面的生活,确实有点怕,便带些紧张、带些恳求地问道:“邵队,您老人家可一定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啊,我刀三下辈子做……”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邵雄侠轻轻地摆了摆手,带些不满意地横了刀三一眼:“我留下你是为什么?不就是想帮你吗?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意思啊邵队!”刀三完全慌了神,从椅子上蹦起来,两步过来扑通就跪在地上抱住了邵雄侠的腿,带着哭音喊道:“邵队,邵队,你可一定要给兄弟指条明路啊!”

邵雄侠仿佛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回过了头来,轻叹口气说道:“主意倒有一个,不过你可不能把我卖了!”

“不会不会!邵队,你放心吧!如果我刀三敢泄露半句……”刀三连忙要指天骂誓。

“算了,别来这套了,你们骂誓跟**放屁也差不多少。”邵雄侠骂完把门打开,探头向外望了望,仿佛觉得安全了,这才退回屋里,轻轻将门关上,折身回到刀三面前,俯下身轻轻地说道:“你把丁爱辉供出来!”邵雄侠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刀三惊得张大了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邵队,你这是要害死我啊,供出了辉哥,我还不被整死啊!”

“你还是傻!”邵雄侠没好气地瞪了刀三一眼说道:“你想想丁爱辉是什么人物?丁大集团在咱们市里又是什么样的势力?他前几天犯了那么大的事,最后不也不了了之吗?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咱们黄北公安局弄不了丁爱辉,所以只要你把他拖进来,你也就安全了,这事肯定会很快结案。”邵雄侠说完笑笑说道:“出去以后,你或许会挨几巴掌,可是跟牢狱生活比起来,你想想哪头轻哪头重?再说,就丁爱辉那个人,你说几句好话拍拍马屁估计也就过去了。”

刀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他清楚这次如果把事情真记在了他的头上,恐怕处理起来不会轻,万一真判个十年半年的,也太难熬了,不能喝酒不能打牌,更没有女人可以玩,等他出来,也就快奔四十的人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万一连点补偿费都弄不到,那自己不是冤死了。

想到这里,刀三抬起头望着邵雄侠,但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一脸为难地摇摇头:“邵队,这事我真地不能干,辉哥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

邵雄侠盯着刀三的眼睛,笑了笑说道:“说吧,有什么坏水就吐出来。”

刀三被看穿了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还是凑上前小声说道:“邵队,这里面还有几个人也有前科,你最好也让他们也能把丁爱辉供出来,如果大家一起做的……”

“哦,明白了。”邵雄侠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又摇摇头带些为难又带些笑意地说道:“可他们的情况我不掌握啊。”

刀三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不是还有我嘛。”

“呵呵,好,你这也算立功。”邵雄侠坐回了桌后,说道:“这些就不记录了,你说我听着,看你够丈夫的份上,我今天就破例帮你一把!”

刀三先是一愣:“丈夫?”

“无毒不丈夫嘛!”邵雄侠带些讥讽地笑笑:“不但出卖大哥,还出卖兄弟,刀三,你将来一定能成大事,我看好你!”

“邵队,别这么说,太难听了。”刀三的脸居然红了一红。

“什么**的难听,哪个黑老大不是靠出卖弟兄起家的,你以为他们多义气吗?现在混社会,不是**讲义气的年代了,拼地就是谁的心更狠,更黑!谁做事更阴,更绝!”邵雄侠瞪了一眼骂道。

也许这话说到了刀三的心里,听完竟忍不住连连点头:“对,对对,邵队说得太对了!”

“妈的,老子火眼金睛真知灼见,能不对吗?”邵雄侠拿起夹着笔录的塑料夹往桌上一摔,骂道:“老子也就是穿了警服,要是老子去混社会,**的也一定是响当当的人物!”

“那当然,那当然。如果邵队混,那兄弟绝对一辈子跟着……”刀三一脸心悦诚服,连连点头奉承着。

“少说屁话了,赶紧把想放的屁都放出来!”邵雄侠不耐烦地打断了刀三。

“哎,好嘞,好嘞。”刀三连忙住了嘴,开始交代他所了解的其他的人前科来。或许他也懂得法不责众的道理,刀三这一交代,竟然将一起进来的人拖下水了个七七八八。

邵雄侠开始还有点漫不经心,因为有些事他早就清楚,只是想借刀三的嘴说出来,可说到后来,他就有些认真了,原来有几个一直没破的案子竟然也是其中的人犯下的。

有了些意外收获,邵雄侠心情不错,等刀三说完便站起身说道:“好了,回去等消息吧。”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交代道:“回去最严一点。”

“哎,一定一定。”刀三忙不迭地点头。

邵雄侠自然也清楚刀三绝不会自找麻烦,他交代这句只不过是让这场戏演的再逼真一点。出了门让人把刀三带回号里,他则径直下楼去喊徐慕枫给陈道静汇报去了。

“怎么样了?”陈道静望望徐慕枫和邵雄侠的神情,心里大体有了底,端着水杯笑问道。

“把丁爱辉扯进来了。”徐慕枫说完回头指指邵雄侠:“雄侠审的。”

陈道静仿佛心情不错,喝了口水,却不把杯子放下,双手捧着笑问道:“怎么审的?”

邵雄侠将过程大略一讲,陈道静和徐慕枫的脸上都漾着笑意。

“雄侠,你继续审一下,弄铁一点。”陈道静说完转头望着徐慕枫,脸色变的严肃了起来:“慕枫,你负责抓捕丁爱辉!”

“现在?”徐慕枫眼前一亮,问道。

“不,”陈道静沉吟了一会,说道:“先盯上他,等我的命令。”

“恩!”徐慕枫微微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雄侠,你先去吧。”陈道静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邵雄侠知道陈道静还有事要安排,便径直先走了,徐慕枫则静静地望着陈道静。

“慕枫,这件事你要亲自去,而且带的人也一定要信得过。”陈道静沉吟着:“人越少越好,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抓一个丁爱辉,我和浩天就够了。”徐慕枫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显得有些不屑。

“不要大意,让胜男也跟着。”陈道静责备地望了徐慕枫一眼,然后挥挥手:“去吧,盯牢后给我回个电话。”

“恩。”徐慕枫转身走了,陈道静慢慢转过身来到窗前,望着院中萧瑟的冬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四十分钟后,徐慕枫打来电话,说丁爱辉已经在控制范围中了。陈道静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思索片刻,陈道静摸起电话拨了出去:“艾静,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粉面滚烫

“呵呵,好吧。”听完陈道静的请求,孙艾静笑了起来:“以前只觉得检察院难,现在看来,你们公安局也有难处啊。”

“呵呵,比你们难多了。”陈道静苦涩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下午,陈道静听完邵雄侠的汇报,挥挥手让他先走了,独自在窗前站了一会,轻叹口气,摸起电话拨了出去,在接通电话的一刹那,语气也随即充满了为难和犯愁:“林书记,我是道静,有个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哦?什么事?陈局长请说。”林秀峰显得有些意外。

“疗养院打人的事现在闹的纷纷扬扬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议论怕什么!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还怎么工作?!!”林秀峰明白了陈道静打电话的意思,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小道消息多了,有什么可怕?!!报纸不是没登吗?电视台不是没播吗?陈局长,黄北还是党的天下,天塌不下来!”或许是觉得语气有些严厉了一些,林秀峰顿了顿,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陈局长,放心干吧,出了事还有市委呢,你不用怕。”

“是,林书记说的这些我都懂。”陈道静叹了口气说道:“可是现在出现了两个新情况,一个是打人凶手把丁爱辉供出来了,一个是检察院也已经盯上这个案子了……”

“怎么搞的?!!”林秀峰脱口而出,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了一顿,缓和了一下口气,很不高兴地责问道:“你怎么把握的?连这点驾驭能力都没有?”

“唉,”陈道静轻叹口气:“第一次审确实是走的过场,本来能结案了,可谁知检察院插手进来了。”

“孙艾静?”林秀峰的语气低了一些,他虽然与孙艾静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却清楚她的能力和她与段文生的关系。沉默了半响,说道:“你别轻举妄动,我去找一下白市长。”

“好吧。”陈道静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二十分钟以后,白小天的电话打了过来:“道静,你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陈道静放下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整整衣服开门向楼下走去。

推开白小天办公室房门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了,除了白小天和林秀峰,政法委书记李青云也正坐在沙发上吸着烟。

“怎么搞的?!!”一看见陈道静,白小天就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好地问道。

这还是白小天第一次对陈道静用这种口气,陈道静苦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秀峰尽管希望事情能顺利解决,但心里微微有点小矛盾,他来了之后才知道丁建国已经来找过白小天了,看来在丁建国眼里,他的分量在逐渐的减弱,所以他有点盼望着陈道静能不给白小天面子,那样他心中就不会有失落感了。但为了大局,他却又很希望白小天能把这件事摆平。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白小天站了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陈道静:“黄钢的事是目前全市的重中之重,什么事都不能影响了这个大局,道静,你有点大局意识好不好!”

白小天心里确实生气,黄钢改制的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决不允许出一点叉子,先不说别的,就是丁大集团哪怕有点不好的风声传闻,估计省领导也不会来了,那样的话,他白小天所有的心血也就都付之东流了。

陈道静心里的火气也微微上撞,她很想质问一句什么才是大局,公安局的正常依然办案怎么就影响了大局。

如果是厉胜男,或许这些话也就脱口而出了,陈道静微微压了压火,语气平和地说道:“白市长,丁爱辉已经放过一次了,可是他劣性不改,这次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如果这次不抓,万一老干部闹起来,上了报纸电视,那不是更给黄北市抹黑。”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上次放人就已经违法,如果这次再不抓,检察院追究下来,渎职罪是免不的。”

白小天没想到陈道静居然当面就反驳他,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冷冷地说道:“检察院也是在党的领导下!也包括公安局!”

这话一出,不仅陈道静差异,就连一直坐在那里吸烟的李青云,嘴角都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这是一个市长的水平吗?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众人都不说话。过了半响,白小天才又说道:“你不是怕检察院吗?那好,我把孙艾静找来,让她不追究你的责任!”说完转头对李青云说道:“青云书记,你把孙艾静叫来!”

“恩。”李青云慢慢点了点头,摸出手机打了出去。

在孙艾静进门之前,市长办公室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白小天心里的火苗不停地窜着,他没有想到陈道静才来了没几天就先站到萧何吏那边去了,事事跟自己作对。

林秀峰也没想到陈道静会这样,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头脑有点不清楚,还没到人代会正式任命呢,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他已经得到了段文胜的默许?这样一想,他的心里不由警惕了起来。

李青云又是另一番盘算,坐在那里静静地吸烟不发一言。

不一会,孙艾静推门进来了,虽然心中早已有数,但还是有些疑惑地笑了笑:“这么多领导都在啊。”说完又亲热地拍拍陈道静的肩膀:“陈局长也在啊。”

陈道静能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鼓励和温暖,便轻轻地笑着一点头。

“林书记,你把事情给孙检察长说说。”白小天余怒未消,同时也想摆出一副强硬的架势,便黑着脸坐在椅子上对林秀峰说道。

林秀峰轻咳了一声,将事情大略地讲了一遍。

“呵呵,”孙艾静没听完就笑了起来:“就这么一点破事,怎么把市长、市委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都惊动了,小案子而已嘛,抓人就是了,非搞这么复杂。”

孙艾静的笑声严重影响了屋内的气氛,白小天有些恼怒地看了孙艾静一眼:“现在讨论地是不抓人!你……”

“哦,明白了。”孙艾静恍然大悟一般,轻松地笑笑:“检察院听党委政府的。”

这话一出,白小天和林秀峰的脸色一松,李青云和陈道静却微微一愣。

孙艾静继续笑道:“只要李书记给我们一个东西就好了,如果市委或者市政府的更好。”

这个东西是什么,屋里的人心里都明白,但这种事是忌讳留下东西的。白小天犹豫了一下,看看李青云,试探地问道:“青云书记,你的意思呢?”

“白市长,如果是重大刑事案件的话,我觉得就这样当没发生过是不妥当的,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了。”李青云吐了口烟,慢悠悠地说道。

白小天愣住了,陈道静进来以前李青云还说一切要服从发展的大局,可这会怎么突然就变了。愣了有几秒钟,白小天这才缓过神来,冷冷地说道:“那好吧,既然我这个市长说话没有分量,那就请段书记出面吧。”

白小天刚拂袖下了逐客令,这时应急办主任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紧张地说道:“白市长,政府门前来了好多人,打着标语要求咱们抓打人凶手。”说完一扭头看见了陈道静,又连忙说道:“听说也有去你们公安局门口静坐的。”“知道了。”白小天脸色铁青,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现在你们都满意了?”“白市长,别着急,咱们慢慢商量。”林秀峰心里也有些不安,说完转头问应急办主任:“来了多少人?”“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应急办主任说道。“二三十个人叫很多人?妈的,净虚张声势!”林秀峰禁不住骂道。白小天也是见过几次成百上千人场面的人,这时一听只有二三十个人,心里不由也一宽,跟林秀峰交换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无奈后,神色随即又变有些强硬,转头对众人说了句“我去找段书记。”便出门去了。众人陆续出门,林秀峰第一个出了政府大楼,刚进车里便摸出了电话:“建国,事情恐怕有些麻烦,现在有几十个人来市政府门口要公道了。”“市政府门口?”丁建国显见得一愣。“就是市政府门口!”林秀峰有些不悦地重复了一遍。“哦,好……好……挺好……”丁建国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慢慢地应着。

“好?好个屁!等着探监吧!”林秀峰气得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那端的丁建国却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林秀峰的咒骂,反而有种喜形于色的神情,摸起电话给眼镜老三打了过去:“小黄,你过来一下。”

不一会,眼镜老三沉稳地走了进来:“老板,什么吩咐?”

“坐下。”丁建国指了指沙发。

“听说有人为了辉哥的事去市政府门口了?”眼镜老三并没有坐下,双手交叉在腹部前,淡淡地问道。

“唉,别提这事了。爱辉这次闯了祸,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了。”丁建国站了起来,背着手踱到窗前,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我倒也不怪他,毕竟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集团的利益嘛,当然,也是为了全体黄钢工人的利益。没了那块地,集团所有人都受损失啊!唉!”

听着丁建国的叹息,眼镜老三仿佛嗅到了什么,上前一步,试探地问道:“老板,既然辉哥是为了工人的利益,那是不是也该让工人兄弟替辉哥出出头啊?”

“这样好吗?”丁建国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着眼镜老三,仿佛觉得他的这个建议有些突兀。

“我觉得可以。”眼镜老三简短地回答道。

“哦,唉。”丁建国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我现在心情很乱,想不了那么多了,你要觉得合适,那就去安排吧,”

“是,老板。”眼镜老三微微一弯腰,向外退去。

“对了,”丁建国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把眼镜老三喊住了:“对了小黄,现在那些人在市政府门口闹事,你千万要嘱咐我们的人保持克制,如果闹大了,影响就不好了啊。”

眼镜老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老板请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

下午,市委大楼三层中厅会议室。

白小天坐在段文胜书记的一侧,仿佛为了突出自己的身份,脸色异常得严肃,冷峻的目光不时在对面的人脸上扫过。

会议室的北面坐着两个人,段文胜居中,白小天偏左一点。南面居中坐着的则分别是萧何吏和林秀峰,再往左是李青云,右边是孙艾静和陈道静,而市委秘书长秦子儒则做在了会议室的西侧。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情况已经汇报完毕了,各方的态度也明确地表达了,剩下的只是在等段文胜书记最后的表态了。

白小天觉得希望很大,自从他来到黄北,段文胜书记一般还是很支持他的,尤其是像今天,他已经很明白地甚至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想,段书记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的。而且更重要的,明年是换届之年,段书记很有可能继续往上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也希望黄钢的事能给他的政绩锦上添花。

陈道静也在等待,虽然来黄北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萧何吏,对于白小天,对于林秀峰和李青云,她大体已经有所了解,但是,唯有对她工作影响最大的段书记,她却一直如雾里看花朦胧不清。查丁大集团,这是段书记亲自安排的,现在,应该是到了他表态的时候了。

林秀峰慢慢地吸着烟,他在等,尽管他还是希望这件事能消弭于无形,但其实不管是哪种结果,他都是可以承受的。于私,丁爱辉将来对自己的女儿总是无利而有害,于公,白小天和段文胜撕破脸对道州人还是有些好处的。

秦子儒一如既往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游离态度,叼着烟,眼神不时飘向窗外,气氛再紧张的会议,都仿佛与他没有太多的关系。

段文胜书记还是没有说话,他仿佛在沉思,却又有点像在走神,如果细看,他今天的脸色较平时微微显得苍白了一点。

萧何吏心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他对段文胜太熟悉不过了,但是像今天这种情景,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心中雪亮,今天段文胜的心思并没有在会议上,甚至连众人的态度都未必记清楚。虽然猜不透段文胜到底是被什么事所困扰,但萧何吏清楚,这必定是件让他心乱如麻甚至痛彻骨髓的事情。因为,在当年东州派系的大伞一一倒垮之时,他都依然谈笑风生,而今天,他的眼神中却不时闪过绝望和痛楚,这是相识十多年来萧何吏所从未见到的。

与萧何吏同样关注到段文胜书记眼神中那抹痛楚的,还有孙艾静,尽管那抹痛楚每次都是转瞬即逝。

或许是因为更关心,也或许是因为女人特有的细腻,孙艾静比萧何吏看到的东西还要更多一些,段文胜书记的眼神中不止是痛苦,还偶尔有兴奋、有欢欣,但兴奋和欢欣过后,那种痛苦便会来得更明显,而且还掺杂了浓浓的失望和揪心,而痛苦之后,却又偶尔闪过一丝欣慰。

“段书记,到底抓不抓?”最终还是白小天有些沉不住气,试探地问了一句。

段氏民*主表决

“哦?呵呵。”段文胜书记虽然明显从出神中惊醒,但却显得很从容,抬手看了看表:“不早了,我看这事不要急,先放一放,看情势的发展再做决定。”

陈道静等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有绝望。对于林秀峰来说,这个建议当然也可以接受。

但白小天有些着急了,站起身对段文胜书记说道:“段书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看您还是早点下决定吧,否则……”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萧何吏和陈道静,说道:“有些人还不知又要惹出多少乱子来呢!”

“哦,”段文胜书记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低头看了看表,便站了起来,没有接白小天的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段书记!”白小天今天微微有些冲动,又喊了一句。

段文胜书记看了一眼白小天,目光种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慢慢又坐下了,顿了一顿,缓缓地说道:“那今天我们民*主表决一下,来,同意抓人的举手。”

陈道静和孙艾静愣了一下,这种事也会用这种方法?而且这既不是书记会,也不是区长办公会,更不是常委会,在座的人身份高低不同,用这种方法合适吗?

白小天也有些愣了一下,林秀峰眉头一皱,眼角扫了白小天一眼,仿佛有些怪他再三地纠缠这个问题。 而其他人,包括萧何吏,都面无表情,仿佛早已见惯了这种表决。

陈道静望望众人,见没人举手,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将手举了起来。在举起的瞬间,她望向了萧何吏,却见萧何吏也正在望她,并用眼神示意她放下。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收回了目光,继续坚定地举着手。

其他人都不动,只有孙艾静看看陈道静,手仿佛动了动,可转头再看看段文胜,刚刚想抬起的手又慢慢放在桌上。

萧何吏轻轻叹口气,将头转向了窗外。

李青云低头喝茶,而秦子儒依旧局外人一样吸着烟出神。

白小天顿时喜形于色,一比七,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他的想象。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一直举着手的陈道静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自己也看不到究竟红了没有,但她还是坚持把手举着。

“陈局长,好了,放下吧。”萧何吏仿佛看出了陈道静的尴尬,转头对陈道静说道。

陈道静有些机械地将手放下,身体笔直地继续端坐着,但脑海中微微有些空白的感觉,自从参加工作以来,还从未碰到过如此尴尬的场面。

“那就这样定”白小天有些喜出望外地说道。

谁知,还没等他说完,段文胜书记又缓缓地说道:“不同意抓人的请举手。”

白小天一愣,不过随即便坚决地举起了手,可等他环视一周,脸色却微微有些变化,竟然也没有举手,包括林秀峰,不由有些着急地喊道:“林书记……”

林秀峰此时的表情和萧何吏刚才有些相似,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将手举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在座的其他人依旧还是刚才那副摸样。

“这你们”白小天有些瞠目结舌,不过随即便笑道:“段书记,二比一”

或许今天段文胜书记的心情真的有些不佳,也或许是对白小天今天的表现有些不满,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段文胜书记依旧没有接白小天的茬,缓缓将手举了起来:“同意先放一放的举手。”

这次大家的动作比较整齐划一,一直抽烟的秦子儒紧随着段文胜书记也将手举了起来,李青云也将杯子放下举起了手,孙艾静有些歉疚地望了一眼陈道静,也慢慢将手举了起来。

“呵呵,何吏,三次你怎么都不举手?”段文胜看了看萧何吏,淡淡地笑着问道。

“举什么手,反正都还是要听你的!”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陈局长的意见我赞成,你的意见我也能接受,但是白市长的建议我是坚决发对的!对这种人,我们不能再姑息养奸了,再这样下去,才是真正地破坏发展大局!”

“呵呵,”段文胜书记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摆摆手:“那就散会吧,你们先走,何吏,你留一下。”

李青云和秦子儒起身走了,白小天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秀峰用眼神制止了。两个人出门下楼,白小天有些着急地说道:“林书记,你怎么不让我说话?”

“呵呵,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林秀峰淡淡地说完,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段文胜的常用伎俩了,这种表决,他没有把握不会用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林秀峰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顿了一顿又说道:“一般谁再纠缠,他就会站在另一方去。”

“啊?这样啊?”白小天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连疯狗萧何吏都那么老实呢。”

“呵呵,段文胜曾经用这手弄过他几次。”林秀峰淡淡地说道,目光中闪着淡淡的恨意,其实这方法不止对萧何吏用过,对他,同样也用过。

白小天没有注意到林秀峰目光中的变化,轻轻拍拍胸口,带些后怕地吐出一口气:“多亏你的提醒,否则还真的被动了。”

“恩,”林秀峰点点头,说道:“白市长,你去省市找找关系,让他们压一下段文胜,我也让丁建国去省里跑一跑,两边使劲,估计事情还有转机。”

“好。”白小天用力地点点头,挥手道别上车走了。

会议室只剩下了段文胜、萧何吏、孙艾静和陈道静四个人,陈道静有些不甘心,站了一会,鼓起勇气刚要开口,却被萧何吏挥挥手制止了:“陈局长,你先回去吧,把精力放在化解矛盾上,其他的事暂时不要考虑了。”

陈道静见唯一可能支持自己的萧何吏副市长是这种态度,知道事情几乎已经没有翻转的可能,只好轻轻地点点头:“那,段书记,萧市长,我先回去了。”

段文胜书记正在看一条刚收到的短线没有抬头,萧何吏冲陈道静笑着点点头:“回吧。”

“路上慢点。”孙艾静带些安慰又带些内疚地轻轻拍了拍陈道静的肩膀。

陈道静与孙艾静交换了一下眼神,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孙检,你也回去吧。”段文胜低头看完短信,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层。

“恩。”孙艾静很想上前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转身向会议室门外走去。

“何吏,这几天我可能有事,项目的事你多操心”段文胜带些恳求地说道。

萧何吏望着段文胜,带些关切地问道:“文胜,怎么了?是不是老家有事?”

段文胜抬起头看了一眼萧何吏,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笑道:“何吏,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的眼睛!”

虽然脸上和口气都带着笑意,但段文胜的眼圈却微微有些红了。

刚走到门口的孙艾静心头一震,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谁?爷爷吗?什么病?”萧何吏的眉头不禁锁在了一起,他曾经见过段文胜的爷爷一次,很清瘦矍铄的一个农村老头,思路清晰,谈吐有方寸,据说如果不时当年受伤回家,说不定就是离休干部了。

“癌症,晚期。”段文胜艰难地吐出了这四个字,仿佛再也坚持不住,双手捂住了脸庞竟低声哽泣了起来。

萧何吏叹口气,轻轻拍拍段文胜的后背,他清楚段文胜和爷爷的关系并非一般的祖孙,就如同他跟奶奶的关系一样,甚至还要更亲一些,因为他毕竟还能享受到母亲的关爱和呵护。

望着悲伤得不能自抑的段文胜,萧何吏深埋于心中的悲伤也瞬间涌上了心头,一生要强的奶奶最后在癌症的折磨下,强忍的笑声最终还是变成了痛苦而努力压抑的呻吟。

想到这些,萧何吏的眼角也渗出了泪花。

望着两个掉泪的男人,孙艾静站在门口,一时不禁有些发呆。

过了半响,萧何吏抬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轻叹口气,笑道:“文胜,有阳光就有阴影,有萌芽就有凋零,这是当时你对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走!打起精神,我陪你去看看爷爷去!”

段文胜没有急于抬头,而是掏出一张纸巾慢慢地擦着,等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外,几乎又回到了往日的风度。

“何吏,谢谢你。”段文胜轻轻拍拍萧何吏的肩膀,并把手搭在了萧何吏的肩膀上,真挚地点点头说道。

“走吧。”萧何吏笑笑,刚一转身,却发现了门口的孙艾静,不由一愣:“孙检?”

段文胜也有些诧异地猛地转过身,果然发现孙艾静在望着自己,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段书记,我认识省中心医院的院长,要不,我现在联系下?”孙艾静望着段文胜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神色有些复杂,顿了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便又补充道:“北京的几所大医院的很多专家我也熟,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联系。”

“真的?”段文胜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的光彩:“那真的麻烦孙检了。”

“老人现在哪?”孙艾静忙问道。

“在来东州的路上。”段文胜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老人半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一直没说,我也”

孙艾静望着愧疚痛苦的段文胜,心里百感交集,以前的段文胜书记,完美的几乎有些飘渺和不真实,但是现在,却完全有血有肉起来。

这时,段文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司机打来的,定定神,接通问道:“小孙,到哪里了?”

“段书记,快进东州地界了。”司机小孙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老人家坚持不去东州中心医院,说先到家里去哎,哎,啊,段书记,爷爷要跟你说话。”

“小胜”一个苍老疲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爷爷!”段文胜书记虽然尽量控制着情绪,但尾音还是有点哽咽了,生怕被爷爷听出来,便赶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小胜啊,这个病也不是啥急病,早一时晚一时没啥区别,你让司机先把我送家里吧,你先忙单位的事,忙完再回来就行,你姑姑她们都跟着呢,咳咳咳”老人一口气说了不少,说到最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段文胜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爷爷,只有爷爷,才会将自己的事业看的比什么都要高。

“对了小胜,你上次说又交了女朋友了,这次记得带到家里让我看看,你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咳咳”老人又咳了起来,许久没有停下来。

“爷爷,爷爷!”段文胜焦急地喊着,话筒那边却传来了司机小孙的声音:“段书记,送爷爷去?”

“梅园!”段文胜轻叹口气,挂了电话,忽然又想起了女朋友的事,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焦急,拉住萧何吏走了几步,低声说道:“何吏,爷爷说要看孙媳妇,你能帮我应应急吗?”

"我?"萧何吏楞了一下,苦笑道:“我不合适吧?”

“这事不好找外人,你临时帮我一下吧!”段文胜的语气中带丝恳求,尽管这么多年以来,他和萧何吏的关系一直半僵着,但在他内心深处,萧何吏却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

萧何吏也明白了过来,叹口气:“你借哪个?”心里却有些为难,这一时让他去哪里找合适的女人?外面找肯定不合适,如果是自己家的,秀莲拿不出手,徐少姑肯定不会干,恐怕这事最后还要落到苗苗的头上。

“你安排就好!”段文胜见萧何吏同意,心里已经很高兴,自然不会再挑挑拣拣。

“那”萧何吏正皱着眉沉吟,一转头却看到了一直在望着他们的孙艾静,不由猛地一拍头,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

孙艾静是何等的耳聪目明,尽管两人声音很低,但她还是隐隐听到了一些,心中便微微有些失落,这时却见萧何吏望过来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亮光,她立刻明了其中的含义,一颗芳心顿时不争气地怦怦跳了起来。

“孙艾静,别那么没出息!正司级的才俊都被你一口回绝了,一个小小的县级市的市委书记你至于这么紧张吗!”孙艾静在心里骂着自己,但心却跳得愈发快了。

“文胜,”萧何吏轻轻拍拍段文胜的肩膀,附耳说道:“不必舍近求远了。”然后直起身子大声说道:“我在楼下等你们。”说完出门走了。

“你们?”段文胜愣了一下,刚想喊住萧何吏,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孙艾静,一身合体的检察制服,耀眼的红领带端正地贴在雪白的衬衫上,显得异常利落和英挺,可是微红的脸上却又含羞带俏,充满柔情的秋水中微微闪着一丝紧张和期盼。

段文胜恍然大悟,慢慢走了过去,却又有些难以启齿,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相对论,永远是经典而正确的。尽管只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但对孙艾静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甚至有数十个念头飞快地在脑海中滑过。其中,停留在脑海中时间最长的是:难道他认为我不配?

这样一想,孙艾静的脸色变有些阴郁,她抬起头笑笑,大大方方地说道:“呵呵,既然段书记觉得我不配,那我就先走了。”一转身,泪水就差点夺眶而出。

“不,不是。”段文胜顾不得会议室的门还半开着,一把拉住了孙艾静的胳膊:“你怎么能不配呢!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孙艾静转过身,并很自然地顺手将会议室的门又掩上了一些,她喜欢段文胜的这句话,但她需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有没有敷衍和欺骗。

两道剑眉下的星目中,孙艾静看到地是满满焦急和局促。

“那,我回去换身衣服。”火气一消,孙艾静却又开始有些不安了起来,尽管是假的,但她却不比真的少哪怕一丝的紧张。

“不用,这样就很好!”段文胜柔和地端详着孙艾静,感激地说道:“艾静,谢谢你,爷爷一定会开心的!”

“真的?没有骗我?”曾几何时,令某地贪腐闻之丧胆的孙艾静,竟然也出现了小女儿的扭捏作态。如果这幅表情,让那些在她威视下战战兢兢的贪腐看到,不知会有何感想。

两个人下了楼,与等待在此的萧何吏一起往车上走去。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气氛却仿佛发生了变化,孙艾静似乎已经不再是局外人,而萧何吏,却仿佛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了。

“文胜,你和孙检去吧,我先去处理点事,晚点去看老人。”萧何吏觉察了自己的多余,便笑着告辞道。

这正中孙艾静的下怀,她不由多看了萧何吏一眼,目光中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天天苦着脸、看出去粗枝大叶的副市长还这么有眼色。

“别啊,一起吧。”段文胜却一把拉住了萧何吏:“何吏,你也知道,我爷爷知识面很广,你去了跟他聊聊也好。”段文胜说话的语气很诚恳,但或许是由于孙艾静在一边,诚恳中又微微有些不自在。

孙艾静好奇地看了萧何吏一眼,虽然看不到内在,但无论是发型和衣着,他的品味显然都要比段文胜书记低几个档次,或许是以前干农林局长的缘故,总感觉他身上的“农”味很浓,书卷气却几乎看不到。

“哦,那也好。”萧何吏竟然没有谦虚,略略犹豫了一下便上了车。

孙艾静心中有些不悦,她一直不太喜欢自大的人,尤其是无知自大的人。更何况她本来对萧何吏的印象就一般,觉得他是个刚愎自用且又固执己见的人。

酸酸醋意

一路西行,三个人在车上自然地谈起了爷爷的病,孙艾静担心又勾起段文胜书记的伤感,便将话题引向了医院和医生。

“要选个好医生,根据我的经验,你找十个外科医生,只要有一个不建议做手术,你就一定不要给爷爷做了。现在的医生,很多只认钱不认人了!”萧何吏显得有些痛心疾首,对段文胜说道:“在黄北可能还好点,如果去了东州,你这点官实在算不得什么,那里的大医生只认省里的领导,在市里,恐怕也只有那几个主要领导在他们眼里。”

孙艾静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心里却想着怎么帮段文胜联系到最好的医生。萧何吏说的也没错,到了北京,那些顶尖的医生也是眼高于顶的。

段文胜书记一直情绪低沉,半响叹口气,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人为什么总会得病呢?这个病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病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但大概分两种,身体有病,心里有病,人身体的病恐怕没法避免,所以要尽量不让自己心里有病,起码不得大病。我觉得现在很多医生心里的病就不轻!”萧何吏有感而发地说道。

孙艾静实在不想听萧何吏那些悲观的论调,便接过话头说道:“段书记,在古代,小病叫恙,大病才叫病。这个病要是解释起来,不同的科学有不同的定义,但是从基础的人体学来讲,人体的指挥系统、遗传系统都主要是蛋白组成的,包括各类消化、解毒的腺液,所以病基本就是有些蛋白发生了坏的变化。病了就要治,治就要用药,药的功效通过两个原理,一个是物理原理,一个是化学原理,物理的原理主要是通过吸附性包围病灶不让他在蔓延,而化学原理是要它起化学反应,然后吸收排泄”

萧何吏和段文胜的脸上都闪过了吃惊的神色,虽然平时都不是多话的人,可是在这种环境里,仿佛生怕冷了场一般,竟不约而同地问道:“艾静,你还懂这个?”“孙检还懂这个?”

同样的话,听在孙艾静的耳里,却是两种感觉,段文胜的话里充满了欣赏和惊喜,而萧何吏的话里却仿佛更多的是意外,甚至是怀疑。

孙艾静微笑着向段文胜点点头,然后对萧何吏淡淡地说道:“检察院的工作决定了我们的知识面一定要宽,别的部门可能都是针对某个领域,可我们检察院对的是整个社会,三教九流五行六业,我们都要懂一些,否则预审这关就很难通过。”

“哦?孙检具体说说。”萧何吏仿佛很感兴趣,问道。

“检察院的对象大多是有能力有身份的人,其中不乏领导干部,如果你像公安那样把二郎腿一翘,虚张声势地说,说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检察院!为什么把你弄到这来你明白吗?老老实实的!赶紧交代!”

孙艾静学得有些惟妙惟肖,就连心情极差的段文胜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会心的笑意,恐怕有很多公安可能就是这样审人的。

“公安这样审可能有些效果,但检察院就不同了,这样会让被审问的对象从心里对你看不上眼,尽管这些人走向了犯罪,但他们也是有能力有素质的,有些还多年在领导的岗位,甚至是高级领导干部,尽管犯了罪,但他们还是仍然把面子和尊严看得比较重,如果审问带了侮辱,那很有可能就会让他们采取不配合的态度,让工作陷入被动。”孙艾静说到后来,就有些动了感情,有感而发了:“所以我们必须有很宽的知识面,每个人的性格不同、特点不同、爱好不同,性别不同、思维不同、文化阅历不同、环境不同甚至是出身的社会环境也有所不同,如果只按照千篇一律的方法来,那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我们都是要细细地区别对待,针对不同对象采取不同的询问方法,要谈的有共鸣才能拉近距离,他才不会排斥抵触你”

“哦,”萧何吏沉思着,脸上闪着钦佩的神色,半响他突然抬起头问道:“政法系统,包括检察院我比较熟悉了,但是今天你说的,对我来说还真是很新鲜,这些是你的认识,还是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共识?”

孙艾静淡淡地笑了笑:“这个认识,我认为每个合格的检察人员都应该有!”

萧何吏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钦佩,而段文胜却一脸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车上的人都没有再说话,车继续平稳地行驶,不一会便来到了梅园。

“小胜回来了。”门外站着两个五十多岁正在抽烟的男人,都是一身农民打扮,见到段文胜下车便打招呼道。

“二叔、三叔。”段文胜紧走两步,来到两个男人面前,略显恭敬并带些感激的样子。

或许农村人还不习惯握手,一个男人继续吸着烟,另一个男人随手将烟头扔在了门前干净的小红毯上,并抬脚用力地碾了一下,说道:“你爷和你姑在里面,快进去吧。”

孙艾静听到段文胜喊叔,知道是段家的人,心里不禁微微有些紧张,可是看到两个人对段文胜的神情,尤其是看看小红毯上那个黑黑的小点,心里微微发生了变化。

两个男人仿佛也知道段文胜在黄北是个大官,所以也就没把后面的萧何吏和孙艾静放在眼里,只是大喇喇地看了一眼,这让孙艾静更有些紧张和不舒服,尤其是段文胜似乎没有一点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小胜来了?!"一个夸张地女声从屋里传了出来,随着话,从屋里走出两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三姑,小姑。”段文胜的声音里也含着亲热:“我爷咋样了?”

“上月还行,就是从上礼拜,开始咳血了,前天开始吃不进东西去了,两天水米未进了,这不,非吵着来看看你。折腾啊!我说打电话让你回去,可你爷总说你忙,别耽误你时间!”

段文胜的眼圈一红,泪差点出来。

与刚才两个男人不同,这两个女人对段文胜的态度显得亲热了许多,放下爷爷的话题,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有家常,有关心,也有不太着调的教育,比如让段文胜好好工作,人要勤快,对人要客气,多点烟倒茶之类的。

孙艾静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些也是一个市委书记该做的吗?而且,病重的爷爷还在里面,她们却把段文胜截在外面唠叨这些没用的。

可是看看段文胜,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反而显得很恭顺,不停地轻轻点头。

“爷爷在里面?”好不容易,两个女人叽喳中出现了一个难得的停顿,段文胜便赶紧问道。

“恩,在里面呢,刚躺下。”一个女人仿佛谈性仍浓,继续聊了起来:“你又找对象了没?这次可别再迷糊了!先带回家让俺们给你把把关,省得再像上一个似的!”

孙艾静不由整了整衣服,看看两个吐沫横飞的女人,心里有些厌恶,但一想到将来或许要经受她们的考察,有些紧张的同时,又有些郁闷和好笑。

“小胜咳咳”屋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段文胜脸色一变,顾不上跟外面的人打招呼,叫了一声爷爷便快步走了进去。

与孙艾静不同,萧何吏一直神态自若地站在那里,这时见段文胜进去,便走了过来,给了两个男人每人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笑道:“叔,我是文胜的同事,听说爷爷过来了,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没。”

“哦,”两个男人接了烟,态度亲热了不少,吸了一口,叹口气说道:“帮什么忙啊,这种病,去哪都没治!他姑把寿衣都买好了。”

萧何吏回头看看孙艾静,见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后面,便找找手说道:“艾静,快进去吧。”说完转头冲两男两女解释地笑笑:“文胜刚谈的女朋友。”

八道目光瞬间聚焦了过来,孙艾静尽管早已经历了太多的大风浪,但此时还是有些紧张,紧走两步,低声叫了声叔叔姑姑,没敢多做停留,便低头进了屋里。

一进门,就看见屋里三个人,背着身抹泪的段文胜,咳嗽的老人,还有一个端着盘接痰的五十多岁的妇女。

老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说道:“小胜,你别难过。人活在世上,迟早都是有这一天的。我这个年龄,碰到不孝顺的孩子,都该叫我老不死了。”

“爷,你别这么说!”段文胜有些哽咽地上前,双手握住老人枯干的老手说道:“爷,你对这个家,对我,付出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尽孝,还没来得及回报”说了几句,段文胜的泪又流了下来,几乎说不下去了。

“我这辈子知足了,”老人仿佛有些感慨:“老了病了,你娘和你两个姑姑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你知道农村有多少老人最后孤苦伶仃的没人管啊,小胜,这就是幸福!再说,我这辈子也没啥遗憾了,这一辈子,我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女,中间对得起良心。”说完看看段文胜,脸上闪过一丝光彩:“尤其是你,更让我自豪,到了今天,我死也能闭上眼了。”

段文胜再也忍不住,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趴在了床头声音压抑地哭了起来。

两男两女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萧何吏也慢悠悠地跟了进来,站在后面的一脚,望着趴在床头压抑哭泣的段文胜,再看看依坐在床头的枯槁老人,脸上浮起了一丝悲悯之色。

女人毕竟更容易动感情一些,看到段文胜掉泪,两个姑姑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孙艾静更是双眸含泪。

“文胜,起来吧,你这样爷爷更难过。”萧何吏走过来拍拍段文胜的肩膀,然后对老人笑道:“爷爷,还记得我不?萧何吏!”

“哦,记得,记得。”老人干枯没有血色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

萧何吏俯下身,略微大声一点地说道:“你老人家当年的教诲我还都记得呢!”

“呵呵,啥子教诲,都是随口乱说的。”老人笑了起来。

“爷爷,文胜现在又要喜事了,明年要换届了,文胜可能要到市里去干副市长了。”萧何吏一脸认真地大声说道。

“哦?”老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是吗?”

“何吏!”段文胜轻轻在下面打了萧何吏的腿一下。

“恩,”萧何吏却不理段文胜,冲老人点点头,将嘴凑过去,压低一点声音说道:“都定好了,就等走程序了。”

老人没再说话,尽管有些想掩饰,但嘴还是欢喜的半天没有合拢,许久,喃喃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没白来,这次没白来我走的更放心了。”

段文胜这时见爷爷这种表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爷爷,我还记得当时你说的酒色财气呢!就是最高境界的那四句想不起来了。”萧何吏有些夸张地掰着手指:“酒是穿肠毒药, 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 气是惹祸根苗 。这四样都是害人的,可是呢,这世上又缺不了这四样,无酒不成席,无色世人稀;无财谁早起,无气被人欺。”

老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光彩,接口道:“这四样都害人,却又缺不了,那该怎么办?饮酒不醉量为高,见色不迷真英豪;取财有道真君子,遇气能让祸自消。”

“对对对,就是这四句!”萧何吏显得很开心,仿佛要赶紧记在心里一般,将四句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又对老人说道:“爷爷,要说这四句,一般人做不到,但文胜还真是给做足了!首先说酒量,这么多年,就没见他有过醉态,对待财,更没说的了,泰丘事件牵连了那么多人,但怎么查,文胜还是清清白白,说到气,文胜也做的很好,有气量,有气度,不惊不惧,从容淡定。”

老人脸上的喜悦更甚,点点头笑道:“小胜在这些方面,我还是很放心的。”

两个人一番对话,冲淡了屋里刚才悲切的气氛,反倒隐隐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了。

孙艾静望着萧何吏,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再看看脸上挂着泪痕却出现笑意的段文胜,心里又是一疼,便掏出一块香帕走过去递给了段文胜,小声说道:“擦擦吧。”

段文胜接过手帕擦了擦脸,看看孙艾静,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小声带些解释地说道:“何吏很会哄老人开心的,我爷爷第一次来东州,就被何吏哄得何不拢嘴,他爷俩很投缘,我爷爷回去后也经常说起他。”说到这里,段文胜仿佛想起了当年刚参加工作时那单纯的快乐、纯净的友谊以及今天的物是人非,脸色便有些黯淡下来,轻轻地摇摇头叹道:“时光飞逝,转眼十多年了。”

孙艾静看出了段文胜的失落,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接过了手帕,但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这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在自己心中越来越**,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强烈的吸引他。

“是啊,这些方面我对文胜也很放心。”萧何吏又和爷爷说笑了几句,神色便变得严肃起来,并明显带些夸张的忧虑:“可我很担心那第三句,无色后人稀啊。”

老人的脸色一变,明显被触到了心里的痛处。

“呵呵,不过现在我放心了。”萧何吏严肃的神情随即变得轻松愉快甚至带丝得意,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回头指指孙艾静,笑道:“爷爷,文胜还没好意思跟你介绍吧?孙子媳妇也来了。”说完冲孙艾静喊道:“还不过来让爷爷看看?”

孙艾静霎时又有些紧张,她借着整了一下衣服定定心神,款步走到了床前,尽量温柔地喊了一声“爷爷”。

“哦快坐,坐下。”虽然只有一声简单地话语,但任谁也已经能从老人的脸上看到那难掩的喜悦和满意。

孙艾静倒也落落大方,尽管她对段文胜的几个长辈并不太喜欢,但对爷爷却没有丝毫的排斥,反而感觉有些亲近,便自然地坐在了床头,双手也自然地拉过了老人枯干的手轻轻地揉捏着。

女人,很多行为仿佛都是天生的一般。虽然孙艾静的动作看上去极为自然,但如果被她那在京任部委高官的父母看到,肯定会惊得眼珠子掉下来。因为从小到大,就是他们,也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这种待遇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温馨。屋里的人,甚至包括段文胜的爷爷在内,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段文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激,他坐在了孙艾静的后面,也学着样子伸出手给爷爷揉腿,但看上去,却那么的不自然。

“小胜,别揉了,你不会。”爷爷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尽管嘴里好像是批评,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责备,反而透着隐隐的自豪。因为这都是他的功劳,几乎从小除了学习他几乎什么都不让段文胜干。

段文胜微微有些不自在,便尴尬地坐在了那里。

“文胜,我来。”萧何吏走过去,坐在了段文胜让出的地方,熟练而自然地给爷爷捏起腿来,笑道:“爷爷,现在的医学发展可谓是一日千里,以前很多看不好的病,现在都是小儿科了,尤其是咱们省中心医院,那更是全国有名!等您老稍微休息一下,咱们去看看。”

“是啊爷爷,省里不行还有北京呢,这些您都不用操心,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能安排好。”孙艾静也接口说道。

“呵呵,别看我老了,心里明白着呢。”老人的脸上焕发着光彩,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两天水米未进的人,和蔼地看看孙艾静和段文胜,笑道:“这种病就是绝症,谁也看不好的。周总理就是这个病,你说,如果花钱能看好,国家不有的是钱啊?所以说这病是看不好的。”

萧何吏低头不语,他一想到奶奶最后的痛苦,心里就针扎般得难受,他一直怀疑,是不是该给奶奶治疗,或许,不做手术,不做放化疗的话,老人肯定会走的舒服一些,甚至会活的更长一些也说不定。

“可是”段文胜的眼眶中又溢出了泪水。

“爷爷,你也要体谅文胜的心情啊,如果你不到医院,他的心里会受煎熬的。”孙艾静看了一眼满脸痛苦的段文胜,心里一疼,转头对老人说道。

“呵呵,小胜是什么孩子,我心里清楚。”老人有些伤感地笑了笑,说道:“但尽孝不是花钱,花钱也不是尽心,小胜心疼我,我是知道的。你们放心吧,我还没糊涂。有些人,非要这里看,那里看,最后把孙子的学费都花没了,自己也遭了那么多罪,要让我说,那就是愚蠢!”

萧何吏再也忍不住,泪刷得涌了出来,不是奶奶愚蠢,而是他愚蠢。

“我这辈子,上对祖宗,下对儿女,没有什么遗憾了,堂堂正正了一辈子,我不愿意最后浑身*满管子,被人翻来翻去,一点尊严都没有。”老人的脸色有些黯然,但眼中却依然有光彩:“我能最后看到你,还有小静,我心满意足了,一会我就回家,在我那躺了一辈子的床上,安安静静的,有尊严地走,去找你的奶奶。”

段文胜有些泣不成声了,孙艾静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回头看看段文胜,眼里也有了泪水。

“爷爷,你真是好样的!”萧何吏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起身笑道:“能有你这样一个爷爷,文胜该感到自豪!”说完对段文胜说道:“文胜,我觉得你就听爷爷的吧!不过,”萧何吏看了看段文胜的两个姑姑:“还是要给老人输点营养啊,总这么靠着也不行。老人实在喝不下,就用棉棒蘸水给老人抹抹嘴唇,干了以后很难受的。”

萧何吏说完,老人的眼角竟然微微有晶莹渗出来。

段文胜赶紧站起来,见老人的嘴唇果然干裂的很厉害,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四处寻找着。

“我这里有。”孙艾静拿出个小包,从里面取出两根干净的棉棒,在温水杯里沾了沾,轻轻给老人干裂的嘴唇上抹了抹,老人竟然忍不住伸了伸舌头去舔那棉棒。

萧何吏看在眼里,去端了一杯水过来,又随手取了一罐奶盒上的吸管,走到老人面前说道:“爷爷,吸一口吧,别喝,就在嘴里含着,一会吐出来就行。”

老人看了看萧何吏,用嘴**了吸管。

含了半天,老人轻轻将水吐在萧何吏端着的盆内,仿佛感觉舒服了很多,便轻轻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仿佛入睡了一般。

借这会功夫,两个姑姑及两个“叔叔”又开始关心教育起段文胜来,尤其是那两位叔叔,更是指指点点教段文胜如何做官,甚至还说了一些像现在当官不能太清之类的话。

孙艾静听得眉头紧皱,此时已经知道这两个“叔叔”其实是段文胜的姑父,这些话太过荒唐,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和见识,远不知道官场内的复杂和微妙,却凭借一些道听途说和胡猜乱想,就以过来人和长辈的身份口吻来教育段文胜,这让她很不适应。可是看看段文胜,却一脸的恭顺,萧何吏更是在一边笑眯眯地不停点着头。

孙艾静当然不会出言顶撞,但心里实在别扭,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望着老人平静而枯瘦的脸庞。

过了一会,老人慢慢将眼睛睁开了。

“爷爷,你醒了?”孙艾静连忙起身,用棉棒蘸了点温水给老人抹了抹又有些发干的嘴唇。

老人没有说话,被扶起来靠在床头,喘匀了气息,望着两个女儿微微有些生气地说道:“老段家的孩子不用你们来教!看看小光和小强,都被你们教成什么样了!!”说完费力地抬手指了指段文胜:“要说小胜,论学问,论见识,方方面面,哪里不比你们强百倍?!!还用你们教?!!!!”

“好好好,你孙子最厉害,我们在你孙子面前就是井台里的蛤蟆总行了吧。”别看两个姑姑对段文胜指指点点,但对老人,却很顺从。

孙艾静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觉得爷爷这几句话说得太好了,就算让她来说,都说不了这么好。

老人一震咳嗽,又咳出了一滩血。众人一通手忙脚乱。

等老人重新安静下来,段文胜来到床边坐下,眼睛红红地站在床头,近乎哽咽地说道:“爷爷,那,你还有什么要交代小胜的吗?”

老人摸摸索索地把棉袄翻了过来,对孙艾静说道:“把这个线挑开。”

“哦。”孙艾静赶紧去找剪子,两个姑姑走过来想要帮忙,却被老人制止了:“不用你们,站着就行。”

孙艾静把老人缝住的口袋挑开,老人颤巍巍的手在里面摸索了半天,取出了一个存折和一个戒指。

“爷爷”段文胜明白爷爷想要干什么,泪又要掉下来。

“小静,拿着。”老人把存折和戒指放在了孙艾静的手里,说道:“这个戒指,这是我和小胜奶奶结婚时,你们的老奶奶给你们奶奶的,你奶奶的那些首饰都给你姑姑和你娘了,这个戒指我谁也没给,就等着给小胜的媳妇了,以前那个,我看着就过不长久,所以就没拿出来,今天,我看小静很好,能跟小胜过一辈子了。这个戒指,就交给你了。”

“谢谢爷爷。”孙艾静有些幸福,也有些悲伤。

“这是我存了大半辈子的钱,一共是五万七千块。这些钱你们拿着。”老人说完,转头对段文胜的两个姑姑说道:“小胜还没有孩子,以后他用钱的地方多,你们在村里也算是殷实人家了,所以这些钱就都留给小胜。”

“俺们本来也没想要。”两个姑姑嘴上说着,脸色却有些不自然,或许这也不单单是为了钱,根深蒂固的旧观念虽然她们也能接受老人把钱给孙子,但这样瞒着她们还是让心里有些不舒服。

“爷爷,我会好好地照顾文胜的,你老人家放心吧。”孙艾静握着老人的手有些哽咽地说道。

“好,好,好。”老人慈祥地望着孙艾静,再抬头看看段文胜,犹豫了一下,仿佛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说道:“结婚了就赶紧生个孩子咳咳如果将来能多生的话,就考虑多生一个。”

孙艾静面飞红霞,娇羞地低下了头,这个事也太远了一点。

段文胜也是一愣,被后面的萧何吏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忙点点头说道:“会的爷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多生!”

其实,萧何吏比段文胜更能体会老人的心情,因为他本身就有浓厚的这种意识,想到自己那或伶俐或柔和或可爱三个孩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欣慰。

这时,段文胜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接通电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平稳和淡淡的威严:“什么事?”

“段书记,市政府门口两拨人打起来了,一拨是要求惩办丁爱辉的,一拨是黄钢的工人”电话里秦子儒有些焦急地说道。

“有没有伤亡?”段文胜两道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问道。

“重伤六个,轻伤三十多个。”秦子儒的声音显得有些焦灼:“一面背后站着那些老干部,一面背后是丁大集团和和和”

"我知道了,你立刻通知公安局陈道静和政法委李青云,让他们即刻到场!"段文胜皱着眉,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他们都在现场呢,白市长也过来了。”秦子儒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意见有点不一致,不过在白市长的严令下,公安局抓了几个黄钢的工人”

“胡闹!”段文胜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色,沉思了一会,说道:“你马上到梅园来。”

“小胜,遇事不要着急。”老人在床上看到这一幕,神情也有些沉重,但语气却故作轻松地说道:“好了,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了。小胜,我一会就和你姑叔回去了,你也别挂念,也不要在心里有思想负担,好好工作,等家里的电话就行了。”

段文胜自然知道家里的电话是什么意思,看看爷爷那张慈爱蜡黄的脸,心里一阵难受,人,一辈子到底追求什么呢?再风光,再得志,最后还不是一样的归宿!

“爷爷!”段文胜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事算不得什么,对我来说,你最重要!一会我收拾一下就陪你回去!”

“小胜,你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你在家,我更沉不住气,心乱晚上也睡不好,你就在这里等家里电话吧!”老人虽然面带慈爱,语气却有些不容置疑。

“爷”段文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爷爷打断了:“就这样吧,你听了爷爷一辈子的话,现在就再听一次吧。”

“爷爷”段文胜的泪又溢满了眼眶流了下来。

萧何吏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能明白老人的心情,也能明白段文胜的心情,便走上一步说道:“爷爷,你的心情我明白,可你就这样走了,难道就不怕文胜一辈子都心里不安吗?”说完回头看看段文胜,再看看老人,说道:“我看这样吧,一会呢,就让文胜跟您回去,在家里住一晚上,如果你老没什么大碍呢,再让文胜回来。”

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仿佛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孙艾静连忙后退了一步,给女人让开,目光中微微有一丝诧异,这个女人是谁?

“秀莲?你怎么?”段文胜看到这个女人,仿佛也显得有些诧异,但诧异中又透着一股亲热。

秀莲先看了萧何吏一眼,然后对段文胜说道:“我给爷爷蒸了个鸡蛋,还有点家里的老汤,看爷爷能吃下点不?”

段文胜一脸的感激,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谢谢你,秀莲。”

秀莲提着饭盒看了众人一眼,见都没有反应,便走到床前,熟练地把饭盒打开,然后坐在了床沿上,端起一碗蒸鸡蛋,舀了一小勺,轻轻吹了吹,向老人嘴边递了过去:“爷爷,你试试。”

老人看看秀莲,点点头,慢慢张了嘴。

虽然只有小小的不到半碗,但老人足足吃了有十五分钟,中间咳出了一小半,很多都是从鼻子里面呛出来。

有些呛到了秀莲的手上,但她仿佛丝毫不在意,继续喂着老人,并不时熟练而自然地给老人擦拭着鼻和嘴角。

秦子儒进门的时候,老人已经将那一小碗蒸鸡蛋吃了进去,还喝了小半碗的老汤。

萧何吏走到床前,对老人笑道:“我觉得以现在你老的精神状态,回去以后每天三个蒸鸡蛋,再配合输点营养液,熬点骨头汤喝喝,我觉得说不定就能熬过这一关!”

或许是有了体力,也或许是看到了希望,老人明显精神了很多,微微有些激动地说道:“只要还能吃进东西,我就有信心。”说完看看段文胜,说道:“小胜,你放心吧,爷爷一定会战胜病魔的。”

段文胜的眼里又浸满了泪水,他能看到爷爷每吃一口鸡蛋的痛苦,但在不忍的同时,心里又充满了莫名的惊喜和兴奋,这让他微微有些失态,紧紧拉住秀莲的手不放,带些哽咽地说道:“秀莲,谢谢你。”

秀莲的脸一红,挣了两挣竟没有挣脱开,脸不由更红了。

孙艾静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有些发苦,甚至隐隐有丝危机感,虽然自己在检察工作中从来没服过谁,但在照顾老人上,自己与这个女人差得太远了。

孙艾静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微微有些酸酸的醋意,醋意里又有隐隐些苦,她甚至感觉到了某种强烈的危机感,虽然自己在检察工作中从来没服过谁,但在照顾老人上,自己与这个女人差得太远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就在她胡思乱想充满警惕甚至敌意的时候,萧何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段文胜的手,微微带些不悦地说道:“放手吧,没完了是吧?”

段文胜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还在抓着秀莲的手,触电般地松开,脸上微微有些尴尬。

秀莲的脸早已如一块红布,转身对萧何吏低低地说了句“他爸,我走了。”就低头穿过众人出门而去了。

虽然这话如蚊子的叫声一般,但孙艾静还是清晰地听在了耳里,心中不由一宽,随即有些暗笑自己的过度反应。不过很快她自嘲就变成了好奇,上下多打量了萧何吏几眼,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娶了那样一个看上去那么土气的女人呢?

“刚才你不是还在担心吗?这时又觉得人家土气了!”孙艾静暗暗责备了自己一句,嘴角却挂上了一丝笑意。

天寒心冰

这时,段文胜的手机又想了起来,他看看手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接通电话的时候,语气就变得轻松愉快了:“呵呵,李书记啊”

这个电话才刚放下,那个电话便又打了进来,连续接了四个电话后,段文胜的两道剑眉已经蹙到一起。

孙艾静心里雪亮,这必定是针对下午政府门口的事件来了“指示”,这种“指示”往往模糊而非正式,但往往又会将态度的倾向性表达得很清楚,别看不是正式的文件,也没有章印,但就是这种非正式的指示或者暗示,才是领导最关心,也是在意的。

看段文胜的表情,仿佛这指示的倾向性并不太一致,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身来到床边,有些歉意地对爷爷说道:“爷爷”

"文胜,你过来下。"孙艾静当着爷爷的面,没有称呼“段书记”,而是直呼其名,这样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段文胜微微犹豫了一下。

“你去忙你的。"老人心里并不糊涂,轻轻摆摆手说道。

吃过了那碗鸡蛋,老人仿佛真的吸取到了很多营养,竟用胳膊撑着坐了起来,而且居然将两腿盘了起来坐在床上。

萧何吏看在眼里,心中很有些难受,如果不是这种病,老人再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是没可能。在心里轻叹口气,走到床前由衷地笑赞道:“爷爷,说实在的,我真是佩服你!不说别的,就凭这份脑子的清晰,绝大多数人就做不到!跟何况,手脚还这么灵活,很多健康的人也未必能盘腿这么好。”

“呵呵,’老人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自豪:“脑子还算明白,手脚也还算能动。”

“恩,回去以后每天坚持吃点饭,我相信爷爷不但能坐起来,而且很快就能走起来!”萧何吏笑着说道,他对得病的老人太熟悉了,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开心,然后有信心。这个时候哭哭啼啼反而容易让老人绝望和增加心理负担。

段文胜见爷爷高兴,便将话咽回了肚子里,跟着孙艾静出了门,他以为孙艾静有事要离开,便真挚地感谢道:“艾静,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有事你就先忙吧。”

“是不是上面领导的意见不一致?”孙艾静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在扮演了女朋友后,不知不觉中距离便拉近了不少,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一个检察长跟党委书记说话的语气了。

段文胜微微楞了一下,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说道:“是。”

“你不准备陪爷爷回去了?”孙艾静盯着段文胜的眼睛问道。

段文胜沉默了半响,轻轻点了点头,叹口气说道:“这么多事,怎么走得开!”

“越是这个时候,你才越要走!”孙艾静一字一句地说道。

段文胜愣了一下,眼睛不由一亮,再看孙艾静的时候,眼神不由就有些变化了。

“现在这个事很棘手,而你离开的借口也合适。”孙艾静望望段文胜,说道:“明年就要换届了,这个时候得罪哪些人对你都是不利的。”

“你的意思是?”段文胜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他一向注重形象,所以类似的话题只有与极少数的几个心腹知己如市纪委书记杜国等人才会偶尔谈起。面对一脸坦然的孙艾静,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半响叹口气说道:“艾静,如果出了大乱子,就算我走了,这个帐将来还是要记在我这个市委书记的头上的。”

“可以先让白市长把事情担起来。”孙艾静一脸认真地说道。

“白市长?”段文胜重复了一遍,嘴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地轻蔑,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笑笑说道:“白市长处理,怕是越处理越乱啊。”

“那就让杜书记或者秦秘书长来抓这件事。”孙艾静虽然来黄北的时间不长,却也清楚这两个才是段文胜书记的左膀右臂。

“我再考虑一下。”段文胜沉思了一会说道,但其实他心里早就排除了这个建议,这种时候,不宜让他们两个出面,因为在黄北,谁都知道他们两个其实就代表自己。

孙艾静也清楚自己对黄北的事情还远不清楚,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段书记你考虑吧,我建议你避一避,至于人选,你考虑。”

段文胜指了指左侧的会客厅,说道:“你把何吏和子儒喊过来。”

“恩。”孙艾静点点头,回到屋里,悄悄把萧何吏和秦子儒带到了会客厅。

“子儒,你先大略说说。”段文胜的脸色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仿佛有些沉重,但又仿佛有些轻松。

秦子儒先把事情大体说了一遍,原来上午的时候还只有几十个人吵着让政府抓丁爱辉,场面基本还算稳定,可是到了下午,却陆陆续续来了百十多个黄钢的工人,打着条幅让老干部滚出疗养院。两边的人一开始还保持距离,情绪也相对克制,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口角,既而就发生了群殴,而且两方面的人似乎都有准备,身上都带了家伙,所以场面有些血腥。事后,环卫局派了两辆清洁车才把政府大院门口清理干净。

“何吏,你的意见呢?”听完秦子儒的汇报,段文胜侧头看了看萧何吏,问道。

萧何吏一直在慢慢地吸着烟,这时将烟头掐灭在烟缸里,说道:“丁爱辉肯定该抓,但是说心里话,这些老干部也有些过分了,行管局的人跟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些老干部倚老卖老,水电费从来不交不说,还要行管局安排卫生队伍去每天打扫卫生,有几个特别过分的,就是家里坏了个灯,堵了个水管,也要打电话让人去修,不但不给钱,态度也不好,仿佛咱们的政府人员给他们服务就天经地义一般!”

秦子儒在一旁点点头,说道“有些领导已经去世了,还有些已经搬走,现在都是他们的孩子在这里住,我觉得再继续享受这种待遇,也有些不太合适。”

“就是依然是他们在住,也不合适!”萧何吏加重语气说了一句:“有些老同志,确实有些不像话!”

段文胜看到萧何吏这种态度,心里微微有了底,沉吟了一下,带些恳求地说道:“何吏,我爷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这些事”

段文胜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微微带些期盼地望着萧何吏。

萧何吏仿佛有些犹豫了,沉吟了一会,点点头:“你放心走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何吏,辛苦你了。”段文胜轻轻拍了拍萧何吏的肩膀,面带感激地点点头说道。

萧何吏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地笑笑:“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说这些干嘛。”

段文胜仿佛微微有些尴尬,但随即神色就恢复了自然,微笑着说道:“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

“你放心去吧,”萧何吏皱了皱眉头:“主要是白市长那里”

“没事,子儒今天就跟着你。”段文胜不等萧何吏说完便轻轻打断了他。

“行,你陪爷爷回去吧。”萧何吏看了看段文胜,轻声说道:“有事及时联系,我看爷爷的病情不出意外的话,再撑个把月估计也没什么问题,在家里呆多少时间,你自己掌握吧。”

“我明天就回来。”段文胜声音不高,却很笃定。

孙艾静脸上微微闪过一丝焦急,明天就回来是不是太急了一点,萧何吏随便一拖,这事也就拖到明天了。

“也好。”萧何吏点点头,转身进屋又跟爷爷说了几句开心的话便带着秦子儒走了,段文胜稍稍收拾了一下,对姑姑们说道:“咱们走吧。”

孙艾静这时候自然也要跟着,别人帮着拿东西和架着老人上车,她帮不上什么忙,站在那里微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这个过程持续时间很短,大家分头上车,直奔故乡老家而去。

再说萧何吏,与秦子儒从梅园出来就直奔市政府。市政府门口的血迹已经打扫干净,看上去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秦子儒已经提前打了电话,所以等他们来到会议室的时候,相关部门的领导已经全部到位了。

“你们稍等一下,我先给白市长汇报一声。”萧何吏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白小天的办公室。虽然有段文胜的指示,但他作为副市长,还是要请示一下的,这不仅是尊重,也是程序。

“下午的事都听说了?”白小天脸色有些阴沉,心里七上八下,按他的意见,当时就想把闹事的那些人都抓起来,可却被林秀峰拦住了,并向他建议抓黄钢的工人。

白小天开始有些愠怒,质问林秀峰到底是哪一边的,林秀峰却老谋深算地一笑:“黄钢的工人多还是老部的子女多?”

白小天有些明白了,林秀峰是想通过激怒黄钢的工人以壮大丁大集团的声势,可做这个决定,他还是犹豫了许久,如果因为这个决定而发生了大的不可控的事件,那他这个市长难辞其咎。

林秀峰劝了许久,又当着他的面给丁建国打了电话,在丁建国拍着胸脯保证能控好黄钢工人的前提下,白小天犹豫再三后,还是给陈道静下了死命令。可是命令下是下了,究竟结果怎么样,他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听说了,”萧何吏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刚才段书记以市委的名义下了通知,专题调度疗养院和丁大集团的事,让我主持会议。”

“我知道了,你去吧,随时通气,重大事情跟我商量了再决定。”白小天点点头,段文胜书记刚才已经在电话里给他简要说了一下,虽然对隔山打牛的做法有些不满,但这毕竟是个烫手的山芋,所以对交给萧何吏也还算勉强接受了。

“恩,”萧何吏点点头,说道:“白市长,我的想法是,第一,立刻放了黄钢的工人,这是个炸药桶,点不得!第二,丁爱辉的问题,临时先拖一拖,不要急于决定。”

白小天本来有些担心萧何吏会强力主张抓丁爱辉,现在一听这两条建议,不由眼睛一亮,如果真能这样处理,倒真地是遂了他的心愿了。

“行,就按你的意见处理吧。”白小天站了起来说道。

萧何吏见白小天同意,神情也显得有些放松,微笑道:“这是我的初步想法,一会开会我先听听大家的意见,没什么事我就先过去了。”

“恩,随时通气。”白小天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萧何吏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会议室。

参会人员早已在会议室就坐,所以萧何吏一坐下就直接对陈道静说道:“简要说一下经过。”

陈道静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下午在现场,她差点就当面顶撞了白小天。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白小天为什么非要点这个炸药桶,虽然心里也大致能猜到抓人会给丁大集团壮声势,可是以这些年她对白小天的了解,仿佛白小天还没有这样深的心机,也做不出这样恶劣的行为。

本以为下午的会又会很难熬,可是看到萧何吏走进来坐在居中的位置后,她心里竟莫名地一阵轻松,这时见萧何吏问她,便定定神,简要地汇报起来。

大致情况和秦子儒介绍的差不多,萧何吏心里有数,便说道:“陈局长,先把人放了。”

虽然萧何吏的语气不重,但陈道静却显得有些愕然,尽管对萧何吏处理这件事有向好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和坚决。

“是!”楞了两秒钟,陈道静起身应了一声,摸出手机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政府办一个年轻人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来到萧何吏身后,低声却急切地耳语道:“萧市长,黄钢来了几百号人,又把门给堵了。”

“哦,”萧何吏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对众人说道:“你们先等一会。”说完出门向楼下走去。

陈道静有些奇怪,问了年轻人缘由,再看看萧何吏孤单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着急,连忙追了下去:“萧市长,要不要调警力过来。”

“不用。”萧何吏淡淡地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也不知为何,陈道静望着那并不强壮的背影,心里却异常得踏实,便也放慢了脚步跟了过去,一边摸出了电话:“雄侠,让治安大队把黄钢的工人放了,立刻!”虽然刘春刚已经任治安大队长一段时间了,但陈道静还是没有习惯,一涉及治安大队的事情就下意识地给邵雄侠打电话,尤其是事情急迫的时候。虽然知道刘春刚豪爽磊落不会介意,但毕竟不好。为此,她已经暗暗叮嘱了自己几次,可是今天,她又忘了。

“萧市长来了!萧市长,你要为我们做主!”门口的工人有眼尖的,见到萧何吏便喊了起来。

萧何吏摆摆手,等场面静了下来,这才面含愠色地问道:“怎么回事?!!堵门有瘾吗?”说完回头指了指大门上悬挂的国徽,训斥道:“这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同样的话,出自不同人的口,效果就不太一样。如果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官气十足的人,那恐怕人群就会有些不良的反应。但这番话从萧何吏口中说出,却没人反感,甚至有些人还发出了笑声。

“萧市长,下午公安局抓了我们”一名看上去跟萧何吏有些熟悉的工人挤了过去,带些着急,又带些解释地说道。

“我都知道了!”萧何吏显得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道:“如果是为了这事,你们马上就回去,人马上就放!”

工人们都是一愣,有些面面相觑。

陈道静上前走了两步,朗声说道:“刚才萧市长就给我下了命令放人,我也已经给治安大队打了电话,现在人恐怕已经出来了。”

这句话虽然短而客观,但却有两个效果,一是给萧何吏的话增加可信度,二来也是给萧何吏博取好感,工人们本来对萧何吏就信任,现在一听萧市长给他们做主,自然情绪也就稳定下来了。

陈道静说话的功夫,有工人已经摸出电话给被抓工人中相熟的打了过去,那边说正在收拾被扣的钥匙、手机等物品,马上就出门了。

“萧市长,谢谢您了!”一个家属模样的老人走了过来,就想给萧何吏跪下。

萧何吏忙把老人扶到一边,然后转过头对众人说道:“关于疗养院的事,我也想说几句。合同上明明白白,那就是丁大集团的地,这点谁也改变不了,谁也不能想凭借着点老资格就漫天要价,提无理要求!不管到哪里,我萧何吏支持丁大集团合理地处置和利用疗养院!”

工人们又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但是,那些老干部就算有错,但谁也没有权利去打他们,尤其是丁爱辉!”萧何吏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丁爱辉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权利去打人,他就是个败类!”说完望望面前的工人,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还要为他讨公道?我都替你们脸红!”

工人们都不说话,陈道静心里却有些翻涌,她又想起了白小天口中的“疯狗”,确实像一只乱咬的“疯狗”,这一会功夫,不但得罪了疗养院的老干部们,还得罪了丁家父子。

“丁爱辉这种人渣难道不该抓?!!!”萧何吏情绪有些激动,一连用了“东西”“败类”“人渣三个词来形容丁爱辉”,用手指着面前的工人:“谁要再为丁爱辉出头,以后就不要说认识我萧何吏,我萧何吏丢不起这个人!”

望着萧何吏微微有些眼角纹的侧面,陈道静的眼睛竟微微有些湿润,萧何吏的每句话都貌似脱口而出,显得随意甚至粗俗,但稍稍仔细听,就不难明白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下一步的工作扫清障碍。作为公安局长,她感受更尤其深。

“都散了吧!”萧何吏挥挥手喝了一声,转身向大院里走去。

望着准备散去的工人,陈道静心情很复杂,面对群众,有些领导是那么恐惧和排斥,甚至是痛恨,但有些领导,却又化解得如此简单。

到底什么是执政能力?面对群众的能力起码就应该算很重要的一条!陈道静心里想着,脚步却加快向萧何吏追去:“萧市长,我还有点情况想给你汇报”

“哦?什么事?”萧何吏放慢了脚步,回过头问道。

“刚才在会上我没有说,根据一些情况,可以判断下午与黄钢工人动手的那些人不是老干部的家属,而是一些社会混混。”陈道静轻声说道。

“抓到了吗?”萧何吏皱了皱眉头问道,自从听说这件事,他就一直有些怀疑是不是另外有人参与了这起事件,如果说那些老干部的家属子女来政府无理取闹他会相信,可是与黄钢的工人动手并打伤那么多人,这种事绝不是那些温室的花朵能做到的。

“没有。”陈道静轻轻叹了口气:“白市长和林书记不让抓。”

“查一下,给我个回音。”萧何吏微锁着眉头掉头向会议室走去。

而此时,在丁大集团的宏伟办公楼内,丁建国正眯着眼在听眼镜老三的汇报。

“老板,对方的人打听的差不多了,都不是那些老家伙的子女亲属,大多是些社会上的混混。”眼镜老三微微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说道:“有几个可能是许静那边的人。”

丁建国眯着眼不说话,肥胖的身体随着老板椅的起伏而上下晃悠着,半响哀叹了一声:“这个许静怎么能这样啊!惹不起,躲也躲不起,这可咋办啊!”

眼镜老三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如果领导能知道这件事就好了。”丁建国又是一声哀叹。

眼镜老三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会办好的。”

“去吧。”丁建国轻轻地挥了挥胖胖的胳膊,又陷入了沉思,许静是只狡猾又冷酷的豺,想吞掉他这头大象不容易,但大象想把灵活的豺碾在脚下也不容易。不过,这次许静好像变了作风,变得贪婪和亟不可待了。

“不怕你狠,就怕你稳。”丁建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只要你开始贪婪,开始冒进,就不怕揪不住你的尾巴。

放下眼镜老三去放消息不提,此时在那间昏暗的地下室仓库中,许峰正低着头站在桌前,脸上完全没有了惯有的骄狂和戾气。尽管气温很低,但他的额角还是不停地冒着汗。这么多年来,哥哥许静看他的目光还从未这么冰冷过。

许静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后的破旧椅子上,目光就像一把极为锋利的尖刀,语气比外面的冰还要冷:“小峰,你长大了。”

许峰几乎要哭出来:“哥,我错了。”

“谁给你的胆子!”许静像一座冰川覆盖下的火山,终于突然猛地爆发了,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

桌上的一些小东西被震离了桌面,又零零散散落了下来,发出一阵声响不大的杂乱。

许峰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别人不清楚,但他却明白,这些年里,不管碰到什么事,哥哥还从来发过这样的火。

许静确实有些怒不可遏,与丁建国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尽管一直没有吃亏,但丁建国毕竟根深枝茂,他想撼动这颗大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历任的领导尤其是公安局长都与丁大集团打得火热,好不容易这个公安局长不太买账,他也费尽心机地将火苗向丁大集团身上引,甚至不惜忍痛派出龙杰将自己埋在丁大集团多年的卧底做掉以吸引陈道静对丁建国的注意力。可是偏偏这时候,自己的弟弟却干出了可能会引火烧身的蠢事。

“把所有参加这次行动的人全部弄出东州!今天晚上就全部要走!”许静冷酷的眼里冒着火苗,如果换作是其他人,他的眼中或许不会冒火,但那冰一样的眼神背后,措施往往更让人胆寒。

许峰跟了哥哥这么多年,自然看出了哥哥的变化。看到哥哥凌厉的眼神,他心里微微安定了一点,知道哥哥的火气已经慢慢开始消了。尽管依然有些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件小事动这么大的肝火,但他没敢再问,忙点点头说道:“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办好!”

“让许刚和你一起去!”许静冷冷地挥挥手:“记住,不许留一个人!”

“嗯,好,好。”许峰诺诺地应了两声,退了好几步,这才转身走了。

**************

市政府会议室。

会散后,一众人看似散乱但其实先后有序地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陈道静抬手看看表,一共十七分钟。

与很多领导不同,萧何吏开会时从来不会旁征博引,几乎所有的话都紧紧围绕主题,而且没什么废话。这样的会很紧凑,但却显得领导不够挥洒自如。不过陈道静很喜欢这种有事说事没事散会的风格。

出了会议室,陈道静微微犹豫了一下,从楼梯口转了回来向萧何吏的办公室走去。

“陈局长?有事?”萧何吏见陈道静进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陈道静沉默一会,轻声说道:“萧市长,我还是有些不理解。”

萧何吏点点头,指着沙发笑道:“坐吧。”

陈道静走过去慢慢坐下来,微蹙着峨眉问道:“为什么不抓丁爱辉?这样的人继续放在外面,不但对社会不好,而且也影响对公安甚至政府的形象”

“陈局长,你的意思我明白。”萧何吏轻叹口气,转身走到窗口,凝望着窗外,半响回过头苦笑着说道:“以前我也总是这么认为,法比天大。但是现实一次次教育了我,法有时候很软弱,也很无力。”

陈道静知道萧何吏指的是什么,心里也有些闷,便默然不语。

“这就需要我们要采取灵活的斗争,硬碰硬是不行的。”萧何吏看了陈道静一眼,叹口气说道:“或许是我太悲观了,但我总觉得,现在根本抓不了丁爱辉,就算你硬抓起来,恐怕不出三天你也得放了。”说完又解释般地补充了一句:“现在是关键时期。”

陈道静心里有些发凉,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站起身理解地笑笑:“萧市长,我明白了。”

萧何吏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陈道静的表情,便笑笑说道:“那就早点回去吧,别太放在心上,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迟早会兑现的!”

陈道静默默地点点头告别出来,心情有些灰暗,为了牵出丁爱辉,邵雄侠和徐慕枫没少下功夫,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价值。

“还是那句话,得罪人的事交给我!”萧何吏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陈道静心里有些暖暖的,但又有些其他的东西,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下楼了。来到车上,淡淡地对厉胜男说了句:“回局。”便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厉胜男望望陈道静的神色,也没敢多说什么,安静地挂挡起步,车缓缓驶出了大院向市局奔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车行驶到乐乐高娱乐城的时候,厉胜男微微降低了速度,小声说道:“道静姐,慕枫还在那蹲守呢,要不我去给他买点饭过去?”

陈道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徐慕枫还在盯着丁爱辉,心中不由一阵歉疚,便问道:“在哪呢?”

“就在前面。”厉胜男指了指前面一排简易地板房说道。

顺着厉胜男指的方向,陈道静一眼就看到了在一排地摊前转悠的徐慕枫,由于天气太冷,他紧裹着大衣来回走着,并不时跺一下脚。

陈道静的眼镜微微有些湿润,语气却淡淡地说道:“直接开过去,让他上车。”

“不跟了?”厉胜男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镜。

陈道静阴着脸不说话,厉胜男悄悄吐吐舌头,没敢再说话,径直将车开了过去,放下玻璃喊道:“慕枫,上车。”

徐慕枫见厉胜男开着陈道静的车奔过来,心里就有些上火,这时见她毫不在意地喊自己,不由低声怒喝道:“你开的什么车自己不知道吗!还靠过来??!!赶紧走!”

陈道静的眼镜又有些发酸,稳稳情绪,也把玻璃放了下来,笑道:“慕枫,别在这冻着了,走,我请你们去刷羊肉。”

“陈局?”徐慕枫见陈道静也在车上,不由愣住了。

“呵呵,还得局长亲自请你啊?,上车!”陈道静笑着嗔道。

徐慕枫仿佛明白了什么,冻得发红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愤和绝望,半响苦涩地笑了笑:“谢谢陈局的好意,没事我就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慕枫!”陈道静的声音里微微带了怒气,语气也变得不容置疑起来:“上车!别磨蹭!”

徐慕枫转过身,定定地望着陈道静,犹豫了半响,在心里叹口气,面无表情地绕过车头,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室,眼睛望着前方,不带一丝感情地淡淡说道:“向前开左转,天浩在后门那守着呢。”

厉胜男应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问道:“外面很冷吧?”

“没心里冷。”徐慕枫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了窗外。

厉胜男能明白徐慕枫的感受,有心想为道静姐开脱几句,可一时又没有什么理由,便默然开着车。

陈道静能感受到车里沉闷的气氛,想解释一句,又觉得是在将责任推到萧何吏副市长身上,便也没有说话。

不一会,车来到了乐乐高的后门。徐天浩的处境比徐慕枫好一些,正坐在那辆破普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直到厉胜男第三次按响了喇叭,徐天浩这才看到了局长的车,忙下车跑了过来,略显拘谨地站在门外。

“开车,跟在后面!”徐慕枫放下玻璃,没好气地说道。

“啊?”徐天浩明显愣了一下,半天才支吾着说道:“云队说晚过来一会,他有点重要的事”

“不用等他了,一会我给云队打个电话。”徐慕枫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

“哦,好!”徐天浩转身跑向了那辆破普桑。

厉胜男缓缓启动了车子,徐慕枫则掏出了电话:“云队,我是慕枫啊,呵呵,晚上不用过来了,呵呵,收队了。”

“好。”云飞扬说话很简洁,连个“为什么”也没有问便挂了电话。

厉胜男扭头看看徐慕枫,突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徐慕枫回头看看厉胜男,有些不悦地冷冷问道:“什么好笑的?!”

“刚才脸还跟袜子似的,这一会功夫就笑得跟花一样了!”厉胜男嗤嗤地笑着说完,又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徐慕枫刚才的表情和语气:“云队,呵呵,我是慕枫啊,呵呵,晚上不用过来了,呵呵,收队了”

徐慕枫当时讲电话的时候没有觉得不妥,但现在听厉胜男一重复,这才觉得自己笑声有些过多了,不禁微微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横眼斜了厉胜男一眼:“我有笑那么多次吗?你给我注水了吧?”

厉胜男见徐慕枫有些尴尬,也不想再让他难堪,便换了话题,一边开车一边冷哼道:“还有那个云飞扬,也太不像话了!这么重要的活动取消,他居然连问都不问一下!”

徐慕枫沉默了一会,淡淡一笑说道:“在云队眼里,除了萧市长的事,所有的事都不重要。”

或许是心情太过低落,一提起萧何吏副市长,徐慕枫不禁又想起了以前那段**似火的岁月,脸上也就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落寞。很多次与宋子平、王野农聊起来,大家都很感慨,虽然现在的职位和待遇都比以前强了不少,但是如果能回到以前的工作环境,他们绝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哼!”厉胜男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刚要说话,却突然惊叫道:“咦?那不是云飞扬吗?啊?那个?对,就是那个谁,萧何吏的老婆!”

“哪?!”徐慕枫忙顺着厉胜男的目光望去。

陈道静本来一直坐在后排微闭着眼睛理那些烦心的事,这时也睁开了眼向外看。

果然,云飞扬和秀莲正说笑着从一个市场走出来,秀莲手里提着一把韭菜,而云飞扬一手提了一小袋面,另一只手则提满了小塑料袋,小塑料里有萝卜、土豆、茄子等蔬菜。

“还重要的事呢!原来是来菜市场买菜!”厉胜男看着云飞扬一脸温暖柔和的笑容,心里莫名地就升起了一股气,用这两只手提菜和面,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这样想着,厉胜男就把车停了下来,她很想怒冲冲地去质问云飞扬,难道这就是你推迟来蹲守的原因?!!

“胜男,开车!”陈道静的语气很然不高,但却很有威严,她清楚厉胜男要做什么。

“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陈道静的话音未落,还没等厉胜男说话呢,徐慕枫已经开门下车向着秀莲和云飞扬快步迎了过去。

“嫂子,买菜呢?”徐慕枫见到秀莲,仿佛闷气消散了不少,一脸笑容地喊道。

难堪勾引

“呀,慕枫啊。”秀莲仿佛也有些惊喜,走过来笑道:“晚上有事吗?去家里吃饭吧!这两三年你们去的少了呢!”

“唉,萧市长那么忙,我们怎么还能跟以前那样。”徐慕枫顺手接过了秀莲手里的那把韭菜。

“你们萧哥晚上有事不回来了,”秀莲笑笑说道:“那一起走吧,对了,看看雄侠、野农和子平他们几个有空没?都一起过去,反正今天也买了不少菜。”

“哦”徐慕枫显见得有些动心,可是回头看看陈道静的车,脸上又闪过了一丝犹豫。

“走吧,和子平几个也好久没一起坐坐了。”云飞扬也笑着劝道。

“那好!”徐慕枫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对秀莲笑着说道:“嫂子,你们先回去,我约上子平、雄侠几个,一会就赶过去!”

秀莲和云飞扬走了,徐慕枫微微站了一会,这才转身向车走去,开始的时候脸色还有点犹豫,可是等来到车前的时候表情就显得很稳定了。

徐慕枫拉开车门,探头刚想说话,却发现陈道静正在打着电话:“雄侠,就这样,你配合春刚,今晚必须把人抓到!”

“陈局,出事了?”等陈道静放下电话,徐慕枫轻声问道。

“下午在市政府门口闹事的那些人查清了,”陈道静微微有些兴奋,这次刘春刚的治安大队动作很快,效率也很高。

“哦,”徐慕枫微微皱了皱眉头,潜意识里他觉得仿佛不该这么快,但又没有合理的解释,便问道:“陈局,需要我做什么?”

陈道静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涮羊肉我们等一会再吃,你带上天浩,如果需要,就再从刑警队抽几个人,去帮雄侠和春刚。”

“好!”徐慕枫微微一犹豫,转身向徐天浩的车跑去,上了车先给邵雄侠打了电话:“雄侠,在哪?”

“在管庄,妈的,扑空了。”邵雄侠骂骂咧咧地说道:“我现在去李庄彩虹大酒店,如果再扑空,那就是让人给涮了!”

“好,我马上赶去李庄。”徐慕枫说完顿了一顿,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秀莲嫂子让咱们今晚去家里吃饭。”

“好啊!”邵雄侠显得很高兴,随即又有些懊恼地骂道:“妈的,如果今晚被涮了,一顿好饭也吃不出滋味!”

“应该没问题。”徐慕枫心中的疑云更重了,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挂了电话,对徐天浩说了目的地,又给宋子平和王野农几个打了电话。

徐天浩开的车速不慢,十多分钟就赶到了李庄的彩虹大酒店门口。徐慕枫麻利地开门跳下车,看到酒店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警车,看来邵雄侠等人已经到了。

刚进了酒店,就碰到邵雄侠有些垂头丧气地在骂骂咧咧着:“什么狗屁消息!妈的!”

“怎么样了?”徐慕枫知道事情不顺利,迎上几步问道。

“看来有人下手比咱们快了,”邵雄侠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情况都差不多,这些小子有打牌的,有洗澡的,还有喝酒的,几乎都是在半个小时以前接到了电话,然后就匆匆走了。”

徐慕枫沉默了一会,笑笑说道:“回局吧,先给陈局长汇报。”

两人的车驶进公安局院子的时候,刘春刚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三个点都扑空了。

五个点,竟然全扑了空,二十多个人就仿佛瞬间蒸发了一样。陈道静听完汇报,峨眉紧蹙,半响没有说话。自从来到黄北,这种挫败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却更要重了一层,那么多人,而且犯的不是什么大事,居然就那么有条不紊悄无声息地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所有的事,仿佛都有一根线牵着,而自己,却仿佛也是线上的一个人,永远被牵着鼻子走。好半响,陈道静缓缓抬起头,望望徐慕枫,轻声问道:“慕枫,你怎么看?”

“我倒觉得不是被涮。”徐慕枫沉吟着说道:“这些人是针对丁大集团的,而且从消息来看,这些人仿佛与许静沾边,这些年他们两伙人也是面和心不合,总有些利益冲突的。”

“恩,”邵雄侠看看徐慕枫问道:“慕枫,你的意思,这风是从丁大集团放出来的?”

“应该是这样,你可以查一下。”徐慕枫点点头说道。

“哦,要是这样就好解释了。”邵雄侠有些豁然开朗,点着头说道:“许静想借这个事摆丁建国一刀,却没想到反而帮了丁建国。”

“是不是许静安排的也不好说,只能说有这种可能。”徐慕枫微微皱着眉头,他暗地里观察许静很久了,虽然年轻,但做事却一向很稳。市政府门前这事有些不太像他的风格。

“好了,”陈道静笑着站了起来:“如果风是从丁大集团吹出来的,那肯定还会有后续的消息,不管这些了,咱们先吃饭去。”

徐慕枫和邵雄侠对望了一眼,仿佛在商量着谁开口。

邵雄侠的目光最终先闪开了,微微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上前一步刚要说话,陈道静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白市长?哦?是吗?好,好,我马上过去!”陈道静放下了手机,带些歉疚地说道:“慕枫,雄侠,晚上我不跟你们一起吃了,你们跟胜男去吧,我还得去一趟市政府。”

“哦,好。’徐慕枫和邵雄侠同时哦了一声,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道静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厉胜男虽然也想跟邵雄侠和徐慕枫去吃饭,但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陈道静。

“不用了,你们去吧。”陈道静笑着一伸手:“把车钥匙给我。”

厉胜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车钥匙递给了陈道静。

陈道静下楼上车直奔市政府大院,来到二楼白小天的办公室,见萧何吏也在,便微笑着点点头:“白市长,萧市长”

“你看看这个!”没等陈道静话音全落,白小天已经把一分舆情报告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道静,不是我批评你,你们公安局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敏感性居然还不如政策研究室!!!”

陈道静默默走过去拿起了文件,最近,白小天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坏了,当然,这也不能怪白小天,谁也没有义务和责任去对一个总跟自己唱反调的部下满脸笑容。

刚看了两眼,陈道静的眉头就紧蹙了起来,现在的小报记者,尤其是网上,太容易用一些醒目、挑动、煽动的字眼来博取眼球了。虽然自始自终没有明确地说任何结论性的话,但字里行间却隐隐约约又含而不漏地把市政府门前的一幕描绘成了政府、公安雇佣黑社会组织驱散年老体弱的利益受损的老人们。而把丁大集团和黄钢,也隐隐描绘成了黑恶势力的根源。

“必须抓紧消除影响!”白小*气冲冲地对陈道静吼道:“你还不明白现在舆情的重要吗?!!躺着都中枪的例子还少吗?!!!给我查查这是谁发的?必须把这人给我抓起来!这样颠倒黑白那还得了!”

陈道静犹豫着没说话,转头将目光微微求救地望向了萧何吏。萧何吏轻咳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刚才白市长说到躺着也中枪,这比喻很形象,也很现实。现在社会的资源分配、利益分配还有廉政建设,包括城乡融合这样社会深层的矛盾,所以能不能协调处理好各种利益冲突,是我们今后面临的一个紧迫而无法逃避的任务。”

“今天先不探讨这些!”白小天不耐烦地摆摆手:“当务之急是把事情控制住。”说着指着陈道静说道:“先把造谣的人抓了,杀鸡骇猴,杀一儆百,必须把这股歪风先打下去,要保持高压态势,谁露头就打谁!”说完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道:“然后你们会同市委政研室和政府调研室一起起草个东西,放到网上进行辟谣!”

“白市长,这种事靠高压态势恐怕行不通。”萧何吏笑了笑说道:“我倒觉得现在网上喊话不错。”说完叹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的行政监督机制非常低效,传统的媒体舆论监督也功能弱化,甚至连作为利益调节最低保障的法律都会偶尔失灵。大家想一下,现在网上已经成了弱势群体表达利益诉求的几乎是唯一顺畅的通道了。难道我们要把这最后的路也堵死?”

“像这样的报道!”白小天的脸上浮起一丝怒色,自从黄钢的事情以来,他跟萧何吏的关系缓解了不少,但今天,他居然又跟自己唱起对台戏了:“这样的通道留着有什么用?!!用来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乱吗?!!!”说完气呼呼地说道:“实名制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实行!”

“要辩证的看,虽然现在的网络经常变成发泄仇官仇富等负面情绪的垃圾桶,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它更是弱势群体展示伤痕和互相取暖的温馨小屋,也有很多感人的事情的。”萧何吏说完叹了口气,仿佛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政府公信力少,社会争论就多啊。”

陈道静也走了过来,语气恳切地说道:“白市长,我觉得萧市长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如果抓人,恐怕会引起更大反弹的,不知道他们又会说什么!”

白小天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见两个固执地坚持己见,有心发火,但却也有些担心事情像萧何吏说的那样引起更大的反弹。

萧何吏明白白小天的担心,便接着说道:“白市长,趁现在事情不大,赶紧冷处理掉,如果真闹的上了报纸,黄北和黄钢可就出名了。”

白小天半响没说话,这话戳到了他的疼处。他最担心的就是黄钢的形象问题,可黄钢偏偏就在形象上接二连三地出乱子。

萧何吏给陈道静使了个眼色,陈道静会意,连忙上前恳切地说道:“白市长,这事交给我处理吧,一定还黄钢一个清白。”

白小天半响点点头,微微带些无奈地说道:“好吧,一定处理好!”

简单又说了几句,萧何吏和陈道静便出门了。

下楼的时候,陈道静带些感激地萧何吏说道:“萧市长,谢谢你了。如果今天你不在,又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微微带了丝无奈的苦涩。

“萧市长,晚上你要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陈道静鼓起勇气尽量自然地笑道。

萧何吏抬手看看表,有些歉意地笑笑说道:“今天不行了,市发改委蒋副主任过来了,估计已经等急了。”

陈道静忙说道:“那萧市长您赶紧去忙吧。”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出了楼门,那辆别克商务立刻驶了过来。萧何吏拉开车门,回头又叮嘱道:“陈局长,这次不抓丁爱辉,恐怕疗养院的那帮老干部不会善罢甘休,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完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可以去找找丁大集团,敲敲丁建国,让他多出点血,也好让老干部们面子丢了,但在经济方面有点补偿。”

“好!”陈道静用力地点点头。

萧何吏上车走了,陈道静摸出手机给徐慕枫打了过去:“慕枫,在东州直通港论坛上有个关于黄钢的帖子,影响很坏。你安排网警查一下帖子是谁发的?查到了弄到队里口头教育一下。”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严厉点!”

“好,我这就安排。”徐慕枫说道。

话筒里隐约有说笑声,陈道静想了想,问道:“跟雄侠在一起没?”

“在呢。”徐慕枫问道:“你找他?”

“恩,让他接个电话。”陈道静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这件事交给邵雄侠去办,肯定能办得漂亮。

“局座,什么指示?”邵雄侠仿佛在吃东西,嘴里有些含混不清地笑着问道。

“安排你去干件重要的事!”陈道静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你去找丁建国谈谈,就说丁爱辉不抓了,但要让他们出点血,一定要让老干部们满意,能完成吗?!!!”

“哦,”邵雄侠没有立刻回答,停顿了一会,问道:“如果他坚决不出血,那我们会不会真地抓丁爱辉?”

陈道静楞了一下,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半响,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定抓!”

“好!有局座这句话就好办了!”邵雄侠似笑非笑地说道,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古怪。

陈道静隐隐觉察到了不妥,本想再叮嘱一句,可转念一想,随他去吧。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再糟又能糟到哪去。

放下电话后,陈道静却突然楞了一下,这两个小子怎么没喊自己去吃饭?正在想着,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是厉胜男打来的,不禁一笑,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人啊。

“道静姐,我们在萧何吏副市长家吃饭呢,你过来不?”厉胜男很罕见地给萧何吏的称呼上带了官职,但还是把全名给喊了出来。

陈道静吃了一惊:“怎么跑萧市长家去了?”

“咳!”厉胜男仿佛说话并不是很方便,嘟嘟囔囔地低声说道:“还不是这两个没出息的!”

陈道静听着厉胜男说话的语气,不禁莞尔一笑,看来那群小伙子的魅力不小,居然能让厉胜男跟着去了她最看不上眼的萧何吏和秀莲家里。

“你来不来道静姐?啊道静姐,你等等,秀莲跟你说话。”厉胜男犹豫了一下,那个嫂子的称谓还是没有说出口。

“陈局长啊,我是秀莲,听他们几个说你也还没吃饭吧?一起过来吃吧。”秀莲很自然地笑着邀请道。

“呵呵,谢谢秀莲嫂子,我就不过去了,趁今天没什么事,我想回东州一趟。”陈道静说着说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东州那温暖的小家和晓刚清秀的脸庞和炽热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暖暖的,再坚强的外表,也无法改变女人内心的柔软。

就在陈道静默默地开着车驶往东州的时候,萧何吏家中却是一片欢笑声,就连厉胜男也暂时忘却了秀莲带给她的不快,不时花枝招展地大笑着。

平时话语不多的宋子平显得比平时尤为活跃,一改往日冷冷的愤世嫉俗的神情和语气,虽然话语还是比邵雄侠等人要少,也显得比较严肃,但几乎他每一句话都妙语连珠,逗得厉胜男笑个不停。

年轻的快乐

气氛虽然轻松,但却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秀莲和云飞扬去厨房了,剩下五个年轻人坐在客厅里说笑。

邵雄侠清楚宋子平的心意,便一改往日敬避的姿态主动挑起争端来斗嘴,但往往很快就被宋子平讥讽的灰头土脸败下阵来。王野农也渐渐看出了端倪,便也加入进来,在邵雄侠败下来的时候冲上去当肉盾。徐慕枫虽然没有邵雄侠和王野农这样舍身成美的勇气,但也在一旁微微配合,让宋子平占尽风头。

四个人中,宋子平显得较文弱,邵雄侠和徐慕枫都属于身材匀称、动作矫健的人,而王野农则显得有些虎莽之气,身材魁梧,青嘘嘘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很威猛。

又说笑了一阵,不知谁先提到了胆子,厉胜男便笑着问邵雄侠道:“雄侠,你们四个谁胆子最大?”

邵雄侠看看其他三人,挤挤眼睛笑道:“你猜。”

“我猜是野农!”厉胜男一指王野农,很笃定地说道。

“嘿嘿,你猜的真对。”邵雄侠回头看看宋子平:“子平,你给胜男讲讲。”

“那是一个深夜,我们四个正在传达室打扑克。估计十一点半左右吧,”宋子平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完,突然语气一紧:“突然!门外轰的一声!大门仿佛要塌了。”

“奥?”厉胜男瞪大眼睛盯着宋子平,明显被带入了情境中。

“这俩小子,”宋子平指了指邵雄侠和徐慕枫:“反应太快了!雄侠叫了声危险,就窜到墙边去了。也就在同时,慕枫喊了声注意,就冲出去向大门方向跑去。”

“然后呢?”厉胜男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后慕枫发现是一辆大货车爆胎了。”宋子平微微笑着看看王野农,王野农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哦,对了!那野农什么反应?你还没说呢!”厉胜男又将思绪转回了正题。

“野农一直端坐着,如泰山一般的稳,一动不动!”宋子平一挑大拇指说道。

“厉害!”厉胜男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可是,”宋子平话锋一转,悠悠地说道:“就在我和雄侠松了口气刚想说话的时候,野农突然大叫一声:危险!快趴下!然后就猛地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谈起这一幕,几个年轻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现场,难以控制地笑了起来,邵雄侠甚至笑的眼里都出了泪。

厉胜男也笑个不停,半响忍住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王野农:“你反应也太慢点了吧!”

王野农也是哈哈大笑,不过面对厉胜男的疑问,笑容里就微微有了些不好意思。这也难怪,五大三粗一个人,就那样钻桌子底下了,而且还是在大家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又笑了一阵,厉胜男笑着问宋子平:“那你呢?”

“我?反应更慢,一直处于麻木状态。”宋子平微微一笑:“不过,说真的,野农钻桌子时的那一声大叫,是真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几个年轻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他呢?他有什么糗事?”厉胜男指着邵雄侠兴致勃勃地问宋子平。

“雄侠啊,”宋子平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有次萧市长安排他那时候萧市长还是局长,安排他带着局里离退休的老干部出去散散心,交代他一定要服务好。”说完顿了顿补充道:“有些老干部毛病特别多,萧市长知道这活我和慕枫都干不了,野农更不行,非吵架了不可!”

“嗯,后来呢?”一想到不知邵雄侠会有什么鬼主意,厉胜男已经开始忍不住要笑了。

“雄侠那一定是听萧市长的话啊,所以在出发前特意给老干部们开了个会,拍着胸脯说道,对待老干部,我邵雄侠就像对待亲爹一样,你们就拿我当亲儿子,有什么事只管安排,我一定给各位亲爹服务好。”宋子平惟妙惟肖地学着邵雄侠说话。

厉胜男嗤嗤地笑起来,这种肉麻的话,恐怕也就邵雄侠能说出来。

“中午到了青州,午饭的时候,邵雄侠端着酒杯说:下午还要赶路,中午就少喝点,来,兄弟敬大家一杯。”宋子平的语气波澜不惊:“晚上到了目的地,雄侠就不停地灌老干部们喝,喝到酒酣处,光了膀子站在椅子上喊,这杯酒都得给我喝了,谁不喝谁就是孙子!”

大家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宋子平一脸的平静,淡淡地说道:“那天老干部们喝趴下了好几个,尤其是那几个毛病特别多的,被邵雄侠收拾得不轻快。回来后都去找萧市长,不好意思明讲,就说萧局长,以后出去怎么都可以,就是别再让邵雄侠带队了。玩的好不好倒无所谓,只是这一天降了四个辈分让人受不了,从爹变成了哥,最后又变成了孙子。”

宋子平说的越平淡,尤其是学老干部那微微无奈的语气,更让人身临其境,厉胜男笑的前仰后合,甚至都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不是萧市长回来了?”徐慕枫刚起身,云飞扬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两步过去随手开了房门。

“咦,你在呀。”进门的是一个面容还算姣好的女孩,只是脸上的妆略显浓了一点,让人看着有些不太舒服。但更让不舒服的是她脸上的神情和冷淡的语调,说这话随手将一个装着两把香蕉的方便袋递给了云飞扬,低头看了一眼,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喊道:“秀莲姐,把我鞋放哪了?”

“哦,小翠啊,来了。”云飞扬淡淡地接过塑料袋,然后一语不发地转发进了厨房。

“小翠来了啊!”秀莲从厨房跑出来,差点与云飞扬撞个满怀,她的态度显然比云飞扬热情很多,神情语气里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一边擦着手上的油腻一边笑道:“小翠,看你,来就来了,还买东西干嘛。”

“给泽熙吃的。”小翠还是那种冷淡的,甚至有丝代答不理的语气说道。

“呵呵,那你快坐吧。”秀莲热情地推着小翠向沙发走去,为了怕自己手上的油腻沾到小翠的衣服,她尽量地将前臂向后伸着,只用肘部轻轻地推着小翠的后腰。

小翠有些不耐地轻轻转身,推开了秀莲的胳膊,径直向沙发走去,看到客厅有人,却不细看,嘴里却满不在乎地回头问道:“秀莲姐,家里有人啊?”

“是啊,慕枫、雄侠和野农几个在呢。”秀莲笑呵呵地说道。

“哦?”小翠的眼睛不易觉察地亮了一下,脚步顿时轻盈了起来,身段也仿佛更软了,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好看了不少。

“雄侠,慕枫,小翠来了。”看样子小翠与邵雄侠几个并不是陌生人,秀莲热情地招呼着。

“哦。”徐慕枫和邵雄侠、王野农等人应了一声,互相看看,仿佛都有些发愁,不过还是纷纷微笑着站了起来。

“雄侠哥,慕枫哥,野农哥,你们都在呢。”小翠一改先前的平淡,嗓音有些甜的发腻起来。

厉胜男本来也要随着站起来,可听到这声音不由眉头一皱,再回头一看小翠那一脸显然过浓的妆,尤其那花枝招展的样子,鼻子便不易觉察地发出了一声冷哼,重新坐了下来。

宋子平也有些眉头微皱,正要缓缓地起身,却见厉胜男坐着不动,便也就没动。

“这俩人是谁?”小翠看到厉胜男和宋子平,尤其是厉胜男后,目光不由变得警惕并微微带些敌意起来。

“这是厉胜男,我们的新同事。”徐慕枫见场面微微有些尴尬,而邵雄侠和王野农却都眼睛望着别处装作没看到,便急忙笑着说道。

“哦。”小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厉胜男,淡淡地哦了一声,显得极为冷淡甚至有些不友好。

徐慕枫看看小翠的神情,再看看厉胜男的神情,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恐怕今天晚上的饭会很不圆满,便赶紧指着宋子平说道:“这是宋子平,市委办的。”

“哦,宋子平啊。”小翠的目光望向了宋子平,脸上立刻缓和了一些,笑道:“听说过,以前也是我哥的手下,是吧?”

厉胜男眉头不由一挑,听口气,难道这酒是萧何吏的妹妹?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

宋子平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疑惑,从未听说萧市长还有个妹妹啊。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邵雄侠笑呵呵说完,转身向厨房走去,刚背过身,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

“我也去看看。”王野农笑的有些勉强,说完也跟着跑去了厨房。

“溜得倒快!”徐慕枫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却维持着笑容,对宋子平和厉胜男介绍道:“这是小翠,秀莲嫂子的弟妹!”

少了两个男的,多了一个女的,两男两女的场面便变得静默了许多。

小翠倒是很热情,不时地“慕枫哥”“慕枫哥”地叫着,但徐慕枫脸上的笑容里总有那么一丝敷衍,甚至是难堪。

“那两个小子呢?宋子平,你把他俩喊出来接着聊啊,我还没听够呢!”厉胜男见徐慕枫被小翠缠着问这问那,便没好气地对宋子平说道。

没等宋子平说话呢,徐慕枫已经站了起来:“我去叫!”说完转身快步溜进了厨房。

老半天,被叫的那两个人没出来,连进去喊人的徐慕枫居然也在里面不出来了。

客厅里的气氛更加冷清,而厨房里却不时传来欢笑声,厉胜男的神情隐隐有些不快,斜了一眼宋子平。

宋子平虽然想和厉胜男多呆一会,但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宜聊天,便笑着点点头,刚要起身,谁知小翠却已经先站起来了:“我去厨房看看。”语气明显比与徐慕枫说话时冷淡了不少。

萧何吏家的房子本来就小,当时为了能让客厅显得大一点,他特意选了一套卧室、厨房和卫生间都相对小的。五个人在里面就已经转不开身了,现在又进去一个,想不碰到都难。

小翠倒是一脸欢喜的神情,不时挤过来挤过去。徐慕枫三个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尴尬,王野农第一个忍不住了,对秀莲说道:“嫂子,这里人手够了,我去客厅了。”

“恩,”秀莲笑笑,对徐慕枫和邵雄侠说道:“你们也出去聊天吧,这里有我和飞扬、小翠就行了。”

“哦,那行。”徐慕枫和邵雄侠应了一声也溜出了厨房。

几个年轻人一走,小翠顿时就显得兴味索然了起来,无精打采地摘了一会菜,便起身将手里的菜一扔,说了句“我出去看会电视”便出了厨房。

小翠一出现,客厅里刚刚升起的热度又降低了不少。邵雄侠和徐慕枫的话明显少了许多,只有宋子平和厉胜男依旧兴致勃勃地聊着。

或许是邵雄侠和王野农的陈年糗事也聊得差不多了,也或许是小翠的在场,话题便逐渐引到了工作上。几个年轻人倒也谈得投机,只是小翠在一边却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

“哎,对了,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哥帮忙就只管说话,我哥人很好的!”小翠冷不防插了一句。

几个年轻人都微微一愣,怎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来这么一句?

寂静了几秒钟,宋子平几个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继而又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我哥现在是副市长,再过几天可能就是市长了!你们到时候也能跟着沾光。”小翠仿佛有些不死心,又来了一句。

厉胜男诧异地回头望着小翠,半响转头低声问邵雄侠:“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咳!”邵雄侠脸色有些紧张,忙用力地大声咳了一下,并狠狠掐了厉胜男一把。由于用力太猛,嗓子一时有些受不了,竟真地咳嗽起来。

“雄侠哥,你怎么了?”小翠见状,立刻起身绕过沙发,一手扳住邵雄侠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给他轻轻地捶起背来。

“掐我干嘛?”厉胜男脸微微一红,神情有些复杂,既不解,又有些羞怒,这小子居然敢掐自己的腿。

邵雄侠仿佛也觉察了自己的“过火”,带些歉意地朝厉胜男扮了个鬼脸,一吐舌头。

小翠本来就有些被排斥在外,心里自然不舒服,她将这些都归罪在了厉胜男身上,觉得是她抢了自己的位置,这时见邵雄侠朝厉胜男扮鬼脸,心里不由更不舒服,便拉了邵雄侠一把:“雄侠哥,别理她,掐一把怎么了!”

厉胜男今天的脾气已经是反常得好了,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脸上立刻浮起了一抹寒霜,腾地就站了起来。

“胜男!”徐慕枫的脸上的神情仿佛吃了苦胆一般,早知道小翠也来,打死他也不会过来了,尤其是还带着厉胜男。

“给个面子。”徐慕枫快步走过去,轻轻拉了厉胜男一把,小声恳求道。

望着徐慕枫的神情,厉胜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女人是干嘛的,怎么他们几个都这么迁就她?

厉胜男今天算是给足了这几个人面子,竟然没有再发作,只是冷着脸重新坐了下来。

宋子平也有些疑惑,看看邵雄侠,再看看徐慕枫和王野农,张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小翠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年轻人的神情,依旧在不断地说着有事找我哥,我哥什么都能办之类的话。

宋子平幽默的话总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打断,心里也着实不舒服,听到后来,实在有些厌烦了,便笑笑说道:“你说的哥就是萧市长吧?”

“是啊,虽然不是亲哥,但比亲哥还亲呢!”小翠喜笑颜开地说道,终于有人回应这个话题了。

“你认识萧市长多长时间了?”宋子平微皱着眉头问道。

“两个多月了吧。”小翠笑着说道。

邵雄侠看出了宋子平的不耐烦,忙挤挤眼睛,示意他别再说话。

“我们跟了萧市长很多年了!”徐慕枫仿佛也怕宋子平说过火的话,忙接过话头加重了一点语气说道:“小翠,萧市长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了解,什么事需要萧市长帮忙,我们心里也有数!”

“那你们要碰到什么难事,或者想当官,可以找我哥啊。”小翠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又笑着说道。

宋子平的眉头不由皱在了一块,厉胜男却有些想笑了。

“小翠,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对萧市长的影响也不好!这不是败坏他吗?!!”王野农仿佛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小翠刚要说话,宋子平却笑道:“小翠,我有个哥哥在亲子鉴定中心,你需要帮忙就说话!”

小翠愣了一下,脸微微一红,嗔怪道:“你这人,乱说什么,我还没有结婚,做什么亲子鉴定!”

“呵呵,你的朋友也可以。”宋子平一脸的认真。

“我朋友也没有!”小翠有些不悦了。

“那你同学有没有?如果需要帮忙,你只管开口。”宋子平神情很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厉胜男强忍住笑,偷偷给宋子平伸了伸大拇指。

“没有!我同学也都没结婚呢!”小翠不耐烦地说道。

受厉胜男赞许的眼光激励,宋子平头脑一热,话也就有些过分了:“那亲戚朋友有没有?长辈也可以”

邵雄侠听出了不妥,连忙笑着插话道:“子平的意思是你同学的长辈亲戚有的话也可以找他”

"没有没有没有!你们讨厌死了!"小翠气呼呼地站起身,转身向厨房走去。

“真棒!”厉胜男脸上像开了一朵花,向宋子平一伸手:“来!”

宋子平脸上闪过了一丝扭捏,不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很自然地与厉胜男击了一下掌表示祝贺。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钥匙的响动,门被打开了,继而传来小翠惊喜地声音:“哥,你回来了?!!”

一听萧市长回来了,客厅里的几个年轻人也都连忙站了起来,转头迎向了门厅。

云飞扬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顺手接过了萧何吏手中的包。

“秀莲呢?”萧何吏的脸色仿佛有些不太好看,没有理会小翠,转头问云飞扬。

“在里面呢。”云飞扬指了指厨房。

“哥,累了吧,我给你揉揉头吧。”看得出小翠是个很有眼色的姑娘,麻利地把萧何吏的棉拖鞋拿了过来放在了脚下。

萧何吏的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换完鞋,沉着脸对云飞扬说道:“叫秀莲过来!”说完掉头向用塑钢隔成的那间小“书房”走去。

徐慕枫几个见萧何吏这种口气,不禁面面相觑,谁也没敢上前打招呼。萧何吏也注意到了客厅里有人,眉头皱了皱,等看清是这几个人,神情才又微微舒展了一点,也没有打招呼,径直去了书房。

“怎么了飞扬?”秀莲一边擦着手,一边有些不安地问云飞扬。

“萧哥好像不太高兴。”云飞扬望向秀莲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心。

“哼!”厉胜男本来看到萧何吏那副神情就已经心中不快,这时再看到云飞扬这种神情,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秀莲进了书房。尽管萧何吏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由于隔音太差,还是能清晰地判断出充满了怒气,继而,房里又断断续续地传出了秀莲的低泣声。

客厅里静静的,没人再说话,厉胜男想挑起话题,可是看看这几个年轻人都伸着耳朵的样子,便也没了兴趣,只是又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没多久,秀莲出来了,尽管强笑着,但谁都可以看得出勉强,甚至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秀莲姐,哥怎么了?”小翠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秀莲抬起头,有些幽怨地看了小翠一眼,轻轻叹口气:“你进去吧,你哥在里面。”

“哦,”小翠仿佛显得有些意外,看看书房,忍不住轻声问道:“我哥要问什么?”

看看有些心虚的小翠,秀莲有些无奈,也有些微恼:“你自己做的什么事,难道自己不知道?”

小翠脸上闪过一丝怯怯的神情,犹犹豫豫地去了书房。没有半分钟的功夫,里面就传来了她的哭声:“哥,求求你,你别赶我走!我有错,我一定改,好不好?”

“你起来!这是干什么!”萧何吏怒气冲冲地呵斥声也传了出来。

“哥,你原谅我,我就起来,呜呜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现在好不容易”小翠可怜的哭声让人心酸,甚至连厉胜男都忘了刚才的不快,心里有点期盼萧何吏答应。

但萧何吏一直不说话,小翠又哭求了许久,最后仿佛是觉得没有了指望,便止住了哭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反正我就不离开东州了,连黄北也不离开!黄北又不是你家的,我自己找的工作,自己吃的自己的饭,自己花的自己的钱,谁也管不着!”

说完,门啪的一开,小翠从里面冲了出来,从衣架上拿起衣服开门向外跑去。

“小翠,你这样会害了自己的!”萧何吏也追了出来,快步来到门口,望着小翠的背影,焦急地一跺脚喊道。

“不用你管!”楼下远远地传来了小翠的回应声。

“唉!”萧何吏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子竟微微一歪,靠在了墙上。

“萧市长,你没事吧?”邵雄侠忙窜了过去扶住了萧何吏。

“这孩子太犟,早晚要出大事的。”萧何吏仿佛预见了不幸的事情,脸上浮起一丝悲伤。半响,转头对邵雄侠说道:“你们想想办法,最好能让她离开东州。”说完顿了顿,仿佛觉得不太可能,便又说道:“如果她坚持不走,你们多关照她一点,小小孩子,经历了太多不幸,也不能全怪她。”

“放心吧萧市长,就她这样的,恐怕呆不了多长时间就在东州混不下了。”邵雄侠带些安慰地说道。

“你什么眼!还干公安呢!”萧何吏看了邵雄侠一眼,淡淡地说道:“要论在社会上吃饭的本事,三个你也比不上她!”

这么多年,大家很少从萧何吏口中听到对人有这么高的评价,所以尽管几个人并没有发现小翠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因为这些年来在心中积累起来的对萧何吏的敬佩,便都没有过度的怀疑,而是都有些吃惊。只有厉胜男,很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你们多留心一下。”萧何吏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对邵雄侠和徐慕枫说道:“尤其是你们两个。”

“哦,好。”邵雄侠和徐慕枫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明白,既然让他俩多关心,那小翠现在从事的恐怕是与公安关系密切的职业,起码也有关联。

“你们坐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萧何吏脸色有些沉重,语气也淡淡的,只有在目光看到厉胜男的时候,脸上才挤出一丝笑容,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萧何吏进了书房,几个人年轻人又说笑了一会,可气氛总不如刚才那样自然。过了一会,徐慕枫起身说道:“你们先聊着,我有点事去跟萧市长谈谈。”

“我也去吧。”邵雄侠也站了起来。

王野农和宋子平早就看出了两个人的心不在焉,便点点头:“快去吧,一会该开饭了。”

“来,开饭了。”这时,秀莲和云飞扬开始从厨房开始往外端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在萧市长家吃饭就有了这个规矩,只有菜全部做好才开始吃饭。因为这样,才不会像最初那样,他们都快吃完了,而秀莲还在厨房里忙活。

“嫂子,那个小翠到底怎么了?”徐慕枫轻轻地问秀莲道。

“唉,”秀莲眼圈一红,满是不舍和无奈,强笑了笑,说道:“你们萧哥说的对,是谁的终究就是谁的,这东西勉强不来。小翠那么好的条件,找小亮也确实亏了人家了。”

“哦?她跟小亮散了?”邵雄侠的眼睛不由一亮,惊喜地问道。

徐慕枫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喜,那边的王野农也不由自主地侧过了身子。

“散了。”秀莲仿佛不想说这个话题,轻叹一声便又转身去了厨房。

“早就该散了!”邵雄侠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骂道:“下次再纠缠,老子可要好好地骂她了!”

“别乱说!”徐慕枫瞪了邵雄侠一眼,转身向书房走去。

邵雄侠仿佛也自觉有点失言,便也转身跟了上去。

徐慕枫和邵雄侠来到书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萧市长?”

“哦,进来吧。”里面传出萧何吏的声音。

推门进去,见萧何吏正微闭着眼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一脸倦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先开口。

半响,萧何吏疲倦地睁开了眼睛,叹口气,征询地望着两个人:“我今天是不是错了?”

两人愣了一下,邵雄侠也明白了过来,上前一步说道:“萧市长,其实您早就该这样做了。小翠这妮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做媳妇更不能要。”说完见萧何吏神情依旧隐隐有些内疚,便带些急切地说道:“这话我真不愿说的,这小翠到处**人,我,慕枫,还有野农,不信您问问”

萧何吏叹口气,轻轻摆摆手,没有说话。

“而且,我还见过她跟别的男人”邵雄侠急道。

徐慕枫心里明白,便轻轻拉了邵雄侠一把:“别废话了!”

邵雄侠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过来,萧何吏比他们也不过大七八岁而已,不但没有老态,还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小翠既然能如此毫无顾忌地乱择食,那恐怕她也不会对萧何吏特别对待。

“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萧何吏眼神中透着一股忧虑:“你俩多留意一下她,我今天听河务局的人说她又不辞而别了,不知这次又去了哪里。”说完看看两个人,叮嘱道:“有了消息,随时告诉我一声。”

“好的。”两个人点点头。

“人虽然很复杂,但接触多了,基本上还能有个评价。”萧何吏缓缓地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但是这个孩子,我真地没有看透她。时而精明,时而莽傻,有时候很庸俗,但有时候又不自觉流露出股子雅致。这个女孩,心思太重了!”

这时门开突然开了,秀莲一探头:“他爸,吃饭了。”

“你们吃吧,我一会还要出去。”萧何吏说完,对徐慕枫和邵雄侠摆摆手:“去吃饭吧,一会和野农、子平再过来下,我跟你们谈点事。”

“哦,好。”徐慕枫和邵雄侠点点头退出了书房。

晚饭很丰盛,也很简单。菜倒是不少,但都是家常菜,而且没有酒,这有点出乎厉胜男的意外,也让她有点意犹未尽。

秀莲作为女主人,殷殷地招呼着众人,话语朴素简单,完全还是一副乡下妇人的样子。

厉胜男看着几个年轻人对她恭敬亲热的态度,心里微微有些不忿,这种待遇,如果换做是苗苗姐还差不多!

饭很快就吃完了,时间只有不到做饭的一半时间长。几个年轻人稍坐了一会,便去了萧何吏的书房。

“这些年,我也没能顾上你们,但是却时常能听到你们。”萧何吏望着站在面前的四个年轻人,微微有些消沉的目光中焕发出了一丝欣慰的光彩,微笑着说道:“都还算不错!现在都是单位的顶梁柱了!”

几个年轻人听到这种评价,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邵雄侠笑着说道:“坚决不给萧市长丢人!”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训斥,稍微顿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岁末年初,市里可能会有大动作,段书记一心想搞烟雨湖项目,到时候可能会给不少人创造机会。而且明年也是换届之年,各种讯息都会很多很乱。”

四个年轻人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萧何吏的目光从四个年轻人的脸上一一滑过,半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你们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干好本职工作,不要被干扰!或许会看不惯,但不能消极,更不能对抗!”

“放心吧,萧市长。”徐慕枫看看其他人,率先表了个态。

“恩,”萧何吏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笑了笑说道:“当时你们六个人中,就数蔡淑华和林峰最让我省心,可是他俩一个出国深造去了,另一个去援藏了。剩下你们四个”萧何吏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宋子平的脸上:“雄侠虽然闹腾,野农虽然有点火爆,但我对他俩还是比较放心的。慕枫稍差点,有自己的主意,但也还算有点身段。只有你,子平,你最不让我放心了,以后看事多顺眼一些,别跟自己怄气,知道吗?”

宋子平脸微微一红,笑笑说道:“萧市长,你把我调到政府研究室去吧,跟着你干,我就什么都顺眼了。”

萧何吏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点头:“飞扬走了,我那里也正缺个人,看看吧。”

宋子平顿时高兴起来,王野农撇撇嘴:“看把这小子美得!”

“行了,都早点回去吧。”萧何吏站了起来摆摆手,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徐慕枫和邵雄侠说道:“关于小翠,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恩,好的。”两个人点点头应了一声。

几个人刚要转身出门,萧何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秘书长秦子儒打来的,便接起来问道:“子儒啊,段书记回来了?”

“恩,段书记刚才打电话,说再有一个小时到梅园。”秦子儒说完,带些征询地笑问道:“萧市长,那你?”

“恩,我四十分钟后到。”萧何吏淡淡地说完,挂了电话。

放下萧何吏不提,再说陈道静。面对极度兴奋的晓刚,她正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刚巧接到孙艾静的电话,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二女除毒

车停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请湖区一个老民警丁大中的老婆骑着自行车过来。那女人是个热心肠,性格也开朗,这好大一片公安机关的宿舍楼,几乎没有她不熟的。这时见到陈道静,便亲热地跑过来聊了几句,然后一拍脑袋喊道:“看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今天晚上停电两小时,八点到十点。”说完拿出两根蜡烛硬往陈道静手里塞:“拿着拿着!”

陈道静推让了一下便接了过来,有心想给钱,可这两根蜡烛也值不了几个钱,可不给钱,这丁大中家中却不宽裕。想了想,便打开车门取了上次开会发的一个很精致的水杯和笔记本递给了女人:“好久没见小丁了,这本子送他,水杯就让老丁用吧。”

女人推让了一番,然后接了过去,喜滋滋地说道:“我家老丁喜欢下棋,嘿嘿,这杯子正好有用。”

两根蜡烛换了个水杯和笔记本,女人的态度更亲热了。陈道静心里有事,便敷衍了几句便告辞上了楼,也没敢假意邀请,她担心老丁的老婆真会跟上来。

回到家,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看看表,可能晓刚快回来了,便强打了打精神起身去了厨房。

虽然心里有事容易心不在焉,但心不在焉也有心不在焉的好处,不知不觉中,陈道静竟然做了四个菜。这恐怕也是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了。

陈道静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厨房竟然是如此温馨的一个场所,淡淡的油烟和香气,居然让她的平淡放松了很多。望着四个眼前的四个菜,她四处看看,心里竟然又萌发了再做两个冲动。

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又切了一盘火腿,虽然简单,估计晓刚也会很开心了。

将六个菜摆在餐桌上,自己看看都很满意,再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晓刚怎么还不回来?对了,八点停电!想到这里,陈道静赶紧起身找了两个小瓶,然后将老丁媳妇给的两只蜡烛拿出来插在了瓶口。

门口传来了钥匙的响动,陈道静知道是晓刚回来了。果然,门一开,晓刚便有些惊异地咦了一声。

陈道静起身刚要说话,但随着关门的那一声响,屋内的灯一下全灭了,变得漆黑一团。

晓刚明显吃了一惊,声音里微微带些发颤:“小静,是你吗?”

“是我,你回来了。”陈道静心里有些好笑,柔声回答了一句并随手拿起准备好的火机将桌上的蜡烛点着了。

晓刚听到陈道静的声音,仿佛这次踏实了许多,一边摸着黑换鞋,一边喜滋滋地说道:“小静,你今天不忙了?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早知道我就不去妈家了也好早点回来做点你爱吃的菜。”

“呵呵,今天我做的菜,尝尝怎么样?”陈道静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暖意,笑着说道。

“真的?”晓刚很惊喜地喊了一句,来到客厅,只扫了桌上一眼,就如泥塑般呆住了,嘴里喃喃自语着也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陈道静心里有些内疚,尽管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公安,对得起党和国家的培养,也对得起提拔自己的领导和跟着自己流血流汗的干警,可是面对晓刚,她却没有这样坦然的感觉。这些年,对他的亏欠实在太多了,自己真得算不上一个合格称职的妻子。

起身拉晓刚过来坐下,陈道静笑道:“饿了吧,快尝尝。”

晓刚开始的表情还有些木然,不过渐渐就变得有些生动起来,眼睛也有水样的东西闪过,但随即就兴高采烈起来:“看着就好吃!今天我要把它们全部吃完!”

“傻瓜!”陈道静充满爱怜地瞪了晓刚一眼。

晓刚也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开始还像是吃菜,到了后来慢慢就有些像扒米饭了。

“呵呵,慢点,有那么好吃吗?”陈道静笑着一抬头,却不禁愣住了,只见晓刚满脸都是泪水。

晓刚见陈道静看他,便将头扭到了一边,笑道:“小静,真好吃,以后你要多给做。”

“晓刚,你怎么了?”陈道静心里莫名地一乱,忙拿出手帕,温柔地将晓刚扳过来,轻轻地帮他拭去泪水。

“哇……”晓刚仿佛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扑抱住了陈道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静,谢谢你,谢谢你”

陈道静没想到一顿饭会给晓刚这么大的刺激,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晓刚,是我平时太忙,对不起你了,以后我会尽量多回家给你做饭的”

“不用!”晓刚直起身子,一脸笑容地擦了嘴一把,带着泪笑道:“以后我一点家务也不让你做!”

“唉!”陈道静心里轻叹一声,望向晓刚的眼神也就更柔和了。

晓刚轻轻地拉起陈道静的手,动情地说道:“小静,结婚三年了,你从来没有记住过咱们的结婚纪念日。说实话,我今天本来心里还有点伤感的,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是又怕你忙”

陈道静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发僵,难道?!!!!可不是就是今天!!!

“我真没想到你能给我这样的惊喜,”晓刚没有注意到陈道静的神色变化,依然沉浸在幸福中:“亲手做的饭菜,还是烛光晚餐”

陈道静尽管心里不平静,但脸上已经显露不出什么异样,平静地笑着微微点头:“晓刚,你不要这样,其实这都是我该做的.”

晓刚静静地望着陈道静,甜蜜和幸福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炽热,慢慢向陈道静靠了过去。陈道静心中也有些暖暖的,也轻轻地揽住了晓刚。

“哎呀,我还没刷牙!”晓刚突然想了起来,有些愧疚地笑笑。

“不用!”陈道静望着这张年轻清秀而又善良体贴的脸庞,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没有碰到比晓刚更纯净的人。

晓刚的眼神迸出了一道光亮,就在这时,陈道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孙艾静打来的,便歉意地冲晓刚一笑,起身接通了电话:“孙检啊是吗?哦,好吧。”

一边接着电话,陈道静一边很自然地走到客厅吊灯的开关前,动作很隐蔽地将开关关掉了。

“道静,晚上出来谈谈心。”孙艾静笑着说道。

“改天吧,今天就不打搅你了。”陈道静笑了笑,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她毫不费力地就能听出孙艾静笑声里的甜蜜。

“呵呵,不是我跟你谈,是段书记要跟你谈。”孙艾静笑着说道。

“哦?”陈道静的神情立刻严肃了不少,书记谈话是大事,但一般会以秘书处下通知,怎么会由孙艾静来告诉自己呢?

孙艾静仿佛觉察了陈道静的疑惑,笑笑说道:“私下的谈心,今天段书记找三个人谈谈心,你,我,还有萧市长。”

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说是三个人,其实恐怕最主要地还是萧市长,便点点头说道:“几点?在哪?我现在家里。”

“呵呵,时间来得及,一小时后到监察厅下属酒店兴华大厦十七楼品茗轩。”孙艾静笑笑说道。

“好。”陈道静放下了电话,转身来到晓刚面前,歉意地说道:“晓刚,我”

晓刚显然还处于感动之中,忙摆摆手打断了陈道静:“小静,你忙去吧,家里有我,爸妈那边你也不用挂念。”

陈道静心里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默默地取了衣服穿好,再看看晓刚。

晓刚尽管目光里有着不舍,但还是笑着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去吧。”

陈道静慢慢走过去,搂住晓刚的腰,温柔地在那柔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晓刚的神色又有些不自然,目光中闪着激动,这么多年来,陈道静还是第一次主动吻他。

陈道静不敢再停留,轻轻道了声别,便转身开门下楼而去。

夜晚的道路不是很堵,用了半个多小时便到达了兴华大厦,陈道静看看表,便没有下车,又呆了十五分钟这才下车走进了大厅。

来到十七楼的品茗轩,却发现段文胜和孙艾都已经到了。孙艾静仿佛有什么心事,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精致茶壶,而段文胜书记,则一脸淡淡的疲倦,斜倚在沙发靠背着微闭着眼睛假寐。

“道静,来了。”孙艾静看见陈道静,脸上闪过一丝热情,起身拉着陈道静坐下,笑道:“再等一会,萧市长直接去了梅园,现在正赶过来。”说完抬手看看表,笑道:“估计也要上楼了吧?”

段文胜书记睁开眼,见到陈道静,便略略直了一下身子,微微笑了笑算打招呼。

陈道静坐下来,见几种茶叶都已经摆好,看来只等萧市长到了,嘴上与孙艾静悄悄地说着话,心里却在不停地思索,看这场面,仿佛段书记很重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如果单单为了丁建国和丁爱辉的事,恐怕有些不太像。

又过了有五六分钟,萧何吏推门进来了,笑道:“都到了?”

陈道静转头望向了段文胜书记,果然,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起身笑道:“何吏,今天对不住了,孙检这个秘书长当得不称职,让你多跑了一趟。”

“呵呵,你知足吧,也不算算孙检都身兼几职了!”萧何吏一脸放松的笑容,显得整个人很有生气,他回头望了一眼陈道静,仿佛觉得不宜多说,便住了嘴,关心地着问道:“老人怎么样了?”

陈道静不知道“孙媳妇”的事情,心里确实有些奇怪,便侧头瞥了一眼孙艾静一眼,孙艾静装作没看见,轻轻咳了一声,但脸上却微微闪过一丝红晕。

“呵呵,还不错吧,替我谢谢秀莲。”段文胜勉强笑了笑,仿佛不太想再说这个话题,便招呼萧何吏坐下:“来,何吏,坐,今天咱们谈谈心。”

“嗯,谈心好啊。”萧何吏笑笑坐了下来,不过话似乎没有说完。

一张小长条桌,两张沙发。段文胜和萧何吏坐一边,孙艾静和陈道静坐在了另一边,屋内温暖如春并荡漾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四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很温馨静谧。

孙艾静看来是茶道高手,很快就进行完了烫壶、置茶、温杯以及高冲低泡等程序,然后分好茶,一一递了过去。

虽然孙艾静举手投足包括分茶、敬茶都一丝不苟风韵十足,但无奈在座的三个人却明显都不太懂茶道。萧何吏虽然今天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但却显得有些心事,端起杯来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恐怕茶喝到了嘴里也没有品出什么味道。

陈道静的心思也不在茶上,她在不停地分析着今天可能会谈论的话题及后果。

段文胜显得优雅一些,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好茶,唇齿留香。”

孙艾静忍了一忍,还是笑道:“给你们泡茶,真是浪费。”

“哦?”段文胜比平时少了些许的威严,剑眉一挑,笑道:“难道我们喝的不对?”

“当然不对,九道工序你们只有观茶和品茶两道,应该这么做。”孙艾静端起自己的茶杯,先凝望了几秒,又轻轻吸了口气,这才说道:“品茶之前,要先观其色,闻其香,然后才可品其味。”说完端起分三口喝下,笑道:“品字三个口,一杯茶要三口喝完,而且喝茶之前,要微笑注视泡茶师一两秒钟,表示感谢。”

“呵呵。”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萧何吏摇摇头说道:“我觉得有点太仪式化了,品字的三个口肯定不是为茶而设置的,这样说太牵强,不过表示感谢倒是应该的。”

陈道静和段文胜又笑,气氛显得很融洽。

喝完了第三杯,段文胜放下茶杯,望着萧何吏笑道:“何吏,多少年没这种感觉了!仿佛回到了刚参加工作那会!”

萧何吏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对今晚怀有很大的期望,虽然他知道段文胜一说从前,肯定是要说服他什么,但今天,他也想借这个机会来说服段文胜。

“就应该多谈谈心嘛。”孙艾静笑着说道:“尤其是这种私下场合,互相谈谈心,心情就会很舒畅。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工作,久了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疙疙瘩瘩,每个人的想法、要求、愿望可能不会都被满足,所以那些日常的点点滴滴就会悄无声息地积累在心里。可是多谈谈心就解决了啊,有些简单的一聊就开了,可能有些特别纠结的,即使一时很难说开说透,但我们的心情也会舒畅很多。”说完却并不看段文胜和萧何吏,而是扭头对陈道静笑问道:“道静,你说是吧?”

“是。”陈道静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邀请参加这个场合了。

“艾静说的很好,”段文胜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其实谈心真的很重要,也是我党一个优秀的传统,*生活会前不都要求先开展谈心活动嘛。我觉得领导班子之间,班子成员和分管部门之间、干部和群众之间都要应该要开展谈心,通过谈心,就能凝聚共识,也有利于发挥*,增进团结,这对推动党的事业发展是有很大好处的。”说完看看陈道静,微笑道:“陈局长,你说呢?”

陈道静对于上下级尤其是分管上级的沟通不畅是深感痛苦的,所以对段文胜的这个提法很有认同感,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段书记说的对,”

段文胜笑笑,对萧何吏说道:“何吏,我们以后要抽出点时间谈心,经常谈谈心,会让我们反省得更深,审视得更多,剖析的更全,特别是对明确今后的方向、理清今后的发展思路,尤其有好处!”

萧何吏微微地点着头,听到“今后的方向”、“今后的发展思路”时,他的心里更加雪亮了,今天的谈心,绝对是段文胜执政理念的一次大灌输,人事方面恐怕纪委书记杜国成,政法委书记李青云和市委秘书长秦子儒几个常委早已统一了思想,今天谈话的重点,恐怕还是在于经济方面,尤其是有关烟雨湖的项目问题。

“何吏,你什么想法?”段文胜微笑着问道:“咱俩意见有些分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我们好好谈一谈,力争把事情定下来。”“我觉得谈心需要技巧,但更需要态度。”萧何吏笑了笑,沉吟着说道:“不管什么事,我们都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只有说实情,讲真话,反映真实情况,暴露真实思想,才能以理服人,以情感人,才能真正谈出正气、谈出干劲、谈出和谐。”

“好!”段文胜豪气地一拍茶几,朗声说道:“何吏,今天咱们是个私下场合,艾静和道静也都是自己人,很多话也不会外传,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今天就把心里话全掏出来!艾静和道静做裁判,你对我听你的,我对你听我的,你看怎样?”

萧何吏看看孙艾静,再看看陈道静,心想孙艾静是坚决站你那边的,陈道静虽然最近与我工作配合的还比较默契,但在市委书记和副市长之间选择,那也是有些显而易见的。

“何吏,怎么样?”段文胜目光灼灼地望着萧何吏问道。

“还能怎样?”萧何吏苦笑了一声:“组织原则就是下级服从上级,段书记能如此*,何吏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道静心里发苦,给领导尤其是市委书记当裁判,这个活肯定是不会落好。虽然心里为难,但也隐隐佩服段书记和孙艾静的缜密和细致,孙艾静与段书记比较熟悉一些,而自己与萧市长接触频繁一些,看上去很公平,但实际上却早已立于了不败之地,就算自己冒着得罪书记的危险,也不过平局而已。

“今天,咱们先谈路线,后谈干部?如何?”段文胜端着茶杯,笑吟吟地望着萧何吏。

萧何吏苦笑了笑,说道:“老人家说过,路线定下来,干部就是最大的因素。”

段文胜微笑着点头,目光却掠过几个人的头顶飘向了上方。在他看来,用干部,首要的一条是能驾驭得了,如果驾驭不了,那还不如用那些德才稍差一些的。对驾驭不了的,能促使转变的尽量转变,不能转变的,必须清除,非常时期就必须有非常的手段。当然,想清除这批道州的干部,就首先要清除副书记林秀峰和组织部长王亮,这样想着,那抹淡淡笑意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了一股肃杀。

陈道静注意到了那抹不易觉察的肃杀,心中不由一阵凛然,看来今天的争论必定会异常激烈。

果然,刚开始的时候,两个男人还心平静气地讨论着发展、稳定和民生的轻重缓急,可慢慢地声音便高了起来,气氛也开始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陈道静心里有些不安,可又不便插嘴,只好转头望向孙艾静,孙艾静却似胸有成竹一般,轻轻给陈道静使了个眼色,便悄悄起身转到壁橱前欣赏起那些惟妙惟肖的假古董来。

陈道静又局促地坐了一会,场面实在尴尬,便也悄悄地起身躲到一旁去了。

两个女人看似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些工艺品,而耳朵,却一字不漏地收集着两个男人争论的每一句话。

争论越来越激烈,但可以听出,萧何吏有些激动,甚至情绪有些微微失控了,但段文胜书记,却一直语气冷静,显示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气势……

过了一会,孙艾静给陈道静使了个眼色,转身回了小桌旁,端起茶壶笑道:“两位领导,润润嗓子再吵如何?”

两个男人没有再说话,半响,段文胜突然笑了,从孙艾静手中接过茶壶先给萧何吏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笑道:“何吏,你觉得好笑吗?三年前,我们争论过,那时我要发展,你要稳定,要民生,要环境。而现在,我接受你的观点要民生要环境了,你却又要反对!”段文胜说完,目光灼灼又带些不解地盯着萧何吏,一字一句地问道:“何吏,是不是凡是我的主张,你都要反对?!!”

萧何吏沉默了一会,慢慢抬起头说道:“文胜,这跟你说的发展、稳定、民生环境都没关系,三年前你大搞矿业和房地产,毁了十几万亩良田,今天你又搞烟雨湖项目,又要毁几万亩的耕地。文胜,你是知道的,基本农田是禁止”

“呵呵,”段文胜笑笑打断了说道:“为什么南方比我们北方发达这么多?就是因为他们少一些顾忌!我们干一件事往往要前思后想,而人家,却往往是干了再想,边干边想!”段文胜的情绪似乎也有些激动了起来:“就好比一扇门,门里是大鱼大肉,门外寒风刺骨。中央说这门不许进,咱们听话了,可南方人想都不想就进了,然后在里面一个个吃的满嘴是油。可咱们呢,冻得哆哆嗦嗦望着里面总在想,中央该管了吧?该打板子了吧?可等了好久,南方人都吃的肚子圆圆的,门外也有很多人开始往里进了,可我们还在等,还在等着他们受惩罚。到了最后,我们沉不住气了,进吧!可刚小心翼翼向里一探头,中央却开始调控了,把门一关,正好把咱们脖子卡住,饭菜没吃着,落了个难受,让门里门外的人都看笑话!”

“唉,你别说,还真是这样。”孙艾静轻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前些年,南方违规上项目,可咱们总是不敢,等南方都成了气候了,咱们也终于沉不住气开始上项目,可刚上到一半,中央开始叫停了,撤吧?已经投了那么多钱,硬上吧?属于顶风而上,正好被抓典型。”说完转头对陈道静带些苦涩地笑笑:“这些年,咱们江北省光这种烂尾项目就浪费了多少钱啊!”

陈道静明白孙艾静开始帮段文胜了,不便接话,便笑笑说道:“呵呵,经济方面的事我不太懂。”

“国家保护耕地我是理解的,可谁也懂的,谁搞农业谁吃亏,一个村是这样,一个县是这样,就是一个省也是这样!”段文胜站了起来,情绪微微激动地说道:“凭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占了大片耕地搞开发,老百姓吃香喝辣,这损失却要我们来补?”说完低头望着萧何吏:“何吏,如果真是咱们这些主政一方的吃点亏也就算了,可是,你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吃亏受苦?”

萧何吏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前些年搞建设,确实环境差了些,但老百姓现在有钱了,这从财政收入和农民人均纯收入就可以看得出。”段文胜继续说道:“所以下一步,我们要改善环境,黄北市不但要经济发展,更要环境优美宜居!我们要把黄北建成东州的后花园!让东州的人都来我们黄北来消费,来购买我们新鲜的空气和优质的生活环境!”

孙艾静微微仰着头望着段文胜,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倾慕。

“文胜,黄北原本是一个农业县市。这些年搞建设,城市发展确实很快,但在这个社会,农民手里还能有什么?唯一的就剩下土地了。”萧何吏叹口气,望着段文胜说道:“这些年,黄北确实是富了,但只是富了政府和少数人,你刚才说的农民人均纯收入,先不说水分,我曾经调查过二十个村,大多数人连三千都没有,但只要村里有几个年收入上千万的家庭,就立刻能把他们的人均纯收入拉抬到一万多,你说,这是老百姓富了吗?现在,如果把他们手里最后的这点土地夺走,那他们将来还能依靠什么?”

段文胜沉默了半响,苦笑道:“何吏,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那咱们就让裁判表决吧!”

陈道静心里一惊,偷眼看了下萧何吏,只见他脸上已经没了方才争论时的激动,面色平静,带着淡淡的无奈。

“我支持段书记。”孙艾静略略犹豫了一下,慢慢举起了手。

陈道静有些僵硬,坐在那里毫无动静。

“道静,你支持谁?”孙艾静笑着问道,她神色轻松,仿佛在玩一个游戏而已。

“呵呵,”萧何吏转头望着陈道静温和地笑笑,目光中充满了淡淡的无奈,无奈中又暖暖的理解。

陈道静明白萧何吏的用意,但她却很难明确地支持段文胜书记,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萧何吏副市长的话也同样有道理,而且更能说道她的心里去。

半响,陈道静抬起头苦笑了笑说道:“我拿不准,两位领导都有道理,我都支持。”

“二比一,萧市长败!”孙艾静笑了起来。

萧何吏苦笑了一下,即便两个女人都支持自己又如何?常委会的半壁江山都是听从段文胜的,那里才是决定黄北走向的最高决策机关,这里只是个游戏而已。

“呵呵,何吏,既然这样,那烟雨湖的项目你就要多费心了。”段文胜心情不错,走过去拍拍萧何吏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而且,你也不放心啊。”

萧何吏默默地点点头,这么多年了,他就这样一直被段文胜牵着走,他可以不干,但别人干的结果或许让他更痛心、更难受。他干,还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缓和矛盾、协调利益。

“何吏,黄北市就像是一个母亲,如果想诞生一个干净、纯洁、健康的婴儿,就必须经历阵痛,这些是不可避免的。”段文胜书记神色轻松,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笑道:“走,我们去吃点饭,边吃边商量一下干部的问题。”

孙艾静和陈道静也起身向外走,孙艾静脚步较快,几步就追上了段文胜书记,两个人说笑着向隔壁的包房走去。而陈道静则放慢了脚步,等萧何吏副市长过来,便轻声安慰道:“萧市长,段书记的婴儿论也许是对的。”

“呵呵,”萧何吏摇头苦笑了笑:“就怕这阵痛不是分娩的痛,而是体内毒瘤产生的痛,如果不把毒瘤除掉,就算顺利地生下孩子,那也不可能是健康的。”

虽然两个人说的声音不高,但却还是被走在前面的段文胜书记听到了。他回过头笑笑说道:“何吏,你说的对,想要肌体健康,就必须把毒瘤去掉。”

陈道静微微有些尴尬,但萧何吏却显得没有什么异常,淡淡地摇摇头向前走去。

饭吃的很轻松,也很迅速,段文胜书记并没有过多的谈论干部的问题,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才笑着对陈道静说道:“刚才何吏说的毒瘤问题,我看就要靠你们二位了。黑恶势力,道静局长你多费心。”

“哦。”陈道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就起身微微带些凝重地说道:“道静一定全力以赴!”

段文胜书记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望着孙艾静笑道:“至于党政机关里的毒瘤,那就要靠艾静了。”

孙艾静抿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陈道静见孙艾静仿佛胸有成竹般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奇怪,装作若无其事地撩了一下头发,目光顺便扫过段文胜书记那依旧儒雅俊朗的面庞,却发现那双星目中也隐隐蕴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抹心照不宣默契的笑意。

艾静和段书记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陈道静猜不透,也不愿过多的去想,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萧何吏,却见他正淡淡地望着窗外,无悲无喜,无觉无查。

几个人穿了衣服出门,挥手道别。先送了段文胜书记上车,孙艾静笑着摆摆手说道:“我先走一步了,你们二位慢聊。”

陈道静确实有些话想单独跟萧何吏说,这时见孙艾静给点破,神情便微微有些不自然,带些嗔恼地斜了孙艾静一眼。

孙艾静心情仿佛极好,也不在意,挥挥手上车走了。

剩下两个人无言地站着,陈道静觉得有些尴尬,她既盼着萧何吏能主动开口谈,却又怕他一出口就是要离开。她本是个极爽利的人,但有些心中的话,她还是很难主动说出口,因为毕竟对萧何吏副市长还不是太了解,不清楚他对那些事的真实想法。

而萧何吏仿佛也在犹豫,过了半响,他转过头轻轻地笑了笑:“道静……”

话才刚出口,手机却响了起来,萧何吏便住了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眉接通问道:“什么事?”

号码显示是邵雄侠的手机,但却是徐慕枫打来的,声音里微微带了些焦急:“萧市长,刚才我看到小翠在帝豪皇宫……”

“什么?”萧何吏的两道眉皱得更紧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如果小翠真的入了邪路,以她的性格,恐怕会陷得很深。这样想着,口中便急问道:“她在那做什么?工作还是别的?”

“倒不像是在那工作,”徐慕枫仿佛有些拿不准,半响说道:“没有穿酒店的服装,不过在跟许峰几个人说说笑笑,显得很熟悉的样子。”

“你和雄侠最近多留心点,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萧何吏副市长脸色有些沉重,放下电话好半响没有说话。

“萧市长,没事吧?”陈道静见这种情况,知道今晚敞开心扉谈的机会不大了,便轻声问道。

“唉,”萧何吏副市长轻轻地叹口气,苦笑了笑:“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萧市长,我就先回去了?”陈道静犹豫了一下,微笑着问了一句。

“嗯,”萧何吏副市长轻轻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又转过头说道:“最近的情势可能会有些复杂,处理事情小心些。”

“嗯,谢谢萧市长的提醒。”陈道静神情有些凝重,沉吟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带些试探地问道:“萧市长,今天晚上我听明白了,段书记希望我和艾静能成为两把手术刀,将黑恶势力和贪腐分子铲除,而您”

“是头拉磨的驴!”萧何吏淡淡地接过话头说道。

陈道静差点笑出来,她本来想说萧何吏是协助段书记坐镇大营的,可现在一听这个词,仿佛更贴切了。她咳嗽了一声,掩饰住笑意,认真地问道:“萧市长,你觉不觉得这是个扫黑的机会?”

萧何吏沉默了一会,抬头微微有些担心地看看陈道静,笑道:“我觉得还是不宜太早,不如趁这个机会,稍稍的整顿一下队伍,先把你的小刀磨得快一点。”

陈道静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轻轻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个人分别上车离开,陈道静没有再回请湖区的家,而是直接去了分局的宿舍。

此时,相继分别离开的段文胜书记和检察院检察长孙艾静却在已经在了同一辆车中。

“艾静,这次靠你了。”段文胜书记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期望和柔情。

孙艾静一边开着车,一边微微一笑:“段书记,放心吧,这批败类就交给我了!”

段文胜书记眼中的柔情更盛,静静地望着孙艾静那近乎完美的侧面,忍不住轻声说道:“艾静,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喊我文胜吧。”

孙艾静尽管期盼了许久,但还是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快,如此自然,神情不由微微呆了一下,不过随即就侧头嫣然一笑说道:“我还想跟爷爷一样喊你小胜呢!”

“呵呵,也好,随你喜欢。”段文胜书记温柔地笑道。

孙艾静的脸微微有些桃花盛开的颜色,她将头转过去,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一手握着方向盘,而另一只手则放在了档把上。

段文胜也看到了离自己不过咫尺的那只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将身子正了过去。

孙艾静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动静,便微微有些失望地将右手也放在了方向盘上,装作很自然地问道:“文胜,你的意见是先办林秀峰,还是周亮?纪委杜书记那里有没有线索?”

段文胜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周亮吧,这个人非常好色,他当了一届多的组织部长了,据说跟好几个女干部都不清不楚。”

“嗯。”孙艾静淡淡的应了一句,神色显得很轻松。在她看来,凡是与女人不清不楚的官员,经济上十有七八会有问题。

段文胜书记显然没有这么乐观,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段书记,你把精力都放在烟雨湖项目上就好了,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孙艾静仿佛看出了段文胜的担心,便笑着说道。

段文胜望着孙艾静轻松的笑容,心里微微宽了一宽,嘴上却说道:“还是要小心。对了,不是说没人的时候不用喊段书记嘛,怎么又喊了!”

孙艾静抿嘴略带俏皮地一笑,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没了检察长的威严,仿佛变成了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段文胜书记见孙艾静这幅神情,心里不由更加踏实了,扭头望向窗外,灯红酒绿热气腾腾,可一想到乡下寒风萧萧木叶凋枯的爷爷,心中不由一阵愁苦,据说有些癌症病人在最后阶段很痛苦,得提前准备些药才行。一想到爷爷痛苦的样子,段文胜的神情便变得有些痛苦。

“对了文胜”孙艾静依旧沉浸在幸福中,她有几次甚至忍不住把自己的家庭告诉段文胜,给他吃个定心丸,可是一回头,却发现了段文胜侧面那白皙俊朗干净的面庞的痛苦之色,明白他又想起了爷爷,心中不由一阵疼惜,便柔声劝道:“文胜,爷爷是好样的,你不必过分担心,说不定这一关爷爷就能抗过去。”

“希望吧。”段文胜书记回过头勉强地笑了笑,又很快将头扭向了窗外,他不希望眼角已经渗出的泪花被孙艾静看到。

孙艾静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开着车,心里却在想,回去以后就赶紧给北京打电话,让他们联系最好的医院和大夫。

段文胜静静地望着窗外,心里有些凄苦,这些年,爱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了,自己也越来越孤单了,仕途也走得越来越艰难,虽然只有三十六岁,但已经是东州辖区内第二老资格的书记了。尽管黄北这些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一到提拔,却总是与自己无缘。

唉,这能怪谁呢,谁叫你背着泰丘系的政治包袱呢!段文胜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个女人的面庞,尽管并不年轻,却依然风韵十足,尤其那双含情的眼中,更是永远透着呵护和疼惜。

有她在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孤单过!

在这一刹那,段文胜硬了多年的心仿佛一下子变得柔软了,也许是爷爷的缘故,让他感觉到了真情的可贵。

“也许,该去看看她了。”段文胜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检纪联手

车很快平稳地停在了梅园的门口,孙艾静一脸温柔笑意地与段文胜书记挥手道别。

“一会杜书记会在办公室等你。”段文胜书记又叮嘱了一句:“只要检察院和纪委真正联起手来,工作局面就很打开了。”

“好了,放心吧,唠叨。”孙艾静眉眼含情地斜了段文胜书记一眼,轻笑道。

“呵呵,难道我真的老了?”段文胜书记自嘲般地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梅园。

等段文胜书记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孙艾静的神色便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冷静的威严,拿出手机打了出去:“王风,叫上老周和叶红,到我办公室去集合。”

“是!”电话里是个干净清朗的年轻声音,充满了活力和**。

孙艾静放下手机,转身上了车,低头看了一下表,然后缓缓地起步,向市委大楼奔驰而去。

市委大楼里静悄悄的一片昏暗,楼上只有值班室和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还闪着灯光。

纪委在六楼,杜国成的办公室在走廊最东边的倒数第二间,此时他正眉头微锁,左手不时翻着桌上的厚厚一摞材料,而右手夹着的香烟已经灰烬很长。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凝重,他心里清楚,道州派的耳目众多,尤其是周亮,这些年中层的大多数副职都是他亲手提拔的,一旦对他进行调查,那就不可避免地要掀起一场正面的冲突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厮杀了,因为在黄北,这种事你很难秘密的进行而瞒过所有道州的干部。

时机到底成熟了没?杜国成缓缓地直起身子,轻轻地弹了弹烟灰,段书记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沉稳而清脆的脚步声。杜国成知道孙艾静已经到了,便起身向门走去,等打开房门的时候,他脸上的凝重已经变成了轻松的笑意:“孙检,这么晚了还辛苦你跑一趟。”

“呵呵,杜书记太客气了。”孙艾静进门,反手把门关上,笑道:“段书记的指示,不敢不从啊。”

“呵呵,孙检坐。”杜国成从柜子里拿了个小水杯,然后提起一个略大但很精致的水壶向小水杯里倒水。

“杜书记,别客气了,我来。”孙艾静笑着伸手去拿杯子。

水壶虽然很精致,但口却似乎大了点,水流很急,而且有点散,有些便溅到了外面,有些零星的水滴溅到了孙艾静的手上。

孙艾静下意识的缩回了手,笑笑说道:“这壶好像有点问题,我建议杜书记还是换一个算了。”

杜国成端了杯子递给孙艾静,笑笑说道:“有问题的又何止是这把水壶呢。”

孙艾静微微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笑容:“杜书记指的是?”

杜国成在孙艾静对面的沙发上慢慢地坐了下来,指着孙艾静面前的小杯子说道:“任何事处理不好都会有问题,就像这个小杯子,它的口很小,但水壶的口却比较大,就像吃水果太大,嗓子又小,想一口吞下去,是会被噎到的。”

孙艾静自然是心里雪亮,便拿起水壶,幅度很小地倒了一点水,只见水从壶口淅淅沥沥地淋出,一滴滴地坠入了杯中。

“杜书记,不管水果有多大,只要你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是永远不会噎住的。”孙艾静将水壶轻轻放在桌上,笑着说道。

“话是不错,但有时候,水果很硬,如果咬不动,就只能吞了。”杜国成微笑着说道。

“钢板也有缝隙,杜书记是纪律监察的,这点应该清楚。”孙艾静端起水杯望着杜国成说道。

杜国成心里更加坚定,段文胜书记之所以提前行动,一定是受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鼓动。他略略犹豫了一下,笑道:“刚才孙检问我指的是什么,其实可能你心里也明白,我当然指的是现在的黄北。我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道理,只是”

“杜书记,艾静办事,请你放心!这些害群之马一个也跑不掉!”孙艾静站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但却掩不住那充满自信的凛然。

杜国成望着孙艾静那自信的面庞,心里暗暗点头,怪不得段书记提前发动,看来是心里有底了。想到这里,便笑笑说道:“孙检,段书记这么信任你,我肯定是放一百个心。”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孙检你要知道,虽然要整肃纪律,但还有一点,那就是不能乱,如果黄北的局面成了一锅粥,市领导是不会费精力来分辨谁是谁非的,弄不好就要一锅粥全部倒掉,然后重起炉灶。”

“嗯,我明白。”孙艾静点了点头,说道:“但是这些,都不在检察院的范围了,希望杜书记能掌控住局面。”

杜国成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孙检,非常时期,我们必须要及时沟通交换信息,以便于在哪个点集中力量重点突破。”

“这没问题,而且也是异常必要的。”孙艾静点点头,心里对杜国成也有了新的认识,难怪文胜书记对他如此信任和倚重,处理起问题来果然有一定的经验和见识。

“那,我们就先说说周亮的问题。”杜国成缓缓地坐下来,拿起那摞材料说道:“据我们可靠的调查,周亮在外面至少有三个长期的女人,一个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兼黄北电视台台长刘晓雅,一个是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童晓兰,还有一个是东州的十大名律师之一,叫蓝灵。”

“呵呵,都是些人物啊。”孙艾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冷的嘲讽。

“是啊,”杜国成点点头,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几个女人,是靠攀上周亮上位的,但是”

“但是什么?”孙艾静微微一笑问道。

“但是这几个女人”杜国成微微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是些人精啊。爬到现在的位置多年,肯定会利用资源编制她们的关系网,所以说现在她们的背后绝不只是周亮这么简单了”

“哦?”孙艾静微微笑了笑,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了那一摞材料。

“有很多事都是捕风捉影的,而且涉及到了东州市的某些领导,所以这上面并没有很具体。”杜国成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不一定确切,或许她们背后会有省里的人。”

孙艾静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拿着材料细细地看起来,这倒是她没有料到的,几个区里的女人背后居然也有省里的背景。

谁知不看还好,越看,孙艾静的眉头皱的越紧了。

“刘晓雅是东州市人大代表,童晓兰和蓝灵是东州的市政协委员,而且童晓兰还是政协常委。”杜国成注意到了孙艾静的神色变化,苦笑着说道:“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恐怕不好轻易动。”

孙艾静微微点点头,她有些明白杜国成为什么收集了这么多材料却还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了,虽然这层光环并不足以完全保护她们,但是动起来会麻烦一些,起码会提前引起她们的警觉。

“杜书记,你有什么建议?”孙艾静抬起头望着杜国成问道。

“我觉得啊,”杜国成顿了一顿,叹口气说道:“目前最好还是先不要想从这三个女人身上突破,再侦查一下,看有没有比较弱的的突破口。”

孙艾静的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上挑了一下,别说这样的几个人物,就是正厅级甚至副省级的蛀虫在她手里也载了不下十个。

“尤其是这个童晓兰,我建议不要动。”杜国成指了指童晓兰的照片说道:“一来,这个女人在经济上恐怕没有多大的问题,第二,她跟庄国强关系很密切。”

“庄国强?”孙艾静微微皱起眉思索,仿佛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现省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原道州市委书记。刘建国副省长任通县县委书记的时候,他是县长,刘建国副省长任道州副书记的时候,他是县委书记,刘省长任道州书记的时候,他是道州的市长。刘省长去省里后,他接了市委书记,然后去了食药局。”杜国成说的异常详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切地表达出庄国强与刘建国之间的关系。

“杜书记,我记下了。”孙艾静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但眼神中却微微闪过一丝凌厉。

“咱们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能尽量不沾到他们,虽然林秀峰他们一定是去会找他们的,但我们尽量不要让他们主动来找林秀峰他们,到了那时,我们恐怕就很被动了。”杜国成有些忧虑地说道。

“呵呵,杜书记,我心里有数了。”陈道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好吧。”杜国成看出了孙艾静的不以为然,心里微微有些焦急,但也不便挂在脸上,心想只好一会给段书记打电话,让段书记来制止她了。

杜国成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出市委大院的门,孙艾静便拨通了王风的电话:“王风,在我到办公室前给我详细地了解一下童晓兰!”

“童晓兰?现在?”王风在电话里叫了起来,还是那般的**与活力,不过这次微微带了点夸张:“老大,这半夜三更的,也没点线索,让我去哪调查?”

“线索都是人找的!”孙艾静不悦地呵斥道。

“老大,您还是先回来再说吧,我们都在办公室等你半天了!”王风哭笑不得地说道。

“等着,马上就到!”孙艾静没好气地说完,就听到话筒里一个银铃般地女生笑骂道:“王风,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孙检给你创造机会,你还烦?!!”

孙艾静知道是叶红又在嘲讽王风,便也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给你创造和叶红晚上一起外出相处的机会,居然不知道珍惜!”

“嘻嘻,老大,路上你沉住气,慢点开车。”王风立刻变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道。

“这点出息!!”孙艾静假愠地挂了电话。

警灯闪烁,挂着警牌的越野车在凌晨的街道呼啸而过,孙艾静喜欢这种感觉,在这点上,她与厉胜男有些相似,只是,她的外貌与平时的举止要柔和很多,甚至比陈道静还要柔和娴雅,但其实她的内心里却经常火一般燃烧的**。而陈道静,虽然很多时候英气勃发,目光炯炯,但很多时候,她的心却是沉静的。

很快,越野车嘎然停在检察院的办公大楼前,三楼的窗户上探出一个年轻帅气的脑袋向下望了望,然后回头笑道:“怎么样?我说是老大回来了吧!别人不会这么浪费轮胎的!”

“切,”一个短发,看上去很精神的二十六七岁的女孩不屑地撇撇嘴:“那是你少见多怪,前几天我还见公安局的一个女警察开车比老大更猛!”

“不会吧?”帅气的小伙子夸张地张大了嘴,一副惊奇的样子。

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王风,而这个短发女孩,正是孙艾静电话里让王风通知来开会的叶红。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四十多岁,身形瘦削,脸上仿佛永远挂着淡淡的疲倦,正微闭着眼睛在那吸烟。

“唉,周哥,你说老大好好的在北京不呆,到省里也就算了,可怎么省里也不呆,非跑这个地方来干嘛啊?”叶红不再理王风,问老周道。

老周睁了睁眼,没说话,又慢慢把眼闭上了。

“这里好啊,能玩的地方多!”王风挤眉弄眼地冲叶红低声笑道。

“嗯,是挺适合你这种败类的!”叶红恶狠狠地白了王风的一眼。

“嘿嘿,这里女人就业不成问题。”王风一边说着一边向老周坐的沙发后面溜:“哪天你找个兼职,哥哥我一定去捧场”

“你个王八蛋!”叶红脸一红,手里的一个物件就朝王风飞了过去。

“晕,太狠了,会毁容的。”王风伸手接过,原来是一个小订书机。

“别吵了,”老周眼睛依然闭着,叼着烟的嘴缓缓张开说道:“你们还不知道老大的脾气?一有行动,那就别想睡囫囵觉了,今天这么晚开会,肯定是有大行动。”说完将头一歪,叹道:“唉,还是年轻啊,不知道爱惜身体。”

话音还未落,门一开,孙艾静拿着一摞材料走了进来,啪地将材料往桌上一摔:“开会!”

老周睁开眼坐了起来,懒散的目光立刻变得炯炯有神,王风和叶红也都分别坐下,并打了本子。

“黄北电视台台长刘晓雅,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童晓兰,还有一个叫蓝灵,是东州市的十佳律师。”孙艾静说完望着眼前的三个人:“掌握情况吗?”

三个人互相望望,老周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本子,叶红说道:“蓝灵这个人没有在范围内,童晓兰只是一般的了解,据说比较清廉,离异,生活上,好像有点风言风语,但没有深入调查过。初步印象,问题不大。”说完转头对王风说道:“刘晓雅就由你来说吧,那样的人你有兴趣。”

“嘿嘿,”王风坐直了身子,笑道:“老大,刘晓雅被当地一些人称为鸡台长,这个外号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是谁先开始叫的,现在不清楚,但据说,她从一个外景记者直接蹦到了主持人,又蹦到了副台长,台长,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看过刘晓雅年轻的照片,确实很漂亮。”说完扭头看了看叶红,低声说道:“当然,现在也很漂亮,比一些二十六七岁的还要显得年轻一些,比如咱们的”

叶红狠狠地白了王风一眼。

“少废话,说正事!”孙艾静一拍桌子喝道。

“是,老大!”王风站起身,换上了正经神色说道:“刘晓雅当了六年的台长,据说这六年通过她的手调入电视台的人有二百多个人,而且,电视台所有的人事调动,岗位提拔,设备采购、工程建设都由她一手把关。”

“哦?”孙艾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点,点头说道:“还不错。”

这三个人是她从北京带过来的,并没有直接在黄北检察院上班,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暗地私下摸清黄北四大班子领导,尤其是市委、政府主要正副领导的底细,没想到王风居然把部门的副职也能了解到这种程度。

“嘿嘿,老大别忘了咱的出身,搞情报的”王风有点得意地说道。

“呸!”叶红轻轻地呸了一口,低声骂道:“苍蝇见了屎,你不让他盯都难!”

孙艾静瞪了叶红一眼,转头望着王风:“还有吗?”

“据说,这个鸡台长的生活作风比较豪迈,不但传闻跟很多领导有染,而且,据说还让手下的美女主持人、播音员去陪领导”王风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据说她也够本了,现在台里几个很帅的主播都供他驱使,啧啧”

“好了!哪那么多废话!”孙艾静愠怒地瞪了王风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看你这幅德行,也不怪叶红看不上你!”

叶红的头自然地微微上仰,得意洋洋的样子。

“童晓兰呢?童晓兰有什么线索?”孙艾静扫了一眼三人,问道。

“这个,还真没有,这女人好像没有太多的传闻。”王风挠挠头说道。

“从明天开始,全面调查这个人!”孙艾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重点是哪?”王风问道。

“重点关注他和黄北组织部长周亮的关系。”孙艾静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同时重点关注周亮,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哦,”三个人心里立刻雪亮,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王风便不解地问道:“如果想盯周亮,老大,我觉得不如从刘晓雅那里下手比较好,据说有些牵扯。”

“不!就从童晓兰入手!”孙艾静转头望着窗外,计划早已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这次她不要玩顺藤摸瓜,而是要玩瓜熟蒂落。为了给段文胜彻底解决困难,送他一份厚厚的大礼,她已经决定不惜动用家庭的关系,准备从童晓兰入手直接将矛头指向道州派在省里的靠山,然后一路办下来,那时候黄北的道州派,只能是束手待毙了。就算办不了这么完美,起码也要把道州派的靠山弄成惊弓之鸟,没有精力过多地过问黄北的事情。

当然,这些话,她现在是没法跟眼前三个人说的,虽然他们一路跟着自己,是最可以信任的人。

“老大,”虽然叶红和老周脸上也有疑惑,但最终还是王风最沉不住气,将心里的不解问了出来:“老大,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啊,如果要办周亮,那刘晓雅无疑是条捷径”

“不要废话了!”孙艾静双眉一扬:“就按我说的办!而且,时间一定要快,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

王风苦着脸没有说话,叶红忍了忍,最终没忍住,说道:“老大,这童晓兰目前我们没有掌握她的任何情况,如果把她当源头,我们就得大海捞针一样找线索,而且找到的线索也不一定不断,那我们就不得一次次改变思路、断点续接,那样的话,侦破难度也太大了。”

“我也知道有些难,但是!”孙艾静加重了语气说道:“就要从她开始!”

见孙艾静如此坚持,几个人知道再无回旋的余地,叶红偷偷地一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不一定非要有经济问题,渎职也是可以的。”孙艾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要将童晓兰背后的庄国强引出来的意图讲出来,因为毕竟只是听杜国成说起,两个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庄国强会不会施以援手,这些都还在未定之数。

王风和叶红没有说话,这时,老周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说起童晓兰,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叶红和王风不约而同地问道。

老周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前几天我听说了一件事,黄北市人民医院进了一大批注射器,结果因为不合格,全部销毁了,采购的人被处理。据说,食药局的童晓兰从这家企业拿了好处,把不合格的产品变成合格产品,批准他们销售的。”

叶红和王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钦佩,老周不愧是老周,天天看着像睡不醒一样,但他那双眼、那双耳朵,却几乎放不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好!都回去吧!”孙艾静也显得微微有些兴奋:“你们这几天给我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出手抓大鱼!”

“让我们休息?还大鱼?”出了检察院大楼的楼门,叶红和王风还是有些不解,低声嘟囔着。

而老周却似乎心中雪亮,笑笑说道:“听你们老大的话,好好休息,这个童晓兰估计只是个鱼饵而已。”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妈个蛋的,这活实在没法干了!检察院**的是无法无天,法院**的是一手遮天,公安局却是**的一天不如一天!”邵雄侠在院子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一个证据比较充分的案子又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了,据说这是法院的意思,因为法院是有权力让检察院补充侦查的。

邵雄侠的牢骚不是没有道理,检察院可以抓人、审人、起诉人,几乎除了判刑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做,而法院,却牢牢把握着最后一道关,像一道闸口,所有的案件都要从他这里通过。公安局,在当下这个社会,却越来越显得弱势,不但别社会各界的目光盯的很紧,稍有越轨就很容易被曝光,比如刑讯逼供,在检察院很一般的手段,放到公安局就成了禁地,闹不好就会被炒成大问题。

而此时在检察院,王风和叶红却一脸喜色,他们的进展很顺利,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家生产一次性注射器的企业,几乎没费多少周折,就从某个知情人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在采购这批一次性注册器的过程中,童晓兰曾经收受了厂家的三万块钱。

孙艾静听完汇报也有些兴奋,立刻给段文胜书记做了汇报,希望纪委出面先把童晓兰控制起来。检察院虽然是无法无天,但毕竟不如纪委的双规好用,那是没有任何时间期限的,真想弄你,可以关你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很多人进了检察院嘴可以咬住,但纪委处理的时候,他往往就会因为无望而交代,也正是这个原因,检察院一般立案时往往都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杜国成接到命令,先给孙艾静打了个电话,问这事有没有外人知道?需不需要先把人控制起来再通知政协。

孙艾静笑了笑,说杜书记,先通知政协吧,省得以后出麻烦。

“孙检,这事有多大把握?”杜国成显得有些不放心,看来孙艾静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偏偏就要从他认为最不好突破的人身上打开缺口。

“七八成吧。”孙艾静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杜国成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孙检,对童晓兰,还是要慎重。”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而且,纪委出面我感觉不合适,一来容易引发正面冲突,二来如果攻不下,局面就会很难看。我觉得,最好还是借助上级检查院来”

孙艾静笑了笑,淡淡却又坚定地说道:“杜书记,你先以双规通报政协吧,剩下的我来做!”

杜国成心里非常不悦,检察长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说话,耐着性子等孙艾静说完,说道:“孙检,不怕你笑话,纪委这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平时去村里乡里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让他们办这种案子,我真有的有些不放心!”

“呵呵,控制个人,还是女人,应该没问题的。”孙艾静笑笑说道。

“好吧!”杜国成也没有话再说,便挂断了电话,想想还是不放心,便下楼去了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谁知他才刚开了个头,段文胜书记就轻轻摆摆手打断了他:“国成,按孙艾静说的干吧!”说完微微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有个同盟军不容易。”

杜国成盯着段文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时间不在我们这边。”段文胜抬起头,星目中隐隐透着一丝忧虑:“再等下去,无异于束手待毙。”说完又带些轻松地笑了笑:“大不了鱼死网破。”

杜国成见段文胜已经想到了这层,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点点头笑道:“既然你有了心里准备,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呵呵,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亮剑了。”

回到纪委,杜国成马上把副书记、监察局长郝瑟贵喊了来,布置他去控制童晓兰,然后再三嘱咐他不要大意。

郝瑟贵走后,杜国成坐下来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毕竟这是大战的开始,首场战役的胜败直接关系到双方士气的消长。

五分钟后,杜国成这才下楼上车直奔政协大楼。

“混蛋!妈的,竟然有这种事!”政协主席高明远是个粗人,没等听完就拍了桌子骂了起来:“这种败类,必须严惩!”

“呵呵,只要高主席支持,我们就可以放手干了。”杜国成微微一笑,高明远和副省长刘建国是同村,从村会计干到村支书、副乡长、乡长、党委书记直到常务副县长,也不能不说是个传奇。虽然以鲁莽示人,但背后肯定也有绵密的地方,否则单单靠当时对刘建国家人的周到细致照顾也不会走这么远。

“可以行动了。”出了政协大楼,杜国成摸出手机给郝瑟贵打了过去。

“哦,好!我马上过去!”郝瑟贵立刻说道。

杜国成很想骂一句,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正是用人之际。他从话筒里又听到了女人的浪笑声,郝瑟贵,好色鬼,这名字起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回到办公室,杜国成静静地靠在老板椅上眯着眼沉思,判断梳理着黄北接下来的形势。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郝瑟贵打来的,便接通问道:“人带回来了?”

“没有,”郝瑟贵的声音有些无奈:“到了局里,发现人没在,问了一下,说刚出去,我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回来,童晓兰却说省局有要紧事让她过去,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

“啪!”没等郝瑟贵说完,杜国成已经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漏了风,那边一串供,这案子用行话说那就算夹生了,再继续搞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杜国成呆立了一会,摸起电话给孙艾静打了过去,略略带些内疚地说道:“孙检,童晓兰去省里了,药厂方面是不是控制一下。”

本以为孙艾静会有些不悦,起码也会有些失望,但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知道了。”

杜国成不禁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道:“孙检,对药厂方面,纪委出面没什么力度,还得劳烦你们一下。”

“哦,”孙艾静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问道:“杜书记,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啊。”

杜国成心里不解,但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挂了电话,可是坐在那里,总是觉得不妥,便起身下楼直奔段文胜书记那里去了。

孙艾静心里却更加笃定起来,其实抓住童晓兰固然很好,但打草惊蛇也不错,人慌就无智,就会慌不择路,她这时选择区省食药局,那在她心里,那里必然有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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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办公室。

杜国成自责检讨了一番,坐在沙发上狠狠地吸着烟。

“呵呵,国成,你也不必自责了,谁在咱们手中无将呢。”段文胜书记刚听完时脸色也微微一变,不过随即就平静了下来,笑着说道:“这个郝瑟贵,还有劳柳莽,不都是这样的吗?明知不行,但也得用。”

“唉,这就是不能掌控人事的后果啊。”杜国成叹口气,起身来到桌前,一脸忧虑地说道:“段书记,这个孙艾静可靠吗?如果真是能力差点,倒也没事,但我现在有点担心这是个陷阱。”

段文胜望着杜国成忧心忡忡的样子,淡淡地一笑:“国成,赌一把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反正我的官也是你给的,丢了就算还给你了。” 杜国成见段文胜书记这种态度,知道再说无益,便轻叹口气起身走了。

杜国成走后,段文胜书记起身踱到窗前,那双星目微微眯着向窗外望着。孙艾静到底是什么人,他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把握,调查了几次,都查不到孙艾静的家世背景。不过,他曾经经历过几个女人,尤其是乔玉莹,跟孙艾静的有些地方实在很像,尤其在偷偷看他时候的眼神。而且,她虽然官职不大,但有些做派,虽然尽量掩饰,但还是能看出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微微安定了一些,这个女人应该不会出卖自己。

段文胜书记估计的没错,此刻,陈道静派出的人已经在前往省食品药品管理局的路上了。只是这次,她并没有派出她带来的人,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从黄北检察院指派的人。

虽然是检察院,但毕竟是县级市检察院,到了人家省级单位,受到的待遇也不算太好。等了个把小时,童晓兰才一脸笑容地走进了会议室,一进门就笑着道歉:“对不起了诸位,还麻烦你们跑一趟,不过今天庄局长找我有点重要的事,实在是没办法,呵呵。”

话里虽然带点歉意,但童晓兰的神态中却似乎并没有把检察院的几位真当回事,一坐下来,先把包放在了一边,然后对一位工作人员笑道:“小张,帮忙倒点水,渴了。”

看得出童晓兰是省局的常客,那位小张很客气地点点头,立刻转身泡了一杯茶端上来。

一般来说,就算是县市区的一把手,面对哪怕是省里的一般人员,总还是要有面上的客气。检察院的几个人很早就听说这个童晓兰不简单,这时一见,心里更加笃信,再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就带了几分亲切和尊重,毕竟孙艾静只是让他们来简单的调查一下情况。

这边检查院的人员语气尊重而客气,那边童晓兰的神态就更加放松了,听完检察院工作人员的询问,立刻笑了起来:“哦,这么大老远兴师动众跑过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啊。”

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能听出童晓兰说他们小题大做,便笑笑说道:“领导的意思,我们跑腿的只能按命令办,童局长就别见怪了啊。”

“呵呵,”童晓兰笑着轻轻地摇摇头,仿佛还是有些不理解,不过随即就像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你们这一趟还真不白跑。”说完就摸起手机打了出去:“季书记,您现在忙着吗?我这边需要您给我解释点东西。哦,我现在你们的小会议室呢,呵呵,好,谢谢季书记。”

检察院的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有些疑惑。

童晓兰动作不紧不慢地将手机放进了包里,捋了捋头发,这才笑着说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件事,季书记正好在场。”

不一会,一个中年秃顶却有几分风度的男人走了进来,笑道:“童局长,什么事需要我解释?”

“这是我们黄北检察院的几位同志,来调查我们市前段日子一次性注射器的事,据说我有收了钱,呵呵。”童晓兰神态自若地开着玩笑。

“哈哈,还有这事。”季书记好像也觉得有些好笑,走过来也不同已经起身的检察院的人握手,自顾地坐在了沙发上。

童晓兰站起身,好整以暇地弄了弄衣服,笑道:“你们谈吧,我回避一下。”

检察院的人见童晓兰神情自若,又是自己主动走进会议室的,便也没有阻拦,而且孙艾静也没有下把人带回去的命令,便笑着一点头目送童晓兰出门。

“要说这事,我还真是很清楚。”季书记也不等检察院的人问,便自顾地说了起来:“当时好像正是省里的一个培训会,大约是上个月的中旬吧,对,是十四号。那个企业的厂长好像姓王,那天他确实给了童局长一张三万元的购物卡,好像是晚餐前,他给童局长拿了两盒茶叶,卡就在茶叶盒子里。”

“哦?”检察院的人停下了手中的笔,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季书记,仿佛有些意外他记得如此清楚。

“童局长发现了卡,当晚就找到我,笑着跟我说正好我是纪检组长,直接交给我得了。”季书记笑着说道:“你们这个童局长啊,净给我们省里安排任务啊!”

检察院的人笑笑,没有说话。

“我晚上打电话把这个医疗器械厂的负责人叫了过去,把卡退给了他们,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给谁送礼不好,偏偏给童局长送!不知道童局长是全省整个药监系统的廉洁模范吗?!!!”季书记说着说着,脸色就有些严肃了,望着黄北检察院的来人说道:“在这里,我也想对你们几位同志说,童晓兰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的女干部,你们回去给你们的领导带句话,有些事不是不可以查,但绝不能听风就是雨,如果都像你们这样,听到点动静就要调查,虽然以童晓兰同志的觉悟不至于影响工作,但别人会怎么看?会对你们黄北市委市政府怎么看?这样的同志都不放心,那你们相信的是什么样的人?!!!”

“嗯,季书记说的是。”一位检察官笑了笑,问道:“季书记,您能把当晚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吗?”

季书记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相信我的话?要不要我写份报告给你们?!!!”

那位检察官还要说话,却被另一位拉住了,笑道:“不用了,季书记,谢谢你了啊。”

“嗯。”季书记用鼻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妈的,什么玩意!”那名检察院低低地骂了一句:“一听说的这么流利,就知道是**的串供过了。”

刚才拉他的那名检察官又轻轻一拽他:“小声点,这些人不就这幅德行嘛!”

“妈的,在外面都牛逼哄哄,进去了还不是一个熊样!”先前那位又嘟嘟囔囔地说道。

检察院的人惹了一肚子气,气呼呼地回去给孙艾静汇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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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黄北市书记办公室。

杜国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狠狠地吸着烟。段文胜坐在老板椅上,一脸地微笑地望着孙艾静。

孙艾静翻着本子,正一丝不苟地汇报着:“从举报的线索和我们最后调查的结果来看,童晓兰不具备涉嫌职务犯罪的事实,我们完全可以排除她就此侦结了。”

“哦,”段文胜书记淡淡地哦了一声,语气淡然,听不出悲喜愁乐。

杜国成回过头,凝眉望了孙艾静许久,才叹口气说道:“孙检,我当初提醒你不要从童晓兰入手,你为什么不听呢?”

“呵呵,”孙艾静淡淡地一笑,随手合上本子,笑道:“杜书记,我失误了。”

杜国成眉头微微一皱,他本以为孙艾静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却谁知她竟然直接就承认了失误,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用力地叹了口气,又将身子转向了窗外。

“国成,你先回去吧,处理好手头的事。”段文胜笑着对杜国成说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就要防备他们反咬一口,越到这时候,你越不能乱了方寸。”

“唉,我明白。”杜国成点点头:“那我走了。”说完看看孙艾静,张张嘴,却又咽了回去,转身出门走了。

“艾静,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段文胜似乎心里有数,微笑着问孙艾静道。

“段书记这么信任我?”孙艾静调皮地一笑。

“呵呵,又喊书记。”段文胜笑着端起杯轻抿了一口,说道:“我对你,百分百地放心。”

孙艾静嫣然一笑:“那就好。”

“需要我做什么?”段文胜书记轻轻放下杯子,凝视着孙艾静问道。

孙艾静站了起来,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说道:“段书记,你把精力放在烟雨湖上,剩下的交给我。”

段文胜欣慰地点点头:“好,艾静,那就辛苦你了。”

孙艾静俏然一笑,刚要说话,却见段文胜书记起身径直走了过来,并一脸郑重地向她伸出了手:“艾静,谢谢你。”

“段书记,你”孙艾静脸上的俏然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局促,她站了起来,望着段文胜书记灼热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阵激荡,脸也微微有些发热。

段文胜书记微微一笑,又把手向前伸了一伸:“来,艾静!”

其实对孙艾静来说,和男人握手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以前也和段文胜书记握过手,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只是,同样的动作,如果被赋予了新的内容,那动作的意义也就立刻变得不同了。孙艾静能从段文胜书记眼中的炽热,那可是一双从来都温和安定从来都波澜不惊的眼睛啊。

犹豫着伸出手,立刻就感觉到被一阵温暖包围,心里不由一阵颤动。

两手相握,四目相对,房间里静的能听见掉针的声音。孙艾静觉得双腿微微有些酸软,心里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希望段文胜书记能将自己揽过去。

段文胜书记仿佛看透了孙艾静的内心,微微犹豫了一下,手轻轻一用力,孙艾静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反抗地倒了过去。

段文胜书记仿佛也是心情波澜起伏极不平静,喘息声明显粗浊了许多,另一手慢慢搭在了孙艾静的肩上。

孙艾静靠在段文胜书记的肩膀上,身体更加酥软,毕竟三十年了,还没有这样与男人亲近过。她有种双臂环过段文胜书记那依然匀称而挺拔的腰紧紧搂住的冲动,但是矜持却一直让她鼓不起这个勇气。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孙艾静一惊,立刻就想挣脱出来,却被段文胜书记轻轻地按住了:“没事。”

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住了,随即响起了敲门声。

孙艾静脸红红地望着段文胜,紧紧抿着嘴一笑,轻轻地说道:“放开吧。”

“艾静,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段文胜书记目不转瞬地望着孙艾静,一脸诚恳,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在那依然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相信我!”

“嗯。”孙艾静脸上洋溢着幸福,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轻轻挣脱出来,略显些娇羞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进来!”段文胜书记坐回座椅,神态语气都恢复了威严。

秘书小张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段文胜桌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段书记,这是您要的烟雨湖绿水湾长堤段的规划图。”

“嗯,放这里吧。”段文胜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段书记,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孙艾静此时也恢复了平静,正容说道。

“嗯。”段文胜书记抬起头望着孙艾静,微笑着说道:“这件事很重要,但是也要保重身体,要做到工作身体两不误才行。”

“嗯,知道了,谢谢段书记。”孙艾静心里甜丝丝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略显恭敬地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小张也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门。段文胜拿起了那份绿水湾堤坝的规划,看着看着,眉头就随之皱了起来,现在的开发商,真地是没一个好东西,同时,也绝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有雄厚的资金自不必说,政治背景也都很硬,否则,在房地产这个行业恐怕真的混不下去。

这个规划本来早就已经做好,但负责绿水湾项目的正天公司董事长吕正天却非要让政府再挤出三十亩建设用地。段文胜心里明白,为了给正天集团最大利益,各项配套建设已经压缩到了最低,现在再挤出地,就只能从沿堤坝的十三米绿化带中出了。

绿水湾的堤坝绿化本来是段文胜最看好也最满意的一处设计,绕弯而行,八公里的堤坝修**行路,三米五宽,然后旁边就是十三米的绿化带,按植被的高低分为四层,而且春夏秋三个季节,每层的颜色也都不同,有着强烈的层次感。漫步其中,必然感到幽静清雅神清气爽。

可是在后来的谈判中,十三米的绿化带变成了七米,四层也变成了三层,而且还显得捉襟见肘拥挤不堪。这已经让段文胜心里不满和惋惜了,现在再看看这个方案,连七米的绿化带也已经没了,变成了一排单调枯燥的垂柳。

“啪”的一声,段文胜书记顺手将新规划扔在了桌上,这样一来,自己期望的效果完全不在了,一处静雅的幽径消失,如果再盖上高楼,那无疑黄北仅仅又多了个乏味的小区而已,而且投入绿水湾改造的资金也完全达不到预期了。

站在窗前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摸起电话给城建局副局长、重点工程办的主任劳柳莽打了过去:“劳局长,新规划的事跟吕总谈了没有?”

劳柳莽跟郝瑟贵一样,是出了名的老流氓,年岁不是很大,好色成性,而且特别喜欢花街柳巷的上不得台面的地方,还美其名曰另有一番风趣和滋味。工作能力也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有共同的农林局共事的经历,算比较信得过人,段文胜早就给他挪位置了。

虽然他现在是副局长,但由于城建局局长岑文灿经常外出,所以局里的很多工作都是由他来主持。

“谈了,谈不下来啊。”劳柳莽身处的环境比较嘈杂混乱,他显然在快速地移动到稍微僻静的地方,话筒中刺耳的跑调歌声渐渐转为了平静。

“你告诉吕总,如果他在绿化带不让步的话,那我们就另外找一家!”段文胜冷冷地说道。

“段书记,吕总可是赵市长的关系啊,他不是还给你打过电话让关照吗?”劳柳莽愣了一下,赶紧提醒道。

“你就这样告诉他!不管谁的关系,都不能动这条绿化带!”段文胜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劳柳莽半响没有说话,他其实正在跟吕总在夜总会找了几个小姐唱歌。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问道“还有没有合适的公司?最好是我们黄北本土的,好控制一些。”

劳柳莽心里一动,回头看了一眼吕总,吕总正搂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姐在掷色子,一脸的淫笑。

妈的,一个小姐也跟我抢!劳柳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转过头压低声音说道:“段书记,你这一提醒,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资金雄厚,而且人也懂事,交给他一定行!”

“谁?”段文胜眉头一皱,问道。

“许静!”劳柳莽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煌辉集团的董事长。”

“哦,”段文胜书记的眉头不易觉察地上挑了一下,刚听到许静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有想起来,不过后来听到煌辉集团,心中就立刻了然了,他与许静是见过几面的,那是在一些与私营企业家的座谈会上,虽然许静话不多,基本都是静静地坐着,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许静曾经托人想与他单独见面,但被他拒绝了,从第一眼看到许静,他就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不宜走得过近。也正是这个原因,在上次人大代表补选时,虽然曾经有人推荐过这许静,但他一直迟迟没有表态,又加上当时周市长和林秀峰的反对,所以便被否决了。

“段书记,您觉得行吗?行的话我明天就去找他谈谈。”劳柳莽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文胜书记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你去接洽一下,但前提必须保证十三米的绿化带。”

“好嘞!段书记,您就放心吧!”劳柳莽高兴起来,有了这个工程,那以后自己再去许静的帝豪皇宫无疑就是贵宾级的人物了。

放下段文胜这边不提,再说孙艾静,此时的她正风驰电掣地赶往省检察院,坐在车的后排座位上,脸上荡漾着因幸福而泛起的潮红,为了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她微微放下了点车窗玻璃,寒风立刻钻了进来,吹在烫烫的脸上,那种熨帖只钻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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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丁志杰检察长听完孙艾静的想法,半响没有说话。

“丁检,给个话呗。”孙艾静笑着问道,今天她心情极好,所以语气和神态都笑意吟吟的。

丁志杰检察长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仿佛有些出神,茶杯就这样静静地悬在空中。

孙艾静用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哎,丁检,不至于吧?”

丁志杰检察长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将茶杯轻轻地放下,皱起眉头问道:“你让我查庄国强总得有点证据吧?起码也是个省管干部,想动的话必须跟省委报告的。”

“丁检,省药监局就在请湖区,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住那的。”孙艾静一脸严肃地望着丁志杰检察长,说道:“这几年,人们对药品和医疗反映很多,包括对各级食药部门口的反映,你想庄国强是省食药局的局长,权力相对比较集中,全省各个医院的医疗器械和药品都归他管。现在医患矛盾这么突出,老百姓都说看病难,吃药贵,一次小病就要花好多钱,难道这里面就没有内幕权钱交易?存在不存在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如果这么怀疑的话,他在这个位置,当然可以画个问号,但说实在的,办案,尤其是我们检察机关办案,不能这个办法,”丁志杰苦笑了笑,接着说道:“再说,食药这个领域我们过去没有接触过,新情况比较多,现在又没有多少硬的东西在手里,我估计困难会很大,而且一旦查不实,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丁检,我在最高检察院干过,也在省检察院干过,现在又在基层检察院,虽然说我从事这行的时间不如你们这些前辈长,但凭我的感觉,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孙艾静显得信心满满,说完又一笑说道:“丁检,你以前常教育我,即使有一个线索,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去,如果这次轻易地将庄国强甚至是一窝蠹虫就这样放过去的话,你不觉得对不起咱们头顶的国徽吗?”

“少给我扣帽子!”丁志杰检察长不悦地瞪了孙艾静一眼,然后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道:“最近两年,确实有很多涉及医疗药品器械方面的线索,但是都没有针对庄国强的,不过就像你说的,这个人恐怕还是有问题的,如果你有线索,那我就支持你,马上给领导汇报。”

“丁检,你明知我没有证据和线索才故意这样说是吧?”孙艾静撇撇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小静,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查庄国强?”丁志杰的目光一下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孙艾静问道:“明年初就是县市区换届了,各个县市区情况都很复杂,你要知道,这里是省城,天子脚下县太爷哪个是简单的?给我听好,你千万不要牵扯这些事!”,

见丁志杰突然严厉起来,孙艾静也有些心里没底,便一副委屈的样子:“丁检,你,你,我都是为了工作嘛!跟换届有什么关系啊,别人不知道,丁检你还不知道啊,明年换届我就走了。”

丁志杰继续盯着孙艾静,仿佛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看到了委屈,便缓和了下口气,叹道:“小静,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事,我没法给老领导交代,懂吗?让我省心一点!”

“丁叔,你放心吧。”见丁志杰换了口气,孙艾静也很自然地换了称呼,笑道:“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干了这么多年,哪一个案子不是干净利落!”

丁志杰望着孙艾静,半响叹了口气,说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一听丁志杰的语气有所缓和,孙艾静立刻显得高兴起来,向前坐了坐,说道:“我希望您能请示领导,加大对庄国强的排查,对他的爱人、孩子,包括他有多少套房子,存款多少,股票账号,这么说吧,只要跟钱有关系的相关资料我都要,我就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

“行了吧你!简直胡闹!”丁志杰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孙艾静一眼:“你以为检察院是我一个人开的?这么大的工作量肯定要从各地市抽人,你让我怎么开口?而且,这样调查他怎么会没有觉察?”

孙艾静刚要开口,丁志杰没让她再说话,摆摆手说道:“现在你听我说,第一,这事我不会请示。第二,省检察院绝不会介入。第三,你可以暗地里查,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只要你不是太过分,可以让东州市也不干涉你。不过,省市的人和车以及相关资源,你一个也别指望!”

孙艾静一听就有些急了,站了起来说道:“丁叔,你知道我这次下去就带了三个人”

丁志杰检察长也站了起来,沉下脸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已经够纵容你的了!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去黄北!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马上给你父亲打电话,然后把你调回北京,我管不了你!”

孙艾静见丁志杰检察长动了真气, 就没再说话,半响撅起嘴说道:“好吧,那我就自己想办法。但是!如果有了明确的线索,丁叔叔可一定要支持我!”

丁志杰有些不理解地望着孙艾静,许久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行,到时候我支持你,但是,你一定不能胡来,明白吗?”

“明白!”孙艾静很有信心地一点头,告别出门,等一下楼,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抹愁容,海查是最费人力、时间和精力的,而且没有了省院的资源,就单靠自己那三个人,恐怕一年也摸不出头绪,要怎么办呢?

慢慢地走到车前,刚要开门,突然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陈道静,对啊,可以从黄北找信任的人啊,公安和法院系统里应该会有!

回到黄北,孙艾静没有回检察院的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公安局的大院。来到门口,给陈道静打了个电话:“道静,我在你门口了,休息了没有?”

“哦,你在门口?”陈道静显得有些诧异:“怎么没早点打电话,我现在姚店派出所,队里有个案情分析会。”

“哦,那明天我再找你吧。”孙艾静笑笑说道。

“什么重要的事?还连夜跑过来?”陈道静笑着问道。

孙艾静犹豫了一下,没有将想法说出来,笑着说道:“没什么要紧事,明天见面说。”

“嗯,那明天中午吧,上午市里有个维稳工作会。”陈道静也没有再问,笑着说道。

“行。”孙艾静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夜已深,梅园的卧室,灯没有开,透过暗淡的月光,却能看见段文胜书记的眼依然在睁着。

静静地躺了半响,他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滴,慢慢坐了起来。

自从那天动了念头,他已经连续两天在梦中碰到老领导乔玉莹了。梦中的乔玉莹一改柔和的温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也不去看她。

梦中的乔玉莹,仿佛老了很多,却又依稀没有太多的变化。段文胜轻轻地下了床,来到窗前站了一会,他突然有种想吸烟的冲动,可是在抽屉里翻了个遍,却连个空烟盒也没有找到。

想到烟,萧何吏叼着烟的样子便在脑海浮现了出阿里,段文胜定定神,轻轻叹了口气,又走到了窗前发呆,不知道监狱里的暖气如何,没有了昂贵化妆品的呵护,不知道乔玉莹是否已经衰老太多,她生病没有?谁会照顾她?泰丘系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在里面她能否得到一些照顾?

段文胜书记在窗前站了许久,慢慢地回到床边拿起了手机,又抬头看了看表,仿佛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拨了出去:“何吏,我是文胜,没影响你睡觉吧?”

“哦,没耽误。”萧何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今天开了三个会,又围着绿水湾转了一圈,听取劳柳莽对绿水湖的新设计。虽然有两个会是东州市召开的程序上的会议,内容空洞,也没多少实际意义,但却占去了整个白天的几乎所有黄金时间。

这时他刚到楼下,接了电话便没有上楼,对司机挥挥手让他先走,自己便转身顺着小区的路向中心小花园的石凳走去。

段文胜听出了萧何吏声音中的疲惫,微微带些歉意地说道:“何吏,辛苦了。”

“唉,没什么。”萧何吏轻叹口气,作为常务副市长,他分管的面实在太宽了,而且一般来说,城建和经济两个口是由两个常委副市长管的,但在黄北,却是他一肩挑,而且还负责公安等和维稳密切相关的政法部门。

段文胜书记对这些都是了解的,他顿了一顿,问道“小天市长那边怎么样?”

“哦,没什么变化。”萧何吏听到白小天脑袋就有些疼,这个年轻市长倒真是个想干事的人,也是个想揽权的人。这对萧何吏来说是好事,他很早就想交出一部分分工了,尤其是城建这一块。但是白小天揽权、干事却几乎没有利索过,十九*会出事,而且这**还是得他来擦。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笑笑说道:“那,你早点睡吧。”

“没事?”萧何吏微微皱了皱眉:“这么多年了,我也算比较了解你的了,没事会这么晚打电话?”

段文胜笑了笑,说道:“是啊,先不说以前,就说在东州,我们一天报道,一天上班,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

萧何吏也有些感慨。回忆总是美好的,即便那时委屈过、苦闷过、辛苦过、疲惫过,但对一个乐观健康的人来说,沉淀后的几乎还是欢乐的印记更多一些。尤其是二队的时光,那是他精力最充沛、也最充满幻想的年龄,想想黄猛、想想刘子辉、麻子、麻嫂、小云、徐燕。

惊天要案(新)

“那时候真年轻啊!”段文胜仿佛也很感慨,或许他也想起了程雅欣,但他并没有说出来:“那时候,你,我,还有叶秋、玉麒,呵呵,还有方凌,还有”

段文胜说道一半便沉默了,萧何吏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直过了有半分多钟,段文胜才轻轻叹了口气:“人生总是莫测的,关口很多。而每个关口”

萧何吏还是不说话。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微微带些不好意思说道:“何吏,能过来一趟吗?一点私事。”说完顿了一顿,带些解释地说道:“脑子很乱,想起了很多往事。”

“行吧。”萧何吏挂了电话,看看表,没有给司机打电话,转身走向小区门口向一辆出租车走去。

*********************

梅园内。

段文胜正在来回地徘徊着,直到萧何吏进门,这才紧走几步迎了过去:“来了何吏。”

萧何吏点点头没有说话,一想起以前那些事,他的心里也有些乱。尤其是那场惨烈的东州官场地震,乔玉莹、乔晓红、当然最重要地还是乔素影,每次一想到她,他的心里就如刀绞般难受。

两个人没有进屋,在院里默默地走着,许久,段文胜带些试探地问道:“何吏,你去看过老领导吗?”

“我没有。”萧何吏毫无表情地说道:“她需要谁去看,你我心里清楚。”

段文胜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听到萧何吏没去过,心里却不知为何,突然踏实了很多。

“不过,每年我都托公安的朋友带点东西去看看她,据说身体不太好。”萧何吏语气有些伤感,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哦?唉,也不喊上我。”段文胜愣了一下,随即就埋怨道,虽然语气带着埋怨,但更多地还是淡淡的苦楚与内疚。

萧何吏也不说话,这个时候任何的解释、安慰甚至是指责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何吏,是不是我太没有人情味了?”段文胜仰起头望着星空说道。

“唉!”萧何吏重重地一声叹息,也负手仰望着天空不再说话。

“明天,我想,去看看。”段文胜书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句话顿了三次才说完。

“嗯,把所有的事都推开!”萧何吏神情显得有些异样,现在他的脑海里都是乔素影那张清丽的面庞一会调皮、一会哀怨的面庞,而同时,另一张威严的脸庞却总是在冷冷地望着他,仿佛在说,如果不是你,小影就不会这么痛苦!

“好!”段文胜点点头,摸出手机打了出去:“谁在值班?”

“段书记,您好,我是小张。”电话里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告诉秦子儒秘书长,明天上午的调研取消。”段文胜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却又不容置疑。

“好的段书记,您早点休息。”小张很有礼貌地说道。

“嗯。”段文胜挂了电话,转过头望着萧何吏。

萧何吏也拿出了手机,刚要拨号,却又转头问道:“要不要喊上玉麒和叶秋?”

段文胜微微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次就先别叫了。”

“也好。”萧何吏点点头拨出了电话:“小何吗?明天上午的现场会让劳柳莽组织,庆丰镇的座谈会取消,具体时间再定。”

打完电话,段文胜苦笑了笑,叹道:“只要想忙,就没有一点时间属于自己。”

萧何吏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做的无用功太多。”

正说着话,段文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秦子儒秘书长打来的,便接通问道:“子儒,怎么了?”

“我刚给法院的齐方文打了电话,好像不太高兴,呵呵。”秦子儒轻描淡写地说完,又问道:“明天中午跟浦发银行的午餐有变化吗?”

段文胜犹豫了一下,说道:“再定吧。”

“嗯,好的。”秦子儒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的心里微微有些惊讶,段文胜书记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过,到底明天会是什么重要的安排呢?难道家里老人出事了?

这么一想,便问了一句:“爷爷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先挂了。”段文胜敷衍地回了一句,便挂了电话,转头对萧何吏说道:“何吏,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那明天早上再联系。”萧何吏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何吏。”段文胜犹豫了一下,说道:“何吏,明天我在黄河大桥北等你,你,亲自开车吧!”

萧何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段文胜书记不想让人知道这趟行程,便点点头笑了笑说道:“好吧。”

************

第二天一早,孙艾静早早起来,昨天她没有睡好,以前她的决策大多有雄厚的人财物在后面撑着,所以她只要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中便可以了,可是这一次情况却完全不同,资金倒还好说,但人员实在太少,而且没有了省院的支持,调查的权限也会减少很多。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等中午再去见陈道静,所以便六点半不到就将电话打了过去:“道静,在哪?我去找你!”

陈道静一大早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便说道:“过来吧,在食堂边吃边聊。”

“好嘞,等我!”孙艾静洗漱完毕,出门上车,直奔公安局大院。

两个单位离得不算很远,十五分钟不到,孙艾静的警车便停在了公安局的院子。停车进入食堂,见三三两两的公安正在吃着早餐。

陈道静的那一桌显得有些扎眼,人比较多,而且还欢声笑语不断。最近,随着工作中的深入接触,徐慕枫、邵雄侠和厉胜男几个年轻人更加熟悉了,随着彼此的好感增多,也就走得更近了。

厉胜男本来就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显露什么,嘴里也就说什么,只要她看谁好,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掩饰。而徐慕枫和邵雄侠最近心情也非常好,自从陈道静到了局里,仿佛一道明亮的阳光,把以前阴霾压抑低沉的气氛都给驱散了。工作一旦变得顺心,心情自然也就明亮了起来。

几个人正在说着昨天的一个抢车的案子,一共三个嫌犯,其中一个比较狡猾,居然在邵雄侠眼皮下溜了,但却没有逃过云飞扬的眼睛。

“你呀,也真是块废料!还队长呢?你看人家飞扬,才刚来几天,而且也没什么经验,可随便一出手就比你强!”厉胜男一边吃着,一边讥笑数落着邵雄侠。

在云飞扬面前别说落下风,就算是出丑卖乖,邵雄侠心里也不会介意,但嘴上不服气,一边给陈道静加了一勺汤,一边说道:“队长是干大事的!像我,咱给局长盛汤,云队就不行了,最多给秀莲嫂子摘摘菜打打下手,那能一样吗?”

厉胜男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其实她特别希望云飞扬也能加入他们,案子办完一起夜宵,早上一起在食堂吃饭,可是那没出息的,工作一结束就往回赶,不是去替秀莲接孩子,就是陪着秀莲去买菜。

“没出息的货!”一想到这些,厉胜男的牙就有些痒痒。

“行了!”陈道静抬头斜了一眼厉胜男,却突然看见了正向她走过来的孙艾静,便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孙检,来得够快啊!”

孙艾静也不说话,直到走到桌前,才看了看笑道:“伙食不错啊,哎,道静,我打个申请你批一下,让我们检察院的同志也来享受一下如何?”

“呵呵,如果检察院的领导想来忆苦思甜的话,我们提供条件。”陈道静笑着说道,虽然嘴里谦虚,但心里还是满意的,自从她来了以后,食堂的伙食质量也是她力抓的一项举措,而且也得到了大多数的民警的赞扬和拥护。这还是岑文灿给她提的建议,女局长就要有女人特有的细腻风格。

“今天算试吃,还用交钱不?”孙艾静笑道。

“呵呵,”陈道静笑笑,转头对邵雄侠说道:“雄侠,去替孙检打一份。”

“好嘞。”邵雄侠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带些夸张地说道:“孙检,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凉拌有机菠菜,凉拌有机三丝,有机咸鸭蛋,有机玉米粥,有机”

“呵呵,随便来点就行。”孙艾静转头望着陈道静,笑道:“你这里成了农业局了,什么都是有机的!!”

“唉!没办法。”陈道静脸上装出一副愁容,指着邵雄侠和徐慕枫说道:“都是干农业的出身,到了公安局,抓人没学会,倒教会民警种菜喂猪了,哈哈”

说到后来,连陈道静自己也有些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孙艾静心里微微有些羡慕,没想到陈道静的工作环境这么好,欢声笑语的。就单看这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心情就不会糟到哪里去。不过一想到段文胜那儒雅白皙的面庞,心里便立刻又平衡了,便笑着说道:“我那边天天吃有毒食品呢,陈局长,你能不能把这几位农业专家借我几天,也教教我们养猪喂鸭好不好?”

陈道静心情不错,便没有注意到孙艾静的半真半假,笑着说道:“当然可以。”说完转头假意对徐慕枫严厉地喝道:“慕枫,你和雄侠明天就去检察院,不教会领导们养鸡喂猪不许回来!”

“呵呵,是!保证完成任务!”徐慕枫正好吃完了饭,便起身一个英姿飒飒地敬礼。

这时,邵雄侠端着一个盛满了菜的托盘走了过来:“孙检,这些有机食品,你在外面有钱都买不到,多吃点。”

“啊?这么多?!!!”孙艾静吓了一跳,这些够她吃一周的早餐了。

厉胜男嗤嗤笑着说道:“一看就是喂猪出身的。”

孙艾静愣了一下,陈道静也听出了话里的毛病,赶紧呵斥道:“吃饱了赶紧干活去!哪那么多废话!!!”

厉胜男一吐舌头,然后动作标准地打了敬礼:“是!”然后跟徐慕枫和邵雄侠说笑着向食堂门口走去。

陈道静有些歉意地笑笑说道:“被我惯得不像样子,孙检你别见怪啊。”

“不会,”孙艾静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个年轻人的背影,赞道:“别说,这几个年轻人的形象还真好!检察院就找不出这样几个年轻人!”

“呵呵,孙检太高抬他们了。”陈道静心里也有些欣慰,但嘴上却不好承认,便笑着岔开了话题说道:“对了孙检,这么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想跟你借几个人。”孙艾静坐了下来,一边吃一边说道。

“哦?借谁?”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孙艾静一笑,说道:“就是刚才会养猪喂鸭的那几个。”

陈道静见孙艾静不像开玩笑,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你借他们几个干什么?不会真地是要学养猪喂**?”

孙艾静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放下筷子说道:“有一项重要的工作,段书记亲自交代的,我那边现在没有充足的可靠的人,想从你这边调几个临时帮下忙,要嘴严腿勤脑子快,最重要地是可靠,你一定要帮我!”

陈道静没有说话,看了孙艾静一眼,半响才说道:“艾静,你也知道,我刚到黄北不久,局里的人真正熟悉的还不是很多”

“如果你挑不出人,那我就要刚才那三个好了。”孙艾静盯着陈道静的眼睛笑道。

你的眼倒毒辣!陈道静心想,除了面上的工作,真有点棘手的问题就靠他们几个了,都被你检察院调走,我公安局怎么办!

“行不行?给个话!”孙艾静将托盘向前一推,笑着问道。

“哦,”陈道静淡淡地应了一声,沉吟着说道:“既然是段书记安排的任务,借人倒也可以,不过这几个人目前走不开,都有任务在身呢。”

孙艾静何等冰雪聪明,对几个年轻人的评价立刻再一次得到了验证,便站起来诚恳地说道:“道静,我真的碰到难事了,否则也不能一大早来找你帮忙,你就看在老同学的面上,帮我这次吧!”

“真的不行,他们几个走不开。”陈道静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回绝了,虽然声音不高,但却异常地坚定。

孙艾静笑着点点头,这一趟总算不虚此行,来之前就听说公安局现在厉胜男、徐慕枫、邵雄侠是最得力的,现在看果然所言不虚,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说道:“听说还有个叫云飞扬的,我就要他们四个。”

陈道静的脸色微微一变,云飞扬是萧何吏派来帮他的,当然更不能外借了,刚要说话,孙艾静却摆摆手:“好了,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如果你不答应,我想段书记会亲自跟你谈的。”说完便向外走去。

“哎!艾静!”陈道静的脸色闪过一丝焦急,她最担心地就是这个,如果段书记真的出了面,她该如何拒绝?

孙艾静确实想给段文胜书记打个电话,但是又隐隐觉得不妥,那样会让关系变得不太融洽,而且这几个年轻人毕竟都是陈道静的人,她想动点小手脚太简单了,像教唆几个年轻人出工不出力,或者故意透点不该透的消息,甚至让他们变成自己的阻力也说定。

就在她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丁检察长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有些不满地说道:“丁检,什么指示?”

“马上到省院来!”丁志杰仿佛有些焦急,但仿佛又有些兴奋,急促中带着不容置疑。

“对不起丁检,我正在张罗人马呢,实在是没时间。”孙艾静也不客气,一本正经地拒绝道。她知道可能有比较大的案子要交给她,可是这个时候她实在不能走,她走了,黄北这一摊子交给谁呢?

“快点!现在我没时间和你啰嗦!”丁志杰顿了一顿,仿佛是在看表:“现在不到七点,你要给我在七点半以前赶到,必要时开警笛!”

“哦?”孙艾静心里一惊,知道确实有大事发生了,也不敢再耍性子,便说了声知道了便挂掉电话,调转车头向省检察院疾驰而去。

车还没到黄河大桥,丁志杰又打过了电话来:“有重要任务,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不必跟东州市检察院汇报,也不必跟当地党委政府汇报!”

到底是什么案子?搞得这么神秘!孙艾静随口嘟囔了一句挂了电话。

等来到省检察院丁志杰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已经坐了有三个人,丁志杰坐在一边,指着孙艾静对其中一人说道:“周书记,这就是孙艾静。”

“你好!”周书记一脸严肃,尽管语气努力和蔼,但依然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

“周书记,你好。”孙艾静已经认出了房间里的三个人,旁边坐着的那个是省检察院的常务副院长贾倩志,而与她握手的人就是经常在省台新闻中出现的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周剑刚。

“小孙,坐吧。”周剑刚好像想笑笑,但没笑出来,更显得严肃了。

等都坐下,丁志杰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对孙艾静说道:“艾静同志,经省委研究,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很敏感,我们的想法是成立一个专案小组,你来当组长,原则上省纪委和省检察院不参加,对外说起来,就说是省委的工作组,这样便于工作。”

孙艾静毕竟是处理过大案子的人,一听头就不禁有些大了,检察院的工作,却要绕开检察院,对外称省委,看来这个案子确实比较敏感,便问道:“是什么案子?请领导指示!”

丁志杰看看周剑刚,周剑刚端起杯子喝水,头不易觉察地摇了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该问的不要问,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丁志杰的语气有些严厉,但是孙艾静能看出有丝无奈,或许在来之前,两个人就已经讨论过了,而且没有获得周剑刚书记的同意。

“小孙,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周剑刚依然面无表情。

孙艾静心里一动,端坐正容说道:“周书记,丁检,那我有三个想法。第一,既然任务这么敏感,专案组的成员必须可靠,所以一定要由我来组织,请领导们不要干涉。必要的时候,请领导们打电话支持我一下。”

“可以。”周剑刚缓缓地点了点头:“人员必须可靠!”

“长期跟着我的人,肯定都非常可靠!”孙艾静说完,顿了顿又说道:“第二,如果可能,我想尽量离开江北省,不能在本省办案。”

周剑刚书记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他侧头与检察长丁志杰短暂地目光交流了一下,意思好像说不错,考虑的比较周到。

孙艾静自然捕捉到了这丝目光,心里却是一沉,领导这么放手让她组织人员,而且还要去省外,更重要地是这么大这么保密的行动却不让省级的参与。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个解释,一是不适合出面,但现在看仿佛并不像,而第二种就比较严重了,那就是案犯人脉太广,资源也太大,现在搞不清谁能相信,谁不能相信。可这也太可怕了,省检察院的不能相信,省纪委的也不能相信,看来前期必然出过问题,而且没有查出谁是鬼来!

想到这里,孙艾静看看丁志杰,再看看周剑刚,又说道:“还有,必须给我足够大的场所,我的人进去以后,就要全部吃住在那里,任何人不能离开,如果场所不够需要出来的话,我担心会乱套,不知道谁会漏气。尽管都是可靠的人,但谁也不敢说二十四小时警惕性就都那么高!”

周剑刚书记缓缓地点了点头,半响突然问道:“有多少把握?”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案情,但孙艾静心里明白,能让省委常委出面的案子,一定已经掌握了比较确凿的证据。多年长期办案的经历,她已经算是很富有经验了,只要控制住嫌疑人,让他失去与外面的联系,那剩下的就只有简单地全力以赴地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了。有些事,说起来复杂,但实际上,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只要领导满足我的三个要求,保证完成任务!”陈道静起身啪的打了个敬礼。

“嗯,好好干!”望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目光坚定的检察长,周剑刚书记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笑容:“你的要求都不是问题,在江北省以外,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地方,那个监区足够大,住二十个人也富裕。”

孙艾静心里一惊,原来领导们都已经早安排好了,而且是监区,看来人已经被控制住了,而且证据也足够充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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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省检察院出来,孙艾静考虑了一会,尽管周剑刚书记和丁志杰检察长一再要求保密,但她还是决定给段文胜书记打个电话:“段书记,你在哪?我有点事想给你汇报一下。”

“哦,艾静啊,什么事?”段文胜没有说他在哪,而是笑呵呵地反问道。

孙艾静常年做的都是一些事关敏感的事情,警惕性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并没有在电话里说,而是说道:“段书记,有点事情,电话里不太方便,方便见面吗?比较急。”

孙艾静并不是小题大做,她知道既然省领导这样安排,那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没收手机都是随时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尽快今早地安排。

“哦,”段文胜书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现在黄河大桥,你过来吧。”

“行,我马上过去。”孙艾静说完,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段书记,还有一件事。我想从公安局抽几个人,你看是不是让道静局长也一起过去?”

段文胜书记沉吟了一下,说道:“先不用了吧,我上午有点事,咱们下午再说。”

“哦,那也行。”孙艾静挂了电话,驱车飞驰直奔黄河大桥。

为了赶时间,孙艾静没有走黄河大桥,而是从下口走的浮桥,这样省了一段曲折的距离,在黄河北堤上飞驰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隐隐望见了黄河大桥。

五分钟过后,孙艾静的车就来到了黄河大桥的南头,不用细找,就看到了两个男人的背影,他们在站在黄河边向隔岸指指点点着,不知正在说着些什么,看上去很亲密无间的样子。

冬日的阳光刚刚开始散发暖意,这样的一个早晨,望见这一幕,孙艾静心中也有些暖洋洋的,男人过了三十五很容易发胖,尤其是官场上有点领导职务的人,酒场太多,吃的海参鲍鱼也太多,或许,营养丰富的地沟油也不少。可是眼前的两个人,身材却依然没有发福,萧何吏稍微显得略瘦削了一些,而段文胜,却依然是那样匀称挺拔。

孙艾静的心里甜丝丝的,下车走了过去,老远打着招呼:“段书记,萧市长。”

“哦,艾静来了啊。”段文胜听到声音,转过头笑道。冬日的暖阳洒下来,让那白皙的面庞上散发着一种润泽的光辉。

“呵呵,让领导们久等了。”孙艾静见黄河边只有他们两个,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即便不前呼后拥,但也应该有两办的人跟着啊。

“借孙检这点时间,我们也正好多呼吸了点新鲜空气。”萧何吏笑着走了过来,轻轻一点头示意,然后便走开了:“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段文胜也没有阻拦,转过头对孙艾静温和地笑笑:“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有点小问题。”孙艾静盯着段文胜书记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庞,怕错过他经常转瞬即逝的反应:“省检察院丁志杰检察长交给我一项任务,可能要出省。”

段文胜的脸色一变,不过这次他没有很快就调整过来,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就浮现出一丝浓浓的失望,最后才慢慢地转为了黯然。今天他仿佛也并不太想掩饰自己的表情,半响重重叹了口气,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在其位,谋其政,那你就去吧。”说完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语气中透着不舍和担心:“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身体,把自己照顾好。”

孙艾静将段文胜书记的所有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喜滋滋的,便不再绕弯子,说道:“段书记,你放心吧,我去了以后,这个案子如果时间短,我就快刀斩乱麻。如果需要时间多,我会想办法的。”

“哦,”段文胜书记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什么案子,保密吗?”

“我也不知道,这次搞的挺神秘的,省纪委周剑刚书记亲自部署的。”孙艾静说完,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虽然领导没有明说,但是这个案子一定涉及高级别的官员,看意思,好像省纪委和省检察院都有他的线。”

“哦?”段文胜的眼睛微微一眯,尤其在听到省委常委纪委书记周剑刚的时候,更仿佛有一道光亮闪过。半响他转过头,神情恳切地对孙艾静地说道:“艾静,这么大的任务能交给你,这是你的荣幸,也是黄北的荣幸,更是我的荣幸。去了以后,记得不要为黄北的事分心,要记住,这边事小,那边事大!等你凯旋,我好好地给你接风庆功!”

孙艾静俏皮地一笑:“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段文胜书记正色道:“你想,就算这次换届我完全随了心愿又能如何?往小里说,再往上走,像我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几乎不可能了。往大里说,即便这次换届没有换好,我也有七八成把握将烟雨湖的项目善始善终地做好他!所以,黄北的事对我来说绝不是大事。倒是你,如果能得到周书记的赏识,那前途可就不是”

“我才懒得想那些!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孙艾静好像不太高兴,微微撅了撅嘴说道。

“必须想!”段文胜的眉间闪过一丝焦急:“这样的机会,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对你,或许也不会太多!”说完转头望望远处的萧何吏,见他正面向黄河叼着烟沉思,便带些急切地一把拉起了孙艾静的手:“艾静,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那边事大,黄北事小!你的事大,我的事小!”

孙艾静被段文胜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就这样让段文胜握着,只是将眼睛时时扫着萧何吏的背影,确保在发现萧何吏有转身回头的动作时,两个人的手一定能及时分开。

“听到没有!”段文胜又用力地晃了一下孙艾静的手。

“你真是这么想的?”孙艾静的心里甜丝丝的,眼神继续瞄着萧何吏的背影,抿着嘴笑问道。

“当然是真的!”段文胜庄重地用力一点头,眉头微微皱起:“难道你不相信我?”

“相信。”孙艾静因甜蜜而变得有些羞涩,头微微低下了一点,但目光却还是没有脱离远处那略显瘦削的背影:“因为,文胜,我心里也是这样的,你的事比我的大!”

段文胜脸上闪过了一丝灿烂的笑容,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说道:“虽然我们都这样,但是,还有大局和组织原则的问题,局部利益服从全局利益,下级要服从上级!所以,你还是要去,而且一定要做好!”

“文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孙艾静见萧何吏的头仿佛动了动,便连忙将手抽了回来,低声说道:“那边的事我会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也不会耽误,你放心吧!”

段文胜书记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光芒,嘴上却说道:“艾静,兼顾自然最好,但两者不可得兼时,记得以大局为重。”

又见玉莹

“嗯,”孙艾静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想让你帮个忙。”

段文胜书记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问道:“哦?你说?”

“我想从公安局调几个人,能干的人!”孙艾静抬起头说道:“我现在手下能信任的人不多,这次调几个能干的,趁这次机会正好带出去练一练,回来后估计就能派上用场了!这对两边的事都有好处!”

“嗯,没问题!”段文胜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萧何吏,然后回过头问着:“都需要调谁?有名单吗?一会正好交给何吏市长。”

“没有,只是我心里初步有了个名单。”孙艾静说道:“公安局有几个年轻人不错,当然主要看道静的态度,我看这几个年轻人都很贴她。”

“嗯。”段文胜点点头,说道:“那下午我让秦子儒出面协调一下。”

“我怕来不及,上面这个事催得紧,说不定哪会就得出发。”孙艾静说道:“我初步就看好了四个人,云飞扬、邵雄侠、徐慕枫和厉胜男。如果她能再推荐两个更好。”

段文胜的神情显得微微有些异样,半响回头看了萧何吏一眼,叹道:“看来还是何吏有眼光啊。”

“哦?”孙艾静有些不解地哦了一声。

段文胜不再说话,转身冲萧何吏喊道:“何吏,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

萧何吏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慢慢地走了过来。

段文胜对孙艾静笑道:“那个厉胜男不好说,但要说前面的三个,萧何吏的话要比陈道静好使得多!”

“萧市长的手插得那么长?”孙艾静微微一皱眉,仿佛有些不太理解。

这时萧何吏已经走了过来,段文胜也就没有再解释,对萧何吏笑笑说道:“何吏,先告诉你一件喜事,艾静肩负大任,要替黄北争光添彩。”

“哦?什么事?”萧何吏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孙艾静心里一惊,心想这事可说不得,忙用眼色看向段文胜。

段文胜笑了笑,没有接话,说道:“只是她现在还有点势单力孤,所以还要请你帮个忙才行。”

“哦,需要人?”萧何吏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事按理是政法委协调的,让他出面有些不太合适。

“是。”孙艾静定了定神,刚才差点被段文胜书记吓到。

萧何吏刚要说话,孙艾静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冲萧何吏歉意地笑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闪过一丝紧张,接起电话向远处走去,声音也压得极低:“丁检,哦,下午1点?太急了吧?好!”

萧何吏望着孙艾静的背影,对段文胜说道:“让青云书记协调一下吧,我出面不合适。”

“呵呵,你出面最合适了。”段文胜笑了笑,带点由衷佩服地说道:“你知道她看上哪几个人了吗?都是你以前带的兵!”

“雄侠、慕枫他们?”萧何吏微微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段文胜面带笑意点了点头加重语气说道。

萧何吏沉吟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那样的话,我就更不能出面了,不合适。”

两个人正在说着,孙艾静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微微有些焦急地望着段文胜,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何吏看出有话要说,便转身慢慢地向堤坝走去,并抬手看了一下表。

孙艾静等萧何吏走远一点,这才低声说道:“段书记,丁检打来电话,要我在下午一点之前把人员全部拉到省检察院下面的一个宾馆。”

“哦,这么急?”段文胜微微一皱眉头,然后笑了笑对孙艾静说道:“那好吧,我给陈道静打电话。”

“等等,”孙艾静犹豫了一下,轻轻制止了段文胜已经拨出的电话,说道:“调人这种事,强压效果不好,我看那几个年轻人都有点性格,万一到了那地方跟我动心眼,虽然不用他们也可以,影响不了太大的工作,但我担心会影响工作组的形象,我想这次给周书记留个好印象,让他支持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而且,这次抽调他们几个,主要还是练练手,让他们在黄北的事情上发挥作用,如果搞僵就不好了。”

“那怎么办?”段文胜微微皱起眉望着孙艾静。

孙艾静略略思考了一下,问道:“段书记,你中午有安排吗?”

“哦,可以没有。”段文胜想起了浦发银行的事情,便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笑道:“就看你的,如果你有安排,那我就没有,如果你没有,我想中午给你送行!可以简单一点,等你回来,我再隆重地给你接风!”

“那这样行不行?”孙艾静脸微微一红,语速极快地说道:“咱们安排早一点,十点就吃饭,你陪着,算给我送行,也算给那几个年轻人送行,这样十一点半也就差不多能结束了,我再给他们简单交代一下,然后就直接去宾馆。”

“那,酒店安排到离宾馆不远的地方?”段文胜问道。

“不,就在黄北。”孙艾静低声说道:“这事要完全保密,在桌上不要提送行的事,丁检有过要求,包括对你。”说完仿佛觉得讲得有些过于严重了,便又笑了笑说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什么,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段文胜盯着孙艾静的眼睛,那里面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闪过一丝羞涩,他心里更加笃定了,孙艾静还是很想在临走之前跟他吃这顿饭的。这样一想,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孙艾静被段文胜看得心里发虚,这时见他突然露出了笑容,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他看透,脸不由微微一红,但还是装作没有察觉什么,自顾地说道:“如果让萧市长和陈道静局长一起参加更好!”

“行,我来安排。”段文胜偷瞄了一眼萧何吏的背影,轻轻拉起孙艾静的手,柔声说道:“其实,我想单独给你送行!”

孙艾静的脸更红了,她轻轻地抽回手,半响,抬起头凝望着段文胜说道:“文胜,我也想!”

段文胜没想到孙艾静这样直接,不由愣了一下。

孙艾静抿嘴笑了笑,说道:“不过这次就不用了,等我回来吧,行吗?”

“一定行!必须行!”段文胜笑了笑说道:“你先回去准备吧,我一会安排好给你电话!”

“嗯。”孙艾静点点头,她确实需要回去安排一下。除了王风、叶红和老周,另外院里的正常工作也需要交代一下,这都需要一点时间。

***************

孙艾静走了,段文胜先让秦子儒安排好一处僻静的酒店,再分别通知了陈道静和孙艾静,并让陈道静把几个年轻人带上,作为市委书记,这种下通知的工作他已经有些陌生了。

“何吏,我们走吧。”忙完几个电话,段文胜这才冲萧何吏喊道。

萧何吏已经有些焦急,不停地在表,为了早赶过去,他六点五十就来到了黄河大桥,可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上了车,萧何吏的车速明显比平时要快了一些。段文胜眼睛望着窗外,说道:“何吏,中午跟孙检和道静局长一起吃个饭。”

“哦,中午我得去”萧何吏回过头来,有些为难地说道。

“去吧!”段文胜回过头,语气中仿佛有些许的恳求,但更多地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萧何吏仿佛真的有些为难,沉默了半天,叹口气说道:“看看吧,到时候再说。”

段文胜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将头转向了窗外。

半个小时以后,车来到了东州女子监狱不远处的路口。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都没有说话,他们来之前并没有跟任何方面联系,尽管以他们的身份是不需要提前申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然这件事压在心头很多年,昨天夜里谈起这事时也都很迫切,尽管也在心里描绘了不少见面时的场景,但一旦真的来到这里,却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发现以前想的那些都那么不切实际。

“你等着,我去问下!”许久,萧何吏叹了口气,开门下了车。

段文胜也默默地下了车,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静静地走着。很快,监狱的大门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刚要继续向前走,却突然都僵住了一般不动了。

他们看到一个女人从小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尽管岁月催磨,容颜已经很大的变化,但两个人还是感觉一个名字在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里。

真情流露

两个人愣在了那里,微微张着嘴,仿佛想喊什么,却喊不出。

女人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到他们,只顾微低着头向前走。表情淡然中微微带些麻木,也有些许的消沉和落寞,默默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乔局长?”萧何吏仿佛不敢确认,轻轻捅了捅旁边的段文胜低声问道。

半天那边没有回音,侧头一看,段文胜早已泪流满面。

“过去吧。”萧何吏轻轻地说道。

段文胜仿佛再也忍不住,一步步向前迎了上去,或许是因为太激动,有几步竟微微有些踉跄。

女人此时也看到了他们,落寞消沉的目光中霎时闪过了一道光芒,嘴微微哆嗦着,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萧何吏用力地攥了攥拳,指甲几乎插到肉里去,难道今天正好是乔玉莹市长刑满释放的日子?他曾经听说乔玉莹市长减刑了两年,可是也该明年才到啊,或许是又被减刑了!

“你,你,你”乔玉莹的容颜明显苍老憔悴了许多,她有些哆嗦地指着段文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市长!”段文胜猛地扑了过去跪在了地上,仿佛要把这些年的煎熬和委屈全部发泄掉一样,竟然抱住乔玉莹的双腿就失声痛哭起来。

“文胜,文胜”手中的包袱从手中掉落,乔玉莹用那双明显粗糙了许多的手颤抖着摩挲着段文胜的头发,嘴里喃喃着:“你是来接我的吗?你真地是来接我的吗?你真的”

段文胜也不好回答,只是痛哭,尽情地发泄着这些年压在心里的一切。

萧何吏默默地走过去,默默地捡起了乔玉莹的包袱,然后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这感人而又让人心酸且又隐隐不安的一幕。

乔玉莹的泪也哗哗地流着,从高高在上到沦为囚犯,从人群簇拥到见了谁都要靠边立正,从严重不适到渐渐麻木再到习惯,这个过程对心灵的伤害有多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经千百次地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刚入狱时的难眠之夜,她曾经靠回忆与段文胜的脉脉温情来支撑自己,可是一年又一年,没有段文胜的只言片语,有的只是送来的食品和生活用品。

每一次,她望着这些食品和生活用品,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因为她清楚,这根本不是段文胜送的,她是知道自己的喜好的。眼前这些东西,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萧何吏这种粗心大意的人做的。

王叶秋和陈玉琪也来看过她两次,这更让她伤心,盼着的那个人为什么总不来!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段文胜没有忘却自己,更没有抛弃自己,他连自己确切的出狱如期都这么清楚,肯定时时刻刻在牵挂着自己。

“文胜,别哭了,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干部,不要这样”乔玉莹轻轻捧起了那张依然白皙如玉的脸庞,望着上面纵横交流的泪水,心里漾起一阵暖意,带些疼惜地说道:“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吧?”

不说还好,段文胜一听这话,泪水更加滂沱。这么多年了,能真心为了自己,真心理解自己,真心为了自己考虑的,也只有爷爷和乔玉莹了!

远处有人听到了动静,探着脑袋向这观望。萧何吏轻轻拍了拍的肩膀:“文胜,回去再说!”

失声的痛哭逐渐变得压抑,再渐渐变为抽泣,段文胜终于站起身来,掏出手帕抹了一把眼泪,笑道:“对,我们回去说!”说完却发现了乔玉莹脸上的泪水,赶紧把手帕递过去,自责地说道:“乔市长,我是不是还是那样自私!”

乔玉莹宽容而疼惜地笑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呵,乔局长,我们上车吧?”萧何吏笑着问道。

乔玉莹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萧何吏,眼神有些复杂,半响缓缓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句:“何吏,谢谢你了。”

萧何吏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低下头轻声说道:“乔局长,都是文胜安排的,不用谢我。”

段文胜隐隐能明白一点,但没有说话。

三个人来到车前,萧何吏紧走了几步,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乔玉莹的包袱放在里面,然后又打开了后面的车门,等着乔玉莹上车。

段文胜也抢上了一步,伸手为乔玉莹挡住了车门顶端。乔玉莹走过来,苦笑了笑,没说什么,钻进了车里。或许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以前的很多场景。

萧何吏快步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室,段文胜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包袱,微微犹豫了一下,绕过车坐在了后面的车厢。

车开始慢慢启动,但车里的三个人却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沉默了一会,萧何吏先开了口:“乔局长,要不,您先安顿一下,然后中午文胜和我给您接风洗尘,您看行吗?”

在萧何吏的心里,几乎没有让他惧怕的人。但乔玉莹,却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从上班第一天起,在她面前,萧何吏就没有真正的舒展过,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表现出一种躲躲闪闪的畏缩。不过时过境迁,萧何吏也经历了许多的风浪,所以尽管还有些微微的拘束,但总体上已经能心态平和的说话了。

“你和文胜安排吧。”乔玉莹淡淡地说道,从知道自己刑满释放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想着到底要到哪里去?可是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多天,至今也没有想好。

段文胜没敢贸然接话,不论官场的报答,还是感情的补偿,他都应该让乔玉莹住到他多余的那套房子里,可是不知怎么,他心里又微微有些担心和犹豫。

萧何吏继续开着车,但耳朵却在等着段文胜说话,可是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有些担心乔玉莹尴尬,便笑着说道:“乔局长,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乔玉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见段文胜不说话,她的心情也微微有些复杂,她将头扭向外窗,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一晃而过,语气淡淡地说道:“怎样都好。”

得到许可,萧何吏立刻拿出手机翻了个号码拨了出去:“苗苗?嗯,你今天哪也不要去,在店里等我。另外”说到这里,萧何吏压低了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地低低嘟囔了一句:“烧点热水。”

尽管他说的很不清楚,但后座的两个人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不过都装作没有听到。段文胜的神情变得微微有些尴尬,而乔玉莹则继续淡淡地望着窗外。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苗苗的美容院门口。萧何吏跳下车,先拿了包袱,然后引着也已经下车的乔玉莹和段文胜向店里走去。

“萧哥!”一个秀丽的少妇迎了出来,身材有些火辣,但面容秀丽而端庄,透着一股淡淡的波澜不惊。

“先去客厅吧?”萧何吏回头征询地望了一眼段文胜。

段文胜点点头。

“这边请。”苗苗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微微一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引着众人向楼上走去。

段文胜搀住了乔玉莹胳膊跟在苗苗后面,萧何吏则提着包袱走在最后。

等四个人进了客厅,乔玉莹坐下后。萧何吏立刻把苗苗拉了出来,低头附耳说道:“一会问乔局长洗澡不?如果她洗的话,你一会赶紧出去给她买几套合适的衣服。”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怕花钱。”

“我知道了萧哥。”苗苗轻轻点点头。

苗苗走进屋里,见段文胜在乔玉莹旁边坐着,就没好张口,很娴雅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文胜,你出来一下。”萧何吏冲段文胜招招手说道。

“哦,”段文胜应了一声,转头对乔玉莹说道:“乔市长,您稍坐,我马上就回来。”

“去忙吧。”乔玉莹淡淡地笑着摆摆手说道。

“乔局长,您”苗苗突然有些犹豫,萧哥喊这个女人乔局长,而段文胜则喊乔市长,她到底应该喊什么呢?不过刹那的犹豫过后,她还是决定跟着萧哥叫,只是那个“局”喊的有些不太清楚。

乔玉莹虽然在监狱里待了几年,但毕竟还是敏锐的人,她自然听出了苗苗的那一顿,便笑笑说道:“苗经理,你就喊我大姐吧。”心里却在想,这几年不见,萧何吏变化还是很大的,局长的称呼明显是旧情,比起市长的称呼明显好很多,而且也不至于在某些场合让她尴尬。

门外,段文胜正在问萧何吏:“何吏,有事?”

“没事,让苗苗问乔局长有什么需要吗?咱们在里面不方便。”萧何吏摸出一支烟含在嘴上,边掏火机边说道。

“哦,”段文胜应了一声,刚要说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脸色不由变了变,是孙艾静打来的!刚才心里一激动,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看看表,已经到了约好的十点了。段文胜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为难。

辩才识玉

萧何吏看出了段文胜的为难,便问道:“有事?”

“艾静她们已经到了!”段文胜犹豫着,俊朗的面庞上因拿不定主意而微微显得有些烦躁。

萧何吏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语气也有些变冷:“文胜!我不信命!但我觉得老天够照顾你的了!别太不珍惜!”

“有,这么严重?”段文胜微微有些吃惊地看着萧何吏,他明白萧何吏说的是今天去探监却正好碰到乔玉莹出狱,如果萧何吏不说,那这件事带来的安慰足以抹平乔玉莹心中的伤痕。只是,他没有想到萧何吏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就在这时,门一开,苗苗走了出来,对萧何吏轻声说道:“萧哥,乔局长洗澡去了,我出去买衣服。”

“嗯,快一点。”萧何吏点点头说道。

苗苗刚要走,却又被萧何吏叫住了:“安排给乔局长做个美容。”说完顿了一顿:“最好的。”

“嗯。”苗苗顺从地去了前台,交代了几句这才急匆匆出门而去。

萧何吏等苗苗出了门,这才转头望着段文胜,一字一句地说道:“文胜,以前那么都事我都能给你找借口。但是!今天!你不要让我看轻了你!看死了你!”

段文胜的眉头微微皱起,萧何吏的话够重的。

“我不是危言耸听,”萧何吏脸色阴沉,语气却很诚恳:“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场绝不会好!”

“你胡说什么!”段文胜有些想发火:“也太过分了!”

“你心里有数!”萧何吏冷冷地斜了段文胜一眼,摔门进了客厅。

段文胜默默地在外面站着,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去看乔玉莹了,虽然看到第一眼时的真情流露不带一丝的假,但是现在让他权衡,他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许久,段文胜才慢慢地将手机拨了出去。

“段书记,我们都到了,就等您呢?”孙艾静的语气显得很欢快。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可能要晚一会,你们先吃,别等我。”

“没事,我们等你,就是吃不饱也没事,带了五六箱方便面呢,呵呵,大箱的。”孙艾静的心情很好,没有体会到段文胜书记此时心中的煎熬。

“呵呵,那好吧。”段文胜勉强地笑了笑挂了电话,走进屋里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萧何吏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而段文胜则显得心事重重有些坐立不安。

半响,段文胜拿出手机起身再次出了门,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子儒,再定一个小房间,嗯,离那个房间稍微远一点。”

挂了电话,段文胜重新回到屋里,对萧何吏说道:“何吏,中午安排到一块吧,我两边跑一跑。”

萧何吏眼睛望着窗外没有说话,半响,轻轻叹了口气,摸出一支烟含在了嘴上。

段文胜也轻轻叹了口气,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段文胜又开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不时地看着表。过了快二十分钟的时候,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问道:“何吏,乔市长还没洗完?”

萧何吏看了段文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上去问问?”

段文胜一时无语,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穿粉色工装的女孩,萧何吏便起身出门问道:“问一下,苗苗带上去的那位大姐洗完澡没有?”

“洗完了,苗苗姐给她安排了个美容,正在做着呢。”女孩笑着回答道。

“要多少长时间?”段文胜也跟了出来,插口问道。

“大约五十分钟吧。”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

“何吏?”段文胜抬手看了看表,微微有些焦急:“现在十点半了!艾静那边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

萧何吏叹口气:“那你就先过去吧。不过我建议你先上去跟乔局长说一声。”

段文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楼去跟乔玉莹说去了。他刚一上楼,苗苗就提着两个大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萧何吏站在大堂里,忙问道:“萧哥,是不是我时间太久了?”

“没有,上去吧。”萧何吏笑了笑,摆摆手让苗苗上楼,自己又点上一支烟回客厅了。

段文胜一会下楼跟萧何吏说了一句就急匆匆打车走了,他知道萧何吏这个时候也不会送他。

又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乔玉莹才做完了美容,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洗完澡做完美容再换上一身价格不菲的新衣服,整个人立刻与刚从狱中出来时完全不同了。

“萧哥,你看大姐比刚才像不像年轻了十岁?”苗苗笑着说道。

“嗯,真的是这样!”萧何吏见乔玉莹精神有些焕发,心里也高兴。

“咱们走吧?”乔玉莹看上去心情也不错,指着苗苗对萧何吏说道:“中午带着你这位朋友吧!”

“哦?”萧何吏愣了一下,点点头笑道:“好啊!”

苗苗似乎有些意外,双手微微搓了搓,偷眼看了看萧何吏:“我去合适吗?”

“呵呵,有什么不合适的!”萧何吏瞪了苗苗一眼笑道。

苗苗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的红晕,带些羞喜地说道:“那我上去换身衣服。”

“不用换了,这身就很好!臭美什么!”萧何吏又瞪了苗苗一眼,脸上却漾着笑意。

“嗯,那我去拿包。”苗苗似乎没有了刚才淡然和稳重,转身小跑向了房间。

“何吏,这是你的?”乔玉莹看了一眼萧何吏,问道。

“呵呵,乔局长,咱们先上车吧。”萧何吏笑笑,没有回答。

两个人出门,萧何吏先把乔玉莹让到了车上,然后回到门口等苗苗。

不一会,苗苗就小跑了出来,衣服没有换,但看得出,脸上还是微微修饰了一下,见到萧何吏,脸就有些微微发红:“萧哥,我去没事吧?”

萧何吏没有回答,低声说道:“别叫大姐,喊乔局长,她是小影的姑姑。”

“哦!”苗苗愣了一下,随即就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有些面熟。

“走吧。”萧何吏笑着说完转身便上了车。

苗苗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偷眼看了看萧何吏的脸色,没有发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以前每次一提到小影姐,萧哥的脸色总是会立刻变得有些难看。

不一会,车便来到了皎月酒楼,这是家带点农庄性质的酒店,地处比较偏僻,很大的院子,却只有一座二层小楼,其余的全是花草,院外是大片的果蔬。

问了服务员,萧何吏带着乔玉莹和苗苗来到了下玄月房间,坐下后趁乔玉莹点菜的功夫,他出来给段文胜打了个电话:“文胜,我们到了。”

“嗯,我马上过去。何吏,你还过来一趟吗?”

段文胜那边欢声笑语的,这让萧何吏听了后心中有些许的不舒服,便说道:“还是算了吧!”

“哦,那好吧。”段文胜也没有再勉强,便挂了电话。

“萧市长!”

萧何吏刚要回房间,突然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邵雄侠。

“萧市长,你也在这呢?”邵雄侠显得有些惊喜,跑过来说道:“检察院抽调人,说外出执行任务,段文胜书记安排的,他也在呢!”

“哦,我知道了。”萧何吏点点头,看邵雄侠脸上喜滋滋的并没有不情愿的表情,心中不由对陈道静的好感又加了一层,毕竟是有大局意识的人,格局相对一般领导来说明显要高很多。

“慕枫也在呢。”邵雄侠笑嘻嘻地说道:“这次据说要出远门,嘿嘿,正好出去散散心,在公安局真窝够了!”

“嗯,去了好好干!”萧何吏说着转身就向房间里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转回身说道:“不用让慕枫过来了!”

“哦。”邵雄侠应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和失落。

这时段文胜走了过来,看到邵雄侠,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够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笑道:“快回吧,他们都还在等你讲笑话呢!”说完对萧何吏笑着说道:“到底是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邵雄侠应了一声去楼上了,萧何吏和段文胜开门进了房间。

乔玉莹已经点完了菜,正背对着门口在出神地看着墙上的一副对联,上联是:试玉要烧三日满,下联是:辨材须待七年期。

子弟亲兵

“乔市长,点完菜了吧?”段文胜走到乔玉莹身后,略微带些歉意地说道:“事先也没征求您的意见,不知道这里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乔玉莹从出神中缓醒过来,淡淡地笑笑说道:“吃惯了牢饭的人,还有什么挑挑拣拣的。”

段文胜面色一僵,神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乔局长,坐吧。”萧何吏忙笑着插话道。

“呵呵,好。”乔玉莹淡淡地笑笑,转身来到桌旁,看看椅子去没有坐下。

“乔市长,今天我和何吏给您洗尘,您坐主宾吧。”段文胜很尊敬地将主宾的椅子轻轻往后拉了一拉,然后请乔玉莹坐下。

乔玉莹也没过多客气,今天这个场合她也只有坐这里。

“苗经理,请坐吧。”段文胜在主陪位置坐下来,拍拍旁边的副宾位置对苗苗笑着说道。

苗苗看看萧何吏,萧何吏已经在副陪位置坐了下来,看了看苗苗,有些不经意地说道:“坐这边吧,挨着乔局长,服服务。”

“哦,好的。”苗苗顺从地坐在了乔玉莹的旁边。

房间不是很大,桌子也不是很大,但还是能坐够八个人的。四个人这样一坐,就显得有些别扭,整个左侧没有人。

段文胜也感觉到了别扭,但乔玉莹没说什么,他也就没再说话,反正今天的主题就是一个,没有副宾就没有吧。

不一会,菜开始陆续上桌。段文胜让服务员打开了一瓶特意准备的红酒,乔玉莹也没有过于推辞,让服务员倒了小半杯。

段文胜书记在那边已经喝了一些,不过还是又倒了满满一杯东州特酿。

萧何吏喝的啤酒,而苗苗则倒了一点红酒。

开始的时候,众人的话都不是很多,场面微微有些冷,直到后来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这才渐渐暖了起来。

不过尽管看上去聊的很融洽,大家也似乎都是言由心生,但其实有些敏感的话题却都不约而同地不去碰触,只是尽量回忆着更早些年的美好。

萧何吏一直面带欢笑,但随着酒意越来越重,笑容也渐渐不自然起来。平时还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看到乔玉莹的脸,那张更年轻、更清丽的脸庞便在脑中挥之不去了。他不能肯定乔玉莹是不是知道小影失踪的事情,但是现在看她只字不提,或许是已经有所了解了。这样想着,心中就更加痛苦和自责。

其实,不只萧何吏有这种感觉,主陪的段文胜也越来越觉得吃力,再这样聊下去,必然会触及到那太多尘封已久且不愿被提起的事情。

乔玉莹也感觉到了气氛了变化,她心情很复杂,当初尽管段文胜给了她一个许诺,但她从来也不曾当真过,即便段文胜真的要那样做,她也不会同意。今天一见面,尤其是看到段文胜在监狱门前的真情流露,让她欣慰不已。一直到现在,她虽然看似从容,但心却一直提着,她担心段文胜又会重提对她的诺言。不过,尽管担心甚至有丝恐惧段文胜旧诺重提,可现在看到段文胜只字不提,她的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奇怪地是,在淡淡的失落中,也微微有种放松的感觉。

“呵呵,人太少了,不热闹。”或许是久未沾酒的缘故,几杯红酒已经让乔玉莹微微泛起了红晕,与段文胜和萧何吏又干了半杯,笑笑说道:“应该把玉麒和叶秋一起喊来的。”

“是啊。”萧何吏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了他们在,回忆便会纯粹一点,会更多地集中在当年的农林局。

“乔市长,这次您是打算长住东州还是?”段文胜犹豫了许久,憋在心中的话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一个月之前,他或许还少很多的顾虑,但是现在,乔玉莹的出现实在不是时候。关键时刻,他不想与孙艾静的关系出现变数。

“呵呵,”乔玉莹有些凄然地一笑,她已经能听出段文胜的话外之音,举起杯一口喝尽了杯中的红酒,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笑着看了段文胜一眼:“在狱中我想了很多,尤其是后半生,恐怕天涯孤旅对我来说是最合适的。”

段文胜心里莫名地一宽,嘴上却说道:“乔市长,我不反对您出去散心,但觉得您还是在东州、黄北安个家最好,有何吏和我在,也好照顾您。”

“呵呵东州黄北”乔玉莹又是凄然一笑:“还有我的安身之所吗?”

段文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将目光看向了萧何吏。萧何吏不说话,默默地从兜里取出了车钥匙递给了苗苗,说道:“苗苗,车上有个黄色的包,你替我拿来。”

苗苗点点头,顺从地出去了。萧何吏端起酒杯走到乔玉莹面前,眼中满是内疚自责的痛苦之色:“乔局长,我敬您一杯!”

“好!”乔玉莹很爽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影走后,她房子的钥匙一直是我保管着。”萧何吏眼中的痛苦之色更甚:“乔局长,您是小影的姑姑,就麻烦您保管吧。我,我,对不起小影!”

“小影”乔玉莹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痛苦,不过随即就笑了笑说道:“何吏,你也不必太自责,这都是我们娘俩的命。要说真的对不住她,我可能比你错更多!”

“乔局长”萧何吏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苗苗姐!你怎么在这?!!!”门外突然出来了一声异常惊喜地喊声。

“哦,我在这吃点饭,你也在这啊,呵呵。”苗苗的声音温和低柔:“快去忙吧。”

“哎呀,我不忙!”厉胜男喜滋滋地拉住了苗苗的手:“苗苗姐,我这有几个新老朋友,管保你喜欢,走,我去给你介绍认识!”

“不了,下次吧。”苗苗的声音柔和客气,但又很坚决:“我还有事,下午给你打电话。”

“哦,”厉胜男仿佛有些无奈:“那好吧。”

苗苗转身进了屋里,将包递给了萧何吏。

萧何吏打开包,取出了一把钥匙放在乔玉莹面前:“乔局长,这把钥匙我一般都随身带着的,过段日子就去打扫一下。如果您暂时没有方便的地方,那里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说完转头看看苗苗:“下午你陪乔局长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

“好的萧哥。”苗苗点点头柔和地说道。

“呵呵,何吏,谢谢你,有心了!”乔玉莹的脸上凄然更浓,将钥匙推到了一边:“睹物伤情,那里我还是不要去了。”

萧何吏默然不语,连他每次去都异常痛苦,更何况是身处此时此景的乔玉莹了。

就在此时,门突然一开,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当先一个正是厉胜男:“苗苗姐,我们来敬你一杯!”

苗苗扭头一看是厉胜男,脸上一时有些花容失色,慌乱地站起身来,提心吊胆地看了萧何吏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才快步走了过去一边向外推厉胜男,一边小声斥道:“你怎么跑来了!快回去!别胡闹!”

“哎,苗苗姐”厉胜男显得有些意外,当着邵雄侠、徐慕枫,还有新认识的王风和叶红的面,让她微微有些尴尬:“我们又没喝酒,只是过来敬杯饮料嘛!”

“萧市长?段书记?”徐慕枫此时看到了萧何吏,不由吃了一惊,也连忙扯了扯厉胜男。

邵雄侠藏在后面,不往前凑,跟叶红在那挤眉弄眼的:“我说不来吧?非不听!”

叶红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捂着嘴无声的笑。

“何吏,年轻人敬酒嘛,别让苗苗这样。”乔玉莹毕竟老道,一眼就能看出苗苗的紧张完全是因为萧何吏。

“嗯,”萧何吏起身对苗苗说:“你先坐下吧。”

苗苗脸已经急得有些发红,萧哥带自己出来的机会一年也没有几次,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却还给他添了麻烦。

“慕枫、雄侠,你们过来!”萧何吏冲徐慕枫和邵雄侠招招手。

徐慕枫赶紧端着饮料走了过来,邵雄侠别看在后面,此时就像一条泥鳅,兹溜一下就从后面钻了过来,引得叶红又在那捂着嘴笑。

“这几位是?”萧何吏一指后面的王风和叶红问道。

“检察院的同志,这次一起出差。”徐慕枫说道。

“哦,”萧何吏应了一声,对王风和叶红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回身指着乔玉莹说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段书记和我的老领导,农林局第一任局长:乔局长!”

东州官场地震的时候,邵雄侠和徐慕枫已经在农林局上班,所以也多少知道一点,这时便赶紧过来恭敬地点头问好:“乔局长,您好!我们以前也是农林局的,一直跟着萧市长!”

“他们都是我招进来的。”萧何吏笑着对乔玉莹说完,回头对徐慕枫和邵雄侠说道:“段书记和我都是乔局长招进来的,是真正的子弟兵!来,你们先敬乔局长一杯!”

王风给叶红偷偷使了个眼色,叶红心领神会地一点头,悄悄溜出去了。

盖棺定论

虽说几个年轻人进来的有些突兀,但在一定程度上却冲淡了屋内原有的微微压抑的气氛,整个房间因了年轻人的朝气和笑脸变得热闹了起来。

段文胜书记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徐慕枫和邵雄侠跟乔玉莹敬酒,而厉胜男则端着饮料来到段文胜面前:“段书记,我敬你一杯,我喝的饮料,今天有任务不能喝酒。”

“呵呵,好!”段文胜书记笑着应了一声,举起杯很豪迈地一饮而尽。

“不愧是书记!”厉胜男就喜欢这种豪气的作风,立刻也把满满一杯饮料一仰脖倒了进去,然后很认真地说道:“段书记,今天欠你一杯,改天一定还,说到做到!”

“哈哈,好!我记下了!”段文胜书记哈哈笑着说道。

叶红此时已经又溜了回来,和王风一起也过来敬乔玉莹,徐慕枫和邵雄侠则又去敬段文胜,房间里只剩下了萧何吏和厉胜男是闲着的,可是厉胜男看了一眼萧何吏,不易觉察地冷哼了一声,装作没有看见。

萧何吏知道这个年轻的女警察对自己有意见,心里苦笑一声,主动端起杯子笑道:“来,我敬你一杯。”

“敬可以,但要跟段书记一样喝白酒,而且要喝干!”厉胜男还摆上了谱。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没再说话,但也没有将杯子放下。

“厉胜男你乱什么!”徐慕枫此时已经敬完了段文胜,有些不悦地看了厉胜男一眼。

“不喝拉倒!”厉胜男一仰头说道。

苗苗偷眼看了看萧何吏,仿佛担心他难堪,便端起红酒对厉胜男说道:“胜男,来,咱们一起敬萧市长一杯。”

萧何吏知道苗苗是给自己解围,便淡淡地一笑,其实对厉胜男,他本也没觉得难堪或者生气,倒觉得这小丫头有点意思。

厉胜男犹豫了一下,仿佛碍于苗苗的面子,有些不太情愿地走了过来。三个杯子一碰,厉胜男只抿了抿,萧何吏也只是喝了一小口啤酒,只有苗苗,一仰头,大半杯红酒就要喝下去。

“苗苗!”萧何吏刚要阻止,厉胜男已经伸手夺下了酒杯,不高兴地责备道:“苗苗姐,你喝这么多干什么!”说完斜眼看了看萧何吏杯中剩下的大半杯啤酒,又冷冷哼了一声。

叶红和王风又敬了萧何吏,萧何吏这次把杯中的酒都喝了下去,不过也只是半杯多一点啤酒而已。

几个年轻人敬完酒刚要走,段文胜书记却仿佛来了豪气,又倒满一杯白酒回敬了几个年轻人。

这时,门一开,又进来了两个女人。两个女人都穿着制服,飒爽英姿,光彩照人,仿佛同胞姐妹一般。不过如果细看,还是会发现有很大的不同。一个眉眼口鼻显得更英气逼人一些,但表情神态尤其是目光却又稳重淡然,而另一个则在面相上多了层妩媚柔和,不过在神态中却又隐隐藏有一丝凌厉和张扬。

不消说,两个女人正是孙艾静和陈道静。陈道静其实并不太想来,只是在这个场合碰到了不敬酒显得有些失礼。而孙艾静的心思却又不同,叶红这个鬼精的丫头是了解她的一些心事的,所以一说乔玉莹在这,她的心立刻猛跳了一下。今天给她送行,按理说段文胜不会安排其他场合。所以她心里本来就对另一个场有点好奇,现在一听是乔玉莹,心里五味泛起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孙艾静来东州到黄北,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看了东州大案的卷宗,尤其是在看到了乔玉莹的照片和段文胜的照片后才好奇心大盛的,后来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真人,所以便硬拉着陈道静过来敬酒。

有些时候,女人的心真地是想通的。尽管孙艾静和陈道静同时进来,而且都穿着制服,但乔玉莹还是一眼就感觉到了孙艾静的不同,哪里不同虽然还很模糊,但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或者是眼神里多了点什么,或者是神态有哪里不对。

“呵呵,检察长和局长也来了。”段文胜心里发苦,神情却谈笑自若,给两人引荐道:“这位是我和何吏的老领导,乔市长!”说完又对乔玉莹笑道:“这是黄北检察院的孙艾静检察长,这位是黄北公安局的陈道静局长。”

简单地握手,乔玉莹的感觉更加强烈,或许是因为陈道静完全是礼节性,所以虽然客气尊敬却透着平和。而相比之下,尽管同样是客套尊敬的简单话语,但神态眼神中还是透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孙艾静端的是饮料,陈道静的酒杯里有很少的一点白酒。等敬完乔玉莹,孙艾静笑着对陈道静说:“陈局长,咱们还要敬萧市长一杯啊。”

“感情你喝的是水!”陈道静苦笑着低声嘟囔了一句。

萧何吏也笑着摆摆手:“算了,你们下午还有任务,就不要喝了。”

“我有任务,但道静没有。”孙艾静端着杯子冲萧何吏笑道:“要不?让陈局长单独敬你?”

不知为何,或许是女人的敏感,孙艾静总觉得萧何吏和陈道静关系不一般,她也盼望着这是真的,不管陈道静跟萧何吏也好,哪怕甚至是跟白小天也好,她总在心底盼着陈道静跟他们之间能发生点什么。她希望陈道静能因与她并行而更亲密,只是在她心里,黄北的任何其他领导也是无法与段文胜比肩的。

“呵呵,那不妨坐下来喝。”乔玉莹坐下来笑了笑说道。

陈道静愣了一下,赶紧笑笑说道:“呵呵,不扰扰各位领导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不妨事,坐吧。”乔玉莹淡淡地说道,虽然历经了牢狱的折磨,虽然早已没了以前权力的光芒和荣耀,但毕竟是多少年领导经历的积淀,在她身上,有种气质总还是难以消除干净的,在狱中是这样,更何况是在段文胜和萧何吏面前。

孙艾静明显感觉的一股威压,微笑的眼睛也再次打量着一个曾经漂亮、曾经入狱的女人:四十四五岁的年龄,或许经历了波折的缘故,她的容貌与年龄几乎相仿,但举手投足中,还是能隐隐有股气质。

可惜,没能见识当年受审时的样子!孙艾静心里微微一声叹息。作为检察官出身的她,见惯了太多在外面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一到被攻破,还没等判刑入狱,就已经变成了孙子,痛哭流涕悔恨自责,做出种种丧失尊严的举动。所以她望着乔玉莹,竭力想象着她当时的样子。

“你们都回去吧。”萧何吏对邵雄侠和徐慕枫摆摆手说道。

“嗯。”邵雄侠和徐慕枫点点头,率先告别出了房间。王风和叶红也笑着一点头走了,厉胜男最后走的,有些不太情愿,不走当然不好,但走又仿佛是在听萧何吏的话,这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几个年轻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只剩下了云飞扬和老周两个话不多也不喜欢凑热闹的人,但两个人居然没有冷场,还聊得很投机。不过等一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进了屋,两个人便相视一笑不再说话了。

另一个房间内,孙艾静笑吟吟地又端起了一杯饮料:“乔市长”

“呵呵,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了。”乔玉莹淡淡地笑笑:“我这个市长早被撤职多少年了,再叫也不舒服,还是喊大姐吧。”

苗苗听完,立刻微微转头,将目光望向了萧何吏。萧何吏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既然乔玉莹发了话,总不能非把她往老一辈上推,尽管自己肯定是要除外的。

孙艾静望着乔玉莹那张虽然并不太老,却也毕竟已不再年轻的脸,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乔大姐,我和道静真的很敬佩您。虽然我们来黄北时间都不长,但是您的事迹却是如雷贯耳”

“呵呵,好事不多,丑事不少。”乔玉莹淡淡一笑,摆手打断了孙艾静,起身端了酒杯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就不要客气了。要论本领,我恐怕比二位差得远呢,我当初三十二岁当农林局长,整个黄北怀疑声不绝于耳,可是现在看你们,尤其是孙检察长,都已经是副市级了,却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就单这一点,我也没法跟你们比了。来,咱们喝酒,就不要再提那些陈年丑事了。”

孙艾静没想到乔玉莹说出这样一番话,准备好的很多事居然没法再说出口了。

陈道静因为几个得力手下被抽走,心情本来就不佳,更不想掺和这些事,可孙艾静话里话外总带着她,只好无奈地站在孙艾静身后,这时见气氛有些冷淡,便端着酒杯很尊敬地对乔玉莹说道:“艾静,来,我们一起敬大姐一杯。别的不说,就单说培养出段书记和萧市长这样的领导,就够我们学一辈子的了。”

乔玉莹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三个人喝完,乔玉莹便坐下了,陈道静轻轻拉了孙艾静一把,意思说咱们走吧。可孙艾静却不走,非要聆听一番培养人才的教诲再走:“道静,咱们好不容易碰到乔大姐一次,得学点东西才能走,起码老大姐要传授咱们一点培养部下的经验才行。”

“呵呵,什么是人才?什么是领导?现在评价都为时过早。”乔玉莹拿起手巾轻轻擦了擦手,说道:“当初我提拔副区长、副市长的时候,很多人也说霍霆峰书记有眼光,可是后来怎么样?我还不是给老书记脸上抹了黑。呵呵,所以说,有时候提拔越早,可能越不是好事!”

“哦?”孙艾静的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皱。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乔玉莹指着墙上的那副对联笑着说道:“盖棺才能定论!对你们来说,只有下台的那一刻,背影才会定格。大家心中都自有一杆秤,有些人,可能早就淹没于人海之中,但大家却常常想起他,常常怀念他;有些人还在台上,跳来蹦去,不停地表演,但大家心中可能却充满了排斥和反感,甚至是厌恶和鄙视。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想对你们说,等在台上小时的时候,在台上做的那些事,功功过过是是非非优雅丑陋,都已经板上钉钉不好改变了,可你们还年轻,在台上还是进行时,所以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努力留下一个让人怀念的优雅的背影。”

“段书记和萧市长不会的。”陈道静见自己一句话牵扯出这么多事,连忙笑道:“大姐,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呵呵,好,走好!”乔玉莹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道,说完看看段文胜和萧何吏,说道:“我不合适来回跑了,你俩一会代表我去回敬一杯吧。”

萧何吏正出神地回味着乔玉莹刚才说的话,这时听乔玉莹喊他,一愣神,几乎脱口而出说道:“让文胜代表吧。”

“也好。”乔玉莹淡淡地点了点头,对段文胜说道:“文胜,你去吧,我这边也吃的差不多了,让何吏送我走,你忙你的吧。”

段文胜张张嘴刚要说话,却被乔玉莹挥挥手制止了:“不用多说了,就这样吧。”

兴奋好奇

段文胜犹豫了片刻,无奈地点点头,对萧何吏说道:“替我安排好。”

这句话本来也没有什么,但在乔玉莹和孙艾静的心里,还是微微有些起了波澜。

乔玉莹、萧何吏和苗苗三个人出了酒店上车,萧何吏也没问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慢慢开着。

“何吏,把我送车站,然后买张去泰丘的票。”乔玉莹仿佛有些疲惫,将身子靠在座椅背上,有些无力地说道:“走之前,还要去那里看看,顺便取些东西。”

“哦,”萧何吏应了一声,对苗苗说道:“一会先去给乔局长买个手机。”

“何吏,我已经用不到那些东西了。”乔玉莹淡淡地摆了摆手。

萧何吏回过头,诚恳地说道:“乔局长,小影现在不知所踪,说不定你们娘俩有缘会碰到呢,到时候你一定要联系我!我不管在哪,也会立刻赶过去!”

“难得你有这份心。”乔玉莹看看苗苗,对萧何吏语重心长地说道:“何吏,很多事你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所以眼前的,一定要珍惜。有些事不用管对错,但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完顿了一顿,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善良本分,也不用我多说。”

“我记下了。”萧何吏不太自然地点点头,他清楚乔玉莹指的是什么,尤其听到“本分”两个字,脸微微有些发热,自己算本分吗?

三人先来到了黄北最大的一家商厦,乔玉莹坚持没下车,萧何吏便让苗苗自己进了商厦。

不多会,苗苗便出来了,她出手也够阔绰大方,给乔玉莹买了个七千多的三星手机,并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乔玉莹办了一张卡,手机上也已经输入了萧哥和她自己的手机号码。

乔玉莹拿过手机翻了翻,望着萧何吏笑道:“苗经理没在官场真是可惜了,如果早点认识,或许呵呵,不说了,走吧。”

萧何吏驱车来到了黄北汽车总站,苗苗又一溜小跑到售票厅去买泰丘的车票。等一切妥当,两人将乔玉莹送上车的时候,尽管寒气寒冷,但苗苗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滴。

“好好珍惜,一定要善待小苗。小苗,你也多保重,何吏欺负你,可以给我发短信。”乔玉莹坐在车上,隔窗对车下的两个人说道。

“会的。”苗苗点点头,又赶紧摇头:“萧哥不会的。”

“乔局长一路顺风,多联系。”萧何吏挥挥手有些伤感地说道,虽然乔玉莹对他不似对段文胜那样照顾,但毕竟是他第一个引路人,也是他在某些方面钦佩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包括他对邵雄侠、徐慕枫、宋子平等人的作法,很多都是借鉴的乔玉莹。

放下萧何吏这边不说,孙艾静那边也正要上车,在跟段文胜书记分手道别。

王风、叶红、老周早已在车上,不远的地方,陈道静在对三个年轻人做最后的叮嘱,让他们服从命令、坚持原则、善始善终。

“道静,交代完没有,该走了!”孙艾静跟段文胜挥挥手,转身冲陈道静喊道。

“去吧!”陈道静还是显得有些不放心,厉胜男离开她身边的时候不多,而且很少不闯祸,所以又单独叮嘱了厉胜男几句,仿佛还不放心,又叮嘱徐慕枫等人看紧点她。

几分钟后,一行人两辆车一前一后上路了。

段文胜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摸出手机打了出去:“子儒,晚上跟许静见面,劳柳莽安排的几点?嗯,不要在帝豪皇宫,换个地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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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并渐渐变得浓密起来。王风平时对自己的车技还是很自信的,可是今天,他的头上却微微冒汗,也不知道前面的车是哪个不要命的开的,他只要稍一迟缓,前面就立刻找不到车的**影了。

“沉住气,时间还早,急着投胎吗?!!”孙艾静本来还想让王风露一手,可在警车的飞驰中连续出现了两次险情后,她有些沉不住气了,沉下脸训了王风一句,然后摸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邵队,天气不好,慢一点。”

“哦?哦,快吗?没觉得啊?”坐在副驾驶的邵雄侠忍着笑在那装傻,一边还给厉胜男伸大拇指。对这次出来执行任务,他好奇而兴奋。

厉胜男更来劲了,车如箭一般飞驰。徐慕枫坐在后排,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多长时间?不知道当地的特产是什么?给秀莲和泽熙带回点来。云飞扬微微闭着眼琢磨着他的事情。车上的四个人中,他是最不愿出来执行任务的,如果不是萧市长叮嘱他要服从局里的安排,他一定会拒绝。这些年来,萧市长在外面忙,他已经跟秀莲、跟泽熙相处的像一家人一样。一旦远离,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舍。

望着前面的车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看不见了。孙艾静面色平淡,尽管有些不悦于几个年轻人的不听话,但心中更多的是欣赏和去征服他们的斗志。

孙艾静到达省检察院下属宾馆的时候,厉胜男和邵雄侠已经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在那,正笑哈哈地嬉闹着。

省检察院副检察长贾倩志已经在等他们了,见孙艾静来了,便招招手把她喊到房间去了。

在这群人中,叶红是年龄最小的,自然更是童心未泯,见这个雪人的目耳鼻口摆弄的很是生动,也跑了过去,东瞧瞧西看看的啧啧不已,等知道是邵雄侠的杰作后,不由佩服地一挑大拇指:“哥!你真厉害!妹服了油!”

“这才哪到哪!”邵雄侠不禁夸,得意洋洋地说道:“弄这东西,也就用了我不到千分之一的功利。”说完回头问厉胜男:“是吧胜男?”

“是个屁!”厉胜男直截了当地骂了回来。

邵雄侠白了一眼厉胜男,把头凑了凑对叶红小声说道:“妹,你不知道,要不是这丧门星在这,我弄的更好看哎呀!”

话还没说完,**上挨了一脚,身体没稳住,趴在了雪人上,将雪人压倒了不说,还弄了满头满脸的雪。

“哥!你刚才的饿虎扑食真帅!”叶红拉起了邵雄侠,一手帮他拍打雪花,一手捂着嘴嗤嗤地笑。

“是吧?”邵雄侠的脸皮够厚,一点也不尴尬难堪,得意洋洋地显摆着:“哥这才用了几成功力啊,哪天给你扑个真人看看,那才叫帅!”

“哥别骗我,我一定要看。”叶红古灵精怪,却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的认真。

“当然!哥从来不骗人!”邵雄侠给叶红飘了个飞眼,笑嘻嘻地说道。

“哥,你最好了”叶红撒娇地摇晃着邵雄侠的胳膊。

“靠,等分组的时候,我一定不能跟他俩一组,否则肯定任务没结束,我就受刺激致死了!”王风苦着脸叫道。

“我也不跟这贱人一组!”厉胜男虽然也和叶红比较投缘,但毕竟不是太熟,没把他俩定位为一对贱人。

“走吧!上车!”孙艾静此时走了出来,挥挥手说道。

省检察院又给了一辆车,云飞扬开着,徐慕枫和老周上了这辆车,厉胜男和邵雄侠一辆,孙艾静、王风和叶红一辆。加上贾倩志副检察长的车,一共是四辆,鱼贯驶出了宾馆。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厉胜男只能跟在后面,不停地嫌前面的车太慢,等前面的车驶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宾馆时,她突然“咦”了一声:“怎么到这来了?”

“这是哪?”邵雄侠看看外面,有些好奇地问。

“这是省公安厅的一家下属招待所,用于接待内部人员的。”厉胜男仿佛有些不理解:“怎么跑这来了?”

下了车,先安顿住宿,五个房间,徐慕枫和邵雄侠一间,老周和王风一间,叶红和厉胜男一间,云飞扬和孙艾静都是单间。

安顿好住宿后,贾倩志把他们叫到一个会议室开了个动员会,也没交代是什么任务,也没说去哪、干什么,只是说晚上六点吃饭,明早五点出发。最后提了提这次的任务是一项政治任务,所有人都必须保密,要增加责任感、使命感,顺便又提了提办这个案子的原则、规则和要求。

“进了这个门,孙艾静检察长就是你们的最高领导!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最后,预祝你们马到成功、凯旋归来!”贾倩志检察长做了最后的结束语。

各人回到宾馆的房间,邵雄侠显得很有精神,案件越神秘,对他越有吸引力,他倒上杯水喝了一口,问徐慕枫道:“慕枫,你猜是个什么案子?”

“咱们又没办这种案子的经验,谁知道!”徐慕枫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枕着,望着天花板说道:“案子大小应该差不多有数,讲得太严肃了。”

“嘿嘿,肯定是大案子,究竟会是什么人呢?”邵雄侠也躺在了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地说道:“妈的,以前审案子总跟地痞流氓打交道了,今天,咱也尝尝跟领导打交道是什么感觉!”

千里奔袭

北方的冬夜很长。

不到四点半,孙艾静已经洗漱完毕走出了宾馆大厅的门,来到院里呼吸几口凛冽新鲜的口气。

北方冬夜的四点半,几乎还完全是处于夜的阶段。天上看不到繁星,雪花虽然小了些,却依然飘飘洒洒着。

孙艾静深深吸了几口气,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她对自己的这种状态很满意,在鏖战的前夕,她总是莫名地能产生一股强大的精气一直持续到这场战斗结束。

抬手看看表,快四点半了,昨天讲的四点四十吃早饭,五点出发,也不知道那些年轻人睡醒了没有?

老周不在话下,王风和叶红也从来不是不遵守时间的人。孙艾静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准备回大厅让值班的服务员给年轻人叫早。

就在这时,厉胜男突然从门口窜了进来,一身的运动服虽然合体,可在这风雪中,却显得太过单薄了一点。

“胜男,你去哪了?”孙艾静眉头一皱,眯起眼睛望着厉胜男:“不是规定不让乱跑吗?”

“哦,早上跑一圈,习惯了。”厉胜男保持速度窜了过来,微微喘着气,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雪花,一边不以为意地解释道:“今天不是四点四十吃饭嘛,只好早起了一会。”

虽然厉胜男说的轻描淡写,但孙艾静听在心里,却不由又多看了她几眼。

四点三十五,行动组的人员陆陆续续地走进了餐厅,分别拿了盘子去拿吃的。

孙艾静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吃着,眼神却在一众人身上扫了扫去。老周依然还是昨天那副样子,永远也不精神,但也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让孙艾静感到满意,有些人不管时间地点环境如何变化,他总是一样的状态,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可是等她的眼睛看到云飞扬的时候,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还是昨天那淡然沉静的样子。如果说老周能做到,还有修炼多年的原因,可是云飞扬,毕竟太年轻了。

再看看其他的年轻人,孙艾静心中也隐隐有些失落,王风和叶红都是一手调教出的得意弟子,可是跟另外三个比,几乎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叶红的精力显然没有厉胜男充沛,而王风也没有徐慕枫稳健,只有邵雄侠看上去似乎差了一点,头发有些蓬乱,还不时打个哈欠。

吃过饭,孙艾静拍拍手,说道:“大家把手机都交给叶红,出了这个门,所有人就不能再打电话了,这期间由我统一保管。”

叶红挨个收了手机,然后提上各自简单的行李,一行人五点准时出发了。依然是三辆车,不过这次多了一辆江北省公安厅的警车在前面带路。

风雪弥漫,邵雄侠裹了裹大衣,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懒鬼!起来!”厉胜男瞪了邵雄侠一眼,见没反应,便伸手掐了一把。

“哎呀!愁死我了!怎么跟你一个车呢!”邵雄侠只好无精打采地坐起来,看看外面的乌蒙迷茫,叹口气:“早知道带个游戏机来了,还没到地方呢,就先把手机给收了!”

车队继续向前走,邵雄侠慢慢地又有迷糊,厉胜男却两眼明亮,精神抖擞,用手捅了捅邵雄侠:“哎,雄侠,出江北省了!”

“哦?那快到了吧?”邵雄侠骨碌爬起来,瞪着眼睛向外看。

天色已经渐渐有些发亮,周围的景色也渐渐能模糊的辨别了。只见国道上一辆辆的大型货车缓慢而有秩地行驶着。

“黑石省?”邵雄侠眯起眼睛望着那些装满了一车车煤炭的大卡车问道。

“嗯,”厉胜男点点头:“别睡了,估计快到了。”

车队继续行驶,在与另一条国道交汇的地方,突然转弯向西北驶去。

“咦,怪了,怎么往西北跑呢?再往北就到草原了!”厉胜男有些不解地嘟囔了一句。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邵雄侠白了一眼厉胜男:“太阳都老高了,从星星没落你就说快到了,几个小时了?我还是赶紧眯一会。”

厉胜男没有说话,心里纳闷,这是去哪呢?也不让人问,就这么跟着跑,可真折磨死个人啊!

中午的时候,停车吃了点饭,然后休息了十几分钟,便又重新上路。

天色又变得有些暗下来的时候,前面领路的车终于停下了。

邵雄侠早已经精神抖擞,看了看外面,惊呼道:“我倒,怎么到草原省了。”

不远处一个醒目的路标,显示是两省的交界,而前面,就是一辆挂着草原省牌照的警车。警车旁边,孙艾静笑着与对方交谈。

一众人下了车,方便的方便,活动身体的活动身体。

十几分钟后,车队由草原省的警车引领继续向西北驶去。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孙艾静让车队停下征求大家意见是否吃点晚饭,但大家都一致说到达目的地再吃。

厉胜男已经憋了一路,径直来到带路的警车前拍拍窗户,喊道:“你到底认不认路啊?这样磨磨蹭蹭的,几点能到?”

开车的司机有点被厉胜男的气势压住了,支支吾吾地说只走过几次,路不是特别熟。

夜里一点多钟的时候,车队终于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前。众人下车发现贾倩志副检察长在门口迎接,后来才知道,他是坐飞机过来的。

饭菜早已备好,简单地一顿晚上加夜宵,照例没有谈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饭后,贾倩志副检察长对孙艾静说道:“今天同志们都辛苦了,千里奔袭,很疲惫了。所以今晚就在宾馆住,明天一早去古塘监狱。”

“行。”孙艾静心里也有些憋火,这安排的什么啊!她让叶红安排好众人的食宿,并特意叮嘱明天八点起床,九点出发。

贾倩志副检察长仿佛嫌稍晚了一点,不过看孙艾静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便又将话咽回了肚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后一行人启程去了古塘监狱。

到底是草原大漠,一望无际的暗黄色直达天际。北风呼啸着卷起沙尘漫天飞舞,景象颇为壮观。引得几个没见过大漠风光的年轻人伸头赞叹。

古塘监狱在一座石头山的脚下,监狱的两面墙直接就是山体,只是人工削平了一下,然后在上面安装了电网。

监狱方的领导很热情,将一行人引了进去,安排的房间也不错,一个很大的房间作为办公。不过西北的条件毕竟简陋,卧室只给了两间,一间大点,一间小点。小的让给三位**志,而其他的男同志,就只能挤在一起睡大炕了,不过好在被子都是新的。

住进去以后,就基本与世隔绝了,除了孙艾静可以进出,其他人都只能吃喝拉撒住都在里面了。孙艾静出一次也够麻烦,别的不说,就单单那五个门六道锁就够让人头疼的。

住进来的第一天没什么任务,大家就那里闲聊,猜测可能嫌犯可能还没到监狱呢,来的太早,也太亏了,搞这么疲惫。到了晚上,大家就有些笑不出了,真正体会到了西北的风尘。虽然有五道门,连苍蝇飞进来也费些劲,但是对风来说,却似乎轻松简单。寒风卷着黄尘漫天飞舞,穿过所有能穿过的空隙钻进来,满头满身满床都是,第二天醒了嘴里都牙碜。

“妈的,真遭罪啊!”邵雄侠骂骂咧咧地漱了五遍口,对叶红说道:“以前还觉得检察院挺牛的,看来办案条件还不如公安呢!”

“才知道啊!”叶红一苦脸,小声说道:“这次的地方虽然不属于好的,但决定不是最坏的。”

“娘的,”邵雄侠又漱了一遍口,有些怜悯地对叶红说道:“你总来监狱这种地方啊?我在看守所呆了个把月都待够了,唉,真是难为你了。”

“有哥这句话,妹啥都值了!”叶红飞了个媚眼,仰头将口中的水吐了出去。

孙艾静此时也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对邵雄侠和叶红说道:“上午跟我去机场接人!”

“哦?人到了?”邵雄侠心中一喜问道。

“嗯,”孙艾静点点点头,轻声说道:“再叫上厉胜男,我们四个去。”

出师不利

吃过饭,孙艾静带了厉胜男、叶红、厉胜男和王风出来,分坐两辆车直奔机场。等来到了机场,那边联系的公安说嫌犯乘坐的飞机还没到,大约还得二十多分钟。

邵雄侠小声对厉胜男说道:“看着吧,肯定是人模狗样的。妈的,犯了罪还坐飞机,咱们倒好,千里迢迢坐车来。”

厉胜男心里同意邵雄侠的意见,嘴上却不同意,白了一眼邵雄侠:“你知足吧!睡了一路!我开了千里多路的还没叫苦呢!”

“嘿嘿,那怪谁?我说跟你换换的,是你不同意!”邵雄侠嘿嘿笑着说道。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了,犯人没有走正常通道,直接带到了飞机场停的警察旁。

“我操,原来是个外国人!”邵雄侠惊呼了一声。

厉胜男也有些吃惊,被带下来的人头发老长,遮盖着脸看不清什么样子,头上脸上全是血,红呼呼的一片,胡子足有十多公分,单看脸的话,很难确定是个人。而且长长的头发绿油油的一大块,跟脸上的红呼呼相互映衬着,真的让人心里发冷。

叶红过去办交接手续,邵雄侠凑过去一看,姓名一栏赫然写着王菊正,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中国人啊。”

“废话。”对方的公安抬起头来了一句。

邵雄侠的脾气此时倒很好,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这位脸色阴沉的公安。

那位公安和叶红签完交接,各自拿了一份。邵雄侠又凑了过来:“兄弟,袖子上什么东西?怎么跟那伙计头上一样绿油油的。”

那位公安不耐烦地白了邵雄侠一眼,没吱声。

叶红此时也注意到了那位公安的袖子上有几小块绿色的印迹,笑着问道:“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啊?染头的?”

那位公安对叶红的态度多少好一些,叹口气说道:“别提多晦气了,一眼没看住,那狗日的居然在机场撞铁栏杆自杀,你看,弄了一身血。”

公安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件大衣,上面果然有很多血迹。

“那这绿的?”叶红有些明白了:“是不是药粉?”

“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是止血的。”公安说完朝北面指了指:“那边的,洋人的东西,就是**的恶心。”

“大哥,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叶红打了个敬礼,严肃而真挚。

“唉,回去等着挨批吧。”公安叹口气,将带血迹的大衣穿在身上,对叶红说道:“妹子,这家伙估计不想活了,那一头真是往死里撞,你们看好他,好不容易引渡回来了,别再出事。”

“谢了哥,我们会注意的。”叶红甜甜地说道。

那边公安走了,邵雄侠和王风带了王菊正往警车里走。

上了车,还是厉胜男开车,叶红坐在副驾驶上,王风和邵雄侠坐在后排,一左一右夹着王菊正。

路上安静了一会,邵雄侠又开始耍贫嘴了,阴阳怪气地对对叶红说道:“妹妹,行啊,嘴挺甜啊,把那小子弄的五迷三道的。”

“哥,人家这不都是为了你嘛。”叶红侧头飞了个媚眼娇笑道。

邵雄侠嘻嘻一笑,说道:“你对哥这么好,不如跟了我算了!”

“行啊哥,”叶红立刻回过头瞪大眼睛望着邵雄侠,一脸认真地说道:“先让单位开好介绍信,回去咱们就办酒席,好不?”

“靠,不对!”邵雄侠愣了一下,猛拍拍胸口,使劲晃了晃头。

“哥,哪不对了?”叶红一脸疑惑。

邵雄侠一脸的不解和难受:“妈的,以前总是我乱开玩笑,让小妞们心里扑腾,现在怎么你乱说话,我心里扑腾呢!”

“哥,我没乱说话,都是认真的”叶红眼睛里透着笑意,脸上却很认真的样子。

“得,别说了,我败给你了!”邵雄侠连连摆手,将头扭向了窗外。

“嗤!”开车的厉胜男也忍俊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这叶红太能搞了,你说什么她都能顺杆往上爬。

王风也哈哈大笑起来,对邵雄侠说道:“侠哥,咱们脸皮虽然厚,但咱毕竟还是人啊,叶红早就修炼成神了。”

一路说笑,两辆车很快到了古塘监狱。

王菊正直接被带到了孙艾静等人居住的独立封闭区,说独立,就是在牢房里单独隔开了几大间,相对独立,但也是在牢房里。

监狱方面办完手续,先给王菊正的伤口做了清理,一看,撞的真是不轻,骨头都凹进去一块,把血清理掉,剃了头,从里倒外换上新衣服,这才总算看着正常了一点。

孙艾静简单地分了一下工,首先是防护组,要确保王菊正的生命安全,他自杀过四次,是个不拿命当事的人了,而且很多重要的线索都在他嘴里。五个男人加上厉胜男,分为三组,一组八小时,一分钟也不能离开王菊正半米以外,为了提高保险系数,还给那撞个大口子的头上戴了个类似头盔的东西,再撞也不会有事。

接下来就是审讯了,此时,卷宗也已经交到了孙艾静的手上,王菊正是省纪委的副厅级干部,这些年通过举报信之类,掌握了许多官员的把柄,他以此为要挟,居然勒索到了两千多万,眼看弄得不少了,而且也树敌太多,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所以他就开始寻找后路,通过非正常的渠道偷偷摸摸地办了签证,可不巧地是,就在他即将顺利出逃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出逃的案子,在检查最近出国签证的人员中,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照片,虽然是假名,但碰巧这位公安厅的干部认识王菊正,便立刻报告了省厅,省厅立刻通报了省纪委,省纪委又向省委做了汇报,省委决定由省检察院立案侦查。

其实,也就短短半天的时间,消息的范围也控制的很小,结果却还是走漏了。王菊正如惊弓之鸟,撇下了巨款没来得及取,就连夜窜到了西北大漠,备足了干粮,借着当年特种兵的耐力与体能,竟然徒步穿越了一个小沙漠进入了外蒙。

半年多的时间,公安机关才从某些渠道了解到了王菊正身在外蒙,立刻与那边联系,并有草原省公安厅派出特别行动组进入外蒙进行抓捕。

夜已深,孙艾静的眉头依然紧皱着,她仔细地勘了王菊正的材料,这个人阅历太深,人生也非常传奇。他的父母都是聋哑残疾人,家里特别穷,从小受过不少欺负。后来参军入伍,正好赶上越战,在前线崭露了头角,后来当了野战军训练处处长,然后又当上了团长,打的几次仗都异常得漂亮。后来转业回到地方,也干得不错,据说有几次省纪委都提名他当副厅级,只是据说在省委常委会上意见有些不一致,所以才一直没有提拔起来。直到去年,才当上省纪委第一纪检组组长,享受了副厅级。

疲倦地合上卷宗,孙艾静闭上眼,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作战处副处长,反侦察能力已经很强,后来又在省纪委相继担任案件管理督查处副处长、监察综合室主任、法规室主任、技术监察室主任、执法监察室主任、第一纪检组组组长。几乎所有与法规和审讯技巧的部门都呆过。这样的人,审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

凌晨一点的时候,孙艾静决定不给王菊正缓气的机会,必须连夜突审。

开了个短会,孙艾静决定让王风和叶红这对黄金档案上,先摸摸王菊正的底。

邵雄侠和徐慕枫也想见识一下,便也跟着进了审讯室。

王菊正一脸的不耐烦,睡的正香就被叫起来,任谁也不会高兴。

王风和叶红对视一眼,都微微一咧嘴,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能睡着,说明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强,能不能拿下来,两个人心中都没有一点把握。

果然,还没开始审,王菊正就不屑地看看四个年轻人,撇撇嘴说道:“老子在前线卖命的时候,你们几个娃娃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凭你们,也配来跟老子说话!”说完两眼朝天,任凭叶红和王风再怎么一唱一和,就是不开口了。

第一场审讯,就这样被顶住了。

打开话匣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王风和叶红说的口干舌燥,王菊正根本连理都不理。

厉胜男后来也禁不住好奇,偷偷溜进来听,后来见王风和叶红态度诚恳,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样子,软言细语地磨,可王菊正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再也耐不住性子,过去啪的一拍桌子,吼道:“妈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想装死狗?告诉你,门都没有!”

王菊正抬起头有些蔑视地看看厉胜男,轻笑了一声,说道:“有什么手段,尽管给老子用吧。”

厉胜男还要发火,被叶红起身劝住了,王风也站起身,叹口气很佩服地对王菊正说道:“老哥,兄弟服了,这么多年碰到的人也不少,像老哥这种汉子,不多见!”

邵雄侠和徐慕枫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一语不发。

“老哥,兄弟敬佩你是条汉子,不难为你了,早点休息。”王风收起卷宗,叹口气出门走了。

说是让王菊正早点休息,却没有带他回房。叶红和王风去给孙艾静汇报去了,留下徐慕枫、邵雄侠和厉胜男在这看着。

厉胜男恨得牙痒痒,真想一脚将王菊正连人带椅子踹翻。徐慕枫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胜男,陈局长交代过,多听多看多学,少说少做少问。”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孙艾静走了进来,对三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跟王厅长聊几句。”

邵雄侠和徐慕枫对视了一眼,退出去了。

“胜男,你也出去吧。”孙艾静看了一眼厉胜男,不带感情地说道。

厉胜男仿佛还有些不甘心,狠狠地又瞪了王菊正一眼,这才不情愿地出去。

孙艾静坐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显得很庄重,对王菊正说道:“王书记,这方面,你应该是前辈了。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艾静,是你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

“孙艾静,呵呵,听说过。”王菊正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孙艾静,说道:“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反正都是个死,随便你们了。如果你们办案有人性的话呢,我也可以与你们聊聊,不过我什么问题也不会交代的。你们如果不人性化案子呢,呵呵,我也不怕你们,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吧。”

“呵呵,”孙艾静笑笑,将卷宗合了起来,笑道:“王书记,你懂这个的,不管你开不开口,过场总得走,一周后,不管你交代不交代,我都会如实上报。对我,这七天真的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这七天可能是改变你以后命运的日子,所以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

王菊正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孙艾静没有任何的犹豫,起身拿了卷宗往外走:“王风!”

“孙检。”王风一探头进来了。

“看好他。”孙艾静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王风和邵雄侠在这盯着。

回到几个男人睡的大房间,孙艾静把老周叫过来说道:“老周,我看还是得你上。”

老周点点头:“行。”

“王菊正这个人,对咱们这行了解的太透了,你要大兵团作战,拉开架势审他,他还真不怕。另外,年轻的也不行,他从心里轻视,交流起来有困难。”孙艾静说完,看看周围的人,说道:“我看就你和云飞扬吧,他看上去腼腆一点,文质彬彬的,也不多话,你年龄大点,看上去也没什么架子,估计能交流。”

“嗯,”老周点点头:“人不用多,我们两个就行,人多了也没什么用,反正是监号,出不了什么事。”

“那行,今晚你就准备准备吧。”孙艾静将卷宗交给了老周,说道:“他当过兵,你可以跟他先聊部队的事,估计能先让他开口说话。”

“知道了。”老周接过卷宗,点点头说道。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饭,老周和云飞扬就把王菊正提了出来,一开始先例行公事问了问姓名、出生年月、民族、籍贯之类的问题。

王菊正看到老周和云飞扬的样子,态度多少有些改变,但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就不耐烦了,将头仰起说道:“别聊了,耽误时间,你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死都不怕了,你说我还怕什么?”

老周温和地笑笑,点上支烟,悠悠地抽了一口,说道:“王菊正,现在的程序是我们审你,这是不可否认的。”说完轻轻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死,死都不怕,还怕说事吗?就算你不说,该问的我还要问。”

王菊正看看老周:“你想问什么?”

“咱们今天先不说案子的事,”老周吸了口烟,问道:“你是七三年的兵?”

“对啊!”王菊正望着老周说道。

“我是七二年的兵,准备转业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周摇摇头谈口气说道。

“哦?你还是老兵?”王菊正有些怀疑地望着老周,因为老周的年龄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

“不信?拿身份证给你看?”老周弹了弹烟灰说道。

王菊正没说话,半响问道:“你是东线还是西线?”

“唉,”老周叹口气:“东线。”

“我也是东线,”王菊正望着老周,问道:“哪个集团的?”

“机动兵团,”老周也望着王菊正:“你呢?”

“我是东集团的。”王菊正的脸上焕发出一丝光彩。

“哦,第一个歼灭战范例是你们打的,同登之战。”老周说完仿佛有些不服气,便说道:“我在舟桥84团。”

“哦,听说过。平江架桥参与了没?”王菊正问道。

“参加了,当时就是我们那个营上的,为了架那座桥,二十多个弟兄没了。”老周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东线打的太被动了,不过最后也算够狠了,焦土策略执行的很彻底。”王菊正说道。

老周点点头,拿出一支烟问王菊正:“哎,你吸烟不?”

王菊正犹豫了一下,说道:“吸也行,不吸也行,我没多大瘾。”

“那来一颗吧。”老周把烟扔了过去,王菊正带着手铐不方便,没接住掉在了地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飞扬默默地走过去捡起来,递到了王菊正的嘴边,又拿了火机给他点上。

老周也自己点上一颗,用力吸了一口说道:“哎,我说老王,不如咱哥俩聊聊当兵时候的事算了,不提你那些破事了!你的事等想说的时候再说,不想说就拉倒,反正你说不说和我关系也不大,你一个字不说,我工资也少不了一分钱。”

王菊正吸了口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老周知道这时候不能硬来,弄顶了就不好弄了,便自顾地开始说起自己当兵的事,中间多点吹嘘自己的部队。

果然,王菊正听着听着就插起话来,指出哪个地方吹过了,要论战斗成绩,那还是东集团。

慢慢地,王菊正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老周也不是光听,不是插话,有时两个人还抢着说。说到后来,话题就渐渐由部队到了转业,然后又聊起了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

老周此时已经是听多说少,而且不管王菊正是什么观点,只要他说对的,老周便说好,他说错的,老周就说坏,渐渐的,两个人聊的就很融洽了起来。

两个人聊了一上午,中午吃过饭,午休了一小会,老周又把王菊正提出来聊天。

或许是在国外语言不通的缘故,王菊正也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话匣子一打开,便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聊到下午三点都的时候,云飞扬起身对老周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去吧。”老周点点头,然后继续和王菊正聊天。

云飞扬走后,王菊正的神情微微有了些变化,聊天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总是有点出神。

“老王,想什么呢?”老周过去塞王菊正嘴里一支烟,给他点上问道。

“老弟,我看你人不错。”王菊正吸了口烟,望着老周说道。

“呵呵,什么错不错的,都是养家糊口。”老周笑了笑,回到桌子后面坐下。

“我还藏了六百多万在东州,”王菊正盯着老周的眼睛说道:“你要是能给我想个法,我分你一半,够你半辈子的了。”

老周摇摇头:“算了,你别害我,钱是好东西,可我不会去冒险,就像你现在,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等着坐牢。”

王菊正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看我这个事?”

老周想了想,说道:“你要坚决不开口,估计最后也就弄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吧。不能说明来源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差额特别巨大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最多十年,你这个年龄,出来还能潇洒几天。”

“唉,十年!”王菊正苦笑了笑:“出来成老头了,还潇洒哥屁啊!”

老周吸了口烟,说道:“不过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感觉你这个事可能还有点希望。”

“怎么说?”王菊正眯起了眼睛望着老周。

初露端倪

“你懂的,咱们的法律,判刑轻重无外乎两个因素,一个是数额,一个是情节。”老周弹了弹烟灰说道:“情节无外乎两条,第一是彻底交代,第二就是检举揭发。”

王菊正沉默了一会,轻笑一声:“呵呵,别的不好说,要说检举,我手里还真是有料。”

“呵呵,得看你检举什么人,这东西,你心里明白。”老周轻轻弹了弹烟灰轻轻地说道。

王菊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周,半响点点头:“冲你这句话,还算够意思!”

老周笑笑没说什么。

王菊正沉默一会,又问道:“你是哪个检察院的?很面生,你们那个组长孙艾静我倒是听说过,她现在是东州黄北的检察长,好管你们不?”

“当然好管,人家是领导嘛。”老周笑笑说道。

“领导?”王菊正疑惑地望着老周:“那你的级别?”

“呵呵,肯定更低了,一般的人员,也在黄北。”老周笑笑说道:“那是我的直接领导。”

王菊正盯着老周的眼睛,有些不信地问道:“老弟,看你谈吐,不像是泛泛之辈啊。如果在一个县级市干检察官,能知道交代到什么火候有用的,恐怕不多。”

“呵呵,我是吃过亏。”老周仿佛想起了往事,将烟头狠狠地掐在了烟缸里:“老子以前在江南省也是叫得响的人物,后来也是在最高检干过的人,不过就是因为不懂这个道理,别人交代,我就查,结果,那伙计判了无期,我也被下放到县里,你说惨不惨?”

“呵呵,年轻的时候都嫩啊。”王菊正仿佛像是在宽慰,但眼中却又隐隐有丝得意,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了,而且善于把隐瞒的东西转为自己手中控制的。

“我倒没什么,就是对不起那位兄弟。”老周又摸出一支烟点上,说道:“本来能控制在二十年的,结果判了无期,唉!”

“唉,都是经验少啊,现在你老兄应该不会了。”王菊正笃定地说道。

“是啊,所以说,呵呵。”老周仿佛很谨慎,欲言又止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行吧,我晚上想想,看有没有合适的。”王菊正笑笑说道。

“行。”老周仿佛也并不太在意,喝了口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咱们继续聊当兵时候的事,还是那时候过瘾,年轻啊!”

“呵呵,”王菊正有些敷衍地笑了笑:“老弟,你去歇会吧,我回去想想,咱哥俩改天再聊。”

“那行!”老周点点头,冲门外喊:“云飞扬!云飞扬!”

半天没回音,老周气呼呼地坐下,低声骂道:“妈的,公安的素质,现在真的没法说!”

过了一会,云飞扬没过来,邵雄侠和徐慕枫赶过来了:“周检,什么事?”

“哦,把王菊正送回去吧,今天到这里。”老周端着杯子说道。

“那行,周检,那你回吧,交给我们俩。”邵雄侠微微点头哈腰地说道。

老周用鼻子应了一声,端了杯子出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阴着脸说道:“回去跟你们那的云飞扬说算了!”说完一甩手走了。

“德行!”邵雄侠朝老周的背影虚空做了个踹的动作。

王菊正看在眼里,一脸的若有所思。

“起来,走吧!”徐慕枫一拉王菊正,没好气地说道。

王菊正这次居然没有发火,顺从地起身向外走去。

另一个房间里,孙艾静一脸喜色,对老周说道:“还真是搂草打兔子!老周,你把他往黄北方面引,尤其是林秀峰、周亮和丁建国三个人。”说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还有省食药局的庄国强!”

老周点点头:“嗯,我心里有数。”

****************

一夜平静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周吃过早饭,便去了王菊监房。这次他没有带云飞扬,而是带的王风。

王菊正立刻注意到了这点,神色有些放松,但却仿佛有些刻意地坐得很规矩。

“老王,今天聊点什么。”老周坐下笑着问道:“今天咱们不去审讯室了,就在这里随便聊聊。”

或许是看到了希望,所以想表现的好一点。王菊正今天的表情显得比昨天要拘谨了一些,语气也多了一点尊敬:“我是有罪之人,周检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彻底坦白。”

“哦,”老周慢慢拧开水平的盖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黄北有熟悉的人没有?”

“黄北?熟悉的不多,了解的更少。”王菊正思量了一下,摇摇头说道。

“市委副书记林秀峰、组织部长周亮,一个也不认识?”老周微微一皱眉问道。

王菊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周会这么直接,用眼神瞟了一下旁边坐着的王风,见他眼中也有些期望,心便放了下来,这种时候换人,一定是换的同一战壕的。

“这两个人只是听说过,没打过交道。”王菊正心中清楚,这种谈话是可以多说的,因为有些不合适的东西会在正式审讯中绕开或者抹掉的,便说道:“林秀峰这个人口碑不错,周亮好像有过检举信,关于作风方面的。”

老周点点头:“不愧是资深纪委,对县区一级都这么熟悉。”说完顿了一顿,问道:“跟你没有关联?”

“没有。”王菊正缓缓却不迟疑地摇摇头,或许本来以为自己手中的料过于自信,却一上来就没能提供有用信息,脸上微微闪过了一丝失落和紧张的神色。

“省直部门的有熟悉的吧?”老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语气也一如往常:“能有个把厅级干部,你就算立大功了。”

王菊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昨天他把跟他有过联系的人过滤了一遍,既要是个大贪,但与他的金额还要相对小一些,选来选去,他最终选择了省发改委的副主任梁跃军。

梁跃军是第一副主任,正厅级,手中握手审批项目的大权,每年过手的资金都是十几亿。但这个人相对也很谨慎,所以尽管王菊正有他的一点小把柄,但一直深挖不出来,所以两个人之间没有过大的暗地交易,至多就是敲敲边鼓,帮别人争取个项目什么的。

老周仿佛对梁跃军并不是太感兴趣,听完后点点头,问道:“食药局的庄国强你认识吗?”

“不认识。”王菊正本来信心满满,可是现在心越来越凉,看来自己能提供的东西老周并不满意,单看对梁跃军的反应,就知道专案组估计不会采取动作。他倒不是完全没有料,但是那些东西一旦揭出来,给他自己造成的风险太大,一是数额较大,二是他还存在一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最后就是那些人毕竟在外面,现在真要搞他,实力太过悬殊,他能做的仿佛也只有坐以待毙。

老周心里也有点着急,孙艾静交代了四个人,现在三个都没有情况,便低头慢慢地喝水,好半天,才轻轻将杯子放下,问道:“黄北有个丁建国认识吧?在东州也算风云人物!”

“丁大集团董事长?”王菊正微微一皱眉,怎么扯到商场里面去了。

“对,就是他!”老周心里一宽,起码他还知道这个人,便又问道:“有没有案子牵扯到他?”

王菊正皱着眉微微思索了一会,突然面露喜色,说道:“有!刚才我说的发改委副主任梁跃军就跟他交往甚密,看一下丁大集团的发改委项目就知道了,据我所知,曾经有过一年的项目经费过两亿两千万!好像有一个项目就过了一亿元!”

“哦?什么项目?”老周心中一喜,但语气却依然平淡。

王菊正观察老周和王风的变化,虽然老周的反应不明显,但王风的眼中明显一亮,他心中有了底,声音也变得更笃定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精密钢管项目!”

“哦。”老周心中松了一口气,能扯上丁建国,也算是总算有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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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孙艾静听完老周的汇报,异常欣喜,亲自和老周提审了王菊正。这次审问就比较正式了,王风在一边坐笔录,而且同步录音录像。

审完已经是十二点,孙艾静去吃了午饭,然后就带了笔录自己关进了小屋。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她取出手机,又从一个小兜里取了一张新电话卡,这是她临出发让叶红去给她办的,号码连丁志杰检察长都没告诉。因为她知道,这种案件非常敏感,倒不是嫌疑人有多重要,而是检察院办案一般会自上而下逐级安排,只要越级安排,就一定是高度保密或者已经走漏过风声的案件。在这种情况下,专案组的办案人员手机被监听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她在处理这些事时都是异常缜密和相当谨慎的。

你得逃走

“哪位?”话筒里传来丁志杰检察长的声音。

“是啊,艾静。”孙艾静一边说一边倾听着话筒里有无话语声:“丁检,现在说话方便吗?”

“嗯,说吧,有进展了?”丁志杰仿佛有些不太相信,老纪委了,想让他吐口必定很难。

“有点突破,不过他的嘴依然很紧,感觉吐这点情况也是在投石问路。”孙艾静说道。

“哦,”丁志杰轻轻应了一声,低了低声音问道:“谁?”

“省发改委副主任梁跃军。”孙艾静轻轻地说道。

“哦,”丁志杰又轻轻地哦了一声,隐约带了点松口气的味道,他心中的压力也不小,如果万一涉及到敏感人物,他就很难不在火上被烤一阵子,或许烤焦了也不一定。

孙艾静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

过了半响,丁志杰才又问道:“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立案?”

“不太够,”孙艾静沉吟着,一字一句地说着:“刚才我也说了,王菊正现在是在试探咱们,看看咱们有没有能力去办。如果办不下来,他肯定下面就不会开口了,他也明白,如果我们办不下来,他说的越多,对他越不利。”

“嗯。”丁志杰点点头没再说话,对这个案子,他其实心里非常矛盾,审不出,说明检察院的工作能力有问题,但如果真牵扯太大,恐怕也并不是太好的事。最好的结果就是办一批处级,再搭配上几个副厅。

“丁检,我们这边也算有点进展了,下一步看您的了。”孙艾静见丁志杰沉吟着不说话,便说道:“如果那边办不下来,我们这边估计就很难有进展,王菊正就等着这事呢。”

“他都提供了那些有价值的材料?”丁志杰问道。

“没提供多少,大多是传闻和他的猜测。”孙艾静说道:“据王菊正讲,这个人伪装的很深,很简朴,也并不好色,但是据说跟一个开美容院的女老板关系比较亲近,他坐的奥迪车就是买的那位女老板的,好像花了四十多万,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都需要进一步细查。”

“嗯,我知道了。”丁志杰沉吟了一会,缓缓地说道:“艾静,你也算是经验丰富的检查人员了,对这个案子,”说完顿了一顿,才又轻轻地说道:“控制好,节奏,范围。”

“我明白,丁检你放心吧。”对于丁志杰的顾虑,孙艾静心中雪亮,如果真是公事公办的案件,他不会越级找到自己,家世渊源的关系,丁志杰对她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

“以后晚上七点左右联系,记得开机,我会用另外一个号码跟你联系。”丁志杰说道。

“呵呵,有这么严重嘛。”孙艾静笑了起来,说道:“丁检,你那边如果没有可靠的人,我可以回去冲杀一阵再回来”

“哪那么都废话!好了,这样吧!”看得出丁志杰的情绪并不是很高,嘟囔了一句挂了电话。

丁志杰放下电话后,沉吟了半响,摸起电话给纪委书记周剑刚打了过去,得知人在办公室且有时间,便立刻下楼驱车赶往省纪委去做当面汇报。

刚听到审讯有进展时,周剑刚书记显得很有些高兴,但听完丁志杰的汇报,脸色便平静了很多,许久没说话,好半响才摸着下巴缓缓地说道:“没有确切的证据,我建议你们先不要打草惊蛇。”说完又问了一句:“那个小孙是什么意见?”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周剑刚书记对孙艾静的印象却非常好,尤其她考虑问题的细致与缜密,更让他欣赏。

“艾静和我也都是这个想法。”丁志杰检察长自然不会吃醋,便笑了笑说道:“那就只好烦请周书记安排了。”

“好吧。”周剑刚缓缓地点点头,相对检察院,纪委可以更灵活,也更有弹性。

“你觉得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小孙是怎么说的?”周剑刚连续说了两次小孙,仿佛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便又加了一句:“她在一线,情况毕竟熟悉一些。”

“呵呵,”丁志杰笑笑,说道:“艾静建议从车入手,梁跃军与美容院的女老板并没有工作上关系,而且这件事也不大,可以先让审计出面,搞一次例行审计,针对审计出的问题,纪委再出面过问一下,这样他的防范心理会轻一些。”

“行!那就这么办!”周剑刚书记摸起了电话:“我就安排!”

“那我就先回了,周书记。”丁志杰起身告辞。

“行,”周剑刚书记送走了丁志杰,独自坐在椅子上思量了许久,决定先不给书记汇报,让副书记知情就可以了,其余的等看到审计厅的审计结果再说,于是他摸起了电话给省委打了过去。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审计组进驻发改委后,首先审查的是

发展规划处 固定资产投资处和农经处,这几个处室都是梁跃军分管,

先查的投资处,只发现了一些小问题,基本没有大问题,审计组的组长虽然不知道这次来的根本目的,但是领导已经暗示他查一下梁跃军的座驾了。这件事也非常好查,因为副厅长坐奥迪本来就是有点超标的。一查,是一年前固定资产投资处从一个私营单位买的,一共花了四十三万。

审计组组长正好跟固定资产投资处处长私交不错,知道他是个谨小慎微甚至是胆小如鼠的人,应该没这个胆子私自做主,如果真是一时迷糊,作为感情还不错的朋友,也顺便给他交个底,让他心里有点数,便把投资处处长叫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处长将审计组长拉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是梁跃军副主任安排的,当时这辆车要三十四万,梁主任觉得麻烦,就让对方连牌照加内饰一起好好弄了弄。对方弄完后,梁主任觉得很满意,就说大家都是爽快人,就别拿拿捏捏地小家气了,就四十五万吧。对方的女老板也很够意思,说用不了那么多,给三十四万吧。

虽然是公家的钱,投资处处长当时还是有点心疼的,所以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

审计组组长问:“这车超标啊,梁主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而且还出手那么大方,这种车都是要招标的啊!”

“唉!”投资处处长叹口气,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当时老主任退休,梁主任不是很有希望嘛,也上下很是活动了一番,但最后也没运作成功,心里自然老大不痛快。他这个年纪,那次没机会,估计也就只能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了,所以那段时间他心情有点低落,行为有点高调,看什么都不顺眼,该说不该说的都说,该做不该做的也做了一些。”

“哦?都做什么了?”审计组组长好奇地问。

“咳,还能做什么?跟新主任唱对台戏呗,那段时间,他经常领着各个处天南海北的跑,出国也有好几次,都几乎不给新主任打招呼,故意地制造矛盾啊。”投资处处长苦着脸,大约他在那场一二把手的争斗中也吃了不少夹板气,叹口气说道:“这个车就是那时候买的,根本不给主任汇报,让我处里拿钱,我又不能不给,但给了新主任又给记上帐了,天天见了不给好脸,唉!”

审计组组长笑着拍拍处长的肩膀,笑道:“行啊,再坚持两年吧,梁主任也马上要退了。”

“他退我也就基本退了,唉!这日子,提心吊胆,啥时候到头啊!”投资处处长摇摇头,一脸痛苦地走了。

审计组查完投资处,又例行公事般地查了一下农经处和发展规划处,本想草草收场,却没有想到这一查竟然查出了大问题,很多项目是违规操作,而且资金明显挪用,账目异常混乱。

有了审计报告,纪委监察局自然也就出面了。只是为了不引起注意,只是来了个监察局的副局长。

梁跃军是个很强势的人物,当着监察局的面,先痛贬了一通审计厅的人,什么都是些没事找事吃饱撑着的人,拿着放大镜在鸡蛋里找骨头等等等等。

监察局自然不会理会他,公事公办地一查,几个处长竟然全都有事。周剑刚书记也当机立断,对这群人立刻都进行了双规。

只是,通过对几个处长的审讯,发现这些事居然跟梁跃军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几个处长自己暗箱操作而已。

不过即便这样,梁跃军还是脸上挂不住,脸色天天阴阴的,他明白审计厅这次审计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不会就查自己分管的处室。

第三天,梁跃军阴沉着脸走进了自己分管的硕果仅存的的投资处:“跟我去趟黄北!”

投资处处长苦着脸收拾完东西跟在梁跃军后面下楼上车直奔黄北而去。

这次去黄北,只要是到丁大集团的黄钢新区去看看,他刚答应了丁建国一个精钢项目。尽管目前风头不对,但他对丁建国还是放心的,这个人做事很地道,一是不留后患,二是就算**上真有点屎,他也会自己打扫的干干净净,绝不会粘到别人身上,甚至让你闻到了都会赶紧道歉并有所表示。所以尽管这些年给了丁大集团不少钱,但梁跃军的心里还是很踏实的,几乎所有的项目都是真规划、真投资、真见效的。

“梁主任,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啊?您得保重身体啊!”参观完黄钢新厂区,丁建国安排了副总陪着投资处处长开会,自己却领着梁跃军来到了曾经给白小天安排按摩的那家旗下四星级酒店,倒上茶,圆滚滚的脸上透着真诚的体谅和担忧。

梁跃军脸上浮起一阵烦躁,摆摆手说道:“咳,别**地提了!审计厅那帮杂碎,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连老子坐辆车都**地要管一管!不就有点超标吗?有什么**的了不起的,老子坐个奥迪哪里不够格?妈的!”

“唉,是啊是啊。”丁建国一脸的叹息:“在江北省,大家谁不知道梁主任的能力?做个副省长也绰绰有余嘛!如果上次的主任给了您,那现在发改委,早就天翻地覆换新颜了,我们这些做企业的,恐怕也早就跟着沾了光了呵呵,当然当然,现在也占了不少光。”

梁跃军的脸色舒缓了一些,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两天我总睡不好觉,眼皮也一个劲地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丁建国那圆圆的胖头轻轻地点着,等梁跃军说完,轻轻地凑过去说道:“梁主任,你知不知道王菊正已经被引渡回来了?”

“啊?”梁跃军吃了一惊:“那家伙不是跑到外蒙去了吗?”

“是啊,唉,到底还是没能跑得了,被抓回来了。现在哪里不知道,估计应该是在草原省或者戈壁省,要么就是黑土省。”

“你是怎么知道的?”梁跃军瞪大了眼睛望着丁建国。

丁建国胖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我正好有几个朋友在海关机场、”

“这个王八蛋,怎么不在外蒙被车撞死!”梁跃军脸上深沉了不少,仿佛进入了沉思,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手上可是有很多人的把柄啊!”丁建国有些忧虑地说道:“不知道多少人又要倒霉了。”

“我倒不怕他什么,”梁跃军脸上恢复了满不在乎地神色:“那小子也试探过我几次,不过他手里没我的东西!”说着将小拇指竖起来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从来不收“礼”的,全发改委,谁不知道我清廉!”

“这倒是。”丁建国也喜欢与梁跃军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几乎从不收礼,就是几万现金,他也能给人扔出去。这倒不是他多清廉,而是他比较谨慎。或许他这辈子就只收过几次礼,但可能每次都在一千万以上,起码丁建国给他的三次都是这个数额。两个人认识时,梁跃军还在外经贸局,手里有着外贸的配额,那次争取到两千两汽车的配额,丁建国一出手就给了梁跃军两千多万。

“梁主任,你没跟他打过什么交道吧?”丁建国胖乎乎的脸上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打过几次,这小子想试探我,呵呵,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梁跃军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说道:“不过我也没跟他撕破脸,这种烂狗不值得,有几次他找我帮忙弄个项目,我都交代下面处帮他弄一下。”说完看看丁建国,笑道:“放心吧老丁,那几个项目都合规矩。”

梁跃军神色轻松,但丁建国的脸色却变得沉重而忧虑了起来。

“老丁,怎么了?”梁跃军有些奇怪地问道。

丁建国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梁主任,你得走!”

许静发怒

“走?往哪走?为什么要走?”梁跃军瞪大了眼睛望着丁建国,一脸的匪夷所思。

“您想想,”丁建国板着胖胖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分析道:“王菊正是个什么人您应该清楚吧?吃肉不吐骨头的料!你想想,他是从别人那里拿到钱舒服,还是拿不到钱舒服?”

“你的意思是?”梁跃军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问道。

丁建国一拍圆滚滚的大腿:“肯定是成功高兴,失败痛苦啊!他找了您好几次,也没弄到什么钱,他肯定是怀恨自信,如果要找几个垫背的,你说,他能不把您先推到前面来吗?”

“你分析的倒有道理,不过也只是种可能而已”梁跃军仿佛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我再说一点,”丁建国伸着短短的胖手指说道:“王菊正就算没怨恨你,但那些与他有经济牵扯的,他敢招吗?就算要招,也会避重就轻,肯定是先从数额少的开始交代。”

“我跟他也没有什么经济来往啊。”梁跃军思索着。

“小心驶得万年船,梁主任,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次审计?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丁建国一脸的凝重。

“那你的意思?”梁跃军有些被说动了,迟疑地望着丁建国那张胖乎乎却又透着无比精明的脸。

“反正心情不痛快,我觉得你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丁建国说道:“彭主任,这样,我呢,有几个朋友正好想到草原上去玩一玩,不如你跟着他们去,那边海关也有我的朋友,如果有风吹草动,你就直接出国,如果确实是咱们太过小心了,那也没什么事,回来就好了。”

“也行!”梁跃军最终还是被丁建国说动了,其实,他也不是完全因为丁建国而改变主意,他进来来黄北,心里隐约就有这个含义。

“那我去给那几个朋友打电话,您先放松放松,吃过晚饭就走?”丁建国征询地望着梁跃军。

“行!你安排吧!”梁跃军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我去安排了。”丁建国费力地爬起来,像个皮球一样顺溜地滚出了房间。

过了几分钟,门一开进来个人。这次不是圆滚滚的球,而是个凹凸有致的曼妙女人,说话也是莺声燕语地特别好听:“梁主任,丁董事长交代给您放松一下,您看,现在合适吗?”

“哦,苏苏啊,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走!”梁跃军从沉思中醒过身来,起身拿了包笑道。

看来梁跃军也是这里的常客了,跟姚若素看上去很稔熟的样子。

“那,梁主任这边请。”姚若素做了个好看的请的手势,然后就娉娉婷婷地走在了前面带路。

梁跃军对这个姚若素也早已是垂涎三尺了,可是他一般不喜欢强迫女人,而是希望通过手段让女人乖乖地上他的床,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可是今天,他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一走,顺利的话,估计很快能回来,万一真有事,恐怕下半辈子就要亡命天涯了。

来到房间,姚若素接过梁跃军脱下的大衣,一边转身往衣架上挂,一边问道:“梁主任点几号?”

梁跃军从后面望着姚若素那**的臀部和纤细柔软的腰肢,一股冲动腾地冲到了脑门,他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要素若:“老子今天谁也不点,就要你了!”

“梁主任,你,你别这样!你,哎,梁主任”姚若素拼命挣扎,可是一个娇弱女人,又怎么能抵挡住曾在部队当过特种兵、人高马大的梁跃军呢。

很快,姚若素就被梁跃军抱上床并死死地压在了身下,身上的衣服也渐渐七零八落。

叫声引来了几个服务员,可是一看是梁跃军,便没敢阻拦,相互看看,便退出去连忙去给足浴中心副经理报告去了,因为姚若素本身就是经理,这个足浴中心的最高负责人。

经理也不敢做主,立刻给丁建国报告。丁建国眯着眼睛想了好久,一直不说话。

经理也不好催,只好焦急地在那等着。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丁建国胖脸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问道:“你在这干嘛呢?还有事?”

人比人该死,货币或该扔,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换做眼镜老三,早就会猛拍一下头,哎呀一声掉头就走了。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眼镜老三那样善于领会丁建国的意图,他傻傻的看了看丁建国:“苏经理在那位领导屋里呢?”

“哦,”丁建国心中虽然不快,但那张胖脸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想了想,小声问道:“多长时间了?”

“得有六七分钟了。”副经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哦,六七分钟。”丁建国仿佛在使劲思索着,半响摇摇头说道:“也该差不多了。”

“嗯?”副经理愣了一下。

“你过来。”丁建国勾勾胖手指,将副经理招到脸前,小声说道:“你悄悄去打开监控看一下,如果两个人还在纠缠,你就开门看看打断他们一下。”说完脸上闪过一丝悲哀的无奈,叹口气说道:“如果已经进入情况了,那就算停下也晚了,你说是吧?”

副经理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那我去看看。”

“嗯,去吧。”丁建国又叹了口气,仿佛很难过的样子。

副经理来到一个僻静的偏门,掏出钥匙开门闪身进去,然后又从里面将门牢牢锁死,这才去打开了梁跃军和姚若素那间房的监控。

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让三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副经理立刻血脉喷张,姚若素正跪在床上,一边怒骂一边挣扎着,梁跃军的胸前已经被挠出了几条血印,但他却似乎没有感觉,依然如故地强力冲撞着。

副经理的眼立即瞪圆了,视线再也离不开显示器,这比他平时看黄片都更将加刺激。一来这毕竟是身边熟悉的人,与单纯看莫不相识的人肯定感受完全不同,二来姚若素的身材的确太完美了,该瘦的地方没有一丝赘肉,该胖的地方却**的惊人,该圆润的圆润,该骨感的地方骨感。尤其是那痛苦无助的表情,更让副经理兴奋异常。

晚上,清雅轩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桌上有五个人,除了丁建国和梁跃军,还有眼镜老三以及另外两个小老板模样的人。

丁建国仿佛不知道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笑呵呵地频频举杯,带着酒意指着梁跃军对两个小老板摸样的人说道:“这是我的好领导,好大哥,这次跟你们出去,是你们的无尚光荣,一定给我服务好,知道吗?!!!”

“那是那是,董事长请放心,兄弟们都是靠董事长吃饭的,怎么会不尽力。”两个人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样子。

“他们是我的合作伙伴,搞运输的,太平的两个矿都是交给他们做的。”丁建国笑着对梁跃军说道。

“好啊,都是自家人嘛。”梁跃军面带笑意,顿了顿说道:“我有个想法,咱们先去趟京城,从那里再向西去草原,你们觉得怎么样?”

“哎呀,梁主任,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兄弟哪有商量的资格!”两个人点头哈腰地一口应了下来。

丁建国那张胖脸上的两道短眉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但他没说什么,半响起身去洗手间,招招手把眼镜老三带了过去:“小黄,梁主任要去京城,我看你跟着跑一趟吧。”

眼镜老三心领神会,点点头:“董事长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丁建国知道跟眼镜老三不必交代太多,便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自顾方便去了。

就当清雅轩的包房内觥筹交错的时候,帝豪皇宫的一个偏僻房间内,却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姚若素掩面嘤嘤而泣,许静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别人很难发现,他那如冰的眼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许峰站在旁边,白皙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拳头握的格格作响:“哥,别犹豫了,把这几个王八蛋做掉!”

许静这次没有责怪弟弟的冲动,许久慢慢地转过身,将手慢慢放在姚若素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语气冰冷地说道:“苏苏,你放心,静哥一定给你做主,让这几个人渣付出应有的代价!”

“静哥!”姚若素仿佛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耻辱,猛地起身扑进了许静的怀里,泪水滂沱而下。

许静的目光愈加冰冷,他轻轻揽住了姚若素,对许峰说道:“小峰,让龙杰和许刚今天晚上去做这件事!”

出了叛徒

“哥,我这就去安排!”许峰腾地站了起来,他担心哥哥又要考虑很多,却没想到这次这么干脆,心里憋提多高兴了。姚若素长得那么美:姚若素依然在许静怀中抽泣,许静揽着姚若素,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睛却冷冷地瞪了一眼许峰,口中却说道:“去吧!”

许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我去了哥!”

“一定要干净利落!”许静一字一句地说道。

许峰眼中又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过没敢再问,转身走了。

姚若素柔软的身体在许静怀中轻轻地抖动着:“静哥,我再也不要去那里了,静哥,求求你了,让我在帝豪干吧,当服务员也行。”

“苏苏,相信静哥!”许静用力地搂住了姚若素:“再坚持一段日子,最多一个月,静哥一定让你回来,而且一定会让那群王八蛋受到应有的惩罚!”

姚若素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抽泣着。

许静轻轻将姚若素从怀里推出来,柔声说道:“苏苏,该回去了,否则那老狐狸会起疑心的。”

姚若素仰头看看许静那张平静却又充满魅力的脸,轻轻地低下头说道:“静哥,我怕。”

许静没再说话,回身径直去了里面的一个套间。

姚若素低着头,仿佛有些不安的样子,许静曾经嘱咐过她,任何时候都不能擅自来找她,尤其是不能到帝豪皇宫和辉煌集团办公大楼。

是不是静哥生气了?姚若素有些担心望了一眼那扇虚掩的门,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门轻轻一开,许静走了出来。

姚若素赶紧上前两步,低头轻声说道:“静哥,那我走了。”

“嗯,”许静的脸上很平静,倒没有生气的神情,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物件,拉过姚若素的手:“拿着。”

姚若素顺从地接过,那是个类似小手电样的白色圆筒。

“苏苏,这是个高压电机棒。有了他,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谁再欺负你,你就按这个红色开关,然后抵到他身上就行。”许静说完,又柔声宽慰道:“苏苏,不用怕,只要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直接电晕他,然后就光明正大地回这里,我保证没人敢动你!包括丁建国!”

“那,我走了静哥。”姚若素依依不舍地看了许静一眼,转身慢慢地走出了房门。

姚若素走后,许峰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哥,到底办不办那王八蛋!”

许静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绚烂的夜景没有说话,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先让龙杰盯上他,具体怎么处理听我的命令!”

“行,那我去了哥!”许峰点点头出门走了。

再说清雅轩的那帮人,酒足饭饱,便跟丁建国告辞出门,四个人上了一辆车,直奔去京城的高速路口。

三个多小时后,四个人来到了北京,因为夜已深,路也并不太堵。在梁跃军的指挥下,车七拐八绕来到了一个小区。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下来。”梁跃军在京城买了一套房子,专门用来存放他收受的巨款。现在有一百万,其余的都是存折,但几乎没有一个存折是他自己的名字,全是他农村老家亲戚或者邻居的名字,足足有四五十张。

他把存折放进包里,又把床单掀开,里面一层层的全是百元大钞,他很喜欢躺在钱上睡觉。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然后在铺了一层又一层钞票的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心情就会好很多。

收拾妥当,梁跃军下楼上车。四个人连夜又驱车直奔草原。

第二天,省纪委到省发改委例行调查,发现梁跃军不在,一问得知昨天他和投资处处长去了黄北,便让发改委办公室联系了投资处处长。投资处处长在电话里慌慌地说道:“我也找不到梁主任了!”

因为是到丁大集团视察,所以省纪委很快便联系到了丁建国,丁建国有些吃惊地问道:“梁主任没回家吗?昨晚在这里吃晚饭就走了,很多人都看到的,好像跟他一块走的还有几个人。”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周剑刚书记和丁志杰检察长那里。周剑刚气的差点把桌子掀了,杯子摔在地上,一地的玻璃碎片。

“专案组,专案组!”周剑刚书记气咻咻地,连气都有些喘不匀了:“省纪委、省检察院和省公安厅联手办案,才刚开了个头,重要的嫌疑人居然就已经先跑了!”

丁志杰沉默着不说话,这不是小事,厅级干部逃跑是必须要报告的,而且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不但对孙艾静那边下面的审讯更加不利,而且还影响公检纪委的形象,更重要地,会在省委机关部门中引起人心浮动,尤其是快到了换届之年,这种情况显得尤其敏感。

上午十点半,在省纪委会议室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会议,周剑刚书记拍着桌子对公安厅厅长方明清吼道:“一个厅级干部,说丢就丢了!到底去了哪里?!!!你们公安厅立刻给我抽调一切可以抽调的力量给我找!”

方明清厅长只能点头说好,他也知道,一个厅级干部失踪了,别说没法跟省里交代,中央也不会干啊!

“纪委和检察院也抽调人手全力以赴不惜代价地配合公安厅的工作!”周剑刚书记真地是怒了:“我们还没怎么样呢,人就已经先跑了!这说明说什么,肯定是在公检法里出了叛徒!这次要把前期的人员一刀切,敏感位置的人员全部换新的!”

气氛一下高度紧张起来,方明清厅长也不敢怠慢,回到厅里立刻进行了部署,抽调了八百多名干警,要求全力以赴不惜代价,去寻找梁跃军。

如果铺开找,那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先去找跟他最后接触的人,首先第一个找的就是投资处处长。

一路警笛来到省发改委,却得知投资处处长请假没来,问清楚家庭住址,立刻下楼,又是一路警笛,直奔投资处处长的家。

到了家里,却叫不开门。正当门外的人商量是不是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片惊呼,原来有个人从楼上跳下去了。

干警下去一看,又找周围的人问了一下,竟然就是投资处处长。可怜这个老实又胆小的人,因为梁跃军分管的人都被抓了,而梁跃军又跑了,他想想以前被逼无奈干的那些违规的事,竟然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虽然这件事警方及时处理,尽量消除影响,但在东州还是一定范围内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当然在楼下的人群中,有一个人默默地看着,然后小声地打听着,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悄悄地离开了。

方明清厅长异常得恼火,梁跃军没找到,又自杀了一个,因为两件事都是出在东州的地盘上,他把霍天泰局长喊来狠狠地批了一顿,责令东州市公安局集中全部力量侦破案件找寻线索。

梁跃军是从黄北的地面是消失的,所以霍天泰局长自然也就把这项棘手的任务交给了陈道静。

陈道静领完任务,在回黄北的路上,她心中一个劲犯愁,厉胜男不在,徐慕枫不在,邵雄侠也不在,缺兵少将的她该如何应对这场突发的事件呢?

而此时,帝豪皇宫的包房内,许静也正在沉思。

许刚看到了投资处处长跳楼的那一幕,立刻回来给许静做了汇报。

听完这件事,许静的心微微有些跳动加速,他隐隐感觉到了这是一个机会,可是他该怎么做呢?

龙杰和许峰已经跟着梁跃军去了北京,然后又向西进入了草原,确切的方位地址,他是清楚的,但要不要提供给公安,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将梁跃军抓回来,或许会让丁建国有些被动,但是或许只是表面的被动而已,还是难以动他的根基,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给丁建国致命的一击呢?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采取观望,看看形势的变化再做决定。

相见恨晚

“静哥,要不,把他们”许刚小心翼翼地靠上来,挥手做了个砍的手势说道。

许静慢慢转过身,对许刚说道:“你让小峰联系一下光头和兔子,让他们赶过去汇合。”

许刚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解,仿佛想说又不敢,可是最终还是没憋住,低声说道:“静哥,是不是也太拿他们当回事了,小峰和龙哥出马,还搞不定他们?”

“有些事,他们两个出面合适吗?”许静带些责备地看了一看许刚。

“哦,是。”许刚赶紧点点头说道。

“告诉他们盯紧了。”许静又将目光望向了窗外:“如果有异常情况,可以先控制住再说!另外,对眼镜老三,能留活的就留活的,这个人是个人才!”

“明白!”许刚点点头:“那我走了静哥。”

“嗯,走吧。”许静挥挥手,又说道:“这几天时刻注意公安局内部的动向,有事马上给我汇报!”

“好的,静哥。”许刚点点头转身出门走了。

许静看看表,已经四点半多了,便走进了里面套间换了身衣服,休闲的夹克,低调的灰黑色,却又配了条稍微黄得鲜艳点的领带,在雪白的衬衫映衬下,显得低调却又庄重。

五点,他要与段文胜书记见面,深入地探讨绿水湾的绿化问题。第一次的见面很愉快,就是在那晚约定的今天这次见面。

此时,公安局的会议室里,陈道静刚宣布散会,她要求治安大队和刑侦大队以及便衣大队把人全撒出去,刘春刚的治安大队主要负责把全市的这一两天的宾馆、旅店住宿情况摸排一遍。副局长雷剑指挥便衣大队和交警大队负责排查近两天车站、码头的监控以及走访市内的出租车,看看有没有出黄北的相貌与梁跃军相似的可疑人员。最后一路由她和孟如海带领,分别调查梁跃军最后离开的地点:清雅轩酒店附近几个监控摄像头和黄北高速路口的摄像头,看看有没有重合的车牌。

一切安排完好,陈道静抬手看了看表,宣布散会。然后拿起记录本便匆匆出了会议室,萧何吏副市长和李青云书记还在等她的汇报。

陈道静走了,会议室其余的众人也都随着向外走。孟如海边走边嘟囔着:“这算怎么回事啊!手头这么多事!这种查法也太笨了!”

周围的人除了几个随声附和的,大部分都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雷剑有些不太高兴,说道:“孟局,你有好法子可以在会上提嘛”

“有你说话的份吗?!!!”孟如海把眼一瞪:“翅膀硬了是吧?换了个新局长,我看你最近总想着炸翅!我现在还是你的领导!!!”

自从出了那几次事,孟如海在局里的威望是大不如前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他也是局里的老人了,很多中层也都是他提拔或者以前跟他干过,所以这几天徐慕枫、邵雄侠和厉胜男走了以后,孟如海又逐渐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心里甚至想,如果这三个人从此不再回来才好!

陈道静心急火燎地往市政府赶,刚来到萧何吏办公室,正好碰到政法委李青云急匆匆往外走,见到陈道静,便埋怨道:“怎么才来!陈局长,段书记正要了解情况,正好,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哦,好。”陈道静往屋里一望,见萧何吏对她摆手,示意她跟着李青云书记走,便略一点头,转身跟着李青云书记下了楼。

驱车来到市委大楼,两个人快步上了三楼,来到段文胜书记办公室门前,却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

陈道静微微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李青云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的交谈声停下了,传来段文胜书记温和而又威严的声音。

陈道静跟着李青云进去,见办公室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这时见到李青云和陈道静,便连忙站了起来,伸出手客气地说道:“李书记,你好!”

“哦,许总好。”李青云有些奇怪地看了许静一眼,虽然早就相识,但他也知道段文胜书记对许静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许静没有在意李青云的目光,又略显恭敬地向陈道静伸出手:“陈局长,久闻大名,今天还是第一次得见呢!幸会幸会!”

陈道静曾经去过帝豪皇宫,也早就知道许静这个人,在白小天等人的口中,他绝对是一个出身清白而又有大成就的人年轻企业家,可是在邵雄侠等人口中,他又仿佛与黑恶分子有着某种扯不断的联系。

在她心中,自然还是更倾向于相信邵雄侠等人的,可是现在看到许静本人,无形中心里的猜忌和抵触还是淡了一层,眼前的许静,态度温和,神情甚至略显恭顺,一点也没有张狂桀骜或者低三下四的神态,而且穿着也大方利落,乍看上去,规矩中倒透着更像是官场中的人。

“许总,我也是久闻大名了。”陈道静也显得很客气,许静毕竟是段文胜的客人。

“呵呵,既然大家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段文胜书记显得心情不错,刚才跟许静谈了谈绿水湾的规划,许静才一张口,就把他牢牢吸引了。

这个规划是他非常看重的,而且也耗费了心血和精力,对每片每项的建设和绿化都几乎是稔熟于心,他亲自审阅过关的第一稿规划设计可以说是堪称完美,当然也不可避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有点小小的遗憾,当然只是属于瑕疵而已,影响不了整体的设计。

可是现在一听许静的方案,他立刻对这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刮目相看了。如果说他是做八想九遗憾十的话,那许静的方案已经是十全十美了,不但把他微小的遗憾弥补,而且另外又改进了两处地方。

当然,这样的改进是需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对煌辉集团来说,可能丧失地就是上千万的资金了。

除了欣喜,段文胜心中还夹杂了一些歉意,可才一张口,许静却说黄北能有您一位这么真心想把黄北建设成花园的领导不容易,如果没有您,我许静就是有这个心,有这个力,也没处用啊,也算是您给了我,给了煌辉集团这样一个尽心、出力的机会。

段文胜听完自然高兴,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早遇到这样一个有共同目标且又识大体、懂进退的人,说不定整个烟雨湖的开局项目已经早就顺利施工了。

就在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给许静解释一下关于上次人大代表人选的事情,李青云和陈道静便进来了。

李青云看看许静,对段文胜说道:“段书记,梁跃军的事,上面催的很紧,李富白书记今天已经打了三次电话来催”

“我知道了,”段文胜点点头,将目光转向了陈道静:“陈局长,这项任务很敏感,可以说是一项政治任务,必须不讲条件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说的过一点,就算把其他工作全放下,挖地三尺,也要把梁跃军的行踪找出来!”

“段书记,我,先出去一下?”许静很有眼色,便起身想回避。

段文胜书记犹豫了一下,仿佛觉得作为回报,要给予许静一种信任和地位,便笑着摆摆手:“正常工作,听听无妨。”说完又问陈道静:“现在都采取了那些措施?有没有线索?”

陈道静便将刚才会议的内容简略地给段文胜书记汇报了一遍,说道:“段书记,虽然这法子笨了些,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大海捞针去地毯式搜查。”

“哦,”段文胜书记的眉头微微一皱,仿佛并不是很满意。

许静心中却微微一动,如果照这样查法,一定会很快就找到梁跃军的那辆车,因为那晚从清雅轩出来又去高速的车,恐怕也就是那一辆而已,再加上第二天白天晚上的,恐怕也不会超过五辆,再按联系车主一排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梁跃军的去向。这样一想,他心中不禁微微有些着急,他不能让陈道静这么轻易地就抓到梁跃军,就算要抓,那也要由他提供线索,至少也让陈道静领他一个人情。

是否要让龙杰和许峰提前动手,然后转移了梁跃军再交给光头和兔子呢?许静神情平和淡然,但脑海中却不停地思考分析着。

段文胜书记听完陈道静的汇报,,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与孙艾静有过单线的联系,知道梁跃军对整个事件起的作用。

“其实上面这么讲也不对,梁跃军是来过黄北,可到底从哪丢的,谁说的清?”李青云抱怨道,他见段文胜脸色不好,便想替黄北开脱。

“话不是这样说!”段文胜语气变得有些严厉,看看李青云,又看看陈道静,说道:“不管怎样,人最后露面是在黄北,消失也是在黄北!当然,省里的领导来黄北,谁也拦不住,如果板子真打到我们身上,或许有些冤枉。但现在不是厘清责任的时候,现在的任务就是全警出动、全力以赴地去找出线索!”说完看看陈道静,加重了语气说道:“关键敏感时期,没有下班时间!更没有周末!你回去以后传达全局,就说我要求的!”

“是!”陈道静见段文胜书记如此重视这个案子,心里既有些欢喜,也有些发愁,欢喜的是领导重视了,自己有了圣旨,工作也就好开展,发愁的是,现在的队伍这么混乱,手下又没几个能顶的上的人,到底能不能找到线索,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好了,回去抓紧安排吧!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汇报!”段文胜挥挥手说道。

“是!”陈道静打了个敬礼,跟李青云和许静轻轻点头示意,便转身出门下楼去了。

许静也有些诧异于段文胜书记对这个案子的重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公安顺利查到线索的决心,如果顺着摸过去,就算自己转移了梁跃军,说不定也会留下线索,甚至引火烧身也不一定,看来还是要在源头上就把路堵死。

李青云简单说了几句也告辞了,许静定定神,把精力重新集中到绿水湾的项目上,给段文胜书记把剩下的部分一一汇报完。

“许总,这个项目难为你了!”段文胜站起身,一脸诚恳地望着许静:“不过许总你放心,你们煌辉集团的损失,作为市委书记,我心里是清楚的,而且我也会在党委政府通报一下,让他们也多了解你们集团。在这里,我也给你个承诺,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尽力弥补你们煌辉集团的。”

“段书记,您这么说,我真是太感激了!”许静也站起身,异常诚恳地说道:“房地产我虽然搞得少,但也明白政府配套的重要,像这样的规划,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您给我实现了梦想。您放心,我是商人,在经济效益上也是有笔帐的。环境好了,房价也自然就上去了,直接损失就可以减少很多。况且,如果绿水湾项目打造成黄北乃至东州的一个亮点,对我们公司来说,那也是受益无穷的,这不是一点直接的经济损失可以衡量的。”

段文胜听完,心中更加高兴,虽然眼前这个人年龄不大,但却有长远的目光和高的境界与格调,明显与一些商人不同,一时心中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个人详谈甚欢,但许静没有被这种气氛所陶醉,十几分钟后,便知趣地起身告辞。

段文胜更加欣赏这个年轻人,虽然还有杂事在身,但今天他不好开口下逐客令,而许静不但胸中有大气象,而且这种小事也极其周到,心中高兴,神态也就变得更加亲热,送出门时甚至还一边握着手一边亲昵拍了拍许静的肩膀。

许静的心情也不错,告辞出来,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来到车上,立刻摸出手机给孟如海打了过去:“孟局,有时间来一趟帝豪,我等你,有急事!”

不许查明

“静哥,我在高速路口呢!”孟如海气呼呼地骂道:“娘们当家,房倒屋塌!妈的,跑了一个人,那娘们让我们从监控挨个找好牌,麻痹的大晚上,哪有那么清楚!真**”

“不清楚才好!”许静声音不高,但却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哦?静哥?我,我没太听清楚。”孟如海愣了一下,有些愣愣地问道。

许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高速口南边那条小土路旁边的小树林等你。”说完顿了一顿,笑道:“别让弟兄们太累,悠着点干。”

“啊?”孟如海又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这帮废物也该让他们累累了,否则都不知道公安是干什么的了”

“按我说的办!”许静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悦。

“哦,好的静哥。”孟如海一头雾水,不过他听出了许静的不满意,便连忙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一边走进监控室,一边骂骂咧咧地吼道:“都**给我停下来休息二十分钟!眼睛都**花了,还找个屁啊!”

一帮刑警正累得头昏眼花,那么多辆车,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停,有些还不太清楚,需要把头靠上去仔细看,也早就有些心烦,这时一听便立刻停了画面,出去透口气了。

丁大成也累的够呛,自从被陈道静批了几次,他的危机感很强,一些工作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拖拉松懈,但另一方面,他心中也就愈发地依仗孟如海了。

这时见孟如海出了监控室,便连忙追了出去点头哈腰地递上支烟,苦着脸说道:“唉,到底还得是亲领导才行,知道体贴我们。”

“妈的,知道就好!”孟如海猛地吸了口烟,心里老大不痛快,他知道查监控是个苦差事,所以想累累他们,让他们对陈道静也多点怨言,可许静为什么不让查呢?

“谁远谁近,我们当然心里是有数的。”丁大成一脸奉承的笑容。

“妈的,光知道远近有屁用!得真正干点事给老子长长脸才行!”孟如海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自从徐慕枫重新回了刑警队,什么事都压着丁大成一头,眼看着徐慕枫在局里的地位迅速上升,队里的有些人也开始慢慢向徐慕枫靠拢,他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可是又有些无可奈何,丁大成方方面面,除了听话意外,真是没法跟徐慕枫比。

丁大成诺诺着,跟在孟如海身后。

“跟着老子干嘛!”孟如海回头瞪了一眼,压低声音骂道:“带着兄弟们去那边商店买点饮料和烟,妈的,一个大队长,连这点事也得教!趁徐慕枫不在,你还不赶紧拉拢牢笼队里的弟兄!”

“哦,是,是是。”丁大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头招呼着那几个刑警向商店走去。

孟如海顺着坡道下来,抄了条小土路走进了那片小树林,远远就看见了许静的那辆奔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许静看到孟如海走了过来,便从车中下来站定在一棵树旁。

“静哥,有事?”孟如海走过来问道。

许静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望着孟如海:“孟局,那辆车是去北京的,车号江e8092。你要想办法将这辆车遮盖过去!”

“静哥?你干的?”孟如海吃惊地张大了嘴,说完仿佛意识到不对,便连忙又改口道:“是咱们的人干的?”

“不是!”许静轻轻摇摇头,说道:“这辆车目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说完顿了一顿说道:“梁跃军这个人,我还有用处。现在很多人都急于找到他,连段书记都很着急,恐怕身上背的案子不小,所以我们先查一下,如果确实没有什么油水,再由我交给段书记和陈局长,也算是份厚礼!”

“明白了!”孟如海点点头,说道:“放心吧静哥,我这就去安排!”

许静静静地望着孟如海,语气有些冷淡地缓缓说道:“孟局,最近咱们处理得很多事都不利落,我已经有点不放心了。”

孟如海微微有些尴尬,笑道:“放心吧静哥,这件事我亲自操刀!”

“不要再出问题!”许静的目光微微一冷,说道。

“放心静哥,那我这就去了!”孟如海避开了许静的目光说道。

“去吧!”许静缓缓地点点头:“还有许峰那辆车,也盖过去。”

“哦,知道了。”孟如海转身上了土坡,穿过小土路来到高速路口,进入监控室,快步来到桌前,拿起清雅轩那边发过来的所有车号,一看,心里不由一惊,名单中竟然真的有那辆车号江e8092的车,而他的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许峰的那辆奥迪车。

妈的!孟如海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车主,还是在骂陈道静。他经常骂丁大成,说他不如徐慕枫,可是内心里,其实对陈道静更恨一层,他原本是老江湖,局里没有几个比他经验丰富的,可是自从陈道静来了以后,明显把他压下去了,而且很多对立的观点最后证明都是陈道静是正确的。这让他心里有些窝火,甚至有些紧张。

他极快地大体扫了一眼,便拿起一支笔在名单上画了几条分隔线。这时,丁大成他们看到孟如海进了监控室,便也都小跑着回来了。

“为了提高效率和准确率,我来分下工!你,还有你!”孟如海指着两名刑警:“你俩第一组!查八点到八点半的车!”

“你,还有你!查八点半到九点的车,你,还有你”孟如海一一地分着,把车号江e8092的那辆车的时间段分给了丁大成和一名眼神不太好的刑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孟如海局长亲自坐在后面督阵,刑警队的队员都不敢懈怠,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盯着看,眼睛累的又酸又胀。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时间也快到了晚上九点,终于轮到了丁大成那组。

“你负责查监控,我给你念名单!”丁大成是个拈轻怕重的人,这次碍于孟如海亲自督阵,他虽然不得不上,但赶紧挑了个轻快的活。

那名刑警自然不敢反对,盯着电脑屏幕吃力地一个个辨认着,头都已经快钻到电脑去了,一会便累的眼睛有些流泪,便不时摘下眼镜擦拭以借机休息一下。

“妈的!我来!”孟如海仿佛嫌进度太慢,一把夺过了丁大成手中的车辆清单,骂道:“你去帮他看监控!老子给你念!”说完又回头说道:“剩下没几辆了,大家也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说不定明后天还要加班!”

大家见孟如海一反常态没有中间跑了去喝酒,便也纷纷表示不走,气的孟如海又骂了一顿,这才一个个出门走了。

孟如海坐在后面拿着名单一个个念着,等到了车号江e8092的那辆车时,他便将它和许峰的那辆奥迪一起忽略了过去。

到了接近十一点,所有清单终于查完了,有两辆车进入了范围,一辆是九点多从清雅轩离开的,一辆是十点多从清雅轩离开的。

丁大成显得很高兴:“孟局,咱们好歹也算没白忙活,终于查到了这两辆车!”

“妈的,说你是猪脑子,你还真就是猪脑子!”孟如海骂道:“你以为姓陈的是神仙啊!她觉得在这两个地方出现,就一定是梁跃军乘坐的车?妈的,老子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都多!今天老子就把话撂倒这,如果这两辆车确实是梁跃军逃跑时用的车,老子明天立刻辞职滚出公安局!”

丁大成一时有些发呆,不知说什么好,半响讪讪地笑道:“当然肯定是孟局高明了,孟局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心里却在想,你那么确定不是,那还这么认真盯在这里不走干嘛!

明天动手

已近午夜,黄北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不出孟如海所料,通过调取两辆车的车主资料和调查,这两辆车基本都排除了嫌疑。

“这么查就是胡搞!”孟如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有些不满地说道。

陈道静峨眉紧蹙,这是她最抱希望的一块,所以才会亲自抓,可是冷酷的现实在这里摆着,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

“雷局长什么时候回来?”陈道静转头问治安大队长刘春刚。

“说快到了。”刘春刚也有点垂头丧气,查了一天,什么线索都没有。

孟如海冷哼了一声:“我看还是散会吧,别耽误工夫了,雷剑回来也是交白卷!”

正说着话,雷剑推门进了来。

陈道静殷切地目光迎了上去,可是看到雷剑一脸疲倦又丧气的脸时,一颗心便沉了下去,看来也没有进展。

“陈局长,没有线索。”雷剑疲惫地坐了下来说道。

孟如海端着茶杯,顾盼着众人,微微有些得意地说道:“刚才我怎么说的?我就知道是白忙活!”

陈道静沉思了一会,抬起头轻轻地说道:“那就散会吧,大家辛苦了!”

“走吧。”孟如海率先站了起来,端着茶杯向外走去。

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向外走。

“丁大成,你留一下。”陈道静忽然抬起头喊道。

丁大成愣了一下,连忙重新坐下:“陈局,有事?”

孟如海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站住,顿了顿便继续向前走去。

会议室里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陈道静和丁大成两个人,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丁大成一开始心里微微有些打鼓,但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纰漏,便安下心来。

“今天的监控都是怎么查的?给我说一遍。”陈道静淡淡地问道。

丁大成便把今天查监控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关键的时候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把那个过往车辆详单给我。”陈道静微微皱起了眉头:“就是孟局分组的那份。”

丁大成愣了一下,说道:“那份在孟局那。”

陈道静沉吟了一会,拿出手机打了出去:“天浩,把清雅轩附近经过的车辆详单给我送一份到会议室来。”

丁大成有些不解地望着陈道静,半响小心翼翼地说道:“陈局,以前刑警队是让您有些失望,但今天,我们绝对查的很认真。”

陈道静也不说话,只是眼睛望着侧面的墙壁沉思着。

不一会,徐浩天拿着几张详单走了进来递给了陈道静:“陈局,这是你要的东西。”

“嗯,坐下吧。”陈道静接过详单,摆摆手让徐浩天坐下,然后低头仔细地看起来。

丁大成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有些忐忑地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陈道静把几张详单扔给了丁大成:“你和孟局查的是那些车,给我标出来。”

丁大成的脸变得有些难看,这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接过仔细地寻找着,半分钟后,他找到了一个印象比较深的号码,便起身指着那个车牌说道:“我查的那些大约是从这辆车的前几辆开始的,这个号牌有四个八,我印象比较清楚。”

“这样,”陈道静站了起来:“咱们再辛苦一趟,把这二十多辆车再查一遍。”说完对徐浩天说道:“给刘春刚打电话,让他带几个治安队员过去,人多力量大,能查得快点。”

“好!”徐浩天应了一声,转身去打电话了。

半小时后,陈道静、徐浩天、刘春刚、丁大成,还有几名治安大队的队员出现在了高速路口的监控室内。

只是,他们没有发觉,不远处,有一辆没有发动的车静静地停在黑暗中正看着这一切。

一个半小小时后,在监控上有两辆车被确定了出来。

丁大成一开始有些不相信,可是看着画面上清晰的数字,他头上的汗便冒了出来,说话也开始结巴了:“陈,陈,陈局,我,我们当时”

陈道静没有理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说完又对刘春刚和徐浩天说道:“明天与车主联系一下,如果可疑,去沿途调查所有监控。”

“这辆车好像是许峰的。”徐天浩指着第二个车牌说道。

陈道静没有表态,点点头:“明天查。”

一行人从高速路口分别驶出,各自回家了。

此时,那辆静静地停在黑暗中的车内,孟如海摸出电话打了出去:“静哥,恐怕要坏,陈道静那娘们又来查了!”

“嗯,我知道了。”许静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怒或者失望。

放下电话,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摸出电话打了出去:“小峰,兔子和光头到了没有?”

“到了,哥!我们正吃饭呢!龙杰一个人在那盯着呢。”许峰的声音传了出来。

“按预定计划,让兔子和光头去执行!你立刻开车回来。”许静顿了顿又说道:“让龙杰坐别的车回来。”

“好的,哥!”许峰挂了电话,对正在吃饭的兔子和光头说道:“我哥让我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小心一点,不要搞砸了!如果风声紧,就往俄罗斯那边跑!”

“明白,那边咱已经混熟了,放心吧!”或许是俄罗斯的饭菜实在吃不惯,连夜赶来的两个人风卷残云地吃着许久未见的中国菜。

许峰走了,光头和兔子来到宾馆,对一直站在窗帘后面向对面凝望的龙杰说道:“龙哥,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光头就行了!”

“嗯。”龙杰面色阴鸷,点了点头。

“小峰走了,说静哥的意思,让你自己回去。”虽然龙杰一副冷酷的样子,但光头还是显得很热情,或许是许久没见亲人的缘故。

“嗯。”龙杰简洁地应了一声,拿起包走了。

光头看看兔子,问道:“今晚动手还是明天?”

“按静哥吩咐的来,先来软的。”兔子深深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先睡觉吧,明天一早再说。”

事已败露

第二天一早,光头起了床,胡乱洗了把脸,便喊兔子:“兔子,该办事了!快起来!”

兔子睁开惺忪的眼,嘟囔了一句“还早呢!”便又睡过去了。

光头知道自己的心眼不如兔子多,这种事还得兔子拿主意出面,便也没再坚持,随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此时,刘春刚和徐天浩已经在陈道静的办公室里,徐天浩手里拿着几张纸:“陈局长,这是那两辆车的资料,您看是先打电话联系一下,还是顺着监控查下去。”

陈道静沉思着没有说话,按理说打电话询问会打草惊蛇,但按着监控一路查下去,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犹豫了许久,她也没打定主意,摸起电话给霍天泰局长打了过去,将此事详细地汇报了一下。

霍天泰局长听完倒是显得很高兴:“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好!这样,你们以黄北公安局的名义给他打个电话,找点别的事问下,尽量别牵扯梁跃军。这边我安排人员去沿路查监控,咱们分兵两路。”

有了霍天泰局长的指示,陈道静心里踏实多了,问刘春刚和徐浩天:“他俩有没有其他能沾上边的案子,最好是小案子。”

“有!”刘春刚立刻说道:“许峰的案子太多了,牛毛一般,另一个小子也跟道上的人牵扯不清,有很多案子都能询问到他。”

“好,那就去办吧,尽量别打草惊蛇!”陈道静点点头说道。

徐浩天摸出手机给许峰打了过去,许久那边才接通了:“妈的,谁啊?一大早的还让老子睡不?”

“许峰吗?我是黄北公安局,找你了解点情况!”徐浩天冷冷地说道。

“公安局?干嘛?”许峰懒洋洋地回答道,好像还没有睡醒。

“前天晚上香港街发生了械斗,有目击者看到你在现场,所以请你到公安局来说明情况!”徐浩天一本正经地问道。

“妈的!这两天老子一直在沙漠和草原,谁**到香港街了?你告诉我,谁说看到我的?老子非把他的嘴撕烂了不可”许峰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吼道。

“注意你的言辞!”徐浩天冷冷地继续问道:“你现在在哪?在草原?”

“老子已经回来了,今天早上六点多到的,妈的,刚刚睡着!”许峰说完又狠狠地问道:“到底是谁说看到我的?”

“少废话,今天上午到公安局治安大队来一趟!”徐浩天说完挂了电话。

陈道静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这时抬头看看徐浩天和刘春刚:“什么感觉?”

徐浩天想了想说道:“感觉比平时收敛了很多,要换以前,早就骂上了,而且说不定立刻就把电话打回来了,甚至能直接跑公安局来闹。”

“我也是这感觉,好像今天他在顾忌什么。”刘春刚点点头说道。

“不过,昨晚我粗略查了一下,好像煌辉集团和梁跃军一直没有什么来往。”徐浩天又说道。

“哦。”陈道静微微点点头,没有明显的表情,心里却异常欣慰,她昨晚也通过一些关系调查了一下煌辉集团尤其是许静、许峰兄弟俩与梁跃军的关系,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刘春刚有些诧异地望着徐浩天,表情有些诧异,又有些惭愧,自己作为一个老公安,竟然还不如一个临时工周到细致。

“打另一个!”陈道静对徐浩天点点头说道。

“嗯,”徐浩天应了一声,给另一车的车主打了过去。

这个车主的语气比较从容,甚至有些懒洋洋的,显然并没有做什么心虚的事情。

“你上午来公安局一趟。”徐浩天说道。

“警察同志,我们现在蒙古呢!怎么回去啊?”那人仿佛正苦着脸:“那事真跟兄弟我没关系,我敢向天发誓,如果那事我参与了,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回来记得来公安局解释一下!”徐浩天说完挂了电话,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又是草原!”

“嗯!”陈道静微微皱着眉,缓缓地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

徐浩天和刘春刚应了一声,出门走了。

陈道静立刻摸起电话给霍天泰局长做了汇报,然后又给萧何吏副市长打了电话简要做了汇报,说完犹豫了一下,又将昨晚漏查车辆的事情说了一遍。

“找个机会,大力整顿下队伍!”萧何吏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各个单位心在曹营心在汉的害群之马太多了,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却是绰绰有余!在别的单位或许影响还小些,可在你们公检法,绝对是个大问题,甚至是致命的!”

萧何吏说的每一个字都敲进了陈道静的心里,她点点头,轻声说道:“萧市长,到时候您多支持啊。”

“放心吧,我会全力支持的!”萧何吏副市长仿佛还在忙着,简单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大漠草原的一个小镇,光头和兔子此时也已经赶到了一处蒙古包,刚才许静亲自打来电话,得知他们还没行动,在电话里一顿臭骂。

两个人在外面等了一会,见眼镜老三开着一辆车向镇外开去,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蒙古包。

“咦,这不是光头和兔子吗?你们一直躲在这啊?哈哈”与梁跃军一起的两个人虽然与丁建国走得近,但毕竟在黄北的地面上,跟兔子与光头也很熟,一见面,短暂的吃惊过后,便亲热地打起了招呼:“快进来坐!哈哈,真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地方居然能碰到弟兄!”

兔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蒙古包里坐了一会,喝了一碗酥油茶,便悄悄地一拉那车主的袖子:“哎,出来说点事!”

“什么事啊?”那车主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跟着兔子出了蒙古包。

“兄弟,别怪我不提醒你!你要再不回黄北,恐怕公安局就快通缉你了!”兔子小声地说道。

“啊?通缉?我操,你开什么玩笑!”那人愣了一下,随即不高兴起来:“是你和光头被通缉,怎么扯到我们兄弟头上来了!”

“妈的,你知道他是谁?”兔子用手一指蒙古包里,压低声音说道:“省公安厅的要犯!”

“要犯?不会吧?丁”那人说了一半便闭嘴了,虽然丁建国和许静的矛盾并没有太公开化,但在道上却也不是什么秘密。

“妈的,你狗日的不看报纸啊!”兔子恨恨地瞪了那车主一眼:“他叫梁跃军对吧?”

“对。”

“省发改委的,对吧?”

“对!”

“他前脚刚走,后面发改委他手下的处长就死了!”兔子神秘地说道:“据说,这个梁跃军身上已经背了四五条人命,只是官太大,现在没法公开,但省纪委、公安厅都在到处抓他呢!你现在带他跑,不是找死吗?”

“啊?!!”那车主的脸色顿时变了,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兔子不满地说道:“别人害你,兄弟提醒你,你还不领情!”

“领情,怎么不领情,兄弟的这份恩情,哥哥记一辈子!”那车主连忙掏出一摞钱放进兔子的手里:“给哥哥指条明路吧!”

兔子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趁别人还不知道这事,你们赶紧撇开走人!以后公安问起,就说来草原办事,或者散心旅游都行。如果公安知道人是你带来的,那就承认,但一定要说自己不知道,是受人之托捎他过来”

“妈的,我们本来就是不知道啊!”没等兔子说完,那车主就苦着脸骂道:“操**的,以前也知道他心黑,没想到他这么黑!这不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嘛!”说完愣了一下,一拍大腿,叫道:“妈的,怪不得一大早黄北公安局就给老子打电话呢!我操!”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事不宜迟,现在就走,直接回黄北,什么都来得及!就算真摆脱不了干系,那就直接把安排你俩来的人交代出来,也能自保!”兔子在这方面还是比光头要强的,把许静交代的话八九不离十的都表达了出来。

那车主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对兔子冷森森地说道:“兄弟,这样行不?我们哥俩直接把他弄回去交给公安!也算立功赎罪了!”

“你就扯吧!那样做不但你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而且,你想想,丁建国那老狐狸能饶得了你?说不定你们还没进黄北公安局大院就已经被干掉了!”兔子愣了一下,连忙说道。

“这么说,丁老板还很稳当?”那车主试探地问道。

“稳当个屁!”兔子骂了一句,对那车主笑笑说道:“不过再不稳当,收拾你俩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那车主讪讪地笑笑,点点头:“也是,那我们就走了。”说完一抱拳:“兔子,这个情分哥记住了,回头黄北见面了一定好好地摆场酒!”

“自家人别客气,还是那句话,早走一秒,就安全一秒!”兔子催促道。

那车主重新回到蒙古包,连坐也没坐,直接对另一位说道:“赶紧收拾东西,走!”

那人一愣,问道:“去哪?”

梁跃军也有些奇怪:“去哪里?”

那车主嘿嘿一笑,说道:“梁主任,您有什么事,我们弟兄一点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临时有点私事,得先走一步了,带着您不方便,希望您别介意。”

梁跃军的表情一僵,知道江北那边自己的事已经暴露了。

请求援军

“梁主任,您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我们兄弟也是迫不得已,希望您能谅解!”那车主与梁跃军握了握手说道:“我们兄弟得立刻回黄北了,今天上午公安局就打电话来了。”

梁跃军笑了笑:“行吧,你们回吧!感谢这些天的照顾!”

“都是应该的,梁主任只要您别怪罪就行。”那车主心里也没底,这年头,风云变幻莫测,今天被通缉,水知道哪天摇身一变又高高在身起来,所以对梁跃军的态度依然比较尊敬。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提着包出门上车走了。

梁跃军送出门,望着一路烟尘而去的车影,轻轻叹了口气。

“嘿嘿,梁主任,你也别叹气,现在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年头。”兔子嘿嘿笑了笑,说道:“像我们这样讲义气的人不多了。”

梁跃军冷眼看了看兔子,微微一笑说道:“兄弟,咱们素不相识,你讲不讲义气跟我没关系,就算你现在把我弄回去,我也不会怪你。”

“别啊,我们兄弟可是素来仰慕老大的,这次老大出了事,我们兄弟就是赴汤蹈火也不会丢下老大的。”兔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兔子毕竟是见识少,在道上见人喊老大自然是尊称,但对梁跃军来说,这个词却是极不感冒,微微一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兄弟,后会有期。”

光头脸上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刚要说话,却被兔子用眼色制止了,对梁跃军笑道:“既然老大不相信我们,那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说完对光头说道:“咱们走。”

光头犹豫着,不过还是跟着兔子向帐篷外走去。

等两个人走出了帐篷,梁跃军有些颓然地坐在了羊毡上,何去何从,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半响,从怀中掏出了去外蒙的那张通行证,神情有些难过,难道真的要逃往异国他乡吗?

这时,兔子却又走了回来,一探头说道:“梁主任,刚才忘了告诉你一件事,现在这个地方已经被怀疑了,尤其是去外蒙的边境哨卡,都已经有了你的照片,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往北走了。”

梁跃军神情一呆,这条路被封死,那他真是走投无路了。

兔子察言观色,见状便说道:“梁主任,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兄弟先走一步了。”

“哎,等下!”梁跃军猛地站起来喊道。

“梁主任,还有事?”兔子故作惊奇地问道。

梁跃军走了过去,神情有些沉重地说道:“我现在走投无路了,如果兄弟们能给我指条明路,我感激不尽!”说完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说道:“必有厚报!”

“厚报就算了,你只要信得过兄弟,我带你出国!”兔子说道。

梁跃军犹豫了一会,眼下他仿佛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便默默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兔子出了门。

三个人上了车,兔子对梁跃军说道:“这附近公安已经布控了,咱们不能直着走,必须绕开那些哨卡。”

梁跃军点点头:“就靠兄弟了,你做主吧!”

其实,不管是陈道静,还是霍天泰,都还没有查到梁跃军的具体位置,更没有在这里布控。但是,那两个人的离开,让梁跃军觉得公安肯定已经追到这个地方来了,所以对兔子的话深信不疑。

兔子为了做的真实一点,没有直接去高速,而是走的蛇形路,左绕右绕直奔东北方向的黑土省而去。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两片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在后面一直盯着他们。

眼镜老三还没到帐篷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把车放到远处的一处破墙后面,一个人悄悄地溜了过来。刚才兔子和梁跃军的对话被他全部听到耳里。

他立刻给丁建国打了电话,丁建国一听,两道小短眉立刻皱在了一起,又是许静!这家伙真是太难缠了!

“你觉得怎么办好?”丁建国仿佛也没有好主意,这次既没有怒骂,也没有装傻,语气很低沉。

“我先跟着,最好从黄北调几个能干的人过来,这两个人,一般的人对付不了。”眼镜老三说道。

“叫谁?”丁建国问道。

眼镜老三有些犹豫,暴狼虽然猛,但跟他太不对付了,来了肯定不听自己的安排,说不定会弄巧成拙。而对杜云武,他又有些不放心,总感觉这个人背后隐藏的东西太多。有心让丁爱辉带暴狼一起来,又觉得过于唐突,这个时候,丁建国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涉险。

“小武怎么样?”丁建国问道,在他心里,杜云武还是比较能干的,只是他的感觉和眼镜老三一样,觉得杜云武并不是很值得信任。

“他?我有点不放心。”眼镜老三犹豫了一下,说道。

丁建国沉默了一会,觉得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沉默了一会说道:“就小武吧,我一会把他叫来交代交代,这一时半会,他还不敢怎么样!”

眼镜老三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便点点头说道:“你直接让他们到关外吧,我看他们的路线好像是要去黑土省。”

“行,到了我让他联系你!”丁建国说完挂了电话。

眼镜老三想的没错,兔子绕来绕去,还是绕进了山海关,然后又一路往北,直奔俄罗斯边界而去。

到了木加斯的时候,杜云武赶到了,与眼镜老三汇合后,在一条省道上截住了兔子的车。

兔子一看是杜云武,心中不由一阵发慌,他挺怵头这小子的,之前也斗过几次,总是觉得杜云武没什么本事,可最后吃亏的却总是他。

杜云武这次来带了十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兔子和光头摁倒了。

谈笔交易

“小武子,你**地别嚣张,黄北迟早是静哥的天下!你再不回头,早晚有你倒霉的!”兔子吐了口嘴里的土,挣扎着抬起头骂道。

“嘿嘿,倒霉有先后,现在的倒霉是你们!”杜云武慢悠悠地走过来,冲手下那帮人一摆手:“你们都退后,我跟兔子说几句话!”

梁跃军在车中紧张地望着车外发生的一切,开始他以为是公安追上来了,可是后来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慢慢的心才安定下来。

“有屁就放!”兔子输人不输阵,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狠狠地说道。

“你刚才说的不错,黄北早晚是静哥的天下,这点我心里很清楚。”杜云武笑嘻嘻地说道。

“你?你想搞什么鬼?”兔子愣了一下,吃惊地望着杜云武说道。

杜云武掏出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一张口,将烟喷在了兔子的脸上:“我想跟静哥谈点交易。”

“屁!”兔子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股烟,他见杜云武一个一个静哥,心里的胆气便慢慢壮了起来,斜着眼看看杜云武,冷哼道:“就凭你,也配跟静哥谈条件?!!!有屁就放,先过了兔爷这关再说!”

杜云武没有说话,静静地吸着烟,然后突然一个猛不丁地直踹,将兔子蹬倒在地,骂道:“你再跟我张狂?信不信我现在先卸了你一条腿?”

兔子的脸微微有些变色,他别的不怕,就算他的脸变花,身子鼻子扁了也并不太在意,他真正在乎的是他的两条腿,说到底,他能成为许静手下的四把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跑得快,否则也不会被人叫做兔子。

“你敢!”兔子心里发虚,但嘴上还硬着。

杜云武也不搭话,伸手就从腰里抽出了一根铁链,照着兔子的小腿就轮了过去。

兔子一个翻身想躲开,尽管他身手灵敏,但毕竟躺在地上行动不便,小腿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痛彻骨髓的钻心让他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杜云武还不说话,一抬手又将链子举了起来。

“别!别!武子,武哥,武爷!别打了!”兔子见事不好,连忙告饶。

“妈的,贱坯!”杜云武骂了一句,收起了铁链,冷冷地望着兔子:“给静哥打电话!”

兔子看看杜云武,又看看远处被按在地上的光头,微微有些犹豫。

“快点!”杜云武猛不丁地喝了一声。

兔子被吓得一精灵,下意识地就掏出了电话,看看杜云武,没敢再犹豫,拨通了许峰的电话。

“兔子,怎么样了?快出境了吧?”许峰的声音透着冷淡:“没有重要的事别打电话。对了,光头呢,让他接电话。”

“小峰,我们被杜云武那”兔子抬头看了一眼,见杜云武正冷冷地望着他,狗日的三个字便没敢说出口,低下头说道:“梁跃军落到他们手里了。”

“啊?废物!”许峰骂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道:“那你和光头呢?”

“也落他们手里了。”兔子带着哭音说道。

“这狗日的!你告诉他,如果他不赶紧放人!老子剥了他的皮!”许峰怒吼起来。

杜云武慢慢地走过去,一把从兔子手中拿过了手机,说道:“许峰,让静哥跟我通电话!”

“妈的,你也配!”许峰怒吼道:“小武子你个狗日的,别以为丁建国能罩着你,老子今天对天发誓,你要有狗胆回黄北,你爷爷我一定要你的命!”

“让静哥给我通话,就打这个号!”杜云武冷冷地说完,挂了电话。

许峰气的把手机摔在地上,仿佛还不解气,一伸手将茶几掀翻了,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外面的服务员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许总,出什么事了?”

“出你妈了!”许峰余怒未消,冲服务员怒吼道。

服务员见势不妙,心想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便赶紧退了出去。

许静气呼呼地喘了半天气,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点,心想事情不小,还是得跟哥哥说一声。想摸电话,却发现早已经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妈的!人呢!给我进来!”许峰又狂吼起来。

服务员战战兢兢地进来:“许总,有什么吩咐?”

“拿个手机来!”许峰吼道。

服务员赶紧退出去,不一会,拿了个手机进来递给了许峰。

许峰拨通了哥哥许静的电话:“哥,刚才兔子打电话来,他和光头,还有那个姓梁的,都落到杜云武手里了。”

“哦。”许静仿佛没有什么反应,淡淡地应了一声。

许峰跟随哥哥多年,自然能听出语气中的那份寒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杜云武说要跟你谈谈。”

“哦。”许静又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说让你打兔子的手机号。”许峰说完,恨恨地说道:“哥,你也别打了,这事交给我和龙杰,现在就去黑土省,要了那王八蛋的狗命!”

“哪也不要去。”许静淡淡地说完挂了电话,对丁爱辉手下的那几个人物,他是非常了解的,眼镜老三是个人才,暴狼虽然残暴冷酷,但其实在许静心中并算不得什么,反倒是王风和杜云武,有点是他的心头之患。王风已经除掉了,但杜云武太精滑,每次出门都带着七八个人,而且住处也有七八个人,一般很难下手。不过好在他对许静方面倒也不过分,所以也并不急在一时。

许静慢慢地拨通了兔子的号码,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兔子那低俗的彩铃。

“是静哥吗?我是武子。”杜云武的声音传了过来,话语中透着一股尊敬。

许静心里一动,笑笑说道:“武子啊,听说你要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明智选择

“呵呵,静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杜云武显得很客气,态度也异常得诚恳:“静哥,在整个黄北,其实我真正佩服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静哥!”

“呵呵,兄弟抬爱了。”话筒里许静的声音里透着愉悦,但在电话的那端,许静的双眉却微微皱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杜云武沉默了一会,见许静并不提梁跃军的事,便笑了笑说道:“静哥,如果需要小弟的,请尽管吩咐,武子一定效犬马之劳!”

许静仿佛在犹豫着什么,半响才缓缓地说道:“武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这些年我和丁大集团的恩怨是非,不过静哥也不是糊涂的人,在所有的龌龊里,你几乎没有参与,这个我心里是有数的。”

杜云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许静不愧是许静,跟明白人打交道就是要比丁爱辉那种废物要强得多,便笑着说道:“呵呵,静哥,我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我明白在黄北的地盘上谁才是最后的老大!”

“武子,大家都是爽快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许静的声音里依然透着愉快,但双眉也依然紧皱,他在飞快地盘算着,如果是关注眼前权宜之计的话,那自然要是把杜云武糊弄住,尽管这小子肯定不是好骗的;如果从长计议的话,那借这个机会分裂丁建国的势力,让杜云武从此为他所用,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以他对杜云武的了解,他绝不会甘心当自己一个普通的手下,就是临时委曲求全,终归也是个心腹之患。

“静哥,我也没别的想法。”杜云武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就是想在静哥手下混碗饭吃!”

“兄弟,许静虽然不才,但看人也能有个八九不离十,以兄弟你的能力,跟着我混太委屈你了,就算你甘心,我也不忍心。”许静很认真地说道。

杜云武笑了笑:“静哥,你是不放心吧?”

“呵呵。”许静笑了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有这个顾虑,以你的能力,肯定在光头、兔子他们之上,可是他们跟我混了那么久,你一来就在他们上面,我不好交代。”

“静哥,你别为难。”杜云武有些慷慨激昂地说道:“能跟着静哥混,那就是我的福分!排在谁前谁后,武子绝不敢也不会有半点的不痛快。这点请静哥放心!”

许静的双眉渐渐展开,到底怎么安排杜云武,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但是他并不急于说,而是沉默着。

“静哥,能收留兄弟吗?”杜云武只字不提梁跃军的事,态度异常地低调,让旁边的兔子不禁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甚至几次闪过了焦急,恨不能话筒那边的许静立刻答应了才好。

“武子,你看这样行不行?”许静沉吟着,仿佛还在犹豫:“你可以来煌辉集团,但是不用在集团里做事。牧羊乡的地盘归你,堂口属于煌辉集团,但是跟煌辉集团不是爷们关系,而是兄弟关系。不过收入方面,每年还是要给公司百分之三十,或者我们每年年底商量个任务,定额上交公司也行,你觉得怎么样?”

杜云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按常理,一般人会不理解,牧羊乡目前本来就不属于徐静的地盘,大部分行业都被杜云武牢牢掌控着,所以许静将牧羊乡送给杜云武,只不过是送个空头人情而已,何况,还要让他平白无故地上交百分之三十的提成。

但杜云武却不这样想,许静之所以敢这么说,那就是已经在心里将牧羊乡划归己有了,更重要地是,许静这个决定肯定是认真的,是他可以接受的。

位置是次要的,有自己的地盘,能培养自己的人,事情能自己做主才是最重要的。杜云武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没上过学,也不知道拥兵自重这个成语,但是却明白手下有人,地位就会高,也会牢靠。至于以后兵强马壮能与许静分庭抗礼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更高的想法,他目前并没有多想,因为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

“武子,你觉得怎么样?如果觉得太吃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许静的语气很平和,他心中微微有些矛盾,既希望杜云武贪得无厌狮子大张口,因为那样就说明这个人不足为患。可又希望杜云武能同意,他现在的力量虽然在黑道上与丁建国实力相当甚至略强一些,但毕竟丁建国那里还有官场上尤其是高层中的关系网,这些力量是巨大的,甚至有时会爆发出致命的一击,这也是这些年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所以,他心里又有些期盼杜云武是个人物,能与他联手,帮他顺利地打完这场真正决定黄北归属的战役。

“静哥,没什么商量的,一切按你说的办!”杜云武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顿了顿又笑着说道:“静哥,我有个建议,上交公司的那部分,不如就按你说的来个定额吧!提成麻烦,毕竟要看帐,万一有点问题,显得不好!不如定额,不管高点低点,只要静哥定了,武子一定拼了命也要完成!”

“行,那就定额!”许静说完笑了笑,说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既然是兄弟了,那眼前你就先帮哥哥一个忙。”

“哦?”杜云武心里一动,忙问道:“什么事?静哥尽管吩咐!”

“梁跃军是张很重要的牌,光头和兔子一来身上还背着案子,二来他们办事也不很利落。”许静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

杜云武眼睛一亮,说道:“静哥,您请吩咐!”

“我觉得你既然已经在黑土省,那就顺便帮我办了这趟差事,海关的人已经打点好,明天一早你们就出境去俄罗斯,地点让光头和兔子告诉你。”许静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当然,你要更合适的地方,可以做主。”

“放心吧静哥,武子一定办好!”杜云武眼睛更加亮了,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会太早在丁建国那里暴露,这样一来,自己既替许静办了事,又可以暂时在丁建国那里也有所交代,所以便有些急切地问道:“静哥,都需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就在境外住下来,切断一切联系,包括我,也要少联系,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我会让人通知你。”许静说完,仿佛有些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在丁大集团没垮之前,你最好不要暴露。可以与丁建国保持联系,有些事也可以按他的办,你自己把握。”

杜云武半响没有说出话来,许静不愧是许静,再想想丁爱辉,他更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

起了杀机

挂了电话,杜云武侧头看看坐在地上的兔子,压低声音一笑说道:“兔子,一会咱们哥俩还得演一场戏。”

兔子虽然不知道许静在电话里说的什么,但根据杜云武的话,也能基本判断出他要反水丁建国投奔许静,这时见他的语气神色,心中更加踏实,神情也就显得放松起来,甚至有点豁达宽容地说道:“武子,你放心,只要你来静哥这边,咱们就是兄弟了,过去的事咱们一概不提!”

杜云武明白兔子心里认为自己入了伙自然要排在他后面,不过他并没有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回头喊道:“先把这两个小子捆到车里!”

过来几个小伙将兔子摁在地上捆了起来,他们并不知道杜云武的心思,所以对兔子下手很重,疼得兔子呲牙咧嘴,给杜云武使了几个眼色,杜云武却都装着看不到。

兔子恨恨地瞪着那几个捆他的小伙,心想等哪天落在老子手里,非好好折腾折腾你们不可。

那几个小伙看出了兔子眼中露出的凶光,其中一个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握起拳头骂道:“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老子一拳让你睁不开眼?”

兔子这时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便赶紧把脑袋耷拉下老实了起来。

几个小伙把光头和兔子塞进车里,问杜云武:“五哥,怎么处理这两小子?”

“等老三来了再说,你们看好那辆车的人。”杜云武走到一颗树下,摸出支烟点上,静静地望着远处。

不一会,一辆车驶了过来,眼镜老三从车上下来,走到杜云武身旁,问道:“老五,人呢?”

杜云武转身指了指那两辆车:“姓梁的在那辆车上,光头和兔子在这辆车上。”

“好!”眼镜老三点点头,说道:“你带人将光头和兔子押回黄北,跟公安的人联系一下,把这两个小子弄进去。给我留下几个人,帮我带着梁跃军重返草原,出境外蒙。”

杜云武说道:“老三,要不我陪你去外蒙算了,能保险一点。”

眼镜老三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说道:“如果你手上没事,跟我一块去最好。不过,黄北那边,许静蠢蠢欲动,我担心以暴狼的脾气,肯定会着了许静的道。”

“哦?他们要有行动?”杜云武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说道:“老三,我看不如你回去吧!许静太狡猾了,我们恐怕都不行,有你在,大家都放心,而且丁董事长也最信任你!”

“我?”眼镜老三微微苦笑:“丁爱辉哪会听我的,而且,我能指挥谁?最多帮董事长办点小事而已。你不一样,可以调动的力量多。”

“我,我有什么力量?”杜云武警觉起来,看看眼镜老三:“老三,可不带乱说的!”

“呵呵。”眼镜老三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杜云武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目光中也隐隐透出了一丝别样的东西:“你笑什么?老三!”

眼镜老三沉默了许久,叹口气说道:“老五,我跟你不一样,我迂腐。董事长救过我娘的命,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给董事长卖命一辈子了。”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不管他对还是不对,也不管他是成还是败!”

“我也是这样想的。”杜云武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开始隐隐透出了一股杀意,他感觉隐藏的够深了,可是现在看,所有的一切都被眼镜老三看在了眼中。

眼镜老三仿佛没注意到杜云武眼中的异样,叹口气说道:“现在两边都重要,你要觉得在这边更稳妥,那我就回黄北。”

“行!”杜云武痛快地答应下来:“我让这些兄弟跟你回去,反正他们也不方便出境,而且人多了反而显眼。”

“好吧,那就这样,路上小心。”眼镜老三点点头,转身走了。

望着眼镜老三的背影,杜云武的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斗争,平心而论,他对眼镜老三并没有太多不好的印象,而且,真要下手除掉他,他的心里也有点发颤,第一首先这是人命,他最忌讳的就是这点,所以在黄北这些年来,他的手上虽然沾了太多的血,但却没有命案。第二,现在黄北毕竟还是对峙的局面,丁建国并没有一败涂地,如果这事败露,不说丁建国那老狐狸,就是暴狼那头蠢牛也够自己受的。

挣扎了许久,杜云武还是将一个心腹悄悄叫了过来:“路上找个机会把光头和兔子放了。另外,老三可能要对我们不利,找个机会把他废了。”

“废了三哥?”那心腹立刻瞪圆了眼睛。

“妈的,小声点!”杜云武的目光阴沉,低声说道:“最好让光头和兔子动手,明白吗?”

“明白,放心吧五哥!”心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上了捆着光头和兔子的那辆车走了。

杜云武来到梁跃军的车前,打开车门笑道:“梁主任,让你受惊了。”

梁跃军并不认识杜云武,被兔子吓唬了这几天,他早已草木皆兵,觉得到处都有警察在堵他、抓他,所以此时完全没有了省发改委副主任的神气,语气甚至有些卑微地问道:“你是?”

“我是丁董事长的手下,听说您出事了,所以让我赶过来。”杜云武笑着说道。

“就你自己?”梁跃军微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呵呵,人多反而不好。”杜云武笑笑说道:“有些事,一个人做就足够了。”

梁跃军见杜云武虽然年龄不大,但谈吐自信,人也显得心机深长,便放下心来,点点头说道:“那就辛苦兄弟了,如果这次能脱险,我一定厚报!”

杜云武心里一动,眯起眼睛望着梁跃军,心想,或许这还真是条大肥羊。

投案自首

杜云武因为跟海关方面还没接上头,所以便把车开到了一处人烟罕迹的地方扔着,然后与梁跃军在边境处找了家小旅馆住上了。

杜云武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对梁跃军的要求也比较严格,他知道万一出事,自己弄不好也得进去,平时他很少冒这种险,只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博一下,不但要博许静的信任,还要掏点梁跃军的赃款。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跟着眼镜老三一块的走的那个心腹打来电话,慌慌张张地说道:“五哥,不好了,三哥跑了!”

“跑了?去哪了?!!!”杜云武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那心腹带着哭音说道:“不知道啊,他也没打招呼,吃晚饭的时候还叮嘱我们要小心,也没看出什么兆头啊!”

“废物!”杜云武怒骂道:“谁要跑还提前得跟你说一声啊!妈的!”

“那怎么办五哥?”那心腹吓得快哭出来,他是知道杜云武的手段的。

“回去吧,让弟兄们都看好自己的地盘,谁也不要给我无事生非!”杜云武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老大和暴狼来找茬,那就让弟兄们都乖乖听话,要什么给什么,总之别处乱子,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

“明白了,”那心腹仿佛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五哥,那俩小子怎么办?带回去?”

“带回个屁!”杜云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弄个手机,存上我的号,然后悄悄把他俩放了。记住,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明白,五哥你放心吧!”那心腹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好了,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杜云武挂了电话,骂道:“放心个屁!”

在手下的兄弟中,这心腹办事真是不太顶用,但是却忠心耿耿,其他人或许能办的比他漂亮,可杜云武却未必信得过。

凌晨一点,杜云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问道:“谁?”

“武子,我是兔子。”估计刚才跑得很急,兔子大口地喘息着。

杜云武腾地坐了起来:“出来了?我在如意宾馆”

“别说话,先听我的。”兔子打断了杜云武,喘息着说道:“你明天一早带梁跃军去边防哨卡附近的一家小红场客栈,我们在那里汇合,然后出境。”

“行!”杜云武点点头说道。

第二天一早,杜云武和梁跃军来到了小红场客栈,给兔子打了五六个电话都没人接,气的杜云武在心里招呼了兔子的祖宗八代的女人。

又打了几遍后,手机依然没人接,杜云武让梁跃军在一边等候,自己径直去了前台,问道:“下半夜有没有两个江北口音的人来住店?一个光头,一个瘦小枯干”

“哦,有。”看来光头和兔子给前台这位女服务员留下的印象挺深,没等杜云武说完,便指了指靠近侧院的一个房间:“在那间!”

杜云武慢慢走了过去,心中暗暗撇嘴,兔子也算是有过历练的人了,挑的这间房却不咋滴,一旦被封了门,很难脱身。

咣咣咣砸了半天门,里面才传出来睡意朦胧的声音:“谁?”

“我,开门!”杜云武低声喝道。

房门打开,果然是光头和兔子。

“你俩还有心思睡觉?”杜云武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两个人。

“妈的,老子昨天一夜没睡!”兔子骂骂咧咧地说道。

杜云武其实也是一夜没睡,不过他并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说道:“出了境随便你们睡!”

兔子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光头几乎没有什么零碎,随手拿起一个不大的小背包便站在了门口。

杜云武冷眼看着收拾那些零零碎碎的兔子,心想就这样的人也能成许静的四把刀,看来许静真是手下没人啊!如果王山、暴狼、眼镜老三和自己在许静手下的话,那煌辉集团会是什么成色啊!

四个人出了门,在车上的时候,兔子拨了几个电话,然后将车开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独自下车进了一栋废弃的民房。十几分钟后走了出来,手中拿了四张通行证和其他配套的物件。

出关很顺利,兔子仿佛有些轻车熟路,一入境便找了辆车七拐八绕径直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农村,离小镇大约有三公里的路。

四个人住了下来,光头和兔子还好点,看来已经不止来过一次了,弄了十几箱啤酒,天天喝着啤酒看电视,有时也看点弄来的烂片。

杜云武显得很安静,他不习惯这种生活,但是生活环境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坏之分,他的注意力都在猎物身上,他知道梁跃军有钱,而且就放在那个随着携带从不离身的黑色小包里。

四个人中,最受不了的是梁跃军,以前风光惯了,到哪里也有人簇拥和逢迎,可现在几乎没人理他。天天缩在屋里,外面不敢去,一来太冷,二来杜云武也不让。弄个收音机,又听不懂俄文,电视也看不明白,他不像兔子和光头,只要画面上有女人就行。

四个人也没有会做饭的,光头做的还稍微能吃一点,杜云武和兔子做的根本就不能叫饭!

“妈的,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过了半个多月,梁跃军实在撑不住了,把饭碗一摔,吼道:“妈的,我去投案自首!在**监狱里也比这强!”

风光不再

兔子和光头都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吃惊地望着梁跃军。

光头仿佛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望着兔子。兔子笑着对梁跃军说道:“梁主任,忍一时风平浪静。这里再不好,也总比监狱强吧!”

“妈的,过这种日子!老子还不如死了算了!”梁跃军一脸掩饰不住的烦躁:“天天**地吃这些东西,不憋死也得恶心死!”

“那,咱们就出去尝尝?”兔子转头望着光头,目光发亮。如果不是许静严厉的命令,他早就跑出去了,吃饭是一方面,他更想的是玩玩俄罗斯的大白象。以前玩过一次,那种热情本分带来的销魂感觉让他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光头拿不定主意,不过还是摇摇头说道:“静哥再三嘱咐的,哪都不能去!”

兔子有些泄气,不过还是狠狠地白了光头一眼。

一直在屋角静静坐着的杜云武此时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端着杯子淡淡地望着梁跃军,半响冷冷地说道:“老梁,你还别叫唤!你知道在这里吃苦,咱们兄弟就是傻子?就不知道外面逍遥快活?”

梁跃军有些无言以对,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杜云武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将杯子重重放桌上一放,骂道:“如果不是为了你老梁!老子现在不知道有多快活!妈的,说不定正在黄北的乐乐高左拥右抱一边一个洋妞呢!妈的,现在倒好,人在国外,洋妞却连个毛都见不到!”

兔子顿时有同感,点点头说道:“妈的,是啊!武子这话说的对!”

“再说,这些天你花了兄弟们那么多钱,说自首就自首,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杜云武冷冷地望着梁跃军,语气有些不太友好:“老梁,你仔细算算,这些天的吃喝,加上打通海关的关系,差不多也得百多万了吧?投案自首,你倒是能少判几年,可钱也都没收了,我们兄弟这费心受苦的,你忍心再让我们往里搭钱?”

兔子的眼睛又有些发亮,其实这边的海关是许静的关系,跟杜云武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兔子并没有戳破这一点,而是频频地点头。

梁跃军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半响叹口气,带些歉意地说道:“是我给兄弟们添麻烦了,对不住了!”

“自家兄弟,不用说这些客气话!”杜云武见梁跃军的姿态低了下来,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带些亲热地拍了拍梁跃军的肩膀,说道:“只是,这些天咱们用了不少钱,坐吃山空不行啊!”

兔子和光头都不做声,他俩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主,跑路的时候带的钱不少,但顶不住两人花天酒地,早就花得差不多了,这次多亏许峰又给他们留了一大笔,这段日子窝在民房里,倒几乎没花多少钱,一般都是杜云武拿钱,所以这时便都不吱声,心想钱花到这太亏了,还是留着等出去了再爽吧。

梁跃军没说话,在江北省,他到了哪里都是高接远迎,吃好喝好住好外带将车的后备箱塞的满满的,几乎用不到什么钱,所以他身上带的现金一般极少。可是现在到了国外,虽然包里有几千万的存折,可取不出来,他也就相当于个穷光蛋了。

“唉!”梁跃军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风光日子,心里隐隐有些矛盾,如果当时清清白白不搞钱,现在的日子一定还是很惬意的,丁建国之流一定巴结在自己周围,哪至于沦落到跟这三个街头的货色混在一起。

“老梁,听说你搞了不少?”杜云武对梁跃军的态度越来越放肆了,伸手揽过梁跃军的脖子,将梁跃军的头拉了过来,笑道:“老梁,是不是给兄弟们点辛苦钱?”

梁跃军很不适应这种姿势,虽然现在在逃,但几个人对他一直还算比较尊敬,现在这种轻视,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可是他也一下明白了,这已经不是黄北,也不是江北省,面对的也不是丁建国他们,而是在异乡面对几个无赖。在这里,所有以前的光环都只是个屁,他们离了自己行,而自己离了他们不行,往最坏里想,就是他们把他干掉了,他恐怕也只能沉冤异乡永不得昭雪。

“我这里有点钱,只是,现在取不出来。”梁跃军叹口气说道。

杜云武冷冷地望着梁跃军,半响笑道:“老梁,你不够意思。”

梁跃军感受到了杜云武目光的冰冷,一咬牙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这里有四千万!等哪天兄弟重见天日,咱们兄弟四个一人一份,行不行?”

“老梁,这才对嘛!患难与共的兄弟,情分最重要,钱算什么,对吧?”杜云武笑着拍了拍梁跃军的肩膀笑道。

兔子和光头的眼睛里都闪着光,因为太过震惊,都张大了嘴在那坐着,喜悦的神情反倒被压住了。

全面开战

几天下来,梁跃军越来越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对另三个人尤其是杜云武说话时的语气也越来越恭敬甚至有些卑微起来。

通过分钱那件事,兔子和光头对杜云武的态度也有些变化,尤其是兔子,谁能给他弄到钱谁就是亲爹,甚至心里觉得出手大方阔绰的杜云武在某些方面比许静都要强。

这天,趁梁跃军去厕所,兔子又凑到杜云武身旁,笑道:“武子,钱什么时候分啊?”

“想早点拿?”杜云武看了看兔子,笑道。

“那肯定是啊。”兔子搓了搓手,带点巴结谄笑道:“武子哥,你要真能把这事办成了,我和光头那真是记你一辈子!以后不管有什么吩咐,刀山火海,绝对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有了一千万,你还去街头动刀子?不会这么没出息吧?”杜云武吸了一口烟,悠悠地问道。

兔子愣了一下,仿佛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半响笑道:“武子哥说的是,到时候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了,钱多的花不完,谁还干那种事?”

“呵呵,一千万花一辈子?”杜云武略带嘲讽地笑了笑,这些日子,他已经从语气客套到随便再到现在的微微有些居高临下了:“现在的社会,得钱生钱才行,攥到手里只能越来越毛!”

“高见!”兔子又愣了一下,赔笑道:“那武子哥有什么路子?”

“现在说这些太早,以后再说吧。”杜云武将烟头轻轻掐灭在烟灰缸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便拿着起身出去接了。

“妈的,还摆上谱了!”兔子看着杜云武的背影,小声骂道。

“我看比你靠谱!”光头看了看兔子,以前在外面遇到事,他大多会听兔子的,可是这几天,他现在杜云武的处理事比兔子漂亮多了。

兔子哼了一声,刚要说话,见梁跃军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便收住了话头,没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杜云武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微微有些异样。

梁跃军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的床上,盯着墙上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挂东西留下的一个钉子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家几千万,但出了国门,他就变得一贫如洗,想买点什么东西,都得跟杜云武商量,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逐渐像变了一个人。身上以前的自信、果断、风趣都早已经消失,半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几岁。

“老梁,出事了,咱们得马上转移。”杜云武过去拍了拍梁跃军的肩膀说道。

“怎么了?”梁跃军抬起头,神情显得微微有些麻木:“去哪?”

“去哪现在还说不准,但这个地方现在不能呆了!”杜云武转头对兔子和光头说道:“你俩也赶紧收拾一下,咱们俩小时后出门,我先出去探探情况。”

杜云武走了,兔子悄悄对光头说道:“这小子不会是偷偷自己溜了吧?”

光头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东西。

此时,远在江北省东州市的一个房间内,陈道静正在端坐着聆听,神情微微有些沉重。

坐在陈道静对面的,正是东州市公安局长霍天泰,他的神情比陈道静还要沉重。

“霍局长,您走了以后,这案子我们还要不要查下去?”陈道静用期盼的眼神望着霍天泰。

“当然要查下去!”霍天泰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起来,站起身掷地有声地说道:“他们越是阻挠我们查,就越说明他们心里有鬼!道静,这世界不管怎么变化,但有一条我是坚信的,心里没鬼的绝不会怕心里有鬼的!”

陈道静轻轻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被霍天泰局长慷慨激昂所感染,而是有些疑虑地说道:“可是,照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查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更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霍天泰局长半响没说话,为了保密,他要求陈道静安排最严格信任的人去办,在陈道静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亲自从市局挑选一队经过了多年考验的精干力量,可是,即便这样的行动,还是被发觉了,处处受到牵制和阻挠。

愤怒和无奈之际,霍天泰和陈道静想到了道州的公安局长刘云峰,那个曾带队来东州并且与黄北市公安交过手的年轻局长。虽然接触不是很多,但在霍天泰和陈道静眼里,这位年轻的局长应该是一位政治上可靠,也具备能力的领导。

果然,在霍天泰局长让陈道静代表他去道州寻求支援时,刘云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派出了赵雄虎、王永强、许飞和丁强几位最得力的干将。

道州的财力虽然比东州要差一些,但是道州公安的经费却异常充足,加上刘云峰爱交往,所以平时与省里和兄弟地市联系也都比较多。这四个人分兵两路,一路查下去很快便在北京汇合,然后又西进去了草原。

可是,就当查到有证据表明梁跃军进入黑土省的时候,霍天泰局长的压力却突然又来了。

当然,这种带压力的要求从来不是明说的,但又会让你听明白。当几次警告无效以后,霍天泰局长收到了去公安部组织的一次培训班的通知。

“道静,现在的斗争很激烈。”霍天泰局长转头凝望着窗外,缓缓地说道:“对有些人来说,或许这个案子的侦破,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家破人亡的结果,所以他们反扑,他们疯狂是必然的。”说到这里,霍天泰局长转身望着陈道静,目光中透着关爱和担心:“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陈道静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微微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已经能闻到战前硝烟的味道了,来您办公室之前,我刚听到了一个消息,黄北市纪委的一个干部被市纪委带走了,呵呵,几天以前,黄北市民政局的党委书记也被双规了。”

霍天泰局长苦笑了笑:“上面还没露声色呢,下面已经全面开战了。”

动静大点

陈道静犹豫了半响,起身盯着霍天泰局长的眼睛说道:“霍局长,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哦?你说。”霍天泰局长端着茶杯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沉吟了一下,低下头说道:“既然他们对我们的行动这么关注,而且我们再隐秘的行动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或者关卡,我觉得”

“嗯,说。”霍天泰局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皱。

陈道静再次沉吟了一下,这个方案非常冒险,而且真正冒险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霍天泰,所以她的心中微微有些挣扎,半响抬起头望着霍天泰局长,语气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不如我们就大张旗鼓地追!”

话一旦出口,陈道静仿佛又有些后悔,望向霍天泰局长的目光里便多了层忐忑。

霍天泰局长没有回答,而是背着手踱到了床前,凝思着望着窗外。

“要不?”陈道静跟上一步,说道:“就以黄北的名义!”

霍天泰局长转过身望着陈道静,半响淡淡地一笑:“要想打草惊蛇,恐怕就得弄的动静大点才行!你黄北这条鱼太小,扑腾不出什么浪!”

陈道静微微垂下了目光,胸部微微起伏,显得有些心潮澎湃。

“你回去吧!”霍天泰局长摆摆手:“等着接通知,明天开追缉专题会!”

陈道静轻轻咬着嘴唇,半响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出门。

“等等,”霍天泰局长又喊住了陈道静,语气变得柔和甚至微微带些歉疚:“既然咱们要把遮羞布扔掉,当面锣对面鼓地工作,那就没有了再保密的必要。从现在开始,行动不用再保密了,你可以给段文胜书记解释了。不过,云峰局长那条线,还是不要从我们的嘴里说出来。”

“我明白。”陈道静轻轻点点头,出门下楼。

来到楼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仰起头望着已经不再湛蓝的天空,眼睛微微有些异样,霍天泰局长已经被放假去休息了,自己这样的建议合适吗?

正在煎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段文胜书记打来的,便连忙接了起来:“段书记,有事吗?”

"到我办公室来!"段文胜语气仿佛有些不悦,说完便挂了电话。

陈道静知道最近段文胜书记对自己是不满意的,他对梁跃军的事仿佛很上心,多次勉励她,让黄北公安局最好能在这次行动中立头功。可是公安局在霍天泰局长的安排下,采取的却是另外一种方式,所以在段文胜书记眼中,她这个公安局长自然是极不称职。

这下好了,自己可以把这个误会消除了。陈道静深深吸一口气,向警车走去。

四十分钟以后,陈道静来到了黄北市委大楼。照例,她先到了秘书长秦子儒的办公室。

“陈局长,怎么才来,段书记等得不高兴了。”秦子儒有些责备地望着陈道静说道。

“刚才在市局,没来得及解释段书记就挂了,我也没敢再打过去。”陈道静笑着解释了一句,就想转身往外走。

“陈局长,先等等。”秦子儒喊住了陈道静,说道:“刚才煌辉集团的许静董事长刚进去,你先稍微等会。”

陈道静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一皱,近来段书记好像和许静越来越近了,她来了三次,竟然就有两次碰到了许静。

尽管几乎没有许静打过交道,但因为报道那天发生了很多事,而且众多事情的指向几乎都与许静和煌辉集团有关联,所以在陈道静心中,对许静这个人是隐隐有些戒备的。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秦子儒突然支起了耳朵,然后起身向半开的门走去,嘴里说道:“陈局长,出来了好像。”

陈道静也听到了那边开门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是如此小,纵然她耳力如此敏锐,也听得不是太真切。可见不同的岗位造就不同的能力,虽然秦子儒也贵为市委常委,可在这书记办公楼层里,却是个大秘而已。

果然,还没等秦子儒出门,楼道里已经传来许静语气恭敬的声音:“书记,您别送。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的,请书记放心。”

陈道静跟着秦子儒出了门,见段文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伸手与许静握了握,威严而又诚恳地说道:“许总,这个工程就拜托了!”

“一定不辜负书记的期望!”许静微微弯腰,语气诚恳:“书记请回吧,我走了。”

“嗯。”段文胜面带微笑望着许静的背影,等许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目光这才扫向了陈道静,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段书记,陈局长来了……”秦子儒连忙几步上前,说道。

“让她等会!”段文胜的语气变得冷淡,转身进屋并把门关上了。

陈道静微微有些尴尬,秦子儒却似什么都没发生,笑道:“陈局长,再进屋等会。”

两个人进了屋,秦子儒点上支烟慢慢地抽着,仿佛是要缓解一下陈道静的尴尬,笑着说道:“你刚才听见许静喊段书记什么了吗?”

“哦?”陈道静眉头微微皱了皱,她还真没太注意,便说道:“好像是段书记吧?不对,好像是喊的书记。”

秦子儒笑了笑,说道:“下级称呼段书记一般有三种,文胜书记,段书记,书记!”

“哦,有区别吗?”陈道静也想转移话题,便随口问道。

出头的鸟 .

秦子儒放下电话,笑着一努嘴:“过去吧。”

陈道静笑着一点头,出门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整了整衣服,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段文胜书记的声音很冷淡,但却比较平和,没有陈道静预想的要好很多。

一推门,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进去喊了声段书记,却发现萧何吏正坐在侧面的小沙发上吸烟,在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里,整个黄北,恐怕也只有萧何吏在这里吸烟。

“萧市长。”不知为何,见到萧何吏,陈道静的心莫名地一宽,便微笑着一点头打了个招呼。

段文胜冷着脸不说话,屋里的气氛渐渐有些沉闷。

“呵呵,坐吧。”萧何吏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笑道:“段书记觉得最近公安局的行动不力,准备让我亲赴战场督战。”

陈道静心里又轻松了一些,看了段文胜书记一眼,见他脸色也有所缓和,便在萧何吏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最近梁跃军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段文胜书记抬起头,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道。

“已经能确定他在黑土省,具体藏身地点还没有摸清。”陈道静直了直身子说道:“另外,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从黑土省处境的可能。”

“出境?”段文胜书记的两道剑眉立刻皱在了一起,如果真是那样,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看看,谁说公安部门没出力,都已经查到黑土省了。”萧何吏今天仿佛心情不错,也仿佛刻意为了缓解气氛,脸上少了往常那淡淡的愁闷,语气轻松的调侃道:“段书记,得问清楚再下结论,你看你,刚才还一脸春风,许静一走,陈局长一来,你立刻就深秋了。这样不好!”

段文胜目光微嗔却又无奈地看了萧何吏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将头转向了陈道静:“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想明天下午开专题部署会,把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全部投入到这个案子。”陈道静目光平静地望着段文胜书记。

“哦?”段文胜书记仿佛有些诧异,这个转变也太大了点。

“段书记,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霍局长那里,他”陈道静突然有些犹豫,这件事现在说是不是有点太早,万一传出去,会不会对霍局长和这次行动带来不利的影响。

段文胜书记注意到了陈道静的犹豫,脸色微微闪过一丝不悦,冷冷地说道:“我看,早开晚开,早晚要开,就不如早开!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午,甚至今天下午就可以开!”说完转头看了萧何吏一眼,说道:“萧市长也亲自参加!”

陈道静犹豫了一下,看看萧何吏,再看看段文胜。

萧何吏的目光里透着征询,仿佛想问有什么原因。而段文胜书记的脸色愈加阴沉。

陈道静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来短信的铃声,她下意识地用手压住了口袋。

就在这时,段文胜书记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缓和了一些,接通问道:“国成啊,怎么样了?”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段文胜书记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中似乎也隐隐有些怒火。

萧何吏端起茶杯,冲陈道静一努嘴,示意她刚才有手机短信。

陈道静微微点头,然后动作很小的将手机拿出来贴在腿上扫了一眼,原来是局办公室发来的,说接到市局通知,明天上午召开全市追缉梁跃军专题会议,要求市局各处室,各县市区局长、分局长以及分管副局长都要参加。

陈道静的心里微微有些沉重,看样子霍天泰局长是准备撕破脸跟对方干了,这都是自己的一个提议引起的,如果事情发展真对霍天泰局长造成了什么不利陈道静不敢再想去了,微微低下了头。

段文胜书记这个电话足足打了有五分钟,萧何吏侧耳轻声问道:“道静,有什么顾虑吗?”

“现在没有了。”陈道静抬起头勉强地一笑,心里却打定主意,黄北的会议要先开,要开在东州的会议以前。

“恩。”萧何吏见陈道静脸色不对,也没有再问。

段文胜书记打完了电话,脸色有些阴沉,问萧何吏道:“纪委和民政局的事你怎么看?”

“咎由自取!”萧何吏脱口而出,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是问”段文胜书记张了张嘴,仿佛碍于陈道静在场,便没有继续说,顿了一顿,问陈道静道:“陈局长,为什么要到明天下午开?你给我个理由!”

“段书记,我想过了,今天下午咱们就可以开!”陈道静此时的心情已经很平静,坦然地对视着段文胜书记的眼睛说道。

“哦,”段文胜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萧何吏说道:“何吏,我看,让青云也参加一下!”

“呵呵,本来就该他参加嘛。他参加比我合适。”萧何吏笑笑说道。

“他下午有个活动,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取消下午的活动,就说是我的意思。”段文胜书记对萧何吏说道。

“你打多好。”萧何吏嘴里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拿出手机拨了出去:“青云书记,下午公安有个会,段书记的意思让你参加,具体陈局长会跟你联系,恩,好,好,恩,挂了。”

段文胜书记的脸色舒缓了一些,对陈道静说道:“前面的工作还是有效的,大家也都很辛苦,有些事,你们需要保密我也是理解的,回去告诉同志们,过几天我去看望大家”

陈道静也知道这只是场面上的客套话,但听在心里还是很舒服,起码要比刚才的语气要强很多。

“那陈局长你就去安排吧。”段文胜书记下了逐客令,转头又对萧何吏说道:“何吏,你再留一下。”

萧何吏苦笑了笑:“段书记,你有事赶紧吩咐,我已经陪了三拨客人了”

就在这时,段文胜书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到号码,表情仿佛有些诧异,犹豫了一下接通,等对方开口才说道:“恩,你说!”

陈道静见状,微微跟萧何吏点了下头便出门走了。

“段书记,下午开什么会?我这边活动挺重要。”打电话来的正是刚才在电话里爽快答应萧何吏的李青云。

段文胜不想让萧何吏知道是李青云打来的,便说道:“我现在忙着,一会再说!”

“恩,好吧。”那边的李青云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段书记,可别是为了梁跃军的事吧?”

段文胜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

“如果是那个会,千万别开!”李青云显得有些焦急:“我刚听说,霍天泰局长明天上午要开全市的大会,动静搞的挺大,既然他要出头,那咱们躲在后面多好!如果抢先开,咱们黄北就成了出头鸟了!”

屁股不净

“哦?有这回事?”段文胜书记的眉头一皱,星目中闪过一丝阴霾,这个陈道静也太不像话了!

“刚接到通知,不超过五分钟。”李青云听出了段文胜语气中的不悦,更加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如果陈道静要抢先开的话,无非就是想让本来射向霍天泰的箭将目标转移到黄北,这娘们用心也有点太险恶了!”

段文胜眉宇间的阴霾更盛,沉默半响,问道:“这消息你有有把握?”

“百分之一百二,我一会把短信给您转发过去……”李青云笃定地说道。

“不用了,”段文胜书记轻轻地打断了李青云,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你下午就去忙吧!”

“好的,那我就先挂了段书记。”李青云嘴上浮起一丝快意的冷笑,心想陈道静啊陈道静,让你非跟我抢这个局长,得罪了段书记,看你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段文胜书记放下电话,半响叹口气,说道:“女人当家,房倒屋塌。”

萧何吏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抬头诧异地望着段文胜:“什么意思?”

段文胜微微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萧何吏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放下杯子笑道:“文胜,可别搞性别歧视啊。别忘了当初乔局长也是女人。”

段文胜也自知有点失言,便没有接话,半响抬起头说道:“我感觉陈局长这个人,心思够深的。”

“怎么了?”萧何吏微微皱了皱眉,怎么突然之间就多出这么多带成见的感慨来?刚才接了个什么电话?

“下午的会,你通知道静局长,咱们先不开了,时间改到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也行!”段文胜书记说完,又加重语气地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事你和青云盯上,如果她执意要开,必须经过市委的同意!”

“哦?”萧何吏仿佛坠入了云里雾里,有点摸不到头脑,半响苦笑着摇摇头叹道:“不怪我转的慢,而是形势发展太快……”

“别说风凉话了,”段文胜轻轻地摆摆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说道:“何吏,民政局和纪委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萧何吏点点头说道:“周六会开常务会,听取监察局对这两个人的处理意见。”

“什么意见?”段文胜抬起头看了一眼萧何吏,随口问道。

萧何吏笑笑:“还能有什么意见,咱们黄北监察局你还不了解?平时相安无事,而且严重后知后觉,市纪委抓了不算,检察院起诉了也不算,等法院给判刑了,这才行动起来,给予个开除公职的处分。不过这次,他们行动倒比较快。”

“非常时期嘛,”段文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然后说道:“文胜,现在风云欲来,你我都要当心。”

“呵呵,要说别的我还真说不定担心,但是这些事,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头上!”萧何吏起身笑了笑说道。

段文胜书记本来还想说点特殊时期要同舟共济相濡以沫肝胆相照互通信息互相提醒之类的话,可是看到小合理的表情,再想想他一直以来的为人,知道都说也无益,便微微有些失望地点点头说道:“嗯,总之最近还是要小心,现在他们的行为有些疯狂。”

“随他们去!”萧何吏不以为意地笑笑,起身说道:“文胜,没别的事我去工地上看看,最近许静那边进展很快,别说,这工程在黄北能属第一!”

听到绿水湾的工程,段文胜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么多年,像许静这样的人还真的是不容易碰到。有的人能干事,但有些事却不让你顺心,就像眼前的萧何吏;有的人不让你烦心,但却担不起大任,这样的干部相比第一种就多了;还有一种是干事不行,品行还不怎么样,像劳柳莽、郝瑟贵之流都是这一类型,大事做不来,小事也经常给你出错,但是,总还算是一个阵营的 ,起码的忠心还有。这类干部就像鸡肋,吃着麻烦,但丢了,临时还找不到鸡腿鸡翅的来代替。这三类干部不管好坏,毕竟在可用范围之内,另外一些就更不堪用了。

能干事,又能让你省事,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领会你的意图,而且能把事情办好,这样的人,在段文胜书记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纪委书记杜国成,但是现在,他的心中又加了一个人,那就是许静。这个人用聪明或者精明或者其他词来形容仿佛都不太合适,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字最合适,那就是“懂事”!

“第一次跟许总合作,我们要大力支持,好好配合!”段文胜书记有点动情地说道:“毕竟人家是商人,在商言商,总是追求利润的,虽然许总的风格比一般商人要高很多,但我们也不能让人家吃太大亏。”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我认为,在以后的工程项目里,可以多交给辉煌集团一些,尽量弥补他们的损失,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我心里有数。”萧何吏点点头,这个项目下来,如果许静依然这么规矩地干下去,恐怕要亏个两千万左右。这点他心里是清楚的,如果许静一直这么规矩,他也打算以后用一些常规项目来弥补一下。

“嗯,那你去忙吧。”段文胜书记起身象征性地往外送了送萧何吏,等萧何吏出门,他摸出了手机给杜国成打了过去:“国成,在楼上吗?”

“刚回来,你在办公室?我一会过去给你汇报两个案子的事。”杜国成仿佛正在走路,气息微微有些不匀。

“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段文胜知道两个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他期望着这是两个冤案,那样他就会大张旗鼓的进行反击了。

不一会,杜国成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国成,民政局和纪委的案子查清了没有?是确实有事,还是栽赃陷害?”段文胜书记起身立刻问道。

“绝对是给我们颜色看!不过证据也都很足。”因为有纪委的人员出事,杜国成的脸色很不好,叹口气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帮不争气的东西!”

“哦!”段文胜书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带些自嘲地苦笑道:“咱们一向觉得道州干部身上的污点多,看来咱们黄北干部的**也不是都个个干净啊!”

通俗名义

“还是有区别的,”杜国成叹了口气,坐下说道:“数额都不大,几万块钱而已,而且都特别蠢!”

段文胜书记轻轻叹息一声,摆摆手说道:“国成,你去忙吧,这段日子盯紧一点,别再出事了。”

“我知道,”杜国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纪检和检察院那边都不会出什么事,但政法和审计那边好像青云书记有些挠头,尤其是审计,咱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东州市审计局,人家来审相关的资金,这都是正常工作,咱们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干扰吧?这两个人都是因为社保资金审计败露的。”

段文胜听出了杜国成语气中的无奈和淡淡的消沉,他知道杜国成还在为应不应该提前发动这场战役而纠结,便起身走过去,轻轻拍拍杜国成的肩膀,带些鼓励地笑着说道:“国成,再顶顶,顶过去或许就是我们自己的一片天!”

“好吧!”杜国成强打精神地笑笑,转身出门走了。

段文胜在门口伫立了许久,转身回到桌前摸起电话给李青云打了过去:“青云,下午你亲自去趟公安局,我怕陈道静不听安排,如果她要开会,必须经过市委同意!”

“哦,我这边……行!”李青云仿佛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段文胜估计的没错,陈道静真的在考虑逆命,她已经对萧何吏副市长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何吏听完,沉思了一会,抬起头说道:“道静,我觉得你可以再斟酌一下。虽然事情看上去似因你而起,但我相信,这也是霍局长内心的真实想法。况且,你可以估量一下后果,霍局长在前面顶着,可能会把你保护下来,反过来,如果你在前面顶着,霍局长也未必不被拉下水,而且,连你也搭了进去。我想,这也不是霍局长想看到的。”

陈道静沉默不说话,半响才抬起头说道:“萧市长,我这么做,其实更多地是想给霍局长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我明白,”萧何吏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换了我,可能我也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霍局长心里会是什么想法。这样吧,你再仔细想想,如果真的确定要开,那我可以参加。段书记说必须市委同意,我可以代表市委。”

“萧市长?”陈道静有些诧异地望着萧何吏副市长,心中一阵温暖,眼中却微微有些发酸。

“这样段书记起码没办法明着责备你。”萧何吏笑笑,转身挥挥手:“我先走了,决定了给我打电话。”

萧何吏刚走,陈道静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霍天泰局长打来的,连忙接通问道:“霍局长,有事?”

“道静,你千万不要胡闹!记住!”霍天泰局长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语气显得焦急而生气:“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任性不懂事了?啊?!!你是一方局长!往私里说,那就是替我占地盘的!守土有责!守土有责你懂不懂!!!你难道要让我的心血全白费了吗?!!!”

陈道静默不作声,许久轻轻点点头,低声说了句:“霍局长,我知道了。”

霍天泰局长仿佛气还没消,又重重地数落了几句,这才气咻咻地说了句:“记得明天准时来开会!”然后挂了电话。

陈道静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她觉得身体微微有些发软,但是胸中却又仿佛有一股强烈的情绪在激荡。

她打消了提前开会的年头,当然,即便她不打消,可能这个会也没法开,因为半个小时后,政法委书记李青云就把她叫去了政法委,研究一个村维稳的情况,一直研究到了晚上八点多。

黄北的会没有开成,但第二天,东州市公安局的大会还是开了。这个会议的风格与霍天泰局长日常的风格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有天壤之别。霍天泰局长爱简约实在,但这个会却隆重而铺张。主席台坐了长长的一溜,几乎所有的班子成员都在台上坐着。会议地点并没有在惯常的公安局五楼大会议室,而且租用的东州会堂的豪华礼堂,这个礼堂,一般只有市里主要领导或者有省领导参加的会议才会启用,当然,公安局说用,他也不敢不给。

更与往日不同的是,会场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类的长枪短炮,江北日报社、东州日报社、东州的晚报、时报……几乎东州所有的媒体都到了。

会议开的隆重而严肃,不但做了部署安排和强调,而且霍天泰局长不但在会上做了言辞诚恳的自我批评,还对各县市区的工作进展和工作力度做了措辞严厉的批评。

这些都还不算,出乎陈道静预料的,霍天泰局长竟然还在会上安排了一项重要议程,与各县市区的局长、分局长们签订责任书。

从台上签完字拿着沉甸甸的责任书走下台来,陈道静的心中有些激荡,有了它,整个东州,起码黄北公安局就可以轰轰烈烈地动起来了,而且是以保护自己的通俗名义,这点,反而是目前这个社会都能理解和接受的。

亲自挂帅

一般来说,这种通缉的会议都是内紧外松,公开场合一脸严肃目光坚定,内部会议上却有可能拍着桌子骂娘。但这一次,显然与以往不同,整个会议将紧张急迫的气氛尽显无疑。而媒体,包括东州电视台和东州日报在内的各大报纸都大篇幅的进行了报道。

开完会,陈道静本来很想跟霍天泰局长说几句话,可是见他身边围着不少人,也不便于多说,便只好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下楼走了。

尽管东州的这次会议自始至终并没有提梁跃军三个字,通缉也只是一种泛指,对象是所有没有被缉拿归案的嫌犯,但内部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梁跃军即便不是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陈道静回到黄北,立刻让局办公室下了通知,下午在局会议室召开全体中层干部会议。

萧何吏副市长和政法委书记李青云本来是要参加的,可是不知为何,到了会议真的要开的时候,公安局却接到政府办和政法委办公室的通知,两位领导另有安排,取消出席这次会议。

陈道静心里雪亮,倒也不以为意,她一个人坐在主席台上,或许更可以从容的发挥。

下午,就在会前十五分钟,陈道静抬手看看表,刚要起身去会议室,办公室小张却急急慌慌地跑了进来:“局长,萧市长的秘书刚打来电话,说会议他要参加。”

“哦?什么时候到?”陈道静愣了一下,抬头问道。

“刚才萧市长司机说几分钟就能到。”小张微微有些拘束地说道,他是个刚到局里来实习的警校学生,陈道静见他还算精灵,便把他安排在了办公室。

“好了,我知道了。”陈道静对小张点了一下头说道。

“哦,我那出去了局长。”小张略带些拘谨地搓搓手,

小张出去后,陈道静将身子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了秦子儒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天关于“称呼”的对话也随即在耳边响起。

“道静局长、陈局长,陈局、局长,到底哪个好呢?”会议当前,陈道静竟然开始纠缠这个想法,喊自己局长的,仿佛只有小张,响起那张毕恭毕敬神色拘谨并微微有些紧张的年轻脸庞,她仿佛能有些明白秦子儒话中的味道了。

慢慢地起身,来到窗台往下望,却发现萧何吏的车已经驶进了院中。萧何吏副市长从车中下来,向办公楼走来。

陈道静心头漾起一股暖意,走到橱柜旁,却发现茶叶盒已经空了,便回到桌前摸起电话打了过去:“小张吗?”

“局长,我是小张,您有什么吩咐?”小张年轻的声音里透着尊敬。

“萧市长上来了,泡上杯茶端过来。”再次听到局长这个称呼,陈道静越发觉得不带名也不提姓只喊职务显得尊敬。

萧何吏和小张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小张将茶杯恭敬地放在萧何吏面前:“市长,您喝茶。”

“嗯。”萧何吏仿佛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称呼,微笑着一点头拿起了茶杯。

小张出去了,陈道静坐在了萧何吏的对面,笑着问道:“市长,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脱不开身吗?”

话一出口,陈道静就有些后悔,是不是显得太俗气了,可是等说完,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个称呼带出的尊敬,或许是少了拘谨的神情,放松的语气和神态反而让话里多了些亲近的味道,而且仿佛两个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

萧何吏仿佛也有些不适应,看了一眼陈道静,这才笑道:“我跟段书记汇报了,这么重要的会,还是政府出面一下比较好。”

心照不宣的时候,有些话是不用说透的,萧何吏没说,陈道静也不再问,但是她心中却是雪亮雪亮的。

陈道静想再开口,却有些为难了,喊市长吧,容易变味道,改口喊萧市长吧?时间太短,转变也太快了点,所以一时便没了话,她甚至很想向萧何吏副市长请教一下关于称呼的学问,但终于没好意思问出口。

“差不都了。”萧何吏副市长抬手看看表,对陈道静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市长,咱们现在过去?”陈道静起身,话到嘴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个市长。跟上次一样,依然是亲切和亲近的味道。

“呵呵,走吧。”萧何吏仿佛比上次习惯了一点,笑着拿起包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道静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热,直到萧何吏出了门,这才赶紧拿起笔记本快步追了上去。

来到会议室,却发现还有部分中层还没有到齐,整个会场显得有些稀稀落落的。

“萧市长,先到休息室坐一下吧。”陈道静脸上有些不太自然,心中更加坚定了练兵、训兵、整顿纪律的想法。

“等胜男、慕枫和雄侠一回来就立刻搞!再不等拖了!”陈道静暗自在心里发着狠心。

萧何吏因为已经提醒过几次整顿警纪的问题,所以今天虽然看到这个场面眉头也微微皱起,却没有再重复这个话题。坐了一会,他问道:“道静,开这个会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目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何吏也不再称呼陈道静为陈局长,而是用了显得很亲切的“道静”。

陈道静沉吟了一下,觉得对萧何吏副市长无需再保留什么,便说道:“开这个会,我有两个想法。一是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下,惊一惊那些担心梁跃军归案的人,同时也是对霍局长开会后的一个交代,壮壮声势,让他们知道霍局长在公安系统的威信还是至高无上的。”

“嗯,很好。”萧何吏点点头,又问道:“那第二呢?”

“第二个,就是我想借这个会成立几个专案组,我挂梁跃军专案组的组长。”陈道静目光灼灼地望着萧何吏说道。

“你要亲自去黑土省?”萧何吏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是,”陈道静点点头,一脸诚恳地说道:“希望市长能支持我的决定。”

“你分析一下。”萧何吏依然皱着眉头。

“首先,目前局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要明刀明枪的干,那就必须硬刀硬枪,否则,又只是个过场而已。其次,不瞒萧市长,我们有一支兄弟队伍正在那里暗中调查,暗有暗的好处,可明也有明的好处,起码能更快捷的得到当地公安部门的协助,我们去了以后,一明一暗,可以与兄弟队伍互为呼应互通有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也有利于兄弟队伍的侦查。因为毕竟要查出梁跃军的下落,恐怕最后还是要靠他们。”

“我明白了。”萧何吏副市长若有所思点点头,望着陈道静,微微带些担忧地说道:“你走了以后,我真有点担心你们局里会出乱子。”

“是啊!”陈道静的神色有些沉重,带些恳求地说道:“萧市长,您能不能帮帮忙,跟段书记汇报一声,把雄侠和慕枫几个抽回来,哪怕回来一个也行啊!等他们一回来,我想集中一个月的时间,进行一下队伍的整顿!”

一着急,称呼又重新变回了萧市长。

“行!队伍是该整顿了。”萧何吏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我跟段书记说说,不过未必能谈拢。”

“嗯,我明白。”陈道静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雷剑走了进来,说道:“萧市长、陈局长,人到的差不多了,咱们?”

陈道静看了一眼萧何吏,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漂亮而有力地挥了一下手:“开始!”

下午的会议开得很顺利,时间不长,或许因为萧何吏副市长在场并做了简短而明确的讲话,会场的秩序还算不错,基本实现了陈道静的两个意图。

“用不用给你送行?”散会后,萧何吏半开玩笑地对陈道静说道。

“萧市长,我想今天晚上就出发。”陈道静深陷在俗务中被纠缠太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真正亲自执行过任务,所以这一旦准备出发,心情竟似又回到了当初刑侦副局长的时候,整个人也显得精神飒爽了许多。

“那好吧,留着这杯酒,等回来给你接风庆功的时候一块喝!”萧何吏感受到了陈道静的变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的时候,陈道静带着包括徐天浩在内的十二名刑警踏上了北上的动车。

火车缓缓启动,渐渐呼啸而去。

车站中的一个片阴影里,一个面容俊朗而又阴鸷的青年拿出了手中的电话:“哥,姓陈的带了十几个人坐火车走了。”

“通知杜云武和兔子,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等我通知,另外,让他们办好通行证,保证随时入境。”

惊弓之鸟

“好的,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面容阴鸷目光中充满戾气的青年正是许静的弟弟许峰,等许静挂了电话,他立刻从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给远在俄罗斯的杜云武打了过去:“武子,黄北公安局姓陈的娘们带人去了黑土省,这趟车应该是去佳木斯的,你们注意点。最近办好入境的通行证,随时准备回来。”

“哦,知道了。”杜云武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虽然年龄不大,但心机却够阴沉,但面对陈道静,他还是有种莫名的恐慌,尽管打的交道不多,但每次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对了,还有,你们最近几天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特殊时期,可不能大意!一个电话没接到,可能就要了你们的命!”许峰的语气很严肃。

“明白,放心吧峰子。”放下电话,杜云武转过头,有些沉重地对兔子和光头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三个夜里轮流值班,别错过了电话。光头,今晚上半夜你值班,下半夜我值班,兔子你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去海关办手续,先把通行证拿手里。”

“怎么了武子?”兔子凑过来问道。

“姓陈的娘们带人来边境了!”杜云武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黄北公安局那个姓陈的娘们?”兔子和光头都有些吃惊,这娘们也太厉害了,居然能追到这来。他们俩在陈道静手下吃的亏比杜云武还要多,自然感触更深。

“那个姓厉的丫头也跟着来了?”兔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厉胜男给他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已经成为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的几个人之一。

杜云武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那晚在乐乐高,他也是亲历了厉胜男的手段的,还有那个一脸坏笑的少雄侠,冷冰冰的徐慕枫,这些人,想起哪个来都头疼!

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沉郁或颓然,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午夜,杜云武起床洗了把脸进入客厅,光头随手关了电视想去睡觉,却被杜云武小声喊住了,用嘴朝梁跃军的房间努了努嘴:“走,进去看看。”

光头会意,点点头,连忙从沙发上下来跟着杜云武向梁跃军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见屋内的灯依然开着,梁跃军几乎已经快不**形,长长的头发打着绺,胡子拉碴满脸都是,无神的目光痴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白天晚上对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区别,出了吃饭和上厕所,他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睡一会,醒一会。

“老梁,起来,起来说点事。”杜云武走过去,抬脚轻轻地踢了踢梁跃军。

梁跃军微微侧了侧头,无神的目光散散地望着杜云武,仿佛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老梁,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可能要回去了,那边听说已经风平浪静,你的事告一段落了。”杜云武笑呵呵地说道。

梁跃军的散淡无神的目光中霎时闪过了一丝光亮,腾地坐了起来,连腮上的肉连同长长的胡子都在微微颤动,显得他心情极为激动:“真,真的 ?!!!”

“当然是真的,这三更半夜的,我跟你开什么玩笑?”杜云武有些不悦地说道。

“那,那,什么时候走?”梁跃军从床上赤着脚站到了地上,这些天,他仿佛有些神游天外一般,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一幕幕清晰的闪过,他想起了自己依然在农村的哥哥,想起了城郊结合部的姐姐,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放羊喂牛的经历,更多是自己如何从一名贫穷的山里学生一步步成长起来,每当想到这些,梁跃军的心里就充满了痛苦。

“看明天能把证办下来不,”杜云武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办下证来,恐怕我们就得立刻走。”

“哦,”梁跃军激动过后,眼神又出现了迷茫:“那要去哪?”

“有钱哪都能去。”杜云武笑着摸出支烟点上,笑道:“回国后,老哥有的是钱,可以逍遥了,只是弟兄们……嘿嘿。”

梁跃军虽然神态麻木,但还是听出了杜云武的意思,说道:“怎么会亏待弟兄们呢,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人一份嘛。”

“既然梁哥这么说,那我们就放心了。”杜云武笑眯眯地望着梁跃军:“梁哥,既然要分,我看咱们不如早点分了吧。”

“哦,行!”梁跃军几乎没怎么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转身从墙角拿过了那个黑皮包,将拉链拉开,把包倒过来,里面的存折便哗哗地掉了出来。

“呵呵,梁哥,我看这样,咱们先把存折分了,到了国内,咱们兄弟们先别分开,到处转转,把钱都取出来,然后再各奔东西,你觉得怎么样?”杜云武其实早就翻过了梁跃军的包,他本来想拿了存折和身份证就能取出钱,但没想到,这四五十个存折,竟然几乎没有重名的,没有一个是梁跃军的名字。

“妈的,也太贼了!”杜云武随手拿起一个存折看了看,心里暗骂,如果没有梁跃军,看来这钱是取不出来。

梁跃军仿佛倒没想那么多,点点头说道:“行,我听老弟的。”

杜云武拿了纸和笔,将存折一一的算好,然后分成四份,给了梁跃军一份最大的,然后自己拿了一份最少的,把另两份给了光头:“光哥,这是你和兔子的。”

光头想的更少,以为存折到手就等于钱到手了,兴奋地直搓手,非要把手中那份最多的换杜云武的那份:“武子,你出力最多,这份应该给你!”

“差不了个十几二十几万,打不起定盘星,咱们兄弟就别客气了。”杜云武坚持不换,这倒不是他真的仗义,而是他多了个心眼,看看存折的日期,有些已经有七八年了,而且梁跃军一定是用的假身份证,谁知道会不会出事。所以他把最近两年的挑出来都归了他,既然是才存,即便丢了身份证,要想起来也能简单一点。

喜出望外

东州声势浩大的追缉大会就像一面巨大的铜锣被重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很多人心生烦躁厌恶,还带点隐隐的恐惧。

这场追缉大会还像在一汪表面光滑如镜,水下却暗藏漩涡的湖面上扔下了一块巨石,各方努力维系的表面平静被打破,方方面面都被调动了起来,只是或明或暗的方式不同而已。

陈道静高调前往黑土省,她的背后自然也有许多眼睛在盯着。尽管与刘子强等人的联系都是单线,可那些眼睛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不知道陈道静与暗线互相通了什么具体的信息,但还是很快就摸清了她只是在故意扯着大旗在吸引注意力。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陈道静的侦查能力,尽管是吸引注意力,但她的进展也非常快,三天多的时间便从过境的监控中发现了梁跃军的蛛丝马迹,尽管梁跃军包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兔子和光头还是被她一眼就认出了。

“这两个人不是许静方面的人吗?”陈道静没有声张,但心里却重重的打了个问号,梁跃军本来与丁建国是丝丝缕缕纠缠不清的,怎么现在又跟许静扯上了关系呢!

陈道静立刻给东州市局打了报告,希望通过外事部门进行沟通协调,让俄罗斯的警方协助调查,并请示能否派人出境。

东州公安局接到消息之前,许静已经从跟随陈道静去黑土省的刑警队员那里得到了消息:“静哥,好像有点不妙,今天在监控里看到兔子和光哥了,好像同行的还有杜云武。”

“废物!”许静心里一紧,不由暗骂了一句,但嘴上却很平静:“知道了,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放下电话,许静摸过那个不常用的手机立刻给杜云武打了过去:“武子,你和兔子、光头暂时不要回来。”

“行,没问题。”杜云武一口应了下来,然后问道:“静哥,听说姓陈的娘们已经到了边境了,我们哥几个心里都不踏实啊。如果没有姓梁的,我们几个都好办,可是现在带着一个炸弹,你说……”

“等我安排!”许静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吧。”杜云武无奈地应了一声。

许静放下手机,背着手伫立了许久,这才摸起电话打了出去:“让车准备好,我去市委。”

十五分钟以后,许静的车来到了华懋商厦,路上他跟段文胜书记通了个电话,得知他在这里有个会议,便直接让司机开来了这里。

“许总这么急,有什么重要的事?”段文胜心中隐隐有些不踏实,听许静焦急的口气,他担心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极好的合作伙伴跟他提什么条件。虽然合作时间不长,但如果让他直接拒绝许静的话,还是很要费一些煎熬的。

“段书记,今天我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在俄罗斯碰到梁跃军了!”许静显得很着急的样子,甚至微微有些气喘:“我觉得事情重大,所以谁也没说,先来请示一下段书记,是报警,还是别的?”

段文胜眼睛霎时一亮,稍一沉吟,说道:“许总,这件事很敏感,你谁都不要说,剩下的我来做!”

“行!”许静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点点头说道:“段书记,那我就先回去了。”

段文胜的目光中充满了暖暖的感激,笑道:“许总这么远急着跑来,就是为了这事?”

“是啊。”许静轻轻地搓搓手,一脸诚恳地说道:“听说这人是在咱们黄北地盘跑的,当然,我一个干企业的,不懂里面的道道,可是总觉得先告诉你最好,说不定能让咱们黄北主动一点。”

“谢谢你许总!”段文胜目光的谢意更浓,轻轻地拍了拍许静的肩膀,微笑而又认真地说道:“许静!我代表段文胜自己,向你表示感谢!”

领导动辄就喜欢代表全区全市几十万几百万人口,虽然听上去宏大,但实质意义却并非与巨大的数字匹配。而代表自己,虽然领导说的少,但其中的含义却是不明自喻。而且没有讲你我,而是将两个人的全名都称呼了出来,显见得段文胜书记是动了真感情。

许静仿若没有察觉这番话的意味,依然是一脸的诚恳:“段书记,以前说过了,要谢也应该是黄北的人民感谢你!能摊上您这样一位父母官,不管别人,反正我许静是心满意足,而且……”许静说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下来:“也懂得珍惜!”说完一顿,声音又高了上去:“段书记,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安排,许静能做不能做的,都一定义不容辞!”

“许静!谢了!”段文胜这次的话更简洁,但语气也更重了,还用力地拍了拍许静的肩膀。这样的动作,一般他是不做的,估计也只有杜国成和萧何吏享受过这种待遇。

“我让我那朋友盯着他呢,”情到浓时容易变淡,许静懂的这个道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法再深入了,便转了话题说道:“他说梁跃军就在边境附近,报警也方便。或者还是把他骗回来?段书记,我不懂这些,你觉得怎么好,只要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安排就是!”

段文胜的神情变得有些发杂,这么多年了,自己没有给许静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这是多么大的失误啊!如果早认识许静,说不定很多以前苦难的事也早都已经顺利化解了。

“我走了,段书记您忙吧,不耽误您时间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许静再没有片刻的停留,立刻告辞走了。

段文胜定定心神,摸出手机给孙艾静打了过去。

孙艾静正在草原省煎熬,回吧,省里不同意,不回吧,又在这干等,黄北还一大摊子事等着她,尤其是段文胜书记交代的事情。正在焦急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段文胜书记的电话,顿时喜出望外:“文胜,我马上给周剑刚检察长汇报,你等我消息!”

纪委主抓

孙艾静放下电话后,微微有些兴奋地拨着省检察院丁志杰(上章错误,写成周剑刚了)检察长的号码,可是即将拨出的那一刹那,她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按照纪律的要求和规定,她在监区里是对外隔绝的,除了单线联系省检察院为数不多的两三个人之外,那么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梁跃军在俄罗斯呢?这不是明摆着不打自招吗?

孙艾静有些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脑海中急速地旋转着,却想不到一个好主意。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艾静焦急万分,这种机会稍纵即逝耽搁不得,如果真的让梁跃军跑掉,那损失就大了。

犹豫了一会,她摸出电话给段文胜打了过去,将自己的顾虑简单说了一下。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问道:“那艾静你准备怎么办?”

“文胜,我要直接给丁志杰检察长打电话,对我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如果丁检察长怀疑到你身上的话,本来一件好事,反而会显得不好。”孙艾静有些忧虑地说道。

“可是,”段文胜书记又沉默了一会,才轻轻说道:“如果我直接给丁检察长说的话,也不太合适啊。”

“是啊,对了!”孙艾静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跟省纪委周剑刚书记有联系吗?如果你能直接跟他汇报是最好了!他现在是我们能相信的人之一!”

“周书记?呵呵,我倒是认识他,只是,他肯定不认识我啊!”段文胜苦笑了笑说道:“那么高的领导,我也没机会接触啊。”

“那,直接去找他,会不会显得突兀了一点?”孙艾静皱着眉头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

“艾静,既然你不方便向省里汇报,那就安心呆在草原,这些事我来想办法。”段文胜书记语气柔和起来,说完又带些柔情地叮嘱道:“记得一定要保重身体。你要知道,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你也多保重!”孙艾静的心里充满了甜蜜,段文胜书记怎么看都不像是油嘴滑舌甜言蜜语的人,所以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但显得真诚,而且在孙艾静看来,也更难得和珍贵一些。

段文胜书记放下了电话,略略沉思了一下,便摸起了电话,他其实在与孙艾静对话的最后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霍天泰局长敢于开这么大的会,那就无异于是对阻挠梁跃军案情势力的宣战。目前这种情况下,如果说东州还有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可以信任,那也是霍天泰局长。

“霍局长,您好,我是黄北市段文胜,有点情况想给您汇报一下!”段文胜语气平和中微微带了一点点的急切。

“哦,段书记啊,你好!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霍天泰局长已经身在京城,接到段文胜书记的电话显得很意外。

“霍局长,我刚接到了一个关于梁跃军的讯息,本来想跟道静局长通报一下,可是她现在人在黑土省,又担心她的手机会有什么状况,所以打给你。”段文胜书记说道。

“呵呵,我的手机也不太好用。”霍天泰局长明白段文胜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明说自己的手机也未必安全,笑笑说道:“段书记,我现在京学习,家里的事都交给卢局长了。”

“那,我找卢局长汇报?”段文胜试探地问道,他知道霍天泰局长与第一副局长的卢兵并不太和睦,让他主持工作也未必是霍天泰局长的本意。

“段书记,这个案子,基本上是由纪委主抓的,公安只是执行命令,呵呵。”霍天泰局长笑着说道。

“呵呵,这样啊,行,那我就不打搅霍局长了。”段文胜书记心中雪亮,微笑着说道。他早就听说纪委徐烈书记和霍天泰局长私下关系不错,一个例子就是黄北市公安局局长的人选上,如果没有徐烈书记的支持,恐怕单以霍天泰局长,还不能让陈道静力压李青云和梦入海。

“呵呵,段书记再见。”霍天泰局长笑笑挂了电话。

段文胜放下电话,立刻给司机打了电话,然后下楼上车驱车直奔市纪委而去。

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徐烈出席一个外事活动,并没在单位,段文胜让司机把车停在了楼下,然后给徐烈书记打了个电话,将情况简要并隐晦的提了提。

徐烈书记听完,立刻对段文胜说道:“在楼下等我,日落前我赶回去。”

四点半多的时候,徐烈书记的奥迪车飞驰进了市纪委的院子。

段文胜见到了书记的车,赶紧下来迎了过去。

徐烈书记下车看了段文胜一眼,抬手看看表:“走,上楼,二十分钟。”

两个人来到楼上,徐烈书记一边坐下一边就问道:“怎么回事?说说!”

“我的一个朋友说,梁跃军可能正藏在中俄边境的一个小镇。”段文胜坐在沙发上,简明扼要地说道。

“你那朋友是怎么知道的?他是做什么的?”徐烈书记皱了皱眉头问道。

“我那朋友的朋友正在俄罗斯,亲眼见到了梁跃军,据他说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段文胜书记说完,微微顿了一顿,又说道:“至于我那位朋友,他的意思,不到万不得已,不想露面。毕竟梁跃军的案子牵扯太广,他有些担心。”

“哦!”徐烈书记重重地哦了一声,面无表情。

“如果徐书记觉得确实需要,我也给他做做工作。”段文胜连忙说道,心中却在不停地盘算着,以许静那样的性格,让他出来恐怕也不会太难。

“嗯,”徐烈书记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身子稍稍往后一仰:“具体说说。”

心情激荡

段文胜将许静告诉他的情况原原本本地给徐烈书记汇报了一遍,又特意说道:“那位朋友说,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让他的朋友盯住他,甚至去接近一下也可以。”

“恩,不错。”徐烈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微微仰着身子,神情更加缓和,点点头问道:“那位朋友是黄北人吧?”

段文胜似乎微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是的徐书记。”

“恩,”徐烈书记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说道:“这个情况很重要,我立刻给书记汇报。”

“好,徐书记,那我就先回去了。”段文胜立刻站了起来说道。

“恩。”徐烈书记点点头。

两个人先后出了房间,徐烈书记随手关了门,一边下楼一边对段文胜说道:“段书记啊,我刚到东州不久,不过对黄北的经济发展还是有所耳闻的,干得不错!”

段文胜的心中蓦地一颤,就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绽开了一朵烟花。他忙诚恳地说道:“徐书记,不瞒你说,这几年黄北的经济发展确实还可以,不过问题也不少,社会矛盾有些突出,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在有些方面还不是很扎实。”

“恩,”徐烈书记微微侧了侧头,目光有些不经意地掠过段文胜的脸,然后满意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来到楼下,段文胜本想抢先一步替徐烈书记打开车门,但是犹豫了一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静静地站在徐烈书记身后等他上车。

徐烈书记打开车门,又关上了一半,回头说道:“文胜书记,现在是社会转型期,有些矛盾比较突出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只要堂堂正正扎扎实实地去干,那些小问题不算什么!继续放手大胆地干!”

段文胜一向以平和淡然著称,他不像萧何吏那样激烈和固执,悲喜的情绪也隐藏得比较好,但是现在,他觉得一股热流突然就涌上了头,脸包括耳朵都有些发热,眼里也微微有些发酸。这几年来, 他为了黄北的经济发展,说殚精竭虑真的不为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为了政绩和提拔,但是这些心血和贡献总得认可吧。可是这几年,他得到的评价往往是各打五十大板,而且有时候还会被扣上非科学发展的帽子。

徐烈书记见段文胜面色有些异样,站在那里不说话,心里也能体会到这个年轻人的心情,便轻轻拍了拍段文胜的肩膀说道:“文胜书记啊,黄北的问题确实也不少,不怕告诉你,我接到黄北的举报信一周就一大摞,有些问题可能夸张了,但有些可能就是真实的。所以,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在发展经济的同时,还要关注民生、化解矛盾、营造祥和稳定的发展环境。有时候,出了政绩可能会让你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但也可能不会。不过,如果出了乱子,那是一定会实实在在地影响你的!”

“徐书记,我一定将您的教诲牢记在心!”段文胜书记很想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他生怕自己的眼中渗出不该出现的东西。这多年了,自从东州官场地震乔玉莹入狱,再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呵呵,不过我对你还是放心的!从泰丘的事件中就可以看出来。”徐烈书记一向以严厉著称,但今天他却显得格外温和,他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感受,甚至在心中有些替他惋惜和抱屈,这么小的年纪,却碰到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事,就算对一个老江湖来说,也有些难以应对,更何况只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段文胜明白徐烈书记说的是东州官场地震中自己全身而退的事,便苦笑着点点头,说道:“徐书记,你放心,我会坚持自己的原则的!”

“我相信!”徐烈书记笑了笑,他说的是心里话,每天接到那么多的举报信,举报对象几乎囊括了黄北的整个领导班子,包括才去黄北的白小天和很多人评价不错的常务副市长萧何吏,但却几乎没有段文胜的,在这一点上,估计只有市委副书记林秀峰能与之媲美。

段文胜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微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徐书记,您上车吧,有时间请到黄北检查指导工作。”

“恩,我会去的。”徐烈书记甚至带点风趣地笑笑说道:“不过现在不行,我得给周书记去汇报了。”

目送徐烈书记的车驶出了大门,段文胜又静静地站了一会,以调息自己拿怦怦直跳的心。如果徐烈书记真的能到黄北,或许自己的一片天空就打开了。这些年,常委们几乎不怎么去黄北,就是去,也多是冲着周市长的面子,尽管自己也会陪同,但那种感觉真的不好。

上了车,段文胜对司机简单地说了一句:“回去。”便闭上眼一语不发了。

车驶出了院子,在车流中缓慢地行驶着,直到出了市区来到黄河大坝上,车子才风驰电掣起来。

段文胜书记一直没有睁眼,但是通过车速他知道已经来到了黄河大坝上,便对司机说道:“过了桥,找个静僻的地方停一下。”

“好。”司机应了一声,等车驶过了黄河大桥,掉头沿着大坝驶向了丁柳屯险工处。

这里是黄河的一道急弯,汹涌的河水由西偏南突然一个大掉头转向了东偏南,是整个黄河著名的险工之一。

段文胜书记静静地站在伸进河内的锥形排列整齐的石料上,望着奔腾而来的河水挟着泥沙自东南汹涌而来,一波又一波的浊浪前赴后继直扑大堤,像千军万马势不可挡地呐喊着冲向敌人。

这里曾经是历史上让人闻风丧胆多次发洪的地点,然而现在,段文胜低头看看脚下前方那一个个锥形石埽组成的锯齿,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以前的埽是用树枝、秫秸、石头混杂而成,而这些年,已经完全变成了光滑平整而又坚固的石块。

一波波的浊浪铺天盖地涌到这里,却被一个个锥形形成的锯齿撕开,在石壁上徒劳地激起一朵朵浪花和蒙蒙的水雾然后向东南败退下去,与前赴后继涌来的浊浪向撞击,翻腾起一片片的滚浪。

几个回合,桀骜的河水就像是一匹被驯服了的野马,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呜呜鸣叫着转头向东偏南流去。

段文胜书记站在大坝伸进河中的最里端,望着汹涌的河水和归然不动的坝头以及脚下绽开的那一片片仿佛永远不会凋谢的激浪之花,胸中顿生出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豪气。

那天他和萧何吏曾站在这里,萧何吏说人生就要像这巍然而立的坝头,迎着浊浪险涡,浑然不惧,固守原则和底线。他当时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但是他的心中隐隐并不赞同萧何吏的说法。今天,他的心中渐渐明晰起来,他要做的是汹涌澎湃的河水,就像当年的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样,霸气地硬夺大清河之道而入海,挟风暴掣雷电,横冲直撞,肆意挥洒豪情,尽管也会遇到人生的急转,但任谁也改变不了它东流入海的化身无际汪洋的气魄。

这么多年来,段文胜已经习惯了自己品尝忧喜,但是今天,心神激荡下,脑海中却频频闪过孙艾静的面庞。他甚至在想,如果这时艾静站在他的身边该有多好。

微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摸出手机打了过去。

“文胜,怎么样了?”孙艾静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急切和担忧。

“我正在河边看浪。”段文胜书记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道。

电话那端的孙艾静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明白事情顺利,笑道:“这么有闲心!我这里可是”

“艾静!”段文胜不能孙艾静说完,便打断了她。

“怎么了?”孙艾静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稍稍沉默了一会,轻轻地问道。

“我想你在我身边。”段文胜书记一字一句地说道。

电话那端,孙艾静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说道:“文胜,我也想。”

守株待兔

孙艾静说完后,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孙艾静那边静悄悄的,而段文胜书记这边却依稀能听到风声和浪涛的声音。

“事情怎么样了?”孙艾静沉默了许久,才转移了话题轻轻问道。

“徐烈书记说要给周书记汇报,不知道是给市委周正书记汇报还是给省纪委周剑刚书记汇报。”段文胜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敢问,不过,听徐烈书记的口气,好像有些满意。”

“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呢!原来是徐烈书记表扬了几句,心里高兴啊!”孙艾静微微带些娇嗔地说道。

段文胜书记也没有否认,笑了笑说道:“这不是马上给你打电话嘛,高兴的事总想找个人分享。”

孙艾静对段文胜书记的回答比较满意,笑着说道:“省里出面,力度就大了。我现在只盼着梁跃军赶紧落网,迅速审理出个结果,也好早一天回到黄北。”

“黄北的事你别过于牵扯精力。”段文胜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认真起来:“我还是以前的意见,你的事才是大事。”

“我明白,好了,不跟你唠叨了,知道你忙!拜拜!”孙艾静仿佛在抿着嘴尽量不笑,但语气中还是充满了欢快的味道。

“好的,拜拜,保重身体!”段文胜书记话语间透着温情和关怀。

****************

孙艾静的判断没有错,省里的力度确实要比市县大得多,周正书记和周剑刚书记都是省里的常委,不管徐烈书记是跟谁汇报,都已经直达了省里。

很快,俄罗斯方面就接到了这边协助缉拿的请求,而俄罗斯方面也异常的配合。

第三天的凌晨,俄罗斯边境检查站的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你俩都是静哥的人,就别露面了,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杜云武对光头和兔子说道。

兔子看到边境上那些持枪而立人高马大的俄罗斯警察本来就有些紧张,现在听杜云武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便赶紧说道:“武子,你要当心。回去以后咱们还得好好的吃喝玩乐呢!”

杜云武的眉宇间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不屑,不过随即就笑着说道:“那是必须的!”说完走到一边,对头戴大棉帽低头而立的梁跃军说道:“老梁,我看今天边境查的不算严,咱们就趁今天走吧。”

“好。”梁跃军也不抬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为了保险起见,我看咱们还是分头过关,然后在那边集合。”杜云武低声说道。

“嗯。”梁跃军点了点头,脚步却不移动半分。

杜云武从兜里掏出了一摞钱塞到梁跃军的手里,低声说道:“老梁,这段路不长,但中间会发生什么事,咱们谁也说不准。这点钱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梁跃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一大摞钱,抬起头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地望着杜云武:“兄弟”

“都是自己兄弟,千万别客气了。”杜云武轻轻摆摆手制止了梁跃军,回头招招手把光头和兔子唤过来,压低声音嘱咐道:“我希望咱们四个都平安,但是,大家还是都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万一有事,我想,咱们谁也不能干不义气的事,不该说的,咱们一个字都不能从咱们嘴里吐出来。对这点,我对老梁放心,对我自己也放心,光头也没问题,兔子,你一定要注意!”

“武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兔子有些急眼,道上混的,最怕的就是被人扣上这顶帽子。

杜云武用眼狠狠地斜了兔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在说话,然后对光头说道:“你和兔子先走吧。”

兔子嘟嘟囔囔地跟着光头走了,杜云武对梁跃军说道:“老梁,一定要小心,咱们也不急,先观察一会再说。”

“嗯。”此时的梁跃军身上已经有了一些生气,等回到国内,或许精气神又会重新回来。

“我先去转转,咱们是一起,还是分头?”杜云武征询地望着梁跃军问道。

“分头吧。”梁跃军这些天几乎没吃过一顿好饭,现在见街边有几家餐馆,手里又有了一大摞钞票,花钱的欲望便上来了。

“那好,老梁,多保重,国内见!”杜云武轻轻一抱拳,转身走了。

梁跃军转身来到了一家餐馆,点了半桌子菜,饱饱地吃了一顿。

而此时,杜云武已经作为许静的境外商人朋友正在给海关对面的警方打电话:“梁跃军今天在边境旁边徘徊很久了,不时的东张西望,我猜他今天可能要过关。”

梁跃军对此一无所知,吃完饭后又去了一家皮革店买了一个折合六千多人民币的皮包,这才慢慢向海关检查站走去。

俄罗斯警察中,已经混有几名国内的公安,其中就有黄北治安大队长刘春刚,他负责与许静的“朋友”联络。他很远就注意到了梁跃军,虽然不能完全肯定,却早已有了几分怀疑。

“姓名!”接过梁跃军的证件,刘春刚问道。

一听是中国话,梁跃军蓦地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把头低下了:“崔泽刚。”

“崔泽刚?我看是梁跃军吧?”刘春刚看着低着头的梁跃军,突然猛喝一声:“抬起头来!”

梁跃军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还没等反应过来,双臂已经被拧在了后面并被挂上了手铐。

心存死意

梁跃军心中才刚刚冒出的那点对生活的憧憬,就这样快被无奈地击碎了。

他的腿有些发软,让他梦中惊醒冷汗淋漓的场景还是发生了。想想回国后需要面对的那些人和事,他突然觉得其实一辈子就在俄罗斯这么呆着好像也并不是不可忍受。

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失去的东西都值得珍惜,而对面的困难却总是难以逾越和克服,梁跃军在这一刹那,甚至想到了死。

刘春刚显得极为开心,他拍拍梁跃军的肩膀说道:“梁主任,看你这副模样,在俄罗斯吃了不少苦吧?”

梁跃军一言不发,有点默认的意思。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刘春刚很感慨地说道:“还是回去吧,好好交代问题,那边毕竟是自己家。”

刘春刚的语气是诚恳的,但听在梁跃军的耳朵里却并非觉得诚恳,他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但双腿却一直微微发抖。

俄罗斯的警方也已经走了过来,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抓人还是要走人家的程序的,不可能让你这样就把人带走,还是要在海关有个交接程序的。

刘春刚心情极好,摸出电话给陈道静报喜:“陈局,人已经抓到!”

“好!我立刻给市局和段书记汇报!你那边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能有什么岔子,越快回境越好!”陈道静也显得微微有些兴奋,这次抓捕虽然并不与黄北有太过直接的关系,但是因为情报是黄北得的,所以省厅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黄北公安局。

挂了电话,陈道静先给霍天泰局长打了过去,然后又给市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段文胜书记相继汇报,最后想了想,又给萧何吏副市长汇报了一下。

几位领导都显得很高兴,并叮嘱她要多加谨慎,不要中间再出了岔子。

陈道静又给道州公安的刘子强打了过去,先通报了情况,然后表示了感谢。刘子强也很高兴,毕竟出来的时间不短了,道州还有很多事等他回去处理,便问道:“陈局,需不需要我们协助押送?”

“感谢刘队了,押送的事我们自己来吧。”陈道静很感激这次道州的同行出手相助,便邀请道:“等忙过这件事,我一定到道州登门道谢。”

“呵呵,道谢就算了,欢迎陈局长来道州检查指导工作。”刘子强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们真的不需要,那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好!”陈道静语气中微微带些歉意:“这些天,弟兄们都受累了,麻烦刘队帮我问声好。”

“呵呵,一家人,陈局不必这么客气,后会有期!”刘子强本是个爽快人,哈哈一笑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陈道静这边不提,再说东州那边,消息很快层层报了上去,周剑刚书记和丁志杰检察长一商量,决定让孙艾静直接到边境直接从俄罗斯警方手里接人,尽量避免扩大这件事的经手人员。

“我看,黄北的人可以适当跟一下。”周剑刚书记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事实证明,黄北公安能力是有的,政治上也是可靠的,现在把他们排除去,会不会让他们心凉。”

“我看可以!”丁志杰检察长立刻同意了下来,笑道:“这次艾静的专案小组里不是还有几位公安的同志吗?他们在外面跑惯了,现在乍一封闭起来,他们的心理也多少有些波动,正好让这个陈局长过去再给他们交代交代,做做思想工作。”

“呵呵,这样也好,两全其美。”周剑刚笑着说道。

丁志杰检察长当着周剑刚书记的面给孙艾静打了电话,让她这几天准备在草原省机场接人。

孙艾静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人抓到了?信息这么准?不愧是省院,厉害厉害!”

当着周剑刚书记的面,丁志杰没好多说什么,只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们黄北立的功!”便挂了电话。

很快,陈道静也接到了东州市公安局的通知,让她连夜飞往草原省清台机场,协助孙艾静接人并押送到监狱。

移交人犯的日期很快到了。俄罗斯机场内,刘春刚与另一名公安一左一右架着梁跃军,神情严肃而沉重。

本来,他们觉得梁跃军情绪很稳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就在那天刘春刚给陈道静打电话汇报的时候,梁跃军却差点出了大事。

他要去解手,也怪那名公安有些太大意,觉得总得脱裤掏家伙,便将他背后的手铐放在了前面,因为梁跃军的包也已经被翻过,除了几张手纸和一小摞钱外,基本是个空包,便没有给他收走。

陪着梁跃军进了厕所,那名公安便在外面吸烟。梁跃军走进了小隔断里,想想未卜的前景,心生黯淡,一时起了自绝的想法。

他悄悄把包挂在了一个暖气管上,然后踮着脚抓着包的带子将脖子套了进去。或许是他的体重还是过于重,虽然这些日子他轻了很多,或许是这个名牌真皮包也未必质量多好,但总而言之,在他的脖子一挂上的时候,皮包的带子便断了,庞大的身躯落下来,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那名公安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紧冲了过去大喝道:“梁跃军,你想干什么!”

梁跃军一咬牙,也不说话,低头猛地向那根粗粗的铁管碰去。

人求生的时候气力是很大的,但求死的时候,或许总会留点余地,所以这一下,只是将头碰了一个大包,也流了很多血,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送到医院后,只是给他的头上上了些俄罗斯的药粉,黄黄绿绿的,看上去让人有些恶心。

本来是喜事一件,说不定还有功可立,出了这档子事,别说立功,就算是给个处分也说不定。刘春刚懊恼后怕之余,自然也就提高了警惕,他甚至还给梁跃军弄了个厚厚的棉帽子,有了它,就算再撞墙,估计也很难再撞破头了。

不过,梁跃军之后再也没有过类似的举动,一直很老实地呆着,直到在草原省机场下了飞机。

陈道静和孙艾静以及厉胜男、俆慕枫、邵雄侠再已经在外面等候。等人是件煎熬的事,可是因为有点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的原因,几个人尤其厉胜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倒也显得时间过得很快。

“我操!怎么又是这个德行!”下午四点多,飞机到了,等刘春刚等人押着梁跃军走下悬梯,眼尖的邵雄侠立刻略显惊讶地骂了一句。

“妈的,还真是的!怎么都带个绿帽子回来!”厉胜男也看到了梁跃军从帽子里露出的长发染的绿绿的。

孙艾静心里却是一沉,她知道这是俄罗斯的一种抹在伤口的药,跟中国的云南白药差不多。不消说,一定是这个梁跃军心中也萌生了死意寻短见未遂。

在面对众多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中,智商高的并不可怕,心机深沉的也不可怕,精通各种法律的也不可怕,他们最多只是让案情变得更复杂一点,但有一种人,却是会让审讯人员异常头疼,那就是心存死意的人,审讯他们,任何一个案子都会异常得艰难。

难啃骨头

在机场搞完正式交接,孙艾静一行人便押着梁跃军回了古塘监狱。

临别前,陈道静又特意对邵雄侠和厉胜男再三做了交代,让他们听从指挥、安心工作。

相见不如不见。

尽管隔着千山万里,但几个年轻人都是单身,又互相有个陪伴,所以倒也没觉得特别思念黄北,可这时见了陈道静,再分别心情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厉胜男,脸色难看的厉害,如果没有别人在场,说不定能掉下泪来。

俆慕枫好一些,站在一旁不说话,但脸色也微微有些黯然。邵雄侠则不停地询问着刘春刚局里的情况尤其是治安大队的情况。

陈道静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没了这几个应手的年轻人,安排起工作来那种力不从心捉襟见肘,让她感受太深了。

这种场面,就连孙艾静看得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因为有纪律,她真想给几个年轻人放一天假,让他们和陈道静好好地聊一晚上。

“好了,不早了,你们也该走了。”陈道静察觉到了孙艾静的不自然,便结束了谈话,对三个人说道:“好好工作,尽早凯旋,我在黄北等着给你们接风!”说完轻轻把孙艾静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艾静,跟你商量点事,如果不是特别需要,你给我派回去一个吧。”

孙艾静面露难色,没有说话。

“如果为难就算了。”陈道静善解人意地了笑了笑说道。

孙艾静沉吟了一会,抬起头说道:“道静,嫌疑人刚到,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我现在真的没法给你承诺什么。不过三五天内,如果这边顺利的话,我给你派回一个去。”

“哎呀,那可是真是谢谢你了艾静!”陈道静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

“呵呵,不用感谢,都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孙艾静笑笑,低声问道:“你需要哪个?”

“我”陈道静微微一沉吟,厉胜男回去是最好的,但又有些顾忌邵雄侠和俆慕枫的感受,当然俆慕枫和邵雄侠不管哪个回去也很好。

邵雄侠和厉胜男比较融洽!陈道静刚打定主意要俆慕枫,孙艾静却抢先开了口:“道静,这样,一周之内,我把云飞扬给你派回去。”

陈道静心里有些发苦,在这四个人中,云飞扬是对工作最不热心的,更谈不上对工作有建议有想法。让他回去,真正感觉到方便的恐怕是萧何吏副市长的夫人秀莲。

孙艾静也是这个心理,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她也已经发现云飞扬只能干点死工作,稍微需要动点脑子的,他连凑都不凑。

“呵呵,好吧。”陈道静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点点头,只是那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两路人分别,陈道静与刘春刚回黄北,孙艾静一行人回了古塘监狱。

回到监区,安顿好梁跃军后,孙艾静立刻召开了会议,研究审梁跃军的方案,第一个议题是先选主审。

邵雄侠说道:“我看还得老周上,梁跃军也五十多岁了,我们肯定审不了他,老周最合适。”

“我看也是。”厉胜男、叶红和王风纷纷说道。

孙艾静点点头,对老周说道:“老周,那就决定这次还是你上。”

“嗯。”老周面无表情,头也不动,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

定好了主审,大家又商量了一下切入点和突破口的问题就散会了。

散会后,孙艾静单独把老周留下,说道:“老周,梁跃军的案子算是节外生枝,咱们必须速战速决,而且除了他本身的问题,我们还要重点查两点,第一就是谁给他透的风,为什么他跑的这么快,这点省里很重视。第二就是丁建国,必须把他牵扯进来,否则咱们就白忙活了。”

老周默默地抽着烟,半响不说话,许久才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孙检,说实话,这个案子我不一定能拿下来。梁跃军是块难啃的骨头,给他办理他入监的手续我一直在场,感觉这个人很精明,而且有些硬气,目光也淡然。再说,现在咱们手里没有多少硬东西,不敢贸然地拿出来,如果被他摸了咱们的底恐怕就很难再扭转过局面来了。他的那些事,肯定都是一对一的,现来现去,知情范围小,所以咱们还不能贸然地试探。”

“嗯,”孙艾静点点头,说道:“你先审着,不能深入就先浮在表面上,我已经给丁志杰检察长汇报过了,省里正紧锣密鼓地帮咱们收集证据。另一方面,我明天想派厉胜男、俆慕枫、邵雄侠和云飞扬出去,分兵两路。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梁跃军除了老婆孩子,现在还有两个亲人,一个是他的姐姐,在苗疆,一个是他的哥哥,在东州的郊区。”

老周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地佩服,起身点点头说道:“行,那咱们就边审边搜集东西。”

“连夜突审,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但是一定要和气,问不出什么不要紧,先不要搞顶。”孙艾静也站起身来,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建议让叶红陪你去,他毕竟在俄罗斯待了这么长时间,而且你看那打扮,跟要饭的差不多,生理上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可以适当地观察一下。”

“明白。”老周点点头出门去找叶红了。

小狐狸精

把梁跃军提了出来,老周主审,叶红在一边做记录。可是不管老周再怎么问,梁跃军就是一言不发,目光略显涣散,呆呆地望着前上方。

“抽烟不?”老周摸出一支烟,刚要喊在嘴上,仿佛想起了什么,往前一递问道。

梁跃军愣了一下,仿佛有些诧异,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周把烟和火机给了叶红:“去给梁主任点上。”

“嗯。”叶红的声音比平时显得含糖量高了一点,甚至有点发嗲,接过烟和火机,娉娉袅袅地来到梁跃军面前,将烟放在梁跃军的口中等他**,这才轻轻俯身给他点上。

一阵幽香传来,梁跃军的神情微微一僵,目光也不自觉地追随着叶红婀娜的背影,不过也就几秒的时间,他的目光便又收回来恢复了淡淡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都没逃过老周那锐利的眼睛,他又继续有一搭无一搭地瞎问着,梁跃军照例是一语不发。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老周转头对叶红说道:“叶红,我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你继续跟梁主任聊。”

“好的,你先回吧。”叶红甜甜地说道。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梁跃军依然目光散散地望着前上方,但他的眼角却还是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

老周走后,叶红便收起了笑容,装腔作势地往那一坐,娇媚的眼也故作威严,努力地瞪圆了,猛地将桌子一拍:“梁跃军!老实交代!”

梁跃军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叶红,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微笑。

“梁跃军!请你摆正位置!这里是审讯室!”叶红一副严肃的神情:“现在我们不是商务谈判!也不是在跟你对话!现在是我在审讯你!放明白点!”

叶红越是装腔作势的咋呼,梁跃军反而更放松下来了,他已经看出这个菜鸟新手,很拿自己当回事,其实并没有多少经验。当然这并不是看不起叶红,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嘛。

叶红自然看出了梁跃军的神态变化,但她依然将眼睛瞪得溜圆,又将桌子一拍,怒喝道:“梁跃军,快老实交代!如果彻底交代,检举揭发,争取立功的话,你可能还有条活路!否则,你只能是死路一条!”

叶红这几句话说的正义凛然,却因嗓音过甜而变了味道,少了些威严的震慑,而多了些走样的滑稽。叶红说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赶紧补充道:“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

梁跃军差点没笑出来,这明显是在背那套东西嘛。他抬头看了看叶红,或许是因为在俄罗斯太久没跟人交流,更不用说这样可爱娇俏的女孩了,所以心中不但没有恐惧,反而隐隐有点享受的感觉。

叶红仿佛被梁跃军定定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又猛地一拍桌子,羞恼地喝道:“看什么看!找死啊!”

梁跃军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这是什么地方,你还笑!”叶红抬起手来,但没有再拍下去,仿佛那三掌已经把她的手震疼了,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拍桌子的玉手。

“我觉得我死不了。”梁跃军微微一笑说道,此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许多的自信,甚至在位时的风度也或多或少地部分回到了他的身上,也许在女人面前,每个男人都想展现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

隔壁的观察室里,孙艾静和老周相视一笑,出门走了,留下了厉胜男和邵雄侠继续观察。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死不了?”叶红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不过随即就又板起脸来:“请你不要抱无谓的幻想!”

“呵呵,为什么我觉得死不了呢?”梁跃军仿佛还想卖个关子,说完将被手铐锁在椅子上的手向前伸了一点:“来支烟。”

叶红犹豫了一下,好像在考虑合适不合适。

“刚才你们的领导都让我抽!”梁跃军说道。

叶红仿佛觉得这话有道理,便拿了支烟走过来给梁跃军递到嘴里。

梁跃军有些突兀地向前一伸头,张嘴将烟**。

叶红仿佛被吓了一大跳,往后一蹦,脸也有些发红,嗔怒道:“你神经病啊!”

“给我点上啊!”梁跃军微笑道。

叶红犹豫着,仿佛煎熬了半天,这才拿着火机慢慢凑过来,嘴里还叮嘱着:“你老实点,不老实我不给你烟吸了!”

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女孩跟一个长辈说话的口气,让梁跃军的神情更为放松。

隔壁,厉胜男轻轻用手一捅旁边的邵雄侠,低声说道:“叶红这个小狐狸,你看,就连脸都能说红就红!”

“妈的!不当演员可惜了!”邵雄侠低声骂道,目光中闪现着一种复杂的神色,这叶红整天跟他甜言蜜语亲热得不行,弄的他心里忽上忽下砰砰乱跳,可叶红却又跟没事一样,这让他很郁闷,难道这丫头都是给自己演戏闹着玩的?

厉胜男看看邵雄侠的神色,扑哧一笑,说道:“注意点吧!你虽然也是鬼精鬼精的,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了?饶你精似鬼,还是喝了丫头的洗脚水,嗤嗤嗤嗤”

邵雄侠瞪了厉胜男一眼,表情却有点像吃了苦胆一样,叶红这丫头就像他命里的克星,自己跟她闹半天,最后总是弄的自己心里翻腾个不停,而叶红却依然如故。

曾经辉煌

那边,叶红又正襟危坐了,问道:“说吧,为什么觉得你不会死?”

“我自杀过三次,八岁一次,十三岁一次,五十三岁又一次。”梁跃军说着说着,神情就变得沉重起来,目光也渐渐充满了沉思:“第一次是因为我被村里的孩子打,哭着回到家,又被姐姐哭着打了一顿,说我不懂事,我跑出去跳到河里,但被救上来了,第二次是因为学校有活动而我没能按要求穿蓝球鞋白衬衫而给班级扣了分,被老师揪着耳朵拎出教师,整整一天没让我上课,第三次就是这次,上吊和撞墙都用上了,结果还是没死成。所以我觉得,老天爷不让我死!”

“哦。”叶红仿佛被触动了,应了一声,轻轻点点头,许久没有说话。

梁跃军抬起头,看看叶红,问道:“你信命吗?”

叶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冲门口看看,这才转头嗔怒道:“你才信命!”

梁跃军淡淡的一笑:“信命也没什么丢人的,这么着急干什么!”

“不跟你胡扯了!”叶红仿佛有些恼羞成怒,起身来到门外,娇声喊道:“人呢!王风!把梁跃军带回去!”

“哦,来了!”王风和俆慕枫从对面的监房里跑出来,进房间把梁跃军带回去了。临出门,王风还把梁跃军刚抽了半截的烟给扔掉,对叶红喝道:“还给他烟吸?你脑子进水了是吧?”

叶红脸涨得通红,一副委屈的模样,解释道:“周队长先给的!”

王风也不再理他,与俆慕枫推搡着梁跃军回监舍了。

梁跃军一走,叶红便换了副模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溜溜达达来到隔壁的观察室,对邵雄侠甜甜地问道:“哥,我表现怎么样?”

“嗯,挺好,很厉害,哥很佩服!”邵雄侠起身一条大拇指说道。

“哥,你又笑话人家!”叶红撅起来嘴,轻轻晃着邵雄侠的胳膊:“罚你晚上再给我讲鬼故事!”

邵雄侠神情复杂地看了叶红一眼,心想你要是真害怕我就不姓邵,想想自己看着叶红害怕时的得意劲,脸微微一阵发热,便说了句“先回去了。”便出门走了。

“我哥咋了?”叶红愣了一下,然后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来,问厉胜男道。

厉胜男看了看叶红,半响扑哧一笑,低声说道:“叶红,你真是个狐狸精!我看邵雄侠快被你弄的五迷三道了!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他那样呢!”

“真的?”叶红脸上一阵惊喜:“我哥真的喜欢我?我也喜欢哥”

“滚!”厉胜男俏目一寒:“别跟我来这套!要是真有这心,就正经的谈!要是没有,也别戏弄人家!”

叶红见厉胜男突然发火,不由愣了愣,不过随即身子便软软地靠了过来:“姐,没想到你还这么惜香怜玉啊”

“一边去!”面对叶红这种难缠的人物,厉胜男也有些无奈,把叶红推开,站起身说道:“跟你说的是真的,邵雄侠这小子不错,如果你也有心,可以跟他谈谈。”

“唉,胜男姐,我也想啊,只是”叶红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负手走到窗前,缓缓地说道:“胜男,你有所不知,我叶红命犯天煞孤星,注定一生孤独”

“滚蛋!”厉胜男这时才缓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骂了一句便掉头出门走了。

叶红没有回头,继续面向窗外,只是那俏脸上微微漾起了一抹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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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孙艾静便把徐慕枫、邵雄侠、厉胜男和云飞扬叫了过去,安排了一下外出调查的事情,让邵雄侠和厉胜男一组赴苗疆调查梁跃军的姐姐,徐慕枫和云飞扬一组,回东州调查梁跃军的哥哥一家。

“他老婆不用调查吗?”厉胜男问道。

“霍天泰局长已经安排道静局长调查过了,现在情况都已经掌握了。”孙艾静淡淡地说道。

“哦,”厉胜男点点头,带点羡慕地对徐慕枫说道:“你倒有福了,可以回东州了。”

“回东州也不能跟任何人见面。”孙艾静看了徐慕枫一眼,说道:“以省纪委的名义进行调查,不要与任何人联系,否则也不会舍近求远让你们回去,直接给道静局长打个电话不就办了吗?”

“我明白,孙检放心吧。”徐慕枫点点头说道,说完不易觉察地侧眼看了看云飞扬,心想到了东州,飞扬一定会去看看泽熙和秀莲嫂子的吧。

“云队,调查完以后,你可以留在黄北了。”孙艾静笑笑说道:“道静局长那边也缺人手。”

“哦,好的。”云飞扬的脸上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这种地方,这种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散会后,四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直奔机场。

三天后,两路人马相继回来,只是少了云飞扬。

在这三天里,审讯梁跃军依然是以叶红为主,也没有进行太深入的询问,大多是在聊天,听梁跃军谈他以前的故事,尤其是那段艰难的岁月里,他是如何拼搏奋斗的。

渐渐的,叶红仿佛有些被梁跃军的故事所感染,在钦佩他以前的奋斗精神和聪明才智的时候,也不自觉地表达了一种对梁跃军后来犯罪的惋惜。

而梁跃军似乎也越来越适应这种生活,这种日子比在俄罗斯的时候不知要强多少倍,他甚至有些依赖叶红了。如果哪天叶红有事晚来或者一个上午没有提审他,他竟微微有种无所事事和失落的感觉。

一层冷汗

两路人马搜集的信息汇合到了一块。听完汇报的孙艾静眉头微微锁着,这些情况有的已经听叶红汇报过了,而梁跃军没说的那些,也大体与他讲的那些基本一致,看样子,这个梁跃军早年确实也很不容易,从一个早年丧父母跟着哥哥姐姐生活的农村孩子一步步成长起来,其中的艰辛和付出,或许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而晚节不保,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更让人觉得可惜可叹。

“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提审梁跃军。”孙艾静对厉胜男和叶红说道。

“我也参加?”厉胜男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嗯。”孙艾静微笑着一点头,对叶红说道:“分分工。”

“嗯。”叶红点了点头,翻开一个本子,一条一条地说了起来。

邵雄侠吃惊地瞪大了眼:“你们每审一次都弄这么复杂?”

“倒也不是每次都弄这么复杂。”叶红一笑说道:“但起码会有个小方案的。”

邵雄侠脸上闪过一丝佩服,由衷地赞道:“在这点上,比我们公安的审讯工作可是细致多了。”

“切,你们公安审人有什么技术含量!”叶红一撇嘴,好像有意炫耀一样,一脸得瑟地说道:“别的不说,就说审讯对象,五行八作什么人没有?所以我们检察官肯定不能清一色,否则肯定胜任不了这个工作。检察官的知识面一定要宽,而且咱们犯罪嫌疑人大多是高智商,如果我们千篇一律”

“闭嘴!”孙艾静刚要制止叶红的摆活,旁边的厉胜男已经不耐烦了,挥挥手冷哼道:“行了,别吹了!我是不怎么审案子,可要说审讯技巧,慕枫和雄侠也未必比你差!”

“唉,”叶红一脸失望,轻轻叹口气,拍拍厉胜男的肩膀,眼睛却望着邵雄侠叹道:“年轻人,要谦虚啊!古话说,谦受益,满招损”

“滚蛋!”厉胜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狠狠地瞪了叶红一眼,并抬手将叶红的手打开。

“都别瞎扯了!”孙艾静轻轻摆摆手,说道:“明天我主审,叶红你在一边配合。”

“我呢?”厉胜男插嘴问道。

“你啊?”孙艾静笑笑,说道:“给你个重要任务,等你生气的时候,就上去揍他!”

“揍他?”厉胜男愣了一下,赶紧摆摆手:“我不干!要干让叶红和王风干!虽然我在看见他姐姐的时候心里确实是很想揍他的,可是回来以后看他那样子又有点下不去手了,你看他头上那大包!”

“呵呵,到时候你就按你的情绪来。”孙艾静笑了笑,又转头跟叶红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

邵雄侠和厉胜男觉得无趣,便起身离开了。倒是俆慕枫,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

****************

第二天,三个女人提审梁跃军。

刚坐好,梁跃军就笑道:“呵呵,孙检,你终于亲自出马了?”

“嗯,”孙艾静低头简单地翻着卷宗,也不抬头,淡淡地说道:“老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黄北还有很多事,如果我们没有本事让梁主任开口,那也只能撤了,我已经给省里打了报告。”

梁跃军呆了一呆,这些天他觉得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监区很大,足够睡几十个人的。或许是担心他,也或许是别的原因,邵雄侠、俆慕枫和王风、老周等人也都是在这个监区睡,只是中间隔了一个铁门。有时候,甚至这个铁门都不锁,这些,都让他有些暖暖的安全感。而且,这些天来,检察院的办案是很人性化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措施”。

“梁主任,”孙艾静的语气不像是在审人,而是在跟朋友聊天:“通过这些天的调查,我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你确实有能力,这点你的同事都非常认可,从一个农村孩子一步步干到厅级领导,不是靠其他的路子,而是靠自己干出来的。”

梁跃军沉默不语。

“第二点我很奇怪,”孙艾静的语气波澜不惊:“不管是你省里的同事也好,还是东州一些跟你有工作关系的人,都异口同声说你很清廉。”

梁跃军还是不说话。

孙艾静顿了一顿,又说道:“所以我相信,你曾经一定很清廉。到今天这步,很有可能是一时糊涂,这点让我觉得非常可惜。”

“呵呵,”梁跃军抬起头,笑道:“孙检,您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以前干的再好,那也是以前,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永远不能功过相抵,对吧?”

“当然是这样!”孙艾静立刻笃定地说道:“不管以前做过多大的贡献,但只要他犯了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呵呵,别给我讲这些。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你心里比我清楚。”梁跃军脸上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神情,他懂检察院的那一套,尽管对专案组的人性化办案有些感动,但他还不至于感动到全盘托出自己的事情,他明白自己的事情有多大,而且也明白自己的案子,只要能死不开口,检察院就很难拿到证据,尽管不招也肯定出不去,但只要能顶住,就说不定会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孙艾静低头翻了翻卷宗,淡淡地问道:“你跑路是从哪得到的信息?”

“呵呵,涉及那名大的领导,我敢说吗?呵呵,就算我敢说,你们敢查吗?"梁跃军脸上讥笑的神色更浓了。

“呵呵,不就是江北省的嘛,放心吧,我就是负责查省级领导的。”叶红微微一笑说道,只是笑容不似前几天那样迷人,神态庄严,目光肃穆。

“你?”梁跃军发现了叶红与往日的不同,不由愣了一愣。

叶红离开桌子,走到梁跃军身前,掏出工作证一亮:“看清楚!”

“最高检?”梁跃军脸色不由一变。

“信不信?”叶红微笑着看看梁跃军:“对你们的事,上面的领导很重视,从最高检专门抽了四个人过来,领导过几天会来,我是负责打前站的。”

梁跃军的眼睛死死盯住叶红的工作证,虽然他也分辨不出真伪,但看叶红的神色和工作证的制作,依稀不像是假的。难道自己的案子已经惊动了中央?

这样一想,梁跃军的头上微微冒出了一层冷汗。

采取手段

孙艾静和叶红叫唤了一下眼神,对梁跃军说道:“梁主任,你搞的这些事,虽然有你个人的原因,但更多的,我认为还是制度有缺陷。唉,说起来,你也是制度的受害者啊!”

梁跃军抬头看看孙艾静,嘴角浮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你说的对,缺陷有了,就会有人钻空子,说实话,这种事,我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而且,我也绝不是数额大的。”

孙艾静点点头,说道:“梁主任,检举揭发也算立功,对你有好处。”

“呵呵,孙检,我老梁活了这把年纪,尽管出了事,但有些觉悟我还是有的,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我赶紧死,死了他们也就安心了。”梁跃军嘴角的笑意微微带了一丝带有嘲弄的惨然。

孙艾静望着梁跃军,说道:“梁主任,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最高检的人在这里,谁也动不了你,这点请你放心。”

“我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梁跃军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大不了就是个死,你们看着办吧。不管怎么判,我绝不上诉。”

孙艾静见梁跃军又恢复了平静,心里暗暗可惜,有些功亏一篑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急,便点点头说道:“既然梁主任还是这种想法,那我们也爱莫能助了。一周后我们就撤了,可能换其他省有能力的同志来,当然,还是在最高检的领导之下,你的安全方面还是可以放心的。”

梁跃军抬起头,看了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孙艾静,神情麻木,目光散淡,毫无反应。

孙艾静心里叹口气,这个老梁真是个硬茬子。

检察院是专门办人的,在冰冷的党纪国法面前,她们属于正义而强势的一方,往往掌握着对方的前途命运甚至是性命,但人往往又是有感情的,在面对一些硬气铮铮的对象时,她们在愤怒、焦急中又总会隐隐带有一种敬佩。所以有时候,经过各种“手段”考验过的人,往往在后期生活待遇都会不错,因为起码比那些在外面派头十足、一进来却立刻点头哈腰还动不动就痛哭流涕以显示真心后悔的人更容易让人尊敬。

孙艾静现在心中对梁跃军就是这种感觉,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给叶红使了个眼色便出门走了。

叶红的神情微微一僵,她明白孙艾静的眼神,这种眼神从认识到现在,一共也不超过三次。

“梁主任,咱们聊聊吧。”叶红犹豫了一下,这种手段,孙艾静极少用,她更是不赞成,但最后她还是起身来到了梁跃军身后,猛地将他的双手一提,反铐在了椅子背的最上端。

梁跃军立刻感受到了两臂传来的一阵痛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趴了趴。这种姿势很别扭,他的身体必须要微微前倾,后仰胳膊受不了,可又不能太前倾,只有保持一个合理的角度才能稍微舒服一点,但这样的姿势,他知道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名字!”叶红回到座位上,开始了例行公事。

梁跃军嘴角浮起一丝鄙视的笑容,沉默着不说话。

叶红也不看他,只是半天问上一句,她清楚,一般人差不多都能熬过第一天的,现在关键是消耗梁跃军的精力,保证他晚上会疲倦就是达到目的了。

厉胜男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舒服,坐了一会,便找个借口走了。

不一会,叶红也走了,只留下梁跃军一个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在椅子上前倾着,不一会,他的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神情也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叶红来到孙艾静的房间,微微有些沉重地问道:“老大,真的要上手段啊?”

“没别的法子了,”孙艾静的神情也有些沉重:“他从小跟着姐姐,不知道受过多少欺负,参军在部队是个人物,转业到地方又干得不错,这不是靠关系上来的那些酒囊饭袋。唉,我有些担心,这手段对他恐怕也未必有多大的效果。”

叶红点点头,说道:“这人软硬不吃,我看有点麻烦。”

孙艾静默默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跃军的一根胳膊才被放了下来,面前的一个小凳子上摆了饭菜,看来准备让他吃饭也用这个姿势了。

梁跃军的胳膊早已疼得麻木没有知觉了,好半天才缓过一点劲来,轻轻地伸展了一下,然后对送饭的俆慕枫说道:“小老弟,饭我就不吃了。一来要死的人了,二来还犯了那么大的错误,给党和国家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就算我弥补一点过失吧,给国家省一口粮食。”说完主动把胳膊放在了身后,让俆慕枫再把他拷上。

俆慕枫犹豫了一下,把梁跃军拷上便赶紧去给孙艾静汇报去了。

孙艾静听完,半响轻轻说道:“先铐着吧,不吃就不吃,等第三天还不吃的的时候再采取强制措施。”说完又转头对王风说道:“今晚你和慕枫审他。”

“嗯。”王风点点头,神色也有些沉重。与一些喜欢折磨甚至摧残嫌疑人的同行不一样,王风也是不喜欢用这种手段的人,在给别人造成肉体上痛苦的同时,他的精神上也受到折磨。

夜已深,梁跃军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唯一不同的是,离他的脸很近的地方,放了一个千瓦的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不说,那种灼烧感由浅入深,由淡入浓并渐渐变成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观察室内,邵雄侠轻轻地问叶红:“这样行吗?”

叶红眼睛盯着那边的梁跃军,口中说道:“理论上,没有人能顶得住。”

“如果死也不招怎么办?”厉胜男在一边插嘴问道。

叶红淡淡地说道:“那他就是疯了。”

“疯了?”厉胜男微微一愣。

“你想啊,天天不睡觉,就是是铁打的,撑过三天,还能撑过五天,撑过五天,还是撑过七天、十天、十五天?早晚精神崩溃,神智失常。”叶红的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一皱。

“靠!也太狠了吧!”邵雄侠心里有些不舒服,神情也微微有些不悦:“刑讯逼供把人弄疯,这后果谁承担得起?”

叶红心情也不是很好,不过仿佛是为了缓解气氛,努力对邵雄侠娇媚地一笑说道:“亲哥,他都神经病了,说刑讯逼供谁还信啊。说逼供,那他就是假疯,真疯了,就不会说这个了。”

“靠!”邵雄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比起检察院来,公安的手段简直太人道了。

“开玩笑的,”叶红见邵雄侠变了脸色,笑了笑说道:“哥,你放心吧,我们会一直观察的,不会出事。”

那边房间里的俆慕枫,看到梁跃军痛苦的样子,脸上也不太好看,过了一会,他转身出门去找孙艾静了。

虽然夜已经很深,但孙艾静也没有睡,正静静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检,我想跟梁跃军谈谈。”俆慕枫一进房间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好啊,今晚不是你值班吗?跟他谈就可以啊。”孙艾静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俆慕枫一眼。

“这种氛围能谈什么?”俆慕枫说道:“我想单独跟他好好聊聊,让他在舒服的状态下,那样或许能说点心里话。现在他要么是恐惧,要么是仇视,不会谈出什么的。”

孙艾静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前三天是关键,不能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你是刑侦的,应该知道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变化,他只要认为奥过一次,信心就会增强很多,所以第一次夹生了,第二次基本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孙检”俆慕枫张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孙艾静挥挥手打断了:“去做你的事吧,这里我是组长,你们只要听安排就可以!”

俆慕枫默默地看了看孙艾静,转身走了。

一眼看破

俆慕枫没有回审讯室,他来到隔壁的观察室,轻轻推开一道缝,对邵雄侠招招手:“出来下。”

邵雄侠忙起身出来,随手关了门,低声问道:“什么事,慕枫?”

“感觉这样审不是个办法,我想试试。”俆慕枫低声说道。

“不是吧?”邵雄侠有些吃惊望了望俆慕枫,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对这些人,咱们没经验,根本摸不上门道啊!再说,孙检能同意吗?”

“这样不人道!”俆慕枫两道漆黑的剑眉微微一挑,沉着脸说道:“我在这也呆够了!大不了跟她闹一场,让她把我打发回去!”

邵雄侠心里为难,可看看俆慕枫坚毅的神色,知道他意已决,这个时候自己也只能与他共进退了,便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听你的。”

“看能不能调个班,咱俩一组,或者”俆慕枫微微思索着,仿佛还没最后拿定主意。

“行,我去跟胜男打个招呼。”邵雄侠说完,有些解释地说道:“咱们三个一起来的,还是共进退比较好,一来她那脾气肯定会答应跟咱们一起,二来如果真不告诉她,以后出事了,她肯定要生气。”

“行,你跟她通通气,不过今晚就不要了,三个人同时走,目标太大。”俆慕枫想了想,又说道:“今天最好咱俩找借口请假,把他们的人弄到一组,到时候再让胜男多熬一个班就是了。”

“试试吧。”邵雄侠点点头说道。

“那我先去找老周,老周一到,你就和胜男走,或者让胜男在这也行。”俆慕枫说完,转身向监舍走去。邵雄侠则推门重新回到了观察室。

“慕枫找你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厉胜男虽然异常暴力,但却不喜欢看人这样受折磨,所以早就不想再往那边看,这时见邵雄侠进来,便想找个话题闲聊。

“没什么事。”邵雄侠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说这几天不舒服,想让我替他。我也不舒服,没答应他,他去找老周了。”

“怎么了?”厉胜男仿佛有些吃惊,问道。

“生理周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邵雄侠依然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想挨揍是吧?”厉胜男目光一冷,瞪着邵雄侠说道。

叶红则捂着嘴嗤嗤地笑,然后娇声说道:“哥,我这几天也到周期了,你心疼心疼妹妹,我先回去一会,反正这有两个人就够了。”

“请假你去找孙检,我说了不算。”邵雄侠没好气地说道。

“人家本来是有点受不了的,但有哥哥在这,我还能再撑一会。”叶红依然娇滴滴的模样:“不过如果哥哥走了,那妹妹就立刻去找孙检。”

“难道这丫头已经觉察到了什么?”邵雄侠有点明白过味道来,心里不由一惊,表面却若无其事地懒懒说道:“咱们一会一起走,躺床上钻进被窝聊悄悄话去。”

“好啊好啊,哥,你说话算数。”叶红有些欣喜地拍手笑道。

厉胜男听不明白怎么回事,便有些烦躁地看了看两个人,低声骂道:“那就赶紧都给我滚!别在这烦人!”

不一会,审讯室的门一开,老周走了进来,坐在了梁跃军的身旁,却问王风:“怎么样了?”

“还是不开口。”王风走到梁跃军身旁,蹲下来望着梁跃军那种痛苦的脸,语气诚恳地说道:“梁主任,还不说吗?你这样护着他们干什么呢?他们在外面可是逍遥得很呢,一边吃喝玩乐一边还在心里盼着你赶紧死,你说你何苦呢?”

梁跃军紧闭着眼,一脸的痛苦,满脸的汗珠,这时睁开了眼,笑容难看地笑了笑说道:“就当回到从前部队了,以前训练的时候,比这还苦,我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腐化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挺得住。”

“唉!”王风轻轻叹口气,转过身不再说话。

“胜男,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邵雄侠站起了身,对厉胜男说了一句,便转身想走。

“哥,你等我一会。”叶红也站了起来,撅着嘴说道:“说好一块走的嘛,怎么?要反悔啊!”

“唉,哥真是难受,你想,如果不是难受得厉害,我能舍得离开你吗?”邵雄侠苦着脸说道:“不过好在就一晚上,哥还能忍得住相思之苦。”

“那不行啊,”叶红笑吟吟地望着邵雄侠:“哥,你难受的脑子迷糊了吗?你要这个班不值的话,那明天白天咱们又没法在一块了,晚上我值班,你又该休息了。”

“这个小狐狸!真是麻烦!”邵雄侠摸不清叶红到底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只好继续装傻:“放心吧妹妹,只要我晚上休息好了,明天我弄二十四小时,把班再倒回来!”

“我不,哥走我就走,哪个班我都要跟哥在一起!”叶红撅起了小嘴,不依不饶地说道。

“都滚!”厉胜男有些受不了两个人的肉麻,便低声骂道:“这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赶紧滚!”

叶红笑着侉起邵雄侠的胳膊,笑道:“胜男姐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啊,他们三个一组,咱们三个一组。”

邵雄侠心里发苦,想给厉胜男使个眼色,可厉胜男却不看他们俩。

在叶红的催促下,邵雄侠只好出了门,走了几步,见叶红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便皱着眉头问道:“叶红,你要真跟着,我真跟你一个被窝睡。”

“睡哪无所谓。”叶红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只是不想你犯错误!你知道这是什么案子?这个组是谁直接领导的?你们要胡搞,很容易出事的,明白吗?!!!”

邵雄侠微微愣了一愣,这么多天以来,叶红还从来没用过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

“叶红,给我们次机会!审人,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虽然不如你们专业,但也说不定能歪打正着呢?”邵雄侠神色诚恳,语气微微透着一丝恳求。

“肯定不行!”叶红说的斩钉截铁:“先不说这是严重违反纪律!就是我真的帮了你,你以为能逃过孙检的眼睛?我向你保证,别说我们三个连续熬两天没关系,就算我们明天白天睡觉,孙检也一定会在盯着!”

邵雄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别犯糊涂了!”叶红见邵雄侠沉默,神色这才变得不那么严肃了,说道:“我们检查系统跟你们公安系统有相似的地方,都怕消息走漏。但你们是担心行动前走漏风声,我们更在意的是审讯过程中有通气。别说孙检干了这么多年,就是我这双眼睛,在盯着嫌疑人的同时,也不会放过同事的言语和行为,所以,你们就别犯傻了。在这个地方,你们想逃过孙检的眼睛,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邵雄侠有些泄气,叶红说的也没错,俆慕枫只是把自己喊出去一趟,意图就立刻被叶红给看破了,看来,这里的人都是人精啊!

“我也没什么办法。”叶红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孙检其实是最不喜欢采取这种手段的了,因为这样的话,不但要担风险,而且嫌疑人有时候会乱供,有真有假,真假掺合,很多线索都要去排查,会浪费很大的精力。”

“那为什么还要用?”邵雄侠不解地问道。

“这些年,我也就见过孙检使用过三次,前两次是大领导直接压下来,比如要让嫌疑人认罪,哪怕供出一件属实的,而且还有很多领导亲自压阵,孙检也是迫不得已,但这次”叶红说到后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困惑和不解的神色。

这时,监舍那边一个人微微露了露头,又立刻消失了。

邵雄侠看到那是俆慕枫,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焦急:“叶红,你给我们想个办法吧!”

“我给你的办法是八个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叶红一字一句地说道。

邵雄侠脸上的焦急更甚,说道:“叶红,说真的,你们这么审,虽然我心里不舒服,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是可以装看不见的,只是你们不了解慕枫,他的脾气倔得很!他要觉得不合适了,你们再压他也不好使,现在他还不想撕破脸,所以才用这法子,如果真让把他堵急了,他真可能当面跟孙检干起来的!我与他这些年的兄弟,肯定是要站在他那边的。我倒不是担心我的前途和工作,你想,这样对陈局长影响多坏啊!黄北能有这样一位局长,真的是公安干警的福分,如果为了我们兄弟俩被影响了,我心里不安啊!”

“这样啊。”叶红微微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邵雄侠看看叶红,再看看那边的监舍,心里打定了主意,为了陈局长,说什么也不能让俆慕枫胡来。只是,他心里又没有多少信心。

死缠烂打

叶红依然在思索着,仿佛一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

邵雄侠压低声音说道:“能搞个手机用下不?”

叶红警觉地抬头看了邵雄侠一眼:“你想干什么?”

邵雄侠苦着脸说道:“我怕真闹到不可收拾,到时候或许只有萧市长能镇住他。”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叶红看看邵雄侠,笑了笑说道:“可是,你考虑过我们老大的感受没有?”

邵雄侠愣了一下,苦笑了笑没再说话,叶红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真闹到需要萧市长出面,那孙艾静显得也太没有驾驭能力了。或许对她来说,让萧何吏或者陈道静压制徐慕枫,还不如她直接上报然后才去果断的强硬措施来的好。

“老大手机是有手机的,在这个地方,恐怕只有她才能跟外界联系。”叶红很有深意地看了看邵雄侠,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里发生什么事,只有一个渠道能传出去。”

邵雄侠点点头:“我明白,你是让我劝慕枫理智点,是吧?反正吃亏的总是他。”

“呵呵。”叶红的目光中闪着欣赏,笑道:“就知道哥是聪明人!”

“别戴高帽子了。头疼!”邵雄侠很少见叶红这么正经的谈论问题,觉得头脑清晰,考虑也周全,心里便又多了份好感,只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哭丧着脸转身向监舍走去。

“哥!”叶红一把拉住了邵雄侠,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觉得,最好的法子”

“什么?”邵雄侠眼前一亮,问道。

叶红看看四周,小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再去找我们老大谈一谈,这时唯一的路,也是最有可能的路。”

“嗯!”邵雄侠有些恍然大悟,是啊,这条路怎么就在事前先排除了呢!想到这里,不由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叶红!”

“咱俩谁跟谁啊,是不哥?走了!”叶红笑嘻嘻地说着,可邵雄侠的目光实在太炽热,便侧过脸装作没有看到,转身迈着小碎步一颠一颠地回了观察室。

邵雄侠望着叶红俏皮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会心的微笑,然后快步走向了监舍。

“磨蹭什么呢?”徐慕枫有些责备地望着邵雄侠,问道:“刚才跟叶红那丫头聊什么呢?你注意点,那丫头鬼精鬼精的”

“你说的太对了,那丫头太精了!”邵雄侠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仿佛想笑,却又不敢笑,尽量沉重地说道:“你一走就被她看出来了。”

“不会吧?”徐慕枫有些吃惊地问道。

“他们的队伍里叛徒太多,眼睛除了盯着犯人,还要盯着同行,不知道哪会就漏气了。”邵雄侠叹口气说道:“她说我走她也走,非要跟我一个班。”

“怎么搞的!”徐慕枫皱了皱眉头。

“她还说,他们几个就算连续熬几个班也没事,何况,还有孙艾静检察长,她是不会让我们几个单独一个班的。”邵雄侠说道。

徐慕枫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望着门外不说话。

“慕枫,你有多少把握能审下来?”邵雄侠问道。

“我”徐慕枫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没几成把握。”

邵雄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叹口气说道:“本来我还想,你如果有把握,咱们就一起再去孙检那里说说,看能不能给我们个机会,现在看”

徐慕枫点点头:“是的,她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也真的是没把握。”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却见孙艾静从门口走过,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你等会!”邵雄侠跟徐慕枫打了个招呼,轻步快向孙艾静追去。

孙艾静并没有进审讯室,而是去了观察室,透过屏幕望着梁跃军的神情,眉头不宜觉察地微微皱了皱。

“孙检,怎么样?”邵雄侠凑过去,小声问道。

厉胜男刚开始没看到邵雄侠,这时听他说话,不由诧异地回过头来:“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又跑来了?”说完看了看叶红,有些不相信地问道:“难道是因为”

叶红轻轻一捶厉胜男,带点娇羞地说道:“哎呀,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孙艾静瞪了两个人一眼,没说话。

厉胜男倒不介意孙艾静的目光,看看叶红,再看看邵雄侠,仿佛还是有些不信,一脸的困惑。

“这小子能招吗?”邵雄侠也不理会她们两个,继续凑过去问孙艾静。

“看看吧,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孙艾静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出门走了。

“孙检,等等。”邵雄侠连忙追了出去。

厉胜男望着邵雄侠的背影,半响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看叶红:“原来这小子不是为你来的啊!”

“这个死人头!”叶红恨恨地说道。

厉胜男也摸不透叶红哪句话是真的,便又掉头看起屏幕来。

“孙检,这样审行吗?”邵雄侠跟在孙艾静后面,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有好法子吗?”孙艾静停下脚步,转过身反问道。

“我”邵雄侠一时语塞,不过随即就笑道:“我这就去思考,等有了好法子给孙检汇报!”

“可以。”孙艾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嘞。”邵雄侠一点头,转身快步向监舍走去。

孙艾静望着邵雄侠的背影,笑了笑,折身重新走了回去,来到审讯室门口,轻轻一敲门:“王风,到我那去一趟。”

“嗯。”王风应了一声,整整衣服,出门跟在孙艾静后面向那间刚分隔成的单间走去。

“老周,看样子,有几层把握?”孙艾静一坐下来,就立刻问道。

“我看悬。”王风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望着孙艾静说道:“老大,我总觉得你这次有点操之过急了,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你说呢?”孙艾静看了一眼王风反问道。

“呵呵,”王风没再说话,摸出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是急于结束,哪怕审不出来!可是,这会不会有损老大的威名?”

“什么时候也学会吸烟了?!!”陈道静瞪了一眼王风,说道。

“还不是陪老周,他一个人孤零零吸烟怪可怜的,邵雄侠那几个家伙也都不吸。”王风随手把烟掐灭,然后有些试探地问道:“老大,我觉得老梁起码还能顶个三五天,照这样下去咱们肯定会无功而返,你看是不是?”

“说!”孙艾静又瞪了王风一眼:“怎么也学会绕弯子了?”

王风整整衣服,笑了笑,然后探过头悄悄一指监舍的方向:“是不是让他们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呗。”

孙艾静轻轻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不宜公开,给他们留点空隙。”

“你的意思是双簧?”王风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嗯,”孙艾静点点头:“这样会演的更像一些,梁跃军是个人物,稍微一出差错,咱们就会前功尽弃!”

“明白!”王风笑着轻轻一拍大腿:“这招好!原来老大早就想到了!”说完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叶红和老周还通知吗?”

“暂时不用!”孙艾静思索了一下,说道:“给他们的空隙越小越好!”

“明白!”王风说完,笑了笑说道:“正好看戏,说不定叶红那妮子春心荡漾心生外向了呢,当叛徒也说不定,嘿嘿。”

“闭嘴!”孙艾静狠狠地瞪了王风一眼。

王风一吐舌头,起身说道:“那我去了老大。”

王风刚要走,邵雄侠却溜了进来,他没想到王风在场,愣了一下便没开口,在孙艾静的对面坐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道:“孙检,呵呵。”

孙艾静没说话,王风笑着一拍邵雄侠的肩膀:“你们聊,我先走了。”

“回来。”孙艾静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桌上的卷宗,说道:“坐下!”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邵雄侠道:“想到什么好法子了没?”

邵雄侠看看王风,笑着对孙艾静说道:“孙检,我们以前审讯的时候,一般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当然,要以动之以情为主。”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要让这小子动情有点难!我去看了她姐姐家,穷得叮当乱响,这小子真的是没多少人性,贪污受贿了那么多钱,居然都不回报给养他的姐姐一点!”

“嗯。”孙艾静继续面无表情,轻轻应了一声。

“所以我想试试,但是又没多少把握,因为这小子确实没有多少人性!”邵雄侠说道。

“雄侠!”孙艾静抬起头来,微微带些笑意地望着邵雄侠:“你想的这些,我们都已经用过了,而且也证明行不通了!”

“哎,孙检,别一棍子打死啊!”邵雄侠有点着急起来:“咱们”

“不用说了!就按既定办!”孙艾静摆摆手,目光继续专注地看着卷宗。

“老大,我倒觉得雄侠说的有点道理,反正到这份上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呗。”王风鼓起勇气,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

“回去!”孙艾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猛地一拍桌子,对王风喝道:“去干你自己该干的事!”

王风朝邵雄侠一吐舌头,转身溜了。

邵雄侠也被孙艾静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知道事情不妙,但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孙检”

孙艾静转头看了看邵雄侠,冷冷地说道:“你也回去吧。”

邵雄侠见气氛实在不适宜再谈下去,便只好无奈地点点头:“那我走了,有好法子了再来给您汇报。”

“这小子脸皮真够厚的,自己都这样了,他临走还不忘给自己留条再来纠缠的后路!”孙艾静望着邵雄侠的背影,心里说道。不过转念又一想,凭这死缠烂打的劲,真的就将梁跃军拿下也不一定。

有丝疲倦

孙艾静起身来到窗前,轻轻叹了口气,王风说的不错,她的确是想赶紧结束这个案子,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理想,因为黄北的换届一天天近了,而她盯上的省药监局局长庄国强,却还没有丝毫的进展。她现在心情有些矛盾,既想速战速决把梁跃军攻下来,可又担心这个案子牵扯太多,而丁志杰的一贯作风是一事不烦二主,肯定后续的案子还要他来负责,到时候自己可就被这张网给兜住再也出不去了。

孙艾静在这犹豫不提,再说邵雄侠一回到监舍,俆慕枫便先看看他的神色,然后问道:“自讨没趣了?”

“嘿嘿,你说的不错,孙艾静确实不通情理。”邵雄侠坐下来拿起一个杯子喝了一口说道。

“怎么办?”俆慕枫问道。

邵雄侠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孙艾静不同意,但是我发现王风和叶红都不是太反对。”说完又解释道:“刚才和叶红聊天的时候,她已经隐隐露出这点意思了。王风则更直接,他赞成我的意见,还被孙艾静给训了一顿。”

“好!”俆慕枫微微有些兴奋地说道:“只要两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就好办了!”

“我感觉,为了别引起他们的警觉,咱们今晚就别有什么行动了。”邵雄侠说道。

“嗯。”俆慕枫点点头,把一个小瓶子塞在了床下面:“睡觉,明天再说。”

“你先睡,我再过去看看。”邵雄侠说完起身出了监舍直奔观察室,刚要进门,却见厉胜男一脸不高兴地往外走,便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厉胜男仿佛非常不悦,一甩手走了。

邵雄侠来到屋里,见叶红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正端着个茶杯发呆,便没有打搅她,径直来到屏幕前坐了下来。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邵雄侠的心不由一紧,王风正揪着梁跃军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正面对着那灼热的灯光。

梁跃军仿佛想蔑视地笑笑,但那种痛苦又让他做不出轻松的神态,所以整个神情显得很怪异。

估计脸上的一部分皮应该被烤熟了!邵雄侠突然想起了电视中演的那些共*产党人被捕后所受的酷刑,用烙铁烫,用辣椒水灌,用电击,一轮又一轮后,内脏已经失去了部分功能,甚至终生也不能恢复,很多肌肉和骨骼也早已毁坏,即便被营救出狱,终身也要活在酷刑的后遗症中。

难怪许多人要当叛徒。邵雄侠心里轻轻叹口气,想想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顶住。

人必须有强大的意念才行,而且这意念,必须是正义的,效果才会最好!或许,萧市长应该可以。邵雄侠望着梁跃军的模样,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萧何吏副市长的面孔来。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虽然从来不迷信,但还是忍不住连连朝地上轻呸了好几口,仿佛要把刚才的念头呸回去,引得窗前的叶红忍不住扭过头来看他。

邵雄侠倒没注意到叶红,他定定神再太抬眼向屏幕望去,这次看得仔细了一些,见梁跃军的一些眉毛和胡子都已经被烤得弯曲打卷,嘴唇也已经干裂,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血丝。

邵雄侠有些看不下去了,也没和叶红打招呼,转头便出观察室回到了监舍。

“怎么样?”俆慕枫已经上了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邵雄侠简单地说了一遍,叹口气说道:“早就知道检察院的人狠,现在是真正的知道了!妈的,咱们公安揍两拳踹两脚就是知法犯法,他们这么搞就没事!”

“对象不同!小偷被打狠了,也有人会说不应该的。可贪官别说被打,就是判了死刑,老百姓也没几个觉得判得重的,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呢。”俆慕枫撑起半个身子说道:“何况,抓个小偷,抓个抢劫犯,有多少领导关注?可在领导岗位上的人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而且每一双眼睛的后面,你知道有多少能量?”

“也是!”邵雄侠想了想说道:“如果省领导让我们打个贼,估计打重了也没啥事。”

“别说这些了!”俆慕枫重新躺下,说道:“早点休息,明天找机会!”

第二天一早,徐慕枫早早起来,先去审讯室瞄了一眼,然后准备去一个比较大的空屋里活动了一下,还没等进去,已经听到厉胜男虎虎生风的拳脚之声。

两个人一早经常在这里碰到,所以已经习以为常。徐慕枫点点头示意,然后弯腰压腿做准备活动。

“那小子还没起床?”厉胜男收了势,笑着问徐慕枫道。

“还没呢。”徐慕枫看看左右没人,走过去对厉胜男小声说道:“我觉得这么审讯不人道,昨晚跟雄侠商量过了,咱们试试。”

“好啊!”厉胜男一脸惊喜:“你俩争气点!别让那帮小子看扁了!”

“如果今天叶红他们几个休息就最好了,咱们三个值班!”徐慕枫一边压着腿一边小声说道。

“恩。”厉胜男点点头,虽然一夜未睡,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疲倦,依然是那样生机勃勃精神抖擞。

练了两趟拳,徐慕枫回到监舍把邵雄侠喊起来,两个人洗漱完毕,简单吃了口饭便去审讯室接班。

推门进去,邵雄侠便笑着说道:“老周,王风,你俩休息吧,我和慕枫替你们看着。”

梁跃军继续保持那个难拿的姿势,此时已经一天一夜了,他仿佛也已经放弃了睡觉,因为他明白这些人是不会让他休息的,好在已经是白天,那个炙热的大灯已经撤走,他终于可以微微的缓口气了。

“老周,你先去吃。”王风对老周说道。

“你俩一块去呗。”邵雄侠笑笑说道:“我俩能看住他,决不让他闭眼!”

“呵呵。”老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出门走了。

“王风,你还不走?”邵雄侠望着王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小子不相信我们是吧?”

“呵呵,没有,我还顶得住。”王风打了个哈欠,故意若无其事地说道,说完将两手套在后脑勺上,仰面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看得出已经有些疲倦了。

心知肚明

“看你累的这熊样!叶红还跟我吹你们能连续熬几天几夜呢!”邵雄侠走过去按住了王风的肩膀,身体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王风和梁跃军中间。

“怎么样?还不想说啊?”徐慕枫走到梁跃军面前,面色严肃,语气冷冷地说道。

人,有时候会有点心灵感应的。尽管徐慕枫的态度、语气或许并不比王风和老周和蔼,但梁跃军却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不同,抬起眼望着徐慕枫。

徐慕枫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他的手自然地下垂着,离梁跃军的脸很近。

梁跃军的目光也不自觉地顺着看了下来,却见那袖筒里突然掉出了一个小瓶,瓶盖上插着一根带弯的塑料吸管。

梁跃军愣了一下,抬头有些吃惊地望着徐慕枫。

徐慕枫将头转向了王风的方向,手却微微一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将吸管放在了梁跃军的嘴边。

梁跃军犹豫了一下,他刚才还很平静,因为他明白,这帮人可以折磨他,却不敢太过火,真出了人命,他们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现在看到这根吸管,或许是生理方面的强烈反应,他顾不得多想,低头**用力地吸了一口。

由于太用力,发出了一声兹兹的响声。王风听到动静坐了起来,用手一拨邵雄侠:“什么动静。”

此时,瓶子已经被徐慕枫又收进了宽大的大衣袖子里。梁跃军没敢咽下去,面容麻木的继续发呆。

过了一会,老周吃完饭,过来接替了王风。梁跃军趁机咽下了那口来之不易地水,其实,他也并不急于咽下去,干裂疼痛的嘴唇和焦干似乎失去味觉的舌头更渴望水的滋润。

邵雄侠去了观察室,却又被叶红赶了出来,让他下午再过来。邵雄侠没办法,只好给厉胜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然后小声地交代了几句,让她配合徐慕枫那边。

整整一个上午,王风似乎警戒性很强,坐在正中桌子后面,不停地讯问着梁跃军。徐慕枫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快中午的时候,王风仿佛有些倦了,有几次在椅子上微微打盹,那边厉胜男便拖着叶红去上厕所了,还故意在走廊里弄出点动静。徐慕枫抓住机会,又给梁跃军喝了几次,其中一次时间比较长,足足喝了小半瓶。

下午观察室里换了邵雄侠和叶红,可审讯室里却换成了老周,整个下午,徐慕枫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只有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老周出去上了一趟厕所,这才算是又让梁跃军狠狠地喝了一次。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慢、很煎熬,但夜终归还是姗姗来了。

王风打着哈欠来接替老周,他俩是半天一个班,而其他人则是一天或者更多。

徐慕枫也起身去吃饭,临出门问王风:“王风,还用给梁跃军弄点吃的不?”

“不用,”王风随口说了一句,不过立刻就转头望向了梁跃军:“梁主任,吃点不?”

两天一夜没合眼,又加上肉体的痛苦,梁跃军此时已经微微有些恍惚的感觉,但神志还依然清醒,也不说话,甚至还将头向一边扭了扭。

“妈的,就是欠饿!”徐慕枫骂了一句,转身出门吃饭去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王风把大灯插好电源,摆在梁跃军的脸前面笑道:“梁主任,先不给你用,但你可别闭眼哦?”

说心里话,梁跃军一见到这个大灯,心里真的有点发颤,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过来一会,徐慕枫吃过饭回来,先去隔壁观察室看了看,见里面只剩下了邵雄侠和厉胜男,心里微微一宽。尽管是观察室,但少一双眼睛总归还是更方便一些。

夜渐渐深了,梁跃军的两个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王风也一个劲打盹,可是看到梁跃军打盹他不乐意了,走过去将灯打开了。

梁跃军下意识地将眼一眯,刺眼的灯光带着一股暖意扑在了脸上。寒冬的夜里,这样的灯光刚照在脸上的时候是暖洋洋的,甚至有些舒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舒服便很快消失,最后变成千百条一针在肉里不停地刺着。

接近凌晨的时候,厉胜男走了进来,拍拍王风的肩膀:“王风,过来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王风睁开眼问道。

厉胜男看了一眼梁跃军,仿佛觉得有些不方便,说道:“过去说吧。”

“哦,行!”王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着厉胜男来到了隔壁观察室。

“你出去下。”厉胜男对邵雄侠说道。

“干嘛?”邵雄侠两眼一翻:“碍你事了?”

“让你滚你就滚,不滚别后悔!”厉胜男两眼一瞪,握了握拳头。

“怕了你了!”邵雄侠心有不甘地起身,嘟嘟囔囔往外走:“以为我爱跟你在一块,我找慕枫聊天去!”

“哎!”厉胜男背对着屏幕坐了下来,脸上很生动,一点不像两天一夜没睡觉的:“你觉得叶红和邵雄侠两个咋样?”

“什么咋样?”王风一愣,脱口而出道:“他俩搞上了?我日,那不是我们赔了!胜男,要不咱俩”

“不想挨揍就好好说话!”厉胜男眼里寒光一闪,脸立刻沉了下来。

王风一吐舌头:“好好好,不说不说。哎,对了,他俩咋样了?我觉得倒是挺般配。不过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雄侠。”

“为什么?”厉胜男有些惊奇地问道。

“把人推到火坑里,心里总会有点内疚的。”王风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厉胜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说,叶红也小妮子,一般人还真弄不了她!”

王风本来就是故意给徐慕枫腾地方,又加上他本来就爱聊天闹腾,所以为了让厉胜男能安心和他聊,也搬了把椅子放在一个完全看不到屏幕但又离厉胜男很近的地方,与厉胜男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八卦起邵雄侠和叶红来。

另一侧,一直在门口偷听的邵雄侠进了审讯室,冲徐慕枫一笑,低声说道:“牺牲我了,两个人在那臭我呢!”

徐慕枫随手把那大灯关了,一语双关地说道:“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邵雄侠坐下来,呆呆地想着什么,突然一笑,附耳对徐慕枫说道:“王风那小子也够能装的,打哈欠都那么像!妈的,怎么检察院的人都跟演员一样啊!”

“像么?像的话就不应该打哈欠。”徐慕枫淡淡一笑低语道。

“妈的,也是!”邵雄侠提高了一点声音。

“不管人家是怎么想的,反正是想给咱们一个机会。”徐慕枫笑了笑说道,仿佛对王风的用意也心知肚明。

两个人说话并没有可以避着梁跃军,这也是两个人商量好的,因为以梁跃军的智商,有肯能以为他们是在唱双簧。在一般的审讯中,一帮唱红脸,一帮唱白脸太常见了。

这番话确实起到了徐慕枫和邵雄侠的预期效果,梁跃军已经隐隐感到这个小组来在不同的集体,中间的分界线还是比较明显的。现在听两个人这么一说,他的心里更加认定了这个想法,觉得徐慕枫和邵雄侠或许是年轻,想抢攻或者出风头,所以才违反纪律故意想感动自己。

不过尽管这样,梁跃军还是对徐慕枫有种莫名的好感,起码他在关心照顾自己。

等已经灭了,梁跃军闭上了眼睛,难得休息一下,等着两个年轻人开口。

邵雄侠从怀里掏出一盒牛奶和一个煮熟去了皮的鸡蛋,拿过来递到梁跃军嘴边,声音冷淡地说道:“吃点吧!尊敬的梁主任!”

每一个称呼都有独特的味道,王风老周包括孙艾静是喊“梁主任”,这个本来饱含尊敬的称呼在这里却是显得那样冰冷,而徐慕枫喊梁跃军,却反而觉得亲切。现在邵雄侠喊“尊敬的梁主任”,不知为何,梁跃军也感到了一种亲切,字是冷的,但感情是彩色的。这个称呼表面充满了讽刺和挖苦,但却让人隐隐觉得一种温暖。

梁跃军抬头看了看邵雄侠,艰难地笑了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邵雄侠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低声骂道:“妈的,你吃不吃!不吃我喂狗!”说完好像还不解气,又骂道:“要不是怕违反纪律和见你头上有伤,我早就狠狠地揍你了!”

心理防线

梁跃军难得有这片刻的休憩,咬了口鸡蛋,又低头**吸管喝了口奶,问道:“为什么要揍我?”

问这话,梁跃军一是好奇,二来也是想拖延时间,让这顿饭时间长一点,休息的时间也长一点。

邵雄侠也不说话,一手拿着鸡蛋,一手拿着奶,冷冷地望着梁跃军,鄙视中仿佛隐隐还有些别的东西。

梁跃军竟然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他避开了邵雄侠的目光低头又咬了一口鸡蛋,他读出了邵雄侠目光中的东西,那是痛恨下面的一种惋惜。颠沛流离的这段日子,梁跃军很多以前没有见到或者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的目光和态度太多了,有鄙视、有痛恨、有幸灾乐祸,但惟独没有惋惜。这种惋惜的神情就像一把小刀,无声地**到了他的内心,在一颤的同时,心中一阵疼痛。

默默地吃了几口,梁跃军轻轻抬起头看看邵雄侠,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了。

邵雄侠转过身,将剩下的鸡蛋和奶放进一个塑料袋,然后装进了自己大衣内的口袋。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照上吧。”梁跃军咬了咬牙,闭上眼说道:“让他们看见不好。”

半响,无人回话,梁跃军慢慢睁开了眼,却发现邵雄侠在有些奇怪地盯着他。

“怎么了?”梁跃军问道。

“关个灯,给点吃的,能有多严重?”邵雄侠摇摇头,一脸的不解。

“呵呵,倒不是多严重,主要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梁跃军有些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了,不过身在此地,恐怕以后也无以回报了。”

“这点小事你都想得这么周全!为什么你就会犯这么的错呢!”邵雄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梁跃军:“如果你平时也能这样谨慎,哪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说完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墙,表情中又隐隐透出了一丝惋惜,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说不定,现在还是很多农家子弟崇拜的榜样呢!”

梁跃军的心中又是一疼,半响问道:“小兄弟老家也是农村人?”

邵雄侠没有回答,自顾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揍你吗?我已经去过你家了!那里真是穷!你能一个人从那里打拼出来,真的是不容易!”

梁跃军默默地低下了头,曾几何时,他也是那方圆数十里的骄傲,是很多老人教育孩子的榜样,可是现在

“我见到你姐姐了!真的不容易!”邵雄侠微微有些激动,目光中也隐隐透出了一丝怒气:“我去的时候,她正吃力地提着两桶泔水在喂猪,身上的衣服有洞!!!”

梁跃军神色一黯,低头不语。

“别说你还是省里的干部,就是一个县里乡镇里的干部,也不至于让他姐姐活成这样吧!”邵雄侠仿佛强压着怒火,低声吼道:“而且我听说你还是你姐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为了你吃了很多很多的苦!这也算了!但是你居然对不起她,去犯罪!好吧,你就算犯罪,就算受贿也就可以理解,现在的环境不好,贪官多了去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贪污受贿了那么多,居然还让你姐姐受那样的苦!你说!你还是人吗!!!!!”

梁跃军的脸不停地抽搐着,直到邵雄侠指着他的鼻子压低声音骂他不是人的时候,他仿佛再也忍不住了,身子一倾,连人带椅趴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

尽管厉胜男已经将声音调得很低,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有点大,透着这边的房门,再传到隔壁的房间依然很清晰。王风蹦了起来:“怎么了?”

厉胜男一直在留意着那边,虽然听不到邵雄侠说了些什么,但见梁跃军跪在了地上双手掩面,肩膀还微微抖动,心中明白肯定是已经攻破了一些防线,这个时候决不能让王风去打乱,便起身拦住了王风,语气微微有些发硬地说道:“那边没事,你就坐在这里陪我聊天!”

“可不能乱动手啊!会出事的!”王风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绝不会!”厉胜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隔壁,邵雄侠和俆慕枫把梁跃军连人带椅扶了起来:“现在后悔有屁用!而且,你也不该在这里跪!你该跪的是你姐姐!还有你哥哥!”

梁跃军不是装的,把手从脸上拿开,湿漉漉的一片,他稳定了下情绪,轻轻叹口气,低下头充满懊恼地说道:“我真不是人啊!”

邵雄侠与俆慕枫叫唤了一下眼色,俆慕枫转身出门了,现在到了关键时期,决不能让人进来打搅。

俆慕枫轻轻带上了门,倚着墙站在门旁,眼睛若有若无地扫着孙艾静房间的方向。

邵雄侠拍拍梁跃军的肩膀,劝道:“事到如今,也别后悔了!大丈夫敢作敢当,要杀要剐随他们去吧!只是,我还是不了解,你为什么那样对你的姐姐!按道理说,你应该对她感情很深啊!而且,当她说起你来的时候,眼里都是发着光,那种自豪和幸福,让我都没敢告诉她你的事情!”

梁跃军抬起头,有些感激地看了看邵雄侠,不过随即就低下了头,轻叹口气:“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也是!”邵雄侠点点头说道。

“你刚才说你不明白,呵呵,”梁跃军抬起头看看邵雄侠,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你不明白就对了,等你明白的时候,恐怕也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什么意思?”邵雄侠皱了皱眉头问道。

考虑考虑

梁跃军仰起头,仿佛在回想着以前的往事:“我老家村边那座塌掉的石头桥你看见了吧?我们村祖祖辈辈都是从那桥上走,后来塌掉了,水小的时候,大家都是踩着石头过河,水大的时候,就只能撑船,很不方便。我到了发改委的时候,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为家乡把这座桥修起来,因为管项目嘛,有些事也方便,后来这个项目就批了,不过要村里自筹配套资金五十万。乡亲们都穷,五十万无异于天文数字。那时我有十几万存款,想再攒攒,攒到二十万就拿出来,然后再找当地政府,让他们也支持一下,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座桥修起来。”

“好!后来呢?”邵雄侠一挑大拇指:“这样才不失农村人的本色嘛,如果为了这个贪污受贿,我感情上认同你!”

“唉!”梁跃军轻叹口气,脸上浮起一抹羞愧:“可是,后来开始收别人的钱,手里真有了钱的时候,却不敢往外拿钱了!心虚啊!这么多年了,那座桥还是没有修起来!”

邵雄侠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道:“也能理解,手里的钱来路正的时候,拿出去多少都理直气壮,可是有了来路不正的钱,就有心无胆了!”

“是啊!”梁跃军惭愧地点点头:“对我姐姐也是这样!这么多年,我除了给外甥安排了个工作,几乎什么光都没让姐姐沾到!”

“如果不贪那该多好啊!”邵雄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姐姐倒没有半点怪你的意思,我临走时她还不停地问我你这边过的怎么样,说大城市生活水平高,让你要保重身体,还拿出了一万多块钱让我带给你!”

梁跃军眼圈一红,泪差点又掉了出来,他知道邵雄侠说的是真的,因为在他在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回家时,姐姐流露出的总是关爱和担心。虽然他每次都想解释,但每每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总想着等退休以后,再好好地补偿姐姐。

“在你姐姐眼里,你是很清廉的,而且好像还过的比较穷一样!”邵雄侠叹口气说道。

“不光我姐姐,包括我的同事,大家都认为我很清廉,你知道为什么吗?”梁跃军脸上焕发出一丝光彩:“因为我从来不收小钱!几千块的购物卡,甚至连烟酒我都不收,我只收大的,而且只跟很熟的人打交道!”

邵雄侠神色有些复杂,盯着梁跃军半响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姐姐知道了你贪污受贿四千多万,心里会怎么想?”

“别让我姐姐知道!”梁跃军脸色一变,身子向前一倾,又想给邵雄侠跪下。

邵雄侠一伸手扶住了他,叹口气说道:“这种事,瞒不了多久的。”

“他们肯定恨死我了。”梁跃军喃喃地说道:“还有我哥,这些年我除了安排侄子去当兵,别的也没为他做点什么。”

“你其实有些事做的真够混蛋的!”邵雄侠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有些痛心地说道:“其实,我特别佩服你们这些从山里走出来的前辈!无依无靠,现在拥有的所有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拼搏得到的,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珍惜呢!”

“呵呵,”梁跃军惨然一笑:“小兄弟,你还没到这个位置,不明白里面的事情,到了一定程度,往哪走,已经由不得你了!”

“我不信!路还是掌握在自己的脚下!”邵雄侠摇摇头,神色坚定地说道。

“呵呵,像我是分管项目的,一年经手的钱不知有多少个亿。”梁跃军惨然一笑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手里的钱?他们”

“这是借口!”邵雄侠并没有一直顺着梁跃军说,正色说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懂,商人是不在乎手段的,送钱不要就送银行卡,银行卡不要就送购物卡,如果你不喜欢钱,那就投你所好,喜欢字画的送字画,喜欢宝石的送的宝石,喜欢女人的就送女人,对吧?实在不行,还会对你的老婆、孩子和朋友下手,总之要把你拿下,对吧?”

“对!”梁跃军点点头说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了解的事情还不少!”

“呵呵,这些东西还有谁不知道,只是你们以为别人不知道罢了!”邵雄侠淡淡一笑,脸上闪过了一丝自豪的神色:“你知道我们黄北的萧市长吧?管着城建,一年的项目投资几百个亿!你想想,如果一个工程能赚两个亿的话,那开发商拿出几千万来攻陷他不会不舍得吧?可是怎么样?几年了,谁听到过萧市长半点不好的传闻?”

“萧何吏吧?我听说过!据说是很有原则性。”梁跃军点点头,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可是,不出事之前,不到脱下裤子,谁又知道谁没有穿内裤呢?”

“你别拿你比萧市长!”邵雄侠脸色微微有些不悦:“萧市长才是真正农村人的骄傲!不但自己做的好,而且,不管是奶奶和阿姨,还有嫂子,都照顾的非常好!这点,你差远了!”

梁跃军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邵雄侠一眼,对他们的关系也大约能猜到几分,便点点头说道:“希望吧!不过我还是认为他的处境是很危险的。身在官场,尤其是在领导的岗位上,你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染上一些坏毛病,往坏里说,就是违法乱纪,就算往好里说,身上也会变得有些官气,变得官僚、变得有架子,变得形式主义!小兄弟,你别不承认,这些潜移默化的变化谁都逃不了!”

邵雄侠沉默了一会,仿佛想反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或许会吧!”

梁跃军笑笑,说道“你想想,有些人四十多岁当了领导,干上一届,坏毛病染上了不少,可也该退休了,还没来得及伸手,却已经失去机会了!这也是很多领导不愿退休的原因,总觉得自己亏了!但是这些人,其实很幸运,安全着陆了!现在不是常说,人不在飞不多,而在安全着陆嘛!而你刚说的萧市长,他今年才多大?三十六七吧?已经干了一届了,马上第二届。干完下一届,才四十多点,他身上的毛病已经是别人的两倍了,但他还要再干十五六年,你说可怕不可怕?”

“别操心了,萧市长不会的,我有信心!”邵雄侠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神色变得轻松起来,笑笑说道:“他二十多岁就当队长了,不到三十岁就当副局长,而且还管项目,如果要动念头,不会等到今天。”说完仿佛不想再扯这些事,对梁跃军说道:“还是说说你吧,将来怎么打算?”

梁跃军苦笑了笑:“能有什么打算?不是吃一颗花生米,就是吃一辈子免费食堂。”

“也别这么悲观,我虽然不懂这个,但我觉得你事不算大,应该不会吃花生米。”邵雄侠想了想说道。

“呵呵,小兄弟,你够实在!”梁跃军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些天我也盘算过,我的事还真够不上枪毙。前几天,我脑子一直很乱,总觉得人生完了,权力没了,名声臭了,亲情也没了,觉得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有希望还是要活下去!”邵雄侠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觉得你姐姐、哥哥也是这样希望的,而且,不管你有多老,出去以后总还有个弥补的机会,总比留给自己那么多遗憾,又留给他们那么多伤痛要好吧?而且你孩子据说也要快结婚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孙子是什么样子?”

梁跃军低下头,沉默不说话。

“你还可以检举揭发啊,立功也可以减刑!”邵雄侠趁热打铁地说道。

半响,梁跃军抬起头望着邵雄侠说道:“小兄弟,你还是年轻,而且也不是这一行的,其实就算我交代了,他们也未必查下去,而且,我还容易死的更快!当年东州的组织部长,后来的政协主席钱大亮不就是这个结果?”

“不一样了!我感觉孙检还是很有正气的!”邵雄侠说道。

“呵呵,我再考虑一下吧!”梁跃军淡淡地说道,脸上闪过了一丝后悔:“其实,我真不该怕的,如果我不跑,说不定检察院也奈何不了我什么!我那几个事,他们恐怕一个也落实不了!唉!这说明人不能做亏心事啊,做了亏心事就会心虚,心虚了就会乱方寸!”

“行,你考虑一下吧!”邵雄侠抬手看了看表:“不过时间不多了,快换岗了,还不到两个小时!”

“我明白,”梁跃军点点头:“最迟十一点半,我会考虑好的!”

“那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先出去,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不会让人来打搅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尊重你过去的那段经历!”

邵雄侠走了,梁跃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而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孙艾静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将耳朵上的耳机取了下来,微微有些疲惫地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留有遗憾

邵雄侠出了房门,冲俆慕枫打了个拿下的手势,俆慕枫点点头,轻声说道:“要不要给孙检汇报一下?”

“最好不要,不过”邵雄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如果他们继续对梁跃军那么粗暴,我担心他会重新死硬起来!”

“我也是顾虑这个。”俆慕枫点点头,对邵雄侠说道:“你先回吧,我跟梁跃军谈一谈。”

“好,我先去解个手,妈的,刚才憋坏了。”邵雄侠伸了个懒腰,转身去厕所走去。

俆慕枫转身进了房间,来到桌前坐下,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老梁,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呵呵,太客气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梁跃军淡然一笑说道。

“今天晚上,感觉我们谈的不错,只是,这事要不要给孙检汇报?”俆慕枫一脸的坦诚:“说心里话,我们并不愿意跟着检察院出来,萧市长和陈局长都是好领导,我们愿意在他们的身边干工作,只是检察院提出来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我们想的,就是早点回去,那边还一大摊子事等着我们呢!”说完抬头看了梁跃军一眼:“但是,既然来了,我们就得好好干,服从指挥,而且,还要尽量干出点样子来,不能给公安系统丢了人!”

“我明白!”梁跃军点点头,带了一丝笑意说道:“你们毕竟不是核心圈子里的人,就算我要招供,最终还是要他们的人来主持审问的,这样吧,你去告诉他们,就说你们两个把我拿下了,我愿意招供了,这样你们脸上也有光!”

俆慕枫静静地看了梁跃军几秒钟,带丝感激地一点头说道:“谢了!老梁!”

“应该我感谢你们!”梁跃军叹口气:“这些年当了领导,高高在上,云里雾里,已经忘乎所以了,如果能跟以前那样俯下身子踏踏实实,多交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朋友,而不是天天被那些大老板围绕着,现在说不定还能语重心长地教育你们呢!唉!”

“我们一定会吸取你的教训,当然,也要向你以前的精神学习!毕竟,农村出来的,干到正厅级的,也不是太多!”俆慕枫诚挚地说道。

“也不少!你们好好干,将来也会的!”梁跃军轻轻叹口气说道。

“好了,老梁,那我就去跟孙检汇报了!”俆慕枫站起身,坚定地说道:“老梁,虽然我们人微言轻,但是只要你招供,我给你保证,只要我们兄弟俩在,谁也不能为难你!”

“谢了!”梁跃军轻轻点点头:“去吧!”

俆慕枫出了门,来到孙艾静的房间:“孙检,梁跃军想招了,是不是趁热打铁让老周他们上,别夜长梦多,一觉醒来又改了主意。”

孙艾静看看俆慕枫,心里微微有些复杂,这么大的事情,俆慕枫这样一个年轻人,脸上没有狂喜,没有自得,也没有居功的意味,只是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这种淡定的心态,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道静真够有福气的!孙艾静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脸上却浮起一丝惊喜:“招供了?好!”说完摸起电话把老周叫了过来:“你现在跟叶红去审梁跃军,不必通宵,拿下一两个关键就行了,其他的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明白!”老周点点头走了。

俆慕枫也明白孙艾静的意思,心中暗暗点头,孙检也不是个糊涂的人,能摊上一个明白的领导,这种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俆慕枫和邵雄侠已经有些累了,虽然一时还睡不着,但闭着眼谁也不想说话,昏昏沉沉许久才睡去。

老周和叶红审梁跃军,进门先开了几句玩笑,舒缓了一下气氛,然后才进入正题。

老周从心里觉得梁跃军的案子不至于到死刑,梁跃军也感受到了,他细细分析过后,也觉得不会判死刑,便将自己的事情一件一件讲起来。当然,该掩饰的还是尽量掩饰,把责任尽量地推给其他人或者制度,即便他自己脱不了干系,也努力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样子。

老周也不着急,一步步地引导着,叶红则不停地记录着。

梁跃军的反应的情况很多,包括其他省里的一些状况。这些事情在最后的卷宗上也都如实地体现和上报了。实事求是的说,梁跃军的案件并不是全国唯一的,甚至是带有一些普遍性,只是数额大小不一而已。不过在后来各省的侦查中,由于涉及人太多,又没有明确的线索,受人力物力所限,许多都不了了之了。这也是目前的国情,也算是检查机关的一种遗憾。

当然,遗憾还不止这些。在孙艾静的授意下,梁跃军确实也将丁建国牵扯出来,不过毕竟梁跃军的出逃是在丁建国的大力协助下才成功的,而且知道最后分别,丁建国也算对梁跃军仁至义尽,所以梁跃军并没有提供对丁建国特别不利的口供,而且口风很紧,一旦涉及到丁大集团的事情,往往就会变得谨慎很多。但是对省里的有些领导,梁跃军就没有那么可气了,提供很多有鼻子有眼的事情,有些还是证据还确凿的。

孙艾静心里有些犯愁,没想到这样一个案子会牵扯出这么多事,一来有些干部级别很高,查起来有难度,二来,她也担心自己被这个案子拖住而脱不了身。她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及时结案,然后可以把丁建国的事情成立专案进行审查,但让她有些失望地是,这些报告报上去以后,连同梁跃军交代的那些级别较高的领导,都一并被答复专案专查,此案无需再扩大。

被判死刑

另外,还有一些款项,是梁跃军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当年经手的,钱数不算很多,有个几十万美元,都是一些企业出国时绕道去看望时塞给他的,这些钱都没有账目,也没有银行往来的记录,所以很难查清。而且后来他的儿子在国外参加了工作,具体的收入怎么样,那些钱能认定受贿,也很难分清,所以这部分最后也就给放过了。

这些还不是最麻烦的 ,最麻烦的要数梁跃军那百多个身份证办的存折,什么人的都有,就连他自己也都已经记不清了。而且有三分之二的存折已经到了杜云武、兔子和光头的手里,只要抓不到他们,这些掐基本也就没有什么希望追回了。不过好在梁跃军的钱都是存在国内的银行里,肉烂在锅里,总算没有便宜了外人。

梁跃军提供的线索很多没有去追查和厘清,但毕竟还是牵扯到了一些人,包括公安和纪委的几位副处级干部,都被牵扯进去而被双规继而被检查机关起诉。

而梁跃军,最后还是被判了死刑。听到这个消息,梁跃军显得异常的激动,带着沉重的脚镣奋力地跳着叫着,心脏病差点犯了。

这也难怪,他的事情放在全国来说,应该不算是情节特别严重的,况且那些比他数额大得多的人,也没见有什么事情。

邵雄侠和俆慕枫听到判决,心情也不太好受,审讯的时候,梁跃军曾经问他们知道不知道清水湖旁边那片别墅,而且言之凿凿地说省里某某部门某某单位的谁谁谁在那里买了房子。那里的房价最便宜的也在七百万以上,大多数都过了一千万,单凭那些人的工资,哪怕不吃不喝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不过,这些事情在最后的卷宗上并没有体现,因为去初步查过以后,涉及的级别很高的干部太多,如果真地查下去,恐怕就会由经济案件演变成政治事件。

在行刑前,俆慕枫和邵雄侠特意去了一趟监狱探望了梁跃军。

梁跃军看到两个人,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诧异,继而浮起一丝愤怒,可是等看清两个人微微沉重甚至还带些内疚的神情,梁跃军心里突然释然了,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们,你们这个时候能来到这里,我走的安心了!”

俆慕枫和邵雄侠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响,邵雄侠才说道:“老梁,说实话,我们兄弟俩心里是不太舒服,但是,是汉子的话就该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你到现在,也怪不得谁!”

“呵呵,我懂!这几天也想通了。前一阵总觉得自己委屈,但是这几天好好想了想,有些人不是才十几万就判了十年嘛,我这几千万也够判的几百年了!”梁跃军淡淡地一笑:“你说的对,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老梁!”邵雄侠微微有些沉重一字一句地说道:“家里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尤其是哥哥那边,离黄北也很近,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的。不敢说给他帮多大忙,但是,一定能保证他不会受坏人欺负!”

“好,好,好”梁跃军微微有些哽咽,半响,他轻轻地说道:“靠近一点。”

俆慕枫和邵雄侠凑了过来:“什么事?有需要交代的你尽管说!”

梁跃军看看俆慕枫,神色有些犹豫。

俆慕枫看出了梁跃军的顾虑,笑笑说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着。”

“什么事老梁?搞得这么神秘?”邵雄侠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不相信小徐,而是他有些过于正了!”梁跃军轻轻凑到邵雄侠耳边,小声说道:“我老家的院子已经塌了,后面有一口废井,被塌掉的房子埋住了,井底有个小侧洞,里面有个大塑料袋,那里面有四百万。”

“啊?”邵雄侠往后退了一步,吃惊地望着梁跃军,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在内蒙的时候,梁跃军一脸发自内心的忏悔,怎么看都不像留了一手的样子,可是看来,这个世界上,能混到一定高度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就连孙检和老周那样的审讯高手,居然也没看出来!

“里面的钱你拿着,算我的一点心意。”梁跃军微微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我家里有事,你也可以用这些钱”

“别扯了!”邵雄侠回头扫了一眼,见没有别人,这才低声说道:“老梁,你眼光的确不错,如果慕枫知道,他肯定会上报的。不过,我虽然原则性、纪律性差点,但这种事也还是不敢做的!”

“我这辈子,唯一让我愧疚的就是家人!”梁跃军神色有些黯然,恳求地望着邵雄侠,低声求道:“你就帮我这个临死之人的忙吧!”

“这个”邵雄侠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半响低声说道:“要不,你写个条,放信封里,封好,然后我带给你姐姐和哥哥!”

梁跃军看了看邵雄侠,半响点点头:“看来你说的是对的,人并不一定都被环境所改变,也有不受金钱诱惑的!”说完,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道:“可是,你能这样,并不代表我哥我姐还有侄子、外甥也这样!我担心,这些钱反而会害了他们!而且,这样的话,你的风险也太大了!”

“确实,这事一旦暴露,我肯定跑不了!”邵雄侠为难地又挠了挠头。

“所以,邵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梁跃军恳求道。

“好吧!”邵雄侠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这样吧,你那钱咱们临时不动,我告诉你哥和你姐,那院子现在谁也不能动,更不能卖!等你哥你姐有了大困难的时候,我拿出来帮他们!”

“好!”梁跃军微微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伸过手握住了邵雄侠的手,用力地握着摇了一摇:“拜托了!邵兄弟!”

外来提醒

最后分别,“再见”两个字,谁也没有说,因为都知道,再想见面,恐怕只能下辈子了。

梁跃军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直到现在,他也是只认那些事,而不认那些罪,他总还是觉得大家都在这么干,虽然不是合理所得,但也够不上大罪,更谈不上死罪。

因为有这个心情,所以他对俆慕枫和邵雄侠也倒没有怨恨,虽然是他们最后让他说出的那些事,但最后却是检察院起诉、法院最后做出的那份“不公正”的判决。

出来以后,邵雄侠和俆慕枫的心情都有些复杂,都说现在反腐是隔着墙扔砖头,砸到谁算谁,看来真的不假,就梁跃军的行为,全国每个省份都存在,可因为人太多,查了几个月也查不清,太复杂了。领导关注甚至钦点的案子就够各级检察院忙活的,实在腾不出太多的精力去海查。

到最后,梁跃军被枪毙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认罪,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说检察院一开始说好不杀他的,又说检察院刑讯逼供,他是违背意愿才承认的那些事。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像他这种嫌疑人,已经自杀过好几次,一般来说,任何人都不敢动他的,死都不怕了,谁还敢打他?而且交接后一进监狱的时候,孙艾静就已经把他自杀时留下的伤痕全部做了检验而且录了像,所以后来检查身体,也并没有新的外伤。最后这个案子其实也就定了三千多万,因为搞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有些事就是梁跃军自己认了,可是因为有几个重要嫌疑人跑到国外去了,就是不回来,取不到证词,证据链也就断了。像这些情况,加上连梁跃军都搞不清楚的那些,大约涉及金额有个两千六百多万。

这些都是后话了,专案小组回到东州,虽然孙艾静归心似箭想一步赶到黄北,但没办法,还是先被留在了省里,简单地慰问过后,举办了一场范围很小的晚宴,算是给他们庆功。

酒喝得不少,尽管已经很晚,但一行人还是没有一个留下住在省检察院安排好的房间,分头奔赴各自的第二场。

孙艾静自然是直接去给段文胜书记汇报,这段时间,段文胜书记和煌辉集团董事长许静已经过从甚密,接风的地点安排在了其属下的帝豪皇宫大酒店。

包房不大,但却极精致和豪华。许静还是一如既往地朴素和低调,脸上带着合适的恭敬和热情,亲自将孙艾静引到了房间,简单地两句话便退出了。

望着那张白皙俊朗面带浅笑又蕴含着一丝关怀的脸,孙艾静真想立刻扑在段文胜书记的怀中,三十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对“思恋”两个字有了深刻的体会。

段文胜书记尽管脸上也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热情和喜悦,但仍不失庄重和自持,笑意盈盈地跨上几步,伸出手,带些玩笑道:“欢迎你回来!艾静同志!”

孙艾静伸出手,立刻感到被一阵温暖包围,也笑道:“代表谁欢迎我?”

“代表组织,更代表我个人!”段文胜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脸郑重地说道。

孙艾静心里一甜,刚要说话,却想起了敲门声,两个人赶紧将手松开,不约而同地说了句:“请进。”然后仿佛都有些一愣,随即又相视会心一笑。

七八个服务员鱼贯而入,动作干净利落,将四凉四热,四荤四素,外带两个汤摆在了桌上。

看得出,段文胜书记对这顿饭很重视,菜的量不大,但却很精致,也很清淡,许多都是给女人补血补气的菜。

两个人落座,尽管孙艾静已经吃过一顿,而且还喝了一点酒,但是现在因为心情极好,所以食欲也就上来了。两个人一边笑意盈盈地说着话,一边频频举杯。

“艾静,这次你给省里立了大功,有什么奖赏没有?”段文胜书记用公筷帮孙艾静假了一块柠汁乌豆比目鱼,说道:“据说比目鱼肉质细嫩而洁白,味鲜美而肥腴,是补虚益气的佳品,你多吃点。”

孙艾静一笑,夹起来低头吃进嘴里,甜甜一笑道:“段书记日理万机,还这么体贴,可教艾静惶恐啊!”

“呵呵,笑话我是吧?”段文胜又拿起一个小碗,给孙艾静盛了小半碗鸭肝首乌汤:“再尝尝这个,我也不太懂,听许静董事长说的。”

“哦,就是刚才那位许总吧?”孙艾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响笑笑说道:“你刚才问省里的奖赏,现在还没定,我也不想要,只是,以后咱们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他们能大力支持就好!”

段文胜书记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点点头说道:“艾静,我没有看错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巾帼!”

“呵呵,”孙艾静笑笑,抬起头说道:“文胜,我想提醒你一句。”

“你说!”段文胜微微一愣,脱口问道。

“那个许静”孙艾静微微沉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是不宜跟他走得过近。尽管我不是很了解他,但是我还是有一种本能的判断的,而且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也并不少,我想你也不会没有听到过一星半点的风声。”

段文胜书记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半响叹了口气,说道:“艾静,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几年了,他虽然做过许多有益于黄北的事情,也比较支持党委政府的工作,变相或者间接的也给我示过好,但是我一直还是跟他保持距离。”说完沉默了一会,又说道:“但是,你也知道目前我的处境和黄北的现状最近,很多棘手的事在他的帮忙下,进展的很顺利,而且有些工作异常漂亮和出彩总之,我现在需要这样的人,尽管不知道以后会得失几何。”

孙艾静望望段文胜,那两道剑眉下一双星目微微显得真诚而有神,心里更加欢喜,毕竟,他没有拿一套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什么,而是选择将心里话讲给她听。

女人有些时候都差不多,像孙艾静这样冷静而犀利的女人也并不例外,心里充满了甜蜜的同时,也就会变得柔软,便笑笑说道:“得失在于远近,远近在于进退,掌握好尺度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更何况也许是我太多疑了。”

“不!正相反!”段文胜目光变得灼灼起来,神色也微微有些激动,也有些黯然:“艾静,我需要这些话!这些年,基本都是我一个在摸索,你也知道,像我这个年纪,经验、阅历、能力、领导方法、领导艺术,都欠缺很多,所以我需要外来的真诚而善意的提醒,需要你。”

虽然段文胜书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还是异常清晰地传到了孙艾静的耳中,听到最后一句,她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作者题外话:牧羊真诚地给各位朋友再次道歉。人生风云变幻,起起伏伏,神秘莫测,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曾经心静如水,曾经黯然,曾经以为看透很多,曾经以为自己早已变得超脱,但事实证明,很多事都是假象。每天,都在有不同的位置在改变、在更新,在变化,或许这对大家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影响,即便美国总统换了,或许大家也不过多几句闲聊时的谈资而已。但对于某个具体的人来说,恐怕就会变得不一样,一个变化,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你的心情,甚至你全家的状态。牧羊现在就是如此,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很巨大的影响了牧羊的生活和工作,由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变得捉襟见肘手忙脚乱,由平静淡然甚至微微有些消极,变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每天带着不自信和焦虑去面对,甚至入睡也是如此。太多都是从未经历的甚至从未去想过的事情,却一下子来到了眼前,将牧羊裹了进去。无意与萧何吏比职务高低,不论干什么,都是养家糊口的饭碗,对得起良心,经得起评价就足矣了。

生活和爱好,总需要一个取舍。变化让牧羊再不能从容地兼顾,尽管前段时间努力地想去兼顾,但事实证明,这边欠账越来越多,那边也更加手忙脚乱。

只要有时间,牧羊一定会更新,一定会完本。也许是苦尽甘来,也许是命中注定,这一年多来,牧羊经历痛苦的事情太多,现在终于有了转机。因为来之不易,所以牧羊也想珍惜这次机会,好好把握,真心希望朋友们能理解,体谅,支持牧羊。

打开局面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孙艾静端起酒杯,与段文胜轻轻一碰,问道。

“我想改革整顿,现在的局面,干事的人太少,混日子的人太多,而且很多方面缺乏公平机制,让干事的人寒心。”段文胜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艾静,不瞒你说,整个黄北官场,关系错综复杂,就算你想撤个科长,也会搅动半个黄北城!”

“前一段不是整顿了一些吗?据有些老百姓反映,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孙艾静望着段文胜问道。

“前期那些,是因为太不像话,而且是被何吏抓了现形。”段文胜苦笑了笑:“现在黄北,恐怕也就何吏敢直接对道州的人下手了!”

“没你背后的支持,他恐怕什么也干不成!”孙艾静轻轻抿了一口酒,半响说道:“说心里话,我不太喜欢这个人。”

“哦?”段文胜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情,目光中的一丝惊喜一闪而过:“为什么?在黄北,可是有很多人都是很拥护他的!”

“关于举报他的信,我这收到了很多,估计你也应该清楚,呵呵,纪委那边恐怕更多吧?”孙艾静淡淡一笑,举着杯子出神道:“我尤其不喜欢他那种我行我素的样子,仿佛心底无私,就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干!太不懂沟通和协调的重要性,更不懂得尊重!”

“呵呵,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见地的话!”段文胜微微有些兴奋,跟孙艾静碰了一下杯,将大半杯酒一口倒进了嘴里。

孙艾静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说句实话,艾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萧何吏的阴影中,尽管我表面风光,恭维的人也很多,但是我真正在意的人,却几乎都对萧何吏有太多的好感!”或许是想起了乔素影,段文胜显得有些激动,将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我一直搞不清这是为什么!”

孙艾静诧异地望了段文胜一眼,既不解,又有些感动,虽然不明白段文胜为何会这么在意萧何吏,但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是很亲近,很值得信任的人。

段文胜此时仿佛也觉察了自己的失态,微微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这些话埋在心里很多年了,一直没有跟人说起过,表面上也跟何吏还过得去,你不会觉得我虚伪吧?”

“你太多心了,真正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孙艾静加重了语气说道。

“艾静,谢谢你!”段文胜的目光中充满了真诚,甚至还蕴含着一种深深的感激。

孙艾静被段文胜的目光弄的有些发慌,便低下头喝茶,定定心神,这才抬起头撩了了一下头发岔开话题问道:“何吏,你刚才说整顿改革,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没有?”

“方案早就有了。”段文胜书记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只是一直没能实施,或许现在条件不成熟,也或许条件永远也不可能成熟!”

“为什么?”孙艾静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望着段文胜问道:“是因为林秀峰吗?”

“不是,林秀峰充其量是个中间人罢了!”段文胜缓缓摇了摇头,说道:“道州的干部在省里的很多,虽然由于区划调整,这几年两边的联系少了很多,但省里有几位领导家是咱们黄北杨埠镇的,所以道州的干部,尤其是杨埠镇的干部还是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前我也试过几次,但只要黄北一有动作,省里马上就会有反应!不是省里的电话频繁打来,就是市里的领导开始旁敲侧击。”段文胜说完叹了口气,又说道:“咱们黄北又身在东州,不比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省里的领导来视察,也是一个多小时的事,太难了!”

“省里哪几位领导?”孙艾静的眼睛微微一眯,加重语气问道:“最关键的几位!”

“要说最关键的,就是副省长李建国,他是小渴村的,跟林秀峰一个村。还有省食药局的局长庄国强,他是大饮村的,也属于杨埠镇,平时他跟林秀峰来往比较多。”段文胜说道。“如果真要从李建国那里下手,恐怕会很难。”孙艾静脸上闪过了一丝难色:“李建国应该上面有人,这些年,纪委和检察院接到他的举报信要用箱子装!从他干道州市委书记的时候,就不断有人告他,还有很多都是实名的,主要反映就是受贿和作风问题,据说他每次下去检查,都要别人给他准备至少一个女人!但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反而举报人的下场都很惨。现在的举报信依然很多,但很少有实名的了。”孙艾静看看段文胜,说道:“文胜你也知道,如果不实名,纪委和检察院基本是不查的。而且,他现在成了省领导,再想查他恐怕就更难了,需要中纪委出面了!”

“嗯,我也知道这些。”段文胜书记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望向了窗外,说道:“其实,只要能办倒庄国强,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完成整顿。”说完回过头望着孙艾静说道:“现在他们之间的联系,基本上就是林秀峰和庄国强两个纽带!林秀峰负责替道州的干部反映情况,而庄国强应该就是李建国的代言人,而且是先锋部队!很多次,都是他打来电话训这训那的!而且只要有黄北参加的省里的会议,如果林秀峰去,那就表扬黄北,如果是我或者不是道州的干部去,就要先肯定一点成绩,然后狠批!”

说到这里,段文胜书记白皙的脸上微微浮起一抹青色,仿佛又想起了在省里会议上受到的羞辱。

“文胜,李建国的事可能我没有办法。”孙艾静声音低缓而又坚定地说道:“但是,在庄国强身上,我尽力帮你打开局面!”

“艾静!如果那样,我替黄北六十万百姓感谢你!”段文胜又微微有些激动,抓起了孙艾静的手感激地说道。

四面出击

“希望我能帮到你!”孙艾静的神色也郑重起来:“不过,我不敢给你保证什么!”

“我谢的是你的心意,不是结果。”段文胜书记起身,来到窗前,长长吸了一口气,叹道:“不瞒你说,我已经着手开始行动了,离换届不到半年了,再迟个把月,恐怕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说完转身望着孙艾静,目光坚定而有神:“哪怕拼得我这条鱼死无全尸,我也要把黄北的这张网给撕破!”

孙艾静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欣赏,却起身说道:“就不能给我一两个月的时间吗?”

“艾静,没时间了。”段文胜苦笑了笑,走过来,很自然地拉起了孙艾静的手:“艾静,你只是我突然出现的一颗幸运星而已,没有你,该做的那些事我还是会去做。只是,等我哪天兵败垂成,希望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多聊聊。”

孙艾静望着段文胜那张白皙俊朗的脸,心中好大不忍,强忍了几忍,还是没有忍住,轻声说道:“文胜,如果做出一番成绩只是想为了提拔,我觉得可以不必这样做,或许,我可以帮一点忙。”

段文胜神色没变,心却有些突突跳个不停,孙艾静终于露了底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的确是有来头的。

应还是不应?段文胜脑海中急剧地思索着,他何尝不想一步到位提拔到东州去,可是现在以黄北在东州的地位,除了清湖区以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它靠前的。请湖区的书记一般都是直接进东州常委或者由东州的常委兼任,那他段文胜到市里起码也要到副市长才行,如果去部门干,哪怕是财政局或者发改委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艾静有这个能量吗?段文胜在心中掂量着,却又不好开口问。思虑许久,他最终他决定不冒这个险。因为如果孙艾静没这个能力,那他可就真的因小失大了,还是按既定思路来比较稳妥,毕竟再干一届才四十三岁,进入东州班子也不算大的。而如果孙艾静有这个能力,那他也不必急在一时,说不定届中就能调整,更重要的,是要展示自己的魅力,给她一个支持自己的理由。

“文胜,你觉得呢?”孙艾静轻声问道,她心中也有些矛盾,既希望段文胜能答应,因为她动用一些关系来帮段文胜在仕途上再进一步虽然也不是很容易,但总比对付庄国强等人要简单的多,而且风险也小。但同时,她又担心段文胜答应,因为那样,这位年轻书记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或许就会打点折扣。

段文胜笑了笑,继续将孙艾静的手握在手中,温和地一笑说道:“艾静,我虽然不是好斗的人,但是,有些时候,也是渴望风雨的。”

孙艾静抿嘴一笑:“不惧风雨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历经磨难的英雄才是真英雄。”

“希望吧!”段文胜用力地握了握手中那愈加柔软的小手:“希望我会成为你认可的男人和英雄!”

孙艾静感觉段文胜的手温暖干燥而且有力,心里甜甜的,低头嗔怪了一句:“呵呵,人家现在也没说不认可啊!”

“艾静,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兵分两路。你那边要量力而为,实在不可为不要硬为。”段文胜书记语气中透着关心,但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边有我呢!”

自信的男人才有魅力,这话一点不假。如果段文胜一个劲只是发愁犯难,固然孙艾静会不忍,会疼惜,但但大战前这种无惧无畏的豪情与气魄,再加上段文胜的外貌与谈吐,自然更让孙艾静心中多了份带些敬仰的爱慕与倾心。

“祝你成功!”孙艾静轻轻地说道,挣脱开手,轻轻端起了杯子。

段文胜也端起了杯子,微微一笑:“来,祝黄北和我们的明天更美好!”

****************

在目前的僵局下,如何打开突破口,段文胜书记也早已深思熟虑,出了孙艾静这条线,他还有三路人马准备先后出击。前锋部队还是要以萧何吏为主,因为前锋是最容易吸引对方火力来集中进行反击和摧毁的。

萧何吏分管二十一个部门,其中有四个部门的正职属于天天混日子的,心思一点都不在工作上。有一次协调会,萧何吏问了几件事,都是一问三不知,局长不知道,副局长也不知道,可他们面无惭色,当场摸出手机打电话问局里的科长,语气还官腔十足,结果连科长也不知道,最后还是问了副科长才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萧何吏气得拍了桌子,半发火半讽刺地说以后开会局长大人们不用来了,让副科长来效果更好!

可是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也并不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他们也明白萧何吏其实并奈何不了他们。萧何吏也曾多次在常委会上建议要调整这几个人,可是却遭到了周正、林秀峰和周亮的强烈反对。段文胜心里是支持萧何吏的,但在常委会上发生争论,毕竟影响他书记的权威,一来还要在表面上团结周正和林秀峰,尽量维护表面上的团结,二来他心里也有些怪萧何吏,不在私下先汇报,直接就在会上提,这不是给他这个书记出难题吗?而且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难道干了一届多的副区长、副市长,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像这些事,有哪一件是能公事公办解决得了的?

可是现在好了,到了该支持萧何吏的时候了!

战线就是杜国成那边,纪委的手里已经掌握了六个部门和街镇正职相当确凿的违纪证据,等萧何吏这边一把注意力和火力都吸引过去,杜国成那边就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动了。

战线是政法,李青云为主,但也缺不了萧何吏,让他督阵,主要是公安系统深查丁大集团等与道州派关系密切的涉黑企业,虽然未必能有多大的效果,但足以震慑这帮东州或黄北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让他们慌乱一阵,先顾好自己,不至于出手帮林秀峰。

带头拒拆

事情都安排好,就差一个突破口或者导火索了。

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不长眼的撞上来。这次最先倒霉的是质监局的局长丁大春。

丁大春五十四岁,再有一年就二线了,属于那种不推不动,推一推也不动的货,前几年还上跑下跑地忙活自己家的事,现在侄子、外甥女之类的工作都已经有了着落。所谓无欲则刚,他现在每天喝喝闲酒,聊聊闲篇,日子过得异常惬意,甚至连市里的会一般都不去参加了,十次有八九次指派个副局长去参会。

最近几年,又是质检任务比较重的阶段,从大众到媒体,对质检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心。突发事件也有几次,但每次都要市里帮他擦**,他自己倒乐得躲起来喝小酒去了,为这事,被萧何吏骂了好几次,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萧市长,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为党辛苦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转过头却又撇撇嘴嘟囔道:“凶个屁啊,你难道还能把我撤了?”

丁大春想的没错,尽管萧何吏名义上属于党政四把手,但对于人事,尤其是各局委办的一把手的去留,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可是这次他想错了。

尤其让他感到冤枉的是,这次还真不是因为质检工作。

烟雨湖项目建设本来按部就班,甚至一直微微有些落后于计划,但最近因了煌辉集团的加入,有些局部的工程进度快了很多。其中有一个东州文化城项目,本想是来年开工,但许静建议段文胜早点下手,因为这里毕竟不是农田,拆迁工作要趁早,越晚,信息传的越乱,难度也就越大,说不定一个春节期间,这里的住户就能多给你造出十几万平方来。

段文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资金还是有缺口,所以便有些为难。许静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段书记,您负责您的大规划就好,这些小事,交给我们吧!”

段文胜的心中很是感动,这个许静,付出那么多,贡献那么大,却依然谦恭有礼,从不骄狂,就是万分为难,也憋在自己心里。不像有些人,事前拍的胸脯山响,到了事上却一个劲往后缩。做出一点贡献就眉飞色舞,天天念叨,一遇困难则满脸苦相,退缩不前,还满口的理由。

文化城的建设项目规划在牧羊乡,这里大多数是农田,只有四个分散的村庄。文化城规划有一条古玩街,这条街加上两侧的规划,要占一个村子的七十多户的房子,其中有质监局的一处基地,除了一座三层楼以外,他们在这里圈了三十亩地种各种蔬菜,还建了些大棚还有鸡舍和猪圈,平时供应自己的食堂,吃不了剩下的,当福利发给职工。其实,这样也只占产出的一小部门,而剩下的那大半部分,都被丁大春装进礼盒到处送了。

质监局是这样,农牧局、食药局、工商局也有自己的基地,萧何吏曾经讽刺地说要想管好食品安全,恐怕要先把你们这些食品监管部门的基地撤了才行,否则,你们监管起来怎么会有动力?

任何拆迁,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先从公家单位开始的,一来是起个带头模范作用,二来,公家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多赔点少赔点早拆点晚拆点对单位领导来说其实也真无所谓,何苦不给市领导个人情。三来,公家的东西虽然是你局里的,但更是黄北市政府的,到了这种时候,你一个局长也没什么谈条件的资格。

可是丁大春却似乎对这条规则不太在意,或许他更重视部下的利益,这是他们放心农产品的自留地,而且在旁边还建起了一座三层小楼,看着楼不算大,但台球室、羽毛球室、麻将桌、乒乓球台以及各式各样的健身运动器材是应有尽有。楼后就是一个刚修好的鱼塘,鱼塘边是刚移栽来的垂柳,虽然鱼塘并不大,却还在中间弄了个小台,像湖心岛一样,上面有凉亭,可以坐船过去,也有一个小小的浮桥。

这是丁大春最后几年的一笔得意之作,既笼络了职工,又为自己退居二线后留了一个可以继续享受特权的地方,这里的经理是他的小姨子,各类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也几乎都是他家的亲戚。

所以,在他心里,早就打定了抗拆的念头,更何况是让他带头先拆。

拆迁办也并不着急,来了几趟,都是打个哈哈,也并不深聊,钓会鱼,打会牌,然后吃顿真正无公害有机绿色食品就打道回府了,回去汇报讲自己做了多少工作,磨了多少嘴皮子,从政策到人情,从软到硬,能使的都使了,但这边确实存在客观情况,而且这里绿化很好,是不是改改规划,在这里建个街心公园啥的?

萧何吏对烟雨湖项目其实也并不是多支持,但对文化城这个项目倒是比较感兴趣,黄北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有悠久的历史,现在还存着几处千年遗迹,如果真能把文化市场做起来,那黄北的经济无异于又多了一双翅膀。

调度了几次后,依然还是没有进展,萧何吏有点着急,亲自到现场开协调会,基地的大小职工听说后,都纷纷拿着锄头、木棒堵在大门口,群情激奋的样子。质监局机关的职工也来凑热闹,他们也不想从此没有了这优质放心的福利。附近的村民也赶来了,他们也早知道拆迁的事了,虽然心里盼着早日拆,早日住进新房子,但真到了拆的时候,那还是要阻挠一下的,这是惯例。

闹了许久,在再三的催促下,丁大春这才慢腾腾地来了,见到萧何吏,第一句话就是阴阳怪气的一指那座楼:“咦,我以为早就夷为平地了呢,怎么还好好的啊?”

“丁局长,这是段书记亲自抓的项目,你可要考虑好!”萧何吏冷冷地盯着丁大春,心里满腔怒火。

“你看这些人!”丁大春指了指门口聚集的那些人,苦着脸说道:“萧市长都指挥不动,我一个小小的局长怎么能指挥的动?我看恐怕段书记来了也未必镇得住!”

丁大春说完笑了起来,不但他随行的人跟着笑,就连萧何吏这边城建口的很多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免去职务

“我马上过去!”段文胜书记沉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萧何吏心头竟微微有些诧异,段书记在这种事上怎么变得如此干脆了?

不一会,牧羊乡的小会议室里很快坐满了人。

乡党委书记冯连才和乡长高进坐在一边,互相看看,都没有吱声。他俩今天上午一个去了市里,另一个去了村里,谁也没有去蹚文化城古玩街的浑水,不过听说段书记要来调度,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来了。

城建口各部门的一把手也都悉数赶来,还有市委办公室的一些人员。

看到这种场面,大家心里都有些嘀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萧何吏坐在北面居中靠左一个位置,静静地吸着烟,他神色平静,但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

过了一会,段书记到了,先去了冯连才的办公室,接着又让秘书把萧何吏叫了过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几位领导这才来到了会议室,而萧何吏却没有跟着一块进来。

段文胜书记仿佛一下变了风格,他以往都会让别人先充分地讲,最后他再总结下定论,可是这次他一坐下来,连主持的活都自己干了:“同志们,现在开会!”

“这次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完成文化城项目古玩街的征迁工作。”段文胜书记言简意赅地说完,用目光扫了一圈围坐的众人,最后落在了丁大春的身上:“首先从质监局的基地开始,大春局长,能不能完成任务?”

丁大春一时没缓过劲来,没想到段书记一坐下就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他,支支吾吾了一会,渐渐才回过神来,苦着脸说道:“段书记,实在是有难度啊,上午您不在,萧市长都看到了!我要同意拆,那他们非拆了我不行啊!”

“不用讲理由。”段文胜从桌上拿起湿巾,轻轻地擦着手:“只说能不能完成任务。”

丁大春见段文胜这种态度,心里倒踏实起来,苦笑着说道:“段书记,不是我不想”

“丁大春!”段文胜轻轻一拍桌子,喝断了丁大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道:“一个堂堂的局长,说话这么费劲,你只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

丁大春沉默了一会,摸出一支烟点上,眯起眼睛问道:“段书记,能又怎么样?不能又怎么样?”

段文胜书记微微一笑:“能,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不能,那就换个能完成任务的人干!”

丁大春刚要说话,却又被段文胜书记截住了:“丁局长,能不能完成?”

丁大春见段文胜这次好像要来真格的,心中不免有些犹豫起来,虽然还有一年就二线了,但真为了这点事提前被撤,那也够窝囊的,便问道:“段书记,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散会后就立刻给我拆!”段文胜斩钉截铁地说道:“明天天亮以前,这里要全给我清出来!”

“段书记!”丁大差点蹦了起来,叫道:“这也太段书记,我做不到!”

“好!有这个话就行!”段文胜的目光变得冷峻,扫了一眼众人,起身沉声说道:“那就散会!”

说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向外走去。就连在一旁的秘书长秦子儒都觉得有些突然,愣了愣神后,这才赶紧拿起包向外追去。

中午十一点五十,各个常委都陆续赶回了市委老楼。这次常务会显得有点突然,但每一位常委在踏入会议室以前,心中却早已雪亮。

会议由段文胜书记亲自主持,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免去丁大春质监局长的职务。

段文胜书记刚说完,林秀峰就缓缓地开了口:“干部不是这样调整的!如果哪一项工作不顺自己的心就要调整干部,那还要那些程序干什么吗?看哪个人顺眼就就把他放那,哪天不顺眼了就拿走。同志们,现在已经有很多群众反映,各部委办局的一把手就是书记口袋里的,哪天想给你个职务,掏出来给你就行”

“林书记,话不能那么说!”杜国成今天也有些反常,直接打断了林秀峰:“在提拔任免干部的问题上,段书记可以说做的相当好,书记是干什么的?就是用干部的,而起是起主导作用的。可是段书记在这方面,民主不民主?大家心里雪亮!尤其是你林书记,应该更明白!”

组织部长周亮也插了话进来,李青云立刻也加入了战团,白小天在一边听得愣愣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火药味就这么浓了。

其实别说白小天,就是萧何吏也没见过这样短兵相接的场面,几乎没有了任何顾虑,完全是撕开脸相互攻击了。

“我说几句,然后大家评论评论这个干部还能不能用。”萧何吏清了清嗓子,开始历数起丁大春失职渎职的若干行为,说到最后,他也变得有些激动:“要调整这样的人,居然还能有阻力?我倒要问问,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说完望着组织部长周亮:“这个人以前就劣迹斑斑,当初是你非要坚持用他的,你这个组织部长是不是要负责任?”

“萧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亮脸有些变色了:“任何一个干部的任免都是有严格程序的,别说丁大春还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那也是常委会通过的!你当时也是举手同意了的!”

“我,举手同意的?”萧何吏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微笑。

周亮脸上一僵,他想起了当时萧何吏是强烈反对,最后也还是坚持保留意见的。

“劣迹斑斑,”林秀峰笑了笑,说道:“郝瑟贵、劳柳莽,哪个不是风言风语满天飞?段书记不是也坚持提了嘛,不是说不拘一格用人才嘛。萧市长,不能厚此薄彼啊!”

萧何吏笑了笑说道:“林书记可以查查会议纪要,你看看有哪个是我同意的!”

“先不说这些了,特殊时期,一切从简从快,有什么事以后再讨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保烟雨湖项目的正常推进!”段文胜打断了众人,举起手说道:“同意免去丁大春局长职务的举手!”

不是上策

段文胜书记话音一落,杜国成、萧何吏、李青云、秦子儒就立刻举起了手。

十一个常委,已经有五票了,还差一票就可以。

林秀峰和周亮面色阴沉,一个静静地吸着烟,一个扭头望向了窗外。

宣传部长安素是个年轻女干部,刚刚三十岁,不久前才从请湖区团委书记提拔过来,来之前她就听说容易夹在党政之间受夹板气,心里一直很担心到时候会很难抉择。前期区长调走后,她以为能好点,可是没想到还是很快就摊上了。她低着头,偷偷瞄段书记一眼,再看看林秀峰,然后再看看白小天,两手相互扭着,犹豫着最后的决定。

武装部的政委见这样的场面比较多了,由于军人的身份,他比较洒脱一点,为了不至于彻底得罪一边,他经常跟着萧何吏,因为他时常两边都站。这时,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跟着萧何吏支持段文胜书记,但还要等一会,让林秀峰和周亮看出自己的矛盾。最后是等有第六个举手锁定局面后自己再举。

白小天犹豫了许久,最近他跟林秀峰走得比较近,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他心中有些为难,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段书记,是不是从长计议”

“表决吧!”段文胜书记微微一笑:“如果决定不了这样的人事,我也该向市委交辞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小天心里一动,如果段文胜书记真的掌控不了黄北的局面,那自己会不会

“段书记,地球离了谁都转!不必抬出这个吓人!”林秀峰冷哼了一声说道。一开始,他心里是没有指望的,可是看到现在这个局面,心中突然又燃起了希望。

气氛一时有些僵,武装部的政委心里微微有些发苦,还不如刚才举呢,现在要举,可就成了林秀峰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可是不举,就被段文胜书记划到道州一派去了。

关键时候,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宣传部长刘静最终还是怯怯地举起了手。

她一举手,武装部政委立刻也举起了手。

段文胜书记没有再等,放下手说道:“七比四,通过!”说完语气极为冷淡地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今明两天过一下常务会,正式下文件。”

说完也不等白小天说话,又说道:“位置空了,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段文胜书记转头看看萧何吏:“何吏,你分管的部门,你先说说。”

萧何吏微微犹豫了一下,他已经给雷剑打电话征求了意见,可是雷剑有些犹豫,还没有答应他。

“我,个人觉得,”萧何吏沉吟着,一字一句地说着,显得没有完全考虑好:“公安局的副局长雷剑,我认为是个不错的人选。质监局目前面临的局面很复杂,雷剑同志是军人出身,有股闯劲,而且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更重要的,这名同志原则性强,适合目前质检局的情况。”

“嗯,”杜国成点点头,说道:“拆迁不是小事,很容易引发群体事件,雷剑同志是公安局的副局长,遇到情况与公安协调也容易些,我觉得萧市长的意见很好!同意!”

李青云与萧何吏、雷剑都曾经同事过,知道雷剑和萧何吏的关系不错,他作为政法委书记,一直想染指公安局,却一直插不进去手,原因就是有几个人和萧何吏走得太近,所以他极赞成把这几个人从公安局弄走,便也忙不迭地说道:“雷剑这名同志我了解,为人正派,敢于面对困难局面,善于解决难题,我赞成何吏市长的建议!”

武装部政委此时没有再拖,点点头说道:“嗯,不错,我也同意!”

秦子儒和刘静也表了态,同意雷剑出任质检局长。林秀峰和周亮保留意见。最耐人寻味地是,白小天最后一个发言,在道州派占尽劣势并无法扭转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站在林秀峰和周亮一边:“事情来的太突然,我没想思想准备,暂且先保留意见吧!”

段文胜书记看了白小天一眼,目光虽然显得平静而淡然,看是仔细看,也不难看出眼眸深处的那抹惊忧。如果白小天真的站在了林秀峰一边,那以后的工作就会多出很多麻烦,毕竟白小天是政府的一把手,而且,身后还有省里的某些势力。

“那就由何吏通知雷剑,今天下午就上任!何吏和青云送他!散会吧。”段文胜轻轻摆摆手说道,身子端坐着没动。

众人起身往外走,林秀峰和周亮步伐最快,率先出了会议室。其他人的动作都比较慢,包括起身收拾本子,因为一般情况应该是段书记第一个走出会议室,可这时见段文胜书记不动,知道他还有单独的交代,便加快了脚步,尤其是刘静和政委,更是想一步就逃离这是非之地。

秦子儒没动,作为秘书长,他不可能留下书记自己先走。

“白市长,留一步!”段文胜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白小天的背影,可是却看不到一点也想跟自己解释的意思,便在白小天一脚已经踏出门去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

“还有事?段书记?”白小天仿佛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段文胜,便没有走回来,还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门口转回身问道。

“你先回吧。”段文胜冲秦子儒摆摆手说道。

“哦,好的段书记。”秦子儒这次收拾了东西向外走去,在出门的时候侧身而过,对白小天笑着一点头。

“来,小天市长,坐。”段文胜书记起身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等白小天坐下这才又说道:“小天市长,这次的事情来得突然,正好你又去省里开会,所以事前没来得及沟通。呵呵,有不周的地方,小天市长要多担待啊!”

白小天此时恢复了平静,会议时心中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又重新活跃了起来,轻轻笑了笑说道:“段书记,你太抬举我了,用不着什么事先沟通,这不,都已经顺利通过了嘛,呵呵。”

段文胜心中微微一沉,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呵呵,还是应该提前沟通的,我相信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呵呵,段书记没其他事了吧?”白小天笑着问道。

“没有了,就这点事,主要是跟你解释解释。”段文胜此时心中有点后悔,太大意了,会前应该有起码的沟通。虽然他从心里就从来没看起过白小天,但这时跟他闹僵绝不是上策。

乡下粗人

“呵呵,不用,人事方面,段书记您定就好!”白小天跟往常显得不太一样,仿佛一下沉稳了许多。

“呵呵,那咱们走吧,白市长。”段文胜也不好再说什么,见到白小天这种态度,知道多说也已经没用,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件事比较急,政府那边的常务会抓点紧。”

白小天心里一动,点点头:“好的,我尽快。”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段文胜回了办公室,白小天则下楼上车回了政府。

车刚驶出市委的大门,白小天的手机就响了,拿出一看,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接通问道:“林书记,有事?”

电话那段沉默着,半响才有些沉重而诚恳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林书记太客气了,”白小天笑了笑,说道:“我下午也没什么事,要不找个地方聊一聊?”

“哦,好。”林秀峰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问道:“去哪?你办公室?”

“别去我办公室了,人多眼杂的,去一个地方吧,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白小天笑着说道。

“好的。”林秀峰书记挂了电话。

白小天低头发了条短信过去:清源路23号品茗小筑翠竹轩,美凯龙家居对面。另,是否让周亮部长一起来?请林书记决定。

很快,林秀峰回了一条:收到。

半小时后,清源路南侧一处环境优雅的茶社包房内,白小天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握着一个女孩的手。

女孩一脸的娇羞和幸福,她就是富华大酒店的二十二号张萍,自从与白小天有了一夜情缘之后,在白小天的关照下,丁建国出资给她开了这家品茗小筑。

这时,门外出来了服务员的声音:“先生好,请问有预定吗?”

“翠竹轩。”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林书记来了。”白小天松开张萍的手,起身向门外走去:“林书记,这么快?”

林秀峰与白小天一握手,苦笑道:“让白市长等,真是不好意思。”

林秀峰身后的周亮也走过来与白小天用力地握了一下手,在这种私人场合,仿佛不应该有这么正式的动作和礼仪,但是却偏偏又了,而且还自然得很,或许是因为里面含了一些其他的含义。

“今天在会上,唉,别的不说了,感谢!”周亮坐下来,叹口气,然后真诚地对白小天说道。

“唉,也没起什么作用!”白小天叹口气,有些忧心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林秀峰和周亮相互看看,眼神中都透着一丝无奈。

“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这形势,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周亮神色颓然地说道。

“哦,”白小天微微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大半年来,他对这两个人也有些了解,人还是相对正派,搞阳谋不搞阴谋,什么矛盾都表面化,都放到桌面上来,几乎不在暗处搞小动作。

“要不,让丁建国过来一趟,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白小天试探地问道。

“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听丁建国,林秀峰仿佛就有气,这些年,如果不是他胡搞,天天拉着一些干部吃喝玩乐弄的乌烟瘴气,道州的干部也不至于是现在的形象!

“我觉得,还是让老丁来一趟吧。”周亮皱着眉头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林秀峰不说话,白小天等了一会,便没再问,拿出手机给丁建国打了过去:“丁总,我在品茗小筑,有点事,你过来一趟吧!”

“好的白市长。”电话那段的丁建国立刻答应下来。

别看丁建国胖胖的身体臃肿而迟缓,但行动还真麻利,不一会,便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到还有林秀峰和周亮,不由惊喜道:“领导们都在啊,有什么喜事?”

“喜个屁!”林秀峰沉着脸骂了一句:“都快被赶尽杀绝了,还能有什么喜事!”

“咦,怎么了?”丁建国一脸的不解,胖胖的身体坐在了竹椅上,顿出发出吱嘎一声。

周亮部长简单地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你鬼点子多,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哪懂你们官场上的事。”丁建国皱起眉苦着脸说道,说完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又说道:“反正我听了肚子里有气,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把质监局的基地就给这么拆了!”

“你有什么办法?”白小天问道。

丁建国嘿嘿一笑:“我是粗人,又是个乡下人,很多事上不得台面,你们当领导的就不要听了,知道多了反而不好,有些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白小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赏,笑道:“丁总不愧是丁总,如果咱们黄北能多几个像丁总这样的乡下粗人!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走马上任

“那我就去安排了。”丁建国嘿嘿一笑将胖胖的大**从沙发上吃力的抬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别闹大了!”林秀峰皱着眉说了一句。

“到这个时候了,还怕什么大!”周亮部长突然有些发火了,或许这些天憋得太狠的缘故,猛地一拍桌子:“越大越好!妈的蛋的,大不了这个部长老子不干了!”

“请放心,绝不会牵扯到各位领导的。”丁建国又是嘿嘿一笑。

白小天此时倒显得异常稳,沉思片刻说道:“咱们要多方面准备,老丁你按自己的办法去做。”说完看看周亮,说道:“咱们在程序上拖拖他们,质监局本来是直属的,不是才刚刚划归到市里吗?还不是序列部门,任命还是要经过常务会的,我这边给他拖着,雷剑虽然经过了常委会,但他没有任命,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你也跟丁大春谈一谈,让他在局里做做工作。”

“行!”周亮部长用力地一点头说道。

林秀峰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微微有些疲惫地倚在了沙发背上。他本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对每个干部,尤其是道州的干部都很关照,名声也很好,再说副书记这个职位也不太会得罪人,本来应该是很轻松自在的,可是为了所谓的“道州派”大旗,为了护住老领导这方所谓的“根据地”,他已经太累太疲惫了。很多次,尤其是最近,脑海中时常冒出“放弃”“逃离”之类的念头。

各人都去安排不提,再说萧何吏,正在跟雷剑谈话。

雷剑一脸的沉重和为难:“何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办事没点艺术性。尤其是这种事,得罪人不说,关键是很容易把事给办砸了!”

“这事,让那些圆滑的人来办,更是砸!”萧何吏有些歉疚地拍拍雷剑的肩膀,说道:“老哥,这事肯定会很复杂,阻力也非常大,我也知道难为你,但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雷剑叹口气,站起身苦笑了笑说道:“咱俩是不是搞反了?怎么说也是个正职一把手啊!我该感谢你这个贵人才对,怎么还埋怨上了?呵呵,要不要请你一场?”

萧何吏的神色没有变轻松,叹口气说道:“不管你请我,还是我请你,都没有关系。只是,咱们得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上个月去香港已经签了几个意向,他们可能最近就要过来考察,别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

“行,我明白。”雷剑强大精神,整了整衣服:“走吧,送我去上任!”

“上任也得换身衣服啊。”萧何吏苦笑了笑说道。

“呵呵,差点忘了。”雷剑抬手看看表:“那咱们二十分钟后在门口集合。”

“行。”萧何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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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春的工作不怎么样,但是你不得不佩服,在笼络人方面,这个人还是有一手的。

萧何吏和李青云将丁大春送到了质监局,班子里五个副职,有三个请了假。很排场的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七八个人。

萧何吏看出架势不对,便向简短说明来意,再代表市委、市政府提提要求。

李青云去似乎没有察觉到,也或许是已经察觉到,所以想抬抬雷剑的位置以好压住气场,便很严肃地讲了一通,包括更换局长的缘由,尤其是雷剑的有点和以往的成绩,最后在说完请雷局长讲话时还带头鼓起了掌。

只可惜,会议室里稀稀拉拉的人连点稀稀拉拉的掌声都不肯给,寂静无声,十几双眼睛盯着雷剑,目光中有观察,有挑衅、也有幸灾乐祸。

整个见面会在一种极为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甚至,偌大一个质监局,竟然连雷剑的办公室都没有。最后还是萧何吏发了火:“打电话给丁大春!让他立刻来收拾腾地方!如果他没时间,我现在就可以找人帮他把他的私人东西搬到他家楼下!”

会议室还是没有动静,萧何吏问道:“谁是办公室主任?”

没人说话。

“谁是办公室主任?”萧何吏怒道,目光盯着眼前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逃开萧何吏的眼神,将头低了下去。

“你说!”萧何吏看出这个年轻人还好点,其余那些大多都是上点年纪的,估计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就真不说,你也真没办法。在官场,能约束人的,无非就是吊在前面的政治前途。如果他已经对前途失去信心,你也就没什么能制约他的了。以前在经济上还能有点奖罚制度,现在都是阳光工资了,更是干与不干完全一样了。改革这些年,大锅饭是越吃越匀了。

“王、王、王主任、他、他去开会了。”年轻人毕竟没有见过多少世面,被萧何吏怒视着,额头顿时浮起了一小层汗珠。

“副主任是谁?”萧何吏又怒问道。

年轻人的头不易觉察地往后转了转,不过仿佛随即就明白这样不好,头便又低下了。

“我是。”后面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妇女的站起来神色自若地说道。

“哦,”萧何吏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你给丁大春和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让他们抓紧给雷局长安排房间。晚上之前如果没有安排好,我一定替丁大春帮忙!说到做到!”

“嗯,好。”妇女见萧何吏态度和蔼起来,而且也没有难为她,只是让她通知一声而已,心情便和刚站起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竟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化解了这场尴尬,雷剑把萧何吏和李青云送出了质监局的办公楼。

李青云在会场发现气氛不对后,就没有再说话,这时恨恨地骂道:“妈的,现在是什么世道!工资不能扣!更别提开除!都成了这样,工作还怎么干?!!!”

萧何吏手里也是捏着一把汗,虽说是小事,但这件事摆不平,雷剑今天下午就没法也没脸在这呆了,更别提开展工作了。他担心地看看雷剑:“雷局长,这件事区委考虑不周了,没想到丁大春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局面你也看到了,既然已经是被架在火上了,那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往前走了!回去我们会跟段书记汇报的。”

“雷剑,不要太过于顾虑什么,尽管放开手干!市委市政府是你的坚强后盾!”李青云走过来拍了拍雷剑的肩膀一脸鼓励地说道。

冲突爆发

质监局内一片混乱,雷剑通宵达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威逼利诱,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只有一小部分人不再坚持,改为了观望的态度。

更有意思的是,雷剑居然也被那些人给灌输进了一些理论,毕竟**决定脑袋,坐在了质监局长的位置上,自然不自然地就开始以质监局的立场和角度去看问题分析问题了。

不过好在雷剑并不是个迷糊的人,他还是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萧何吏已经将情况给段文胜书记做了汇报,他到的时候,煌辉集团的许静正在跟段文胜书记商量着烟雨湖的事情。

段文胜书记听完萧何吏的汇报,眉头紧锁,仿佛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最后,弯起食指轻轻地敲着桌子,神色坚毅,一字一句地说道:“强行拆除!”

许静端着做着没动,但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惊喜的目光。

萧何吏良久没有说话,半响轻轻点了点头:“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你去准备吧,连夜开会,组织人!让公安负责外围!该抓人的时候就抓!”段文胜书记仿佛也有些被逼急了,恨恨地说道:“我倒要看看,拆了以后这些机关干部还能上访去!”

“行,那我去准备。”萧何吏起身,轻轻叹了口气:“拆迁办、市开发公司那伙人基本都是道州的干部,平时就不务正业,恐怕让他们干,也很难!而且承建单位市开发公司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想接这个项目。”

“想想办法。”段文胜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

萧何吏回政府连夜召集拆迁办、执法局、公安局和牧羊乡等相关部门和单位开会去了。

段文胜书记微微有些疲惫地往沙发上靠了靠,叹口气说道:“现在很多事情,太难了!”

许静微微将身子向前坐了坐,轻声说道:“段书记,如果人手不够,我们煌辉集团可以全力以赴。”说完,仿佛怕段文胜书记误会,又解释道:“我们下面有房地产公司,几个工程队的规模还是比较大的,拆迁这种活应该没问题。”

段文胜书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中就闪了一丝惊喜,坐直了身子说道:“那太好了!许总,古玩街的项目你可不可以接下来?”说完又赶紧补充道:“你放心,绿水湾的项目让你赔了钱,这个项目一定不会让你们煌辉集团贴一分钱,而且所有的优惠都给你们!”

“段书记,您这样说就见外了。”许静依然神色恭敬:“能为黄北做点贡献,能为段书记分点忧,是我许静的荣幸。”

“好的,那就这样定了!”段文胜效率够高的,摸起电话就给萧何吏打了过去:“何吏,市开放公司不是一直推三阻四不想接这个项目吗?我们不用他们了!交给许总的煌辉集团干!”

“那行,我现在就去准备。”等段文胜书记放下电话,许静立刻便站了起来,说道:“请段书记放心,我一定能处理好!”

“许总,真是,感谢了!”段文胜书记由衷地说道。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丁建国这个晚上也没闲着,他先找了丁大春,让他组织质监局的人明天一早到基地门口堵着,然后又让眼镜老三把已经偷偷溜回黄北的杜云武找来。

眼镜老三面露难色,在黑土省的时候,杜云武已经动了干掉他的念头,这种人还能用吗?

“我亲自跟他谈谈,放心吧,他还是识时务的。”丁建国胸有成竹地摆摆手,又说道:“你再去厂里和工地看看,找点胆子大的工人明早也去充数,告诉他们,凡是去的都领双倍工资。”

“好的!”眼镜老三应了一声,低首走了。

半个小时后,杜云武出现在丁建国的办公室里,两个人谈了二十多分钟,谁也不知道丁建国跟杜云武谈的什么,但是最后杜云武唯唯诺诺地退出了丁建国的办公室,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眼镜老三的身影在工地的工棚和黄钢的宿舍中穿梭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许静已经到了质监局基地的门口,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一会,他才回头问道:“人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许峰一脸的不解:“哥,咱们拆迁,怎么还让咱们的人来阻挠呢?而且还不告诉他们,万一下手重了,伤了弟兄们怎么办?”

“一点付出是值得的!”许静目光飘渺的望着远处的一片菜地,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天色渐渐地发白了,煌辉集团的工程车辆陆续驶到,然而,基地的门口也像突然变出来的一样,聚集了几百号人,拿着木棍铁锹怒视着。

许静刚才还很舒展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回头问许峰:“这里面有多少人是你安排的?”

“我让他们组织三十多个。”许峰说完,啧啧嘴笑道:“妈的,来这么多人?看来我的号召力还是很大的。”

许静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似乎觉察出了情况不对,转头对许峰说道:“把你的人全部撤出来,快,要快!”

不远处,萧何吏和陈道静、雷剑也已经到了,看到这种场面,三个人脸色都有些沉重。

“你安排了多少警力?”萧何吏转头问陈道静。

陈道静眉头微蹙,一边摸手机,一边回答道:“安排了四十个,看来不够,我让各所都抽点人过来。”

“先让那四十个抓紧过来!”萧何吏一边说着,一边向对峙的两群人中间走去。

“萧市长,你别去。”陈道静也发现了人群中开始出现异动,连忙一把拉住了萧何吏,一边向人群快步走去,一边转头对雷剑说道:“你给慕枫打电话,让他抓紧带人过来,让雄侠给各所打电话,能调的来的全部调过来!”

陈道静离人群只有四十多米的距离,可是没等她走到一半,冲突已经全面爆发了。一分钟前,场面还那样平静,就像预谋的一样,人群从异动到冲过去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聚集在基地门口的那些人,手持木棒铁锹冲向了煌辉集团的拆迁施工队伍。

意气相投

事情来的太突然,萧何吏自不必说,就连群体事件经验丰富的雷剑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陈道静由于一直干刑侦,对治安方面接触也并不是太多,眼见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尽管她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大声喝止,但平时威严的声音这时在一片混乱嘈杂中很快便被淹没了。矫健的身手加上旁边的厉胜男虽然利索地制止了近旁的几个人,但如此大的场面,显而易见靠她几个人是完全控制不了局面的。

许静和许峰此时也已经赶了过来。这时一个头头模样的人,捂着流血的额头跑过来喊道:“许总,峰哥,对方太猛,咱们怕是扛不住啊!”

“妈的!”许峰有些不知所措,尤其看到他安排的那些袖口有点红色标志的人也狠命地打的起劲,心里更是又急又气。

“让弟兄们撤!”许静稍一犹豫,立刻做了决定。

“那器械?”头头模样的人有些焦急地问道。

“还管什么器械!弟兄们要紧!赶紧撤!”许静厉声喝道。

“好的许总!”头头模样的人重新跑进了混乱的人群中,不一会,几声尖利的哨声响起,施工队伍这边立刻开始后退。只是这退的有些狼狈,简直可以用溃不成军抱头鼠窜来形容。

后面的人手持木棒继续追打着,许静目光冰冷如刀,一瞬不眨地盯着对方的人。

可以肯定,这些人绝不是些普通的干部职工和当地百姓,尤其是带头的那些人,出手之熟练和狠辣,一看就是有丰富打架斗殴经验的。

煌辉集团的人很快便如鸟兽散去了,而这边的人仿佛还不解气,对着留下的那些挖掘机等拆迁器械狠狠地发泄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现在的时代,一些消息传得尤其快,很快市领导就打来电话过问此事。

段文胜书记接到市里电话的时候已经赶到了现场,看到眼前的场面,白皙的面庞不由浮起了一层暗青色,目光隐隐透着怒意:“陈局长,你是怎么维持的秩序?!!!”

陈道静此时的脸也很不好看,刚才雷剑跟他汇报说,局里的很多干警包括邵雄侠和俆慕枫接到临时通知去培训了,是局纪委书记郑旭刚安排的,地点倒不远,就在请湖区,不过要赶回来恐怕也得一个多小时。半个多小时了,才陆陆续续地赶到了二十几个民警,面对几百号人,根本起不到有效的震慑作用。

当时一听这话,陈道静怒气冲冲地向雷剑发了火:“这么重大的事情事先不汇报?”

雷剑也知道这火不是针对他,但此时又能解释什么,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

此时,那些人发泄的差不多了,场面一片狼藉。一直没敢靠前的二十个多个干警这才上去连劝带吓地将他们重新集中回了基地的大门口。

“说!怎么回事?!!”段文胜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许静,心里火气更大,或许是想抚慰一下许静,语气更加严厉:“你这个公安局长是怎么干的?!!!”

陈道静有些无言以对,只好上前打了个敬礼检讨道:“对不起段书记,是我的失职!”

“对不起有什么用!”段文胜书记怒气冲冲地喝道:“抓紧采取果断措施,将事件的影响降到最小!”

陈道静回头对姗姗来迟的办公室主任刁德福喝道:“通知全体干警到牧羊乡派出所待命!让所有班子成员来这里集合!”

“好的,陈局。”刁德福点头哈腰地退下去打电话了。

陈道静又摸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你在哪?还有慕枫!”

“在回来的路上,”邵雄侠仿佛也气不顺:“早上被集合起来就跟赶鸭子似的被弄到清湖,郑书记亲自安排的,说任何人都不许请假!”

“抓紧过来!带上你们大队所有的人!”陈道静也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微微压着声音怒喝道。

段文胜书记这时仿佛突然看见了许静,紧走几步过去,一脸歉意地说道:“许总,对不起了!”

许静的神色还是如以往一样平静,神态也依然微微带着谦恭:“段书记,您这是哪里话,这事怪我,没有事前考虑周全。”

段文胜书记听在耳里,暖在心里,沉默半响,仰头望着远方叹口气说道:“看来,黄北真的要大乱一阵了。”

“乱才好。”许静微微一笑说道:“大乱才能大治嘛,您说是不是,段书记?”

段文胜转过头望着许静,目光中透着赞赏,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希望吧。”

许静也微微地点着头,半响说道:“段书记,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讲?”

“但说无妨,”段文胜笑着拍拍许静的肩膀:“在我心中,咱们之间没有不能说或者不该说的话。”

“谢谢段书记,”许静并没有面露喜色,语气也依然平稳:“我觉得,特殊时期,就该用特殊的办法。”

“什么办法?”段文胜书记仿佛很兴趣,盯着许静问道。

“有些事,书记不知道可能会更好些。”许静抬起头往往基地门口前的人群,语气有些缓慢地说道:“如果眼前这事,段书记不让公安参与的话,我今天晚上可以把这座楼拆了。”

段文胜书记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着许静,半天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许静眼睛还是不看段文胜书记,自顾缓缓地说道。

“老弟,我明白你的好意,是怕将来出了事我有知情的罪过。”段文胜望着许静,笑着说道:“这个我不怕,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搞的这么大,如果把公安撤掉,会不会没有合适的借口?”

许静见段文胜问自己,心里有了底,这才转身望着段文胜书记说道:“书记不用亲自安排,就说目前拆迁阻力比较大,基地的事先放一放,过几周再说。”

“嗯,这倒是个好法子。”段文胜点点头说道:“既名正言顺把公安撤下来,又放出风声让他们麻痹大意。”

“呵呵,我会给他们点风声的。””许静微微一笑,说道:“要搞最好就一次搞干净,省得日后再有小麻烦。”

段文胜望着许静,目光中又多了点其他的东西,半响,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行,老弟,你放手干吧!真有什么事,我给你撑着!”

听着慷慨激昂的承诺,许静再看段文胜的目光中,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暂缓拆迁

“杜书记,心意我领了。”许静轻轻地点点头,说道:“虽然我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官场的那些事,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段书记你身处风口浪尖,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所以,请书记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事会因煌辉集团而给您造成任何的麻烦。”

段文胜半响没有说话,听到许静所说,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话,仿佛有些过于托大了,便自嘲地笑笑说道:“呵呵,也许,市委书记的能力没有我想的那么大。或许,有时候自身都不一定能保住,更别提保他人了。”

“段书记,会越来越好的,不管别人,反正我许静有信心。”许静今天仿佛也有些激动,不似平常那样含蓄而平静:“这些年来,跟政府官员打交道也不算少,但像段书记您这种官,我是第一次见。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这几次交流,您谈的总是烟雨湖,总是黄北的百姓,总是黄北的经济发展!别人或许也会说,但那能看出是装的,而您,却是实实在在地装在心里的!”

段文胜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苦涩中透着一丝欣慰,这些天来殚精竭虑寝食无味,确实是因为脑子里全是这些事,当然,还有林秀峰他们!但这两者并不冲突,因为扳倒林秀峰一伙的目的还是因为要把这些事做成!难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功名前途吗?

“段书记,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许静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到了段文胜苦涩中的那抹欣慰,知道已经恰到好处,便告辞要走。

“行,回去吧。”段文胜微笑着一点头:“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段书记,”许静显得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您忙,不敢总耽误您的时间,如果有需要煌辉集团做什么的时候,许静随时听候召唤。”

“嗯,好!”段文胜书记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这个许静,简直太善解人意了,而且还说的那么婉转艺术,让人那么舒服,便笑笑说道:“好吧,如果事情有变化我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没有,那就一切按你说的办!”

很多当官的,像市政法委的李富白等,都是些既要当婊子,却又要立牌坊的人,骨子里污浊不堪,说话做派却还偏要打着官腔,明明安排的是违反原则的事,却还要道貌岸然地说着大局,说着群众,说着原则。

而段文胜书记则不一样,你越想替他绕开这个话题,他越要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明确地挑出来。

“回公司!”许静回到车上,简洁地对司机下完命令,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深深而缓缓地吸了口气,对段书记,自己不能按对李富白之流的手段了。

段文胜回了市委大楼,在路上的时候,他想了一想,摸起收集给秦子儒打了过去:“让何吏市长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秦子儒应道。

很快,萧何吏赶了过来。段文胜开门见山地问道:“何吏,你怎么看?”

“我觉得想迅速解决有难度,得先摸清情况,把后面的人揪出来才行,否则,光抓这些人恐怕没用。”萧何吏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跟我想的一样!”段文胜书记笑着点了点头,叹口气说道:“看来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把对手估量简单了。”

“是。”萧何吏点点头。

“这样吧。”段文胜坐直了身子,望着萧何吏说道:“你去找陈道静了解一下情况,让她这几天集中精力查一查是谁在后面鼓动安排的,至于面上的事,这几天也不要动了,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

“好!”萧何吏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段文胜书记的这种安排正合他的心意,便起身说道:“那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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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萧何吏副市长电话的时候,陈道静正在基地门口听邵雄侠愤愤地骂着。

原来,今天上午的集中培训主要讲的是软环境建设和文明执法、温情执法,而且特别讲了省市公安纪委和督查最近准备重点查处一批粗暴执法尤其是随意拘留人的行为。

“妈的,早不培训晚不培训,偏偏这个时候培训!局座,你没在现场,讲得可严厉了,说开除都是轻的,闹不好要进去的!”邵雄侠愤愤不平回头指指治安大队的人说道:“我敢保证,就算你现在亲自下命令,就算他们也硬着头皮上了,可心里肯定打鼓!”

“陈局,确实是这样的。”俆慕枫说道:“虽然我们不相信,但一般干警肯定是信的,最起码心里没底。郑书记言之凿凿,谁也不会想到是他自己的意见,都以为是局党委的意见呢!”

陈道静面沉似水,这个郑旭刚,胆子也太大了!摸出手机打过去,却只听到振铃省,而始终没有接听。

陈道静脸色更难看,继续又拨了出去。

“局座,别费工夫了。”邵雄侠冷笑着说道:“就是当面驳了你的面子又如何?人家跟组织部长周亮关系的好得很,就算你想把他调出公安局,恐怕也没什么希望!”

听到这话,陈道静冷静了一点,是啊,如果没有人敢撑腰,郑旭刚也不会有这么有恃无恐,既然敢做,恐怕也已经想好的对策和后路。

这样一想,陈道静便把手机挂掉,说道:“今天这情况肯定是后面有些鼓动,我现在去找萧市长汇报,看能不能先暂缓拆迁,先让我们查一查是谁在后面搞动作。”

“行,局座你去吧!”邵雄侠说道。

陈道静点点头,又说道:“但你们别松劲!把队伍给我带好了,如果万一市委市政府坚持强拆,那你们就一定要给我拿下!”

“行!”邵雄侠皱了皱眉,这事难度不小,不过还是一挺胸答应下来了。

平静夜晚

陈道静来到萧何吏的办公室,没等萧何吏开口,便先说道:“萧市长,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我们想查一下背后隐藏的情况,能不能暂缓几天拆迁?”

“可以。”萧何吏笑着说道:“你这样一说,我就省了不少口舌。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陈道静一时有些惊喜,甚至有丝不太敢相信。

萧何吏笑笑说道:“你的想法与段书记不谋而合,找你来也是谈这件事的。”说完站起身笑着说道:“那就快去吧,时间很紧,段书记也很重视,恐怕最近会连续调度。”

陈道静点点头:“萧市长,放心吧,我们会尽全力的。”

回到局里,陈道静立刻邵雄侠、俆慕枫、厉胜男和刘春刚召开了几个紧急会议,让他们立刻暗地里去摸清今天基地门口那帮人的身份,并特意叮嘱非常时期,调查一事暂时保密,其他的局领导班子成员也不要讲。

刚安排完,陈道静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孟如海打来的,眉头不由一皱,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各忙各的,工作上很少有焦急,今天怎么打来电话了?

“陈局,我收到可靠线报,今天上午那帮人有些是黄钢的职工,还有些是与丁大集团有牵连的社会闲散人员,不少还是劳改和出狱人员。”孟如海的声音很大声,粗犷豪爽的风格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自从邵雄侠和俆慕枫、厉胜男远赴边疆执行任务,他在局里的日子又重新过得像以前那样滋润了,许多以前的感觉也渐渐地又找回来了。

“孟局,我现在办公室,你过来一趟。”陈道静微微一犹豫,语气有些不容商量地说道。

孟如海好像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我马上过去。”

“你们先回去。”陈道静摆摆手,对四个人说道:“刚才的布置照旧,随时保持联系。”

过了二十多分钟,孟如海的那辆三菱吉普驶进了院子。

孟如海一向是亲自开车,他下了车,动作有力而略显粗暴地将车门甩上,整了整衣服,大步流星地向楼内走来。这些天的调整,他已经重新变得自信起来。

陈道静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孟如海魁梧的身形消失在了一楼门厅。

一分钟后,孟如海象征地敲了一下门便推门进来了,大喇喇地说道:“陈局,我来了。”

“孟局,坐。”陈道静端着水杯,有些冷淡,又有些热情,说完先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孟如海愣了一下,眼前没有出现他事先预料的陈道静急迫的神情,半响,他轻咳了一声说道:“今天上午基地门口发生那件事后,我觉得有些太蹊跷,所以让丁大成马上抽调人手去调查,结果怎么着?还真被我猜对了!那些人根本不是质监局职工和当地的百姓,而是丁建国安排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丁建国安排的?”陈道静双手捧着水杯,盯着孟如海的眼睛问道。

“这还用说嘛,那些王八蛋,都跟丁大集团有关系!”孟如海愣了一下,随即大喇喇地说道。

“孟局,仔细说说。”陈道静轻轻放下杯子,淡淡地笑着问道。

孟如海又愣了一下,这个消息是许静刚刚告诉他的,许静没细说,他也没细问,甚至连许静说的一些也没往脑子里去,所以陈道静如此一问,他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陈局,你就别问了,这是我有千分之万的把握!”孟如海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的线人提供的,绝对错不了!陈局,具体的你就不用问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吧!”说完又解释道:“这个线人是我单线联系的,一般我不会让他出面,呵呵,也算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

“你的线人”陈道静淡淡地笑了笑,刚才孟如海还说是让丁大成调查的,不过她并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孟局长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办?”

“怎么办?”孟如海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本以为陈道静听到这个消息会惊喜万分,立刻就去安排抓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平静地还在跟自己商量。

“把这帮小子抓起来,然后连夜审问,我就不信他们吐不出主使来!”虽然许静没有交代,但孟如海直觉感到许静肯定是这个意思。

“我再考虑考虑,”陈道静站起身来说道:“孟局你安排人盯着首要人员,随时准备抓捕!”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孟如海站起身,裹了一下大衣,心中有丝得意,不管你怎么绕,最终还得按老子的路走.

孟如海下楼走了,天色更加昏暗。陈道静站在窗口,静静地思索着。

这个夜晚,跟以往一样祥和而安静。

风声已经出去了,市委市府决定延迟拆迁,大多数公安干警已经放松下来。同样放松的还有很多人,早上十点多才到的现场的拆迁办和市开发公司的人员更是如此,在听说暂缓拆迁的决定后,立刻都身心轻松地投入到觥筹交错中了,当然,今晚谈笑的焦点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那些替他们挨打的煌辉集团的施工队伍。

然而,这个夜晚在平静的夜幕下,注定会有些不平静的事情发生。

杜云武就很不平静,他甚至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人打昏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车上了。

百密一疏

杜云武心中充满了窝囊和恐惧。多年来,他对自身安全的防护一直是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的,他从不和女人一起过夜,就算凌晨十二点酒后找个女人发泄,也要在完事后立刻把女人送走。而且他还一直是与几个心腹手下一起居住的。房间是很大的套房,他住里间,有单独的卫生间,那些兄弟住在外间,而且楼上楼下还有许多手下。

这次,由于是偷偷地回来,所以他没敢去乐乐高的大本营,但是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七八个弟兄随着跟着他的。所以这次不明不白地就被人弄到了车上,他的心中不由一阵阵的恐惑不安。

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都被捆上了,而且捆的很专业,几乎一动都动不了。前面开车的人仿佛是个死人,无声无息,除了换挡能见他动一下,其余时间一动不动。

由于嘴被堵上,杜云武用力地让鼻子发出点声音想引起前面人的注意,可那人仿佛聋了一般,继续驾驶着车俩疾驰着。

半个小时后,车仿佛驶上了坎坷不平的山路。杜云武的身子颠起又落下,极不舒服。可他除了等待,几乎没有任何的办法。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车终于停下了。

那人下了车,然后打开车的后门,很轻易地将杜云武提了出来。杜云武此时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开车人的脸,竟然带着墨镜和口罩,在这么一个黑夜中,显得更加恐怖。

杜云武禁不住扭动着身子挣扎,用鼻子发出哀求的声响。

那人也不理他,来到路旁的一处林子,又走了二十多部,这才将他仍在了地上。

杜云武不是个不怕死的人,有时,心思缜密而行为狂暴的人,往往是胆小的。此时,他已经快吓得尿了裤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一个年轻而狂傲冷酷的笑声响起来:“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五哥吗?怎么这幅德行?”

杜云武的心霎时放了下来,既然那人带着口罩和墨镜,就是不想自己认清他的脸,如果要置自己于死地,或许不会这样费事,而且他一下就听出了这声音是许静的弟弟:二哥许峰的。

他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等着许峰给他拿开嘴里的布。

果然,许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用把寒光闪闪的细长匕首伸进了他的嘴里,然后猛地一挑,杜云武立刻感受到了口腔的轻松。

“峰哥,有事你召唤一下就行,何苦这么大费周章。”杜云武此时又恢复了冷静,甚至微微带着笑意。

“没叫你吗?”许峰微微一笑,突然手一挥,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立刻噗的一声扎进了杜云武的大腿中。

杜云武只是发出了轻微的一点痛楚的声音,强笑着说道:“峰哥,什么意思?”

许峰看看杜云武,满意地点点头:“行,不愧是武子,也算是个人物!”说完把到在杜云武身上抹了抹血迹,起身对手下说道:“给五哥松开。”

杜云武被解开了绳子,他用力按了一下伤口,匕首很锋利,也很细,所以尽管伤口很深,但伤口却并不大。

强撑着站起来,对许峰笑道:“峰哥,有什么吩咐?”

“这一刀,是因为你不听招呼。”许峰一脸冷冷的笑意:“今天叫你来,主要是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咱们弟兄想今天送你上路,就不会让你等到明天的太阳。”

“我信!”杜云武点了点头,说道:“静哥的手段,黄北有谁不知道?”

“知道就好!”许峰的脸上又露出一丝笑意:“另外,静哥不但对不听话的兄弟出手麻利,对忠心耿耿的兄弟出手也麻利!”

“什么意思?”杜云武的眉头微微一皱,显得有些不太理解。

“如果兄弟们遇到什么难处,静哥也是一向干净利索的。”许峰微微一笑说道。

“这么说?”杜云武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翠儿和宝儿都在峰哥手上?”

许峰冷冷一笑:“你觉得你是对静哥忠心耿耿的人吗?妈的,你也配!”

杜云武一向谨慎,他与女人有关系后,女人都要立刻当着他的面吃下他给的避孕药,他不想有负担,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百密一疏,有个女人不知为何,避孕药却没有起到作用,终于还是怀了他的孩子。那女人性子也够烈,不管杜云武怎么威逼,她就是不说那孩子是杜云武的,而且在一个晚上,竟然从三楼的窗户爬了出去,顺着排水管逃跑了。

那时候的杜云武,势力还不算大,还经常要跟在丁爱辉的**后面转,所以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找她。

等过了几年,杜云武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这才派人去打听这女人,后来也很快找到了。可是等见到这娘俩时,杜云武却下不去手了。

那孩子长得跟他太像了,简直跟他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什么dna,什么亲子鉴定,打眼一看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杜云武狠狠地骂了那个女人一顿,也打了几巴掌踹了几脚,然后扔下了三万块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了几天,他又单独来了一趟,他是极少单独行动的。这次给了女人一张三十万的存折,并在那过了一夜。他对女人说:“这钱你不要买房子,房子我有,但是你不能住!你必须租房子,一个地方不要住的时间太长,经常换换,我现在没能力照顾保护你们娘俩,你们离我越远越好。不过,”杜云武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地说道:“等我真正的站稳脚跟,有能力让你们娘俩过安全日子的时候,会把你们接来的!”

拆迁现场

由此,一向自诩百毒不侵没有七寸的杜云武也有了一条软肋,一个酷似他的小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杜云武也深信这一点,不过,他还是没有料到丁建国会这么快就能找到她们娘俩,也或许这娘俩其实早就在丁建国的控制范围内,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

一定是眼镜老三!杜云武被丁建国笑眯眯地要挟恐吓时在心里狠狠地骂着。

尽管不想得罪许静,但他最终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按照丁建国的意思派出了一部分手下去拆迁现场充当打手。只是,他也留了个心眼,安排出去的有少量的外围人员,大部分都是让手下花钱出去雇的一些社会闲散人员。

从昨天开始,他把所有的力量都撒了出去,去找她们娘俩,在心里暗暗盼着能在许静发现以前把她们娘俩弄出来,然后再去跟许静请罪和解释。可是,他没想到,许静这么快就发现了,而且还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弄到这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杜云武也就把心一横,继续跪在地上,抬头问道:“峰哥,你想怎么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许峰桀骜阴狠的眼中透着凶光。

“我做了对不起静哥的事,不管静哥想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怨言!”杜云武一挺胸,说道。

“那他们娘俩呢?”许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敢给静哥添麻烦!”杜云武一昂头,大声说道。

许峰静静地看了一会杜云武,突然笑了,骂道:“**的!怪不得静哥对你网开一面,还算有种!”说完一把从地上拖起了杜云武:“走!今晚让你看看煌辉集团的手段!”

“峰哥,你知道她们娘俩在哪?”杜云武有些惊喜地问道。

“**的!”许峰撇撇嘴:“这是哪?妈的,这是黄北!”

“好,我立刻召集弟兄们!”杜云武下意识去摸手机,却发现不在了。

“不用你的那些酒囊饭袋!”许峰冷冷一笑,拖着杜云武走出了小树林,来到刚才运他来的那辆车旁,笑道:“上车!咱们三个去!”

“就三个?”杜云武有些迟疑,尽管知道许家兄弟有两下子,可就三个人去救人,未免有些太托大了,而且,那可是自己最珍视的宝啊!

“怎么?不相信我?”许峰点上一支烟,黑色的皮手套与苍白的脸相映衬,凶狠中透着狰狞。

“不是,峰哥,我是觉得,还是稳妥点好,万一有点闪失,宝儿事小,峰哥您”杜云武还想解释说服,却被许峰一把揪住衣领塞进了后车厢:“妈的,哪那么多废话!进去吧!”

许峰用带着黑皮手套的手将车门啪的一关,然后绕到前面坐进了副驾驶室,说道:“走吧?”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杜云武却微微一愣,他与许峰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天了,却几乎从来没听见他的语气这么客气过,甚至带点征求的味道。

那人正是带杜云武来的灰衣人,脸上依然戴着墨镜和口罩,也不说话,慢慢地挂档启动,车缓缓掉头,重新向山下驶去。

事实证明,许峰的托大是有理由的。

车停到楼下的时候,杜云武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原来这娘俩居然就藏在了乐乐高对面的一个台球厅里。

三个人下车上楼,那人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捅了几下,门便缓缓地开了。

灰衣人也不说话,进门径直向楼上快步奔去。

旁边有几个在打台球的小青年,惊愕过后,立刻拿着台球杆拦了过来,喝道:“妈的,干什么的!站住!”

“我是许峰!不想死的,都**给我站着别动!”许峰喝道,那把锋利雪亮的匕首在黑色的皮手套映衬下格外耀眼,而另一只黑色皮手套则夹着烟含在嘴里吸着。

几个小青年仿佛被吓住了,但也就一刹那的事,其中一个很快反应了过来,横过两步,抡起杆子向灰衣人的头上打去。

在场的人几乎没有看清灰衣人的动作,只是看到他也没有躲闪,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小青年的面前,伸手横掌一切,便砍在了小青年的喉结上。

小青年连喊都没喊出来,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另两个刚缓过神来的小青年,还没等上前,便被这一幕给吓住了,两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再也动不得。

许峰叼着烟来到楼梯口,转身站在一级台阶上,一副睥睨狂傲的神色。

灰衣人没有迟疑,几个箭步就冲上了二楼,几乎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两分钟不到,一对母子便出现了楼梯口。

杜云武上前就恶狠狠地给了女人一个耳光:“妈的!”

女人没有躲,脸上不但没有痛苦,仿佛还有点笑意。

“妈的!还敢笑!”杜云武伸手又要打,却被许峰一抬手抓住了手腕:“你妈的!打女人回去打!别碍了老子的眼!”

“看在峰哥的面子上,绕你一次!”杜云武嘴上说的狠,关心的目光却始终在孩子身上打转,确定孩子没事以后,这才吼道:“还不抱上孩子赶紧走!”

“嗯。”女人应了一声,抱起孩子向门口走去。

灰衣人也不说话,径直赶在女人面前出了门去开车了。

许峰临出门,嚣张地将烟头往屋里一扔,骂道:“睁开狗眼看清楚了!是你家许二爷!回头告诉丁建国那个老不死的,就说许二爷随时等他!”说完一甩风衣,很潇洒地出门而去。

五个人上了车,许峰带些讥讽地笑道:“武子,怎么样?人给你了,能看好不?要不要二爷帮你看?”

“让峰哥亲自出面,我已经无以为报了!”杜云武有些激昂地说道:“如果杜云武再看不好她们娘俩,不用峰哥开口,我杜云武立刻跳黄河!”

“操!从哪跳?妈的,现在全是冰,跳哪都淹不死!”许峰骂了一句,然后盯着杜云武,意味深长地说道:“武子,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请峰哥吩咐,万死不辞!”杜云武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说道。

“回去立刻召集所有人马!”许峰恶狠狠地说道:“凌晨四点前在五里坡集合,四点半跟拆迁队汇合赶去拆迁现场,静哥会在五点到,他不希望在那看到一个闲杂的人!”

深夜行动

“这事啊,好办!”杜云武不假思索地答道。

许峰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外面,对开车的灰衣人说道:“要不?咱们把车停前面加油站吧?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再跟武子交代交代。”

许峰的语气依然是令人诧异的客气甚至尊敬。

灰衣人也不说话,径直将车开到了加油站,然后开门下车,将领子一竖,低着头看似步伐不快,但速度却不慢地很快消失在了一条胡同里。

“下车!”许峰语气与跟灰衣人说话时的客气完全不同了,冷冷地说完便下了车。

杜云武赶紧跟了下来:“峰哥,还有什么吩咐?”

“武子,这个活可是静哥交代你的第一件事,别不当回事,如果搞砸了,你知道会怎么收场?”许峰冷冷地望着杜云武。

杜云武笑了笑,显得很自信的样子。昨天在拆迁现场出手的那些人,基本都是他调过去的。丁建国常年主攻政界,在官场开拓空间,对那些低层次的,尤其是打手之类的,总抱着一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才是最高境界”的观点,所以这些事很少经手,但这也造成了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必须经过丁爱辉或者眼睛老三的口,而这两个人,又必须经过自己的口才真正管用。

有些事,总得亲力亲为才行!杜云武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就算是许静,也不得不依仗自己的人马,这样一想,心中便轻松了起来,转身拍了拍许峰的肩膀:“小峰,放心吧,五点钟以后绝不会让静哥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那就快滚吧!”许峰显然对杜云武这种口气很不满意,冷冷地望了杜云武一眼,森森地说道:“如果再敢有花花肠子,下次你可能就没机会到这里来了。”

杜云武被许峰的目光一盯,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凉意,到不是因为许峰的目光冰冷,而是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灰衣人,似鬼似魅一般,让人一想,背后就直发冷。

“好的,峰哥,那我就回去准备了。”杜云武的脸皮也够厚,称呼说变就变,而且神色很自然,一点也没有难堪或者尴尬。

“那就快滚吧!”许峰冷冷地看了杜云武一眼。

“哎,那就我先走了峰哥。”杜云武应了一声,转身上车,发动车辆猛地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许峰低头点上支烟,悠悠地吸了几口,左右看看,这才不慌不忙地走进路边停的另一辆车旁,启动而去。

已经过午夜,整个城市夜间的喧哗欢腾也如回光返照一般,在尽力地最后一奋后渐渐陷入了沉寂。

此时,公安局三楼的局长办公室里却依然亮着灯。陈道静微微蹙着峨眉在思索着,刚才邵雄侠给她传来一个消息,今天上午暴力抗拒拆迁的许多人都是牧羊乡地头上社会人。

一个烟雨湖、文化城的项目跟牧羊乡的社会混混有多少关系呢?照常理来说,他们这些人是喜欢热闹、喧腾、混乱的环境的。只有这些地方,才是他们的温床。而文化城的项目正是将大片耕地变成鱼龙混杂场所的项目,他们为什么会反对呢?而且,项目占地牧羊乡才是一小部分啊。

门一开,厉胜男提着一暖瓶热水走了进来,给陈道静的杯子里添了点水,关切地责备道:“道静姐,该休息了!雄侠和慕枫都已经去睡了!难道你的精神比这几个小年轻的还好?!!”

陈道静依然在出神,半响,抬头问厉胜男:“胜男,还记得去乐乐高ktv的事吗?”

“当然记得了!”厉胜男愣了一下,立刻就有点神采飞扬:“那次收拾得丁爱辉多痛快!”

“还记得乐乐高的老板吗?”陈道静微微皱着眉问道。

“好像是,叫什么武的。”厉胜男略略思考了一下:“叫杜云武!那次也一块把他收拾了!”

“你把慕枫喊来!”陈道静说道。

“现在?”厉胜男愣了一下,不过没等陈道静回答,便立刻转身出去了。

十几分钟,俆慕枫走进了办公室:“陈局,你叫我?”

“坐,慕枫。”陈道静就是欣赏俆慕枫的这份冷静和平淡,不夸张,不冲动,不倦怠,任何时候都冷静和充沛。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喊邵雄侠来的原因,她不想明天看到他哈欠连天的样子。

“牧羊乡的社会人有多少组织?头头是谁?”陈道静直接问道。

“有几个小的,像汽配城的郭老二,酒水批发城的刘三皮等,都没成什么气候。”俆慕枫坐下来说道:“牧羊乡的整个情况就是杜云武一家独大,尤其是娱乐业,几乎被他垄断了,据说,赌场也不少!这点,浩天知道的比较详细。”

“哦?”陈道静微微诧异地看了俆慕枫一眼,徐浩天是刑警,按理熟悉的应该是治安这块。

“呵呵,”俆慕枫仿佛看出了陈道静的疑惑,淡淡一笑说道:“浩天在刑警队经常碍事,所以丁大成总把他派到黄河北去。”

“雄侠说上午的人很多都是牧羊乡地面上的,你怎么看?”陈道静又问道。

“估计是杜云武跑回来了,不过我们还没收到消息。”俆慕枫说道:“雄侠已经去河北边了,正在查呢,估计天亮前就能有消息。”

“哦,”陈道静心中荡起一股暖暖的感觉,多好的年轻人!不过她脸上并没有过于表现出什么,笑笑说道:“那好!就等雄侠的好消息吧!你也抓紧休息,明天还不能放松,要紧紧盯住现场。”说完慢慢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叹口气说道:“明天如果不发生什么事,或许就能安静一段时间。”

俆慕枫抬头望着陈道静,目光无意中的一扫,心中却猛地一跳。由于有陈道静些微躺的姿势,头后仰一些,而胸部却挺着,所以显得较平时更**了一点。

俆慕枫赶紧将目光转开,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

陈道静却没有想到俆慕枫的心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慕枫?”

“没事。”俆慕枫的脸微微一热,忙转头正视着陈道静的脸,这张脸还是那么的端庄中含着威严,柔和中带着坚毅。只是,或许是由于放松下来的缘故,这张脸此时略显疲倦。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陈道静坐起身子,微微有些疲倦的摆摆手笑着说道。

“陈局,你也早点休息!”俆慕枫发自肺腑地甚至微微有些沉重地说道。

“呵呵,行!”陈道静仿佛也很享受这年轻人的关心,起身拿起外套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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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的陈道静睡得很熟,连手机的短信竟然也没有听到。此时身在牧羊乡的邵雄侠已经收到了消息,杜云武确实已经偷偷回到了黄北,而且不止是他,就连光头和兔子等人也已经潜回了黄北。而且,这些人一回到黄北就与几个小头头见了面,鬼鬼祟祟不知在商量什么。

邵雄侠本来是想给陈道静打个电话的,可是在打给俆慕枫之后,俆慕枫犹豫了一下,却让他还是发个短信,具体的明早一起去给陈局长汇报。

邵雄侠也知道这几天陈道静累坏了,所以便听从了俆慕枫的建议,只是给陈道静发了个短信。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正是黄北黎明前最黑的那段时间,温度最低,也最安静的时间。但是这个凌晨,在五里坡到质监局基地的路上,却人头攒头、杀气腾腾。

仿佛为了容易辨认,这些人都穿着冬天不太常见的浅色衣服,绝大部分都是白色的,即便不是白色的羽绒服,也是颜色极浅接近于白色,甚至还有在棉袄外面再套个白衬衫的。

基地楼内睡着的质监局聘用的职工和一些黄钢的工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接近,甚至连挖掘机压在路上的声音都没有把他们惊醒。

他们是被砸门的声音吓醒的,还没等反应过来,大群的白衣人已经冲了进来,拿着木棍或者橡胶棒冲着他们劈头盖脸地狂殴着。

除了抱头鼠窜,这些人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且能窜出来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甚至都失去的逃跑的意识,只能或蹲或躺,紧紧缩着身子抱着头,自然反应地保护着自己的头和裆部。

两伙公安

很多类似的场面,大多都是一样的。不管描述的如何详细,实际上往往有半分钟甚至是十几秒钟就已经决定了结果。

士气一旦消失,立刻就兵败如山倒了,完全没有了抵抗了意志,接下来的只有打扫清理战场的事情了。

在这场冲突中,进攻的一方几乎没有人受伤,而守护基地的人却几乎没人逃过这一劫,有几个机灵点的,一看情况不好,想从后门冲出去,却被在那里守株待兔的人逮个正着,噼里啪啦一顿胖揍,比前门的更惨。还有一个钻进了挖掘机下面,也被人拖了出了一顿暴打。

二十多分钟后,场面静了下来,整个现场只剩下了白色捉着装的人在提着棍棒来回走动,仿佛还在寻找漏网之鱼。

五点钟的时候,一辆奔驰车驶了进来。

这辆车一出现,许多人立刻就停了下来,目光望着这辆车。也有些不认识这辆车的,但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也就都好奇地张望着。

车门一开,许静从后面下来。他依然是一身合身、朴素、低调的夹克,目光安详平静,轻轻地整了整衣服,信步向里走去。

后面的一辆车里下来的许峰,与他的哥哥相反,他就像是天空呼啸的风,到哪里都显得嚣张,头昂着,眼睛总是微微望着天,一副谁也不在眼里的样子。

尽管谁也没有说话,但许静的前方,那些刚才还一脸暴戾的青年们会自动地闪出一条路来,神情诺诺的样子。倒是面对走在后面一脸凶相的许峰,大家似乎都亲近了不少,一口一个峰哥的喊着套近乎。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有的人看似平和,却有着隐隐的威仪,让别人不敢靠近,而有的人看似凶狠,却并达不到前者那种程度。

许静围着楼转了一圈,又到二楼看了看,对跟在他后面的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说道:“老吕,里面的贵重物品能搬出来的就搬出来,做好登记。”说完笑笑:“我们现在是有二级资质的工程队了,要注意素质和形象。”

“明白,静哥!我会嘱咐他们的。”老吕点点头,一脸谄容地笑道。看得出,老吕虽然语气恭敬,但似乎并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以往这种事多了去了,弟兄们起个大早,不顺点东西走也太亏了。

“谁要敢乱拿,真过分了的话,”许静语气开始还很和缓,但脸突然一冷,慢慢抬起手然后用力做了个挥的动作:“我就要他的手!”

“是是是,静哥,你放心吧!”老吕这才意识到了严重性,忙点头哈腰地答道。

“八点前,就要给我夷成平地。”许峰笑着轻轻拍拍老吕的肩膀:“让弟兄们辛苦一下。”

“没问题,请静哥放心!”老吕见许静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才放了下来,轻轻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笑着保证道。

许静上车走了,许峰大摇大摆地来到众人中间,得意洋洋的说了几句,然后手一挥,一大半的人便都跟着分别上车呼啸而去了。

剩下的基本都是工程队的人了,老吕把队伍集合了一下,安排了任务,并特别强调了许静关于楼内财物的指示,又特意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人亲自清点和保存。

开始的时候,场面还算有条不紊,几个人一间屋一间屋的登记,然后找人搬下楼。可到了后来,也就慢慢变得混乱了,进入房间,抽屉一拉就随便扔在了地上,特别值钱的东西才登记,还是要不太笨重的。这也怪不了这些人,都是干惯了粗活的人,你让他干这些细活,他们哪耐得住性子。

老吕开始还骂了几句,可是后来看看表,也就索性不管了,许静还有个八点前夷为平地的时间要求呢。

很快,人退出了楼外,各种机械开始轰轰隆隆地上场了。一座本来还算坚固的楼,在各种推砸下,很快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此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响起,数辆警车闪烁着警灯由远及近驶了过来。

车一停下,立刻跳下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黄北公安局的纪委书记郑旭刚,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吼道:“停手!”

工人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看郑旭刚,再看看老吕。

“谁是这里负责的?”郑旭刚又吼道,他本是个稳重的人,此时仿佛有点气急败坏而带了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我是,”老吕仿佛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解释道:“这是按照市委的意见进行拆除的”

“市委?哪个市委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干!”郑旭刚怒斥道:“现在黄北还是党的天下!还容不得你们这样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说完回头一招手:“先把他给我铐起来!”

“哎,郑局长,有话好好说嘛,这是做什么?你要有事给我们董事长说去”老吕仿佛早有准备,此时见势不妙,便一边说着一边左右使了个眼色,向后退去。

两边的工人也似乎有默契一般,脚步向前移动,把老吕护在了后面。

“妈的,反了你们!”郑旭刚指着前排工人的鼻子骂道:“赶紧**的给我闪开!否则妨碍公务,我全拘了你们!”

老吕缩到后面,不敢停留,借着前面人墙的掩护,偷偷地转过楼窜到一个大棚里给许静打电话报信去了。

许静正在不远处的一所农家乐的包间内,他拿着手机,神情显得很平静,说了句“别慌”便挂了电话,微微笑了笑,对在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人说道:“孟局,郑旭刚果然来了。”

“妈的,老子早就料到这小子会来这一手!”孟如海将茶杯用力一放,猛地站起来咋咋呼呼地骂道。

“那就辛苦孟局和弟兄们了。”许静微微笑着说道:“不怕闹大,越大越好。”

“静哥,你就瞧好吧。郑旭刚那兔崽子敢来硬的,今天我就让他躺着出去。”孟如海昂首出了门,招呼上院子里刑警大队的人马上车呼啸而去了。看背影,如果没有穿警服的话,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人民公安,因为这架势,实在太像黑社会火并了。

许静停了有几分钟,这才又拿起电话给段文胜书记拨了过去,将基地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提及孟如海的情况。

段文胜听许静说完,白皙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青色。他强压住怒火,安慰了许静几句后,便挂了电话,然后立刻给陈道静拨了过去,声音低沉而冷肃地问道:“陈局长,你现在在哪?”

“段书记,刚接到信息,说拆迁现场发生了械斗,我正带人往现场赶,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掌握。”陈道静的声音中充满了急切和忧虑,这种大规模的聚众械斗很容易出大问题,如果真出几条人命,那她恐怕就会成为一个短命局长,还没等人大人命呢,估计就先被调离了。倒不是贪恋这个职位,而是这样走了,那也太不甘心了。

“多长时间能到现场?”段文胜书记又问道。

“五分钟左右。”陈道静微一沉吟,回答道。

“嗯,”段文胜书记听完,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沉声说道:“陈局长,务必要控制住局面,让拆迁得以正常进行!”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有人暴力阻挠,采取强制措施!”

“明白!”陈道静应道。

“那就抓紧吧。”段文胜书记说完,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已经有人比你早到了。”便挂了电话。

比我早到了?陈道静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响放下手机,对厉胜男说道:“再快点!”

厉胜男开车本来就快,后面的几辆警车已经被甩的很远,这时一听还要快,便又猛一踩油门,车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陈道静和厉胜男来到现场的时候,场面正在对峙着。但并不是公安与煌辉集团的拆迁队,剑拔弩张怒目相向的居然是两伙公安,而且都是黄北的公安!!

调整分工

“我希望你们想清楚!”郑旭刚面色极为难看,语气也极不客气:“上面可是刚下了文件,公安部门不得介入拆迁,尤其是强拆!你们如果非顶风而上,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哈哈哈哈哈”粗犷的声音是孟如海发出的,他仰天大笑了一阵,讥讽地看看郑旭刚,豪迈地说道:“这个劳什子副局长,老子还早就不想干了呢!妈的,我还就不信了,公安局为市委市政府的重点工作推进保驾护航还错了?!!!妈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完转头对已经溜回来的老吕说道:“继续拆!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管!”

“把他给我拘了!”郑旭刚气急败坏地冲身后的干警喝道,又指着孟如海身后的民警吼道:“谁要敢阻拦,这身衣服就别穿了!”

两边的大部分干警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夹在两个领导之间,实在是太难受了。尽管在心里有亲有疏有远有近,但毕竟得罪了哪个也不好,而且是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之下。

不过也有不怕的。郑旭刚说完后,身后立刻有两三个人向老吕走过去,而孟如海身后也随即有四五个人拦了过来。

都是同事,自然不会有多激烈的冲突,但为了表示忠心,低烈度的拉扯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叱喝:“都给我住手!”

在场的大部分干警,尤其是孟如海和郑旭刚都立刻听出了是陈道静的声音,心里不由一阵发慌,因为都没有把握陈道静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且,由于领教过这位新局长的局面掌控能力,所以心中难免有些怵头和担忧。

厉胜男先几步窜了过来,一脸的冷若冰霜,伸手一扒拉中间那几位拉扯的民警,冷冷说道:“真出息啊,自己人干起来了!”

被扒拉到的几个警察脚下一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正好借坡下驴,再自己退几步,就混到各自的队伍中了。

其他的也纷纷低头紧走几步躲在人后面。

陈道静并没有走过来,她站在那里,面色绯红,胸口起伏。从警这么多年了,她还没遇到过这么让人生气的场面。尽管以前也听说某地某局有不合的干警动过枪,但真看到还是第一次,而且居然是群架。

两群人迟迟不见局长过来,便偷眼扫过去,可当碰到陈道静那蕴含着怒气的目光时,立刻便躲开或者缩了回来。

尽管陈道静没有说话,但没人敢说话,只好都局促而又别扭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都回局,到会议室等我!”陈道静终于开了口。

大家松口气,仿佛被解放了一般,低头都向路边的车走去。

“你俩等等,”陈道静喊住了孟如海和郑旭刚,然后转身向另一边走去:“跟我来。”

孟如海倒还是大咧咧的样子,不过他也不傻,这时候顶撞无异于是在帮郑旭刚的忙,所以瞪了郑旭刚一眼,也走了过去。

郑旭刚神情显得很严肃,也有些沉重,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来到一条沟渠边,陈道静站定,等两人来到跟前,冷冷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这才带些奚落地说道:“消息够灵敏的啊!”

自从来到黄北,陈道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孟如海心里很不舒服,本想顶一句,可是想到许静的交代,还是强忍住了,轻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别处。

郑旭刚叹口气,解释道:“陈局,前天市里刚开了会,传达公安部的文件精神,明确要求我们公安部门不得介入拆迁,尤其是强拆。上面讲的很严肃,我觉得这事非常重要,回来后立刻就进行了部署,对了,就是昨天!昨天才刚给他们传达了精神,可今天,你看?这不是顶风而上嘛!”

陈道静盯着郑旭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郑书记,你告诉我,我在哪?”

郑旭刚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这两天我都在哪?!!!”陈道静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怒意:“我是人在外地,还是手机没开?!!!”

“陈局”郑旭刚仿佛也早准备了说辞,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孟如海冷冷一笑给打断了:“哼哼,老郑,你要摆正位置,你是公安局的纪委书记,不是市纪委的派出机构,你以为你是垂直管理吗?告诉你,局纪委什么时候都是在局党委的领导之下开展工作!”

“你什么意思?”郑旭刚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高声道:“这么多年了,谁摆不正位置、谁想置于局党委的管理之外,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用不着在这里贼喊捉贼!”

陈道静今天的情绪实在有些难以控制,她差点就喊出了“都给我闭嘴”的话,可是毕竟多年的素养还在,她强忍了忍,看了看孟如海,再看看郑旭刚,冷冷地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打招呼?”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转过身向后轻轻摆摆手:“你们都是老同志了,我今天就不说什么,希望你们回去都好好想想,今天下班都不要走,我们开党委会,你们都准备好发言!”

郑旭刚点点头,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陈局,我晚上还有个任”孟如海知道晚上党委会的含义,解释也好,检讨也罢,无非就是拿他俩开开刀,杀鸡骇猴,便想找个借口托词不去。

“所有的事情都推掉!”陈道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孟如海。

“这事挺急的,如果耽误”孟如海依然坚持,却不说是什么事。

陈道静抬头望了望孟如海,冷冷的一笑:“孟局,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以前一直是干刑侦的,就算现在我接手兼管,情况还能坏到哪里?”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工作的事目前不用你操心,有急事让丁大成直接给我汇报!你如果有想法,晚上党委会可以提出来,我们重新调整分工!”

兔急咬人



如海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三任局长了,还没有哪一个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真想甩脸拂袖而去,可是想想以前陈道静在青湖区分管刑侦时一直是东州的一面旗帜,虽然接触不是特别多,但也了解陈道静的业务水平。如果真把自己给晾起来,而刑侦工作又没掉在地上的话,那自己丢了面子是小,更重要的是,或许这些年在公安局乃至黄北社会上聚起的人气恐怕就要散尽了,甚至就连在许静那边,恐怕也没了现在的分量。

由于愤怒却又发不出来,孟如海的脸已经变成了绛紫色,最后还是抹不开面,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了。

陈道静望着孟如海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临上任时霍天泰局长已经提醒过她黄北的复杂,要注意孟如海的情绪,可是她还是没有料到,情况会这么的艰难,孟如海的抵触情绪会这么强烈而持久。

一定要着手整顿了!陈道静暗暗地在心里说道,这话她已经是第三次对自己说了,可是由于琐杂的事务和或大或小的任务,总是让集体学习整训的条件难以成熟。

再说现场,没有了郑旭刚方面的干扰,拆迁得以顺利继续进行。在此过程中,也没有再遇到职工方面的阻挠,大部分家属现在都在医院里照看伤者,只有零星的职工在远处冒冒头也没敢走进。

八点多的时候,许静出现在了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楼前,再过了几分钟,黄北的一号车驶了过来,段文胜书记也到了。

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段文胜书记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老吕一头土两脚灰的跑了过来,一脸讨好地对许静说道:“徐总,您看,按你的吩咐,八点前全部推倒了。”

“恩,弟兄们辛苦了。”许静跟老吕说话的语气,与他跟段文胜书记说话时的语气完全不同,淡淡的,却又带着隐隐的居高临下:“晚上八点到公司去找我。”

“哎,好嘞!”老吕知道是去领赏,顿时心花怒放,见好就收,也不再碍事,便道了一声别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许总的力度和效率,值得我们政府学习啊!”段文胜书记转过头,笑吟吟地望着许静,心情却有点复杂,既有对许静的欣赏,又有点对政府效率低下的沉重。

段文胜书记说完,迈步向前边走去。

“段书记,你太过奖了。”许静在后面跟随,将目光移到了远处,声音很低地说道:“其实开始我也有点豁出去了!”

段文胜书记身形微微顿了顿,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貌似自言自语的话,但他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围着拆迁现场转了一大圈,段文胜书记的脸色越来越开朗,最终停下了脚步,回头对许静说道:“许总,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虽然咱们接触次数不是很多,但我觉得一见如故。”说完轻轻叹口气,微微有些内疚地说道:“这几次让你们皇辉集团做了贡献,受了损失,我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是,以后的路还很长,我相信,市委市府有机会,也有能力给你们弥补损失的!”

许静微微有些动容,虽然他不完全明白“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理解段文胜书记的意思,沉默半响,用力地点一下头说道:“其实,有段书记您这句话,就什么都有了!许静知足了!”

段文胜书记似乎也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轻轻地拍拍许静的肩膀,转身走到路边上车走了。

许静跟到路旁,挥手道别,直到车辆渐渐远去,这才转身回到了工地,把老吕喊过来问道:“贵重物品的登记单在哪?”

“在这呢。”老吕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没几页纸的破小演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一开始咱不知道里面有那么多好纸,就这本子,还是找了好久才从一个兄弟”

“不用说了!”许静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看这本子他就知道这肯定是哪个随手摸了孩子不用的作业本准备上厕所用的,所以也没有接,冷冷地说道:“晚上去帝豪皇宫找小翠,让她重新登记一本,你俩对好帐,清点好东西。”

“好嘞。”老吕心想不是晚上去你那领赏吗?怎么又安排去帝豪皇宫了?不过心里狐疑却没敢问出来,便点点头应下来。

许静走的时候,黄北市拆迁办下属的拆迁公司也开着铲车呵呵挖掘机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老吕问道:“许总,怎么办?让他们接手还是?”

许静望了一眼拆迁的楼,院里的大楼和西边的一座二层小楼早已成了平地,唯一还剩下的,就是远处蔬菜大棚地头和鱼池边的几间守护房,便淡淡地说道:“他们要拆,就随他们,但咱们的人别撤。有事打电话报告!”

“好的许总,您放心吧!”老吕点点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八点到公司找我,然后去找小翠,别忘了。”许静说完也不等老吕回答,径直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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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峰的办公室,周亮正在闷着头抽烟,最后猛地把烟头仍在了地上:“妈的!一帮废物!平时看着咋咋呼呼的,一到正事就怂了!”

林秀峰用两根枯瘦的手指夹着烟,看看地上的烟头,再看看周亮面前的烟缸,嘴动了动没有说话,半响才发出一声轻叹。

“妈的,我给丁建国这杂种打电话!”平时很少说脏话的周亮今天脏字满天飞。

“别打了!”林秀峰说道。

“为什么?”周亮仿佛意识到了身,有些吃惊地望着林秀峰。

“他昨天晚上就去海南了,跟我通了个电话,说这事他已经无能无力了。”林秀峰不带感情地说道。

周亮自然不知道杜云武的阵营变化,甚至根本不知道这股力量,所以有些不解地问道:“林书记,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个明白啊!”

林秀峰叹口气,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白小天打来的,便接通笑着问道:“白市长?”

“林书记,夜里的事情你听到了没?”白小天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听到了。”林秀峰苦笑了笑,本来跟他没关系的一件事,现在周亮和白小天却都跑来找他。

“老丁干嘛去了?我打电话也不接!”白小天语气焦急而不悦:“这个老丁,那天说的话满满的,怎么说撤就撤了?!!”

“白市长,这也不能怪建国。”林秀峰叹口气说道:“据说拆迁队伍已经找了黑社会性质的团伙进来,而且已经放出了风。别说他那些工人不敢上,就是敢上也不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对手啊!老丁,这也是为了尽量减少点损失。”

白小天半响没有说话,以前在省里也听到过很多的黑社会的事情,可是总觉得那些离他太远,现在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沉默了一会,白小天说了句:“我去现场看看。”便挂了电话。

林秀峰放下手机,苦笑了笑:“周亮,你也听到了,目前就是这种局面了,昨天我也给周市长打电话了,周市长说会给老书记汇报,先让我们坚持住。”说完有些无力地将身子往后躺了躺,叹道:“呵呵,怎么坚持?”

“那也未必!”周亮恨恨地站起身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们也别把人逼急了!”

“你可别乱来!”林秀峰见周亮要走,急忙站起来拦道。

“他们不是撤了一个丁大春吗?妈的,我给他们送进去两个!”周亮没有停留,大步出门气呼呼地走了。

林秀峰愣了半响,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知道,黄北这些年赖以稳定的空不平衡恐怕要被打破了,如果两边真撕破了脸,不知道会有多少干部会从天上摔下来,甚至会直接送进监狱。

“何苦呢!”林秀峰喃喃地说道。

恐怖平衡

第二天,拆迁事件已经开始在渐渐平息,由于行动是在晚上,所以在外界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起码没有被一些热心或者好事的人拍下来传到网上。

公安局也在昨晚开了党委会,孟如海按时参加了。在会上,陈道静终于还是给孟如海和郑旭刚留了面子,没有点名,但还是做了来黄北之后的最严厉的一次批评。郑旭刚做了个检讨,孟如海也勉强地表了态,以后有这种全局性的工作,不会再擅自行动,如果确实需要的话,一定提前给陈道静报告!

总体来说,会议开的还算圆满,另外,还初步定了三周后组织一次全市全体干警的培训和学习。

但质监局的情况依旧很乱,尽管市委强力介入,雷剑也已经渐渐把握住了质监局的脉搏,但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局面,丁大春在质监局耕耘得太深了!

雷剑先是公布了几条纪律,凡是未经请假或者请假未必批准连续三天矿工者进行行政处分,再犯者予以开除。

在雷剑上报的请示上,段文胜书记亲自做了批示: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批示铿锵有力,显示了他内心的怒火。政府的干部职工带头抗拆,在江北省恐怕还是第一例。随着消息的传播,此事已经成了各兄弟县区口中的笑料。

质监局大部分的干部职工内心还是有些怯意的,只是他们也并不顺从,都在观望,观望那些胆大的是否真的被处理。不是矿工不行吗?那咱就迟到早退,而且在单位嘻嘻哈哈,互相串门,像赶集一样,或者集体在院里晒太阳聊天。

“据雷剑的猜测,这些都是丁大成在背后鼓动的。”萧何吏将这些情况给段文胜书记汇报的时候,杜国成和孙艾静正在旁边。

“这个人最近几年没干别的,就忙着安插人了。这三四年,质监局的人恐怕换了一大半!”杜国成冷冷地说道:“三年前,关于他的举报信满天飞,最多的时候我一周都能收到几十封!”

“那现在呢?”孙艾静皱了皱眉头问道。

“最近两年少了,今年更少了,几乎快没有了。”杜国成叹口气说道:“整个质监局都成了他自己家的了,谁还举报他!”

“呵呵,这就是黄北!”段文胜书记望着孙艾静笑道,笑容中有伤感,也有苦涩。

“哦,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孙艾静目光中闪着不解:“这人本就不干净,应该夹起尾巴做人才对啊,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段文胜和杜国成对视了一眼,苦笑了笑没有说话。

“原因只有一个,大家都不干净!”萧何吏冷冷地说道:“纪委的副书记、检查局长郝瑟贵,比丁大春还混蛋,这样的人在纪委干,你让他查谁?他敢查谁?”

杜国成的脸微微有些难看,虽然郝瑟贵工作确实一般,生活上也不太检点,但毕竟是纪委的人,这样被萧何吏直接说再脸上,心里便有些不太高兴。

“段书记,下一步怎么办?如果继续姑息养奸,那局面肯定还是打不开,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萧何吏望着段文胜,言语里带了些逼宫的味道。

段文胜书记微微有些犹豫,目光望向了杜国成和孙艾静。

孙艾静说道:“段书记,我倒觉得这是个切入口,你不是常说黄北的干部队伍要整顿作风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杜国成张张嘴,仿佛想提醒段文胜书记,但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半响,段文胜书记轻轻点点头:“好吧,我再考虑一下。”

“行,那我等你的决定。”萧何吏说完起身,跟孙艾静和杜国成点头示意出门走了。

“段书记,我觉得要慎重,真撕破脸,恐怕黄北会乱套的。”杜国成有些忧虑地说道。

“我明白。”段文胜书记缓缓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纪委掌握了多少丁大春的证据?”

杜国成愣了一下,说道:“很多,也很扎实。”

“知道了,你回去先整理一下。用不到可以,但别用到的时候拿不出来。”段文胜书记说完也不等杜国成回答,摆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

“好吧。”杜国成见段文胜有些倾向于对丁大春采取措施,神色显得有些忧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出门走了。

“艾静,你什么意见?”段文胜望着孙艾静说道。

“我的意见刚才已经说了,该抓就抓,杀鸡骇猴,杀一儆百!这些人惯不得,机关干部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抗拒执法,如果长此以往,文胜你想想,东州的领导层对你会是什么印象和评价?”

“我也知道这些,”段文胜书记眉头紧锁:“只是,我担心局面一乱,恐怕就很难收拾了,到时候我这个书记,恐怕还没等整顿好干部,就已经被调离了。”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做事哪能这么瞻前顾后!”孙艾静加重语气说道,说完仿佛觉得语气重了点,便又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如果我们的动作迅速,或许他们未必能反应过来!”

“也好!”段文胜书记仿佛下定了决心,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道:“那你回去安排得力的人员,我给国成说,让他把资料整理好后交给你!”

“行,我回去立刻安排!”孙艾静起身,如即将上战场的将军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高昂的斗志:“文胜你放心,只要证据确凿,我力争最短时间拿下他!”

“好!”段文胜站起来说道,仿佛被孙艾静的情绪所感染,他的语气也变得坚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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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南山下的一处僻静院落里,有三个人正在喝茶。左边坐着的是林秀峰,右边的是组织部长周亮,中间一个人,正是前黄北市市长,现东州城建局局长。今天是林秀峰特意把他请来说服周亮冲动的。

周亮是周雄没出五服的堂侄,又是周雄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周雄的话他还是很能听进去。

林秀峰见周亮变了态度,心里一松弛,神色便露出了疲惫,叹道:“老周啊,以前情况没有这么复杂,而且大旗有你扛着,我在旁边敲敲边鼓打打下手就好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而且,我老了,也累了。”

“呵呵,没那么悲观吧?”周雄端着茶杯笑呵呵地说道。

“我在这块土地上干了这么久,很多时候,我能嗅到一些东西的,而且大多数时候我的嗅觉还是很敏感的。”林秀峰一脸的沉重和忧虑:“黄北现在是山雨欲来啊!咱们总说要为老领导守住根据地,可是老领导在这里那么多枝枝叶叶,不管什么样的风雨,都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的。咱们就算想护,能护的过来吗?”

“呵呵,老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周雄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还有半年就要换届了,如果你是段文胜,你会怎么做?是想维持稳定?还是想把黄北整个搞乱套?放心吧,除非他脑子进水!”

“可能他就是脑子进水了!”旁边坐着的组织部长周亮插话道:“你没见最近他们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或许,他们是有了背后撑腰的,所以才敢这么疯狂!”

“只是撤了一个丁大春嘛!”周雄笑呵呵地说道:“又没采取什么措施,而且连级别都没有免去,这说明段文胜心里还是有数的。再说了,黄北的官场就像一个磁场,大小干部就是磁场力的大大小小阴阳离子。如果没人动道场里的磁极,也就是目前官场根本利益的现状,那可能就维持一团和气,有些争斗抢夺也是小打小闹。可是不管谁,如果想把动磁极,这些阴阳离子估计就会群起攻击,像群狼一样,咬的他体无完肤!甚至连骨头渣都不剩!”周雄说完,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甚至,这个磁场可能会爆炸!”

“但愿段文胜能明白这个道理吧!”林秀峰常常叹了口气说道。

周亮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如果他们真敢动磁极呢?”

“那就让他爆炸!”周雄斩钉截铁地说完,看看周亮,问道:“那些材料都保存着吧?”

“都保存着呢,这一年多又更新补充了一些。”周亮答道。

“那就不用怕什么!”周雄端起茶杯,神色轻松地笑道:“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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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仅仅两天后,丁大春被检察院控制了。对党员干部的查处,一般都是纪委先行介入调查,查实后确有必要或者说没有太大阻力的话再和检察院进行移交。可是这一次,完全越过了纪委的程序,直接进入司法阶段。

官场中的人都明白,纪委的双规虽然厉害,但那里毕竟还有出来的希望,而进入检察院的程序,一般来说,至少至少也是个缓刑了,双开是起码的。

丁大春是晚上十点在家中被带走的,到了第二天上班,整个黄北的机关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在讨论这件事情了。

“怎么办?”周亮晚上就将电话打给了周雄。

“看来老林的估计没错。”周雄很愤怒,也有些不解,但是他还是下了决定:“也许他们是在投石问路,所以必须还以颜色,让他们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任何事物都有两方面,都存在矛盾,而所有矛盾斗争的结果无非就是寻求一种平衡。所以,任何事物也都有个平衡的问题。

恐怖平衡也是一种平衡。比如黄北的官场,互相握有太多足以置对方锒铛入狱的证据,反而能让表面上呈现出一团平静的和气。

然而,这种恐怖平衡一旦被打破,情况就会变得真的很恐怖了。

目前的黄北就是如此,一个丁大春的去留、进退拉开了失去平衡的恐怖。

还以颜色【1】

丁大春之所以胆子这么大,是因为他觉得有恃无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审讯室的桌前。这一方面说明他心里有底,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远远没有做好被审的准备。

牧羊的一位女性朋友,以前是检察官,审人无数,后来成为同僚。牧羊曾问她,有没有顶得住的硬汉?她笑笑说道:理论上没人能顶得住,只有时间长短的问题,不过也不排除有心理素质特别好的人。牧羊又开玩笑说,那你布置个审讯室,模拟一下,看我们能顶住不?就当是培训一下反审讯能力了。她一笑说道:这种模拟,谁都顶得住,因为心里清楚这不是真的。

可能事实就是如此,不到那个环境,你根本无法猜测揣摩那时那景的感觉和心态,这点从被审的人绝大多数都哭过就可以窥探一二。

丁大春自然也不例外,面对叶红这种年轻却已经是老油条的审讯专家,又加上有那么多的铁证被握在手上,所以很快便放弃了抵抗。不过他也的脑中有一根弦绷得很紧,那就是只谈自己的事情,而绝不牵扯其他人,尤其是道州方面的领导。

从这点也能看出,丁大春为什么在质监局能拥有那么高的支持度了,他是个重私情而轻公义的人,为了私人情谊可以无限度地违反原则,但这种做法,在很多人看来,却是一个有担当、有魄力也有浓厚人情味的领导。

丁大春的问题不小,但金额也不是特别大,他受贿不是很多,大部分是侵吞公共财物,而这些财物又几乎没有落到他的腰包,都是作为拉拢人心的奖励给了质监局的干部职工,当然并非全部,而是只针对那些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人。

最终受贿金额确定了八十万,这个数,连过年过节的一些卡和礼品也都给他算上了,说句公道话,丁大春虽然犯了错误,但在受贿的问题上,他其实并不太算严重。

丁大春刚移交法院的时候,林秀峰和周亮也开始行动了,当然,还有丁建国甚至是白小天。

很快,丁大春还没有被审判,民政局的党委书记和残联的理事长就先后角出事了。

民政局的局长是原道州的干部,而党委书记却是老黄北的,两人一直不和。这位党委书记是纪委书记杜国成的老乡,也是他来到黄北以后关心提拔的。在此之前,民政部门一直是道州人说了算,所以这位党委书记也算是黄北安排到民政局来制约道州派的力量的一颗棋子。

他的出事仿佛在情理之中却又显得有些突然。前几天,市审计局下来突审了一下黄北的社保资金使用管理情况,其中涉及到低保的问题。

市审计局不知从哪弄了套软件,直接把社保、民政、残联、房管、公安、交警、税务等等部门的信息全部连通了。

当把一个个低保户的身份证号码输入进去的时候,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有的低保户在房管部门居然登记有六套住房,还有的低保户在交警那登记有价值三十多万的轿车,最荒唐的,有的低保户在税务部门那居然还每年纳税十几万。条件这么好,还要那点少的可怜的低保,可见人心之贪毫无止境。

审计局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在众多违规的低保户中,“随意”抽取了七户去落实,结果非常巧,居然都是民政局党委书记的亲戚。最要命的是,有一位低保户竟然还是这位党委书记的母亲!!!而她,正是那位拥有七套房产的人。

东州市审计局立刻向有关领导做了汇报,纪委书记徐烈震怒,批示彻查。按一般话讲,现在的领导能经得起查的比较少,别说还有这明显违规和七套房子摆在那了。

很快,这位党委书记先是被双开,然后被纪委双规,再然后,就移交到检察院了。他的情况比丁大春要严重的多,受贿及不合法收入接近八百万。

杜国成暗示孙艾静和法院院长丁玲,希望能从轻判处。但前有车后有辙,丁大春摆在那,起码要十年以上,就别提这个十倍于丁大春的党委书记了,至少也要二十年。

即便如此,道州的干部也义愤填膺,八十万不到判了十八年,而这个党委书记八百万才判了二十三年,严重的不公正!当然这是后话了。

残联的理事长也够倒霉的,他算是这次社保审计的副产品。民政局的一位享受低保的亲戚,在进一步细查时,发现他的养老保险都是政府代缴的,这下矛头直指社保部门,而最终,社保部门拿出了依据,那个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小伙子竟然是位重度残疾人,而且是下肢残疾生活不能自理。

当审计部门将情况转到纪委监察局的时候,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郝瑟贵并没有太当回事,他与残联这位理事长平时私交不错,残联有个艺术团,当然团里并非全是残疾人,有许多花样年华的女孩,郝瑟贵是那里的常客,每次到残联去视察工作,理事长总会找几位多才多艺的艺术团演员作陪。

由于这些原因,郝瑟贵便将这些材料压下了,鸡毛蒜皮的事,不值一提!每年那么多残疾人申报和复验,就凭残联那十几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工作中有些纰漏是正常的,出问题不可怕,只要及时改正就可以了。

对纪委的这个说法,审计部门虽然不服,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审计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把你送到纪委去,可是纪委不管,审计也就失去了震慑。

还以颜色【2】

如果这位理事长是道州派,或者是与东州派不沾边的干部,或许这事也就算了,但这位领导恰恰是老东州的干部子弟,与政法委书记李青云同属当年的太子帮,并且一直保持着良好而亲密的关系。

审计局长张秋正将此事给林秀峰做了汇报,林秀峰沉吟了许久,缓缓地说道:“既然残联有些问题,你们审计局可以去审一下嘛。”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审计局长张秋正心里并没有底,每年都例行审计,残联的账面还是不错的。虽然每次基本都是走走过场,可相比之下有些单位,就算你想走过场,他也不让你清净,问题太多且又太明显。

“现在大点的重要部门,都已经被东州的人占去了。即便像民政局,虽然局长是我们的,但书记和副局长也有许多东州的,他也掌握不了决定权。”林秀峰目光中透着冀望和鼓励:“目前道州能站的上台面的部门,也只有你们审计局了。多事之秋,关键时刻,是你们要展现的时候了。”

审计局长张秋正轻轻地点了点头:“老领导请放心,第一我不怕得罪人,第二我能顶得住风浪,第三,呵呵,也算报答林书记的知遇之恩。”

“嗯,去吧。”林秀峰的目光中并没有出现欣慰,而是略略有些伤感,眼前这名干部其实是他在正职干部中关心最少的,也几乎从来没有给自己添过麻烦。一来张秋正自身清正,在群众干部中口碑很好,就算东州的干部,对他评价也不错,所以非议极少;二来张秋正也从没有过**要官。就算当年的提拔,也几乎是在一片民意之下,他顺手推舟的一个人情而已。

审计局长走后,林秀峰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道州的干部能有三分之一有张秋正的一半,那局面也不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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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审计局的一支队伍进驻了黄北市残联。

残联全名残疾人联合会,属于群团口,八八年新成立的机构,第一任是谁大家都很清楚。这个单位,很多不了解的人大约以为是个清水衙门,但其实在很多县里,这个位置是很多人抢破头的。

首先它没有艰难险重的工作任务,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而被推到风口浪尖,二来他做的都是些积德行善的事情,说白一点,就是散财童子,每年把充裕的资金经费都花出去,都分下去就算完成工作任务了。这样的单位,到哪里不受欢迎?

但也有不欢迎的,那就是企业。按照相关的法律法规,企业是要缴纳残保金的,但由于残联的征收力度比较小,所以残保金的征收并不理想。后来,东州市出了一位有头脑、有思想、也有手腕的理事长,他协调了相关部门后,残保金开始由地税部门在征收企业所得税的时候代收。这招太绝了,因为这样一来,哪个企业也跑不了。偷点税可以,但还没有哪个企业敢明目张胆地抗税或者零税。

这样一来,只要他交所得税,那残保金也就顺带给交了。所以残保金的收缴率和额度就大幅的提升了,几乎每个县区的残联都一下子富得流油。

资金一多,工作力度自然立刻就大了。但是,一些不符合规定的支出也就随之而来,大量的残保金都支出在了非残疾人事业上。后来,省里发现了这种现象,及时发文对残保金的使用做了严苛的规定。省里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却定的过于死板,连一些正常的补助残疾人的项目也都取消了,只留下了单一的一项:培训残疾人就业。

一年花在残疾人培训就业的钱其实非常有限,所以直接导致了大量残保金滞留在账户上。但是,在审计的时候,滞留资金过多也是问题,所以残保金一时又变成了各级残联头疼的问题。

黄北是东州率先取消地税局统一征求的县区,除了考虑残保金滞留太多以外,这位理事长还多了一个心思,那就是地税统一收取残保金以后,再没有企业来找他了。

有些人数多的企业,一年缴纳的残保金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但地税统一收取以后,残联在收取的额度上就插不上手了,所以自然也就没人来求他了。

地税统一征收的政策在黄北被取消以后,最近这些年与残联有些疏离的企业老板又纷纷地靠拢回来。反正残保金账户上的余额还是大得惊人,所以这位理事长也乐于做善人,便往往金口一开:免了!当然,这种高抬贵手,企业自然也会有所报答。

随着审计的深入,残联的很多情况便渐渐显露了出来。审计局当初的想法是寻找渎职的地方,这点相对容易,多收,或者应手少收如果没有合理的原因,那都算渎职,更何况没有任何理由的免收。

但是,随着对企业的延伸审计,很快便又发现了这位理事长的受贿行为,而且数额不算小。

在张秋正又一次给林秀峰汇报了最新战果以后,林秀峰打电话把杜国成叫了过去,把材料往他面前一扔,说道:“国成啊,你先看看。”

杜国成粗粗地翻了翻,面色不变,抬起头问道:“林书记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秀峰微微顿了顿,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这事已经比较明确,当然,审计局不可能有口供。如果你们纪委觉得有必要核实的话呢,就核实一下,如果觉得没有必要呢,那就直接交给检察院吧。呵呵,前有车后有辙,丁大春不也走的是这个程序嘛。”

加点油柴

杜国成心里雪亮,知道这是林秀峰的反击,便起身说道:“我尊重林书记的意见,不过残联理事长毕竟是部门的一把手,还要跟段书记汇报过才行,您说是吧?林书记!”

“嗯,那你就去汇报吧。”林秀峰又慢悠悠地端起来茶杯,笑道:“国成,现在不是都讲提速嘛,我看这件事,你们纪委也要提提速。”

“呵呵,我明白林书记的意思。”杜国成一语双关地说完,转身出门去找段书记汇报去了。

听完杜国成的汇报,段文胜书记又拿起材料看了看,问道:“国成,你怎么看?”

“他们这次是要狗急跳墙,摆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杜国成目光中闪着忧虑:“如果真的乱了套,各类腐败案件集中突然爆发,必然引起东州市领导的注意和不满,而且,你毕竟在这里干了一届的书记,这些问题和责任的主要承担着必然是你!”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段文胜皱着眉头说道:“在答应孙艾静以前,其实我也已经想了许久。国成,你说,如果这次换届清理不了这些人,下届我们肯定还是很难干出什么成绩。到时候恐怕也是个平调。所以我想,不如趁这次就狠狠地跟他们斗一斗,都输了,我走,恐怕也就是个平调而已,清闲部门就清闲部门,二把手就二把手,呵呵,说实话,我也累了。”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心里就有底了,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也就是这样。”杜国成点点头说道。

“如果能打赢,那黄北就是另外一片天!”段文胜书记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了光彩:“我们的烟雨湖项目,我们的一系列经济民生规划,就都能迅速地得以贯彻落实,到那时,黄北必然是东州最富裕、也是最美的花园!”

杜国成有些被段文胜的情绪感染,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快,纪委双规了残联的理事长,但迟迟没有向检察院移交,对外的原因是有些情况还没有调查清楚。

孙艾静也很快得知了此事,她建议段文胜书记迅速移交案件,一个理事长而已,别为了虱子而烧了棉袄,这个时候,林秀峰的眼睛肯定在一直盯着,如果落了把柄在他手上就麻烦了。

段文胜书记显得有些犹豫,因为纪委书记杜国成和政法委书记李青云这个常委都坚决地反对。

李青云由于跟残联理事长的关系,自然要竭力保护。而杜国成也是旗帜鲜明。

杜国成说道:“我的意见是强势回击,坚决要打住这股歪风!”

孙艾静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心想惩治腐败分子明明是弘扬正气,怎么到了杜书记嘴里变成了歪风了。

杜国成看到了孙艾静的古怪笑容,但没有理她,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把这个案件是顶住,那道州的人自然就会认为纪委、检察院都在您段书记的手中,到那时,他们的斗志和信心恐怕也就会瓦解一大半。”

“我支持杜书记的意见!”李青云立刻插话道:“如果我们过快地移交审判,必然会助长他们的气焰。段书记,残联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出事的部门,如果这次让他们过于顺利,我敢保证,不出一个礼拜,就会出现下一个!”

段文胜书记心底里是赞成杜国成和李青云的,因为他清楚这些干部的情况,但又没法跟孙艾静细讲,最后便点点头对孙艾静说道:“国成和青云说的有道理,这事还是先拖一拖吧,不能让他们感觉太顺手了。”

孙艾静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倒不是生段文胜书记的气,而是觉得党委班子成员讨论这种话题,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居然连半遮半掩都不用,简直就是**裸的密谋啊!

不含蓄,也不虚伪。这恐怕是基层官场的特点吧!孙艾静苦笑了笑:“既然段书记有了意见,我那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适当的拖延绝不是无限制的拖延,否则,肯定还是会出问题的。”

“嗯,”段文胜书记点点头,对杜国成说道:“国成,孙检的话有道理,你要把握好一个度。物极必反,知道吗?”

“行,我心里有数。”杜国成口上应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纪委在他这些年的经营之下,几乎是铁板一块,道州的干部根本渗透不进来,尽管他为了营造这个范围,连郝瑟贵这样的人物都用了。而且,自从文胜书记跟眼前这个孙艾静走得近了以后,几乎什么都听这个女人的,这让杜国成心里微微有些担心,也有些不舒服。有句古话说得好,女人当家,房倒屋塌!

事情的发展也似乎没有脱离杜国成的判断,期间有些微弱的杂音,也有些信写到了东州市纪委,可是他去徐烈书记的办公室做了解释后,东州市纪委也就没有了动静,再也没有过问此事。

组织部长周亮很关注这件事,气呼呼地来找林秀峰“林书记,你就看着他们这么无限期地拖下去?”

林秀峰笑笑:“稍安勿躁。”

其实,开始的时候,林秀峰心里也有些恼火,但后来不知怎的,心情莫名地慢慢平静了,甚至带了一丝看戏的从容,既然你想拖,那就拖吧,这边再给你加把柴、添点油,你的锅盖捂得越严,国内的气压就会越高,你觉得你铜身铁骨坚不可摧,但到时候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恐怕你就会爆炸,那时你想放气也来不及了,不炸得粉身碎骨才怪!

周亮听了林秀峰的解释,觉得也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便说道:“就怕一时半会到不了临界点啊,现在道州的干部们可都在看着呢,万一这事不成,他们的心气可就散了啊!”

“所以啊,还得加点油、加点柴才行。”林秀峰叼着烟,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说道。

公安出马

“这个问题不大,手上还有不少炮弹呢!”周亮笑了笑说道。

“别管枪还是炮,子弹都是有数的。”林秀峰沉吟着说道:“不能乱打!打不中要害就是浪费,而且如果出现误伤,还会更让我们陷入被动。”

“那怎么办?”周亮皱起眉头问道。

“多跟张秋正商量商量吧,这人头脑冷静,看事也准。”林秀峰掐灭了烟头说道。

“嗯,也好。”周亮部长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作为组织部长,每年不知有多少干部想要给他进贡,想要跟他套近乎,就连一些东州派的干部也在私下对自己示好,可是这个张秋正,基本跟他就没什么私人来往。而且,他俩说起来,还是隔壁村的,当年都在同一所小学里读书。

热脸有时候会贴冷**,但是冷脸却往往很难能贴到热脸。张秋正也不例外,他对周亮不是那么恭敬,而且还跟道州派的死敌萧何吏副市长走得有些近,那周亮部长自然对他也就一直谈不上什么关心爱护,毕竟,需要他关照的干部太多了。

没想到这时候起大作用的竟然是他!周亮部长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虽然谈不上后悔,但如果平时能多个笑脸,多在闲暇吃几顿饭聊聊也好。

张秋正倒显得很坦然,仿佛根本觉察到过去与部长之间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他听周亮部长传达完林秀峰的意思,沉吟了半响,突然问道:“纪委负责残联案子的是不是一个叫徐慎的?”

“应该是。”周亮部长想了想,说道:“因为我曾今打电话催过这个案子,接电话的人好像说是徐科长不在。”

“我再去落实下。”张秋正起身说道:“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就从他身上下手,正好我这里有点线索。”

“能把他拿下,那简直是太好了!”周亮部长有些兴奋起来,问道:“什么线索?是预留的?”

“什么预留的?”张秋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不过随即就明白了周亮部长的意思,便说道:“倒不是刻意留的,前几年社保审计的时候,发现了黄北中学有套取养老金的行为,后来对校长进行了撤职处分,几个副校长也记大过。不过前几天审计社保资金的时候,发现以前的问题居然还存在。现在有个三人小组正在查,好像发现这个徐慎有点问题,具体的我还没有过问。”

周亮部长听得一头雾水,社保?教育?纪委?这三个弯转得也有点太急了吧?

“我先问一下,等清楚了再给部长回话。”张秋正说道。

“嗯,那你去吧。”周亮部长起身,有些亲热地拍了拍张秋正的肩膀:“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平时你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候,才发现你才是真正地忠于道州!”

张秋正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部长,其实我觉得,凡是犯罪的,就都应该抓,不该分东州还是道州。”

“哦。”周亮愣了一下,半响才微微有些失落地轻轻“哦”了一声。

张秋正又说道:“要说起私心,我也有。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道州人,现在看到道州的干部被抓就从重从快,而他们的人就拖着,心里也有股气。”

“嗯,”周亮部长点点头:“是啊,太欺负人了!”

“那我先走了,查清了我给部长回话。”张秋正说完走了。

两天以后,事情查清了。

说起张秋正,目前这个社会像这样的干部不多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是用在了业务上。就说社保审计的这套软件,省里喊了好多年要建立一个平台,将民政、社保、残联、卫生、公安、房管等部门融合在一起,可是年年光打雷,总不见一滴雨。

可是,在黄北,张秋正就让这件事看似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而且在东州市的层面上也正在推行,并屡屡受到省里的表彰。不过,虽然风光是有了,但其中的艰辛也是不为人道的。先不说技术上的难题,就单单是把这些部门挨个做工作让他们同意进入平台资源共享,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的钉子。

当年黄北一中的养老金案发时还没有这套软件,是被随机抽样抽到的。两位老教师死亡后在公安局早已销户,但在财政的养老金支出中,却依然在每月按时发。

张秋正最初并没有在意,以为是亲属冒领,所以想调查一下,尽量让他们主动交出来,否则一旦通报给公安部门进入程序后,两个家庭又要发生重大变故,重者家破人亡,轻者也会较大地影响孩子,这些都是张秋正不愿看到的。

然后通过进一步调查,却发现这些钱并不是家属领取的,而是学校通过集体意见,将两位老师的退休金作为了学校的额外经费,大部分都用于小金库支出,供校长挥霍了。

处理了几位校长以后,本以为这事已经完结了。可是在前些天的社保审计中,却发现这两位老师工资卡上的退休金依然在每月按时发放并被领取。

这次被查出,是被这套软件给测出的,同时出问题的,竟然还有五位已经死亡的老教师。

七位死亡的老教师,每位每年大约六七万快。七位老教师,平均多领了接近四年,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张秋正找到了当年被处分的那位老校长。三年时光,物是人非。不到五十三岁的年龄,已是满头白发,言语中透着愤懑与绝望:“我举报了三年了!可是从来没人理我!当年学校用这些钱是不对,但毕竟是集体决议,竟然把我给开除了!可是,现在那些钱都被个人拿走了,却没人管!张局长,你说这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都被个人拿走了?”张秋正有些不解地问道。

“肯定是被纪委的杜国成那伙人分了!”老校长悲愤地说道:“这些年,我给黄北市纪委、东州市纪委甚至江北省纪委不知道写了多少信,可是总石沉大海不见回音。”说完有些悲愤地吼道:“我们犯错误就开除,难道纪委违法就没人管了吗?”

“你有确凿的证据吗?”张秋正问道。

一听证据,老校长耷拉下了头,却还嚷着:“我又没权力去银行查账,也没办法查杜国成的存款,你让我到哪里去找证据!”

“那你还怪各级纪委不管,如果这种信每封都管的话,他们再加十倍人手二十四小时不停转也忙不过来啊!”张秋正望着年龄不老容颜却苍老憔悴、目光无神却又明显有些狂躁的神情,心中隐隐不忍,虽然说并不是他自己的错,老校长到今天也是咎由自取,可毕竟是因为审计才发现的老校长的问题。

“都是骗子!当年徐慎还是个年轻小子,孩子在我这里上初一,以前总巴结我!他审我的时候,我还觉得是老天照顾我,是我的幸运!可是没想到,这小子说人话不干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说的好好的,只要我把事情都交代了,把卡交了,把钱退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老人的眼中渗出了泪花:“可等我说完了,钱也交了,卡也交了,他们的脸却说变就变了!竟然开除我,呜呜呜”

张秋正没有再说话,他有些能理解这个老人的心情,奉献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什么都失去了,而且是背着污点和屈辱离开了他曾经奋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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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没想到逮住条大鱼!”听完张秋正的汇报,周亮眼睛有些发光:“林书记,咱们是不是直接上报省纪委?”

“恐怕没什么用!”林秀峰没有周亮那种兴奋,皱着眉头看看周亮,再看看张秋正,说道:“三年了,这个校长没告下杜国成,说明杜国成是做好了应对措施的,咱们目前也没有证据,如果贸然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且你们也知道,杜国成与各级纪委尤其是市纪委徐烈书记的关系相当得好!”

“那,怎么办?”周亮皱起了眉头:“直接送检察院?妈的,孙艾静那个婊子也是跟段文胜穿一条裤子的啊!”

林秀峰默默地吸着烟,半响突然问张秋正道:“秋正,你的意见呢?”

“我,”张秋正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觉得这事要给何吏副市长汇报,他分管教育,也分管公安。这事只有让公安出面,才能很快水落石出。”

苍老疲倦

林秀峰愣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找萧何吏?”周亮微微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秋正,真有你的!”

张秋正淡淡地笑笑,起身说道:“如果两位领导觉得可以,那我现在就去萧市长那。”

“去吧,抓紧!”林秀峰和周亮异口同声地同时说道。

张秋正下了楼,掏出手机给萧何吏打过去。

萧何吏此时正陪同一个国外访问团在座谈,这是个欧洲国家,语系却属于拉丁语系,他几乎什么都听不懂。开始的时候用翻译,他倒还能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偏巧一个企业的副总懂这个国家的语言,直接用客人们的母语与代表团成员聊了起来。

好在是最后一天了!已经压了不少的事要处理了!萧何吏叹口气,百无聊赖中,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天了,四天他几乎什么都没干,就陪着这帮客人了。据说是省里某个领导到这个国家首都去的时候,人家招待异常热情周到,自始至终都有一名副区长陪着,省领导相当满意。中国历来是个讲礼尚往来的国家,所以这次客人们来省会考察,这位省领导亲自批示,不管访问团到了哪个县区,常务副县区长一定要全程陪同。

这帮外国客人热情开朗,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观念不强,说好八点半在东洲大厦楼下集合,可是萧何吏往往要等半个多小时,这些外宾才稀稀落落地出现。

刚拿出手机,张秋正的电话便打了进来。萧何吏看看会场,见双方聊得正酣,他正好也想出去一趟抽颗烟,便接通电话往外走:“秋正,有事?”

“萧市长,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当面给你汇报。”张秋正说道。

萧何吏回头望了一下会场,叹口气一边出门一边说道:“很急吗?这几天我可能都不会到政府,来一群外宾,从早到晚要一直陪着,不太好脱开身。什么事,能在电话里说吗?”

“有点急,”张秋正说道:“这事还是当面汇报比较好,可能也就占用您一刻钟的时间,希望”

“好吧,这边结束我给你打电话。”萧何吏对张秋正的印象一直不错,是个既讲原则,又不拘泥于原则的人。

晚上十点半,张秋正才接到萧何吏的电话,话筒里萧何吏的声音显得很疲倦:“秋正,我现在从府前南街往政府赶,你现在过去吧。”

“好的,萧市长。”张秋正今天特意让司机把车留在了楼下,这时便穿上衣服下楼。

“这么晚了还出去啊!”妻子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

“有点事。”张秋正随便搪塞了一句便出门了。

晚十点五十分,张秋正已经到了萧何吏办公室门前。又等了五分多钟,萧何吏才一脸倦容的从楼梯口拐了过来。

“什么事啊秋正,这么急?”萧何吏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道。

“审计中发现了问题,来请示您一下怎么处理。”张秋正说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萧何吏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先躺了有半分钟,这才仿佛想起了什么,起身摸起了电话:“小王,倒两杯茶过来。”

“萧市长,不用了。”张秋正客气了一句,望着萧何吏疲倦而且隐隐有些苍老的脸,心里颤了一下,轻声说道:“市长,还是得多保重身体啊!现在不是小年纪的时候了。”

萧何吏软软地躺在椅背上,苦苦地笑了笑,说道:“真的是老了!以前连续两天两夜不睡觉也能精神抖擞的撑过去,现在,呵呵,一晚不睡,第二天整天没有精神,难受的厉害!”

张秋正心里叹口气,萧何吏说的这些都是他亲眼目睹的,那时候他还没来审计局,在信访局当副局长。有次黄北出现了大面积的上访,市里开会领导干部包访,说是平均,但真正难的几乎都派给了萧何吏。或许是同病相怜,张秋正在信访局也是同样的待遇,所以六个案子都是他俩一组。那时候,眼前这略显疲倦无力的萧市长是何等精力充沛啊!一天夜里连续拿下四个困难户,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开调度会,而晚上则又是干到凌晨四五点。

难道真是老了吗?张秋正轻轻摇摇头,或许是透支太厉害的缘故吧?想到这些,他不禁也联想到了自己,心中不由一阵莫名发酸,想再劝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叹口气起身将材料递给了萧何吏:“萧市长,你也累了,我简单点说,说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萧何吏拿过材料,揉揉眼睛看了起来。

张秋正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周亮部长打来的,知道他是要问这事,抬头看了萧何吏一眼,见他看得专注,便轻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门一开,小王端着两杯茶进来。两个人笑着一错身,张秋正拿着手机出去了。

小王是前年办公室新招进来的公务员,长得清丽大方,更难得的是,作为笔试成绩全东州市第二,面试成绩第三,总成绩全东州市第二名的她,本来可以在东州市直机关或者请湖区选择一个好单位,但她却偏偏选到了比较偏远的黄北市,还说自己就是要在艰苦地方锻炼锻炼。由于人很灵透,进入状态很快,许多重要的事,尤其是几个副市长的安排,已经由办公室副主任手中渐渐转到了她的手里,职务也破格提到了信息科科长,是一个看上去前途无量的女孩。

小王先把茶杯放好,看看萧何吏,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萧市长,刚接到市府办公厅通知,青明市长明天来调研四季度的重点项目进度情况,规划局孙局长也过来,段书记和白市长的意思是你陪一下,顺便与孙局长谈一下烟雨湖项目土地性质的事宜。”

“哦,”萧何吏应了一声,眼睛还望着材料,半响抬起头问道:“那明天上午的两个活动呢?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小王赶紧说道:“明天九点的华商大厦奠基典礼由庆波市长去,国家教育督导组由红卫市长接待。”

“哦,行吧。”萧何吏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王嘴动了动,仿佛鼓足了语气,带些抱怨地说道:“还是萧市长您的脾气好,刚才给庆波市长和红卫市长打电话,都好不高兴呢!”

“别牢骚了,这么晚了才定,把明天的安排全打乱了,自然会不高兴!”萧何吏微微有些责备地看了小王一眼说道。

“嗯,知道了,也就是跟您说一说,跟别人我才不会说呢!”小王撅起了嘴说道。

“好了,去忙吧,忙完早点回家休息!”萧何吏摆摆手,眼睛又重新盯住材料看了起来。

“我已经忙完了,一会就走。”小王说道。

“嗯,野农来了吧?”萧何吏头也不抬地问道。

“来了。”甜甜地一笑说道。

萧何吏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材料,两年前的时候,每当这时候,他总是派云飞扬去送一送小王,一个女孩子坚持加班不容易,而且黄北的治安那么乱,这么漂亮的女孩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直到小王与王野农谈了恋爱,云飞扬才算终于卸下了肩头的担子。

小王走后,张秋正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等萧何吏发话。

几分钟后,萧何吏看完了,将材料往桌上一放,问道:“秋正,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意见是要查,但是难度恐怕很大,毕竟涉及纪委,让他们自己查自己,呵呵,更何况现在两边都剑拔弩张的。”张秋正看看萧何吏,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萧市长觉得这个时候不合时宜,那就算了,这事我交代他们先放一放。”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吧?”萧何吏抬头望着张秋正:“说吧,要我做什么?”

“呵呵,”张秋正笑了笑,起身说道:“萧市长,我觉得这事还是让公安介入比较好,以刑事案件立案,数额已经不小了,这也算盗取行为啊。”

“嗯,”萧何吏点点头,摸起了电话给陈道静打了过去:“陈局长,打扰你休息了。有个情况需要你查一下,具体的审计局秋正局长会跟你联系。”

水落石出

张秋正起身说道:“那好,具体的我去找陈局长汇报。萧市长,你也早点休息。”

“嗯。”萧何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象征性地起了起身:“慢点。”

张秋正出门下楼,来到院里,摸出手机给周亮部长打了过去:“萧市长已经给公安局陈局长打了电话,我明天过去给她送过材料去。”

“行,不过,”周亮部长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天青明市长过来调度重点项目,还要现场看几个点。萧何吏要陪,恐怕陈道静也会到现场,那几个点情况比较复杂,估计段书记会安排陈道静亲自坐镇的。”

“那,我什么时候找她合适?”张秋正问道。

“当然是明天!”周亮部长没有一丝犹豫,说完又问道:“你知道被开除的那个老校长的电话吗?”

“倒是记下了,不过在办公室放着,要回去查一下。”张秋正心中疑惑,这个时候,找那个老校长干什么?

“让人给他出出主意,让他找找萧何吏,呵呵。”周亮部长笑了笑,又说道:“萧市长不是喜欢为民做主吗?让老校长找萧何吏那是给他指条明路!”

“哦,”张秋正的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眼前又浮起了萧何吏那张充满倦容的脸,本想说这事萧市长已经表态了,就不用再麻烦了,可是想了想,说道:“那部长就安排人吧。我就回去找找,如果找得到,就给周部长发过去。”

周亮部长本来是想让张秋正做这件事,听张秋正这么一说,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张秋正不是其他道州的干部,如果非砸给他办,说不定他给你弄个找不到了。拖上几天,这事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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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那位老校长很准时的出现了。

段文胜书记、白小天市长和萧何吏副市长陪同青明市长刚来到重点项目现场,一块陪同的还有城建局局长岑文灿和公安局长陈道静。

这时,老校长突然从一个旮旯里冲了出来,口中还大喊着:“萧市长!萧市长在哪?我有冤情要反映!”

段文胜书记的脸微微一沉,瞥了萧何吏一眼。白小天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昨晚他跟周亮部长通过电话,已经提前知道了会发生这一幕。另外,他们在昨晚的电话中还商量了让丁建国和丁大春鼓动拆迁时被打伤的黄钢工人和质监局职工的家属去东州市政府门前闹一闹。

萧何吏也有些吃惊,青明市长来这件事,尤其是看的几个点,直到昨天晚上才定下来,怎么就会有人提前埋伏在这里呢?

“青明市长,文胜书记,我过去看一下。”萧何吏说完迎着那老头走了过去:“老人家,来,咱们这边说话。”

老校长嘴里大喊着:“萧市长,人家都说你为民做主,我这冤情埋了好几年了”

政府办和城建局以及公安局的几个人快步走了过去,一左一右架住老校长往一旁走去。陈道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青明市长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去。

那边,几个人把老校长弄到了一个塔吊后面,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知道萧市长会过来!”

萧何吏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摆摆手示意这些人不要再问,然后对老人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要告纪委书记杜国成”老校长情绪有些激动,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所受的“冤枉”。

听完后,萧何吏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周校长,我说两点。第一,你没有什么可冤枉的。男人就要敢作敢当,错了,理应承担起应承担的责任!第二,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不管是谁,只要他违法犯罪,就一定逃不过应有的惩罚!”

老人张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萧何吏一摆手给制止了:“你不用说了,我马上安排这件事。”说完指了指旁边的陈道静,说道:“这是黄北公安局的陈道静局长,她会立刻安排人调查这件事,三天后给你答复!”

老校长仿佛有些不信,转头看看陈道静。

陈道静摸出手机给邵雄侠打了过去:“雄侠,立刻跟审计局的张秋正局长联系一下,先查一查几个银行卡的取款人!”

“好的局座!”邵雄侠痛快地应道。

“回去吧!”萧何吏对老校长说道,脸上浮着一丝罕见的冷淡和不耐烦。

“萧市长,我的事”老校长一把拉住了萧何吏说道。

萧何吏轻轻挣开,冷冷地说道:“周校长,你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这种错误也犯,是不是太把法律当儿戏了!就这种觉悟,怎么为人师表?”说完也不等老校长说话,转身快步向青明市长方向走去。

老校长愣了半响,冲着萧何吏的背影喊道:“好!我认了!但是,我瞪着眼睛看着,看你们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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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件异常得简单,邵雄侠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水落石出了,通过调取录像,发现七张银行卡的取款人是同一个人:黄北市纪委的徐慎。

老虎打盹

陈道静将情况汇报给萧何吏后,萧何吏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太可能,他对陈道静说道:“可以适当询问一下,但要注意方式方法。总体上,我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嗯,我明白。”陈道静也有同感,点点头起身说道:“我会让他们注意的,既是对徐慎同志的尊重,另外,毕竟人家才是搞这行的专家。”

回到局里以后,陈道静将这个任务交代给了邵雄侠和厉胜男。尽管谆谆叮嘱,但两个人却并不以为意,纪委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老子不犯法,他们能奈我何?!!

邵雄侠这样想,厉胜男就跟别说了。两个人径直来到纪委,态度倒还算好,也没旁敲侧击,直接就把问题给点出来了,让徐慎给解释一下。

人往往会过高估计自己的心理抗压性,徐慎也是审过很多案子的人,可是面对邵雄侠和厉胜男拿出的证据,竟然立刻就有些瘫软了,哆哆嗦嗦地恳求两个人放自己一马,甚至差点就要跪下,还好被厉胜男喝止了。

一看这种情况,也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两个人立刻将徐慎带回了局里做调查。

事情其实很简单,当年查出了学校养老金案以后,徐慎并没有把没收的七张卡上交,他当时正在还房贷,又跟女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所以经济上有些压力。这事又是他一人主导,并没有其他人参与或者过问,所以他虚造了一些文本就草草结案了。

开始的时候,每次取钱还有点心惊胆战,可是到了后来,就变成跟取自己工资一样简单了,连口罩、眼镜都不带了。

陈道静立刻给萧何吏做了汇报,萧何吏微微有些发怔,这仿佛是个玩笑,但是却又如此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发生的那么不可思议,这不单单是知法犯法这么简单,而是法律意识太淡薄,也太愚蠢了!一个纪委的人员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呢?

陈道静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是丑闻,要尽量消除影响,就必须快刀斩乱麻。要快刀斩乱麻,就必须赶紧走程序形成决议。

这也很让人尴尬,对科级以下公务员的处分,几乎都是由纪委监察部门来执行的,这次可算是自己对自己下刀,自己掌掴自己的脸了。

可是纪委越想快,林秀峰那边还不让他快,建议再深入调查一下,是不是徐慎还有没交代清楚的,他一个人敢这么大胆子做这样的事?恐怕背后还有隐情。

一时间,黄北传言四起,徐慎一下变成了替罪羔羊。

这边正焦头烂额,那边却又烽火连天了。基地拆迁时的许多伤者陆续出院,都在家属的陪同下来到市政府门口要求惩治凶手,赔偿损失。

政府派出人员与他们谈判,连续谈了几天也没有个结果,一个要天,一个给地,政府想给的跟上访人员的诉求离得太远,根本谈不到一块去。

三天后,市政府门前清净了。正当信访局觉得奇怪时,却接到了省信访局的电话,让黄北过去领人。原来都跑到省委门口上访去了!

好不容易领了回来,没过两天,这些人又去了省委。而且仿佛是为了对付截堵他们的公安和乡镇人员,他们也学会了兵法,分进合击。分头坐公交车或者自驾车过黄河,等到了请湖区,再找个地方碰头,然后浩浩荡荡向省委进发。

在又一次省委门口被堵以后,有关领导火了,把东州市的信访局长喊去训了一顿。东州市分管信访稳定的副市长吕康文召在附近宾馆召开了现场会,会上用有些讥讽的语调说道:“最近到省委上访的群众不少,咱们东州占了四分之三强!厉害!另外,在东州的上访群众中,百分之九十是黄北市的,有前途!我看省委门前快成了你们黄北区表演的专场了!”

参会众人发出一阵窃笑,萧何吏低头不做声,陈道静在后排坐着也是脸色沉重,压力很大。

等吕康文副市长讲完,东州市公安局长霍天泰严肃地说道:“最近的一些情况很不正常,尤其快要换届了,形势逼人!希望各有关县市区高度重视,切实加强领导,强化措施,改善局面!尤其是黄北,必须深入研究,拿出方案!”说完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道:“据我所知,黄北区委区政府还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包括公安部门,不过形势在变,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不能总用老办法,还得继续研究,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才行。”

散会后,萧何吏默默地下楼,陈道静跟在后面。

“萧市长”见萧何吏就要上车,陈道静连忙紧走几步喊道。

“回去拿方案给我!”萧何吏打开车门,又回头对信访局长说道:“还有你,也拿一个!”

“奥。”两位局长停下脚步,应了一声,又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无奈。

四十分钟后,公安局会议室,陈道静皱着眉劈头问道:“怎么回事?看不住?”

“已经基本上是人盯人了,”坐在对面一角的丁大成哭丧着脸说道::“可是这帮人,防不胜防啊。”

孟如海吸着烟,大喇喇地说道:“战斗不对称啊!他们好吃好睡,什么时候行动,他们心里有数,可咱们没有啊,二十小时瞪着眼盯着!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打盹?”陈道静略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老虎打盹还要商量好集体打盹吗?!!!怎么就那么多人一起就跑到省委去了?”

邵雄侠瞥了孟如海一眼,说道:“有些老虎打盹的时间长了点。”

“少在这废话!”陈道静怒气冲冲瞪了邵雄侠一眼喝道。

绝不叫屈

邵雄侠轻轻一缩脑袋,嘴里却还低声嘟囔着:“反正治安大队看的人一个也没去。”

孟如海脸色有些不好看,端起茶杯响声很大的喝茶。

陈道静微微停顿了一会,对邵雄侠说道:“今明两天,安排人手给我盯紧,这个任务从现在开始交给治安大队,要是明天再把人看跑了,我拿你是问!”

邵雄侠差点没跳起来,急道:“局座,不带这样的吧!治安大队才几个人啊,一个人看三个怎么看啊?”

陈道静冷冷斜了邵雄侠一眼没有说话,转头对丁大成说道:“最近把刑警队的人,还有便衣大队的人抽一部分过去。现在这件事是头等大事,必须无条件保证那边的人手!”

“哦,好的。”丁大成偷眼看看孟如海,小声答道。

陈道静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又说道:“雄侠,你分分组。所有人员统一听治安大队指挥。”

“悬!”邵雄侠撇撇嘴:“人家刑警地位多高啊,怎么能听治安大队”

“闭嘴!”陈道静一拍桌子,刚刚缓和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寒霜:“按命令做事!以前少在会上闲言碎语!”

邵雄侠一吐舌头不说话了。

孟如海面无表情地继续端着杯子,仿佛还在喝,但杯子里其实已经没有了水。

“散会!”陈道静说完立刻起身出门去了。

就在公安局召开会议的时候,段文胜和杜国成、李青云也在研究这件事,另一个房间内,林秀峰也正与白小天通着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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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娘们还能撑多久!”帝豪皇宫的包房内,孟如海叼着烟,脸上挂着冷笑:“我在公安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么搞的!妈的,公安局成什么了?天天盯上访户,别的工作还要不要开展?”

许静端着个杯子,静静地出神不说话,飘渺的目光仿佛在捕捉着什么。

终于,一道亮光从那漆黑的眸底闪过。许静转头对孟如海说道:“孟局,你现在赶紧去办一件事”

此时,陈道静已经坐在了萧何吏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萧市长,人都已经派上去了。可这么盯不是办法啊,一两天可以,时间再长,肯定控制不住!还是希望政府抓紧拿措施啊。”

“嗯,”萧何吏点点头,说道:“刚才白市长找过我了,他的意思是必须要把这件事压住,实在不行就抓人。”

“抓人?”陈道静吃了一惊:“刚才林书记给我打电话,也露出了这个意思。”

“呵呵,这是怕火小啊!”萧何吏淡淡地一笑说道。

“萧市长,抓人肯定不行,那样会引发更深的矛盾和冲突。”陈道静神色有些焦虑地问道:“段书记是什么态度?”

“他也是要求压住,但没提抓人。”萧何吏今天仿佛显得很平和,或者是有些情绪低落,没有焦急,也没有激动,轻轻地拿过一支烟弹了弹,放在嘴上点着,吸了一口问道:“你那边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没有!”陈道静立刻回答道。

“看来,只能按段书记的意思办了。”萧何吏弹了弹烟灰,面无表情地说道:“召开全市维稳大会,让所有乡镇、街道全力以赴盯着他们。”

“哦,”陈道静的心不由一松,监控的事转移到乡镇和街道,那公安局的压力就小得多了。

萧何吏口中含着烟,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半响回过头来问道:“陈局长,你说信访对不对?”

陈道静没有想到萧何吏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由愣住了,半响才说道:“我还真没具体想过。”

“信访的存在,就说明我们离法制社会还很远!”萧何吏吸了口烟,缓缓地说道:“咱们有法院,也有比较完善的法律法规,为什么不能走司法程序呢?有什么事都去法院,法院判完就执行多么简单的事呢!非要在司法外再搞另一套,还要凌驾于法律之外甚至之上,这算怎么回事呢?”

陈道静沉默了半响,说道:“或许有些事不是走司法程序那么简单吧。”

“还有,”萧何吏仿佛并不在意陈道静的回答,继续缓缓地说道:“从省市到中央,都在强调信访的重要意义,都讲要给老百姓一条反应诉求的渠道,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的渠道给堵住呢?”

“什么?萧市长,我没太听懂。”陈道静一时没有听明白,便有些不解地问道。

萧何吏淡淡地笑笑,轻轻弹弹烟灰,说道:“中央要求各地善待、重视老百姓的信访,可是一方面又不许老百姓去北京,还弄个定时通报各省非法进京上访人数。哪个省去得多了,就会挨批评甚至更严重。省里又何尝不是如此,要求把信访压在地市,而地市呢,又要求把群众的诉求消化在县区。”

陈道静有些默然,是啊,总是在嘴上讲得好,要关心群众体贴群众,尊重群众的诉求,可自己碰到的时候就立刻躲得远远的了。

“咱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萧何吏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诮:“咱们再把任务压给乡镇和街道。”

“唉。”陈道静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都说下面的干部尤其是乡镇干部素质差,呵呵。”萧何吏嘴角的那丝讥诮更浓了:“上面的素质多高啊,真正替老百姓做主的都是他们,真正用不合理手段对付老百姓的都是下面,呵呵,但是想想,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

“是啊,”陈道静感觉到了萧何吏副市长今天情绪的低落,便转移话题道:“不过国情如此,可能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了萧市长,这个会议咱们什么时候开?”

“我还没想好,也许不开。”萧何吏将头转向了窗外,目光有些迷惘,也有些木然,半响回过头来笑笑说道:“不过陈局长你放心,就算我不开,也会有青云书记甚至是文胜书记来召开的。”

陈道静觉得自己的脸微微一热,刚才萧何吏说这个会可能不开的时候,她真的是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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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静离开萧何吏办公室的时候,孟如海坐在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

“有多少把握?”段文胜书记两道剑眉微微一挑问道。

“十成把握!”孟如海起身有些豪迈地拍拍胸脯:“如果这事办砸了,撤职、开除甚至是判刑,我孟如海绝不叫半个屈字!”

以黑治黑

“孟孟局是吧?”段文胜书记其实早就知道孟如海,而且孟如海进门时也介绍了自己,但他这时偏偏要顿一下,这样往往会有让对方更加拘束的效果。

果然,孟如海有些恭敬地站起身:“孟如海,段书记您叫我老孟就行!”

段文胜书记的目光闪过一丝欣赏,不过这丝欣赏转瞬就被严肃代替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务必要把握住!”

“段书记,请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孟如海拍拍胸脯说道。

段文胜书记微微点点头,说道:“有把握就好。”说完面色一冷,话锋一转又说道“但你也要知道,这件事如果闹大了,绝不是你一个人坐牢就能扛得起责任的!”

“段书记,我老孟别的优点没有,但有一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想从我嘴里套话,呵呵,这些人还嫩了点!”孟如海脸上闪着一丝自傲。

“好,放心去做吧!市委是你的坚强后盾!”段文胜书记站起来说道。

“段书记,您就等好消息吧!”孟如海笑着一点头转身走了。

段文胜书记摸起桌上的电话,给萧何吏打了过去:“何吏,维稳大会准备到什么阶段了?”

萧何吏的声音依然平淡甚至麻木:“还没着手弄,我觉得这事还是要考虑一下。”

“你是怎么考虑的?”段文胜书记声音里微微带着笑意问道。

“是不是集中起来,让他们选几个代表,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萧何吏的声音很低,显得并没有多少信心。

“呵呵,何吏,丁大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而且有些场面你也是亲眼见了,质监局的职工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临时工?你觉得好谈吗?”段文胜书记微微笑着问道。

“唉,我没信心。”萧何吏叹口气说道:“不过,这人盯人太被动了,一两天可以,时间一长非出岔子不行。”

“行,何吏,按你的意思,这会先延迟开。”段文胜笑着说道:“你先摸摸情况,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诉求,如果认为可以谈的话,可以带几个部门与他们先接触接触。另外,如果开维稳大会,下通知前必须先报告我,我也要参加!”

“哦,好的。”萧何吏微微感觉有些异样,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就这样吧。”段文胜书记挂了电话。

萧何吏缓缓放下手机,段书记怎么了?变得这么从谏如流?尽管段文胜同意了他的意见,他却没有高兴的感觉,因为连他自己也对自己的建议没有信心。另外,心中还隐隐有些感觉对不住陈道静,因为这会一推迟,那公安方面的压力就要大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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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黄北的夜晚都是热闹,除了平时的喧哗和浮嚣,还多了些异样,一条条的消息在某个包间诞生,又一夜之间传遍整个黄北的圈子众人。

今晚,谈得最多的就是纪委的徐慎被抓和拆迁引起的上访了。

“道州派也不是好惹的,妈的,老虎不发威,当咱们是病猫呢!”一个声音压低却又压不住喜悦之情:“徐慎这王八蛋觉得有杜国成这个靠山就整天牛逼哄哄的,据说连林书记找他,他都代答不理的,哈哈,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的,咱们的人出了事,干净麻利快就给判了,他们的倒好,压着迟迟不移交,妈的,让他们不交!徐慎就是例子,看以后谁还敢!”

这个夜晚,在一片或兴奋、或焦虑、或不安、或新奇的各色心情和语气中,还多了另一种恐惧颤抖的心情和冷冰冰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最近一个月,你要有狗胆敢跨过黄河大桥半步,我保证你在床上躺半年来养你那犯贱的狗腿!”

“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跟着那帮人去上访,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整个夜晚,一大群人在忙碌着,穿梭在黄北的大街小巷,电话通知的极少,大多都是几个黑衣大汉登门警告。

而在帝豪皇宫的包房内,四个人正在喝茶等着各路传来的消息,除了许静、许峰两兄弟和孟如海外,还都了一张生面孔。这人的脸仿佛随时在变,跟许峰和孟如海说话时,谈笑风生嗓门很大,可一跟许静说道,就立刻变得恭敬了许多。

此人正是杜云武。

“还是静哥厉害,给政府指了条明路!”杜云武带些讨好地对许静说完,又转身骂骂咧咧地对许峰说道:“**的,要早这样,黄北不早就成了咱们黑白两道的天下了!还有什么事摆不平,那帮废物,就是想不明白!”

许峰冷冷地斜他一眼,没说话。

“静哥,我可给做了保证了,没问题吧?”孟如海显得心事重重,完全没有了在段文胜书记办公室里的那份自信,侧头压低声音问许静道。

连拉带打

许静表情恬淡,似乎胸有成竹,侧头淡淡地一笑:“行不行,要看武子这边怎么样?”

杜云武脸上立刻露出讨好和恭敬:“静哥,你放心吧,明天天亮前,所有牧羊乡的上访户都会被通知到。”

“通知到还不行,关键是明天!”孟如海插话道:“别小看那些人,有很多胆子是大的!”

杜云武看看许静,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哈哈一笑对孟如海说道:“我倒等着他们胆子大呢!重新出道,正好立立威!妈的,出来一个打一个,出来两个残一双!”

许峰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话。

杜云武看看许峰,仿佛也不太在意,翘起腿端碗喝茶。

“小峰,这边的也要盯一盯。”许静很随和地对许峰说道。

“弟兄们都派出去了。”许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以前这些事,都是光头和兔子指挥,现在他俩不适合出面,你又不让我出面,那些人还真有点顶不起来。不过,这次上访户大多集中在牧羊乡,这边的人不多,下半夜估计能弄完。”

许静端着茶杯微微一笑,对孟如海笑道:“孟局,看来咱们培养干部还是有问题,没注重梯队啊。”

孟如海笑了笑:“也没什么事,他俩不是都回来了嘛。等这阵风头一过,他们就能露面了。”

杜云武接过话头说道:“静哥,这点小事您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办!”

许峰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转头带些怒意地盯着杜云武。

许静神色不变,轻轻地放下茶杯,慢慢地擦了擦手,平淡地说道:“武子啊,别忘了我跟你的约定,以牧羊乡为界。”

“是是是,静哥,你看,我一激动把这事给忘了!该死该死!”杜云武作势动作很轻地扇了自己的脸一巴掌。

许静似乎没看到,转头又对孟如海说道:“孟局,恐怕你还得联系下青云书记呵呵,算了,还是我来吧。”

孟如海没说话,只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许静轻轻拍了拍孟如海的肩膀,笑道:“孟局,都是自己认,何必这么计较呢?过去的都算了!”

“妈的,如果不是他,现在公安局长就是我了!”孟如海显得有些激动,站起来说道:“哪还用天天受那娘们的气!弟兄们也不必这么辛苦!一个电话就办妥了!”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许静转头看看许峰和杜云武:“问问进展。”

杜云武和许峰应了一声,各自摸出电话出门。过了一会,许峰先走了进来:“哥,进度有点慢。现在上访户门前都有公安盯着,有些身上有案底的兄弟不敢露面。”

“嗯。”仿佛在意料之中,许静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杜云武也很快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对许静说道:“静哥,现在上访户门前都有狗蹲着呢,有些兄弟不敢照面。”

“妈的!公安就公安!什么**的狗!你说谁是狗??!!”孟如海早就觉得杜云武太有点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早已不快,只是看在许静的面子上没有发作出来,此时见他直接把公安喊做狗而一点也不顾及他,顿时火气腾得就上来了,直指杜云武的鼻子骂道:“你**算个屁啊!还在我面前人模狗样的?不是看在静哥面子,老子今天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杜云武微微有些心慌,道上的人,再怎么牛哄哄的,但不怕警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刚才看到孟如海对许静这么尊敬,知道是自己人,又觉得自己兵强马壮,就连许静都要依仗自己,所以便想抬抬自己的位置。

“哎,你怎么?”杜云武心里微慌,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指着孟如海对许静说道:“静哥,这是?”

孟如海挥手将杜云武的手打开,骂道:“你指谁呢?妈的,你再指一次?”

杜云武有些下不来台,便带些求救地望向许静,许静却不说话,端着茶杯静静地出神。

许峰平时和孟如海关系不错,又加上对杜云武的嚣张也不满,便冷冷地说道:“武子,你别觉得手底下有几个人就**了不起,孟局说今天收拾你,你就等不到明天的太阳!”

杜云武见许静不说话,心里就有些发虚了,陪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这是何苦呢!我不会说话,给孟局道歉了,行不?”说完亲热地拉起孟如海的手:“孟局,有时间到牧羊乡去,一个夜总会,三个ktv,还有两家洗浴中心,您得去视察视察啊!”

孟如海把杜云武的手甩开,冷哼一声说道:“视察个屁,视察一个给你封一个!”

许静此时仿佛缓过神来,放下杯子对杜云武说道:“武子,孟局说的对,你还真得动动脑子,想点正业干干。这些营生世道好的时候是赚钱,可是风头紧的时候,恐怕会连锅都给你端了。”

杜云武心里雪亮,许静太厉害了,这是连拉带打啊!看上去是给自己解围,顺便为自己的以后着想,但实际上却也暗含着威胁的意思,如果他不老实,那可能就被连锅端!

“静哥,您和孟局教育的是,我一定扩展业务。”杜云武连忙笑着说道:“其实也简单,我最佩服的人就是静哥了,只要静哥干什么,我跟着干什么就一定错不了,哈哈”说完回头看着许峰:“是吧,峰哥?”

许峰见杜云武变脸跟翻书一样,又气又笑,便扭过头去不说话。

“孟局,你跟我过来一下。”许静起身来到了套房内的一个单间,关上门对跟进来的孟如海说道:“孟局,我考虑了一下,这个电话还是你来打合适,你给段书记汇报一声,让他安排青云书记给你下命令,这样你才好跟陈道静汇报。”

插手何为

说完拍拍孟如海的肩膀说道:“这种机会不是很多的,老孟,你得好好考虑清楚!”

孟如海的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说道:“静哥,我懂了!这段日子就算李青云那王八蛋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我也认了!”

“这就对了!”许静欣慰地一笑,转身出门了。

孟如海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段文胜书记打了过去:“段书记,我是公安局老孟。”

“哦,孟局长,有什么事吗?”段文胜书记问道。

“段书记,是这么回事。市里现场会以后,道静局长重视程度很高,专门部署,力度也非常大,现在对上访户盯得很紧,而且是治安方面总体协调指挥的。我怕这边到时候不好安排人。如果您能让青云书记给陈局长打个招呼,这个事由我来指挥就好办了。”孟如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释道:“段书记,要在以前,这点事根本不用麻烦您,只是陈局长刚到,互相还有个互相了解的过程,所以”

“哦,”段文胜书记仿佛为了这节外生枝有些不太高兴,半响说道:“你先处理吧,实在不行就给道静局长汇报!”

孟如海一时语塞,想再解释,却有些张不开嘴。在段文胜书记办公室拍着胸脯的时候,他可没说这难那难啊。

“书记,您放心吧!我就豁出去得罪人,也要把给您保证的事办利落!而且不会出一点事!”孟如海是个明白人,知道再解释,恐怕段文胜书记就会说难听的话了,便再次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好吧,等你的好消息!”段文胜书记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些,说完挂了电话。

孟如海走出房间,来到许静身旁,附耳轻轻将电话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静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好半响,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静哥,那怎么办?”孟如海有些豁出去的样子,说道:“要不我就直接去现场,妈的,我就不信邵雄侠那小子还能翻了天!”

“两手准备!”许静站起身说道:“第一,是你去做工作,尽量把事放在黄北解决。但是也要做好第二手准备,我看不要放远,就在黄河大桥南边!”说完转头对杜云武,犹豫了一下,又将头转向了许峰,说道:“你安排好这件事,实在不行就让光头和兔子做好再外出的准备,明天这件事一定要给孟局长办好!”

“谢了静哥!”孟如海大步来到衣架前,拿下外套披上:“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嗯,去吧!”许静点点头,对杜云武和许峰说道:“你俩也去准备准备。武子,牧羊乡的人,尽量不让他出牧羊乡,如果真拦不住,一定要搞清楚人数、车辆及时跟小峰报告!”

“明白静哥!”杜云武起身说完,看看许峰笑道:“竭尽全力,不给峰哥添麻烦!”

“哼!”许峰冷哼了一声:“添点麻烦没事,别给我添大麻烦就行!”

“小峰,你也要多带点人手!”许静的眉头微微皱着,显得有些严肃:“大桥南头安排上得力的弟兄,在二道坝附近再加一条防线,把库里的步话机都带上。”

“呵呵,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用呢!”许峰笑着说道。

“另外,在省委门口也要安排上任,我看就让兔子带人去吧。”许静继续说道:“他灵活点,你告诉他,出了事别撑,立刻跑!不要往回跑,直接去西北!”

“好的,那小子溜得快,没事!”许峰点点头转身走了。

杜云武望望许静,很恭敬地说道:“静哥,那我也去安排了。您放心,我绝不放一个出牧羊乡!”

“呵呵,好,这事能不能成,就看兄弟你的了!”许静用力拍了拍杜云武的肩膀笑道。

“没问题,静哥放心好了!”杜云武嘴上说的轻松,但一出门就立刻加快了速度。他不是一个放空炮的人,再说这是许静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必须要完成好才能有日后的地位。

楼下有四五个兄弟在大堂的沙发上坐着吸烟,见杜云武下来,忙纷纷起身:“五哥,走?”

“走!”杜云武面色阴沉,也不多话,快步往大厅外走。

后面的一个兄弟抢先跑出门,一个呼哨,外面一辆车立刻开了过来,而那辆车的后面,又紧跟上了三四辆车。

杜云武现在出门,随身都带着二十多个弟兄,现在这个时期,他可不想被丁建国、丁爱辉等人给弄了去。尤其是那个暴狼,四肢极度发达却没脑子的家伙。碰到那种人,他杜云武那灵活的脑袋瓜就算再多长三个都没用。暴狼是个认死理的人,吓也吓不住,哄也哄不好,根本听不进道理。

上访户被人警告的事也已经传到了陈道静的耳朵里。除了邵雄侠的报告外,还接到其中有两个上访户的报警。

“妈的,这样倒也不错!这些狗日的,今天终于办了件人事!”邵雄侠嘻嘻哈哈地说道:“以恶治恶!如果这次他们真能镇住,老子给他们记一功,下次犯到老子手里,可以放他一马!”

“闭嘴!”陈道静以前极少说这个词,可是来到黄北以后,不但开始习惯,而且还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

“什么恶啊恶的!”俆慕枫也有些不高兴地瞪了邵雄侠一眼:“上访的那些人我倒觉得没几个恶的,这些人可就难说了!”

“都是小五子的人!我已经打听过了。”邵雄侠继续嬉皮笑脸地说道:“以前不是跟丁爱辉穿一条裤子的嘛,怎么这次翻脸了?”

陈道静对杜云武也有些印象,而且是很恶劣的印象,哪有当街那样殴打侮辱一个年轻女孩的。

“听说这个杜云武最近跟许静走得很近。”俆慕枫说完看看陈道静:“陈局,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先给我盯紧!有什么及时报告。”陈道静的眉头一直皱着,黄北怎么就这么多事呢!而且每一件事都有很复杂的背景,纠缠交错头绪不清。

这时,突然门一开,孟如海走了进来,见邵雄侠和俆慕枫也在,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摸出烟点上问道:“怎么?给陈局汇报工作呢?对了,拆迁上访的事怎么样了?”

俆慕枫刚要说话,邵雄侠抢先笑道:“正头大呢!孟局,这种事您不出马,压给我们这些年轻的不合适啊!”

最近以来,孟如海由于受到了一点打击,工作积极性明显的下降,所以邵雄侠想刺挠一下。

“哈哈,你小子别说风凉话!”孟如海用力吸了一口,谈谈烟灰朗声笑道:“陈局交给你们是信任,别**的占了便宜还卖乖!”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比较精准的打到了邵雄侠的手机上:“邵队,在哪呢?赶紧回来看看吧!刑警队的人要撤!”

“什么?!!”邵雄侠差点蹦起来,大声问道:“谁这么大胆?”

“不是一两个,是基本都要撤。人家是刑警,怎么能受咱们治安领导呢!您快点回来吧!我们这边压不住了!”打电话的是队里的一个副队长,这事本来应该给刘春刚汇报的,但是由于这事是陈道静直接安排给邵雄侠的,又加上是老队长了,所以这副队长心一慌,还是习惯性地打给了邵雄侠。

“等着,我马上过去!”邵雄侠挂了电话,对陈道静说道:“局座,那边出了点情况,我过去看看。”

“什么情况?”孟如海吸着烟问道。

邵雄侠本来要往外走,这时听到孟如海说话便又停下了,似笑非笑地望着孟如海说道:“什么情况孟局不清楚?我不相信丁大成有这个胆子?”

“**的!”孟如海火了,猛地一拍茶几起身骂道:“你是不是觉得陈局给了你几天好脸,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妈的,到现在老子还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冷嘲热讽的说话!!谁给你的权力?!!!”

陈道静的眉头微微一皱,孟如海显然是说话给她听,可是她一时也不好说什么,邵雄侠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邵雄侠倒不怕,直视着孟如海说道:“刑警队的人为什么要撤,恐怕孟局心里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孟如海冷哼了一声,坐下来转头望向了陈道静:“陈局,我今天来就是给你汇报这事的。你以前也是分管刑侦的,知道刑侦队里都是些什么人!哪一个不是横着走,看谁都不顺眼的?话说回来,他们不横谁横?真正出生入死的还不是他们?”

陈道静一直干刑侦,自然知道刑侦干警的毛病,生活上不如治安方便,经济上比经侦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条件不行,却依然傲得不行,凭得就是这份危险带来的荣耀。

但这些话,她现在当然不可能说。

“孟局,刑侦我当然了解,但是我更知道,作为刑警,最重要的是听指挥!”陈道静拉下脸来说道。

“既然陈局这样说,我无话可说,那么你们商量吧,我走了!”孟如海把烟掐灭,起身就要走。

陈道静见孟如海刚消停了几天,今天又开始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心中暗暗有些犹豫,在这个时候,如果孟如海真把刑侦的人都撤下来,那事情还真的很难办。尽管孟如海不一定有这个凝聚力和执行力,尽管她可以马上向萧何吏副市长汇报,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明天如果再发生一次省委门口集体上访事件,那她在党委政府眼中的领导力也就几乎荡然无存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因此而出了什么状况,孟如海可以撇的很清,把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他倒可以隔岸观火甚至是火上浇油了。

这样不行,必须让他承担起责任,而且是主要责任!

“孟局,今晚恐怕还得辛苦你一下。”陈道静起身走了两步,对孟如海说道:“不管什么原因,今晚的任务一定要不折不扣的执行,这是党委政府的决定。”说完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我看,雄侠去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还是你跑一趟吧!”

“这没问题!只要陈局相信我老孟,我就一定全力以赴!”出乎陈道静的预料,孟如海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我这就去看看!妈的,这帮小子再不骂骂真要翻天了!”

“好,辛苦孟局了,有事及时联系,我一会也会过去看看。”陈道静点点头说道。

“行,随时保持联系!”孟如海没说别的,转身出门大步下楼走了。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邵雄侠皱着眉头微微摇摇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俆慕枫沉思不语,脑海中却出现了许静的影子,只是,他还是有些摸不透,许静这次插手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平静之夜

孟如海到了现场,先把各组的头头叫来开了个简单的会。其中有的头头就汇报了有可疑分子进入上访户家中的事情。

“哦?还有这种事?”孟如海先是仿佛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将茶杯重重一放:“妈的,想搞串联?好!老子让他搞!妈的,不好好整治一下,看来都以为咱们黄北公安是软蛋呢!”

这些干警本来就对这种差事叫苦连天,觉得陈道静局长有些太软弱了,这也顶不住,那也顶不住,什么事都让公安出面,公安怎么吃得消?所以这时见孟如海很有魄力的样子,便都随声附和,尤其是以丁大成为首的刑侦队员,更是脸上露出了得色。

会开了一阵,孟如海一挥手:“弟兄们辛苦了,我带弟兄们去喝几杯。”说完也不等这些人回答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说道:“对了,还有那些蹲点盯人的弟兄们,也让他们去吃点饭休息一下!妈的,明天说不定就有恶战,弟兄们都疲惫了怎么行!”

一屋子人都面露犹豫之色,说撤就撤,这命令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孟如海自然看出了这些人心中的想法,胸中暗自上火,几个月以前,如果他孟如海发个令,哪有敢不听的?可自从陈道静来了黄北以后,他的威信可以说江河日下。

“出了任何问题,都有我孟如海担着!妈的,怕个鸟!这点胆子怎么干警察?”孟如海连骂带激道。

一屋子人的情绪立刻上来了:“好!跟孟局喝酒去!”

不远处,有一间中档点的酒店,在一个运输中转站附近,也是许静的产业。

孟如海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尽管是大桌,可人不少,根本还是坐不开。

“妈的,什么狗屁店!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孟如海把经理喊来臭骂了一顿,最后仿佛也对着唯唯诺诺的经理无可奈何,挥挥手骂道:“滚吧!再开个房间!妈的,菜要好点!”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就仿佛有磁性一样。两个房间一开,立刻如铁屑一般分别被其中一个沾了过去。这种分流是自动的,看似没有章法,但其中有它的道理,甚至能猜得到。

看看自己房间里坐着的人,孟如海心里比较满意,跟他预想的差不多,到另一个房间的,基本都是跟邵雄侠、俆慕枫走得特别近的人。

“**的!不管别人,咱们喝酒!万事有我!”孟如海知道另一桌恐怕不会喝很多,便挥手把服务员喊了过来:“那个屋我不管,但这个屋,先来一箱白酒!”

气氛不错,加上几杯酒很快下肚,言语便热烈而直白起来,平时不敢发的牢骚和平时说不出口的奉承也都很自然很贴切地从嘴里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孟如海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到这种奉承的氛围了。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房间内,也开始痛饮起来。一个中队长已经给邵雄侠打过电话。听完情况后,邵雄侠沉吟了一会,让他们完全按孟如海的意思办,听命令,服从指挥!

本来是一个难熬的寒冷之夜,却在觥筹交错热气腾腾中度过了。酒壮英雄胆,这本来就是群胆子特别大的人,被酒意一催,再被孟如海一激,豪迈之气在胸中激荡,哪还管什么晚上值班,各自找各自能做主的地盘上休息或者娱乐去了。就连治安队的几个还算保持清醒的,也都早早回了家睡觉去了。

上访户被威吓,自然免不了之间会通气。有的气愤填膺,也有的悄悄打了退堂鼓,各式各样的心情都有。

第二天一早,按照约定在黄河大桥集合的上访户人数少了一大半,完全没有了前两日的浩浩荡荡,等到了八点多,又催了几通电话,也不过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

骂了几句,又悄声说了老板对今天上访的会给五倍工钱,这才上车直奔黄河对岸而去。

车才一过黄河大桥,便发现被后面的两辆大面包跟上了,带头的人连忙让司机掉头走黄河大坝,可是刚过了收费站却发现前面的路被车挡住了。

后面的发生的都在预料之中,事发突然,短暂而激烈,二十分钟后,几辆120救护车便呼啸而至了。

尽管当天就有记者到了医院进行采访,但到了第二天,东州所有的报纸上,甚至是网络上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一触即发的局势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平静的令人奇怪,甚至是窒息。

东州系的人马本来都在有些紧张地注视情势发展,但没想到这次道州派居然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三天过去了,这件事就像一根针掉进了湖中,不但自身没有发出一点浪花,甚至仿佛还有点定湖神针的味道,连其他的涟漪都一并抚平了,整个湖面静的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

一周过去了,东州派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晚上喝酒的气氛也热烈的许多,甚至开始谈论起明年出的换届来,互相开开玩笑,谁将到哪个职位上去,很有点弹冠相庆的味道。

可是到了第二周,许多敏感的人便发觉不对了,平静的气氛下仿佛开始隐隐骚动起来。先是段文胜书记被周正书记和徐烈书记喊去了市里,回来后脸色灰暗如土,仿佛大病了一场,连续几个会,甚至是表彰会和签约会都打不起精神。

接着,李青云、杜国成和周亮又分别被市纪委和市委组织部喊去谈话,回来后,李青云一脸土色,杜国成也是一脸凝重,而周亮部长那张脸,则容光焕发,仿佛要放出光彩来。

周五的时候,又一个事情发生了,市委巡视组来巡视黄北。这件事本身并不令人奇怪,基本三年一次,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派巡视组来,在局内人中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们谈论最多的就是,这次的巡视组规格比以前高了不少,以前只是副局级巡视员带队,而这次,却是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李秀慧带队,城建局局长周雄是副组长。

而周雄,则正是以前黄北市道州派的领军人物、前黄北市市长!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大家都已经从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尤其是东州系的干部,一时都有些人人自危。平时玩得最欢的几位,像郝瑟贵和劳流氓之流,不但晚上的应酬都推掉了,就连白天也是埋头坐在办公室里,不是喊办公室主任进去,就是喊财务科长进去,忙着把一些不该出现的帐平一下。

虽然都是好色的出格,但是应有的政治敏感,这两个人倒还是具备的,这次巡视组的到来决不能等闲视之,而且这次的巡视是三个月,看架势非要把黄北掀个底朝天不行。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巡视组成员才刚入住并开始大张旗鼓地频繁地找人谈话时,另一组人马也悄无声息地入住了自在飞花宾馆。

自在飞花宾馆在东州是个比较特殊的宾馆,她的装修仿佛并不是那么奢华和辉煌,背后也仿佛并没有真正的靠山和背景。可是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宾馆,却在省城东州存活了下来,而且存活得很好。在东州,她只有两家分店,一家在清湖,另一家就在黄北。

黄北是个鱼龙混杂的地面,没有官方强势的背景和道上的保护,是很难立足的。但自在飞花这个宾馆,竟然也就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呆了几个春秋。这是个幽静雅致的地方,平时人仿佛并不是很多,但只要看流水单,就知道入住的人还是不少的,只是这些人大多低调,默默而入,匆匆而出,几乎不留什么痕迹。

传言老板是位女人,三十六七岁的女人,见过她真人的人并不多。据说是风韵十足,但更人一见倾心的,却还是那幽雅若兰香的气质。这么多年来,就连坊间都没有什么关于她和哪位领导的蜚言流语,当然,和地面上像点样的大哥们也没有。

女人做点事业很难,但也很容易。容易是由于男人的劣根性,很容易被女性的身体俘虏,难的是,如果你没有姿色或者由姿色不想出卖自己的身体,却又想成功。但女人,其实还有一条更成功的路,那就是俘获男人的心,而不是身体。俘获的身体,可能会得到一时的利益,而俘获男人的心,则会有长久的收益,甚至在你日暮黄花姿色渐失时,那些男人依旧对你好感不减,关爱有加。

刀刀致命【1】

刀刀致命

这组人马与锣鼓喧天的巡查组不同,他们静悄悄地就来了,而且所有的行动也都是静悄悄地进行。

黄北只有这么大的地方,任何一派的触角都很长很细,可以触摸到任何想要到达的地方。

杜国成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很是不安,因为他通过一些关系了解到,这组人马居然是纪检委的!他作为黄北市的纪委书记,居然也没有被通知,说明上面,起码是这组人马和背后的领导对他是不满意的。

杜国成火速找到段文胜书记,想他报告了这个情况,然后问道:“文胜,这个纪检组到底来干什么?他的目标是谁?”

段文胜书记这几天面色也是很不开朗,他轻轻地将笔放在桌子上,叹道:“国成,说心里话,他们来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上次周正书记找我谈话的时候,隐隐带出了不满意,说有些问题看来还是要查一下。”

“我听说这个纪检组有省里的背景,”杜国成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真是林秀峰他们搬来的救兵,我们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也不必太悲观。”段文胜书记起身,一脸凛然地说道:“不管是谁,只要真有问题,那谁也保不住他!但是,如果自身没有问题,那谁也不能强加给他!我已经给周正书记汇报过了,周书记也给了我答复,这次调查组不光有省里的,还有咱们市里的,人员是徐烈书记亲自安排的,应该是正派的、信得过的,由不得省里下来的那些人胡来!”

“哦,这样还好。”杜国成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有些忧虑地说道:“就怕真查的话,一大批干部会倒下去。到那时,我担心你还是会背负个领导失察的责任。”

“随他去吧!”段文胜书记苦笑了笑:“荡涤污淖,还一个清白世界也好!如果继续让咱们干,那我们轻装上陈,如果换人干,那也算给人留下一个干净摊子!”

“唉!”杜国成叹口气,微微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组,一个明处巡视,一个暗里调查,却都是锋芒尽显,刀刀致命。

也许是黄北积攒的问题太多,也许是调查、巡视组的水平太高,但不管什么原因,案子一件接着一件地被揪出来。

第一个出事的就是黄北交通局局长劳柳莽。

在黄北的官场上,在部门正职的位置上,有点资历,也有点分量的也不过几个人,其中交通局的劳柳莽和监察局的郝瑟贵便是其中的两个。

劳柳莽年龄并不是很大,但官龄却已经很长,在十多年前,段文胜和萧何吏还是副局长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局长了。

查劳柳莽其实并没有费什么劲,他的名声不太好,而名声不好的原因主要在于他的作风不好,人送绰号:老流氓(劳柳莽)

反映劳柳莽的,开始是一些运输公司的司机。他们反映的问题也很简单,就是交通局给他们指定加油站和修车点,但加的油从来不足量而且质量有问题,以至于出了一些事故而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这事也反映过几次了,但一直迟迟没有得到落实。

简单一调查,那女人姓王,二十七八岁,平时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但名下却有个加油站和洗车店。交通局下属很多公司的车辆都会在这里洗车和加油。

再一查住房,办案人员心里更加亮堂,原来这房子居然是落在劳柳莽和这女人名下的共同财产。

再一查这个房子的购买资金来源,居然是用恒达运输公司的钱买的。这个公司是三年前经交通局党委研究同意成立的。公司的所有股东都为自然人,绝大部分是交通局的干部和职工。其中,一向不放过任何权力的劳柳莽自然又是董事长,公司另的六个董事分别是交通局的两个副局长(一名为女性)、三个科级干部(全部为女性)和交通局的会计(也是女性)。

这个事件是由巡视组发现的,它并没有查案的权力和能力,所以便直接移交给了黄北市检察院。

孙艾静向段文胜汇报征求意见,段文胜面色沉重地说道:“这个风口浪尖上,千万别出错,多少眼睛在盯着咱们,巴不得咱们出错呢!这个案子要查实,而且要从快!”

有了段文胜书记的指示,陈道静的动作也就迅速起来,而且仿佛是为了避嫌或者其他原因,她特意指定的检察院中道州籍的人员来处理此案。

这些人早就对劳柳莽的情况有很多了解,有了扎实的突破口,自然也就如斧劈竹子,一节节地散了开来。

刀刀致命【2】

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在官场混久了,谁能没有一点违规甚至违纪的事情,但一位领导曾经讲过,湿了鞋子不要紧,但要赶紧脱下来晾干。

劳柳莽肯定没有晾干,或许,他更喜欢湿湿的感觉。因为最后查实的问题,说明他已经不是湿鞋子的问题,而是整个就将脚泡在了水里,而且仿佛很享受这种感觉,迟迟不愿将脚从水中拿出,更别提晾干鞋子了。

问题太多,无法一一细述。案件的突破口是侵吞私分国有资产。劳柳莽这个人到也有些特点,他几乎从来不收企业的大额贿赂,大多只是吃吃喝喝玩玩而已,当然以他的好色,当然免不了经常让企业安排那些场合。

他的情人也有几个。养情人自然要花钱,而他的手则是伸向了国有资产。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当时黄北市拆迁南片区的时候,他作为交通局长是重点工程指挥部的成员,所以拆迁才刚刚动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回去查了一下,发现交通局有三处房产正在南片区的拆迁范围内。他知道这次拆迁定的补偿价格非常优惠,便让人估算了一下,发现远远高于当初买地建设的价格。于是他私下找了几个人简单一商量:这是政府公共财产,如果被拆迁,政府按规定补偿给交通局也是合理的,但一分钱不给你,让你给南片区做贡献,你交通局也不敢放半个屁!(从这点看,劳柳莽的素质和觉悟还是要比丁大春高很多)

参加商量的人都不做声,知道劳柳莽还没说正题。

果然,劳柳莽又说道:“咱们不如趁现在还没下拆迁通知书,赶紧把房子倒手,那样的话,钱就是咱们交通局的了!”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卖给谁呢?现在急需要找个买家。”劳柳莽看看几个人,又加重语气说道:“如果人可靠,可以便宜点!”

众人沉默了一会,一个副局长说道:“便宜让别人占,还不如我们自己占,咱们不是有个恒达运输公司嘛。”

“咦!哈哈,还真巧!”劳柳莽看看在座的人,脸露惊奇:“正好,今天来的都是恒达的股东!”

“呵呵,看来是天意啊!”众人都笑,心里也笑,都明白这是劳柳莽的本意,只是他有时候喜欢别人提出来。

既然都有便宜可占,众人也就一致同意了这个提议。

第二天,劳柳莽就召开了局长办公会,他不喜欢开党委会,因为党委副书记是个老死板,总要唠唠叨叨的。尽管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还是弄的劳柳莽心烦,想弄走他好几次,但一直没成功。

会计也列席了局长办公会。会议很快通过了,而且有人提议:“大河有水小河满,大锅有肉小碗也得分点米饭,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如多让点利!”

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成,少数几个不是恒达股东的,尽管心里雪亮,却也不愿挡人财路招人憎恨。

两边都是自家人,何况还是同一个掌管财务,办事环节几乎等于没有,所以效率特别高,一天后连合同加拨款就什么都办完了。“两家公司”还像模像样的安排了各自的财务人员查询了房产交易价格,然后恒达公司拨入交通局账户九百余万元,资金过付手续办理完毕。

仅仅三个月后,南片区拆迁正式启动,这三处房产都在第一批被拆的范围内,而且因为积极主动,还获得了一笔拆迁奖励,一共是两千三百多万。

当天晚上,在一家酒店的包间内,劳柳莽召开了股东分红大会,按入股比例将这笔一千多万的利润进行了分配。当晚,众股东都心情愉快,喝得也都极尽兴。这点从叶红的笔录中就可以看出,几个人对当晚的一些细节都记得特别清楚,而且几乎完全一样。

劳柳莽在黄北也算是老人了,方方面面的关系比较广,尽管多是酒肉色朋友,但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的情谊在目前也算比较铁的,所以明里暗里替他使劲替他说话的人还是不少。

段文胜书记和萧何吏副市长都曾经是劳柳莽手下的副职,虽然当年不算太融洽,但也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而且这两人当了市领导,劳柳莽转变也很快,从领导的位置立刻就找到了当部下的感觉,所以这些年,几乎也没给两个人添过麻烦。更重要的,是劳柳莽这人虽然嘴碎,但却几乎只字不提当年给两位市领导当领导的时候的事情。

劳柳莽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找了段文胜书记和萧何吏副市长,如果不是被人架住,就要在办公室里磕头。

段文胜书记也不想这个案子被深查下去,就算查到现在结案,也已经就已经是窝案了,七八个干部栽进去了!如果再查,恐怕交通局还得被揪出十几个也说不定!如果交通局真弄个全军覆没,那黄北不光在东州,就算是江北省,恐怕也是典型了。而且更重要的,出事的都是些老黄北干部,都算是他段文胜的嫡系人马,这会让东州市委怎么看待他?

“嫂子,你别着急,事情既然出了,那我们一是要端正态度二是当然,劳柳莽局长半辈子奋斗在黄北,做了大量的工作,付出很逗,也有些比较突出的贡献。黄北市委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是有数的!”段文胜安慰着劳柳莽的老婆,讲几句原则的话,然后在扶着哭成泪人的女人出门时低声含糊地给个承诺:“一定会给有关方面打招呼的。”

女人哭着说了谢谢,然后又去找萧何吏。萧何吏望着眼前的女人,表情痛苦而麻木。曾几何时,这个女人也曾经幸福过。当年劳柳莽是黄北市最年轻的部门正职,也曾经风光过。可是现在,却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先不说最近的打击,就是光听关于劳柳莽在外面的风言流语,哪个女人能抬得起头,更别提心中的安定和幸福了。

“文胜,事情不太好,环卫局也出事了!”杜国成神色凝重,甚至微微有点气喘吁吁地打通了段文胜的手机:“从现在掌握的证据看,似乎也是个铁案了!”

“哦!”段文胜书记重重地哦了一声,没说话。

“另外,纪委徐慎的案子,巡视组这两天也过问了,语气不太好,看来得赶紧移交了,再硬顶,恐怕会被动!”杜国成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忧虑。

刀刀致命【3】

“该交就交吧,这些事你看着处理。”段文胜书记语气很平静,与杜国成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哦,”杜国成愣了一愣,仿佛没有听清,又随口问了一句:“我看着处理?”

“对,这些事你看着处理。”段文胜淡淡地笑笑,说道:“这两天我需要静一静,理一下思路。”

“好吧!”杜国成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道。

“另外,你这几天也考虑考虑,是不是采取点反制措施。”段文胜书记的声音依然平静:“总这样下去不太好。”

“我明白了。”杜国成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行,那就先这样吧!”段文胜书记没有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徐慎被移交到了检察院。涉案金额不是很大,但因为是社保资金审计而出的问题,所以上面的口径比较严厉。东州市副市长在召开的社保资金审计整改工作会议上特别强调:社保资金是老百姓保命的钱、救命的钱、养命的钱!谁要敢乱动这个钱,那就是置老百姓的命于不顾!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谁要老百姓的命,那各级政府、法检自然也要替老百姓讨个说法,就算不要他的命,起码惩处也要分外严厉。

而且说到底,社保这项工作,你做的再多再好,也绝不为过,很难得到老百姓真正的认可和赞扬。但是,出一点问题,就是大问题,从上到下,从官方到民间再到舆论,很难找到同情的声音。

徐慎,一个也算优秀的年轻人,就这样为了为数不多的钱栽进去了,人生的轨迹突然变了方向,茫茫人生,已经很难判断他最终的归宿。

徐慎被移交的同时,环卫局长也被市纪委的调查组给双规了,甚至事前都没有通报给黄北纪委。

环卫局长的出事,虽然有其必然性,但表面看上去却似乎太偶然甚至有点荒唐。

有个“好事的人”,不知从哪里听说市里来了巡视组,便千方百计打听了联系方式,然后打了个电话开始控诉黄北市的卫生环境,从噪音到扬尘,从垃圾清运到市容市貌,简直说得一无是处,最后用了三个字来总结:脏、乱、差。

巡视组一开始也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嗯啊的听着,直到那人说了最后一句:“如果你们不相信,明天可以到南山路东段看一看,那边有个垃圾堆,已经几个礼拜没人清运了,臭气熏天,如果再没人管,我们准备到省委上访去。”

放下电话,尽管巡视组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过去看一下,否则这些人真到了省委,控诉没人管的时候,说不定也会把巡视组给捎带上。

第二天,巡视组派了一个人过去,果然在南山路东段发现了一个大的垃圾堆,虽然并没有那人在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寒冬腊月,并没有多少味道,不过,也确实有些碍眼。

可巧不巧地是,正好有个人手里拿个扫帚,正在与旁边的一个路人聊天。

路人:老周啊,几天没见你了,今天来清扫一下啊?

巡视组的人一愣,看那人穿着,绝不像是环卫工人,起码没有穿那套常见的橘黄色的衣服。

环卫工人:扫个屁啊!不过话说回来,总也要过来看看,一周怎么也得巡视两次。

路人:呵呵,妈的,现在进了政府可不得了,连个打扫垃圾的都会巡视了!

环卫工人:那是自然,咱可不是一般的扫大街的,咱们是有合同的!

巡视组的人听了有趣,便也凑了过去:“我说同志,现在干什么不都得签合同啊,你签的什么合同,怎么签了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环卫工人侧眼看了巡视组的人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跟那人说道:“妈的,说实话我都有点后悔了!一个月一千一百块钱,还不交养老保险。可不干吧,交的钱还拿不回来!唉,拖着吧!”

“交什么钱?”巡视组的人更有了兴趣。

环卫工人侧眼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跟路人打了个招呼,拖着扫帚走了。

路人倒显得有些热情,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是咱们黄北环卫的规矩,想当扫大街的,必须先交一万六。”

“为什么?交给谁?”巡视组的人好奇地问道。

“交给谁咱老百姓哪知道!”路人笑笑说道:“你托谁就给谁,至于他再给谁,咱们就不知道了,咳!反正就是当官的分呗!”

“那这些人交这么多钱来当这个临时工,能好好干吗?”巡视组的人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路人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有些人买了这个工作,就当成了铁饭碗,反正扫与不扫都一个样,都是那些钱。”

“环卫局不管?”巡视组有些不解地问。

“咳,收钱了,谁还管这些,哪天有领导检查了,就好好打扫一次。”

“哦,知道了,谢谢。”巡视组的人来了兴趣,告别了路人,回到车上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围着黄北市转起了圈。

平心而论,黄北市的环境应该还可以,虽然有些脏乱,但毕竟是正处于高速建设的一个地方,单单建筑垃圾和扬尘也很难避免和解决。

不过转了两圈后,巡视组的人还是发现了一些门道,那就是大路卫生尚可,有些背街小巷,尤其是老旧小区里面,很多就类似于这种情况,垃圾堆积着,但也并不是太多,估计也就一两个礼拜的。

巡视组的这个人比较有心,都一一拍了照这才回。

事情出奇的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全部搞清楚了。对于堆垃圾的十二处的环卫工人,本来想全叫来调查,甚至还做好了继续扩大范围的表现,谁知连续找了三个,都几乎是主动就都倒出来了,而且这些人大多是些家庭非常苦难的,上交的一万六很多人都是七拼八凑借的。也有少数经济条件好一些,但这些人并不是真想来打扫卫生的,就像集资或者交养老保险一样,一次**上一万六,然后每月领回一千多元,一年半就差不多回来了,剩下的就都是赚的。当然这些人几乎就不怎么真正去打扫卫生了。

环卫局仿佛也知道这些情况,将这些少数人的卫生区分配在了背街小巷,隔一两个礼拜,再抽调其他卫生区的四五个环卫工人来集中打扫一次。

了解到第六个的时候,巡视组副组长周雄摆摆手说道:“不用再找了,直接把情况移交给纪委吧!”

移交的纪委并不是黄北市纪委,而是东州市纪委。接到周雄的汇报,徐烈书记本就是个暴脾气,听完不由异常震怒,有的人收老板的钱,有的人贪污公家的钱,而这个环卫局长,居然把手伸向了这些本来就生活在贫困下的群众,性质太恶劣了!

“性质恶劣!必须严查!从快从速!”徐烈书记拍了桌子,在最后的在文件上签批时又多了两个字:“从重!”

东州市纪委一插手,不但这个事情完全被查清,另外还有太多的事业都暴露了出来。或许是这个环卫局长脑子有些短路,也或许是胆子太大,总之,他做的太多事,几乎连必要的遮遮掩掩都没有。就像环卫工人的招工,不管谁找他,都必须要交这个钱,经手的人太多了,对他有意见的也好,对他本就心存不满的人也好,都完全没有戒备和防范。

东州市纪委的人也是一肚子不解和疑惑,这个人胆子这么大,人缘又不好,为什么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告他呢?

这个问题调查组闲谈时聊了好几次,最后认为,就是因为这个环卫局长做的太明,做的太白,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这个钱是归了财政,最差也是在环卫局的小金库里。

在后来的询问调查中,很多人的说法正视了调查组的猜测,大家都以为这是单位行为,都没想到这居然是这位环卫局长的个人行为。

既然他连这些生活贫困的环卫工人都不放过,对其他的人和单位,就更不必说了。政府采购的垃圾清运车、各类清洁工具,甚至包括建垃圾箱、买个扫帚,他都要一一关心,并亲自做指示。

特别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东州市纪委去环卫局对他宣布双规时,他正在召开局长办公会,传达系统内党风廉政建设会议精神。

在纪委的工作人员进去打断他让他出来一下的时候,他正在做最后的讲话:“总之,大家一定要管住手、管住嘴、管住老婆和孩子!班子有些同志是我提拔的,啊,有时候对我讲些感激之情,还有什么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培养。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只要你们在我任局长期间,在廉政方面不出任何问题,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回报!”

台上一套,台下一套,就是这样分明。虽然这样典型的例子不是很多,但也绝不只是这位环卫局长一人。

案件没有太多周折,基本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听完汇报,徐烈书记既震惊又愤怒:怎么带的队伍?怎么管的干部?

段文胜书记再一次被叫去训话,回到黄北的时候,比上次还要更灰头土脸一些,连续两天没有参加任何活动,全部推掉了。

刀刀致命【4】

上午有一个调研活动,是省政协的一个部门。照道理说,段文胜是应该全程陪同的,可是这次,他只是交给了白小天。

白小天倒是也乐得做这些事,虽然政协的权力一般,但毕竟是省里下来的。陪着到几个园区和企业转了转,日头就已经偏向了中午。

白小天给段文胜书记打了电话,问他中午是否参加宴请,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此时,段文胜正和孙艾静和杜国成正在牧羊乡的一座小建筑里。这座小建筑只有三座楼,最高的正楼有三层,其余两座都是二层。虽然规模不大,但环境却极好。四面都是山,只有一条盘山路能来到这里。东边那座山峰便是黄北的最高峰:牧羊岭。南北两座都有山泉留下,汇集到这里,然后向东,形成了黄北的母亲河:清河。

这几座小楼虽然有餐厅、歌舞厅、棋牌室和健身室,却几乎从不对外接待,所以整个黄北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

“这地方好美哦!”孙艾静一下车的时候,便被这周围的景色给迷住了:“我到黄北都一年多了,竟然还不知道有这地方。”

杜国成迎着阳光眯着眼也打量着,他也是第一次来。

段文胜书记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想起这座楼的来历,他的心情就微微有些伤感。那还是乔玉莹副市长刚到东州的时候,段文胜为了给老领导庆祝,特意请她过来在牧羊岭招待的。

那天乔玉莹的心情极好,兴致也非常高,打发走了司机,与段文胜两个人徒步从牧羊岭的背面下山,转到黄昏才到了这个地方。

在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两个人温存了一番。事毕,乔玉莹斜倚在段文胜怀中,显得异常幸福和满足,脸上也残留着粉红的晕色,柔声说道:“文胜,在这里建个招待所吧。”

“恩,好的。”段文胜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柔声应了下来。

就这样,三座小楼拔地而起了。负责设计的人是东州市规划局特意从上海请来的,然后一条不宽却质量很好的小盘山路也修好了,目的地就是这里。

其实最初乔玉莹的想法是这个地方风景很好,可以作为一个招待点。可是后来段文胜却把这里当成了两个人私会场所。乔玉莹自然也没有反对,相反,心里暖暖的幸福。

孙艾静见段文胜不说话,有些意识到了什么,便没再追问。

段文胜径直往左侧的小楼走,心情微微有些激荡,想起了同乔玉莹私会的那些时光。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他人生中最顺利也最温馨的岁月吧?什么事都有乔市长帮他想着帮他扛着帮他罩着。而现在,他只能靠自己那并不是多么强壮的肩膀了。

唉!段文胜心中突然有些懊恼,乔玉莹出狱的时候,其实应该带她来这里好好看看转转的。

三个人来到一个小包间,一个服务员进来倒了茶然后就出去了。这里平时只有三个服务员,一个厨师。等有活动的时候才会再派人过来。

三个人喝了一会茶,都没有先开口。气氛显得微微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段文胜书记轻轻放下茶杯说道:“对现在的形势,你们怎么看?”

“我的感觉是非常不好。”杜国成自从进屋就一直皱着眉头,这时也放下茶杯说道:“任何一个地方,不管是省还是市还是县,最怕的就是干部队伍乱套。现在我们黄北的情况是,已经乱了套!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乱套!我觉得这对文胜你很不利,因为这个板子迟早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

孙艾静沉默了一会说道:“都打在段书记身上也不对,双方都有责任嘛!”

杜国成说道:“文胜毕竟是一把手,还是要负主要责任的!而且现在的局面是纪委打头阵,检察院在后面收拾。这是很不正常的!调整干部可以,但一般不能动用纪检手段大规模的清洗干部,这样太容易引起波动甚至是震动!”

“呵呵,已经震动了!”段文胜书记仿佛对杜国成的话很感兴趣,微微笑着问道:“国成,你觉得大范围大力度调整干部,应该让谁打头阵?”

“当然是公安局!”杜国成不假思索地说道:“任何一个地方,一把手想要改变干部的格局,或者是二把手想挤走或者挤掉一把手,最好的办法都是采取打黑的手段。这样做效果好,而且不容易引起大的反应,老百姓也支持,而且也还能算成政绩!”

段文胜书记笑了:“说的对!事实就是这样,从来没见哪个地方把大批大批的抓贪官当政绩的。”

“不但不是政绩,而且”杜国成犹豫了一下,没再往下说。

“那现在怎么办?”段文胜微笑着问道。

杜国成看看段文胜,再看看孙艾静,叹口气说道:“我觉得不好办,一来陈道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真心站在我们这边,二来现在开始打黑好像也晚了点。”说完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已经成了一锅粥了!”

“艾静,你的意见呢?”段文胜将目光转向了孙艾静。

孙艾静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道:“杜书记说的对,现在已经成了一锅粥,再安排打黑已经太晚了。乱世用重典,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最好是下猛药以毒攻毒,尽快改变这种局面!”

段文胜书记满意地笑笑,杜国成的“打黑”和孙艾静的“猛药”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打黑要从长计议,但也不能太迟,可以从现在就开始着手!”段文胜书记看着杜国成说道:“你回去后就立刻跟青云书记商量这个事,如果公安局那边需要我和艾静出面,及时沟通!”

“好!”杜国成点点头说道。

“另外,最近一周,要根据以前掌握比较确凿证据的,给我抓一批!”段文胜书记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恐怖到一定程度才能重新平衡,所以这次出手一定要狠!”

“我已经着手安排了,这次我想从城建口下手,尤其几个单位,有八成把握给他一锅端!”杜国成很有信心地说道。

“嗯,”段文胜书记点点头,将眼光望向了孙艾静:“艾静,你还是要继续辛苦辛苦,看看能不能斩断他们上面的线!”说完叹口气:“动辄就省市来人,咱们太难受了!”

刀刀致命【5】

“是啊,太被动了!”杜国成摇摇头叹道。

“嗯,我会抓紧的。”孙艾静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现在黄北的案子这么多,我担心抽不出太多人手。”

“哦,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给我和国成讲。”段文胜书记笑笑说道:“不管要人还是要钱,我们一定尽最大力量满足!”

“呵呵,暂时先不用,我初步有了办法,明天我就到省里跑一趟。”

又商量了一会,太阳已经转到了正南方。三个人去了水上餐厅。这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小湖上的凉亭,四面有保温玻璃,夏天拆除,冬天的时候装上。

凉亭很小,里面早已生上了小炉子,炭火红红的,一进去就感到了温暖。

上的小菜都是些野味,如山上的大蝎子、金蝉、野鸭、野兔之类,还有些野生菌菇和野菜。

味道尚可,但三个人都没有心情仔细品尝,草草吃完。段文胜书记带着孙艾静在四周转了转,并简单地介绍了一些景物的来历。

孙艾静倒是很欣赏这种静谧的氛围,不过她也知道段文胜书记只是强大精神陪她,便没有过多的流连,笑笑说道:“文胜,这地方很美,希望我们把事情处理完后能放松的在这里玩一天。”

“一定会的!”段文胜书记目光中透着信心,笑着说道:“这里景色最美的时候是开春,到时候换届也结束了,我一定带你来好好地转一转。”

“行!我记下了,你可别赖账。”孙艾静有些娇媚地望着段文胜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然后明天去省里。”

“行,辛苦了艾静。”段文胜书记微微有些歉疚地说道。

孙艾静本想说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笑着轻轻摆摆手,转身快步向楼前停车的地方走去。

目送孙艾静的车远去,段文胜回头看看杜国成,说道:“国成,艾静那边的事我们只能等,只能盼,但是我们这边的不能等不能靠,要抓紧行动!”

“嗯,”杜国成点点头:“准备了好些年,也该拿出来了。”

段文胜书记没有说话,将头缓缓转向了墨翠的牧羊岭,目光微微出神。

杜国成心里这时也有些乱,这个案子早已在查,也有了不少确凿的证据,但是毕竟牵连人太多,不知道这个盖子揭开,会有多少家庭晴天霹雳陷入凄风苦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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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时候真的是有天意的。

就在杜国成还没有最后坚定决心的时候,却有人主动把这个盖子给掀开了。

来检举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微微还带些稚气的脸上满是气愤和恨意,头上还绑着绷带,看样子是受了伤。

他举报的是他女朋友的姐夫,也就是牧羊乡分管城建的副乡长丁大强。

去年,为了兴华综合体项目的落地,牧羊乡有三个村整体搬迁。丁大强是是牧羊乡拆迁小组的组长,同时也是黄北市推进指挥部下设拆迁小组的副组长。

这个项目单论占地来说,在黄北也并不是太大,只是这三个村都是大村,人口非常多,所以在登记时颇费了一些功夫。登记完后,领导小组重新复查了四次,可是几乎每次都还是有不少对不上号的。

因为项目建设期限很紧,兴华这个项目又是东州市领导亲自引进的,所以在上面的接连督促下,黄北市最终决定边登记复查、边登记补偿、边强力推进项目。

丁大强在项目的第一线,里面有什么猫腻他自然是异常清楚,这时见市委决定强力推进进度,便知道机会来了。他找了饮马村的书记兼主任丁大力,含蓄地点了点:能不能虚报一点。

丁大力本来就把自己的院子多报了一半多,只是钱哪有嫌多的,听了丁大强的建议后,立刻兴奋地答应下来。

两个人一拍即合,连夜虚造了三套宅院,占地都在七八分地左右,房子也是砖石混合结构的二层小楼。

但是,假的终归是假的,拆迁办的章也不是随意就能盖上的。丁大强又约了拆迁小组的几个一线人员:国土局的杨科长,拆迁办的徐主任、规划局的刘工程师等五个人。

几乎没有什么波折,除了规划局的刘工程师微微犹豫了两天外,大部分人当天就一致同意可以这么搞一下。

三套院子的拆迁款大约也就是三百多万,现在一下加了这么多人进来,丁大强觉得不过瘾了,便又搞了五套加了进去。

这些房子不能都算在丁大力一个人的头上,那样太醒目了,所以这些人便又分别找了人来签字。

当时,丁大强找的人便是他的小姨子,他让妻子做做小姨子的工作,并承诺给她十二万元。他的小姨子一直很信任姐姐,便二话没说将字签了。这时候,拆迁办的徐主任那边出了点问题,他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便又来找丁大强。

丁大强答应帮忙找找看。当晚回家时,却发现小姨子正带着她的男朋友来家吃饭。闲聊时,发现小姨子的男朋友正巧也是这三个村里的人,便又让妻子给小姨子做工作。小伙子涉世不深,觉得副乡长已经是很大的官了,他让干,肯定就不会有事,便签了字。

后来,拆迁款便陆续到位了。丁大强对小姨子也信守了承诺,给了她十二万元,但是在给她男朋友的时候,却有些心疼了,只给了一万。

也是该着这事不顺,过了没几天,两个年轻人因为矛盾发生了口角。女孩说:“找了我你就知足吧!就签个字,便拿了十二万,这种好事你去哪找?”

“什么十二万?就给了我一万!”男孩说道。

“放狗屁!”女孩生气了,起身说道:“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

两个年轻人一顿争吵不说,竟然还互相拉扯着来到了丁大强的家要当面对质。

丁大强心里责怪小姨子不懂事,却又没法说,只能用别的话搪塞。

年轻人却不干了,气头上说了一些过分的话,威胁丁大强如果不给他那十一万,就去纪委举报他。

话赶话,双方的火气都上来了,最后还动了手。毕竟有血缘关系,小姨子还是站在了姐姐、姐夫一边。三个打一个,将小伙子揍的不轻快。

山崩地裂

小伙子怀着满腔被欺骗的愤恨到了东州市纪委举报,接待他的工作人员见他情绪激动,头上还带着伤,便料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矛盾和冲突,便没有太在意。加上小伙子又提供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那些签字的东西丁大强一样也没给他留下,他登记的院子在哪,面积多大,补偿了多少钱等等都是一问三不知。

纪委的人便打发他道:“行,我们都把你说的记录下来了,下一步我们会去查实的,你等我们的消息。”

小伙子虽然年轻,但也看出了纪委工作人员的敷衍,满腔的热情和期待被浇了一盆冷水,恨恨地出了市纪委,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本想去东州市检察院再去举报,却因为路不熟悉,误走误撞地来到了青湖区检察院。

青湖区检察院的态度跟市纪委截然相反,一听是黄北的案子,尤其是拆迁办的案子,眼中都有些发光。

就在几个月前,黄北检察院刚办了青湖区的拆迁办,连抓了七个人,据说相关领导出面,黄北方面也没给面子。

正为这事耿耿于怀呢,这下倒好,直接给送上门来了。

青湖区检察院立刻派人去核实了小伙子名下的房产,发现他说的不假,果然是是两套。只是这多出来的一套究竟是真是假,因为都已经拆迁完毕正在动工建设新楼,所以一时还拿不准。

但这事毕竟是很容易查清的,通过去村里走访调查,不管是对小伙子也好,还是对那处院子也好,凡是走访的人都说没有这处院子,而且小伙子祖祖辈辈都在村里,没人听说过他家还有别的房产。

青湖区检察院的效率很高,三天后丁大强就已经坐在青湖区检察院的房间里喝茶了。

八套虚假房产很快被查清,相关人员一个也没跑得了,全被抓了进去。这个案件相对来说并不是很大,职务最高的就是牧羊乡的副乡长和拆迁办的副主任,其他的都是科级或者一般人员再加上一个村书记。

这些人被抓自然是罪有应得,不过,也有跟着倒霉的。第一个便是东州市纪委那位接待丁大强小姨子男朋友的工作人员。

徐烈书记脾气本就火爆,听说小伙子是先到的市纪委举报,没人理才又去的检察院,顿时火冒三丈,他一直主抓软环境建设,纪委的人员分成若干个组不停地到各县市区和市直各部门进行督察,却没想到出这么个荒唐事的竟然是他的纪委!作为市委常委,自然不会有人当面对他说什么,但徐烈书记还是在大会上做了自我检讨,并直接将这名工作人员调出纪委扔到了档案局并给了记大过处分。

当然,纪委这位年轻人绝不是最倒霉的,通过进一步审讯,更多的人被牵扯了进来,而且,等待他们的也不像纪委的这位年轻人所受的惩罚。

拆迁是个大事,任务棘手,领导重视,另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资金量大。一拆就是上千家院落,那得是多大的数目啊。在里面塞上个千八百万的,就如脸盘里的一滴水一样。如果没有线索,单靠海查的话很难有头绪。

但是,不管多复杂,只要你的线头被人揪住,那后面的顺藤摸瓜也就相对简单得多了。

这些年,拆迁办是个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为什么容易出问题,当然绝不是某个人的原因,这跟客观存在是分不开的。从这个层面说,因为拆迁工作的复杂性和诱惑性,使得本可以安稳退休的许多人都改变了人生轨迹。从意气风发到锒铛入狱,许多人在回忆时都不约而同地将制度和监督总结为重要的一条。

请湖区检察院查了这样一个大案,自然是欣喜异常,虽然美美吃了条羊腿很滋润,但是能把整只羊都牵出来当然更爽,更何况,说不定后面还有一个羊群呢?

面对清湖区检察院的死咬不放,段文胜书记和杜国成虽然表面仿佛不是太舒服,但其实内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这样一来,矛头既转了向,自己的手又不必沾太多血迹,而且又节省了黄北检察院的资源,让孙艾静得以抽出手来去重点关注其他的重点案件。

杜国成能做的,就是暗地里提供点一点掌握的线索就可以了。有了这种前期做足了功课的暗助,清湖检察院办起来就更加顺手了,简直是势如劈竹,节节胜利。

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这时人们才发现,拆迁办的手段其实很多,出了虚报冒领以外,还有很多的手段。小手段太多,不一一陈述,大场面的动作有几种,一个当然是容积率的问题,另一个便是减缩回迁房尤其是保障房面积,明明是九十三平米的房子,他可以建到实际面积九十或者八十九,明明是六十五的房子,他可以建到实际面积六十三四。别小看这两三平米,几千套房子加起来,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再乘以现在的房价,一般人光听听也够心里发颤的。

一般的老百姓,很少有人会去真正地丈量自己的使用面积和建筑面积,更几乎没有谁去仔细推算自己应该分摊的公用面积。中国社会这种缺少较真的现,为拆迁办的压缩建筑面积提供了沃土,几乎每一个不管大型还是小型的拆迁,他们总会在面积上做点手脚。

除了这两种,还有一种比较常见的就是造价问题。其实说到底,钱的来源就来自两个地方,一是丈量,一是建设,所有的问题不是出在丈量面积上,就是出现建设的造价上。随着审讯的不断深入,令办案人员吃惊的是,造价虚高现象惊人的普遍,而且有些竟然达到了七八百元。一平方米七八百元,那乘以总面积绝对是骇人的。当然这个总面积不是这个三个村的,而是黄北这些年来总的建筑面积。

当然,这些都不是那些一线的小人物所能控制的了,而是需要一些真正能决定如招标之类事情的人物了。

一个接一个进入检察院审讯室的,开始渐渐有些变化了。一个变化是,人员的职务越来越高,再不是那些刚开始的小虾米了。慢慢的,进来的都是些跺跺脚,城建口能震一震的实力派了。另一个变化是,进来的人不再局限于城建口,有很多人都已经调离或者高升,甚至还有许多早已退休,目前正在家含饴弄孙,白头逗嫩颜,其乐融融呢。

或许,很多人都在街头巷尾叽叽喳喳的议论,在酒场上或神秘或者气愤或痛快的谈论,在或热闹或安静的场所有意无意地打听并传递着那些可靠或者不可靠的消息。但不管是什么,这件事已经成了黄北市目前最大也让人兴奋的谈资。

对局外人,尤其是普通百姓群众来说,不过是又多了一份可以聊的话题,多了一份可以解解气的发泄点,可是,对于那些真正牵扯进去的人和他的家庭来说,却不啻于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灾祸,不该得的财产被收走,而以前合法收入又因花钱大手早已被挥霍殆尽。如果每笔钱都被查实的话,恐怕很多家庭都会因此而负债累累。

生活优裕感觉良好的女人失去了昔日的光环,身后没有了强有力的支撑,留下的只是被人戳戳点点的讥笑和羞辱。很多幼小的孩子一下失去了信任与依赖的父亲,很多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下失去了一生的骄傲,甚至有些老人忍受不了打击,心情抑郁,三两个月撒手人寰。其间,还发生了一起因夫妻双双被抓,老人连羞带急加气一下病倒,家中七岁的小孩出门买馒头时出了车祸的惨剧。

罪有应得,这四个字说起来很轻松,而且也完全应该是必须和严肃的。因为罪没有应得,那对其他人是更大的不公平。不过即便这样,办案人员办到后来,还是有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个案件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涉案金额之大,涉案人员之多,而有些家庭的惨象,又无一不让他们触目惊心,心情沉重,早已没有了最开始时的喜悦。

矛头指向

人总是大体公平的。这句话很多时候非常有道理。比如老百姓和官员。平时官员威风八面,可在两个时间里,老百姓一般就会比官员们舒服很多。一是换届或者届中调整干部时,很多官员们寝食不安心情焦躁提心吊胆患得患失,而老百姓则能踏实地睡觉吃饭。二就是查处案件的时候,正如现在的黄北。平时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可以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可以饶有兴趣地猜测着,甚至能怀着一丝小小恶意地诅咒着消遣着,但平时看似风光的那些人,却个个胆战心惊,睡不着吃不香,晚上还总被噩梦惊醒一头冷汗,直到这件事彻底过去或者自己被抓了进去,这才能安稳地睡一个好觉。

黄北这些天来,随着事件的延烧,从提心吊胆到能睡一个安稳觉的官员是越来越多了。这个拆迁大案已经不仅仅是黄北的案子了,东州市委也已经高度重视,甚至连一向嫉恶如仇的徐烈书记心中都微微有些颤动。

目前在我们的国家,尤其是体制内,总是似有似无地弥漫存在着一些不利于除恶的气氛。

这种气氛无处不在,萧何吏副市长曾经在一次高级研讨班上讨论个这个问题,当时他讲的不是纪检问题,而是情况更为严重的食品安全问题。

一个地方,如果你检查出了问题食品,如果问题不大,那是可以作为功绩来宣扬和汇报的,但是如果问题太大,执法者心中不但没有欣喜,相反却会恐惧,因为谁都知道,案件查清后,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追究这些执法部门和监管部门的过失和不作为。萧何吏副市长曾经很诚恳地提出,在当前这个阶段,我们能否把责任先放一放,让大家放手去干,谁抓的多表扬谁,奖励谁,提拔谁,如果这种氛围一起来,那食品安全可能才会有希望。

或许是有客观原因,比如公众的期待和愤怒,所以这些建议提归提,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如泥牛入海。各执法部门依旧是心怀疑虑地对待违法行为和违法者,依然是采取发现后先私下警告并通过做思想工作将违禁食品没收销毁。这样一来,领导们满意,在自己的辖区没出状况不会成为焦点,违法者也窃喜,逃脱了本应得到的严厉惩罚。但这样的后果就是问题得不到根本清除,反而会积攒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等你实在捂不住的时候,一个无法控制局面的大案就又出现了。到时候,谁正巧在这个岗位上就算谁倒霉,哪怕你才刚上任一个月。甚至还有的才刚到位三天就挨了一个处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复出的官员才会那么多,因为谁都清楚,很多人只不过是待人受过而已。

或许说的模糊而不近情理,但在这里不展开细说了。

纪委和食品监管部门比起来,自然是强势很多,而且查处贪腐与食品安全监管的性质还是不一样的,这往往会作为部门的业绩而忽略他们监管的问题。因为纪委的一把手毕竟是整个地区的常委。

不过现在,因为案件牵扯得实在太多,案情也太大,就连纪委这样的强势部门也有些心怀惴惴起来。毕竟,一个地方的干部被全锅端,起码组织部门的考察和纪委的日常监管都没有做到位。而这两个部门的直接领导也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那就是这个地方的一把手。

所以这样说起来,按道理压力最大的应该是黄北市委书记段文胜和东州市委书记周正。但其实并不然,因为段文胜书记已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且这些事他是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的,所以对这个案件,在东州很多领导有些坐不住的时候,他的心态还是很平和的。而周正书记,毕竟是省城的书记。有些人尤其是体制外的很多人或许不是特别清楚,东州的书记其实并不只是东州的领导,作为省委常委,他是整个江北省权力核心的一员,不但比省里的那些厅长们位置高出许多,就连有些副省长也是排在周正书记后面的。甚至按排名顺序的话,周正书记因为进入常委更早,他的排名还在省纪委书记周剑刚之前。

所以有些压力,对某个地市的一把手来说可能是大了一点,但对省城的市委书记,这些体会就会淡很多。

也正是这个原因,省里虽然对这件事情有些关注,但并没有太明显地伸进手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开始有些风言风语在周正书记的耳边不断响起了。

“你是什么意见?”周正书记把徐烈书记喊了去问道。

徐烈书记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破不立,我觉得总这样捂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一次来个利索!”

“嗯,”周正书记点点头,说道:“但要掌握个度。这次清理好了,对黄北以后长远的发展肯定是大有裨益。但是长远与眼前要兼顾,只顾长远也不行。”

“我明白。”徐烈书记微微有些沉重地点点头,他理解周正书记的意思,整个社会的运转靠得是政府这架机器,而大大小小的干部则是这机器上的重要零件。如果能把一些影响机器发挥的零件淘汰换上好的,这架机器会运转得越来越好,但是一次卸下的零件太多,如果又一时没有那么多合适的零件补冲的话,那这架机器恐怕就会散了架,更别提运转了。

“这件事,最好不要走纯反腐的路。”周正书记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嗯,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些好的苗头。”徐烈书记显然明白周正书记的意思,说道:“在审理一些拆迁案件时,发现了一些黑社会性质的行为。”

“哦?”周正书记抬起头来,半响说道:“要好好把握,引导这条路上比较好一些。”

“我明白,已经交代政法委去办了。”徐烈书记说道。

周正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半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徐烈书记苦笑了笑,说道:“省里的闲话不少,感觉有些人想蠢蠢欲动。呵呵,如果不是你在这坐着,恐怕早就不知多少双手伸下来了。”

周正书记微微沉默了一会,说道:“下周我就要欧洲了,你在家里还是要多注意一点。这个案子要尽量掌控在市里,别让省里干涉过多,否则收场的时候费劲。”

“我明白你的意思,收放我会有所控制的。”徐烈书记点点头,又说道:“只是请湖区那边稍微有点难搞,你也知道,省公检法三家都在清湖,尤其是公安和检察院,一把手的人事安排往往是省里直接参与意见,很多时候,单凭市里的主管部门协调起来有难度。”

“呵呵,何止公检法,就算是党委政府班子,省委不也亲自过问嘛!”周正书记笑笑,说道:“不过这点你不用担心,请湖区毕竟是我们东州的辖区,上级部门要协调,区委区政府也要帮着协调嘛!这点,我会跟钟信曲同志交代的。”

钟信曲是请湖区的区委书记。作为东州的最中心区,也是省委及众多省直机关的驻地区,区委书记钟信曲也是东州市的市委常委,不过排名比较靠后,仅在市委宣传部长和市委秘书长前面。

“行,这事你最好交代一下。”徐烈书记松了一口气:“恐怕也就你的话他能全听了。”

“呵呵,不至于,信曲同志还是很讲组织原则的。”周正书记笑着说道。

“那行,就这样吧,我回去安排。”徐烈书记起身:“祝你一路顺风。”

“呵呵,谢谢。”周正书记很少起身送人,就算送,也只是象征性的,但对徐烈书记,他几乎每次都是送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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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北的案件依然在如火如荼地审理着,按照上面的意思,公安部门也已经深度介入,在蛛丝马迹中查找黑社会的影子。

陈道静心中有些焦急,眼看着自己定的大整训活动就要开始了,却又被突然扯了进去,恐怕整训活动又要延期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抽调了几乎所有能抽调的精兵强将全力以赴去做好这件当前最大最重要的工作,这就是政治。哪怕你并不懂政治,只要你在了一把手的位置,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按照磁场的规则来办事,这或许就是**决定脑袋的理论。

随着调查的深入,陈道静越来越觉得艰难,因为从发现的太多线索中,关于丁大集团的很少,偶尔有几个,也是小打小闹,真正发现具有一定黑社会性质的,矛头却往往指向许静的辉煌集团。

晾在一边

段文胜书记对陈道静的汇报显得非常不满意,但脸上并没有太明显得表露出来,他将报告轻轻扔在了桌上,微微有些严肃又有些诚恳地说道:“陈局长,现在是让你帮忙,不是添乱。现在黄北的局面,作为公安局长,我不相信你没有这点政治敏感性。”

陈道静虽然并不热衷于政治尤其是期间的争斗,但这并不是说她不懂其中的玄妙,就连一般的老百姓还总谈论谁是谁的人,哪一帮在跟哪一帮斗,更何况是消息来源最多的公安局负责人了。

“其余的我不想多说!”段文胜书记的目光中透着诚恳,甚至微微有丝请求:“如果讲严重点,黄北要么迎来黎明,要么长时间陷入黑暗。”

“我明白”陈道静叹口气起身,心中微微有些凉意,她一向追求公安超离于政治,但现在看,还是不可避免地沦为了政治斗争的工具。

“可是”陈道静抬起头,神色凝重。

“道静,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段文胜书记的眼色闪过一丝欣喜,没等陈道静说完便讲了感谢的话,所以等陈道静口中又蹦出后两个字,不由愣了愣,问道:“可是什么?”

陈道静定定神,尽量委婉地说道:“段书记,公安的职责就是打击犯罪、保护”

“这个你不用有任何的担心!”段文胜书记的目光中闪着淡淡的笑意:“我懂你的意思!我绝不会干涉你们的正常工作,更不会妨碍你们旅行自己的职责。只是,现在是敏感时期,一些事情,适当的放一下。”说完又加重语气说道:“就算是对我的支持!”

陈道静微微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先放一放。”说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段书记,既然这边我们也插不上什么手,我想借这个机会将队伍好好整顿一下。”

“行!”段文胜书记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说道:“公安这支队伍,早就该好好整顿了。我建议,既然要整顿,就搞得场面大一些,轰轰烈烈一些,这样造成的影响能大一点,效果也会好一点。如果需要市委出面的,你尽管跟我讲!哪怕我亲自去讲话也行!”

“谢谢段书记。”陈道静由衷地感谢道。

“整顿就要来真格的,来真格的恐怕就难免会得罪人。”段文胜书记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道静,你刚来黄北还不久,我看这次的整顿不由由市委安排部署,让政法委也配合一下。”

如果是在汇报前听到段文胜书记这番话,陈道静的心中一定会暖暖的,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仿佛是做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不过她还是有些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太感谢段书记了。”

“对了,集中整顿公安队伍是件大事,对黄北的治安稳定有着重大的作用,我看你最近就不要分神了,把精力都放在这件大事上。”段文胜书记又说道。

陈道静微微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段书记的意思。

段文胜书记沉思了一下,说道:“关于涉黑案件的调查,我看就交给老孟吧!他经验比较丰富,在黄北人脉也光一些,方方面面好协调。况且,这件事既有风险,又会得罪很多人,我看你这个公安局长还是往后退一退,这样能有个缓冲好,有些冲突也好处理一些。”

陈道静这才明白段文胜书记的意思,虽然看起来话说的客气,但实际上对自己这几天的工作是相当不满意的,而且仿佛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否则也不会直接把自己晾在一边而直接点将。

陈道静知道事已不可挽回,其实她心里也想摆脱开这些事,便微微一沉吟,抬头说道:“段书记”

段文胜书记仿佛并不想再听什么,或者是担心陈道静会有不同意见,便直接摆摆手拦住了:“就这样定吧!下午我让青云同志去一趟公安局,跟老孟接接头。”

事已至此,陈道静也只好沉默了,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回去准备。”

“嗯,”段文胜书记的脸上这次又露出一丝笑容:“好好准备一下,把队伍整顿出个样子来!”

****************

下午,李青云代表市委去了公安局,先开了个班子成员的通气会,特意强调了这次打黑是市委决定的重大部署和中心任务,公安局的所有工作都要围绕、配合这个中心进行,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和干扰。

简单的通报后,李青云又单独留下孟如海交待了一番。

至于交待的什么,外人无从可知,但是从会议室出来,孟如海身上最近黯淡不少的那种霸气仿佛又一下回到了身上,连走路的姿势也仿佛比以前晃得更厉害了。

接下来的几天,孟如海开始组建队伍。由于有了市委的尚方宝剑,陈道静也不好阻拦什么。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一点,最近孟如海体会很深,以前他在黄北公安威风八面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很多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倒还看不出什么,总觉得自己就有这样的魄力和魅力,能将这些人笼在身边。可是自从陈道静到了黄北以后,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让他仿佛一下认清了很多人。有桥头草随风倒的,有对自己有意见不敢提,氛围合适了嘴就没有把门的了。还有被自己批评过怀恨在心不敢吱声却盼着等自己失势时反攻倒算的。

所以这次的专案组,全是抽调的他的铁杆和死忠,也就是那些在他被陈道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依然围绕在他身边的人。

市委市政府这次也足够大方,直接拨了三百万给专案组。孟如海买了五辆车,又给专案组的干警配了崭新的装备,从价格不菲的水杯到新款手机都一一装备。

一时间,不但孟如海的气焰嚣张,就连他手下那些专案组的队员们也天天横着身子有些不可一世起来。

换人如刀

换人如换刀。

孟如海直接负责打黑任务以后,效果很快就凸显出来,黄北道上的人物的处境很快便冰火两重天。凡是跟煌辉集团走得比较近的都安然无恙,甚至还招摇过市,比打黑前更要嚣张。但凡是跟煌辉集团一直不睦的那些,尤其是跟丁爱辉之流走得比较近的,境遇就惨得多,抓的抓,逃的逃,辛苦打下的地盘瞬间就化为了乌有。

也有机灵的,见势不妙,连忙倒向了煌辉集团,去找静哥报道。但这时候,已经很难联系到静哥了,能找到峰哥已经就算万幸。

光头和兔子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黄北的一些场所,笑纳一些小帮派的孝敬,然后给他们安排一个与许峰见面的场合。

孟如海这次也豁出去了。在以前,他还是有些顾忌丁建国的面子,在表面上还维系着和气。但是在质监局拆迁的时候跟郑旭刚已经闹翻了脸,既然已经撕破,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很快,黄北的地面上就没了丁爱辉那伙人的踪迹,眼镜老三失踪了,据说跑去了外地,暴狼也消失了,不知道窝在了哪里,不过以他的暴脾气,居然也能忍受得了这种窝憋。

深夜,帝豪皇宫的一个超大豪华包间内。许峰、杜云武、光头、兔子等人正在狂欢,桌子上已经放了五六十个空瓶子。

“我今天看到丁爱辉了,妈的,就跟丧家之犬一样,哈哈如果不是静哥有交代,老子非上去踹得那小子满地叫爹!”兔子搂着两个娇艳的女孩,一边吃着女孩递过来的樱桃,一边狂笑着。

“还**号称五雄呢!现在可好,老四王山被干掉了,老五杜云武现在已经是咱们的人,暴狼和眼镜老三又跑了,妈的,丁爱辉的四大金刚全没了,他算个屁啊!”许峰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用力一搂两侧的两个女孩,讥骂道:“就算两个娘们出马,也能揍得他满地找牙!”说完横了两个女孩一眼:“敢不敢去揍他?”

“敢,只要峰哥下令,我们就去揍他,揍得他满地找牙!”两个女孩媚笑着说道。

屋内的人又是一阵狂笑,继而碰杯声、浪笑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妈的,现在就去!”兔子借着酒意蹦了起来:“走!谁不去谁是王八蛋!”

许峰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坐在那里没动。

“操,都没种!老子自己去!”兔子说完,拽起自己的两个女孩:“走,跟爷去!”

“干什么去?!”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静哥是怎么交代的?都忘了?”

兔子冷眼一看,原来是帝豪皇宫新任的经理小翠,心里不由一阵冒火,他早对帝豪皇宫垂涎三尺了,干个经理多爽啊!有的是好菜可以吃,有的是好酒可以喝,有的是美女可以玩,可没想到自己和光头才跑路几天,回来这个位置竟然被一个乡下女孩给抢了。

“今天谁也不许去找丁爱辉!”小翠很坚决地说道。自从来到帝豪皇宫,她的表现很快便得到了许静的认可,当然她也付出很多,努力很多。另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喜欢上了静哥,觉得这才是世界上真正的男人。有了这种感觉,工作自然就更加上心,也更加得到了许静的欣赏。

兔子冷冷地望着小翠说道:“你算个屁啊!妈的,老子跟着静哥出来打天下的时候,你**的还没到青春期呢!敢在这里跟老子叫唤?信不信老子直接奸了你!”

“就你这幅德行!”小翠轻蔑地瞥了瞥嘴,自从来到帝豪皇宫,她见到人中最让她看不上眼的就是兔子了,得意忘形吹吹呼呼的那副嘴脸简直让她鄙视加恶心。真正的男人是不需要在嘴上吹嘘的,那是没底的男人的一种虚张声势。像静哥,眼神总是静静的,稳稳的。

“妈的!你个臭婊子再给我说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兔子脸上挂不住了。

“你本来就是这幅德行!”小翠毫无惧色,冷冷地看着兔子。

“够了!”许峰恼怒地站了起来:“妈的!你就老老实实管着酒店就行了!男人的事你少管!”

“许峰!你不许去!”小翠横在门口,张开手臂喊道。

“滚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兔子见许峰动了怒,顿时来了劲,伸手把小翠拨拉到一边,回头喊自己的女孩:“想要老子钱的就跟着我!”

几个女孩怯怯地看看小翠,又看看许峰。

“都去,妈的!”许峰挥挥手,喝道:“有什么事我担着!”

几个女孩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低着头从小翠身边走出了门去。

爱辉被辱

“许峰,你别干傻事!”小翠一把拉住了许峰。

许峰嘴角闪过一丝轻蔑,轻轻一抖胳膊,谁知小翠抓得很近,竟然没有甩开。

“许峰,今天你休想出这个门!”小翠踉跄地站住喊道,由于用尽了力气,脸色涨得通红。

“你以为你是谁?妈的,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觉得是我嫂子了吧?**!”许峰用力把小翠甩在地上,冷冷地笑道:“我哥有女人!比你漂亮一百倍!也比你能干一百倍!”

小翠自从来到煌辉集团,几乎没有听到任何与许静有关的桃色新闻,这也是她崇拜许静的一个原因,所以听到许峰说这话,不由呆住了,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下意识地问道:“谁?”

“哼哼,自己打听去吧!”许峰整了整衣领,出门走了,背后还撂下一句:“真正能帮静哥的,是不会在煌辉集团的!你差得远了!”

小翠在地上发了半天呆,才慢慢地起来,想起许静对自己那和蔼可亲的态度,迷人的微笑,使劲摇摇头,觉得许峰是在骗她,可是想想许峰的神情,又不似在说假话。

女人风流,是因为没有找到让她聚焦的男人。以前小翠总觉得好男人好多,徐慕枫、邵雄侠、云飞扬,还有王野农,好像都不错,哪一个仿佛也值得托付终身,可直到遇见许静,她才明白,这才是她生命中的男人。有了他,其他的男人似乎都已经黯然失色变成黑白的了,只有许静,在那里散发着熠熠光辉,永远都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

“不在煌辉集团,那会在哪?”小翠吃力地爬起来,脑子却在飞快地旋转。

“政府?不会!丁大集团???漂亮得多?谁?”女人在一些时刻,脑子往往会特别灵光,尤其是直觉:“姚若苏?对一定是她!”

黄北就这么大的地方,尤其是在餐饮娱乐业,真正的头头脑脑恐怕不会超过二十几个人,漂亮的女人就更少,估计一个手就可以数得清。

小翠呆坐了一会,微微有些阴鸷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恨意,然后起身,神色轻松地整了整衣服,轻盈地向外走去。

****************

当日晚上,有一件事在黄北的各大娱乐场所疯传。

丁爱辉被许峰带人给打了。不但打了,而且是在街上打的!不但是在街上打的,而且是跪在地上被打的!不但是跪在地上被打的,而且是被五六个二十左右的少女轮流每人扇了二十多个耳光!!!

丁爱辉完了!

丁大集团没戏了!

以后黄北就是静哥的天下了!!!

各种推测的声音或醉醺醺或神神秘秘地在各个光线昏暗环境嘈杂的房间里传播着。

孟如海也接到了消息,他先吃了一惊,犹豫过后,还是摸起手机给许静打了过去:“静哥,我听说小峰”

“知道了!以后再说!”没等孟如海说完,许静便冷冷地挂了电话。

孟如海放下电话,呆了一呆,明白这事不是许静安排的,便放下心来,其他的事不用再插手,等静哥电话就好。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可能就是“用人”。有些人,听话但不能干事,有些人,能干事却总不太听话。能干事又听话的人非常少,而且,往往在有些时候,这些人中的部分是最危险的,因为有可能背后把你推下去的就是这些人。

兔子就属于能办点事,但是又总少不了惹祸的人。让他去打扫厕所,他能给你带着一**屎回来。只是,离了这种人也不行,很少人愿意去打扫屎。况且也是多少年风风雨雨过来,对他总还是有那么几分信任。

“哥!我错了!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许峰跪在地上,自从进屋看到许静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尽管心里并没有认识到打丁爱辉有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去?”许静不看他,目光望着窗外,语气冰冷。

“我喝多了。”许静恨恨地瞥了一眼兔子,嘴上却说道:“哥!跟别人都没关系,全是我的错!”

许静一直面如冰水,看上去也很冷静,这时却突然飞起一脚踹在许峰的肩膀上:“我还不知道是你的错!!!”

兔子和光头几个也都在那低着头,心里跟小鼓一样咚咚个不停,这时见许静动手,不由都吓得面色大变,稍一迟疑,就想上来劝:“静哥,您消消火”

许静也不说话,用眼神冷冷地扫了过去。

几个人便没有再敢说话的,低头慢慢地缩了回去。

那几个跟着打人的女孩更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我去安排

“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打!怎么打的丁爱辉,就怎么打他!”许静冷冷地望了一眼这几个女孩,说完又回头对小翠说道:“如果她们不用力,你就让她们知道!”

小翠也没料到场面会这么大,一时有些犹豫,可是看到许静的目光,便挺了挺胸说道:“好的,静哥,你放心吧!”说完一指一个女孩:“你来!”

那女孩腿都快软了,还怎么走得过来,在小翠的厉声催促下,这才一步一晃地挪了过来。

许峰倒也有几分硬气,这时爬起来一跪,将头一伸,说道:“按静哥说的办!”

他说的轻巧,那女孩怎么敢打他。

“打!”许静威喝了一声。

女孩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伸手在许峰脸上打了一下,说是打,倒不如说是摸。

“啊!!!!”一声惨叫响起,女孩捂着**嚎叫了起来。而她后面,小翠冷冷地站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十公分左右的锥子。

又挨了一下后,女孩认清了形势,用力地打了起来,还没到十下,许峰的嘴角就渗出了血。

女孩又有些害怕,手便有些发软。小翠的心此时也有些惶恐起来,转头看看许静,可是看到他那坚定的目光,一咬牙,手里的锥子便又捅了出去。

六个女孩全部打完,许峰那张俊美的脸几乎已经没有人形,肿的像个馒头。如果能一次打完,或许也不会这么痛苦。这些女孩犹犹豫豫,拖得时间一长,前面的打击已经让面部红肿,再挨打便份外的疼。如果换成一个男人,霹雳巴拉一顿,说不定就在麻木中过去了,当然事后也会疼。

**********************

“打!给我打!狗日的,在家里被自己人打,总比出去丢人现眼被那些婊子打强!”丁建国圆滚滚的身子做着跳脚的动作,脸涨得通红,嘴里不停地骂着:“老子叫你别出去别出去,你**的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呢!啊?小狗日的!打,给我狠狠地打,看这个狗日的还敢再往外跑!!!”

许峰在这边挨打的时候,被打的丁爱辉居然也正在挨打。不过丁爱辉可没有许峰那么有种,在地上鬼哭狼嚎着打滚。

丁建国望着眼前的儿子,心里一阵阵的悲凉,如果不是在新西兰还有个出息的儿子,自己这辈子就连继续混下去的勇气都没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种呢!

“好了!”丁建国似乎也没有许静的心狠,还是有些心疼这个自己日出来的“狗日的”,便摆摆手对眼镜老三说道:“给我把他看好了,再不许出去了!”

“好的,”眼镜老三应了一声,挥挥手:“把辉哥扶回房间去。”

“爹!狗日的许静太嚣张了,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打我就是打你的脸!你要不教训他,你以后在黄北怎么混啊?”丁爱辉见不打了,便开始嚎了起来。

“**的,快快快,把这小狗日的抬出去!”丁建国气呼呼地挥一挥那圆圆的小短胳膊。

“现在道上混的都跑他们那边去了,爹,你要再不动手,等人都跑过去,你想动也没人了啊”丁爱辉已经被拖出去老远,但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丁建国气咻咻地坐在了椅子上:“**的,许静也是太欺负人了!”

“现在街面上招摇的全是他们的人,风头太盛了。”眼镜老三垂首说道:“要不要”

“要个屁!妈的,我就不相信了!黄北还是党的天下!一个小小的许静能翻了天???”丁建国立刻打断了眼镜老三,气呼呼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眼镜老三若有所思了一会,轻声问道:“那我们下一步?”

“街面上不都是他们的人吗?**的,我们也有人!”丁建国气呼呼地说道:“给咱们的工人一周放半天假!让他们出去玩,到街上去玩,妈的,最好都穿着咱们的工作服,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咱们丁大集团也是有人的!”

眼镜老三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不过随即就目光一亮,说道:“董事长,就怕咱们的工人出去被他们找茬啊!”

“怕什么!”丁建国又挥了挥短粗胳膊:“老子有钱,老子能拿得起!妈的,老子倒要看看!哼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懂了。”眼镜老三轻轻地点点头,顿了一顿,又俯身轻轻在丁建国耳边说道:“有消息说姚若苏是许静的人,您看?”

丁建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抬头看了眼睛老三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拍拍眼睛老三的肩膀说道:“老三,你懂的,试一下嘛!”

“我明白。”眼镜老三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个明白人。”丁建国活力四射粗鲁的样子不见了,仿佛一下累了,平静地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甚至微微带些疲倦:“老三,我一直等着有人把姚若素给我揪出来,看起来,我没有看错你。唉,我老了,力不从心了,很多事,你可以不用跟我汇报,直接去做吧!”

眼镜老三有点受宠若惊,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董事长,大局您得把握好啊。”

“放心吧,你着手准备,大局,呵呵,”丁建国意味深长地一笑:“或许,改变就在这三五天了!”

眼镜老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那我去安排。”

来来者不善

第二天的晚上,果然街上出现了很多穿标志性的黄钢厂服的工人,大家显得心情愉悦,在地摊上、小酒馆里兴高采烈地喝酒聊天,甚至,饭后也有去ktv唱歌的,当然,只是单纯唱歌的那一种。

这让那些怀着愉悦心情等着丁大集团完蛋的人心里有些不爽,尤其那些急于投靠、急于想向许静买好的各路道上的小头目心里不爽,所以有点摩擦也是必然的。

第二天晚上,更让有些人吃惊,才刚刚被当街侮辱性地揍了一顿颜面尽失的丁爱辉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他的身边不是长相凶狠的人物,而是黄钢的工人。

工人是淳朴的,尽管闲聊发牢骚时也会骂领导骂政府骂有钱人,但是真到领导请他们吃饭,和颜悦色跟他们交谈时,他们往往又会显得拘谨但开心和温暖。

就像丁爱辉,虽然工人们一直也知道这小子是个不成器的料,但毕竟是老板的唯一公子,这时在街上碰到,因为穿着黄钢的制服就请他们吃饭喝酒,他们对丁爱辉的印象顿时就好了很多,眼见为实,以前听到的那些负面的东西也就都随风而逝随酒而融了。

风声早就传到了许静的耳朵里,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好半响才说了一句:“告诉下面的兄弟,谁也不许乱动。”

话是传下去了,但却没有以前有效了。

以前的煌辉集团,真正出去“办事”的人并不多,许静身边真正能接受任务的,也不过许峰和四把刀。虽然人少,但个个有胆能打,所以这些年也并没有落下风,还打出了一片天地。而现在的情况有些变化,队伍壮大的太快,地盘也扩张的太快,单是一个杜云武,手下鱼龙混杂的队伍就远远比许静的核心部队庞大的多,更何况最近又接纳了那么多的小团伙。

目前的局势,许静也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整顿队伍,他的眼睛需要时刻死死盯着丁建国。下面的混乱嘈杂,让他忧心,却还要依然镇定,因为这时不能节外生枝,不能在内部出现问题。

如果说黄北还有一个人与许静感同身受,恐怕就只有黄北公安局的局长陈道静了。不过好在既然市委把打黑的任务直接明确给了孟如海,她现在终于可以有时间来仔细考虑一下整顿队伍的事情了。

***************************

两天过去了,这天天上下起了雪。同样是在这天清晨,周正书记在上海登上了飞往欧洲的国际航班。

这场雪下的好大,一直到了下午依然没有散场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密了起来。

段文胜书记站在窗前,望着漫天飘洒的雪花,俊朗的面孔浮着一丝忧虑。这样一个天气,省人大代表视察团为什么还要坚持来呢?

来者不善。这四个字在段文胜书记的脑海中萦绕。

下午两点,浩浩荡荡的车队了到了,省人大副主任裴庆厚大腹便便地下了车,慢条斯理地扶了一下镜框,这才带些应付地与早已等候在此的段文胜书记轻轻地握了握。因为段文胜书记兼任着人大主任,所以在等待人群的最前面,只是党政两个一把手。

裴庆厚副主任仿佛跟白小天熟悉一点,笑着伸手又跟白小天握了握,这次握手的力道看上去比第一次有力度,也有了热情。

“欢迎老领导来视察指导工作。”白小天身穿一件蓝色的大衣,尽管是在北风呼啸中,但头发几乎没有怎么乱,神色轻松,目光有神,显得心情很是不错。

第二个下来的是省人大办公厅的主任,第三位就是东州市的常务副市长了。

尽管后面还有领导,但段文胜书记已经不能再等候握手了,因为裴庆厚副主任没有跟后面的人握手,包括副书记林秀峰和常务副市长萧何吏,径直经慢条斯理地向楼内走去。

来到会议室,主宾分别坐好。等东州市常务副市长先请裴庆厚副主任作指示时,裴庆厚那张胖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轻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

虽然有些轻描淡写,但还是对黄北这些年的工作做了肯定,这让段文胜心中微微踏实了一点。

按照事前定好的议程,第二项便是段文胜书记汇报近几年黄北经济建设的有关情况。

谁知才刚开了个头,裴庆厚副主任便摆摆手说道:“材料就不用念了,捡重要的简要讲一讲就行。”说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一会我们到黄钢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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