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仙侠》 第二章 失踪的少女 文登县位于登州南部，沂山的一部分便在文登县境内，沂源河的一条支流向北流淌到登州的平原之上，被登州人称之为沂北河。 沂北河流经上水乡，并在这里拐过一个大弯，冲击出好大一片河滩平原，上水乡的乡绅张茂，便在河滩平原上拥有千亩良田，成为乡中首富，人脉甚广，也因此被众人推举为耆老。但凡县里有些什么事情，涉及到上水乡的，无论是官府的差役还是各势力的使者，都不去找里正，而是会拜访耆老张茂，托其在上水乡操作。 如今张耆老家中阴云密布，二房姨太太春娥像失了魂般呆坐在交椅上，张耆老阴沉着脸，背着双手在大堂中来回走动，正房太太李香则是斜靠在椅中，手中捂着暖手的手炉，嘴里不咸不淡地劝慰春娥：“妹妹，秀芳也就失踪两天，老爷在县里交游广阔，托些朋友打听，会有消息的。” “可……当时就一转眼的工夫，怎么就不见了呢……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姨太太春娥唉声叹气，又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张茂中过秀才，家产富足，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娶到了登州望族李家的旁支小姐李香，这登州李家乃是赵郡李家的支脉，算起来张茂张耆老还能和天下高门五姓七望之一的赵郡李家扯上关系，当然属于支脉的支脉，远房表姑爷。 只是结婚二十年多来，李香的肚子实在不争气，非但没有生出儿子，就连个闺女也不见踪影。张家也算是横行上水乡近百年的大户人家，眼见张茂已经四十有余，还没个后代，李香在压力之下，便给张茂纳了妾。当然，妾室春娥长相很一般，不过胜在年轻。 春娥进门后，连连生下大少爷与大小姐，五年前，又生下了二少爷。张茂老来得子，将春娥宠得不行，入张家门二十年，春娥也渐渐不把李香放在眼里，若不是李香背后有着李家的家世，险些张家就要上演一出宠妾灭妻的狗血剧情。 “老爷……县里那边有消息了么？”见方才的一番伤心表现，张耆老只是来回踱步，都没有关注她，春娥忍不住问道。 张茂停下脚步，看春娥一副雨打梨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已经拜托了主管刑名的赵功曹，满县张榜寻人，只是消息没那么快。另外叫人去喊赵富贵了，他是赵功曹的族弟，平日里和赵功曹关系还可以，我准备去请他帮忙到县里，催催看。” “秀芳身上有功夫的，她可是炼皮初期，你看家里八个护院，哪个能打过她？就算一时失了联系，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大危险。”听到张耆老如此关心张秀芳的失踪，李香也不好太过冷淡，认真地劝慰起了春娥。 “希望如此吧……”春娥又拿起手帕在眼角沾了沾。 倒宁愿秀芳不会武功……张耆老的心很沉重，在他的层面，能得到的消息比家中两个妇人更多。 近两个月来，县里已经失踪了近二十名会武功的少女，莫说炼皮初期，就是炼皮后期也不保险，隔壁淄州顶级势力苍雷镖局的孙小姐，听说马上就要进入炼骨境的天才少女，还不是一样在文登县附近失踪？ 一个月前，苍雷镖局的总镖头“飞云大刀”童自云亲自来拜访他，托他关注下司徒倩语与司徒松的消息，不想没等找到司徒父女的踪迹，自家的闺女竟也失踪了。 正在众人愁眉苦脸的时候，突然听得屋外一声叫喊：“大少爷回来啦！” 见得一名风流潇洒的青年公子入了屋，张茂与春娥的脸上顿时一喜，也许有希望了。 张家大少爷张闯自幼好武，不喜文墨，曾无数次把秀才张茂气得脸红脖子粗，直到张闯通过了天香楼的三重考验，成为了天香楼内门弟子，张茂才一下子转变态度，变为全力支持张闯的圣武之路。只因天香楼乃是登州境内最顶尖的几家势力之一，能成为其中仅数十位的内门弟子之一，对张家是莫大的荣耀。 一年前，张闯晋升了炼皮境后期，开始出外以天香楼内门弟子的身份闯荡江湖，对江湖上的事情，比张耆老了解得更多。 “妹妹有消息了么？”张闯一进屋，不及对众长辈问好，便皱眉问道。 春娥立刻呜哩哇啦说了一通，将方才张茂的话复述了一遍，期间还夹杂着无数句为娘伤心死了等哭诉的话。 张闯听完，沉思片刻道：“娘，听说近期别的县也有少女失踪案出现，爹的影响力仅在文登县，我这就拜托师门的好友，到临近的牟平和黄县打听打听，至于蓬莱府城，我亲自去打听。” “闯儿，还有一个消息忘记告诉你。”张茂沉吟了一下，“秀芳在文登县城失踪前，曾有人看到‘一剑公子’丁路在街上拦住她，说过几句话。江湖上都说‘一剑公子’好色，你说会不会……” “应该不至于吧……丁路可是一剑阁的少阁主，炼血初期的高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张闯面露怪异，一剑阁是与天香楼齐名的登州顶级势力，虽然传闻“一剑公子”丁路不过三十出头，便已经娶了十余房小妾，但自家妹妹的容貌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嗯……往美化了讲，勉强称得上清秀吧。 “不是一剑阁的话……那其他几县打听的事情，辛苦闯儿了。”张茂凝重的神情中，带有一丝欣慰，如今儿子的能量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他这个父亲了。倒是自家女儿如果真被“一剑公子”丁路看上，也未必是件坏事，可惜了。 “应该的，妹妹的下落我也很着急，我这就去找人。”张闯转身便要出门，但见赵富贵从外面匆匆忙忙得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名与自己年岁接近的年轻人。 “哎呀，耆老，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赵富贵的脸上露出一副标准的关心神色，“呦，二位嫂夫人也在。” 张茂看了一眼春娥，春娥立刻又边抹着眼泪的，边将一切情况复述了一遍。 “耆老放心，我一会儿就动身去县里，与我族兄商议，怎么把大小姐给找回来！”赵富贵当然知道张茂叫自己过来做什么，当下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有劳富贵。”张茂点点头。 众人正要行动起来，忽听得跟在赵富贵身后的一名年轻公子开口：“耆老，这文登县附近，有没有什么经常有武林人士失踪的地方，或者是……怪力乱神的地方？” 说话的正是蒙齐。 第三章 风雨庄 苍雷镖局童总镖头的面子，在登州也颇为吃得开，据说几家顶级势力都已经行动起来，打探司徒父女的下落，但至今没有消息，父女两人在登州可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联想到自己曾得云霄宗奇遇的过程，这令蒙齐不禁有些突发奇想，莫不是有什么上古仙府在登州悄悄出世，因此陷住了司徒父女。 “阁下是？”张茂看蒙齐三人个个风采照人，不似普通人物，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此人是谁，倒觉得说话之人身旁的男子更眼熟一些，忽得心中一动，又补问了一句：“啊，这位少侠可是淄州‘血衣刀客’闻少侠？” “正是在下，去年走镖路过文登，曾与耆老见过。”见张茂不认得蒙齐，倒认出了自己，闻达心下暗爽了一番，随即指着蒙齐与黄芷仙，介绍道：“这两位是‘影刀’蒙齐与我的同门师妹黄芷仙，我们正追查少局主父女失踪之事，听闻张耆老的大小姐也失踪了，便跟过来听听。” 张茂的关系多在文登县官场与文场，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没听过蒙齐的名字，但淄州‘影刀’之名，却已在登州武林的顶级势力中传播开来，张闯听闻蒙齐的名字，眼中一亮，快步上前抱拳一揖，道：“原来竟是蒙大侠到了！张家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张闯弯腰拜礼的身子几乎折成了九十度，哪怕当初张茂带着张闯拜见文登县令罗文清时，也没有行如此大礼，张茂不禁好奇问道：“闯儿，他是……？” “爹，蒙大侠出道江湖不过四个月，便已经位列淄州武林榜第四位，是孩儿心中最为佩服的人之一。”张闯眉间神采飞扬，完全是见到心中偶像的样子，不等张茂继续问话，便转头对蒙齐说道：“蒙大侠，要说文登怪力乱神之地，还真有一处，那便是风雨庄。” “风雨庄？” “正是，二十年前风雨庄曾是登州武林大豪“蛇鞭”邱良的宅院，这邱良邱大侠武功高强，乃是炼骨后期的大高手，为人急公好义，江湖朋友有难，只要他有能力，都会伸手拉上一把。可忽然有一天邱大侠的风雨庄里传闻闹鬼，坏了人性命，最开始邱大侠并不在意鬼怪的说法，只是严禁人传谣，埋了尸体便继续住下去。” “是真鬼还是人为？”蒙齐皱了皱眉。 “大侠继续往下听便知。接下来，在风雨庄内离奇死亡的下人原来越多，十天之内，庄里竟又死了十七八人，这下人心惶惶，好多庄里下人都纷纷求门路离开了风雨庄。蒙大侠，这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猜是什么？” 这张闯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声调抑扬顿挫，配合生动的面部表情，将风雨庄的故事讲得活灵活现，听得蒙齐三人心中一阵发麻。张闯卖了个关子，黄芷仙急忙问道：“是什么？” “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全都进入了五炼境，甚至有一位炼骨初期的庄园客卿，也死于非命。”讲到这里，张闯心中一紧，全部是身怀武功之人……若是除了性别问题，当初风雨庄的案子和最近的少女失踪案，极其相象，那他妹妹莫不是…… 见张闯没了声音，黄芷仙又是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哦，后来邱良大侠也没有再坚持，请了天香楼二护法前来调查，但当天香楼二护法到达风雨庄后，鬼魂竟不再出现。所以众人怀疑是进入先天炼血境后，阳气旺盛，鬼魂不得靠近，所以没有出现。” “那这事情算是解决了？邱大侠后来人呢？”自被张茂认出后便变身小透明的闻达，发言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后来邱大侠死了。” “死了？！” “是的，天香楼二护法走之后，邱大侠继续在风雨庄居住，当晚鬼魂再现，悄然无息间，带走了邱大侠的性命。”张闯面色凝重，“邱大侠离世之后，风雨庄的其余人相继离开，庄园便荒废了下来。” “那鬼魂实力好强！”黄芷仙惊呼，能让炼骨后期的邱良无声无息毙命的，恐怕至少也要是炼血中期的实力，这样的实力，在淄州完全可以进入武林榜前十。 “当然强了，在之后二十年中，探查风雨庄或在其中借宿的武林人士，至少有一两百人在那里失踪，最开始凡是炼血境强者前往时，鬼魂都不会出现。直到八年前，有两位炼血中期的高手，也失陷在其中，大家都判断，若真有鬼魂，实力至少也要在炼血后期境界。” “风雨庄位置在何处？”蒙齐问道，如果文登县内有这么一处地方，被博陵崔家死士追杀的司徒父女，为了拖住对手，还真有可能将人引到风雨庄。 “就在文登县城南十五里，若是蒙大侠不急，等我一天，我托朋友去临县打听我妹妹的消息后，便带蒙大侠亲自前往。我怀疑我妹妹的失踪，没准也和风雨庄有关。” 张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恳请蒙齐等人等他一天。方才他也突然怀疑起风雨庄与近期的少女失踪案有关，决心前往一探，寻找他妹妹的下落。如果能与“影刀”蒙齐一同前往，自然极大的增加了安全保障，机不可失。 “闻兄，你看如何？”蒙齐望向闻达。 此番来到登州，正是晏含烟亲自相请，委托蒙齐前来协助闻达调查司徒父女失踪之事。身为罗家的辰星客卿，蒙齐拥有相当大的自由度，并没有与罗汐瑶等人一起留在沂南镇，操盘法藏寺重建之事，当天便收拾行囊，与闻达黄芷仙一起前往登州。 闻达作为司徒博明的三弟子，加上年纪也比蒙齐黄芷仙大上几岁，此行其实是以他为主的。闻达沉吟一下，道：“也好，便等这位张少侠一天。” “好，那说定了，明天下午，咱们就动身前往风雨庄。”张闯约下了时间。 …… 在文登县城往南走十五里，有一片占地数十亩的衰败庄园，前后共三重院落，东西各有一溜跨院。 二十年风雨，庄园四周的灰色围墙早已残破不堪，不时有野狗叼着不知名之物，从围墙断口钻出。在那一尺方圆的断裂洞口处，不知是否错觉，总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禁想快步离开。 文登县的江湖人几乎都知道，这里便是昔年“蛇鞭”邱良邱大侠的风雨庄，也是二十年来吞噬掉上百条人命的闹鬼之地。 相传在风雨庄中不可过夜，在风雨庄的夜晚，即便是炼血境的强者也会被来自阴魂地府的索命鬼魂，牵走了性命。若是五炼境界不高，哪怕是在白天，身体也会在庄中受到潜移默化的侵蚀，离开风雨庄后，便会大病一场。 一日正午。 风雨庄已经略显歪斜的铜环大门，随着嘎嘎地声音一声，被缓缓推开。 蒙齐、闻达、黄芷仙、张闯四人，手持兵刃，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传闻恶鬼索命的风雨庄。 （求推荐票~） 第四章 初探 二十年过去，风雨庄似乎还保留着当年邱良去世时的样子，每一进院落门口与大堂两侧，都各摆放着一排白色花圈。 在三进院落的大堂梁上，处处都挂满了白色的灵幡，悬落而下，灵幡尾端因为岁月变得破旧不堪，有的数条灵幡打结在一起，被风吹过，远远看去，便仿佛是吊死的尸体，因为水分消失而失去分量，四处晃动。 “还好是正午来的，若是晚上，不被鬼魂索命，也要被吓死。”黄芷仙面色有些发白的从正院的大堂中走出，即使是中午，这曾经摆放过邱良尸体的大堂，也是阴气森森，让人极不舒服。 张闯从一处厢房中走出，听得黄芷仙的言语，便道：“中午来不打紧的，这些年还没有听说有白天来风雨庄，而被鬼魂索命的，所以我带各位在这个时候来熟悉一下地形，真正的考验在晚上。” “这里什么特殊的也没有，还是等到晚上看吧。”闻达也从跨院中回来，“就是这里的气息好压抑，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些传闻。” 蒙齐手持蝉翼刀，不出半个时辰，便在这庄园中仔细转了一圈，可以说除去那些祭奠死人灵幡花圈与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外，风雨庄与寻常的武林强者的庄园没什么两样。 不，或许有一点异常，那便是上百人在这里失踪，按理说总该留下些痕迹，但风雨庄干净得似乎有些过分了。另外，蒙齐在这里隐约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似是仙灵之气，又过于阴郁，似是而非，莫非真的有鬼魂作祟？ 看了眼原本四处溜达的老白，如今正停在一处花坛前拿着蹄子刨地，难道这颇具神异的老白有所发现？蒙齐升起希望，问道：“老白，你有发现？” “咴儿？” 老白从花坛中叼起了一颗长错了地方的药草，一脸茫然地看着蒙齐。 哎，就知道困扰登州武林二十年的谜团，没那么容易被他们发现端倪。 回到约定好的集合地，也就是主院落的正堂屋前，蒙齐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又对张闯道：“张少侠，这些年失踪的人，可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按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在这里失踪的人，便是彻底不见了，连他们的尸体，也从未被发现过。” 张闯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从天香楼的藏书中看到过有关风雨楼的记录，也曾有数波师兄师姐们探索过风雨庄，甚至还失踪过两名炼骨期的师姐，当时已至炼血后期的天香楼大护法亲自来查探，依旧没找到两名失踪师姐的踪迹。 “总不能被鬼吃了，再四处看看有没有密道，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那就等吧。”闻达做出了决定，众人带了干粮，便是做好了在风雨庄过夜等鬼的准备。 等待的时间需要数个时辰，众人也不会干坐着，就势在院落中各自练了功，轮流睡了午觉补充体力后，便围坐在厢房的一个圆桌处聊天。 “张少侠，听说天香楼是登州最有名的青楼？”蒙齐一脸好奇，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道。只是房间里总共就四个人，又坐在一起，就算声音再低也肯定会被所有人听到，看到黄芷仙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蒙齐忙解释了一下：“既然来登州调查，总要了解下登州最有名的几家势力嘛，张少侠正好在这里。” “蒙齐，说起来你和我哥这些年，到底去过青楼没有？”黄芷仙对于这个问题的好奇，显然远远高过了对天香楼的兴趣。 蒙齐一脸正色：“青楼是什么？所以我才要问张少侠。” “哼！”见蒙齐的答话极其浮夸，黄芷仙哼了一声，又侧头问闻达，道：“闻师兄呢？” “这个嘛……江湖走镖，有时候任务需要，在所难免。”闻达的脸红了一半。 张闯与众人初识，关系还未到能讨论此等话题的地步，遂接着蒙齐最开始的问话回答道：“说天香楼是青楼也不算错，不过世间只知天香楼乃是登州最好的青楼，却不知天香楼除了青楼之外，还有经营女性水粉、衣物之类的店铺生意，更有为文人士子提供保镖伴读之类的生意，否则若天香楼男弟子，只做得打手龟公之流，又如何能招得上好的苗子进行培养？” “就譬如张少侠这般？”蒙齐笑道。在来风雨庄的路上众人闲聊，蒙齐得知张闯比他小一岁，转年便满二十，如今是炼皮后期的境界，资质比黄芷仙要好些，基本达到进入州霸级势力的内门标准。 张闯的脸红了一红，道：“在蒙大侠和闻大侠面前，我怎么敢称得上好苗子呢？” “我在淄州便一直听说登州天香楼有两位顶级高手，都至少不逊于我们淄州‘北地神枪’张南风，其中天香楼主风华绝代，艳名远播；天香老掌柜神秘莫测，神出鬼没。你见过你们楼主没？”闻达说了一堆，显然重点在传闻中美貌无双的天香楼主。 张闯摇了摇头，道：“自从进了天香楼，我就一直听闻楼主和老掌柜的传闻，但始终没有机会见到，也不知他们长什么样子。天香楼一直是四大护法在管事。” 天香楼四大护法，均是炼血境界，各个都是登州武林榜排行前二十的强者，这也是天香楼与一剑阁、青牛谷、登州李家并称登州四大顶级势力的底气之一。 众人聊着聊着天，天色渐晚，正吃着干粮，听得风雨庄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嚣，不一会儿四名年轻男女与一位布衣老者走进了风雨庄。 看衣着打扮，年轻男女应是富家子弟，两男两女，成双成对，都是不到二十的样子，凭气息可以感觉到，均是炼皮中后期的样子，各个都能算是张闯口中的好苗子。 布衣老者约有五六十岁，一身灰色布衣，手里握着一对色彩缤纷的石球，隐约中散发出的气息，却令人捉摸不透这老人究竟是什么境界。 “咦？这里已经有人了？”年轻人中为首的一位走到蒙齐等人面前，道：“你们是谁？也是来风雨庄探险的？” “我们是淄州来的，准备去蓬莱城，错过了时辰，文登城门关了，路过这里歇脚。”闻达走镖数年，江湖经验远比蒙齐等人丰富，伸手在背后轻摇，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他来应付，“你们是？” “我们是登州圣武州学的学生，我叫孔玉山，听闻风雨庄闹鬼，便来此探险，以证明自己的圣武实力。”为首青年孔玉山指了一下布衣老者，道：“这位老丈姓牧，叫他牧老丈便可，路上偶遇，说也是想见识下风雨庄，便与我们一起来了。” “隔壁厢房还空着，坐下五个人没有问题。”闻达指了指隔壁。 “嗯？哼，真是多疑。”孔玉山有些气愤，回身与一众男女说了几句，便与布衣老者一起进入了隔壁厢房。 “你觉得他们有问题？”蒙齐悄悄问道，布衣老者的实力，蒙齐看不透。 “不知道，总归小心没大错。”闻达摇摇头，又对着黄芷仙解释了下，“走镖走习惯了，不愿意和陌生人靠得太近。” 时间渐渐流逝，夜幕终于彻底降临了风雨庄。 森然的阴冷之气在风雨庄渐渐弥漫开来。 （求推荐票~） 第五章 圣武州学的学生们 江湖人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夜晚照明多用篝火。 戌时四刻，蒙齐等人在闻达的建议下，来到院中，四处房间内收集了些废木料，点燃了篝火，围坐院中取暖照明。 不过来自蓬莱圣武州学的少年男女们，却坚决不去院内升起自己的篝火，乌烟瘴气神马的，太难受了，而且还好冷。 “来，还好我准备充分，出门时还特意带来了蜡烛。”十八岁的少女张溪从包袱中掏出了几根蜡烛，点上火，得意洋洋地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烛光下，张溪明艳的小脸，愈发美丽。 见到张溪一副求夸奖的样子，孔玉山满脸的笑容，道：“多亏有小溪，否则咱们就要像隔壁那伙儿淄州人一样，大冬天的，还要在院内烧篝火。” “你说那伙人可真奇怪，厢房里待的好好的，天色晚了，反而跑到院子中央去点篝火。”另一名少女谢媛立刻应和道。 少年李安也接起话来：“厢房里烧火，那是不要命了，鬼还没有碰到，倒先被烧死。况且这院子阴气森森的，没有个亮光，真让人心里发毛。” “总之，根据我几次行走江湖的经验看，那伙人没那么简单，风雨庄这破院子鬼气弥漫的，一般江湖中人看了也想退避三舍，要他们是普通人，怎可能就恰好来这里落脚呢？没准也是冲着恶鬼来的。”孔玉山浑身散发着一种名为智慧的光芒，引得两名少女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咳。”少年李安打断了孔玉山的话题，转头对布衣老者问道：“牧老丈，你敢一个人来风雨庄探险，应该也是有名的高手吧？可上了登州武林榜？” 牧老丈抬眼，呵呵笑了一声，道：“别想那么多了，趁现在外面有那伙儿人吸引鬼魂，赶紧睡会儿觉。” 说着，牧老丈便闭上眼睛，坐在角落的地上，不再说话。 孔玉山思索了一会儿，瞥了下嘴，道：“登州武林榜前一百我都背熟了的，根本没有姓牧的，别管他了。” “对，对，咱们聊咱们的。”谢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也许是化名呢……”李安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没人理他。 忽的屋外一阵风刮过，吹得蜡烛一阵晃动，跳动的火焰几番挣扎，缩小到几乎不见，最终还是再次放大，继续燃烧着。 厢房内的场面突然沉寂了下来，听着外面呼呼的阴风与院中篝火噼啪的声音，少年男女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淡淡的恐惧在众人之间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张溪红着脸，小声道：“我……我想去上厕所。” 正院中有淄州人，只能去隔壁的院子，方能上厕所时不被人听到羞人的流水声。只是民间流传的鬼怪恐怖故事里，受害者无一不是落单时被袭击的。 张溪在方才众人说笑时便有尿意，到现在已憋了半天，如今冷场，没了转移注意力的手段，那阵阵尿意更加凶涌而来，终于忍不出说了出来。 “大家一起去隔壁院子，谢媛陪着张溪去那边的厢房解决，我和李安在外面放哨。大家轮流解决完再回来。”孔玉山的确不是江湖菜鸟，当机立断分配了任务，又看了一眼牧老丈，看他没有与大家一起行动的意思，便对三人道了句：“咱们走吧。” 蒙齐正与三人一马在正院的院中烤火，等着传说中的鬼魂出现，看到孔玉山一行人从厢房中出来，向隔壁跨院走去，便出言提醒道：“若真有恶鬼之事，跨院中不似这里火光阳气旺盛，你们要小心了。” 他们果然知道风雨庄的恶鬼……孔玉山心中闪过念头，点点头，带着另外三人继续朝跨院走去，背影逐渐消失在浓郁的黑幕中。 “他们……会有事么？”黄芷仙有些担心。 “看看吧，鬼魂出来我们就过去。”闻达道，他方才没有去劝孔玉山，未尝没有拿他们当诱饵的意思。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臭味从远处飘来，老白立刻警觉的挺起脖子，睁大了双眼四处张望，最终停留在跨院的方向，警惕地晃动着蹄子。 这臭味登时引起了蒙齐体内灵气的警觉，这不似一般的气息，竟蕴含着某种仙法之道的法力，当下蒙齐轻喝：“走，快去跨院看看。” “啊——” 狗血的剧情毫无例外的发生了，跨院中已经传来了孔玉山的惨叫。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话说的有道理，牧老丈没有跟着圣武州学的弟子们一起行动，躲过了来自跨院中的袭击。但在孔玉山发出惨叫的一刹那，他便出现在了厢房门口，与蒙齐等人相视了一眼，便一同向跨院奔去。 众人赶到跨院时，借着惨白的月光，依稀可见五道身影，正在围攻孔玉山李安；张溪头发散乱，惊叫着向众人跑来，身后还跟着一道苍白身影在追杀她；而在跨院厢房的门口，谢媛倒在地上，颈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留了一大滩，眼见失去了性命。 “找死！”闻达持长刀飞扑而上，银光劈下，带着隆隆雷声，斩在追杀张溪身影的手臂上，岂料平日里可轻易斩断碗口粗大树的一刀，竟然没能斩断追杀者的手臂，反将闻达震退了三四米远。 “啊！” 追杀者不顾手臂受伤，竟然一个飞跃，便扑在了心神稍微放松的张溪身上，张嘴啃咬在了张溪脖颈颈之上，大口吸食起了鲜血。 炼骨后期！甚至距离炼血初期只差一步之遥！ 一击之下，便测出了这追杀者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众人中的第二高手“血衣刀客”闻达。 蝉翼刀出鞘，一刀斩在匍匐啃咬张溪的追杀者后背之上。 情况不对！ 蒙齐只觉原本应毫不费力砍入的后背，竟似一块坚硬的钢铁，蝉翼刀仅砍入寸余，便难以再深入。这皮肤的防御力，较之当初真澄炼腑境的不动明王神功，也仅差了一两筹而已。 追杀者抬起头来，蒙齐这才看清他的相貌，皮肤惨白，双眼发青，面部左侧脸颊已经掉了一大块血肉，腐烂肉眼可见，但却丝毫没有鲜血流出。同样，当蝉翼刀抽回，追杀者的背部只留下一道伤口，不见鲜血。 这分明是个死人！ 死人身上，除却有着炼骨后期的圣武境界外，还散发着大约有内省境三层的仙灵之气，气息中不似当初见到单薇歌时那种充满宁静的感觉，而是充斥着浓浓的死意。 （求推荐票~） 第六章 僵尸 这风雨庄果然有大古怪，没有白来！ 追杀者已经放弃地上张溪的尸体，朝蒙齐扑来，行动之间迅速至极，丝毫不受背上伤口的影响。 传统的兵刃攻击似乎没有太多效果……灵力流转，蒙齐在蝉翼刀上施加了引火术，高热之下，蝉翼刀夹带着层层热浪，再次斩在了死尸追杀者身上。 内省境七层后，蒙齐的引火术威力更强，借着蝉翼刀之势，瞬间引燃了死尸追杀者身上的衣物，火势一起，死尸追杀者顿时攻势受阻，翻滚在地，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再起波涛三叠浪！ 蒙齐没有给死尸追杀者扑灭火焰的机会，直接发动石壁刀法第二式，一层层的力量不断叠加，连续击打在在地上挣扎的死尸追杀者颈部，终于将其头颅砍下，死尸追杀者在地上抽搐数下，渐渐没了动静。 就在蒙齐击杀死尸追杀者的数招之间，跨院内的战斗已经结束，孔玉山与李安仰面倒在地上，面色惊恐，双眼大睁，颈间被咬破了大洞，汩汩鲜血流下，再没了呼吸。 五道身影缓缓逼近蒙齐等人，隐隐散发着死灵之气，其中一名有着内省境五层的修为，圣武境界也足有炼血后期，另外四名则是内省境三层修为，圣武境界炼骨后期。五道身影皮肤惨白，青色眼眸，嘴角还挂着来自圣武州学弟子们的鲜血。 这五道身影正是民间流传的恐怖故事中出镜率最高的主角之一，僵尸。 这风雨庄闹鬼的传闻是真的，不是孔玉山等人不小心，可纵然一起行动，四名炼皮境的年轻人，如何是一名炼血后期僵尸带着五名炼骨后期僵尸的对手？ “师……师姐？”当看到五名僵尸的面孔，张闯声音颤抖，其中一人竟是三年前在风雨庄失踪的天香楼炼骨中期弟子之一，他少年时期爱慕多年的天骄师姐温曼冬，如今温曼冬战力更强，已到炼骨后期。 失踪的天香楼天骄弟子，竟然成为了风雨庄中的僵尸。那么其他几名僵尸，是否也是那些失踪了的武林强者呢？想到在风雨庄失踪了上百名武林强者，这僵尸的数量……蒙齐等人不寒而栗，不敢再想象下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对付眼前这五只实力强大的僵尸。 蒙齐双手暗结法印，动作愈发熟练，为闻达、黄芷仙、张闯的兵器，施加上引火术，道：“这僵尸不怕寻常兵刃，我有奇法，可为兵刃加热，时间不长，我们且速战速决！” “好！蒙兄你去对付那只最强的，我单独对付张闯师姐，芷仙师妹与张闯结伴防守，保命即可。”闻达快速分配了任务，又看了一眼闲庭信步跟在众人身旁的布衣老者，道：“牧老丈，我们知你绝非普通人，若能相助，万分感激。” 当蒙齐释放引火术的时候，牧老丈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此刻听闻达开口求助，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联手作战。 五名僵尸已经逼到众人身前，配合极其默契的一同向蒙齐扑来，竟是欲先除掉斩杀了它们一位同伴的蒙齐。 怪物嘶吼，利爪幽幽，阴风扑面。 不好惹……蒙齐眉毛微蹙，手起刀落，大漠烽烟雪茫茫！刀影向僵尸们挥洒而去的同时，人向后飘落，避开这联手一击。 刀影纷飞之下，四名炼骨后期的僵尸身上衣物，转瞬便起了火势，退了开去，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这只交给我了！”闻达见机，冲上前去，隔开四只炼骨后期僵尸与炼血僵尸的联手空间，又是一刀，向天香楼弟子温曼冬所变异的僵尸砍去。 不过，那炼血后期的僵尸，竟已经不惧凡火，身上燃烧着重重火焰，继续向蒙齐冲来，蒙齐大惊之下，再次飞身而起，落在厢房的屋檐之上，避开了这炼血僵尸重重一击。 嘭！ 在炼血僵尸一抓之下，连接正院与跨院的圆月石制拱门，竟是塌了一半，飞溅的石屑如雨点般落在众人身上，若非即便境界最低的黄芷仙也有炼皮中期，仅这些石屑便可将人伤得皮开肉绽。 转眼的工夫，四只炼骨僵尸均已扑灭身上火焰，其中温曼冬已被闻达牵制，怒吼连连。 剩下的三只，一只径直攻向牧老丈，另外两只则快速爬起，伸出带着尖利指甲的爪子，向张闯与黄芷仙冲去。 双剑齐出，张闯与黄芷仙想到了一起，欲先合力杀死一只僵尸。岂料当双剑刺中僵尸胸口，还未等火焰燃起僵尸衣物，这僵尸竟随着惯性靠近到了两人身前半米之处，伸爪便可够到两人。 黄芷仙慌忙左脚微抬，踢中僵尸小腹之处，借反震之力退后数米。 黄芷仙的一脚，未能踢开僵尸，僵尸仍在张闯面前。张闯不及反应，只见这炼骨僵尸双掌抓住刺中它的长剑，强忍住灼烧的痛苦，用力一拧，竟是将长剑从张闯手中夺走，接着就势将长剑一横，便要反砍张闯。 当得一声，刀剑相击，一段剑尖掉落，蒙齐已从屋檐飞下，用蝉翼刀砍断了张闯的长剑，救下张闯。 “啊！” 旁边又传来黄芷仙一声惊叫，众人看去，原来剩下的一只炼骨后期僵尸，没人拦截，竟是冲到了刚刚退后躲避的黄芷仙身前，一爪抓去。 此刻正是黄芷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再行躲避。 “芷仙！”蒙齐闻达齐齐惊呼。 少女逢难英雄出，忽见炼骨僵尸身侧，一对健壮马蹄子影现，嘭的一声，炼骨僵尸竟被踢出了十几米远，老白在最关键时刻，找准机会放了苦练多年的大招，救下黄芷仙。 “闻兄，天香楼僵尸交给我，且帮我拦住炼血僵尸一招！”见黄芷仙暂时脱险，蒙齐大喝。 “好！” 闻达拦住炼骨僵尸已是略显狼狈，也不问为什么，提刀便迎向更加强大的炼血僵尸。 蒙齐挥刀，运足力气，大漠烽烟雪茫茫！蝉翼刀夹杂着森森寒意，全力一击，斩向了温曼冬！ 刀闪！火起！头颅落！ 一刀之下，方才隐隐压着闻达打的炼骨后期僵尸温曼冬，彻底结束了性命，倒地一动不动。 从刚刚的短暂交手便知，因为不惧疼痛，这炼骨后期的僵尸，比普通的炼骨后期高手还要难缠，远非黄芷仙张闯两名炼皮境武者联手便可抗衡。 众人的策略一开始就错了，蒙齐此刻欲先除去炼骨僵尸，保住张闯与黄芷仙的性命。 “噗！” 闻达以苍雷六式硬挡了炼血僵尸一击，一口鲜血喷出，倒退飞出。 几乎同时，蒙齐再度出刀，斩向方才与张闯纠缠的炼骨僵尸脚踝。仓促之下，蒙齐此刀未能使出全力，刀入一寸有余，但已足够破坏掉僵尸的行动能力，炼骨僵尸步履蹒跚起来。 蒙齐回身面对炼血后期僵尸，分配任务道：“闻兄，瘸腿僵尸交给你了！芷仙张闯，吸引远处僵尸注意力，老白找准机会就踢！牧老丈——”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神秘的布衣老者牧老丈，扭头看去，便见那炼骨后期的僵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牧老丈脚下，头上被砸个稀烂。 （求推荐票~） 第七章 生死之间 不及众人惊叹，炼血僵尸已经再度扑了上来，蒙齐只得迎上，口中大喊：“闻兄，交给你了！” 闻达明白蒙齐的意思，牧老丈只是临时联手，解决了属于自己的敌人后，未必会帮他们，眼下众人已经有破局曙光，只要自己击杀瘸腿僵尸，便有足够的力量与老白一起围杀最后一只炼骨僵尸。 当下闻达不顾身体已被炼血僵尸打出内伤，强行催动内气，刀影闪动，连绵不绝的攻向瘸腿僵尸的下盘，趁你病，要你命，这是闻达闯荡江湖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炼骨僵尸比寻常炼骨后期的高手更加难缠，只要闻达近身攻击，僵尸的爪爪掌风都能带起一片血雾，在闻达身上留下伤痕。 但闻达身为苍雷镖局第一天骄，又岂没有越境杀敌的能力？十余招后，瘸腿僵尸变为了断腿僵尸，继而变为死僵尸。 此刻闻达已经身负十余道伤口，浴血浑身，杀气惊人，一声大喝，持刀冲向了正与老白进行着踢飞再冲回来游戏的炼骨僵尸。 “血衣刀客”的名号，是闻达一刀一刀从江湖中厮杀出来的。 “老白！” 蒙齐与炼血僵尸交手一二十招后，短时间内相互奈何不了对方，故技重施，带着炼血僵尸向杂毛老马冲来。 杂毛老马一声嘶鸣，硕大马眼狠狠瞪了冲来的蒙齐一眼，这等厉害的家伙你竟让马爷来挡？ 不过老白心里嘀咕，蹄下却不停，冲着炼血僵尸直冲而去，临近四五米时，一个转身，完成了一个优美满分的尥蹶子动作，那炼血僵尸双爪伸出，与老白的双蹄击在一起。 碰！ 炼血僵尸被震退数步，老白近千斤的身躯竟然向前连续几个踉跄，跑出十余步方才停下，两条马后腿隐隐颤抖，显然这一击亦是给老白造成了不小麻烦。 回到被老白抛弃的炼骨僵尸身上，这最后一只炼骨僵尸刚刚连续被老白踢飞了五回，早就动了怒气，正第六次冲向老白时，见老白竟舍弃了它，跑去挑衅炼血僵尸，当下愤怒地一转弯，又继续向老白追去。 这转身一瞬，炼骨僵尸后背彻底暴露给了浑身是血的闻达，闻达眼中精光一闪，奋力挥出一刀，砍在炼骨僵尸后背上，虽刀锋只入僵尸皮肤半寸左右，但借着这股挥刀的力量，闻达将僵尸一直推向迎面而来的蒙齐。 蒙齐心有灵犀，运足力气，蝉翼刀横挥，一刀斩断炼骨僵尸头颅。 炼骨僵尸皆毙，如今只剩炼血僵尸。 蒙齐、闻达、老白，两人一马围住炼血僵尸，黄芷仙与张闯则是境界相差太远，在远处戒备，牧老丈手中继续把玩着手中的七彩石球，神色淡淡地看着炼血僵尸战场。 “这僵尸刀枪不入，即使蝉翼刀也只能划破皮肤表层，又不俱凡火，近乎无敌，闻达，老白，你们小心。”蒙齐与炼血僵尸交手数十招，深知炼血僵尸的厉害。 闻达默默点头，刚刚挡了炼血僵尸一击，此刻五脏六腑像错了位一般剧痛，加之又连续强运内力继续战斗，如今内伤不轻，几乎只有伺机逃命的力气。 即便如此，闻达依旧坚持围堵在炼血僵尸的一侧，即使仅有一击之力，也许便能向刚刚一样，与蒙齐配合，除掉这炼血僵尸。 “嘶伊——” 老白冲着刚刚令它吃了小亏的炼血僵尸龇牙，怒喝一声，岂料那炼血僵尸对老白不理不睬，只是死死盯住与它交过手的两人一马中，威胁最大的蒙齐。 敢忽略马爷不是？老白眼珠一转，脚下蹄子轻巧一踢，一个石子飞速击向炼血僵尸，打在炼血僵尸的头上。 炼血僵尸侧头看了一眼老白，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防备着蒙齐的出手。 还不理马爷？ 老白一个跳跃，落到了方才圆形拱门垮塌之处，蹄下如影，接二连三的将碎裂的小石块，踢向炼血僵尸，噼里啪啦，数枚小石块全部击在炼血僵尸头颅之处。 还有完没完了？当第九块小石块击在头部后，炼血僵尸终于忍耐不住，朝老白扑了过去。老白一个激灵，第一时间转身，四蹄翻飞，朝着主院落飞也似地逃走。 老白挑衅炼血僵尸时，闻达始终盯住了炼血僵尸的表情，多次石块击中炼血僵尸头颅后，他发现一个现象，每当石块飞来之时，炼血僵尸并非纯粹的不躲不闪，苍白眼皮依旧会下意识的眨动，维持着活人一般的习惯。 不是刀枪不入么，有何惧小石块？莫非……只是怎么告诉蒙齐，万一僵尸可听懂人言…… 猛地灵感所至，闻达高喊：“蒙兄，你可还记得老白每次撩闲成功，最可恨的是哪个部位？” 什么？蒙齐一怔，不及反应，炼血僵尸已经冲出去追老白，又听得闻达再道：“待我再为蒙兄创造机会！” 只见闻达架起刀势，浑身气势升腾，似一道霹雳般，转瞬追上炼血僵尸身影，长刀刺出，带着滚滚雷声，隐约中空气有这雷光乍现。 苍雷六式，闻达不知使出了哪一式，出手间竟带有外相风采，但无论哪一式，一定是如同蒙齐当初在炼骨境界强行催动石壁刀法第三式一般，可一不可再。 此击，仅有一次机会。 刀芒夹杂着雷声闪过，闻达一刀刺中炼血僵尸两股之间不可言之处，隐隐电光，瞬间让炼血僵尸浑身僵直一瞬。 “蒙兄！”闻达高喊。 话音起，黑色刀影现，蝉翼刀抓住炼血僵尸僵直一瞬，精准刺入了炼血僵尸眼眶，内劲送出，搅碎了炼血僵尸脑部。灵力流转，火势自炼血僵尸头颅内部燃起。 蒙齐与闻达双双收刀后退，只留炼血僵尸在原地双臂乱伸，嘶吼挣扎，不出片刻便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咴儿咴儿。” 见击毙了炼血僵尸，老白甩着尾巴回来，一双硕大马眼瞪着闻达，你刚刚说什么？马爷还有最可恨的地方？ 蒙齐与闻达相视一笑，最贱的便是老白这双有灵性的贼马眼。 “咳咳。”炼血僵尸毙命，闻达心神一松，顿时咳出一口鲜血，内伤之下连续强行运功，令他伤上加伤。 “老闻！” “闻师兄！” 蒙齐与在远处观战的黄芷仙面露关心之色。 闻达伸手摇摆，示意自己能行，盘坐在地，运功片刻，一股肃杀之气自闻达体内升起，生死之战后，闻达破境，进入炼骨后期。 “恭喜！”蒙齐衷心而言。 原本蒙齐与罗汐瑶、王胧、真澄等天下有数的年轻天骄交往交手后，眼界大开，心中自有傲气，淄州本地天骄早不放在他眼中。 如今与闻达并肩作战，闻达虽仅是炼骨中期，但面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还多的对手，毫不畏惧，敢打敢拼，又数次起到关键作用，与蒙齐配合击杀敌人。这给蒙齐带来不小的震感，江湖多豪杰，闻达，不负“血衣刀客”之名。 正当众人准备休整一番的时候，牧老丈缓步走到众人身旁，声音颇负沧桑，道：“准备休息了？还没结束呢。” （求推荐票~） 第八章 复生的死者 “牧老丈说得不错。既然出现了僵尸，那么总有来源，而且当年两名炼血高手失陷在这里，现在仅出现了一名。”闻达仍在疗伤，蒙齐取代了他队长的职责，督促大家警惕。 黄芷仙点头，持剑与蒙齐一道，护在闻达身侧。 张闯站在闻达与牧老丈之间，隐隐中挡住了牧老丈通往闻达身前的道路。 “呵呵，我不是你们的敌人。”牧老丈转身背对众人，声音凝重起来，“敌人来了。” 篝火的火光映衬下，十余道身影影影绰绰，接踵而来，从正院的方向出现在了被炼血僵尸破坏的圆形拱门处。 为首一人中等身材，国字脸，面色苍白，手持一条拇指粗的长鞭，不仅圣武境界到达了炼血后期，周身上下更散发着内省境六层的死灵之气波动。此人却不是僵尸，所有人都能明确的感受到，这是位活生生的人，或者说是修士。 这名修士身后跟着的，是十余只至少也是炼骨后期境界的僵尸，其中有一只身上所散发出的阴冷气势，丝毫不亚于众人方才历尽千辛万苦才战胜的炼血僵尸。 “一个老头，带着区区一个炼血初期和几个炼骨炼皮的小辈，竟杀了我几员大将。嗯？炼血初期的小子倒有些意思……”为首修士痛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炼血僵尸尸体，声音阴恻恻，又看向牧老丈，“老家伙，你是谁？” 这修士显然对蒙齐和牧老丈更为在意，但却有意忽略过了蒙齐，直接针对上了牧老丈。 牧老丈的目光缓缓在修士身后的众僵尸身上扫过，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修士，最终落在了修士手中的长鞭上，道：“‘果然是你，蛇鞭’邱良，二十年前诈死，想必是为了修炼这邪异功法吧。” 牧老丈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身为登州本地人的张闯，谁能想到酿成风雨庄二十年惨案的人，竟是风雨庄曾经的主人，名满登州的“蛇鞭”邱良邱大侠。 “你认识我？”邱良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反正眼前这些人都要死。他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曾经的旧识，绝没有眼前牧老丈这一个人物。 牧老丈面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缓缓道：“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这邪异功法出自蓬莱仙岛附近一座小岛。” “你究竟是谁？”邱良的声音狠厉了起来。 “二十一年前，和你一同前往探宝的人叫做苏强，你就是杀死了他，独得了这份功法吧？我叫苏牧，苏强是我的结义兄弟。”牧老丈的声音渐冷。 牧老丈是“奇石老人”苏牧！ 蒙齐等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苏牧手中的两枚七彩圆石上，这正是奇石老人赖以成名的兵器，传闻来自于九天之上的神奇石头，重逾百斤，坚硬无比，在苏牧手中却可举重若轻的把玩。 七彩圆石就在眼前，只是之前没人能将这位牧老丈，与登州武林榜排行第九位，炼腑初期的顶级强者联系到一起。 早在来登州之前，蒙齐便在罗三小姐的要求下，背下了登州武林榜前二十位的高手资料，生怕他意气风发，踢到了不该踢的铁板，不仅自己遭罪，还为罗家惹祸。 不得不说，登州武林的平均实力，较之淄州明显高出一筹，排行前十的强者除了第十位的天香楼大护法“风流客”蒋道是炼血后期圆满外，其余九人皆为炼腑境以上。“奇石老人”苏牧，位列第九，也是唯一一位散人出身的强者。 十九年前，“奇石老人”突然自登州江湖中出现，以炼血后期的境界打遍炼血无敌手，八年前晋升炼腑初期，便一直稳坐在登州武林榜的前九之内。 “原来是个想报仇的，正好我手下缺了一位僵尸大将，你就来补上这个位置吧！”邱良狞笑，他并非莽撞之人，虽然这些年深居简出，没有接触登州武林，但从闯入风雨庄的武林人士口中，他还是知道“奇石老人”苏牧其人。 不过，炼腑初期又如何，邱良得奇遇修仙法后，苦修二十年，从炼骨后期提升至炼血后期，也是有颇多仙法底牌，越境杀敌不再仅属于那些顶级天骄，邱良相信自己这个天赋普通优秀者，同样能做到。 长鞭舞起，“蛇鞭”邱良率先发动了进攻，三米长的黑色长鞭，如同狂舞的巨蛇，以诡异的角度抽向苏牧。几乎同时，邱良身后的十余只僵尸，带着浓郁腥臭纷纷向苏牧厮杀而来。 “你们退后！” 蝉翼刀芒起，蒙齐护住了重伤未愈的闻达，以及境界不足的张闯黄芷仙，与四名炼骨僵尸缠斗在一起。 蒙齐这里只是战斗的余波，风雨庄众僵尸真正的攻击目标是苏牧。 面对重重杀机，“奇石老人”苏牧手腕一抖，两枚七彩圆石便如同有了生命般，在众僵尸之间弹射，击倒最近的两只炼骨僵尸后，两枚七彩圆石左右夹击，准确的撞击在了邱良长鞭上，遏制住邱良的攻势。 七彩圆石挡住长鞭后，光芒一闪，飞向高空，瞬间又重重砸在冲来的炼血僵尸胸骨处，方才大显神威几乎势不可挡的炼血僵尸，在这一击之下，竟然倒飞出二十余米，重重砸在正院中的篝火之上，浑身火焰燃起。当炼血僵尸挣扎爬起再向苏牧攻来时，竟是步履蹒跚，受了不轻的伤势。 “咦？” 苏牧这几招出手，已是惊到了邱良。邱良的实力虽明显高过手下的炼血僵尸，但也远不能一击便将其击伤，当下邱良运起邪功，浑身黑雾腾腾，黑雾顺着长鞭滚动，布满长鞭。 呼！ 邱良的长鞭再度抽出，带起的腥风黑雾，蒙齐即使相隔数米，略微一闻，也觉得浑身似乎要失去力气，忙运起灵力，方将这股阴毒气息逼出。 首当其冲的苏牧更是面色凝重，迅速服下一颗药丸，手指冲着空中飞舞的七彩圆石一指，七彩圆石光芒更胜，带着两股尾光冲入邱良周身的黑雾之中，只听得邱良一声惨叫，顿时后退了数米。 “你怎么会有解药！？”邱良声音中带着惊惧。 苏牧完全不理会邱良的问话，指挥着七彩圆石，再次击倒了两只炼骨僵尸后，朝着邱良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来自炼腑境强者的压力弥漫开来。 “该死的老家伙！反正这里早就呆腻，老夫出山也！” 交手数招之后便知苏牧深浅的邱良，竟然毫不恋战，指挥着受伤的炼血僵尸与一众炼骨僵尸，便欲从庄园出口处逃出。 “哪跑？”蒙齐正好在邱良的逃跑路线之上，顿时掀起层层刀影，拦住邱良。 邱良岂会在意这炼血初期的小辈，带着黑雾的长鞭立刻闪电般抽下，刀鞭相击，力量之大令蒙齐几乎难以握刀。 更危险的是，一股死灵之气顺着长鞭，流转至蝉翼刀，又流入蒙齐体内，蒙齐哼了一声，强烈的腐蚀之意在体内乱窜，不得不运起灵力抵挡，万幸云霄宗传承的上清丹鼎心经正解，乃是玄门正宗，正是这等歪门阴邪之术的克星，很快便将死灵之气逐出 一心二用下，蒙齐手中蝉翼刀慢了半拍，终究被邱良抓住机会错身而过，逃了出去。无奈之下，蒙齐又全力一击，斩下一只跑得慢的炼骨僵尸头颅，算作出气。 “炼血境的小子，莫以为仗着你有奇遇，就想与老夫抗衡，老夫会还来找你的！”风雨庄外的远处传来邱良阴狠的声音。 随着邱良远去，风雨庄的后院之中，又隐隐有上百道身影出现，行动迅速，沿着与邱良相同的逃跑路线，追随邱良而去。 这上百道身影经过蒙齐等人时，蒙齐等人方才看清，竟都是炼皮境的僵尸，众人只来得及斩杀二十余只，还是被上百只僵尸逃了出去。 张闯面色难看，望着众僵尸远去的身影，喃喃道：“这下登州江湖，乱了……” （求推荐票~） 第九章 真洞炼尸秘法 “张少侠，这些……僵尸之中，有你的妹妹么？”闻达在说出僵尸二字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怕万一真的言中。 即使在夜晚，只能借着月光与篝火匆匆一瞥，凭借出众的眼力，张闯也早就每只僵尸的样貌扫过一遍，其中并没有看到他的妹妹张秀芳，摇摇头道：“我妹妹不在这里，只怕近期的少女失踪案，未必和风雨庄有关。” “我也未看到大师兄与倩语师侄。”在蒙齐与黄芷仙探寻的目光下，闻达也摇了摇头。 众人说话间，“奇石老人”苏牧已经朝后院走去，方才大群炼皮境僵尸便是从那里出现。蒙齐忙对众人道：“我们跟上去，去看看。” 风雨庄的后院不算很大，四五亩地的大小，白天很快便可以转完一圈。如今晚上再度光临，后院正中的石板出现了一个一丈方圆的大洞，直通地下深处，在洞的边缘隐隐还留有法力波动的残余，蒙齐仔细品味，似乎和他最近新研究的内省境术法“化石为泥”的波动接近。 怪不得白天众人根本没有发现，这密室的入口竟要术法相助才能找到。 沿着洞穴向斜下走了十几米，众人便来到一个处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分为十余个独立的房间，每个房间均有上百平米，约有十件房屋空置，但还弥散着腥臭之气，那些僵尸平时间恐怕便是藏身于此。 有两处房间内堆积着小山般的白骨，一颗颗骷髅头空洞的眼眶注视众人，仿佛诉说着当年所遭受的折磨，墙角堆积了大片残破的衣物，已经发霉腐败，这些都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武林侠客。看这些骷髅与逃出的僵尸数量，两百有余，只是登州武林所知晓的失踪于风雨庄的江湖人士数字，而那些消然无息便淹没在风雨庄恐怖漩涡中的江湖散人，不知还有多少。 另有一处房间放置着各色兵器，应该都是这二十年闯入风雨庄失踪武林侠客的兵器，闻达在此观察许久，似乎没有发现司徒松与司徒倩语的常用兵器，方才松下一口气，与蒙齐黄芷仙一起，追着“奇石老人”苏牧继续搜索。 最深处的房间应该便是邱良日常生活之所，房间之中倒也简谱，一张日常歇息的大床，一处练功打坐的坐榻，一个装满了金银的宝箱，一处高约一米一人多长的大石台，便组成了房间中的全部。 石台之上有一具尸体，不知是否被处理过，颜色虽已经发青，尸僵早已缓解，看死亡时间至少过了三天以上，但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如果没有今日众人闯入风雨庄，只怕过不了多久，邱良的僵尸大军又将多出一只僵尸。 一刀斩下，蒙齐轻易地砍断了尸体头颅，避免横出意外。 苏牧淡淡看了一眼身首异处的尸体，没有作声，算是默认蒙齐的行为。 在坐榻一侧，放着数本书籍与竹简，其中一卷竹简从包装上来看，被邱良保护得最为精细，苏牧拿起来随便翻看起来，蒙齐与闻达等人连忙凑过去一同观看。 原来这正是邱良从蓬莱仙岛外的无名小岛上得来的邪道仙法。 跟着看了半晌，蒙齐大致明白了这仙法的功效，心法名曰“真洞炼尸秘法”，名字叫得响亮，其实也只是残篇，之前几任得到仙法的人凭借此仙法，最高也就到达过鸣心三层，离问仙还差得远。 “真洞炼尸秘法”残篇主要有五个内省境术法和一个鸣心境术法。 第一个内省术法便是“炼尸术”，可将尸体炼制成僵尸，根据尸体生前实力，所炼僵尸又分为兵卫将帅王皇六级，皮肤坚韧，刀枪不入，等级越高者，所保留的生前灵智越多。炼尸者可通过死灵之气之间的冥冥联系，操纵这些僵尸。 第二个内省术法为“活死人”，使用强者鲜血，以自身为炼，既可令生命流逝减缓大半，寿命增加一倍有余，亦可令祭炼者皮肤逐渐变得像僵尸一样坚韧，若是练到极致，未必会比大德寺的不动明王神功差多少。这个术法的延寿效果，恐怕便是吸引邱良修炼邪法的最大动机。 不过这两个术法有一点弊端，无论是僵尸还是活死人，在白天都会实力大幅下降，只有晚上才是他们的天下。 第三与第四个内省术法，众人都见过，一个便是“化石为泥”，与之配套的还有反向术法，“化石为泥”，这间密室的出入口，便是这两个术法的杰作。 最后一个内省术法唤做“腐蚀黑云”，可激发体内死灵之气外放，形成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黑云，攻击敌人身体乃至内腑，是内省境术法中少有的攻击性术法。腐蚀黑云术法篇中，另有解药丹方，名曰黑云丹，以云烟果为主药，应该是为了群体作战时，防止误伤队友。 至于鸣心境术法，被加了禁制，只有到达内省境九层才可一窥其中奥秘，无论是“奇石老人”苏牧，还是蒙齐，均不得而知，只怕邱良也未曾看到过。 众人看罢，心中暗暗有数，邱良带着上百僵尸逃走，将来只怕早晚还会交手，此刻知己知彼，总归胜机或者逃命的机会，多上一分。 “奇石老人”苏牧看完“真洞炼尸秘法”，随手递给了一旁伸脖子观看的蒙齐，道：“我看你也会两手仙法，这秘法便给你吧。” “前辈，黑云丹方晚辈已经记下，这邪术歹毒，晚辈无需此术。”蒙齐推辞。 苏牧嘴角上弯，道：“术用之于正道，便是正术，用之于邪道，便为邪术，全看使用者自身。怎么，你怕把持不住自己？” “无论用之于正邪，令死者不能安息，非晚辈之道，若是前辈也不喜此术，还请前辈烧掉吧，避免再害了他人。”蒙齐以试探的目光看向苏牧，若是苏牧留下此术，以他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在场众人无人可拦。 苏牧叹了口气，道：“此术其实三十年前便曾经问世过，昔年一剑阁大长老以炼僵之术为害武林，后来其前往蓬莱仙岛探险，死于路上无名小岛。我义弟苏强偶然发现此术踪迹后，寻得邱良结伴前往，试图破除禁制获之，岂料却被邱良害了性命。也罢，那便烧了吧。” 说着，苏牧便将“真洞炼尸秘法”扔在了地上，蒙齐登时松下一口气，引动灵力，释放引火术，腾腾火焰从竹简上燃起，不到片刻，便将竹简烧成了灰烬。 这是蒙齐第一次明确的在众人面前，展示出自己会使用仙法，罗三小姐寻仙之事淄州顶层武林几乎全知道，不知罗三小姐看中蒙齐，是否也有想从蒙齐手中拿到仙法的想法呢？黄芷仙不禁问道：“蒙齐，你真的会仙法？” “是啊，也是沂山之中偶得奇遇，仙人灌顶，得了几篇术法。”蒙齐点头道。 （求推荐票~） 第十章 风雨之后 较之修炼需要灵气的仙法之道，长陵真人所创圣武之道巧夺天工，几乎不消耗天地灵气，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圣武之道问仙之难，更甚于昔年仙法之道。在圣武问仙的门槛面前，天下顶级势力为求问仙，早将天下名山幽林探访个遍，试图寻找到昔年仙法之道的问仙功法。 只是能出问仙大能的门派，不是举宗搬往上界，便是彻底没落失了传承。被找到的，全是中小仙门遗迹，遗留术法里好的不过鸣心境，悟法境的术法都是数十年一遇，至于问仙境功法，那是闻所未闻。 而数千年来，少量勉强流传于世的仙门，由于身俱灵根者难寻，传人甚少，能入鸣心境便是顶级大佬，传承也多止于鸣心。较之数百外相境，十余法则境的圣武之道传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内省境乃至鸣心境术法，在天下顶级势力眼中其实并不算非常罕见，罕见的是可直指问仙大道的玄门核心秘法，譬如云霄宗传承中的上清丹鼎心经正解与流云剑术心法。 蒙齐不是迂腐之人，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在法藏寺之战后，蒙齐便向罗家主动交代了自己在山中南柯一梦，得仙人授法，之后从云霄宗传承中，挑出了十余篇术法功法，写予罗三小姐，最高不过悟法境术法两篇。当初出山遇骨道人，被迫与骨道人探讨研究的九篇术法皆在此列。 罗三小姐也曾问授法之仙名号，蒙齐只说自己仅记得云霄真人四个字，却是模仿单薇歌当年得青山居士传授仙法的神髓，神仙嘛，当然神龙见首不见尾。 即便如此，两篇悟法境术法，四篇鸣心境术法，内省术法与炼药丹方十一篇，这也是罗三小姐数年来寻仙访道的最大收获，甚至仅两篇悟法境术法，便超过了罗家跃居顶级高门三百年来所收藏的仙法底蕴。 在蒙齐离开淄州之前，罗钰与罗汐瑶一同承诺，他日若蒙齐前往金陵罗家本家，罗家藏书楼仙法阁，任凭蒙齐阅览。若江湖中有仙府遗迹问世，罗家亦会遣外相强者亲自护持，与蒙齐一道探索。 “仙法啊……那日在紫阳武道台，天火银光剑的剑尖刺中钟昌，也是仙法？”闻达也是好奇起来，仙法素来在江湖中只是传闻，若非真正的天下顶级势力，能接触到仙法之道者，寥寥无几。 “奇石老人”苏牧在此，蒙齐点点头，不欲多言。 “邱良带着一众僵尸逃走，除了圣武州堂与四大势力外，只怕登州之境，没有势力是他的对手。”张闯看完“真洞炼尸秘法”后，心思没有在蒙齐的仙法上，而是担心登州武林，忧心忡忡，“甚至武林榜前十以外的强者，遇到邱良，都会危险，被其拿下变成他手下的炼血僵尸，这雪球若是越滚越大……” 张闯没有说下去，大家能想象，若是让邱良炼成了十余只炼血境后期的僵尸，即便炼腑境的强者，也未必安全，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多想无用，你是天香楼的弟子吧？”苏牧对着张闯道，“风雨庄的善后，你去通知文登县里吧，过不了多久，邱良必会在登州现出踪迹，若需要老夫出手，前往蓬莱城奇石居找我便是。” 说完，苏牧把玩着两颗七彩圆石，踏步离开了地下密室。 “前辈，那箱珠宝……” “留给身陨在此的武林同道后人吧。” 密室之外，传来了苏牧苍老的声音，幽幽远去。 风雨庄大案，震惊登州上下。 数百条人命，除了少量特点鲜明的兵器外，缺少确凿线索物证，尚无从查起死者身份，但仅四名圣武州堂弟子毙命，俱是登州大户人家子弟，便足以让文登县重视，这些可都是未来将投身军旅的苗子。 风雨庄中，尚有炼血、炼骨、炼皮各境三十余只僵尸尸体，凭借依稀的相貌可辨认其身份，牵扯到登州武林大小二十余家势力，连顶级势力天香楼、一剑阁均有门人弟子，深陷其中。 为此，登州刺史文峰亲自来到文登县过问案情，对着召集而来的登州诸势力代表表态，朝廷对于邪法伤人之事，一定追究到底，不予姑息。 不过登州各位江湖巨擘谁也没有把这话当真，朝廷高悬于庙堂之上，除非真的影响到了大批黎民百姓的生活，否则对于武林之间的争斗向来乐见其成，江湖之事江湖毕，这是多年来江湖与朝廷之间的默契。 至于在风雨庄密室发现的珠宝银两，共计约有两千四百两上下，在闻达建议下，其中两千两暗中在县城兑换成银票，四人各分五百两，待得风雨庄受害者真正查明之后，再做处理。剩余的四百两零头，则交由前来风雨庄办案的文登刑曹赵功曹，算是交公。 看到银两后的赵功曹自是笑容满面，连称必会上禀县太爷罗文清，言张家少爷勇闯贼窟，为国效命。 张闯看到跟随孙捕头而来的数十衙役捕快，每个人俱是喜笑颜开，心中暗赞闻达有先见之明，谁知道最后罗文清能见到的银两能有多少，不过张闯行走江湖也有一年，寻找妹妹下落之事，还需要赵功曹及这些衙役捕快费心，也就没再过问这些银两后续将会如何处理。 五日之后，风雨庄大案前期取证工作已经基本完毕，在文登县北的十里长亭处，张闯与蒙齐闻达辞行。 “齐哥，达哥，小弟还需前往蓬莱城亲自寻访妹妹下落，司徒大侠与司徒小姐的踪迹，小弟也会留意。若你们来蓬莱城，可来天香楼寻我，告辞！” “闯兄弟，路上小心，就此别过。”蒙齐与闻达纷纷对张闯抱拳，老白亦是一声嘶鸣。 “老白，我去也！” 一夹马腹，张闯引着胯下马匹转身，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在延伸至远方的驿道上，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目送张闯背影消失，蒙齐叹道：“但愿他不要路上碰到邱良，这些天也不知道这些僵尸会藏到哪里去。” “闯兄弟登州闯荡一年，经验其实比你还丰富，遇到踪迹，事不可为，他会避开的。”闻达又望向南方，“我倒是担心芷仙师妹，沂南到文登，往返足有六百余里地，千万不要出了问题。” 第十一章 施粥 黄芷仙在风雨庄大战的第二日，便返回淄州沂南镇王家，去取云烟果，这是制作黑云丹的主材，沂山之中便有少量产出，不过文登县内仅存数枚，沂南王家作为淄州有名的医药世家，倒是留存有十余枚之多。 “芷仙不会有问题。”蒙齐斩钉截铁，心中却有些发毛，不禁勾起了当初他们经过卧牛山时，童总镖头立下豪言被打脸的回忆。 “对，不会有问题。”闻达与蒙齐相视一笑，显然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回县城吧，我托了去年我走镖文登时认识的好兄弟，打听师兄与倩语的下落，这几日没准也会有些消息。” “是前日你去城东破道观里找的那个乞丐？”蒙齐恍然，两人一路边走边聊。 “他可不是普通的乞丐，他叫郭锐，是丐帮在登州的副舵主，五袋弟子，手下有一千多号人，在文登下九流的地盘，他的消息最是灵通。”闻达介绍了下，最近一年，他至少往登州境内往返了五六趟，次次都会与郭锐把酒言欢一番。 蒙齐又问道：“我记得在淄州时，童总镖头来信说，他已经找过丐帮的登州舵主姚玉龙帮忙，会不会一事烦二主？” “老蒙，丐帮之事比较复杂……你且听我为你讲解一番……” 闻达讲解之下，蒙齐方才明白，丐帮号称弟子数十万，遍及天下七道以及除鹰眼都护府外的六大都护府，外相强者也有十余名，按说实力顶得上两个罗家，在天下顶级势力中，应该属于顶尖的才对。 但实际上，即使刨去那些拥有法则境的顶尖势力，丐帮在天下顶级势力中，排名也相当靠后，原因很简单，派系林立，窝里斗得厉害。 在丐帮之中，以七道六都护府的地域为划分，共分十三总舵。 每五年，十三总舵均会举办一次龙头论剑，最强者便为丐帮龙头帮主，其所在的总舵也成为龙头总舵。然而即使有了龙头帮主的名号，其余总舵对于丐帮龙头的命令，也是听调不听宣，面子上的事而已。 与其说是一个数十万弟子的大丐帮，到不如说是十三个小一些的道级丐帮联盟。 上行下效，各地分舵的地域观念也是极其严重，各地丐帮为了抢地盘，上千乞丐持械相互斗殴之事，屡有发生。童总镖头所熟悉的姚玉龙姚舵主，虽是丐帮登州分舵舵主，但他的地盘在蓬莱城与牟平县，而文登县和黄县的丐帮帮众，听得却是副舵主郭锐的话。 各地丐帮相互制约之下，登州丐帮甚至都算不得本地的顶级势力，不过胜在弟子众多，平日江湖消息灵通，倒是寻人的好助力。 一路两人骑马溜溜达达，聊丐帮聊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文登北城门，却发现城门外聚集了数百号人，同时还有更多的人，老老小小一道，沿着驿道在城门处聚集，甚至还有不少人从城门中走出。这些人无不破衣烂衫，穿得好的也不过粗厚些的补丁麻衣裹身。 不会真的来一出乞丐大会吧？蒙齐从身边拉过一名浑身上下打了补丁的落魄男子道：“这城门口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如此多人汇集？” “少侠不知道？昨日便有人到方圆二十里的各村子乡镇宣传，今日北城门有大善人施粥，今年收成不好，这大冬天的不用下地干活儿，能有口白来的饭，谁不愿意来？”落魄男子瞥了一眼蒙齐胯间蝉翼刀，知是江湖人不好惹，回答得十分详尽。 “都是附近乡里的村民？”蒙齐指着周围的“乞丐”，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还有些县城里的苦人家。” 蒙齐自小生活的沂南镇，一直以采药打猎为生，收入本来就比纯种地的农民要高，后来又有王家暴发，大肆开展种药炼药事业，照拂着整个镇里和附近几个村子产业升级，沂南普通百姓生活虽然穷苦，但吃饱饭，有身完整的衣服还是不成问题。 至于他自己，虽早年间靠在镇上吃百家饭长大，但自从习得了一身本事，每年靠打猎采药，挣个两百两银子轻轻松松，也很久没过过苦日子。 后来蒙齐闯荡江湖，多在沂山、县城与淄川城生活，如今倒还头一次直观的看到真正的底层农民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 “哎……中原道繁华，百姓至少吃饭应该问题不大，走镖时候听人说，九边之地才叫惨。”闻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中的五张百两银票，又空着手抽了出来，“管不了一辈子饱，有大善人施粥，管一顿也是好的。” “是啊，我们进城吧。” 蒙齐与闻达方要进城，就见从城内乌央乌央涌出来一票人，扛着锅碗瓢盆，数十袋粮食与好几车的清水，在城墙根已经清出一片的地方，操弄起施粥的家伙事来。 长川县也有大善人施粥，沂南王家便弄过两次，不过当蒙齐有能力独自前往县城时，已经不需要再去讨要这免费的粥。施粥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出于好奇，蒙齐与闻达两人便在一旁看着。 大约不到两刻钟，北城根下十口大锅一字排开，冒气了腾腾热气，大米小米高梁混合的热粥在锅中沸腾。在施粥区十米外，早有两千名余名穷苦百姓望眼欲穿的等待，若非有数十位衙役在场边维持秩序，恐怕锅都能被这些百姓掀翻了。 饶是如此，随着扑鼻的香味弥漫全场，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两千余人的声音，即使是小声低语，也是吵闹喧嚣，加之后排的人群试图往前拥挤，原本就不太成型的队列，彻底失去了队列的样子。 衙役们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他们之间身手最好的孙捕头，也堪堪炼皮境中期而已，对付数十个普通百姓还不成问题，若说上千，那是痴心妄想。众人纷纷扭头望向站在施粥场地中央的一位中年人。 大善人出资出粮，文登县衙自然欣然配合出人，来做这善事，为了防止有三教九流的不法分子破坏秩序，县衙特地从同属朝廷的圣武县学，请了炼骨初期的教头魏畅来现场镇场面，有圣武境界压身，魏畅自然成为了现场的主心骨。 这帮泥腿子……真不懂规矩。魏畅摸了摸鼻头，正要运内力大喝，震慑全场，忽见得从城门之内，又整齐的跑出一队四五十人的人马，男女各半，年纪均是三十岁出头，身穿青色制式劲装，腰间挂着三尺长剑。 这队人马行进间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如长剑一般插入拥挤的人群。等待施粥的穷苦百姓哪见过如此气势的队伍，纷纷退后数步，让开道路。这队人马转瞬分散开来，五米一人，分列道路两侧，身姿挺拔。 这队人马所有人，都是堪比孙捕头的炼皮中期高手，竟仅仅在此列队迎宾。 不过魏畅看了一眼这队人马的衣衫，随即释然，登州顶级大派一剑阁的弟子，三十岁之前若达不到炼皮后期，恐怕也就只能做做迎宾待客的事情了。 “大善人来了！”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朝城门口观望而去，蒙齐和闻达也不禁伸头张望，好奇这次施粥的大善人是谁。 第十二章 意外 不多时，便见到一名翩翩公子，年约三十出头，身着白衣，系着青色飘带，从城门处潇洒走出。 另有两名年轻男女与之同行，三人身后跟着数十位儒生打扮的年轻士子，相互间有说有笑地，从城门处鱼贯而出。 与翩翩公子同行的两人，令蒙齐闻达吃了一惊，竟是二人的熟人。看着令人养眼的，是充满书卷气息的知性美女单薇歌，美女身边一脸满足笑容的，是大江帮淄州分舵舵主“小飞侠”关良俊。 说起来蒙齐与关良俊现在同属于一个势力，在来登州之前，也与关良俊闲聊扯淡过几次，算是蒙齐关系不错的朋友。 果然，黑衣黑刀跨着杂毛马的蒙齐在人群之中气质出众，关良俊出了城门，没走两步便认出了他，挥舞着手，大声喊道：“蒙齐，蒙齐！巧了，你怎么在这里？咦？闻镖头也在这里！” 有了关良俊的精准定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蒙齐与闻达身上，二人纵马而出，走到关良俊身前下马，蒙齐解释道：“还是给之前卧牛山那件事的擦屁股，这次随老闻一起，来登州寻找司徒少局主与司徒倩语。” 接着，蒙齐又转头对单薇歌一笑，道：“单小姐。” “小女子牵连镖局司徒大侠与倩语小姐失踪，深感不安，若有能用得上小女子的地方，请闻少侠直言即可。”单薇歌对蒙齐点点头，又对着闻达微微欠身，面露惭愧之色。 闻达正色道：“单经老大人的风骨令人敬仰，护送单小姐回乡，苍雷上下心甘情愿，小姐不用往心里去，相信师兄与倩语自有福命。” 单薇歌还要再说什么，关良俊已是插嘴进来，一副我心甚慰的样子道：“还不错嘛，闻镖头，炼骨后期了，后生可畏，继续努力。” 关良俊的“镖头”两字刻意加重了发音。 “哼，你可要抓紧，指不定哪天就超过你了。”闻达冷哼一句，不再言语，当然也有本就技不如人，再冷言冷语也是徒增丢人的原因。 蒙齐看看关良俊，有看看闻达，好奇地道：“你俩好歹也并肩作战过，怎么见面就开呛？” 关良俊笑嘻嘻地道：“没事，我俩吵惯了。我晏姨就是他师娘，我俩同岁，从小我就是作为榜样的存在。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好歹我也兼了个清水镖局的局主嘛，你说是不是？闻镖头。” 蒙齐自幼也是作为别人家孩子的存在，尤其是王梦心中的噩梦，深知其中的爽快，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压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闻达，再说这关良俊嘴上犯起贱来，威力不逊于老白啊。 与关良俊之间的嘴仗，闻达基本有败无胜，索性充耳不闻，对单薇歌道：“莫非这施粥的大善人是单小姐？” “是一剑阁与单府共同而为。”单薇歌侧身让出那翩翩公子的身影，介绍与众人，“‘一剑公子’丁路。” 众人相互寒暄时，“一剑公子”丁路一直面带微笑，静静在旁等待，等单薇歌介绍时方越众而出，与众人点头问好，嗓音略带磁性，道：“听诸位聊天便知，二位定是‘影刀’蒙少侠，‘血衣刀客’闻少侠，幸会幸会。” “丁公子，久仰！这善事造福于民，蒙某佩服。”蒙齐标准化的客套着，心中则是暗中警惕。 “一剑公子”丁路，炼血初期，在登州武林榜上虽仅排行第二十位，却是罗家对于登州武林介绍的资料中，标注了重点的一人。对其性格描述如下，风流倜傥，好色，善谋，乃一剑阁阁主“微风剑雨”丁风独子。 嗯，丁风在登州武林榜排行第三，炼魂后期。 丁路是有炼魂大佬罩着的人。 蒙齐不禁想起了法藏寺中，净得大师与王胧之战，炼魂之威远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抗衡。 在蒙齐浮想联翩之际，闻达已与丁路寒暄完毕，只见丁路对单薇歌一拱手，颇为欣赏地道：“单小姐蕙质兰心，菩萨心肠，此善举主要是单小姐所为。丁某不过是为单小姐跑跑腿罢了。” 此话说得情真意切，令单薇歌面色微红，轻声道：“薇歌多年读书，已破万卷，如今该行万里路，登州便是第一站，亦想亲眼看看真正民间百姓的疾苦，所以便请父亲拜托一剑阁的故旧好友相助，薇歌还要谢谢丁公子。” “单小姐请放心，清水镖局既然接了保护单小姐登州安全这一单，关某绝不让单小姐受到伤害！”关良俊立刻在旁高声道，隐隐还瞥了“一剑公子”丁路一眼，显然潜台词中不放心的便是他。 都十几房妻妾的人了，这一路怎么还缠着单小姐各种姿势开屏？ 蒙齐的注意力却是在单薇歌所散发的灵力上，知性美女读书破万卷，如今已悄悄跨入了内省境五层。当初骨道人所言果真不错，得鸣心者，道路万千，不知单薇歌行万里路后，能否鸣心有成。 “走吧，薇歌小姐，去现场检查一下一剑阁的工作。”丁路淡淡一笑，不与关良俊去做口舌之争，左手略一前伸，示意大家步入施粥场地。 大锅中翻滚的热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雪白的大米，金黄的小米，通红的高梁，混合在一起，勾勒出令人食指大动的色泽。大勺在锅中搅上几搅，不见任何麸皮沙子，显然这粮食也是上好的新粮。 单薇歌又盛起一勺热粥，大勺略微倾斜，向下倒去，三色热粥缓缓地流回锅中，甚是浓稠。围观百姓议论纷纷，隐约出传来诸如比往年的好太多，单大善人菩萨心肠等赞美之词，听到这些，单薇歌不由得嘴角上弯。 “嗯，粮是新粮，用料也足。丁公子，我们开始施粥？”单薇歌满意地点点头。 “先等下，这数千人的饮食，还是小心为妙，待本公子再验验。”“一剑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根两寸长的银针，插入粥中，静置片刻又拔起。 众人皆视银针，银针针头竟是黑了三分。 有人下毒！所有人心头巨震，若是此粥被在场百姓喝下，必酿成大祸，莫说县令罗文清位置不保，单家与一剑阁也会受其牵连，至少单经再次起复的希望是彻底断送。 “统统检查！” 丁路一声令下，诸一剑阁弟子，分别持银针，在剩余九口锅中试毒，不一会儿，结果便出来了，万幸有问题的仅仅是这一锅粥，恰恰被丁路所碰到。 一道身影悄悄地往人群外溜去，却被一剑阁弟子揪住，只听一剑阁弟子高喊：“你是谁？聘请的十位煮粥师傅没有你，怎么穿着煮粥师傅的衣服？” 第十三章 阳谋 逃跑之人三两下便被拽道“一剑公子”丁路身前，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浑身哆嗦就是不说话。 “咦？我见过你，上次博陵崔家公子游学登州，你不是博陵崔家之人么？”跟在“一剑公子”丁路身后的一名士人，仔细打量一番被拦住的逃跑之人，面带惊奇。 “是你下的毒？”丁路盯着逃跑之人，声音发冷。 逃跑之人被丁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一激，终于开口说话，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 “搜身！” “是！” 很快逃跑之人就被扒个底掉，一包淡红药粉与一块令牌，被搜了出来。 药粉是砒霜，令牌上刻着个崔字，证据确凿，逃跑之人面如死灰，嘴中喃喃道：“早知就不该带着令牌出来……” “哼，单经大人上言力挺利国利民的摊丁入亩制，博陵崔氏逼迫单大人辞官致仕也就罢了，没想到崔氏还竟行如此歹毒之事，下毒坑害无辜百姓，若要让你成功，只怕单府上下的几世清名，都要毁于一旦！”丁路声音朗朗，玉树临风，口吐一番不平之言，在数千百姓的注视下，光彩夺目。 “单大人好官啊……” “这博陵崔家真是该死！” “快杀了他！”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摊丁入亩制，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单经的名号，但下毒坑害百姓的博陵崔家，一定不是好东西，那么受到博陵崔家迫害的单经大人，一定便是好官！ “一剑公子”丁路抽出三尺长剑，指着逃跑之人道：“今日若不杀你，无以泄百姓之愤！” “不，不，公子……说好的不是这样……”逃跑之人似乎突然被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只是他的声音在震天的百姓呼声下，微不可闻。 剑光闪过，人头落地，“一剑公子”丁路之快剑，斩奸佞。 “杀得好！” “单大人好官！” “‘一剑公子’果然一身侠骨！” 围观百姓齐齐欢呼。 单薇歌虽聪慧非凡，饱读诗书，但何时见过如此多人的齐齐欢呼。此刻更是被突然间下毒事件与丁路剑斩贼人，震惊在了当场。 不过几乎瞬间，一丝疑团便从单薇歌心中升起，这崔家之人再傻，若是下毒，也不会带着崔家令牌出来吧……只是如今百姓呼声中，单家的声势大振，作为单家嫡系子弟，她也不好在此提出质疑。 未及单薇歌再深入细想，丁路已经含笑对单薇歌道：“单小姐，崔家之贼已毙，这锅粥是毁了，其余九锅，现在开始施粥？” “如此甚好，便依丁公子所言吧。”单薇歌又犹豫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终究点点头。 不多时，在一剑阁弟子与众衙役的维持下，两千余名百姓在剩余的九口大锅前，排成九条长队，依次喝起了喷香的热粥。吸溜之声间，还不断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对单府与一剑阁无不交口称赞。 “一剑公子”丁路杀人之际，蒙齐、闻达与关良俊皆在近处，三人均是至少炼骨后期的强者，耳聪目明，别人没听到的下毒者临死之言，他们三人如何听不到，此刻不禁相视一眼，皆是疑问。 “走吧。”闻达轻声催促，登州是一剑阁的势力范围，他就算质疑，也未必有用。况且这顿施粥，百姓还受了一剑阁恩惠，他不想多事。 蒙齐亦有如此想法，下毒是事实，就算证明了那人不是崔家之人，又能如何，遂对单薇歌等人点头道：“单小姐，丁公子，良俊，我们还有事情，便告辞了。” “告辞。” “小女子便不送了，蒙少侠闻少侠日后再会。” 关良俊欲言又止，但还是憋了回去，对着两人抱拳，算是告辞。 两千余百姓在热气腾腾中，享受这美味的三色热粥时，在他们头顶二十米之上的北城墙，文登县令罗文清与威虎军统领李江，并肩而立。 “登州也属威虎军管辖范围，丁路聚众煽动数千百姓舆论，稍有不慎便是裹挟民意造反，李将军也不管管？”罗文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江。 李江反问道：“那冤死之人不管是谁，反正肯定不会是博陵崔氏，甚至下毒应该都是演戏，此等冤假错案，不是县衙该管的么？” “这是阳谋啊，青羽社为了单经起复而造势，当真是不遗余力。”罗文清一声感叹，“不过五姓七望与青羽社神仙打架，罗家中立，你们继续。” “一剑阁主丁风，幼年时曾与单经在蒙学同窗数年，没想到竟结下如此情谊。”李江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不过这群人真以为朝廷四品大员的任命，凭着这数千百姓振臂一呼，便可改变的么？莫说数千，数万数十万又如何？” 对于李江此言，罗文清深以为然。 大康官员任命，本就是皇权、相权与天下高门之间妥协的产物。 每五年一次科举，莫说举人，便是进士与同进士出身，一届便有上百人。通过恩萌、幸进、举荐各种手段成为七品官员之人，每年亦有上百，常年累月下来，候补等待实权职位的七品官员，数不胜数。 天下间一百零八州，算上六大都护府，县一级的七品主官实缺不过五六百。若非罗文清身为淄州罗家的旁系子弟，文登县内又有部分沂山铁矿出产，这文登县令如何轮得到他这个刚刚候补了三年的同进士出身来担任？ 不过罗文清虽心中认同李江所言，但嘴上却滴水不漏地道：“尚书右丞乃正四品大员，位列太平宫朝会，是直达天听的职位，唯有圣裁可任命，青羽社打的主意，便是在何时的时候让登州之事上达天听，以民意影响圣裁。” “上达天听……”李江嘀咕了一句，如今的大康中书令，宰相谢文康便是清流领袖，青羽社的中流砥柱，也的确有能力利用此事做文章，令文登施粥之事上达天听，为单经起复做铺垫。 如何应对呢……李江脑中突然闪过风雨庄大案与三十年前一剑阁内发生的僵尸大案，心下有了思路，李江又对罗文清道：“听说捅破了风雨庄大案的蒙齐，新入了罗家？” “正是，他是罗家辰星客卿。” “他小我们十岁有余，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可正式认识了？”李江微笑，威虎军常驻淄州，但附近六州之地紧要军事，皆归威虎军管辖，蒙齐抵达文登后并未拜见过罗文清之事，他当然清楚。 “不急，若下官这边需要蒙客卿帮助，自会写书与罗家，请求蒙客卿相助。”罗文清笑眯眯，丝毫不受李江挑拨。蒙齐横空出世，背景清白，自然是每家高门都看上的潜力种子，罗文清可不傻，平白做了恶人，将收入囊中的蒙齐再推出去。 李江点到即止，他仅是用蒙齐引出僵尸案，意有所指道：“风雨庄大案与三十年前的案子，几乎如出一辙，若是邱良引这些僵尸伤害百姓，恐怕便不仅仅是江湖之事了。邪法传世，必有源头，请罗县令小心。” “下官自会省得。”罗文清微微欠身。 风雨庄大案起，罗文清便彻夜查阅卷宗，找到了三十年前一剑阁大长老傅兵炼僵大案的卷宗。 当年一剑阁长老傅兵偷偷修炼邪法，最初仅有数名炼血僵尸，但后来其僵尸大军越来越多，数百僵尸肆虐登州，伤害百姓无数，尤其傅兵手下六名炼腑僵尸在登州武林中几乎无人能制。 多亏后来青牛道人临阵破境入相，以蓬莱仙岛处偶得的仙道秘法，击杀所有炼腑境僵尸，傅兵重伤落荒而逃，最终在蓬莱仙岛附近不知所踪。 最终在青牛道人、一剑阁、天香楼、登州李家的幸存强者乃至威虎军的全力合作下，终将所有僵尸击毙，战后青牛道人隐居山谷，创下青牛谷一脉。 炼尸邪法，究竟是怎么再流传于世呢？罗文清不由看了一眼城下风度翩翩的“一剑公子”丁路，心中埋下一团迷雾。 第十四章 低水准修士 文登城东，枣树街北侧的文登圣武县学，数十亩的院落大气庄重，无数弟子学生往返于三米高的大门，进进出出，人丁兴旺。 在圣武县学对面，有座潜牛道观，占地不过数亩，只有一座正殿与数间厢房，就连四周的围墙都有了裂缝，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一名懒洋洋的老道士正斜倚在门口，无聊的打量着枣树街上的过往行人。 在圣武县学对面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若非这道观是青牛道人数十年前的修道之地，早就被各大势力想方设法的强拆了去。虽然三四十年间，青牛道人也未曾再回到这道观之中一次，可谁敢冒着得罪登州唯一外相强者的风险，强拆他故居呢？ 如今潜牛观里唯一的老道士青松，自称是青牛道人的师弟，圣武境界却只有炼皮初期，赖在潜牛观住了几十年，每年的收入除了偶尔来上香的小猫三两只外，就只有将道观内五间厢房租给丐帮登州分舵的房租收入了。 说起丐帮租房的事情，副舵主郭锐与舵主姚玉龙还大吵过一次，作为天下闻名的连锁地下势力，丐帮一向自有传统，各县各州的分舵，从来都是一群乞丐强占了某处废弃宅院便是，哪还有交钱的？郭锐却认为万一青松老道士能和青牛道人扯上关系呢，毕竟都是青字辈的…… 姚玉龙能被中原道丐帮总舵任命为登州帮主，主要也是武功更强，手下人马更多，垄断了蓬莱城与牟平县的乞讨事业，但不涉及重大问题，终究管不了文登县的这等租房小事，于是潜牛观便成为了文登县丐帮分舵所在地。 闻达与蒙齐离开施粥现场，来到潜牛观门口，青松老道士斜眼看了两人一眼，立刻堆起笑脸，道：“二位少侠又来了？郭舵主刚出去不久，还没有回，不如进观等等，请两道神符？” 上次随闻达前来，蒙齐便知道青松老道身具仙法之道修为，不过只有内省境一层，刚刚入门而已，饶是如此，只怕和传闻中有仙法传承的青牛谷真的有些关系，于是便留了一两银子做香火钱，好结个善缘。 也正是这一两银子，换得了今日青松老道士的笑脸，据闻达的说法，以往这老道士懒得很，还很抠门，才不会有什么笑脸相迎的事情出现。估计以前这老道士没少给闻达脸色看。 “咦？青松老道，什么时候还开发出神符来了？你这神符有啥功效？”闻达似乎对神符有些好奇。 青松老道边引着二人进入潜牛观唯一的正殿，边道：“嘿嘿，最近刚有所得。功效多着呢，一两银子一张，强身健体、滋阴补肾、美容养颜，嗯，还能壮阳。” 最后一句青松老道对着二人挤了挤眼，做出一副大家都懂的神情。 蒙齐失笑，这功效介绍倒和沂南王家的十全大补丸有异曲同工之妙，前几年在王梦开玩笑般的建议下，王家专门开发出来卖给淄州大户人家，实际上只是一些不冲突的补品混合在一起熬制成丸而已，技术含量在沂南王家百十种药品里，算是倒数的，不过利润却是排名前三。 倒不知仙法是否真可令神符有这效果？蒙齐也不禁稍微期待起来。 这边闻达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大笑了起来，道：“青松道长，你这神符功效和各地道观卖的没什么两样嘛？” “怎么能一样？我这神符能无火自燃，符灰混入水中服下的效果，至少是他们的十倍，哦不，百倍！”青松老道不服气，“你们既然是郭舵主的朋友，我就给你们亏本演示一番。” 说着，青松老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用黑笔不知道写了什么字。符纸置于太阳底下，青松老道运了半天气，对着符纸一指，淡淡灵力激射而出，只见符纸渐渐冒出一缕青烟，果然燃烧了起来。 不到片刻，神符幽幽烧尽，青松老道收功，额头见汗，道：“累死老道了，怎么样？买不买？” “噗，青松道长，你是多久没有出过登州了？”闻达又是笑出声来，逗弄起老道，“现在各地道观都有无火自燃的神符，运功施法摆得架势比你这专业多了。你知道的，苍雷镖局的药师在远近数州都有名，这神符制法我苍雷镖局也会，不就是用火镰水泡过的纸么……” “哎呀，那群假冒的道士怎能和我比？我这仙法和他们比是天上地下！”青松老道急了起来。 闻达听得仙法两字，似有不信，随口道：“两百两银子，买你这仙法，卖不卖？” “两百两？若是五百两……”青松道长眼珠一亮，但很快便摇摇头，“不卖不卖，上次郭舵主想买我也没卖，法不轻传，若是被师兄知道我卖了仙法，没我好果子吃。” “呵呵，不卖就不卖吧。”闻达本也不信，更明白法不轻传的道理，若非无奈，谁会没事把自家绝学随便就卖给人家呢。所以就算他对仙法好奇，学仙法的事情，他半个字也没有对蒙齐提起过，避免两相为难。 青松施法令神符燃烧的过程，蒙齐在旁边看个明白，这分明是释放了一个内省境术法，引火术。青松的灵根应该很不好，至今仅是内省境一层，释放一个引火术不仅威力极小，而且灵力亦被消耗大半。 关于闻达与青松之间的对话，他没有插嘴，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心中略有失望，神符虽是仙法所然，但恐怕那符灰，也仅仅是符灰而已，没有什么特殊功效。 “那神符呢？一两嫌贵的话，这堆符灰如何？只要五百文！”青松不敢卖仙法，但对神符还是锲而不舍的推销着。 不等闻达说话，老白兴致勃勃走上前去，闻了闻符灰，立刻不屑地打了个响鼻，给了青松一个蔑视眼神。 “看到没，连马都不要你这符灰……”闻达在心中默默给老白竖起大拇指。 青松还待继续向闻达推销神符，便听得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臭镖头与蒙少侠来了？我刚从外面半点儿事回来，不好意思啊。” 两人回过头，只见一名三十左右男子，身穿深色夹袄，从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在夹袄的左胸之处，打了一个补丁，既是装饰，又显示出男子的丐帮身份，此人正是闻达的朋友，丐帮登州分舵副舵主郭锐。 “哈哈，老乞丐！听青松道长说了，你刚出门办事，事情可还顺利？”闻达问道。 郭锐得意地一笑，道：“当然，不久前有帮众传来消息，说城北一处宅子发生灭门案，似乎是一剑阁弟子的家眷，一家老小六口，全都死了。我便赶过去看看有没有特殊之处，还真捞到条大鱼！” 第十五章 终于有线索了 “哦？” “上午北城门下毒那事听说了吧？刚入我门下的新弟子还知道偷东西时，要脱了有丐帮标识的衣服，那人猪脑子才会带着崔家令牌去下毒！”郭锐嗤之以鼻，“当然，他们也就骗骗百姓，一剑阁干这事也没想着瞒住聪明人。” “这事我和老蒙也奇怪呢。”闻达点头，“不过没有证据说那人就不是崔家人，而且就算不是又怎么样？下毒是事实。” “你猜那人是谁？”郭锐一脸神秘。 “是谁？” “就是一剑阁弟子赵信，城北凶杀案就是他的家小被灭口，殊不知赵信早就防着，昨天便偷偷写下遗书，写明了他与‘一剑公子’之间的谋划全部。这遗书藏在他家的一处密格里，可又如何骗得过我的眼睛！”郭锐颇为得意，拍拍腰间，“这一出好戏，只是没证据而已，现在有了证据，你们说这证据能值多少银子？” 郭锐晃动了下他的食指，未等闻达蒙齐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说下去：“至少值一千两银子！这两天我就找一剑公子聊聊去！” 蒙齐与闻达闻言，心中一凛，他们想到过北城门下毒案，是出自导自演的骗局，只是没想到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一剑公子”丁路，下手之狠远非常人可比，杀了配合演戏的人后，为防消息走漏，竟还灭人满门。 最令人心凉的是，能与丁路商量此等机谋的一剑阁弟子，恐怕还是丁路心腹，就这样被丁路毫不留情的牺牲了。 蒙齐与郭锐仅是第二次见面，怕交浅言深，遂点到为止地提醒道：“由此可见，丁路心机颇深，手段狠毒，郭舵主与他交易，还需要小心啊。” “无妨，他若敢动我，第二天他这秘密就会传遍文登和黄县！”郭锐眉飞色舞，又拍了拍腰间。 见郭锐正在兴头上，闻达也没好再劝，而是将对话引入正题，道：“老乞丐，不知道前几日托你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涉及到正事，郭锐的脸色也郑重起来，道：“其实一个月前，老姚曾亲来文登，请我帮忙追查司徒大侠与司徒倩语的下落。本来我也懒得理会老姚，不过司徒大侠是臭镖头你的师兄，我便关注了下，着文登黄县两县丐帮弟子已经暗中打听一个多月了，只是没向那老姚报告。老姚的面子我可以不给，但你臭镖头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几日前你一开口，我便下令开始收集来一个多月来的调查成果，昨晚我专门汇总了下。” 老姚便是丐帮登州分舵的舵主，果然压不住郭锐。见郭锐似真的探听到消息，闻达面色有些紧张，道：“怎么样？” “目前只知道司徒大侠父女的确被数名强者追杀，其中追杀者有两人估计已是先天炼血境。在一个月前，他们曾从蓬莱城方向进入文登，在风雨庄短暂停留，但并未过夜，后来他们又前往黄县，最后一次出现踪迹，是二十天前，他们是与一伙人一起，潜入一剑阁山门，就再没有出现过。”郭锐不断回忆，再说到一剑阁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凝重。 如果是一剑阁下的手，不管是将司徒父女杀害还是软禁，都将是淄州登州两大顶级势力间的碰撞，虽然一剑阁阁主丁风乃是炼魂境强者，看起来苍雷镖局势弱，但苍雷镖局毕竟是曾经拥有外相强者的势力，焉知背后是否还有什么底牌。 如今的登州，连环少女失踪案未破，又多出了风雨庄大案，若是一剑阁再与苍雷镖局火拼起来，那这武林可是闹翻天了。 “这伙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潜入？”闻达很快抓住了郭锐话中的重点，童总镖头在登州的调查，只知司徒父女曾在蓬莱、文登、黄县均出现过，但最后消失在黄县一剑阁山门，却是第一次听说。 郭锐摇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若非那日黄县一名丐帮弟子接了个前往一剑阁山门送信的委托，走的又是乡间小道，还未必能见到司徒大侠父女的踪迹。不过应该不是追杀他们的人，那伙人有男有女，面孔也对不上。对了，据说司徒大侠父女行动并不自由。” 郭锐连续给出的线索，令闻达蒙齐心中一沉，司徒松与司徒倩语二十天没有在登州露面，只怕是被关在某处，甚至有可能已经死于非命。 “多谢老乞丐了，我们这就……” 闻达话还未说完，只见从道观外又奔来一名丐帮弟子，神色紧张，停在郭锐面前，气喘吁吁道：“郭舵主，不好了，文登县南部沂山方向，今天黎明出现僵尸踪迹，袭击了不少路人！” “什么！？”蒙齐与闻达惊呼。 他们与黄芷仙之前约定，今天中午黄芷仙便应该返回文登，若是算时间，清晨时分正好经过文登南部的沂山山道，不知是否会遇上僵尸。 “具体说说。”郭锐皱眉，他没有经历过三十年前的登州武林劫难，不过仅凭他人描述便知炼尸的恐怖，谁也不想被人制作成僵尸，沦为失去自我的打手。 “大约是早上卯时三刻左右，天还没亮，一群商旅赶夜路通过沂山，两只僵尸突然从山侧出现，没几下就击杀了炼皮初期的商队护卫和几名脚夫，若不是有位黄杉女侠路过出手，只怕整个商队都要遭殃。可后来又冲出来五六只僵尸……” “那黄杉女侠后来怎样了？”蒙齐一听便知，这黄杉女侠定是黄芷仙。 “据回来的商队人员说，那些僵尸可厉害了，黄杉女侠根本招架不住，后来是又出现了一位功夫极高的女侠，几下打趴下了那些僵尸，幸存的几只僵尸，抢了那炼皮初期的护卫尸体，又逃回山中了。”丐帮弟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蒙齐稍微松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道：“黄杉女侠确定没事？” “没事，我亲眼见她从南城门进了城，长得还挺漂亮的。”丐帮弟子非常肯定，“另外，商队的人好像隐约间见到指挥僵尸的人了。” “哦？什么样子？”郭锐问道。 “似乎穿着青色衣服，和……和一剑阁的制式服装有些类似，但那人很快就钻进了山林，可能商队的人没有看清吧。”丐帮弟子显得有些犹豫，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应该都知道炼尸者是邱良，可如今又冒出个疑似一剑阁弟子的人，若是不能万分确定，谁也不敢把这个帽子扣在登州顶级势力一剑阁身上。 闻达与蒙齐相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若是真是邱良出手，黄芷仙又岂能安全回城？可确实出现了僵尸，莫非……莫非一剑阁还有“真洞炼尸秘法”的残本留存？ “老乞丐，这黄杉女子很可能是我们的朋友，我与老蒙要回客栈去看看。另外需要你再遣人，把那最后见到我大师兄父女踪迹的丐帮弟子姓名住址，送到城南福瑞客栈，过几日我们也许会去黄县亲自问问情况。”闻达估摸着黄芷仙应该会去客栈找他与蒙齐，心思早就飞了回去。 “好说，下午就遣人送去！另外遗书的事情，臭镖头，你们可要保密，我这一千多号人马，还要靠着它吃饭呢！”郭锐拍着胸脯。 “一定，那老乞丐……你要慎重，告辞！”闻达与蒙齐抱拳离去。 …… 福瑞客栈地字号甲房，大门被急匆匆地推开，闻达与蒙齐两人大步走入。 “芷仙，你——”闻达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又被身后的蒙齐拽出了门外，大门嘭的关上。 只见屋内圆凳上，黄芷仙正侧露香肩以及半个胸脯，上面隐约有鲜血流出。在她的身旁，另有一名年约二十六七的风韵女子，拿着白布正为她包扎。 第十六章 又一块天宫令 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地字号甲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黄芷仙俏丽的面孔出现在了闻达与蒙齐面前，嘴角微微含嗔。 眼见着佳人没太大问题，蒙齐闻达皆是先松下一口气。紧接着，闻达讪笑着搓着双手道：“师妹，方才实在是——” “方才好大的风，眯了眼睛，什么也没看到！”蒙齐大声打断了闻达，还不断动作夸张的揉着眼睛，以作强调。 闻达慌忙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道：“对对，大风眯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哼，好蹩脚的借口，进来坐吧。”黄芷仙让出了身子，蒙齐闻达两人连忙进屋围坐到了圆桌旁。 在圆桌旁，还坐着刚刚那位美貌的风韵女子，一身淡蓝色的棉布劲装，在胸部和臀部似乎略作了些修饰，显得更加合身，凸显出女子的火辣身材。风韵女子对着蒙齐闻达两人似笑非笑地一瞥，两只丹凤眼荡漾出的水波，仿佛立刻便让人能呼吸急促起来。 而女子周身散发出的隐隐气息，令蒙齐神色一怔，居然是炼腑中期的强者，结合女子的年龄，竟是不弱于真澄的顶级天骄人物。 “这位是……”蒙齐问道，眼神试探的看向黄芷仙。 只见黄芷仙先没有回答蒙齐的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暗红色的金属令牌，上面篆刻有铭文“天宫”二字。 “天宫令！”蒙齐与闻达齐齐叫了出来，接着蒙齐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怀中，自己的天宫令还在，那么这一块，竟是新出现的天宫令！而且落入了黄芷仙的手中。 “芷仙，这是从哪里来的？”蒙齐疑问道，闻达的脸上更是无比纠结，他做梦都想得到天宫令，没想到黄芷仙炼皮境中期，便能得到一块。 黄芷仙伸手指了指风韵女子，道：“穆姐姐是天塔豹卫之一，这天宫令就是她给我的。” “穆九红，幸会！”风韵女子穆九红率先对蒙齐二人打起了招呼，“‘影刀’与‘血衣刀客’之名，我在登州行走数月，久闻大名。” 穆九红的声线浑厚圆润，又带有略微的沙哑，听在耳中不禁让人浑身酥麻，蒙齐强自镇定心神道：“穆姐姐可是传闻中负责在江湖上发放天宫令的天塔塔卫？” “你倒会顺杆儿爬？”穆九红瞪了一眼蒙齐，但也没有纠正蒙齐的称呼，“反正年底就要回天塔交差，这天宫令除了不能给亲友外，在登州给谁也不是给，最后能留在原主人手里的，还不到一成。” 闻达微微挺腰，刚要说话，便见穆九红伸了一个懒腰，仿佛一眼看穿了闻达的心思，笑道：“我手中最后一块天宫令可是给你们的芷仙小妹妹了，你们可要帮她看管好了，若让人抢了去……呵呵。” 穆九红樱唇勾起，笑声如野蔷薇般放荡不羁，双臂伸懒腰时，更令其胸前的浑圆呼之欲出，这哪是纸上高手蒙齐与钢铁直男闻达所能挡的。 咕咚，两人纷纷咽下一口唾液。 或许是与罗三小姐接触比较多的缘故，蒙齐率先回过神来，见穆九红对九红姐姐的称呼没有太多反感，便继续套近乎问道：“可是穆姐姐击退了僵尸，救下芷仙？” “那还能是谁？”穆九红莞尔，似乎是看穿了蒙齐的小心思，又道：“不用试图套近乎，关于明年天宫试炼中会遇到什么事情，问我也没用。镜中世界每人所遇皆不一样，况且，姐姐也快十年没有进入过‘玄火’万界境了。” “十年……穆姐姐曾经是天宫令持有者？”黄芷仙惊奇道。 “是啊，八百天塔塔卫，大半都是曾经的天宫令持有者。大家被天宫之中无尽宝藏所吸引，若有幸能被天塔龙卫看中，便可终生留在天塔修行，也为天塔服务。”穆九红面上浮现出一丝回忆，也有几分得意，“当年，你穆姐姐可是炼骨境第一人，可在天宫任意阅览书籍的人物。” 听得穆九红的战绩，蒙齐不禁肃然起敬，无论什么境界，能够横压天下的人物，绝不会是凡中之物。 只是不等蒙齐再聊上几句，穆九红已是起身道：“好了，既然你们已经回来，芷仙小妹妹就算安全，趁着离年底回天塔还有段时间，姐姐要在登州好好玩玩！嗯……该死的僵尸……玩起来还不能尽兴……” 随着磁性的话音，穆九红摇曳着诱人身影，消失在门外。 天宫令…… 蒙齐三人目光又放在了黄芷仙手中的令牌上，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几个月前，一块天宫令在淄州惹出多少风云，蒙齐历尽千辛万苦，走沂山，斩紫阳，数次险象环生，方才夺到一块。 如今，又一块天宫令，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落入了黄芷仙手里。 闻达从黄芷仙手中拿起天宫令，翻来覆去地看，眼中充满炽热，口中不断啧啧称奇，最终还是将天宫令放回了黄芷仙手中，道：“师父说的果然不错，天宫令有缘者自得之，师妹，你可要收好了！” “还有句有能者得之吧？芷仙估计是天宫令持有者中圣武境界最弱的。”蒙齐道。 闻达将腰间长刀横放在圆桌上，斩钉截铁道：“谁若想从师妹手中夺走天宫令，先问问闻某之刀。” “嘿嘿，老闻厉害，蝉翼刀也不是摆设。”蒙齐拍拍蝉翼刀。 “蒙齐，闻师兄……”黄芷仙用力握了握天宫令，看了看闻达，又怔怔地看了看蒙齐，终究还是没有把将天宫令送与闻达的话说出口。有了天宫令，那道在紫阳武道台上持黑刀昂然站立的身影，也许不会那么遥远了吧。 被黄芷仙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蒙齐扭了扭身子，笑道：“不用那么感激我们，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老闻是你师兄，我们不帮你帮谁？” “正是。”闻达深以为然地点头。 有闻达在旁边，黄芷仙忙将眼神从蒙齐身上移开，微红着脸，岔开话题道：“穆姐姐很厉害么？” “当然，她比‘大悲手’钟昌可厉害多了，炼腑中期哦。”蒙齐目露向往。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修炼的……”黄芷仙嘟囔了一句。 闻达亦默然。 天下七道七都护府的天骄，远非淄州之地所能想象。如今淄州出了惊艳绝伦的蒙齐，或许数年之后，蒙齐也会如罗汐瑶、王胧、真澄乃至穆九红这般，令天下百州之人望而生叹吧。 “修炼之事，踏下心来每日不辍，他日若有机缘，自可抓住。”蒙齐宽慰了一句，随即道：“芷仙，说说你遇到的僵尸吧。” 第十七章 疑云重重 沂山北麓所出现的僵尸，仅有一只是炼骨境中期，其余皆为炼皮境。这与邱良所控制的僵尸大军差距天差地远。 二十年来邱良暗自在风雨庄积蓄实力，隐忍不发，就是怕在弱小时被人发现，除魔卫道。直到几日前被深知其底细的“奇石老人”苏牧上门寻仇，方才不得已放弃了风雨庄这个老巢。 以邱良胸中谋划，若要武林人士尸体炼尸，绝非炼皮境所能满足。况且以邱良的实力，对付至多炼皮境的商队，又怎么可能留出时间让穆九红看到出手相救呢？ 虽然黄芷仙并没有看到指挥僵尸者，但丐帮弟子所言商队中有人看到了林中绿衣身影，这让蒙齐与闻达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恐怕登州江湖之中，还有第二人修行了“真洞炼尸秘法”，趁着“蛇鞭”邱良暴露吸引众人视线，也开始浑水摸鱼起来。 “芷仙，云烟果可曾拿到？”蒙齐决定先将自己一方武装起来，闻达与黄芷仙不会仙法，甚至未必有灵根，面对邱良的邪恶术法“腐蚀黑云”，必须要有备无患。 黄芷仙从柜中包裹中取出一只木盒，递与蒙齐道：“王家现存的十六枚云烟果，皆已在此，我还请求外公多遣人去山中采摘，只是此物可遇不可求，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另外……云烟果毕竟不是寻常药草，我将那五百两银票，留给了王家。” 那日在风雨庄密室中发现的金银珠宝，“奇石老人”苏牧让众人分与遇害者后人，最终赵功曹拿走四百余两，不知多少会充入县库，抚恤那些被认出的遇难者家属。剩下两千两被蒙齐四人平分，相约风雨庄之事解决后，再酌情补予遇难者后人。 蒙齐沉吟一下，道：“若是此银两能用来除去邱良，为那些遇难的武林同道报仇，应该也是‘奇石老人’苏前辈所愿意看到的吧。” 闻达江湖闯荡多年，也不是认死理的人，点头认同：“他日若与邱良交手，对黑云丹的需求只多不少，也不能白白让沂南王家吃了亏。若银子不够，我这五百银两，芷仙师妹尽管拿走，自王家采买药材。” “差不了多少，没事的，蒙齐你赶快炼丹吧。”黄芷仙摇头，云烟果在文登县大约三十余两银子一颗，在长川县也差不多，实际上王家还往里贴了数十两。 “好。两日后，我们便动身前往黄县。” 蒙齐捅破风雨庄大案，与“奇石老人”苏牧一道，击退邪恶头子“蛇鞭”邱良。之后又在北城门与“一剑公子”丁路、单府小姐单薇歌谈笑风生。说起来如今蒙齐在文登江湖中的知名度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蒙齐来到文登老字号药铺“春雨斋”的时候，素与江湖人士打交道的掌柜，立刻认出了他，蒙齐租借炼药房的请求也顺理成章的答应了。 顺手买了几斤廉价药草，给老白作为加餐，蒙齐便在老白一脸鄙视的目光中，一头扎进了炼药房。 黑云丹是内省境丹药，有合适的配方和材料，凡火即可炼制。 蒙齐从小在沂南镇长大，在王家的蒙学读过医书，又在云霄秘府中钻研过一阵子云霄宗炼丹新心得，药理方面蒙齐问题不大。法藏寺大战后，蒙齐曾借用沂南王家在淄川城新开的店铺，炼制出了上千颗奇奇怪怪的药丸，总归是对炼丹小有心得。 当然，最后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都进了无比好奇的老白肚子，后果是那些天老白的粪便奇臭难闻…… 炼丹之术的技巧，主要在于温度、控时、力道、加料顺序等方面。云霄宗传承的核心功法上清丹鼎心经正解，便是温度之道、时间之道、力量之道三条大道上的修行之法。 传承玉简有云，以上清丹鼎心经成仙者，十二人也。 后十三代老祖凌云以旷世之资，感悟温度之道问仙，又融时间、力量之法于一体，再著正解，以作为本宗传承，真仙有望。 真仙、问仙这等高大上的境界，离蒙齐太远，就连悟法境，都不是蒙齐所关心的。蒙齐现在内省境七层，只愿江湖一路，求得鸣心。 淡淡灵力散发，融于药炉下方的火焰之中，跳跃的火苗便如同呼吸一般，被蒙齐掌控，上清丹鼎心经正解的控火之法，对炼丹之道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愧昔年为以炼丹闻名的仙法大宗。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十六颗云烟果分作四炉炼丹，最终三炉成功，成丹共三十七颗黑云丹。蒙齐炼丹之术，也略有进益。 废炉中的丹药喂给老白，被老白略显嫌弃又管不住嘴的吃掉后，蒙齐神清气爽地回到了福瑞客栈。 推开他与闻达租下的地字号乙房门，蒙齐却见到闻达两眼通红，牙齿咬在一起，放在桌上的拳头紧握，微微颤抖。 黄芷仙在一旁正低声劝慰。 “老闻，怎么了？”蒙齐奇道。 闻达抬头，目露悲愤，道：“老乞丐死了。” “什么？是‘一剑公子’干的？”蒙齐下意识的便想起了那封遗书，那日郭锐对他二人还得意洋洋的炫耀，值一千两银子。 闻达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一剑公子只能说嫌疑最大，但没有证据。老乞丐……在黄县附近被丐帮弟子发现，他被人炼成了僵尸。” 郭锐那日的豪爽与信任，早令蒙齐心生好感，如此江湖豪客竟被炼成僵尸！ 蒙齐猛地上前两步，惊道：“真的？” 闻达肯定的点头。 黄芷仙补充道：“丐帮登州分舵舵主姚玉龙早上来过客栈，亲口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说他在蓬莱城与童总镖头刚刚分开不久，司徒大师兄与倩语师侄的下落，他会继续着登州一城三县的丐帮弟子关注的。” 这下疑云顿生，郭锐在登州成名近十年，以炼骨后期的境界位列登州武林榜百强，可以算是邱良炼尸狩猎的目标。邱良有理由出手杀死郭锐。 可别人可能不知道，蒙齐闻达却清楚，郭锐手持一剑阁弟子遗书，“一剑公子”丁路也有动机杀死郭锐。 而沂山北麓僵尸袭杀案中，隐现于山林中的青色衣衫，更是疑似一剑阁弟子。 那么郭锐的死，究竟是邱良所为？还是那位疑似一剑阁中人的邪修所为？那位邪修和“一剑公子”丁路，有关么？ 一个个谜团从蒙齐脑中闪过。 郭锐不能白死，老闻有难，必当相助。蒙齐握刀而立，道：“老闻，芷仙，我们去黄县，倒要探探龙潭虎穴！” “好！” 闻达起身，无论是司徒父女最后的踪迹，还是老乞丐之死，最后的地点都在黄县，闻达浑身血液沸腾，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最终的幕后凶手。 第十八章 夜探一剑阁 黄县位于文登县之东，西北与蓬莱府相邻，南接淄川府，正东和东北方向则是登州牟平县。沂山的一条支脉自文登县南部横穿至黄县境内，此起彼伏有四五百座山头，最高的约有千余米，名曰一剑峰，登州顶级势力一剑阁的山门，便在此处。 一剑峰周围近百座山头，都被一剑阁划作了自己的管辖地，看在每年主动上交几千两银子作为占地费的份上，朝廷也就默认了这个事实。 紧挨着进入一剑阁管辖范围的山口，有座小镇叫做宝剑镇，平时间一剑阁采买各种物资，各峰执事均会来此镇上购物，因此也令宝剑镇繁华异常，不逊于黄县县城三分。每日往来几十趟的商队，早将从黄县县城至宝剑镇的驿道，踏得又平又宽。 从宝剑镇进入一剑阁的道路，其实也很平整，十余里山路被一剑阁修葺得比驿道还好，甚至还在山路两旁种上了松树，暗指剑意如松。不过要将货物运进一剑阁，那便需要一剑阁外务堂下发的通行证才行，否则在山路上被查出，不仅货物被没收，人更是要不菲的赎金，才能从一剑阁赎出。 其实本地人都知道，从宝剑镇出发，总有那么几条蜿蜒崎岖的小路，可从其他的地方绕行通向一剑阁山门。嗯，一剑阁外事弟子也知道，有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其中一条小路上，一名乞丐打扮的汉子，正引着三位年轻人缓步前行。 “蒙大侠，那日便是在这里见到了司徒大侠父女的。”乞丐指着不远处一个拐弯的地方，又向右一划，“七八个人，司徒大侠父女就在他们中间，身上有血迹，被人推搡着走。见到我从远处过来，便一起钻到旁边的山林中不见了。” “确定是我师兄和司徒倩语么？”闻达看了看距离，大约有数十米，生怕乞丐当初看错了。 乞丐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当时没有太在意，后来回镇上反复看了下帮里下发的画像，绝对没错，倩语小姐长得真漂亮……不可能记错的！” 嗯……这个理由倒也成立。蒙齐点点头，初见罗汐瑶与单薇歌后，这两位的样子，他也不会记错。 “走吧，我们潜入一剑阁，查探一番再说。”黄芷仙见蒙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打断，率先向前方走去。 “走啦！”闻达一拍蒙齐肩头，快步跟上了黄芷仙。 “哎，几位大侠，往前走二里地就是一剑阁，我不能再往里走了，带了外人进来，被发现就惨了！”乞丐在几人身后大喊。 “你回去吧，多谢兄弟了！等过两日我们回去，便给你剩下的酬劳。” 蒙齐说了一句，亦是追上了黄芷仙闻达。 一剑阁在登州之地已经传承数百年，虽从未出过外相大佬，但炼魂境强者却陆续出过四位，而且中间几无断档，这也令一剑阁始终属于附近数州顶尖的势力之一。 以一剑峰为核心，周围四座山峰，分属于外务堂、雏鸣堂、静修堂、刑堂，内门核心弟子所在的一剑堂则坐落于一剑峰上。数百年来，一剑阁陆陆续续建设了几千座建筑，遍布在五座山峰上。 蒙齐等人悄悄潜入的，便是最核心的一剑堂。 “给，你们都换上。” 几个纵身跳跃，闻达从远处来到蒙齐与黄芷仙身边，递出了两套青色衣衫与黑色面巾，正是一剑阁的制式服装，而闻达自己则已经是一身青衣，换装完毕。 蒙齐惊诧地看了闻达一眼：“你才离开多久？这衣服都找齐了？” “走江湖嘛，难免遇到窘境，多几门手艺总不会错。”闻达没有看蒙齐，却是盯着黄芷仙解释，“尺寸不知道是不是合适，若是上衣小了，我再……” “哎呀，你们走开，我要换衣服了。”黄芷仙轻呼一声，脸已是红了一片。 “没救了。”蒙齐憋着坏笑，一把拉走闻达，转过了墙角。 不一会儿，蒙齐与黄芷仙换装完毕的工夫，闻达又顺了两把长剑，与蒙齐一人一把。为了遮掩身份，两人早就在潜入一剑峰前，便将兵刃藏在了山脚林间。 如今三人活脱脱的就像是真的一剑阁弟子，扔在一剑峰数百弟子中，毫不起眼。 “如今天色渐晚，正是四处探查的好时候，我负责主院，老蒙负责西院，师妹负责东院，如何？”闻达手向三个方向虚点一下。 三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确认后，便朝三个方向激射而去。 一剑堂的西院房间数百，多是内门弟子起居修行之所。 虽已至戌时二刻，西院书楼之中，依旧烛光明亮，一剑阁弟子们手持书本，正在苦读各色杂学书籍。练武场上，亦有不少弟子舞刀弄剑，练起白天未完成的剑法功课。 在树木竹林围绕的石板小路上，不时三三两两的一剑阁弟子，相携聊天散步，时而哈哈大笑，时而面红争执。 一副充满生机的宗门画卷里，蒙齐便混在其中，将一剑堂西院逛了个大半，尚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也是，一剑堂中若真有名堂，也不会放在光天化日下，让一个普通弟子便可发现。 正当蒙齐欲再往未探寻的区域前进时，忽被一名炼骨初期的一剑阁弟子叫住：“咦？我好像没见过你啊，是八月新入内门的师弟？年纪不大，境界厉害啊，师兄都看不透你。” “嗯……不是，我是刑堂那边过来的，到这里有事处理，赵信的房间在哪里？”蒙齐支吾了一下，没敢认下是新入内门的师弟，如今已经十月下旬，两个多月谁知道眼前这人是否认全了一剑堂弟子。于是蒙齐便编了个刑堂弟子的身份，以那个被“一剑公子”丁路坑了的倒霉鬼赵信为幌子，说到一剑堂有事。 听到赵信的名字，这一剑阁弟子一副避讳莫深的样子，凑过头来小声道：“怎么？刑堂要追查？” “师兄怎么称呼？”蒙齐故意阴笑了一下。 那一剑阁弟子慌忙摆手道：“没没，我就是随便问问，赵信房间就在前方，东西还没收拾呢，我带师弟过去？” “好，你带路。”蒙齐见一剑阁弟子所指方向，正好是自己未探索的区域，便从善如流，与他人同行，遇到其他的一剑阁弟子的时候，也能自然些。 这带路的一剑阁弟子在西院中似乎人缘甚好，路上不少弟子都称呼他为李达师兄，也因此见到蒙齐陌生的面孔进来，也以为是李达在其他峰的朋友，未多加询问。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剑阁诸炼皮境弟子的宿舍。 那赵信是炼皮后期，已经具备了一人一屋的资格，此刻他的屋子黑着灯关着门，主人自然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蒙齐刚要让李达自行离开，去听到赵信旁边的屋子中，传来一段两人的对话。 “听说县城里牛家二小姐牛莉也失踪了，这个月这是第十三起了吧？” “不止，那是咱们黄县，听说加上文登、牟平和府城的，少说要三四十起了！” “也不知道淄州苍雷镖局的司徒倩语能找回来不，她那画像可真漂亮，我要是找她来回，你说她会不会以身相许？” “别做梦了，哼哼，苍雷镖局，他们回不去了!” “哎呀，老孟，听小弟一句劝，当初你跟着太上长老追杀霍子石，就不该对朱家那老爷子下手，被苍雷镖局找上门来，逼着去道句歉，给些银子，不也应该的嘛。” 听到这里，蒙齐心中一动，没想到他出道时遇到的不平之事，竟在这里找到了罪魁祸首，不过这叫老孟的罪魁祸首说的下一句话，令蒙齐大吃一惊。 “哼，苍雷镖局又如何？有太上长老在，司徒松父女死定了！” 第十九章 司徒父女的下落 “老孟，你什么意思？司徒松父女在太上长老手里？” “我啥都没说，瞎猜的。小温，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别瞎问。” 那老孟虽然否认了，但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他知道司徒松父女的下落。 屋外的蒙齐与李达相视一眼，谁都没想到无意中竟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 正当蒙齐还准备听下去的时候，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一剑阁弟子走出来，见到李达与蒙齐在门外，不由一怔，打招呼道：“李达师兄，怎么有工夫到这里来？” 听声音，出来的这位弟子便是小温。 “哦，这位刑堂的师弟来这儿办些事情，我陪着过来的，刚到。”李达刻意加了一句刚到，声音大小也恰好能传进屋里，他已三十多岁，当然知道秘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行，那我先回屋了。”小温抱了抱拳，便朝远处走去。 蒙齐指着离去的弟子，在李达耳边轻声问道：“他叫温……” “温泉，应该是四年前入内门的。”李达亦是轻声回答，不让屋内听到，又指了指赵信旁边的屋子，举一反三道，“老孟叫孟郊，五年前入内门的。师弟，若是没事，我……” “你走吧，不要告诉其他人今天的事情。”蒙齐正想找借口让李达离去，好去问问这孟郊情况。 李达巴不得今天这事情能够保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后，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孟郊屋内。 孟郊正在烛灯下，心烦意乱地胡乱翻书，忽听得门被打开，皱了下眉毛，道：“是李达师兄么？” 他方才听到了门外温泉与李达的对话，正自懊恼今天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不该知道的人，除了温泉外，又多了李达和另外一名不知道是谁的刑堂弟子。 半晌觉得身后没有动静，孟郊猛然觉得不对，回过头来，却看到进自己屋内的，是一位二十左右的陌生男子，隐隐透露出的境界，绝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遂警觉试探道：“你是……刑堂哪位师弟？” “师兄不到炼骨后期，自然不够资格知道我是谁，不过你可以叫我‘飞龙’，乃刑堂密使。”蒙齐仗着自己境界高深，胡编了一通，就算被拆穿，武力摆在这里也不怕。 孟郊心中有鬼，哪敢质疑蒙齐，小心翼翼地道：“‘飞龙’师弟，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自然是专门为你而来，有消息传入刑堂二十二天前，在一剑阁山门附近出现了司徒松父女的踪迹，后来便在一剑堂消失，有人上报刑堂，说你与此事有关，是这样的么？”蒙齐音色冷酷。 这半真半假之言，唬得孟郊冷汗直冒，他当然知道司徒松父女如今就关在太上长老的院中，时间的确在二十二天前。太上长老知他与苍雷镖局有怨，便专门安排他每日给那司徒松父女送饭，只是他也不知太上长老为何会关押着司徒松父女。 得罪刑堂还是得罪太上长老……只犹豫了一下，孟郊脖子一梗，便道：“司徒松父女在哪，我怎么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当你方才在屋内说的话，我没有听见？”蒙齐暗运功力，伸掌在孟郊的桌角搓了搓，只见那桌角几下便冻成冰块，手指轻轻一敲，桌角应声而落，在地面摔成几块。 顿时便令孟郊脸色发白，心虚得又悄悄后退一步。 这上清丹鼎心经正解的控温之术，当真好用，高手风范尽显！ 蒙齐再接再厉，又是轻喝：“再问你一遍，司徒松父女，现在在哪？！” “刑堂……刑堂有规定，不可对同门滥用私刑，你不能……”那孟郊吓得浑身发抖，但比起刑堂的威力，显然太上长老给他的压力更大，始终就是不开口，挣扎数息之后，孟郊忽得灵光一现道：“不对，你不是刑堂弟子！刑堂哪有长老会你这手寒冰功夫？！” “哈哈，本公子的确不是什么刑堂中人，本公子姓王名胜，随心所欲是也！那狗屁刑堂规矩，对本公子可没用！”蒙齐早就想好了第二层皮，刑堂弟子神马的，在这一剑阁太容易被拆穿，那冻裂的桌角，正是模仿太原王家寒冰真气的效果。 “太……太原王家！”孟郊结结巴巴地道，显然他也是个熟读武林志的人，一提“随心所欲”王胜便知道是何许人物。 此刻在蓬莱城一处闺房中，搂着刚刚勾搭到手的良家闺秀，王胜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疑惑道：“难道我病了？” “公子身体这么强壮，怎会得病呢？”良家闺秀一脸关心。 “无妨，我们来继续做游戏吧。”王胜将方才的疑惑抛之脑后，一脸贼笑地埋首在良家胸前。 蒙齐当然不知王胜真的也来到了登州，抬起手掌，对着孟郊作势就要拍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别，王公子，我说，在太上长老那里……”孟郊将身子缩成一团。 “带路！” “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蒙齐已经找到司徒松父女所在的位置时，黄芷仙亦是将一剑堂东院几乎逛完，东院多是一剑阁核心人物的宅院，院落不多，只有二三十处，却很难深入探查。 此刻东院的一处院落内，厢房里红烛高悬，喜被铺床，一名身姿风绰的佳人坐在床边抽泣，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剑公子”丁路，背着双手，带着淡淡笑意走近屋中。 “怎么哭起来了？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丁路轻轻勾起佳人下巴。 佳人身子一拧，抬掌将丁路的手打落，向旁边躲去，低头不语。 丁路不以为意，转身走到桌前，拿着酒壶倒了两杯酒，左右手各一杯，又走回了佳人身边，轻声道：“来，喝了这交杯酒，咱们办了事，以后你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情。” “不要！”佳人一下子打翻了丁路手中的酒杯，酒杯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去了老远，洒了一地美酒。 丁路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道：“本来我向来不喜欢强迫，不过最近被人勾得心痒痒，又不得上手，昨日便叫人请你从县里上山来，咱们玩个强女干的游戏，好不好？牛莉二小姐。” 第二十章 公子一剑 原来这佳人，竟是近日刚刚失踪的牛家二小姐牛莉！ 牛莉尖叫道：“丁公子！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你怎么能强抢民女！难道那些失踪的……” 牛家二小姐还未说完，屋外传来一阵抽吸之声，继而嘎达一声轻响。 “是谁！？”丁路厉喝，猛然冲出厢房，便见一道小巧的青色身影飞上院墙，便要逃跑。 身为一剑阁少阁主的丁路，实力哪怕在炼血初期中，都是顶尖的，足下发力，身形像大鸟一般腾起，落于院墙之上，转瞬又是向前冲去，对着逃跑中的青色身影便是一掌。 青色身影向旁边一躲，虽是避开，但依旧被掌风扫中，惊叫一声，向旁边歪去。 “啊！” 这一声娇呼，如黄鹂般清脆，让丁路眼前一亮，伸手便向倒地的青色身影抓去。 青色身影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丁路的魔爪，抽出长剑，向着丁路虚晃一刺，翻身又要逃走，只是如何是丁路的对手。 只见丁路几个闪身，便又到了青色身影面前，一把抓下了青色身影的面巾，露出了秀美的面容，正是黄芷仙。 “好个娇俏的小娘子！本公子今晚真是有福啊！”丁路显然心情相当不错，闪电般出手，点中黄芷仙的手腕，便将黄芷仙的长剑击落在地。 黄芷仙连连后退数步，却始终躲不开丁路的纠缠，喝道：“丁路，那些失踪的少女是你所为？” “你猜？”丁路保持一脸神秘。 眼见就要陷入丁路的魔爪，黄芷仙一脸焦急，突然面露喜色，指着丁路身后道：“快来救我！” “骗傻子呢？这一剑堂东院，谁会来救你？”丁路正哈哈大笑，忽的背后发冷，就地一滚，向侧面逃出三米。 一道剑光划过，刺破丁路下身衣襟，继而又是三剑连环刺出，行云流水般如影随形，逼得丁路又是连退数米。 “阁下是哪位？若非本公子没带兵器……” 几式剑招下，丁路狼狈不堪，气急败坏地道。 黄芷仙见到来人，惊喜得方要说话，便见得来人单掌击在旁边树干上，一个深深的掌印留在上面，边缘处隐有冰渣。 “嘿嘿，素闻‘一剑公子’风流倜傥，特来切磋切磋，看起来还是不如本公子随心所欲！我去也！”救下黄芷仙的正是蒙齐。 一柄长剑从空中飞过，落入王胜手中，顺着长剑的轨迹，原来竟是原本跟在蒙齐身后，服服帖帖的孟郊，将长剑扔给了丁路。只听得孟郊大声道：“少阁主，他是王胜！快抓住他！” “太原王家，‘随心所欲’王胜？”丁路一愣，不过长剑在手，心中大定，又道：“五姓七望又如何？胆敢擅闯一剑堂！？” 随着众人几声呼喝，已是引来周围巡夜的弟子，一剑堂东院逐渐喧嚣起来。蒙齐眼见让孟郊带路，悄悄潜入关押司徒松父女的地方，已经不可能，当机立断对着黄芷仙道：“跟我冲出去，走！” 长剑一抖，夜色下已是漫天剑光闪烁，层层叠叠，扑向“一剑公子”丁路。 好剑法，即使见惯了剑法的丁路，也不禁为蒙齐这一手剑法赞叹。不过丁路手下丝毫不见留情，眨眼间工夫，长剑竟似在丁路手中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杀入了蒙齐舞出的漫天剑雨中。 这一剑，似奔牛冲入原野，似游鱼跃入江河，一往无前，势如破竹，仿佛那丝丝剑雨，便如昙花一般，悄然寂灭，无法拦住时间的冲击。 “一剑公子”之所以得名，便是这杀人的公子一剑，越境击败炼血中期，易如反掌。 杀人，一剑，已足够。 叮。 丁路脸色变了，他这一剑被挡住，挡住这一剑的，是另一柄剑的剑尖。不知何时，漫天剑雨同样归于一剑，准确无误的抵在了公子一剑的剑尖之上，这一剑的难度，更胜公子一剑。 “我曾见过一剑，威力或许不如你，但，他的剑意远胜于你。”蒙齐轻喃，想起了曾经的对手林阳。 掩护黄芷仙撤远，蒙齐再度飞身后撤。 公子一剑再出！瞄准前方青色身影追身而去。 “快快，少阁主，我来拦住他。”孟郊高喊着冲向蒙齐，却未看见前方的一块青砖莫名地移动了一下，右脚狠狠踢在青砖之上。 一个踉跄，孟郊与蒙齐错身而过，蒙齐的足尖又是在孟郊后背上轻轻一点，孟郊身形立刻扑向了公子一剑。 噗嗤！ 丁路收剑不及，本属孟郊的精钢长剑，从孟郊喉间插过，结束了原主人的性命。拔剑欲再追时，蒙齐与黄芷仙的身影已然不见。 丁路的目光从远方收回，皱了皱眉，向来善谋的他几番思索，也实在想不通太原王家四公子王胜来一剑阁有何用意。 剑尖仍在滴血，丁路又低头看了眼孟郊的尸体，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是谁，对刚刚赶来的巡查弟子道：“把尸体收走，识别出身份，仔细盘问今晚与这人接触过的所有人，我总感觉今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 又有侍女从丁路院落走出，小声询问：“少阁主，牛二小姐还在房内，今晚是否……” 失踪少女！一道闪电从丁路脑海中惊现，那伪装成一剑阁弟子的小佳人，曾质问过失踪少女! 也许我知道是谁了……丁路闭目思索良久，期间偶有惊异之色，片刻后沉声道：“今晚叫牛二小姐自己歇息吧，本公子没兴致了。” 东院的热闹并没有惊动一剑阁主院。 闻达悄悄地潜入主院最后一间院落，一剑阁祠堂，这里供奉着一剑阁开山立派四百年来，所有炼血境以上强者的牌位。只有掌门与长老级核心，方可随意进出。 不过除了每年的大祭之日，平日间根本无人来此，在寂静无声的黑夜，祠堂更显神秘。 一剑阁尚有一位太上长老甄岳存世，乃是当今掌门一剑阁主的师叔，也是三十年前造成登州武林劫难的前代一剑阁大长老师弟。 根据登州武林榜记载，“剑太岁”甄岳已有九十三岁，炼腑中期，位列登州武林榜第七位。很少有人见到过这位“剑太岁”，自三十年前武林劫难，“微风剑雨”丁风接任一剑阁主后，他便深居简出，常年镇守在一剑阁祠堂，作为底蕴镇压一剑阁。 “甄琦，有客人来了，出去好好招待下他吧。” 当闻达踏入祠堂的一刹那，一个苍老的声音自祠堂中响起，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面色苍白，带着阴森的笑容对闻达道：“这位师弟，想加入我们么？” 第二十一章 一剑阁阴云 “你是什么人？”闻达浑身的寒毛竖起，这迎接自己的年轻人，带给自己那种诡异的气息，与当日在风雨庄遇见邱良时一模一样。 一剑阁果然有人在修炼邪法！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甄琦轻轻挥掌，带着死亡气息的灵力波动扩散四周，四具面色苍白的炼皮境后期的僵尸，从院落四角走出，向闻达围攻而来。 能在一剑阁祠堂密炼僵尸的人，绝不是无根脚的无名小辈，焉知起背后是否还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支持。闻达毫不犹豫，抽出长剑，反身向院门口冲去。 未等闻达跑至门口，两只炼皮后期的僵尸，已伸出利爪，带着阵阵腥风，从两侧向闻达抓来。 闻达吃亏在为了隐藏身份，已将长刀埋在山脚下，此刻用剑虽是熟练，但与使刀的威力，还是相差甚远。用力挥砍数下后，方将两只炼皮境僵尸击退，但另外两只炼皮境僵尸已距闻达身后不足两米，而甄琦更是散发出炼骨后期的气势，逼近了闻达。 该死！内息在闻达身上奔涌流淌，瞬间全部集中于双足之上，两脚骨骼啪啪作响，隐有雷声。腾得一下，闻达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院门口。 巧用苍雷镖局的外相功法雷火秘卷，闻达自有身为淄州天骄的资本。 正当闻达冲出院门之际，又是一道带着腥气的身影从院外杀来，浑身弥漫的气势已是炼骨后期，甄琦还藏了一手杀手锏。 闻达方要拔剑刺出，双目却是瞬间放得如铜铃般大小，惊呼道：“老乞丐！” 原来狙击在门外的炼骨后期僵尸，竟是闻达在登州的至交好友，“地下将军”郭锐！ 这一犹豫之下，郭锐的双掌已经拍出，完全不顾面前之人，正是自己曾经推心置腹的好友。 嘭！郭锐双掌击在闻达胸口。 闻达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回一剑阁祠堂院中，四只炼皮境僵尸与甄琦一起，将躺倒在地的闻达，团团围住。 甄琦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胜券在握，森然道：“’血衣刀客’闻达，这一剑阁的衣服穿得倒是像模像样，你是来找司徒松父女的吧？” “真的是你？”闻达从地上挣扎爬起，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看来苍雷镖局还没放弃寻人啊，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了！”甄琦皱了皱眉，方要挥掌让僵尸们彻底解除闻达的战斗力。 刹时一道黑影闪过，速度之快，几乎连炼骨后期的闻达都难以看清，砰砰两下，击倒了左侧两只炼皮僵尸。闻达只觉有人抓住自己的肩膀，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快走！” 接着，闻达便借着此人的力量，如腾云驾雾般，兔起鹘落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该死！大意了！”甄琦懊恼地一拳锤在胸口，转身进入了祠堂。 祠堂深处，一名身着棕色长袍的老者，盘坐在蒲团之上，听得甄琦走来，沉声道：“人没有抓到？” “有个炼血境的家伙把他救走了！太爷爷，怎么办？现在知情人又多了一个！”甄琦有些惊慌。 这盘坐的棕袍老人，正是一剑阁太上长老“剑太岁”甄岳，昔年一剑阁大长老的师弟。只听得甄岳缓缓道：“慌什么？把那些僵尸和储备都藏好，没了证据，仅凭那闻达之言，登州武林上下，谁敢怀疑我甄岳的嫡系后人？” “这可不好说吧……太爷爷，反正修炼‘真洞炼尸秘法’的又不是您！”甄琦自幼随甄岳修行，对甄岳的性格实在太了解了。 五年前甄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获得了“真洞炼尸秘法”。 甄岳苦修近九十年，方将圣武之道修炼到炼腑中期，若是正常发展下去，只怕到了一百五十岁的寿数之极，也未必得入外相，最终只能化作一坡黄土。这“真洞炼尸秘法”当真是及时雨，其中可令寿数翻倍的效果，令甄岳心花怒放。 不过甄岳老奸巨猾，担心这秘法中留有陷阱，令自己走火入魔，多年苦修毁于一旦。他便以重新测试甄家子弟圣武根骨的名义，亲自检查了甄家上千子弟，除了他自己外，只有甄琦有灵根可以快速修炼此秘法，余者修炼只能是事倍功半。 于是甄岳便让甄琦自己先行修炼“真洞炼尸秘法”，准备等甄琦修炼到一定阶段，试验秘法没有陷阱时，再自己跟上修炼。 能将自己嫡系后辈当试验品，甄岳的心狠，甄琦早看在眼中，若真到不可解释时，只怕他这位太爷爷第一个便会表现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将自己一剑斩之。 被甄琦呛声，甄岳也不生气，呵呵笑道：“紧张了？密室中便关着司徒松和司徒倩语，一个炼骨后期，一个炼皮后期，都是制作成帮手的好材料嘛，去杀了他们炼尸，实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就更心安了？” “嘿嘿，太爷爷，您说得轻巧，我现在就只恨自己当初捡便宜抓回那对父女，如今已变成烫手得山芋。”甄琦走到甄岳面前，盘坐下来，“这可是苍雷镖局啊，若是让他们知道少局主和天骄少女死在我手里，到时候引发两派大战，背锅的又是我。” “得了便宜，又不想背锅，真是我的好曾孙啊。”甄岳嘿了一声，“无所谓，反正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修炼，替太爷爷趟平了这功法中的隐患，晚些时候太爷爷帮你想些办法遮掩。呵呵，即使没有苍雷镖局打上门来，有邱良在此兴风作浪，一剑阁早晚会乱！” “那孙儿便预祝太爷爷能趁乱争得掌门之位了！”甄琦平伏于地。 …… 明月高悬。 大风呼啸吹过一剑峰上的树林，卷起金黄的落叶，在空中舞动。缉拿偷袭少阁主凶手的搜捕行动而带来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山脚下一处灌木丛合围的空地上，两道人影轻飘飘地落下，正是闻达与相救他的神秘高手。 “就是这里。”闻达指着空地。 他与蒙齐黄芷仙相约各自探索完后，在此会面，日出之前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又是两道身影齐齐落于闻达面前，蒙齐与黄芷仙也从东院归来。 “闻师兄，你受伤了？”黄芷仙见到闻达嘴角的血迹惊呼。 闻达心中微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不妨事，我可能找到大师兄和倩语的下落了。” 听闻此言，蒙齐与黄芷仙相视一眼，看来司徒松与司徒倩语的下落，还真在一剑阁，只是不知闻达是如何确认，莫非是他身边这位强者所言？ 蒙齐老早便注意到与闻达一同前来的中年男子，便问道：“老闻，这位是……？” 闻达之前一路狂奔逃命，其实到现在才算能真正仔细打量一番救下自己姓名的男子。这男子身形消瘦，两撇八字胡挂在薄唇上，爆炸性的力量蕴藏于男子的双足之中。 炼血中期……闻达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不弱于紫阳书院“寒山先生”孟知秋的力量，抱拳道：“闻某感谢兄台救命之恩，还未请教恩公姓名？” “哼哼，不用谢我，只不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已。说起来，蒙齐，我们也算并肩作战过。”消瘦男子仅对闻达点点头，便看向了蒙齐。 蒙齐心中吃了一惊，仔细回忆也想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消瘦男子，奇道：“我见过你？” “见过倒是没见过，不过当时在法藏寺对付紫阳书院那几个缠人的家伙，你这小子还真够凶悍的。”消瘦男子言语中对蒙齐颇为赞赏。 “你是‘万里独行’霍子石！”蒙齐一个激灵，想到了当初在法藏寺正殿隐藏的那个神秘人。 （求推荐票~） 第二十二章 江湖老炮 当初霍子石利用一个石块，将隆安坑了出来，挡下紫阳书院众人的第一波攻击，同样也正是霍子石，在最后时刻不得不出手自救，挡住了当时紫阳书院在沂山的最强者“寒山先生”孟知秋，才得以让蒙齐借助老白成功逃命。 “幸会，诸位淄州的少侠侠女们。”霍子石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黄芷仙与闻达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都知道淄川府朱家的事情。 正是因为“万里独行”霍子石混入了朱家的车队，朱老爷子才会被追杀霍子石的一剑阁众人所伤。后来蒙齐为朱家出头，才有了后续朱家报恩锻造蝉翼刀，有宝刀在手，蒙齐方成功搅动了淄州一系列风云。 如今霍子石冒着风险出现在一剑阁，其中恐怕必有内幕隐情，不得外人所知。 不管如何，“万里独行”霍子石在登州成名已久，位列登州武林榜十六位，又救下闻达，在对付来自一剑阁的危机方面，属天然的盟友。闻达已是再度抱拳，道：“霍大侠怎么会在一剑阁？不是听闻一剑阁直为了那块天宫令，在追杀霍大侠么？” “嘿嘿，大侠不敢当，叫我一声前辈便好。天宫令在一剑阁眼中固然珍贵，但哪至于大动干戈，跨州追捕霍某。”霍子石冷笑，“还不是因为霍某几个月前无意中发现了甄琦炼尸的秘密，才被那甄岳借天宫令之名，满世界追捕？” “甄琦炼尸？！”蒙齐一怔，随即心中恍然，甄琦便是一剑阁太上长老的后人，也许司徒松父女就是甄岳为甄琦准备的炼尸“材料”，既然孟郊之前还在每日送饭，司徒松父女应该还尚未遭到毒手。 听闻果然一剑阁有炼尸邪法留存，黄芷仙已是义愤填膺，道：“这邪法让死者不得安息，霍前辈，你为何不将此事宣扬出去，这样登州武林同道也会帮助你的。” 霍子石摇摇头，哼了一声，道：“哪有这么容易，没有证据的事情，甄岳随随便便就可以否认，反咬一口霍某诬陷，也不是闹着玩的。霍某可没有以身试险的兴趣，不过若是有了证据，霍某自有同等重量级的朋友，来找一剑阁麻烦，怎么样？咱们一起？” “那‘剑太岁’甄岳已达炼腑中期，很明显他便是甄琦炼尸的背后靠山，就算蒙齐与霍前辈联手，只怕也未必是甄岳对手。”闻达皱眉，淄州武林只有两位炼腑境强者，无论是“北地神枪”张南风，还是“穿心剑”罗杜，地位超然，在闻达眼中，炼腑境几乎是不可及的存在。 几乎同时，蒙齐与黄芷仙异口同声道：“奇石老人！” “你们能请到‘奇石老人’苏牧出手？嗯，是了，风雨庄大案中，就是你们和奇石老人联手逼退了邱良。”霍子石目露惊喜。 蒙齐双掌一击，道：“奇石老人对僵尸深恶痛绝，应该会答应出手相助。那就这样定了，我这就前往蓬莱城邀请奇石老人助拳，烦请霍前辈宝剑镇相候。” “童总镖头也在蓬莱城，我们还可去寻他。到时候我们一起潜入一剑阁祠堂，闹他个天翻地覆！杀几个僵尸，这样证据自然便有了！”闻达兴奋道。 霍子石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在宝石镇，等你们带来援兵，我们便一起再探一剑阁。” …… 宝剑镇最豪华的酒楼便是品月楼，四层楼高，通体结构均用上好的大木搭接，雕栏碧瓦之上，挂着一串串的红色灯笼，周围的街道已是万籁俱寂，唯有品月楼，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相传品月楼背后东家与一剑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能在宝剑镇上不顾宵禁，通宵营业。 在品月楼的顶楼包房之中，身姿窈窕的乐姬纤纤玉手拨弄着琵琶，流水般悦耳的乐曲挥洒充斥于房间。 房间正中，檀木案几上摆着精致小菜数碟，豆丁大的火苗在光洁致密的白色瓷盆下炙烤，瓷盆里微微冒气的水中温着一壶上好的佳酿，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酒壶，微微倾倒，琥珀色的酒液带着浓浓酒香，流入温润如玉的酒杯之中。 酒壶放下，还是这只大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发出略带满足的赞叹之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万里独行”霍子石走了进来，与饮酒之人相对而坐，道：“李将军当真料事如神。” 饮酒之人正是五姓七望之一赵郡李家子弟，威虎军统领“大戟”李江。李江轻轻挥手，旁边奏乐的乐姬立刻躬身离开了房间。 先是为霍子石斟上一杯酒，李江呵呵笑道：“郭锐死了，那乞丐不服姚玉龙，自然也就想把手中的消息卖出更好的价格，谁能想到苍雷镖局找了一个多月的司徒松父女，最后的踪迹竟在一剑阁呢。” “那还不是因为李家在登州威名远播，信誉良好，那乞丐才会找上李家贩卖消息。蒙齐一分银子不花，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倒是捡个便宜。”霍子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顺便拍了一手赵郡李家的马屁。 李江早就被人奉承得麻木，不吃霍子石这套，盯着霍子石似笑非笑：“呦，既然霍兄这么看好李家，为何等到风雨庄大案爆发后，才敢将甄琦炼尸的消息，告诉本将军呢？” 霍子石身为一介散人，在江湖上行走三十年，油滑似鬼，若不是邱良炼尸案发，江湖上再度有了僵尸的踪迹，也算是间接证据，否则他可不敢跑到庞然大物李家面前，去揭发一剑阁的事情，天知道登州的顶级势力之间会有什么勾搭。 在风雨庄案爆发后，倒是李家主动找到了被一剑阁通缉的霍子石，准备给一剑阁添些堵，看到了李家明确的态度后，霍子石立刻借机告知李家关于甄琦炼尸之事，这样就算将来再被一剑阁顶级高手围堵，秘密不止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灭口意义小了一分，安全系数自然会增高一分。 被李江反问，霍子石的脸皮早就像城墙一样厚，毫不在意地道：“霍某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也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情是要证据的嘛，是邱良自己跳出来的。话说那蒙齐闻达一伙儿人，还真可能请动奇石老人。” “再加上‘飞云大刀’童自云，够让一剑阁难受了。”李江轻抚酒壶，端详着其上的纹理。 “嘿嘿，都说奇石老人深不可测，必有越境杀敌的能力，这回若他愿意前来，和甄岳交手，倒是一出好戏。我会和蒙齐他们一起捅破一剑阁炼尸案，李将军答应霍某的事情，可不要忘记了。”霍子石盯着李江的眼睛。 “放心，明年天塔听风会，你随着赵郡李家队伍一起前往天塔，就算有人不长眼，也不敢袭击赵郡李家。” 第二十三章 天香楼 天下一百零八州并上六大都护府，万里江山中，有仙迹传闻的地方有很多，但真正探查出仙府遗踪的地方，三千年来不过数百处。而其中出产过悟法境术法的大型仙府，寥寥无几，蓬莱仙岛便是其中一处。 一千余年前，大康之前的大乾皇室曾在遣人在蓬莱仙岛探索，得到悟法境术法两册。自此之后，前来蓬莱仙岛探访仙踪者众，陆续有数十人获得仙法传承，或内省境，或鸣心境，最近的一位，便是传言在蓬莱仙岛获得奇遇的青牛道人。 蓬莱仙岛位于蓬莱府正北的大海之中，与蓬莱城相距三十余里，站在蓬莱城中天香楼的最顶层问仙阁，赶上晴朗天气，蓬莱仙岛上的仙山清晰可见。每逢清晨，整个蓬莱仙岛雾霭蒙蒙，笼罩在一片烟云之中，颇有一副仙家气派。 即便没有蓬莱仙闻，这海上生烟也是一副奇景，于是登州蓬莱岛，吸引了天下无数士子来此游览，留下墨宝。 有了才子，必有佳人，远近数百里，最有名气的青楼，便是天香楼。 天香楼前前后后上百间院落，占地近千亩。主楼高八十八米，乃是蓬莱城中最高的建筑。据传百余年前天香楼初建时，初代天香楼主曾请仙法高人施展神奇仙法，方使这木质结构的天香楼坚如磐石。 天香楼共分十八层，下五层，是给普通江湖人士与庶民百姓游乐的地方；中五层，是招待江湖豪侠与士子官绅的地方；上五层，是天香楼核心层平时起居的自留地；至于最顶端的三层，分别叫做望仙阁、观仙阁与问仙阁，乃是登高望远的最佳楼层，这三仙阁要经过重重考验，方可登入。 考验或为江湖名望，或为才华歌赋，或为圣武境界，或为高门显贵，总之贩夫走卒即使家财万贯，也难以登入其中。 正值黄昏，已是饭点。 天香楼的一层已是人声鼎沸，陪酒的姑娘们穿梭在一张张的方桌之间，与众江湖男儿媚眼调笑，香风阵阵。 层层嘈杂之中，隐约传来各色的江湖传闻。 “听说了没有？‘半掌断魂’樊胜和‘铁鞭大侠’呼延武都失踪了，他们两个可都是炼血初期天榜正九品的强者！” “邱良干的？” “可保不准，当年呼延武与邱良两位大侠争夺登州第一鞭的名号，闹得不可开交，现在邱良厉害了，没准就是将呼延武捉去，炼成了僵尸。可这樊胜比邱良小了十几岁，二十年前和邱良并无交集，怎么也失踪了呢？” “现在登州先天炼血境，谁是邱良的对手，说不定邱良就想着将登州炼腑境以下，统统炼成僵尸，然后开始捕捉炼腑境的强者。” “怎么可能，一剑阁、天香楼、圣武州学都有炼魂强者，况且三十年前青牛道人就入相宰了一剑阁的炼尸大长老，邱良真敢如此嚣张，咱们登州几位顶级强者也不答应啊！” “对了，提到天香楼，说是‘毒娘子’寇卉不知怎么得罪了天香楼，被天香楼捉了去，不知道会不会被调教一番，出来接客？” “嘿嘿，这可是炼血初期的大高手啊，要能尝到她的滋味，啧啧。就是年纪大了些，好像四十一了吧？” “那又如何，进入先天炼血境的女人，哪个不驻颜有术，听闻毒娘子那方面的工夫可是厉害的很，不知以后会便宜了哪些人。” “哎，反正这都是可登三仙阁的人物才能享受到的滋味，咱么也就说说过瘾。” …… 蒙齐等人与苍雷镖局童总镖头约在了天香楼会面，三人踏入天香楼，就被一楼的烟火热闹晃花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正尴尬间，已有小厮招呼上来。 “哎呀，两位少侠，这位……侠女，快快，这边请！”一个带着谄媚笑意的声音响起。 蒙齐面色微红，青楼这等地方他自是与王梦年少时偷偷去过，但也仅仅是溜进去四处观望。像天香楼如此繁闹的，却还是第一次。而黄芷仙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那些坐在男人们身边的陪酒女子真的好不要脸，瞧瞧，都贴上去了！ 闻达轻咳两声，道：“我等约了苍雷镖局童总镖头在望仙阁见面，请帮忙带路。” “啊，是‘飞云大刀’童总镖头的客人，你们怎么从这个门进来了？此门迎的是凡客，雅客自有雅客路，小的叫赵二，请跟小的来吧！”小厮赵二诧异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笑脸，引着三人向前走去。 三人随小厮七拐八拐，走到了天香楼另一侧，果是别有洞天。 这里仍是一间大堂，但室内空间竟有小桥流水，绿树荫荫，曲院回廊相连之处，数座四角小亭内，均有窈窕女子薄纱遮身，轻抚琴弦，举手投足间柔美动人，惹人怜爱。 “这些都是犯了事的官宦人家女子，被天香楼从教司坊赎出，在这里等着遇上良善人家离开。当然有些大户人家遇到困难，想寻得天香楼帮助，也会让家中小姐或是妻妾在这儿呆上几年。”赵二指着小亭内的女子介绍，“两位少侠若是有兴趣，可任选一亭，与之聊聊。姑娘满意少侠才华的话，自可随少侠在天香楼的范围内，陪少侠一品风月。” 赵二说的很婉转，什么满意才华，无非代价而已。 无论是罪官妻女还是被迫入楼的大家闺秀，若是不能为天香楼赚取足够的利润，又怎么可能离得开？天香楼之所以闻名方圆千里，正是因为在这里能享受到平日中想都不敢想的高贵女子。 仅仅想想，蒙齐与闻达便不禁呼吸急促火热，引得黄芷仙侧目狐疑。蒙齐连忙正色，指着其中一处亭子，正有人上演一段剑舞，奇道：“还有江湖女子？” 那女子隐约有着炼骨初期的境界。 “那位是‘小辣椒’左丹，出道十一二年了，虽年纪大些，但胜在风韵。两年前她得罪了天香楼二护法，被抓到这里，听说要赚足一万两白银，才能离开。今天运气不错，左丹每十天才会出来一次，少侠若是有意，可要抓紧了。”赵二言语之间显得得意，炼骨境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修炼突破的，在普通江湖人眼中，可谓武林大豪，能品上一品武林大豪的滋味，乃是天香楼的独有特色。 蒙齐压下内心的不平静，摇头道：“快带我们去找童总镖头吧。” “好嘞，这边请！” 第二十四章 找帮手 望仙阁位于天香楼的第十六层，能来此的客人并不全是武林中人，自不可能让客人们一步一步登梯而上。 在天香阁中有四部登仙梯，乃是三米见方的铁木小屋，在小屋旁边的房间，数名炼皮境天香楼弟子转动绞盘，利用绞索控制铁木小屋升降。 出了登仙梯，便见到望仙阁面朝大海的窗边，一溜儿摆了十张案几，每张案几可够八人围坐，案几之间有一人多高的植物相隔，又有曲水环绕，水中有锦鲤游动，营造出一片友人赏景畅谈的上好环境。 在其中一张案几旁，已经端坐了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络腮胡子，一副土匪的相貌，正是苍雷镖局总镖头童自云。 “蒙齐，小闻子，芷仙，快过来坐。”见到三人后，童自云已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招呼起来，带三人就座后，随即介绍起了身边之人，“这位便是丐帮登州分舵的舵主，姚玉龙姚舵主。” “姚舵主，我们见过面了。”闻达对姚玉龙抱拳，几日前在文登县城，正是姚玉龙亲自来通知的闻达黄芷仙，郭锐遇害之事。 反倒是蒙齐第一次与姚玉龙相见，当下见礼道：“姚舵主，寻找司徒少局主父女的事，你费心了。” 不管人家有没有找到线索，总归是卖了力气。 姚玉龙四十余岁，虽身为丐帮分舵舵主，但穿着打扮不像乞丐，反倒像个富家翁，一身华贵绸缎，若非其胸口也绣上了五只袖珍麻袋的丐帮标识，谁也想象不出他竟是登州最大地下势力的掌舵人。江湖上赠他绰号，“锦衣丐”绝非浪得虚名。 “都是自家兄弟事情，一切好说。”姚玉龙也有心与这名动淄州的少年英雄结交，分外热情。 正说话间，又一位少年走近上来，正是闻讯赶来的张闯。张闯先是拜过两位前辈，与蒙齐等人又是一番寒暄。 寒暄已过，进入正题。 童自云面色凝重道：“若是奇石老人能够出手相助，那自是再好不过。这些天江湖上看似没有什么动静，其实暗地里早就闹翻了天，三名炼血境强者失踪，炼骨境强者失踪更多达十余人。” 姚玉龙也在旁边点头，予以确认，这些消息本就是丐帮弟子收集而来。 张闯忙问道：“童总镖头，那些失踪少女有线索了么？” “以前失踪的，还都是会武功的少女，现在邱良一出，炼腑境以下的所有武林人士，都会是他的目标。那些失踪少女，除了司徒倩语应该在一剑阁外，其他人至今还没能找到。”童自云摇了摇头。 黄芷仙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晚在一剑阁的所见所闻，犹豫着道：“那天我在‘一剑公子’房屋内，见到了文登牛家二小姐牛莉，听他们对话间的口气，牛莉似乎是被绑来的，也许失踪的少女和丁路有关。” “真是丁路……？”张闯眼前闪过相貌普通的妹妹张秀芳，将信将疑。 “不管如何，邀请奇石老人后，咱们共闯一剑阁，掀出甄琦炼尸一事，若是丁路与之有所关联，众目睽睽之下，他也讨不到好去！”闻达握拳轻击在案几之上。 姚玉龙道：“不错，一剑阁上下数千弟子，不可能人人皆与炼尸有关，否则早就走漏了风声。不过丐帮家大业大，经不起与一剑阁正面碰撞，届时姚某自会带领丐帮高手前往见证，但与一剑阁对敌之事，丐帮心有余而力不足。” “姚舵主……”蒙齐刚要插话，却被童自云打断道：“姚舵主能带人来便好，此事事关少局主与孙小姐，冲锋陷阵的事情，苍雷镖局自当在前。” “童总镖头理解便好，那就一言为定！”姚玉龙与童自云干杯，一饮而尽。 “呦，童总镖头和姚舵主在这里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和蒋某说。”一名中年书生从十七层观仙阁走了下来，步履之间气势凝练，浑然天成，显然已有炼血境圆满的境界。 “蒋大护法！” 童自云与姚玉龙纷纷起身招呼，并为蒙齐等人介绍了来人的身份。 此人是天香楼大护法蒋道，不满五十便将炼血境界打磨得圆满非凡，距离炼腑境只差契机，如今位列登州武林榜第十位，天榜正七品强者。 在天香楼主与老掌柜深居简出不见外客的年代，蒋道几乎便是天香楼的代言人，执掌登州武林最顶级的势力之一，可谓登州境内最具权势的那一撮人之一。 “今日观仙阁上也有客人？”姚玉龙奇道，天香楼三仙阁，一般只开放望仙阁，观仙问仙二阁，只有特殊客人前来，才会开放。 蒋道点了点头，道：“既然各位赶上了，告知各位也无妨，登州李家大小姐被验出身俱灵根，修炼仙法事半功倍，被青牛道人收为四弟子，如今便在这观仙阁私下宴请好友庆贺，青牛谷的二弟子三弟子都在。” “原来如此。”姚玉龙恍然，丐帮弟子能收集到的，多半都是下九流的消息，像青牛谷、登州李家这种登州顶层小范围的消息，自然是不得而知。 眼见蒙齐闻达眼中跃跃欲试的样子，蒋道琢磨了一下，便道：“楼上都是年轻人，若蒙少侠你们想上去，蒋某带上去便是，和李家小姐认识认识。至于童总镖头和姚舵主，都和蒋某一样，老头子了，就在下面喝酒吧，蒋某送他们上去，这就下来陪你们。” “哎呀，那就有劳大护法了！”蒙齐喜不自胜，都说青牛谷一脉修行圣武之道外，另有仙法传承，能有同道交流的机会，自是难得。 观仙阁与望仙阁的布置不同，四周没有窗户，皆可眺望远方，一片场地空旷着排布着四十余张案几，每案可做两人，更似宴会场所。 如今十余名男女正饮酒对歌，欢声笑语。 一名中年男子含笑坐于主位之上，看起来年约三十，实则已有四十二岁，身穿云纹青色道袍，举手投足间仙意盎然，正是青牛谷二弟子方明子。 主位下首的左右两桌，两人正举杯遥敬，其中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是青牛谷三弟子知非居士，明媚动人青春四射的少女，正是青牛道人新收入门下的四弟子，登州李家大小姐李湘。 知非居士虽入青牛道人门下，却未出家，属于火居道士。少年时也曾风华绝代，力压登州诸位同代天骄，如今已有二十七岁，炼血中期境界。 余者宾客皆是不满三十之人，两两同桌，坐于周围，无不面带笑意，对着李湘说着贺喜之言。 当蒙齐四人随着蒋道走上观仙阁时，蒙齐眼神一凝，坐于知非居士身边的恬静少女，正是行万里路的单薇歌。而坐在李家大小姐身边的风流公子，乃是太原王家四公子“随心所欲”王胜。 “小飞侠”关良俊则独坐在另一张案几上，正抓耳挠腮，寻思着如何与旁边的单小姐说上几句话。 此刻方明子、知非居士与单薇歌，均毫不掩饰地散发着仙灵之气，蒙齐亦是周身一震，内省境七层的仙灵气息发散，随蒋道踏步上前而去。 （求推荐票~） 第二十五章 法不轻传 方明子与知非居士均是六岁起跟随青牛道人修道，两人相差十五岁。 相比之下知非居士的天赋根骨更好一些，二十七岁的年纪已有炼血中期，内省境六层的境界。而方明子虽圣武境界略强，达到了炼血后期圆满，但仙法之道与知非居士相同，均为内省境六层。 见跟随蒋道而来的人中，竟有一名青年同修仙法之道，境界比自己还高，方明子微微颔首道：“大护法，这些朋友是……？” “这些都是淄州的武林同道，‘影刀’蒙齐”，‘血衣刀客’闻达，‘打虎鞭’晏女侠的弟子黄芷仙。嗯，这位是天香楼的内门弟子张闯，都是年轻人，恰好今日也来望仙阁，我便自作主张带上来与诸位交流一番。”蒋道介绍了一番众人。 “哦？单小姐，是你们淄州之地的朋友啊。”方明子闻言向单薇歌望去。 单薇歌对着蒙齐微微欠身，道：“又见面了，蒙少侠，那日单府交流仙法，当真愉快的回忆。” 蒙齐一愣，单薇歌单说交流仙法之事，恐怕意有所指，不过在场之人众多，不便相讯，便暂按下心中疑惑道：“听闻李湘小姐得入青牛道长门下，我等众人便来为李大小姐贺。” “你们年轻人聊吧，苍雷镖局童总镖头和丐帮姚舵主还在楼下，蒋某便不陪你们了。”蒋道哈哈一笑，转身下楼。 观仙阁中，除了青牛谷二弟子方明子外，余者皆是三十以内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众星捧月的天骄之辈。 今日的主角登州李家的大小姐李湘，更是天之骄女，不仅生得明艳动人，而且年方十七便已至炼骨初期，如今身具灵根，入了登州唯一外相强者青牛道人门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得淄州天骄来人中似是以蒙齐为首，便道：“听刚刚单小姐说，蒙少侠也会仙法？” “正是，年少时偶得奇遇，胡乱习得几式。”蒙齐谦虚一番。 李家大小姐又道：“只怕是借为我庆贺为名，实则和单小姐一样，想来我青牛谷偷师学艺的吧？” “师妹，不得无礼！蒙少侠仙法之道精益程度更甚师兄，岂是你能妄自评论？”端坐于主座上的青牛谷二弟子方明子喝止了李湘的话，又对蒙齐抱歉的一笑，“蒙少侠，见笑了。” 自蒙齐武功有成以来，已经久未见到如此跋扈的大小姐，在淄州之地，即使对方瞧不上蒙齐的身份，看在圣武境界的份上，对蒙齐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被李湘讥讽，蒙齐怒火中烧，若非青牛谷二弟子方明子态度不错，他早已要给李湘一个教训，当下蒙齐更加怀念起与罗三小姐在一起时的如沐春风。蒙齐压下怒气，道：“蒙某身为罗家辰星客卿，当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置气。不过此番前来，除了庆贺之外，倒真有与诸位道友交流仙法之意。” “你才小丫头……”李湘立刻便要反唇相讥，又被方明子按了下去，只听得方明子道：“不久前单小姐也是寻仙问道至青牛谷，只是家师有言，法不轻传，未能得愿。今日只怕不能满足蒙少侠心愿了。” 蒙齐这才明白，方才为何单薇歌一见自己便感慨，当初交流仙法的愉悦之情。 记得当初文登县城潜牛观中，青松老道如此贪财，也未将仙法卖与闻达，想必也是同一个原因，那就是青牛道人已经有令，法不轻传。 蒙齐略一思略，又道：“蒙某亦有术法若干，与青牛谷门下，交换亦可。” 方明子含笑不语，于是坐在单薇歌身旁的青牛谷三弟子知非居士说道：“呵呵，蒙少侠既得奇遇，可有师承？” “承自云霄真人。” “敢问云霄真人境界几何？” “当时年幼，不知真人深浅。”蒙齐犹豫了下，没有说云霄真人的具体境界。 “那如今云霄真人可还在淄州之境？” “真人授法之后，便飘然离去，至今不知所踪。” 知非居士起身，对着青牛谷的方向弯腰作揖，肃然道：“蒙少侠，既然如此，你便如单小姐一般，乃一介散修。不知这修仙道理，也不怪你。” “哦？愿闻其详。” 观仙阁上一众人等，纷纷竖起了耳朵，无比好奇。 如今仙法之道虽然式微，但不少神奇精妙之处，远超圣武之道，在灵气复苏如初的今天，已有少量仙门像青牛谷一般，光明正大的圣武仙法两道同修，对敌杀伐之道更加多变。 只是诸仙门均无问仙之法，甚至连悟法境强者都一个没有，否则未必不可与圣武之道一争长短。 听得知非居士道：“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先人遗留至今的至理名言，修仙界也是如此，终究是讲究实力的地方。如同修炼圣武之道，你拿着五炼境的功法，去找人换外相境的，自是不可能成功。” 说到这里时，周围众人已是频频点头，谁也不会拿一两银子去求人换人家的一两金子。 知非居士又道：“家师已得鸣心数十年，他日未必不能悟法有成。蒙少侠可寻得云霄真人，若其为鸣心境，自可请令师一起，同来青牛谷，大家坐而论道，交流术法。” 零零总总说了一堆，蒙齐听明白了，无非便是青牛谷师承厉害，有鸣心境术法，没准还有悟法境的，只是青牛道人境界不够未能修炼，因此觉得蒙齐是过来赚便宜的。 蒙齐洒然一笑，没有说话，青牛谷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样的宝贵机会。 圣武问仙之难卡住了多少前辈大能，加之如今灵气复苏，因此世间强者才皆求仙法欲另辟蹊径，数千年来，从未听说过有问仙仙法问世。蒙齐手中的云霄传承，也许是当今唯一可直指问仙的仙法传承。 “蒙少侠不用觉得沮丧，仙缘难得，世间皆知。罗三小姐身俱灵根，只是未修仙法，当初也曾来过青牛谷，大师兄亲自接见，最终还是空手而归。”知非居士见蒙齐不语，以为蒙齐难过，便出言安慰，不过话里话外另有意思，那就是你家罗三小姐来了，也不好使。 蒙齐看了眼一直端坐不语的青牛谷二弟子方明子，显然是赞成他师弟之言，既然话不投机，蒙齐也不想解释，遂道：“既如此，便不提交流之事了。” “其实修仙界还有一法，可得仙缘，那便是结为道侣。”知非居士看向身边的单薇歌，流露出倾慕神色，“单小姐读万卷书入内省五层，天资聪颖，蕙质兰心，知非六岁起修仙，至今已二十一年，唯为道友心动，愿与单小姐结为道侣。” 此语一出，众人皆看向自从与蒙齐打了招呼便静坐一旁的单薇歌，尤其是坐在单薇歌旁另一案几上的关良俊，更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单薇歌的回答。 第二十六章 无人相信的真相 青牛谷一向人丁稀薄。 青牛道人开宗立派三十年，至今也只收下四个弟子，外加一名疑似师弟的青松道长，大弟子二弟子均和青牛道人一样，出家修道，取了方字辈的道号。三弟子知非居士虽属火居道士，但至今尚未成婚，因此可以说青牛谷一脉的传人，至今只有六人。 青牛谷能与一剑阁、天香楼、登州李家同列登州顶级势力，甚至地位更加超然，全在于青牛道人是登州唯一一名外相高手，甚至不是普通的外相高手。 青牛道人，心相境中期强者，天榜正三品，位列群英谱七十位。其实力在蒙齐见过的外相强者中，仅次于真武派玄清子。 也正因为青牛谷人丁稀少，若是能入青牛谷门墙，论起能得到外相强者的关注程度，甚至比那些天下顶尖的势力天骄还要多出很多。 只是这要牺牲掉单薇歌的婚姻大事，不过知非居士相貌不凡，二十七岁便已至炼血中期，更有内省境六层的仙法修为，从无任何不良之事传出，也是绝对的良配。而且若得青牛谷相助，单经起复的事情，只怕还会更容易三分。 再联想到一剑公子前些天不遗余力的帮助单经起复造势，若是以单薇歌为纽带，一剑阁与青牛谷联手，那么登州的武林局势……在众人脑海中，已经为单薇歌分析了无数次，脑补了无数可能性，只差单薇歌点下秀美的臻首。 在众人的期待下，单薇歌站起身来，退后半步，柔和中带着坚决地道：“薇歌自与师父一别后，便立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看完成师父的叮嘱后，会发生什么，如今蓬莱城只是第二站，恐要辜负知非居士道长的美意了。” “仙道难求，单小姐若是回心转意，知非等你。”方知子被当众拒绝，神色淡淡，只是他悄然隐于案几下握起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单薇歌对着知非居士微微欠身，没有说话，默默改坐到了“小飞侠”关良俊身边，表明了态度。 关良俊喜从天降，乐得连忙要过一个茶杯，为单薇歌倒上。 “嘿嘿，这马屁拍得很及时，只可惜估计还是和知非一个结局。”一直摆出看戏姿势的王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知非和关良俊齐齐怒目而视。 刷地一下，王胜展开了随心所欲扇，扇了两下，道：“太过殷勤，怕只会给单小姐平添困扰，最终也不会珍惜你这份感情，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男女相处之道，当讲究若即若离，方为上策。” 王胜不愧花丛老手，将舔狗终将一无所有的道理，解释得清清楚楚。旁边的李家大小姐李湘，似茅塞顿开，双眼已是对着王胜射出了浓浓爱慕。 “现在似乎是冬天了，王四公子扇着扇子不冷么？”蒙齐冷言道。 王胜：“……” “小飞侠”关良俊也是罗家天骄，蒙齐岂能看他被隐有敌对的太原王家踩着嘚瑟？嗯，男女之道也不行。 见噎住了王胜，蒙齐未能求得仙法交流的郁闷之情，稍稍缓解，又见到在座之人无不是登州各大势力的天骄子弟，忽得心中一动，甄琦炼尸之事，若是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他日前往一剑阁时压力必然会少些。 只是甄琦与这些人一样，皆为一州天骄，平日中也曾多有往来。仅凭自己一家之言，也许很难令人信服……还会平白打草惊蛇，蒙齐又犹豫起来。 “蒙少侠，既然来了，请随便就坐便好，大家畅饮一杯，算作相识。”在蒙齐踌躇不决之时，主位上的方明子招呼起了蒙齐。 那李家大小姐虽然不怎么样，但这青牛谷方明子也算老成持重之人，昔年青牛道人力挽狂澜拯救武林大劫，也许方明子能够相信自己……蒙齐思虑半天，把心一横，朗声道：“蒙某与友人今日来此，虽为仙法，但更重要的，便是想告知诸位，前几日我等诸人夜探一剑阁，发现修炼炼尸邪法之人，除了邱良，另有一剑阁甄琦。” “老蒙！”闻达欲阻止蒙齐说下去。 蒙齐没有理会闻达，继续说道：“丐帮分舵副舵主郭锐，已被其炼成僵尸，至少还另有四名炼皮后期强者也被炼成僵尸，不日我将与老闻、芷仙、‘万里独行’霍前辈，再邀请奇石老人，一同前往一剑阁当场质问！诸位皆是登州大派天骄，不知届时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蒙齐举了举手中蝉翼刀。 “我愿！”张闯第一个站了出来。 “呵，人家说得是天骄，天香楼若是公孙皎月站出来还差不多，你凑什么热闹？”李家大小姐李湘一直看蒙齐等人不爽，对张闯冷嘲热讽。 公孙皎月乃是天香楼本代天骄，自十六岁起，便连夺五届登州花魁，美艳动人，更有一手绝佳的古琴技艺。至今二十一岁，已有炼骨后期的境界。 红帐烛影，佳人抚琴，是每位登州少年心目中最为憧憬的场面，不过至今为止，还尚未听说有人能成为公孙皎月的入幕之宾。 李家大小姐与青牛谷弟子在观仙阁设宴，身为主人的公孙皎月自然在场，此刻公孙皎月柔声道：“甄琦是一剑阁名门天骄，更是‘剑太岁’后人，功法资源不缺，应该不会去行修炼邪法之事吧。” “知非也觉得甄琦不会，也许是蒙少侠看错了？其实是邱良陷害甄琦呢？”知非居士也皱眉道。 修炼邪法总要有个动机，甄琦年仅二十二便突破至炼骨后期，圣武之道大有可为，身为一剑阁核心弟子，对三十年前那段武林大劫，恐怕也会有所耳闻，实在是没有自断前途的道理。 满场登州天骄莫不是如此的想法，但身份能与说话的这三位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也没有底气去质疑蒙齐，只是纷纷看着登州说话的三人，悄然点头，显然也是认同他们的说法。 没有切实的证据，闻达就猜到定会是这个局面，所以刚刚才会阻止蒙齐爆出甄琦炼尸之事避免平白遭人拒绝。此刻既然蒙齐已经说出，便沉声作证道：“甄琦炼尸，是我亲眼所见。” “闻少侠之言，我等自然不会怀疑，只是没有明确的物证，的确很难让青牛谷去登门检查。”方明子沉吟，在场之人以他身份修为最高，此言一出，几乎便是一锤定音。 蒙齐环视一周，道：“既如此，登州可是无人愿去一剑阁了？” 第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众人沉默不语，唯有张闯道：“虽然公孙师姐为天香楼立场着想，不愿前往一剑阁，不过小弟亲历了风雨庄大案，还是会与齐哥你们一同前去一剑阁。” 公孙皎月淡淡看了一眼张闯，没有说话。 天香楼四大护法各有一番势力，公孙皎月是二护法任玉蓉的弟子，更是天香楼主徒孙。而张闯是三护法史轩弟子，虽不算核心，但也不用太给二护法一系面子。 天香楼弟子内部矛盾，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予插手。 一旁的“小飞侠”关良俊倒是跃跃欲试，只是身上有任务，只能不断地瞥向单薇歌。只听得单薇歌道：“薇歌长辈与一剑阁有旧，既是一剑阁的事情，薇歌愿与蒙少侠同去一剑阁，也许能帮上些忙。” “关某也会同去。”关良俊立刻接道。 “哎呀，淄州少侠们去管起登州的事情了，这个热闹好，王某最喜欢热闹，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吧。”王胜忽然插嘴道。 “你太原王家的不也跑到登州来了么？不会又有什么宝藏出世吧？”蒙齐想起自己在一剑阁冒充王胜，谁知道王胜竟然真的在登州，莫名地有些心虚。 “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知道的，也不用问了。”王胜神秘兮兮。 “四公子去一剑阁的话，我也跟着一起去。”李湘被王胜的一副高人模样崇拜得满眼小星星。 “哎，既然师妹你要去的话，师兄也只能跟着去了，要是出什么危险，师父可要怪罪了。”知非居士偷偷看了一眼单薇歌。 方明子点点头，道：“四师妹刚入青牛谷，不知深浅，正好知非你前往一剑阁，定要谨言慎行。” “是，师弟知道。” 绕了一圈，同去一剑阁的人，多了太原王家、青牛谷与登州李家的人，也许会让一剑阁有所顾忌吧。 接下来的两天中，邀请“奇石老人”苏牧助拳的过程非常顺利，当蒙齐等人一提一剑阁炼尸之事，奇石老人便答应下来。 有了炼腑境的奇石老人压阵，蒙齐等人心中亦是有底气了许多。 时间又过两日，登州境内炼尸之事波及范围又扩大了几分，已有连续数十起僵尸袭人案件发生，与之前的失踪案件不同，这次遇害者均是普通百姓，鲜血残肢洒了一地，现场不堪入目。 这些案件大部分发生在黄县，恐慌逐渐在黄县境内扩散开来。蓬莱城内的蒙齐等人也很快听闻了消息，决定纠集人手，立刻动身出发，前往一剑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之多的势力联合起来，一剑阁甄琦疑似炼尸的消息，早在有心人的传播下，扩散到了登州全境，自然也传到了黄县一剑阁诸人耳中。 一剑堂正殿。 一剑阁阁主，“微风剑雨”丁风端坐正中，严肃地看着坐于下首的太上长老甄岳，道：“师叔，如今的形式您应该知道，在路儿的谋划下，登州之地已经四处流传着对单右丞极其有利的民声，眼下正是单右丞起复的关键时期，一旦被人发现一剑阁与僵尸之事有关，只怕会被博陵崔家抓住痛脚，反诬我们一口，坏了张相的大事。” “请阁主放心，甄琦他绝没有参与过任何与僵尸有关之事。”甄岳微眯着双眼，坐于交椅之上神色淡淡。 三十年前，登州武林大劫，前代阁主为阻止大长老炼尸，与大长老大战数场，最终落下内伤病根，再青牛入相击毙一剑阁大长老后，便一命呜呼。 偏偏前代阁主指定下代阁主时，没有选择境界更高的甄岳以及另外一位太上长老，而是选择了当时仅有炼血中期的徒弟丁风。 这令甄岳与那位太上长老颇为不满，怎奈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丁风竟能与在朝中有不小势力的青羽社搭上关系，请动了一位炼魂强者为其撑腰。最终几经波折，在一剑阁的种种暗流之下，三方势力共死了上百骨干，丁风坐稳了一剑阁阁主的位置。 三十年后的事实证明，一剑阁前代阁主目光如炬，丁风陆续突破炼腑与炼魂门槛，如今已是炼魂后期的登州顶级强者，而甄岳潜力耗尽，依旧只是炼腑中期，至于那位太上长老，则在三十年前与人争斗，伤损寿元，十年前便寿终而亡了。 对于甄岳的心思，丁风也不在意，有圣武境界的实力压着，甄岳翻不出花来，又冷声道：“司徒松与司徒倩语，不在你或是甄琦的手中？” “嘿嘿，阁主说笑了，要是有这两人在手里，老夫早就拿去找苍雷镖局邀功了，给一剑阁多拉一个外援，不好么？”甄岳的嘴真诚地咧了一下。 只怕是给自己找的外援吧……在另一侧下首就坐的丁路心中嘀咕了一下，嘴上意有所指道：“那日晚上的刺客，便是来寻失踪少女的，总归有些线索，人家才会寻到一剑阁。师叔祖，关键时期，可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把柄啊。” “没错，老夫也是如此想的，丁路你还是把那朱家二小姐送回去吧。”甄岳道。 丁路见没套出什么话来，也就不再进行没必要的针锋相对，沉默不语，忽得殿外有弟子通报：“报！” “讲！” “奇石老人、青牛谷、登州李家、天香楼、苍雷镖局一众人等，来一剑阁拜访，现在山门处等候。” “叫夏长老去迎接下吧，师叔，他们若问起甄琦之事，你叫上甄琦，亲去与他们对质。此番我就不出面了，记住，不要出纰漏。”丁风做出了安排，简单来讲，就是自己擦屁股。 “不劳阁主费心，这等无中生有之事，老夫正要和那苍雷镖局对质。”甄岳拂袖，走出了正殿。 待甄岳走后，丁路有些担忧地道：“父亲，甄琦炼尸之事，恐怕不是无中生有，司徒松父女踪迹只怕也在一剑阁，不然苍雷镖局何苦诬陷一剑阁名声，此事不妙啊。师叔祖他……” “炼尸之道不为正途，竟三番五次的在本门出现，真是蹊跷，当初明明已将炼尸邪法当众烧毁，怎么还会存有副本？”丁风轻抚胡须，眉头微皱，“至于甄琦之事，甄岳他老谋深算，估计早有准备，由他去吧。” “可现在僵尸已经开始袭击普通人，若是被鹰眼都护府的校尉上报朝廷，为单右丞鸣冤的那些声音，便会成为小事，对单右丞起复之事颇为不利啊。炼僵之事，还需尽早解决，父亲真的不出手么？” “路儿，不要小瞧青羽社的势力，登州的声音，只是单经起复几枚棋子之一，即使有闪失，张相自有其他的方法，勾起圣意。等单经起复，便是风向标，那群中立的墙头草，自然知道该支持谁了。至于是否出手，要看情况发展，否则没必要卷入这个漩涡。”丁风成竹在胸，“另外，蓬莱仙岛的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我已经私下找过青牛谷方玄子，听说青牛道人也心有所感，仙岛一年之内，必有奇宝出世。不过……对于我们所提出了联手探索，青牛谷不置可否。”丁路微露苦涩。 “也罢，青牛道人心相境中期，自是看不上登州其他势力了。甄岳与苍雷镖局的见面情况，叫人随时通报我吧。” “是。” 第二十八章 拜山 宝剑镇通往一剑阁山门的山路上，一剑阁外事堂长老夏锋正满面笑容地与童总镖头并排走在一起。两人身后，跟了一长串的江湖豪侠，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奇石老人”苏牧、威虎军统领“大戟”李江、青牛谷三弟子知非居士与天香楼大护法“风流客”蒋道，登州境内顶级势力都有重量级人物前来。 在那日观仙阁结束之后，天香楼大护法蒋道听说了甄琦炼尸之事，当即拍板，他亲赴一剑阁，过问此事，有了大长老出头，公孙皎月也随之前来。 当这一群人出现前往一剑阁的路上后，宝剑镇上的江湖客们，无不交头接耳，拭目以待这登州顶级势力之间的碰撞。 看热闹，是江湖人最喜欢的事情。 在山路行进间，众人三三两两的闲聊。 “童总镖头，那日你和我讲起司徒少局主与倩语的事情，我便将画像在一剑阁中散发下去，发布了阁内的悬赏任务。甄琦之事，你可要有证据才行啊。”夏锋语气中略带为难。 童自云用力拍了拍夏锋的肩膀，道：“老夏，咱俩十几年的交情，当然知道你尽力了，当初朱家的事情还是你帮忙出面，那孟郊才赔钱道歉。你放心，我既然带着人来一剑阁，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童总镖头，你还不知道吧？孟郊死了。”夏锋叹道。 “死了？也算恶人有恶报。”童自云一脸惊奇，毫无造作痕迹。实际上他早就从蒙齐口中得知此事。 “喂，这里是一剑阁，什么叫恶人有恶报？”夏锋不满地看着童自云，有悄悄地打量下跟在队伍后面的王家四公子王胜，在童自云耳边道，“凶手据说就是这位王家四公子，冒充了刑堂弟子，潜入一剑堂行凶。看他这样子，演技倒是真好，就像毫不知情一般。” “嘿嘿，老夏，你给我透个底，一剑阁现在是什么态度？”童自云亦是小声道。 夏锋犹豫了下，还是正色道：“清者自清，童总镖头要是冤枉了人，恕夏某也只能找总镖头讨要个说法了。” “那要是没有冤枉呢？” “这么大个阵仗，对付个甄琦，也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就怕未必只需要对付个甄琦。” 夏锋知道童自云意指“剑太岁”甄岳，不好表态，便沉默了下来。 不一会儿，众人便走到了一剑阁山门之处，数十颗一人合抱参天巨木分列左右，十米高的巨大牌楼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一剑阁。 此字乃是一剑阁初代阁主所写，内含剑意，据说历代以来，已有数位弟子均观此山门，领悟到剑意。附近数州的知名剑客，都曾以拜访一剑阁的名义，来此山门悟剑，五年前，当时还是紫阳书院讲师的“铁面教头”林阳，也曾来此。 几道身影已经立于一剑阁山门之下。 为首者身穿棕色长袍，白首皓颜，在清风中昂然站立，站姿之间隐隐透出森然剑意。 待众人走近，一股给人极度压迫的气势，从为首老者身上崩然散发，队伍中不少人均是不禁闷哼一声。 “师叔……这些是客人……这样不太好吧。”夏锋走到老者身前，面色尴尬地解释。这老者正是一剑阁的太上长老“剑太岁”甄岳。 甄岳嘿嘿冷笑道：“夏锋，都被人欺负到门口了，还能算是客人么？” “这……这么多势力都来了重要人物，再说也只是确认下甄琦的情况而已，如果甄琦若没有问题，就让苍雷镖局的人确认一下吧。”夏锋小声劝道。 本来据天香楼传回的消息说，原本只是淄州登州的一群年轻天骄，外加上“奇石老人”苏牧会来此与甄琦对质，谁知道最后突然冒出天香楼大护法“风流客”蒋道、威虎军统领“大戟”李江、丐帮登州分舵舵主“锦衣丐”姚玉龙三位登州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下来的一群人中，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需让一剑阁不得不非常重视的对待，现在一剑阁第二高手“剑太岁”甄岳，明显动了怒气，这让分管外事的夏锋长老头疼无比。 “甄长老，可是心虚了？”“飞云大刀”童自云面色通红，站在最前方的他首当其冲，承受了大部分来自甄岳的压力，但依旧不退缩地问道。 地上枯黄落叶无风自动，甄岳上前踏出一步，带给众人的压力又增一分。甄岳冷冷地盯着童自云，道：“童自云，若是有人登上苍雷镖局的门，说你家小子修炼炼僵之法，你可会把他当做客人？哼！” 一声哼响，童自云身边的空气近乎凝固，来自甄岳炼腑中期带来的重重杀机，压迫得童自云几乎说不出话来。有心算无心下，相差两个小境界，童自云的脸色立刻开始变得发紫。 老牌炼腑中期强者，未必逊于掌握了王胧真澄这些顶级天之骄子们。 一只脚步踏在童自云身边，似乎带着某种玄妙，打破了来自甄岳的压力。“奇石老人”苏牧走到童自云身边，嘿嘿笑了一声道：“剑太岁果真威风，明明只需叫甄琦出来确认一下的事情，非要堵在门口，莫非其中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剑太岁，奇石老人，两位炼腑境强者针锋相对，僵持半刻，甄岳以高出一境的实力，竟没有占到便宜。 苏牧虽被称之为老人，实际上也仅有五十八岁，比甄岳还小上不止一辈，如今看来，将来潜力或可入炼魂，甚至未必不能入外相。 苏牧十九年前突然出现在登州武林，名为散人，实则背景神秘，甄岳心有忌惮，皱了皱眉道：“苏牧，你隐藏得倒深。” “呵呵，甄长老请出甄琦出来一见，如何？”苏牧手中把玩着两颗七彩奇石，语气中看似商量，但其中意思已是不容拒绝。 跟在苍雷镖局众人身后的李江与蒋道，亦是赞同点头。 “既是苏牧你出面，老夫问心无愧，便唤甄琦出来相见又如何？”在众人压力下，甄岳终于松了口，“甄格，去唤甄琦来山门，见见登州淄州的各位武林同道。” “是！”甄岳身后一名中年人，拱手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一剑阁内部山路出现，缓缓走进，正是甄琦。甄琦的脸依旧苍白，只是再不见了当初那种阴暗的气息。 第二十九章 邱良现身 闻达心中一惊，低声在童自云耳边道：“总镖头，情况不妙，甄琦好像和那晚不太一样，没有了那晚类似死者的晦暗感觉。” “怎么回事？”童自云舔了舔嘴唇，有些发毛，如今的阵仗若是抓不到甄琦的把柄，那可就出事了。 闻达摇摇头，道：“要是蒙齐在这里就好了，也许是什么术法隐瞒了气息。” 早在来一剑阁之前，众人便已分工，淄州一行人中，童自云与蒙齐实力最强，其中又以童总镖头出面对质一剑阁最为名正言顺，于是童自云引着众人从正门进入，与一剑阁周旋。而蒙齐却是与不方便露面的霍子石一道，直接从小路进入一剑堂，准备釜底抽薪，直接找出甄琦炼尸的证据。 不管苍雷镖局众人如何心起波澜，苏牧已是问道：“甄琦，你可曾修炼过炼尸邪法？” “回苏前辈，晚辈不曾修炼炼尸邪法。”甄琦的态度恭敬有加，和众人心目中的一剑阁天骄形象，并无两样。 众人动众而来，自然不会因甄琦一句否认，便偃旗息鼓。 童自云回首，对着青牛谷三弟子知非居士抱拳道：“仙法难遇，还请知非居士出手，帮忙确认一下甄琦是否修行过炼尸邪法。” “可以。”知非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甄琦，闭目感受，体味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道：“甄少侠周围虽萦绕这一股死亡之气，不过的确是没有修行过仙法的迹象，更不可能修炼炼尸之法。” 嘶—— 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下热闹了。 “童总镖头怎么说？”甄岳气定神闲，可凌厉的眼神表明，若是苍雷镖局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今日不太好走出一剑阁。 童自云面色有些难看，先是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单薇歌，其会仙法之事在场众人皆知，可单薇歌也是摇了摇头，道：“童总镖头，甄琦身上确实没有修炼过仙法之道。” “童总镖头，你这消息是从哪来的？”一剑阁外事堂长老夏锋与童自云交好，之前虽嘴上说要找童自云要个说法，但真到甄琦被验出却无仙法修为时，还是开口为童自云搭了一个台阶。 言下之意，只需要苍雷镖局将消息来源推出来顶罪，也许便可过这一关。只是消息是闻达带来，童自云怎可能推出闻达，闻达刚要挺身说话，便被童自云拦住。 “甄琦炼尸之事，自然有人亲眼所见，恐怕是有什么方法遮掩吧。”童自云沉声道，他只希望拖延些时间，让蒙齐与霍子石那一路能有所收获。 “真是可笑……”甄岳的话刚说一半，忽然从一剑阁内部又跑出一名弟子，惊呼道：“不好了，太上长老，邱……邱良带着数百僵尸，不知道从哪里潜入了一剑堂，正在大开杀戒呢！” “伤亡如何？”甄岳双目猛地睁大，邱良突袭与苍雷镖局拜山，发生在同一天，实在是太过巧合，必是早有预谋。 前来报信的一剑阁弟子忙道：“邱良出现时，众师兄弟，师叔伯们措手不及，被僵尸们捉走了二十余人，现在各峰弟子纷纷增援一剑堂，已经厮杀了起来。” “阁主呢？”甄岳语气平静。 登州境内，还没听说有炼腑境强者失踪，即使有，联手邱良的一群炼血僵尸，也绝不是炼魂后期的“微风剑雨”邱良的对手。 一剑阁弟子神色有些迷茫，道：“阁主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今还未赶来一剑阁。” 这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丁风怎么可能不露面退敌？甄岳心中不解，除非……又是一个巧合。 这么多的巧合在一起，邱良来一剑阁究竟想得到什么呢？无数个念头在甄岳脑中盘旋不去，忽得想到自己在后山藏的东西，不由浑身一震，立刻转身道：“走！去支援一剑堂！” 数百僵尸突袭一剑堂，邱良终露踪迹，在登州武林属于大事，甄岳甄琦与苍雷镖局的对质也被打断，数十道身影跟着甄岳疾驰奔向一剑堂的方向。 …… 一剑堂的主院前后，已经是厮杀的一片混乱，惨叫嘶吼连绵不绝，鲜血流淌一地，腥臭之气弥漫方圆数百米。 主院中的一间书房之内，“微风剑雨”丁风闭目养神，正襟危坐在坐榻之上，他那把闻名江湖的微风剑，便放在身前半米之处。 “一剑公子”丁路，坐在丁风身旁，面色沉重。 窗外之声清晰入耳，不时传来一剑阁弟子的惨叫之声。丁风仿佛闻所未闻般，静坐不动，只是其额头渐渐凝结的汗珠，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不是丁风不想出手相助一剑阁弟子，而是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黑衣人，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匕首，指掌之间散发着淡淡白光，竟是一位外相强者。 “听雨楼‘幽影’黄逍……究竟是谁在背后雇佣了你？是博陵崔家？”丁风睁眼，音色凝重。 天下顶级杀手势力听雨楼的影子再现登州，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五炼境中人，直接来了六位外相强者中的一位，第二楼杀手“幽影”黄逍，皮相初期，天榜正四品强者，位列群英谱三百六十六位。 “幽影”黄逍依旧玩弄这匕首，懒洋洋地道：“丁阁主知道的，雇主信息听雨楼不可能透露，问了也白问。不用紧张，反正这次的任务只是让你不要掺和进今天的僵尸突袭，丁阁主的命还是自己留着吧。” 丁风仔细观察着黄逍的神情，没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无论甄琦是否修炼炼尸邪术，他都感到一片巨大的阴云，正在逐渐笼罩着一剑阁上空。 “嗯，丁某知道。”丁风再次闭上了眼睛，以不变应万变。 …… 一剑峰正北，有一片稍矮的山峰，唤作遗骨峰，无论是意外丧身还是寿终正寝的一剑阁弟子，只要能找到尸骨，均会埋葬在此处。不过因为一剑阁山门面朝南方，遗骨峰位于一剑峰山后，一剑阁弟子均管其叫做后山，久而久之，大家都几乎忘记了遗骨峰的名字。 遗骨峰山腰之处，有一个山洞，曾是一剑阁百年前的长老闭关修行之所，长老逝去后，一剑阁也再也没有启用，这里便荒废了下来，人迹罕至。 如今，这山洞之前，却是破天荒的多了两位弟子守卫。 “七哥，一剑堂的方向好像很乱，你说那里怎么了？”一名微胖的年轻人，指着远处一剑堂的方向，有些惊异。 被唤作七哥的弟子，凝神向一剑堂的方向望去，有着上千间房屋的一剑堂，果是人影绰绰，时而有隐约的喊叫声传来，只是相隔太远，即便以炼皮后期的境界，也完全听不清什么。 七哥摇摇头道：“也许是苍雷镖局和咱们动起手来了。没事的，老九，听说苍雷镖局只有几个人来，最强不过炼血后期，有阁主和太上长老在，哪个都能轻易对付他们。” “听着喊声，好像在朝后山这边赶来啊。”被唤做老九的年轻人有些紧张。 “怕什么，这里是一剑阁，还有人能翻了天去？” “也是，可惜咱们不能去看戏……什么人！” 两道身影落于山洞之前，其中一道身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甩出两道石块，砰砰两下，便击破了七哥与老九的头颅。 来人正是蒙齐与霍子石。 第三十章 邱良的真正目的 “霍前辈，你杀了他们？”蒙齐看了眼两具倒地头颅破碎的尸体。 霍子石冷笑道：“怎么？还存了妇人之仁了？能守在这里的，必是知道甄琦炼尸的人。” “走吧，我们进去。”蒙齐没有多言。 山洞之中被巨石分割成了数个房间，其中有一个房间皆散发出阵阵腥气，蒙齐踹门而入，发现却是倒在地上了约十来个僵尸，在没人操纵之后，似乎是五感受阻，待生人离了很近之后，这群僵尸才疯狂的从地上爬起，朝蒙齐扑来。 霍子石从蒙齐身后冲出，飞起两脚，便将扑向蒙齐的最前面两支僵尸踹飞，道：“咱们且退出来，这僵尸没人操控，或是操控之人法力有限，五感最多不过一丈。” “好！”蒙齐抽身而退，果然屋内的僵尸没了动静。 “郭锐就在那群僵尸里面，不过还是要想办法引甄琦过来，让他亲自操控这些僵尸。不然没办法证明这些僵尸是他炼制的。”霍子石身为登州厮混数十年的强者，对于丐帮登州分舵的副舵主，还是认识的。 这时，一道虚弱的女声从另一间房屋响起：“是谁在外面？救救我们。” 蒙齐两人忙冲向最里面的房屋，打开房门，只见一名年轻少女，头发散乱，满脸泥垢，在房间中正惊喜的望着两人。而另有一名中年男子已是瘦骨嶙峋，靠在墙根盘膝而坐，满身虚汗，似是在运功疗伤。 登州淄州两地相邻，霍子石被称作万里独行，其实也是走单帮的镖客，和苍雷镖局时有竞争，时有合作，一眼便认出了这位中年男子，喊了出来：“司徒松！” 被霍子石一喊，司徒松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霍子石，露出惊异的目光，道：“霍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也……” “司徒少局主，倩语小姐，我们是来救你的。”蒙齐对着司徒松抱拳，“可还能自己行走？” “少侠是哪位？”司徒松并未见过蒙齐。 “在下蒙齐，受司徒局主与晏女侠所托，和童总镖头他们一起，来登州寻找司徒少局主踪迹。如果能走，快走吧，随我们前往一剑堂，童总镖头他们应该在那里。”蒙齐简单介绍了下。 霍子石也点头予以确认。 虽然蒙齐在淄州名声大噪的时候，司徒松已经在登州与听雨楼强者周旋，并未听说他的事迹。但更早的时候蒙齐用茶杯挡住了仇航一剑，已经算是声名鹊起，司徒松还是知道淄州之境，有这么一位青年强者的，当下勉强起身道：“咳，惭愧，被抓住后几次逃跑均没有成功，反而受了些内伤，不妨事，感谢蒙少侠与霍兄相救，我们这就随你前往一剑堂。” “没错，我们一起去，这事义不容辞！”司徒倩语声音娇俏，在安全之后，开始显出几分活力。 众人几句话的工夫，厮杀声愈来愈大，战场似乎距离后山又近了好多。 “走吧，也不知道一剑堂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迎过去，见机行事！司徒少局主一定要指认甄琦炼尸之事！” 蒙齐转身便要带着众人离开山洞，一阵腥风猛烈地从洞口的方向窜来，一只炼血初期的僵尸，猛地扑向蒙齐。 一刀已过千重山！ 蝉翼刀出，无数刀芒斩在僵尸身上，带起阵阵腥气，将这炼血初期的僵尸，又击出洞口。 然而洞口之外又是黑光闪过，一条呼啸的长鞭带着腾腾黑雾击向蒙齐，蒙齐举刀相迎，拦住长鞭的抽击，极具腐蚀性的灵力顺着长鞭攻向蒙齐身体，蒙齐周身运起上清丹鼎心法正解，顿时化解了腐蚀灵力。 但来自于长鞭上的力量，却已将蒙齐击退回山洞之内。 “蛇鞭”邱良握着黑雾缭绕的长鞭，从外面缓步走入洞口，身后还跟着十余只僵尸，其中便有刚刚被击飞而出的炼血初期僵尸。 蒙齐第一时间便从身上掏出三粒黑云丹，分与霍子石三人，低声道：“邱良身上有邪术，可腐蚀内腑，这是解药，服用后可管一个月。” “原来是你这个小子，没想到居然能找到甄家老儿的藏宝之地，可惜今天老夫另有要事，否则便要你小子好看！”邱良桀桀笑道，遂大摇大摆地走入山洞最靠里侧的房间翻找起来。 邱良虽没有攻击，但蒙齐等人仍不敢轻举妄动，司徒父女的战斗力几乎丧失，仅他与霍子石两人，面对邱良和他的僵尸，全身而退问题不大，但若带上司徒父女，却不一定能保他们安全。 不多时，便听得邱良在房间内哈哈大笑道：“那老头子说的不错，甄老儿这里果然有秘法的其余残篇！” 当邱良从房间中走出时，手中拿着一捆竹简，看材质与那日在风雨庄密室发现的竹简一模一样，却是不知甄岳从哪里得到的。 邱良达到了目的，站在房间门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蒙齐与霍子石两人，似乎在研究如何将这两位炼血强者炼制成他的打手僵尸。 蒙齐蝉翼刀举起，摆出战斗的架势，旁边霍子石则是脚腕轻摆，他的一身功夫大半在双腿之上，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此刻山洞外的厮杀声已是越来越近，眼见已经相距山洞不足数百米。 终究，邱良收起了杀气，道：“算你小子好运。” 路过蒙齐的时候，邱良狠狠地瞪了一眼蒙齐，随即带着一众僵尸，离开了山洞，不一会儿，远处的厮杀声大了三分，愈发激烈起来。 直到邱良离开山洞，一直大气都不敢喘的司徒倩语，松下一口气，拍拍胸脯道：“刚刚那个人好恐怖，身上那股气息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他是邱良，二十年前的蛇鞭大侠，谁知这二十年来的风雨庄惨案，都是他一手造成，炼尸无数。”霍子石对着司徒松说道，“炼尸的人还有甄琦，一会儿司徒少局主一定要亲自作证。” “邱良他竟然……”司徒松被这消息震惊，身为苍雷镖局少局主，他对登州风雨庄二十年来的神秘事件也是有所耳闻。 “是啊，我们快出去看看情况吧！” 山洞外的战场此时已经是一片混乱，邱良自离开山洞后，毫不恋战，带着一众僵尸，边走边退，向着沂山支脉的方向退去。 一剑阁与淄州登州众豪侠尾随追去，邱良果断断尾求生，留下上百只炼皮境的僵尸，拦住众人，自己则带着数十只炼骨境僵尸与两只炼血境僵尸，迅速离去。 上百只僵尸，腥气熏天，带着嘶吼，张牙舞爪的扑向江湖群豪。 第三十一章 纸终究包不住火 疾风起，知非居士速度瞬间快了数倍，剑影纷飞，已是斩下两只炼皮境僵尸的头颅。 丝带飘动，仿佛在空中舞出一副焰火花朵，数只炼皮境僵尸的脚被那丝带缠绕在一起，失去了平衡，齐齐摔落倒地，被公孙皎月一剑一个，从眼眶处刺破了头颅。 李家大小姐李湘身影飘动，与一只炼骨后期的僵尸缠斗在一起，不时在僵尸身上造成一道道伤口，不多时便抓住机会，一剑刺中僵尸眼眶，击毙僵尸。 剑光闪过，炼骨后期的僵尸立刻周身伤痕累累，关良俊腾空而起，足下在僵尸胸口一点，炼骨僵尸立刻踉跄后退。关良俊手腕一抖，一剑如龙，从眼眶处刺破炼骨僵尸头颅。 闻达带着张闯、黄芷仙，互为犄角之势，亦是不断围杀着炼皮境僵尸。 来自淄州登州的天骄们，各显身手，在战场中游走围杀着僵尸。 不远处，还有近百位一剑阁的炼皮境炼骨境弟子，也在结阵对抗着僵尸，只是他们既不曾从闻达口中得知僵尸的弱点，又没有神兵利器，很难对僵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半天的工夫，也只击毙了七八只僵尸，反而还折损了二十余人。 一名僵尸突然飞身跃起，从背后扑向一名容貌秀丽的一剑阁女弟子，眼见女弟子就要香消玉损。 一道带着寒气的扇影飞过，划过僵尸颈间，登时僵尸头颅只剩一丝皮肉与身体相连，软软地倒在地上。正是王胜翩然而至，救下了这位一剑阁美貌女弟子，见女弟子美貌，王胜见猎心喜，扇扇笑道：“姑娘小心了，在下王胜，乃太原王家……” “啊！你是那晚的王胜！”一剑阁女弟子似是想起了什么，飞也似地逃走。 王胜：“？？？” 那晚……？来登州这段日子，猎下的美女似乎没有一剑阁中人啊。王胜一脸迷茫，摇摇头，挥扇再度与僵尸厮杀起来。 随着“奇石老人”苏牧、“剑太岁”甄岳、“风流客”蒋道、“飞云大刀”童自云、“大戟”李江、“锦衣丐”姚玉龙等诸位强者加入战局，对于炼皮境的僵尸，如割韭菜一般一边倒的屠杀着。 不一会儿的工夫，上百只炼皮境僵尸便息数击杀。 遍地死尸的战场西侧，四道身影渐渐出现，蒙齐四人来了。 “大师兄！倩语！”闻达率先发现了司徒松的身影，高声叫道。 闻达一言，震惊了周围诸人，司徒松父女竟然真的在一剑阁，纷纷冲向赶来的蒙齐四人，在奔跑过程中看向甄琦的眼光，已是带有怪异神色。 “童总镖头，幸不辱命！”蒙齐先是与童自云打了声招呼。 司徒松父女得救，此番苍雷镖局一众前来登州的最大目的已经达到，之前在一剑阁山门处受到的刁难也迎刃而解。童总镖头心花怒放，对蒙齐点点头，便扶住了司徒松，关切道：“小松，受苦了！” 司徒松见到一众亲友，也是激动不已，但心中记着在山洞里，霍子石与蒙齐的反复叮嘱，沉声道：“总镖头受累，当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侄儿与各位说明，那便是在我父女被甄琦囚禁的这一段时间内，我曾数次亲眼看到甄琦修炼邪法，将被捉来的武林同道炼制成僵尸，为害武林！”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甄琦，若是之前还仅是捕风捉影，可司徒松父女失踪一事在登州早就传遍了江湖，苍雷镖局兴师动众一个多月也未曾找到，如今两人亲口指正被甄琦囚禁，就算没有炼尸之事，甄琦此番也很难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你胡说！”甄琦断然否认，“知非居士和单小姐都可作证，甄某绝没有修炼过炼尸邪法！捉去你父女的压根不是我，许是有人冒充了甄某的样子，就是为了陷害我一剑阁！” 听到甄琦信口雌黄，蒙齐冷声道：“那囚禁司徒少局主父女的山洞中，还有不少僵尸存活，丐帮分舵副舵主郭锐的尸体，也在其中，你可敢与我们过去？” “山洞？什么山洞？”甄琦做出一脸疑惑的样子，没有落入蒙齐设下的语言陷阱。 蒙齐又道：“你敢说昨日晚上酉时，你未曾写过书信？专门送去家族，叫你的七哥九弟，前来后山山腰的山洞换班守卫？” “你！你怎知我曾写过……”甄琦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之下，甄琦终于露出马脚，承认了自己知道山洞所在，那么山洞中的僵尸与囚禁司徒松父女之事，始作俑者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刹那，单薇歌惊奇地看了蒙齐一眼，在场众人中只有她知道，蒙齐定然是使用了那日两人交流仙法时，获得的内省境术法“镜影术”，不想却有如此收获。 此刻“奇石老人”苏牧站了出来，微叹一口气，道：“其实之前在一剑阁山门时，老夫便想告知诸位，老夫曾得奇遇，亦会仙道两手术法，一曰敛息术，一曰望气术。其中敛息术施展开来，若非使用望气术或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仙道强者近距离查看，完全可将自己仙法修为隐去。甄琦，想必你是学会了‘敛息术’吧？” “没，我没有……”甄琦已经有些失了方寸。 只见“奇石老人”右手一挥，一股淡淡灵力便朝甄琦激射而去，打在甄琦身上，甄琦身上的“敛息术”顿时失去了效果，甄琦的面色开始变得惨白，死灵之气从其身上弥散而出。 “啊，竟然真有内省境三层仙法修为！”知非居士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死灵仙法之气，脱口而出道。 死灵之气与单薇歌身上的书卷仙灵之气格格不入，令单薇歌微蹙秀眉，点头道：“不错！这个气息晦暗无比，令人心焦。” 甄琦炼尸之事，虽没有山洞中的僵尸在场作为证物，此刻也基本是无所遁形。甄琦不禁哀求地看向甄岳，道：“太爷爷……” “孽畜！” 剑芒闪过，甄岳出手，一剑便将甄琦砍为两段。 甄琦那日在一剑阁祠堂中的预料很准，在真相被揭露之后，甄岳果然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这位为他试验功法的嫡系后辈。 只是，甄琦再也没有机会说出真正的幕后真凶了。 第三十二章 风平 “甄长老，何必呢？让我们知道甄琦的功法从何而来，往后还有没有隐患，岂不更好？”奇石老人淡淡看了甄岳一眼。 天香楼大护法蒋道也赞成奇石老人的意见，道：“甄长老，三十年前应是当众烧毁了那炼尸邪法，如今又重现江湖，而且分别被甄琦和邱良两人得到，恐怕这秘法在江湖中还有传承，甚是危险啊！” 甄岳面皮紧绷，胡须微微颤抖，犹带有一分怒气，道：“哎，老夫实在是在气愤了，没想到平日中最为看重的后辈，竟行如此邪恶之事！一时情急，便忍不出出手惩戒，哎！” 甄岳又是一声长叹。 可在场众人都知道，甄琦不过一剑阁中年轻一代的出色天骄，能在一剑阁中隐藏如此惊人的秘密多年，若说背后没有人提其撑腰隐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登州武林诸位强者皆是一脸狐疑地看着甄岳。 甄岳一愣，坦然道：“各位同道可是怀疑老夫也修炼邪法？不如这样，请苏牧再施展那解除敛息术的奇法，在老夫身上试试，各位且看老夫倒地有没有修炼过！” “甄长老，实在是邪术害人，大家不得不万分小心，得罪了。”“奇石老人”苏牧指尖灵气闪动，向甄岳身上一击，而自甄岳身上散发的依旧是浓郁的圣武气息，绝无邪法之意。 蒙齐、知非居士、单薇歌三人纷纷点头确认。 见“剑太岁”甄岳的确没有修炼邪法，在场众人亦是松下一口气，若是炼腑中期的甄岳炼尸，只怕才真的会是掀起一场不亚于三十年前的武林劫难。 “剑太岁”甄岳冷哼一声道：“既是确认完了，只怕甄琦囚禁司徒松山洞里，还有不少僵尸，我这便去亲自除去。” 说着，心念自己山洞中所藏秘法的甄岳，便要转身离去，只听威虎军统领李江道：“甄长老，且慢。” “李将军有何事？”甄岳又转过身来。 李江代表的不仅是朝廷，更是赵郡李家子弟，登州李家在登州之所以能位列四大顶级势力之一，不仅因为家主李德言有着炼腑中期的境界，更因为登州李家本就是五姓七望之一，赵郡李家的分支。 这等身份，让甄岳不得不重视。 李江指着满地的僵尸尸体道：“甄琦炼尸，甄长老大义灭亲的魄力，令本将佩服。不过近日登州僵尸袭击百姓越来越频繁，仅山下宝剑镇一地便有数十起，在这方面无论是甄琦，还是邱良，都难逃其罪。对此，一剑阁管教不严，总要给个交代吧？” “大家都知道，炼尸邪术只需要练武人士的尸体，袭击普通人完全没有必要，更何况连尸体都留在原地。李将军还是再考虑下其他的凶杀方向吧。”甄岳之言倒也合理，其实这些日子宝剑镇频繁出现僵尸伤人案，他和甄琦也都在奇怪，邱良为何会对普通人下手，还嫌自己目标不够大，想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么？ 李江不吃甄岳解释这一套，道：“死亡之人皆是颈部被咬破，流血而亡，不是僵尸干的，又是谁干的？既然甄长老不想给个交代，本将身为威虎军统领，统管附近六州的一切军务要事，此事必将上禀朝廷，还请甄长老勿怪。” 甄岳此时如何不知李江只是借题发挥，作为五姓七望之一的赵郡李家，开始用实际行动来支援博陵崔家了，僵尸之案正是传统高门用来冲抵单氏施粥带来的民间影响的。 不过一剑阁作为青羽社外围组织，联系不算深厚，不过就是一剑阁主丁风与单经之间的同窗之谊，这又关本就不太服丁风的甄岳什么事情？甄岳随意一拱手道：“李将军请便。” 李江面露微笑，方要说话，一个女生响起：“李将军且慢。” 李江寻声看去，见是单府的小姐单薇歌，便道：“单小姐，此乃军务，百姓安危容不得隐瞒，此事乃是登州之地最大的事情，劝阻便没有必要了。” 单薇歌莲步走到李江身前，微微躬身点头道：“僵尸袭击百姓之案已经发生，不可改变，本就是大事，薇歌只会支持李将军的决定。只是据薇歌所知，僵尸袭击百姓之事，仅发生在黄县、牟平县与蓬莱城附近，唯有文登县因风雨庄大案的爆发，提前预防，从未有一起僵尸袭击百姓之事，对吧？” 此言一出，李江的目光便在蒙齐与关良俊两人身上审视片刻，道：“蒙少侠，你觉得呢？” 蒙齐有些不明所以，忽听得关良俊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文登县令罗文清，乃是淄州罗家支系子弟。” 有了这层关系，蒙齐的心思在肚里转了转，恍然明白，许是朝廷不重视僵尸之案还好，若是重视，发生这等邪术事件，伤亡过百，随便一个借口便可让登州一城三县的主官掉了乌纱帽。 各地皆有僵尸伤人之案，文登县内亦有两三起，只是比较少。 单薇歌这是提醒李江，也是提醒蒙齐与关良俊，文登亦是罗家的地盘，未免没有联手罗家来抵挡此事带来的恶劣影响。 蒙齐早听说过文登县令罗文清，只是未曾拜访过，此刻便道：“李将军，邱良与甄琦指挥流窜伤人，本就难以预防，其实和一境主官关系不大。不过单小姐所言甚是，文登一地，确无僵尸袭击百姓之事发生，请李大人考虑。” 李江深深看了蒙齐一眼，道：“那便依单小姐和蒙少侠之言。只是单小姐，就算文登一地无僵尸袭人之事，单府施粥影响，恐怕也未必会如单小姐所愿了。” “薇歌只是想真实的了解百姓疾苦，为百姓做些事情。无论如何，谢过李将军。”单薇歌人淡如菊。 “既如此，那我们事不迟疑，赶紧去除掉山洞中剩余僵尸吧。”李江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后山山洞的僵尸，很快便被一众武林强者消灭。 此刻，一剑阁主丁风与一剑公子丁路，才姗姗来迟，对于其中原因，两人讳如莫深。 数个时辰后，黄县司刑功曹亲自带着大队人马，赶赴一剑阁，包括郭锐在内的一百余位武林人士尸体，被一一指认出身份。 一剑阁主丁风宣布这一百余位武林人士身后事的所需花费，皆由一剑阁承担。闻达与张闯分别拿出了之前从风雨庄密室中分得的五百两白银，当着奇石老人的面交予丁风，以作部分补充。 至此，沸沸扬扬的一剑阁甄琦炼尸案与司徒松父女失踪案，就此告破。 只是邱良带着大批炼血炼骨境僵尸再度逃走的消息，依旧未让登州武林头上的阴云解除。 第三十三章 浪未静 宝剑镇，品月楼，最豪华的包房之中。 “大戟”李江与“万里独行”霍子石，相对而坐。 “李将军，霍某此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吧？”霍子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次为了你们李家，霍某可是没少干缺德事，宰了宝剑镇上这么多人，还要伪造成僵尸的样子，哎，下辈子的福分都损完喽。” 李江执壶，又为霍子石满上酒，道：“何谈伪造之说？就是僵尸伤人而已，霍兄你说笑了。” 霍子石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是霍某说笑了。李将军在军中学得这手杀良冒功的手法，当真是纯熟啊！” “霍兄这说法是认真的么？”李江的语气突然冷淡起来，周身萦绕地起了冰冷的气息。 霍子石猛然想起对面之人，不仅仅是威虎军统领，更是赵郡李家子弟，岂是自己以杀良冒功之词所能形容。当下立刻饮下一满杯酒，道：“哎呀，霍某闯荡江湖久了，有时候就吃在这口无遮拦的亏，霍某失言，失言，罚酒！” “呵呵，该罚。”李江恢复了笑容。 “不过登州之境的人都应该知道，炼尸邪法的修炼，不需要普通人的尸体，除非那炼尸之人丧心病狂，否则根本不会袭击普通人，这样生硬的把这些案件套在僵尸大案上，会不会有些太假？”见李江没有继续追究，霍子石松下口气，说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 李江莞尔，道：“霍兄久在江湖，对朝廷之事并不了解，有的事情只需要一个存在理由，真相是什么，没人会关心。文登施粥现场的下毒案，不也如此么？” “嘿嘿，朝廷上的事，霍某的确不懂，不过上次在品月楼答应霍某的事，这回可以兑现了吧？”霍子石嘿嘿笑道。 “霍兄真的不考虑加入赵郡李家，成为客卿么？” “没办法啊，自由散漫惯了，实在受不了太多约束。” “不勉强，以后有需要，也许还会请霍兄帮忙。明年二月底，凭此令牌可前往赵郡李家，加入前往天塔的队伍。”李江掏出一块黑色令牌。 “好说，李将军果信人也！” …… 沂山支脉深处。 在诸多古木环抱的一处空地上，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篝火旁边背手站立着一位褐衣老者，在静静等待。 忽得一道身影，从林间窜出，走到老者身前，略显恭敬地行礼道：“仙师，我来了。” 老者道：“老夫给你的消息，可有误？” “不曾有误，那遗骨峰的山腰山洞中，果然有甄岳老儿藏起来的秘法残篇，里面较之我原来了解的术法，更多了四篇。” 这身影竟是曾经的风雨庄主人，“蛇鞭”邱良。 “既然收了好处，那老夫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这是自然，一剑阁炼骨期的弟子，本来抓到有二十多名，后来又被救回去几人，现在十五名炼骨期，全部都在我的手里。另外还抓到了四名姿色不错的女弟子。”邱良道。 “送到老地方吧，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 邱良抬眼望了望老者，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偷袭老者，尝试将其炼成僵尸的想法。十天之前初遇老者时，邱良与他的炼血后期僵尸，均不是老者三招之敌，差距实在太大。 惨败之后，老者似乎认出了邱良的功法，告知邱良“真洞炼尸秘法”另有更全的残篇，藏在一剑阁中。从此，邱良便开始酝酿起突袭一剑阁的行动，甚至在老者的提示下，得知了苍雷镖局带群雄拜山的具体时间。 犹豫良久，邱良还是选择乖乖地离去。 树枝在篝火的燃烧中劈啪作响，在邱良离去后不久，又是一道身影从林中显现，步履之间四平八稳，当其停下时，四周的空气皆为之一凝。 “老夫来了。”“剑太岁”甄岳声音响起，来人竟是一剑阁太上长老。 守在篝火旁等候的褐衣老者，随手从身旁捡了两根柴，投在篝火堆中，道：“可有事情？” “‘敛息术’被奇石老人所破，甄琦死了。两日前你教与我敛息术法决时，你曾说过，登州之境内，包括那青牛谷，都不会有人识破敛息术，如今，是否该给老夫一个解释？”甄岳的声音隐含一分怒气。 褐衣老者呵呵笑道：“那日我只说你担心的几家顶级势力，不会有人识破，可不包括奇石老人，他奇遇独特，谁会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甄长老怨错人了。” “……” 甄岳盯住褐衣老者半晌，道：“邱良突袭一剑阁，偷走了‘真洞炼尸秘法’，我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哦？甄长老怀疑是从我这里泄漏的？” “炼尸的秘密，只有甄家几个子弟知道，老夫自有把握不是他们所泄漏。”甄岳眯起眼睛，他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位神秘老者的想法。 五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这位老者，境界与甄岳相仿佛，皆为炼腑中期。就在这位老者手中，甄岳以一剑阁一位炼血长老的性命作为代价，甄岳从老者手中获得了“真洞炼尸秘法”的残篇。 之后的五年中，老者不断以更多的“真洞炼尸秘法”残篇，作为诱惑，让甄岳帮其虏获大批三十岁以下的炼骨炼皮境年青女性强者。 这五年来，甄岳不断亲赴临近州县，虏获了至少三十名年轻女性强者，交给了神秘老者，以换得比邱良手中掌握更多的炼尸秘法残篇。在甄琦炼尸的消息终于走漏了出去后，这神秘老者直接出现在甄岳的房间中，留下了“敛息术”仙法，便飘然而去。 而今天的大战后，竟又有一封书信，出现在了甄岳房中，相约在子时四刻，于这片林中见面。 如此神秘莫测，令甄岳心中有些发毛，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每一步想法，都掌握在眼前这位老者手中。 褐衣老者掏出一副银色丝质手套，缓缓道：“甄长老，你可知我为何今夜约你见面？” 银色手套……甄岳突然想起了一个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传言，震惊道：“你是……” “今夜，可以收网了！” 第三十四章 幕后黑手 褐衣老者话音一落，一片银色掌影漫天飘起，杀向甄岳。 甄岳始终对这神秘老者怀有戒心，早有准备，气运丹田，双掌平推，与那褐衣老者双掌，重重击在一起。 四掌相击之处，卷起滔天的气流，旁边的篝火呼啦一下窜出老高，疯狂跳动，映照着两人的影子闪烁飘忽。 只见甄岳的身形倒飞而出，重重撞断一颗树干，方才挣扎起身，怒道：“你隐藏得好深！炼腑后期！” 忽然，腥臭气息从甄岳身旁传来，这等气味，甄岳如何不熟悉，有僵尸！甄岳一个转身，向侧方奔去。 僵尸的猛烈一击只捞到了甄岳的一片衣角。然而当甄岳看清僵尸的面貌时，一股冷汗从甄岳脚底窜上脑门，这僵尸竟然是青牛谷大弟子方渊子，炼腑初期的强者，登州武林榜排名第八。他终于明白，方才神秘老者说出的收网是何用意。 能传授自己真洞炼尸秘法和敛息术的人，怎可能不会炼制僵尸？这老者竟是想将自己也炼制成僵尸！ 抓住机会，甄岳抽出腰间长剑，对准僵尸方渊子一剑刺去。虽仅交手一掌，但甄岳知道，自己远不是那神秘老者的对手，即使在炼腑后期，这神秘老者也绝对是其中顶尖的强者，逃跑的话，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这一剑，在空中失去了影踪，点出了层层涟漪，剧烈的气劲蕴藏在无形之中。剑太岁之名，尽在此剑。 方渊子不闪不避，只是轻轻一跃，竟用胸口迎向甄岳一剑。 噗嗤！强大的剑意刺破方渊子整个身躯。 若方渊子还是活人，此刻已经身受重创，然而方渊子已经死了，胸口已经不是僵尸要害，方渊子两只有力的手，借机抓住了甄岳手中长剑，一时之间，甄岳难以抽出。 转瞬的工夫，神秘老者再度击出的掌风，已至甄岳后背，隐隐割得甄岳皮肉生痛。不得已之下，甄岳放弃了长剑，侧身躲开，但依旧是被掌风扫中，再受内伤。 没有了最趁手的兵器，又错失了最佳的逃跑良机，甄岳面露苦涩，只能以双掌迎战神秘老者与方渊子。 数十招后，林中传来甄岳的一声高喊：“你不得好死！老……” 之后，只剩下一堆篝火安静的燃烧，再无声息。 甄琦炼尸，邱良突袭一剑阁，两件武林大事背后的种种阴谋，终究淹没在了浓浓夜色下，无人得知。 对于苍雷镖局一行人来讲，无论邱良是否伏诛，也不管甄琦炼尸的背后，是否还依旧疑点重重，成功的救回司徒松父女，已是最大的胜利，众人连夜赶回到黄县县城中的客栈，自有一番庆祝。 庆功宴上，苍雷镖局的孙小姐司徒倩语洗净了面上的污垢，露出真容，果是花容月貌，一袭红色锦衣的少女，手持酒杯，连番向蒙齐、闻达敬酒，就连一旁的黄芷仙也未曾逃过，陪着一起连喝了三杯。 “哈哈，这才几个时辰，我们的开心果就又恢复了活力！”童自云直接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大喝了一口。 一旁的司徒松受伤未愈，却是不能饮酒，皱眉道：“倩语，你也多日不曾正常饮食，身体虚弱，不可喝那么多酒。” “今天高兴啊！爹，你就让女儿开心一回吧，要不是齐哥他们出手探到了咱们的踪迹，估计早晚被那混蛋炼成僵尸。”司徒倩语满不在乎。 苍雷镖局江湖气相较于一般的门派浓厚得多，自从一年前司徒倩语进入了炼皮后期境界后，便开始与各位师兄弟间饮酒畅谈。司徒松也没有管得太严，微微摇摇头，道：“最多再三杯。” “好好好。”司徒倩语语气敷衍，趁机又倒上一杯酒，端到蒙齐面前，“齐哥，以前满淄州的年轻男人，也就老闻魏安康能勉强和关良俊比比，如今一看，他们三个都和你差远了！” “喂，倩语，叫师叔！而且师叔坐在这里呢！怎么比较呢？”闻达不满地叫道。 司徒倩语俏丽地脸蛋一扭，两只眼睛圆鼓鼓地瞪着闻达，娇声道：“山洞里那只僵尸，你和齐哥都说有炼血境了是吧？” “对啊，炼血初期。”闻达点头。 “那怎么不见师叔你一刀就把那僵尸砍飞呢？”司徒倩语挺起胸脯，义正言辞。 “我……”闻达语塞，果断摆起一副严肃面孔，“你师叔炼骨后期了哦，倩语你当抓紧修炼，否则你到了师叔这个年纪，未必能有师叔这个境界，辜负了师父一片苦心栽培。” “切，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炼皮后期了，师叔你十五岁的时候，才炼皮中期吧？”司徒倩语对着闻达吐了下舌头，又是端起一杯酒，对着蒙齐敬道：“还是齐哥厉害，二十岁就能有了炼血初期，这杯酒，敬你！” 此时，一只白净玉手拿着酒杯，拦在了司徒倩语面前，黄芷仙脸色微红道：“倩语师侄，蒙齐他还和总镖头喝了不少，老灌他也不好吧。这杯酒，师叔陪你喝。” “咦？师叔你凭什么帮齐哥喝啊？”司徒倩语左看看右看看，眼珠一转道，“不行，我一定要和齐哥喝。” “蒙齐，你喝还是我喝？”黄芷仙俏首微斜，看着蒙齐。 司徒倩语纤手执杯，直直端在蒙齐面前，露出小虎牙。 两位少女站在蒙齐面前，相隔不过两尺，少女体香混杂着酒香，引人陶醉。蒙齐抿抿嘴唇，手在自己桌前的酒杯摸了又摸，无比纠结，这是非黑即白啊…… 在接收到蒙齐不断发出的求救眼神后，闻达终于赶来救场，起身大步踏来，分别从两位少女手中抢过酒杯，笑道：“来，我来替你们喝！” 说完，一口一杯，豪饮完毕，重重将两只酒杯放在桌上，道：“好酒！” 两位少女一声惊呼，随机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空酒杯丢向闻达，“那是我的杯子！” “啊！”闻达这才反应过来，瞬间面色红了一半，随即故作掩面，借机偷看了一眼黄芷仙，想到了什么，偷乐了起来。 片刻后，众人喧闹方才平息，蒙齐对童自云道：“接下来总镖头如何打算？” “明日启程，送小松与倩语回镖局。”童自云深怕夜长梦多，多年走镖令他谨慎万分。 “嗯……”蒙齐点头。 “怎么，蒙少侠你有其他事情？”见蒙齐面色有些为难，童自云问道。 “正是，之前在天香楼交流仙法受阻，总是心有不甘，想亲自去一趟青牛谷，也许能见到青牛道人。另外，登州僵尸之事，其实还未了结，疑团重重，风雨庄之事因我而起，我还想在登州出一番力气。” 第三十五章 孟科鸣冤 “哎呀，蒙少侠能帮忙找到人就是天大的恩情，别不好意思，尽管留在登州。寻找小松和倩语，登州武林也出了不少力，少侠出的这番力气，也是替苍雷镖局帮忙还债呢。”童自云哈哈一笑，又是端起酒壶，敬了蒙齐一大口。 “是啊，那么多失踪少女还未找到，张闯的妹妹也在其中，这也是悬案。”闻达一声叹息，“若非护送师兄回镖局是头等大事，我也会陪老蒙你一起留在登州。” “多谢总镖头体谅了。不知你们注意没有，江湖传闻中一共失踪了三位炼血境强者，一位据说被天香楼抓走，但出现在一剑阁的僵尸中，只有其中一位‘铁鞭大侠’呼延武，另一名失踪强者还下落不明。”蒙齐分析道。 众人频频点头，闻达道：“你是说，除了邱良与甄琦外，登州武林中还有炼僵之人？” “巧合多了，必然有鬼。”说话的是司徒松，“那日有不少陌生高手，将我和倩语带到一剑阁便迅速离开，本来以为是要放了我们，谁知道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了甄琦和他手下的僵尸，不敌之后，才成为了甄琦的阶下囚。” “没错，那些陌生强者，有一人是炼血境，其他应该都是炼骨中后期的境界。我爹这些年也没少往登州跑，根本没见过这些人。”司徒倩语也发声，那段日子的遭遇，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忆，不过为了找出真凶，她还是积极提供着线索。 诸多疑点之下，很显然，一剑阁甄琦必然是个背锅的倒霉蛋，甚至邱良都可能只是棋子。 蒙齐最终弹了下蝉翼刀鞘，道：“不想了，凶手想做什么，总归会露出痕迹。明日总镖头你们尽管出发，我去拜访下文登县令罗文清，失踪少女的事情，也许便是线索。” “好！十日之后，安置好小松养伤的事情，我与闻达再回登州助蒙少侠一臂之力。登州之事太过危险，芷仙倩语你俩踏实在镖局练功。”童自云对着跃跃欲试的两位少女一瞪眼睛。 “哼，在镖局就在镖局。”司徒倩语无精打采了起来。 黄芷仙低下眼眸，略显失望，轻声道：“是。” 之后众人便散了宴席，各自回到客栈的房中休息不提。翌日，当蒙齐打开自己房门时，却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奇石老人”苏牧。 苏牧曾两次援手，帮助蒙齐等人解决难题，蒙齐忙将苏牧请入屋中，道：“前辈，我以为你从一剑阁离开后，就直接回了蓬莱，没想到还留在宝剑镇。不知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的？” “小友认为甄琦炼尸之事，可算是解决了？”苏牧反问了蒙齐一句。 蒙齐立刻便将所日与苍雷镖局一行人所疑惑的谜团，讲述了出来。听罢，“奇石老人”苏牧叹道：“看来小友还是颇为清醒，登州炼僵之事还有诸多蹊跷，老夫一人之力有限，听闻小友是罗家辰星客卿，若是能有罗家出手相助，对此事的解决应是大有助益。所以今早老夫便来寻小友。” “那真是巧了，今日晚辈便要去寻文登县令罗文清，结合官府的力量一起，看看能否有更多的线索。不如请前辈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 “对了，前辈，昨日看你在后山解除了甄琦的‘敛息术’，原来竟不知前辈也曾修行过仙法之道啊！”蒙齐问道。 苏牧苦笑摇头道：“年轻时便偶得仙法奇遇，只是没有灵根，修行甚慢，至今不过内省境三层，亦只习得‘敛息术’与‘望气术’两道术法，战斗中没什么用处，只是平时与人争斗，对对手的实力判断准确些罢了。” 说着，苏牧收起了“敛息术”，内省境三层的气息散发开来，道：“待小友用过早饭后，咱们便动身吧。” “甚好。” …… 文登县的县衙，便坐落于北城中轴线上，一面巨大的鸣冤鼓立于衙门口的东侧。 按照大康的惯制，鸣冤鼓一旦被敲响，县令必须亲理案件，查明冤情，但敲响鸣冤鼓的人，无论是否胜诉，均必须挨上三十大板，作为不敬朝廷的惩戒。 这三十大板打起来很有学问，可以轻如抚触，也可以重若泰山，有冤情的案件，哪个不是沾上在县内通天的人物，就算胜了官司，基本上三十大板打下来，一条命也去了九分。因此除非抱着必死的决心，很少有人会敲响这鸣冤鼓。 不同于以往县令的做法，现任县令罗文清交代，每旬这鸣冤鼓必须敲响一次，而且敲响者一旦胜诉，便无需挨上三十大板。 每旬敲响鸣冤鼓的任务，轮流落在了县主簿、县尉和县城三人头上，需或探访民间，或查阅卷宗，总归是要保证每旬都要有一宗冤案被昭雪。若是完不成，便要去轮流担任带领役夫们修筑城墙，拓宽河道的苦差事。 当然最开始三位县官副手们是拒绝的，不过在罗文清亮出了罗家支援来的八人卫队时，三人也就认命般的四处寻访冤情去了。 一名炼骨后期，一名炼骨中期，六名炼皮境后期，构成了县尊亲卫的实力，基本上可以在文登县横着走了。就算文登境内还有那么一两个炼血初期的强者，但也架不住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人家背后可是有罗家源源不绝的强者撑腰的。 在几位主官拼命寻找冤案的庞大压力下，世家豪强均不得不缩起了手脚，处事之道至少也要讲究个貌似公平，没过几个月，文登境内吏治焕然一新，新开垦的田地每年都有数千亩，商业也日渐繁荣，连续三年被评为望县，政绩斐然。 有消息说，罗文清便是下一任登州长史的人选，而当过一州长史的人，下一步便可出任一州刺史，成为举足轻重的一方诸侯。 “咚咚咚！” 文登县衙前的鸣冤鼓再度响起，敲鼓的人是文登境内最大的武林门派白虹剑宗的少掌门孟科，这一通鼓敲起，又是在文登县内颇有名气的少年英豪鸣冤，顿时吸引了一众百姓在围成了一圈观看。 黑衣刀客蒙齐，奇石老人苏牧，杂毛老马老白，也在围观的百姓当中。 此刻鸣冤鼓响起，正在县衙内办公的主簿张万安、县尉全清、县城黄令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三人谁也没寻这孟科击鼓鸣冤，这是一起自发的鸣冤。 不多时，县令罗文清便亲自走出县衙，站在孟科身前，道：“孟少侠，你可有冤情？” “不曾有冤，但有重大案情，涉及家父安危，请罗县令出手相助。”孟科在文登武林中也是风流倜傥的年轻少侠，此刻扑通一下，两膝跪地，双手高举，呈上一张状纸。 罗文清拿过状纸，先是一目十行扫过一眼，当瞥到被告人是登州李家时，心中一惊，沉声道：“跟本官进来。” “是！” 第三十六章 又一名失踪者 孟科撩起衣衫下摆，欲随罗文清进入县衙，听得身后有人说了句：“文清兄，可方便让我与苏前辈一同了解下案情？” 众人寻声回头，只见一匹膘肥体壮的老马左拱右拱，便在好事围观的人群间挤出一条通道，得意洋洋地回望蒙齐与苏牧。 蒙齐从人群中走出，道：“在下蒙齐，初次见面。这位是‘奇石老人’苏牧。” “啊！苏大侠，蒙少侠，久仰了！这里不是”叙事之地，随本官来。”罗文清在出县衙的一瞬间，便看到蒙齐站在人群之中，只是鸣冤在前，不便相认。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蒙齐还带来了登州武林榜前十位的奇石老人。 蒙齐从善如流，牵着老白，带着苏牧，随罗文清与孟科一同走入了县衙。 案情其实不复杂，复杂的是行凶者身后的背景。 白虹剑宗掌门孟昌在昨晚被登州李家长老李长鸣袭击并绑架带走。 目击者是袭击现场的丐帮弟子，这名丐帮弟子在蓬莱城乞讨时，曾见过李长鸣一面，当时李长鸣还扔给他半两银子，令这丐帮弟子记忆犹新。因此在袭击现场，他第一眼便认出了行凶者便是登州李家的长老李长鸣，随即上报给了文登分舵，很快又传到了孟科的耳中。 原本孟科还不相信李长鸣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李家虽然权倾登州，但家规还算严谨，从未听闻李家核心人物，有做出不符身份的事情，绑架一派掌门这种事情，当是与登州李家绝缘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孟昌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露面。孟昌已是炼骨后期的强者，这么久没有音信，很不正常。于是白虹剑宗发动全派之力在文登县城内寻找，数个时辰过去，依旧未曾找到。 这时孟科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开始产生了怀疑，但没有证据，又很难找登州李家对质，不得已之下，便有了衙前击鼓鸣冤之事。 “李长鸣绑架孟昌，为何不杀了在场的这名乞丐？”“奇石老人”苏牧看了状纸，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一个疑点。 “我也找过那丐帮弟子问过，不知为何，明明丐帮弟子离李长鸣还不到十米，但李长鸣对那丐帮弟子就是视而不见，抓住了我爹后，便大摇大摆的一走了之。”孟科仔细回忆道，“哦，对了，丐帮弟子还说他看到还有一人在街口等待李长鸣，哎，可惜当时我听到李长鸣的名字，震惊之下，完全忘记了再问问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看不见你爹？”蒙齐突然想起在一剑阁后山山洞中遇到的僵尸，若是无人操控或是炼尸法修炼不到家，这僵尸也是只能凭借本能行动，感知范围只有数米。 这一点，翻看过“真洞炼尸秘法”奇石老人也知道，略一思索，奇石老人苏牧问道：“那丐帮弟子在现场可闻到腥臭气息？” “啊？这个倒真没问过？前辈怀疑我爹的失踪与僵尸案有关？”孟科满脸的不可思议。 “很有可能。”苏牧点了点头，“按理来说，能够绑架令尊的强者，不应该留下丐帮弟子的性命，除非那李长鸣已经被人炼制成了僵尸，而操纵者相距较远，不曾发现这丐帮弟子，才会出现这么大的破绽。” “可……可那是登州李家啊！李长鸣怎么会被……”孟科震惊。李长鸣是登州李家排名前三的强者，登州武林榜排名二十一位，虽刚入炼血初期不久，但也是名门之后，邱良竟敢对登州李家下手？ “孟科，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铁鞭大侠’呼延武、‘半掌断魂’樊胜，哪个不是登州赫赫有名的强者，还不是失踪了？前几日一剑阁被掳走的十几名炼骨强者，至今下落未明。邱良敢突袭一剑阁，又如何不敢对登州李家下手？”罗文清神色凝重，如此多的炼血境强者已经失踪，若非登州炼腑期的高手还未有人失踪，这邱良引起的僵尸浩劫，恐怕不会亚于三十年前那场。 “这个案子，有线索。”在旁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刑名功曹赵功曹，终于找到机会表现一下，微一沉吟，又道：“那接应李长鸣的人，要么是修炼邪法的控尸者，要么是与李长鸣的合谋者，找到这个人，孟掌门的下落应该就清楚了。” “竟说废话。”罗文清看了一眼赵功曹，这线索是显而易见的。 苏牧呵呵一笑，道：“罗县令，赵功曹说的也不无道理，唯一看到过那接应者的人，便是那丐帮弟子。孟科，丐帮弟子现在何处？” “就躲在潜牛观中，和新任的丐帮分舵副舵主藏镇在一起。”孟科道，这等关键人物，白虹剑宗的弟子们早就查清了去向。 “我这就与你一起去潜牛观，把那丐帮弟子接来，问上一问。”蒙齐当机立断，又对苏牧道：“前辈，请在县衙等我们，我们去去就来。” “那就辛苦小友了。”苏牧点头。 随着失踪强者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普通人被僵尸所害的趋势迹象。罗文清感到了事态的严峻，若是愈演愈烈，按压不住僵尸伤人的话，朝廷对登州官场必然会是一番清洗算账。 此刻罗文清也是迫切的期望苏牧与蒙齐，能够对案情的进展有所帮助，便对蒙齐道：“蒙少侠，这几日辛苦你了，本官已针对炼尸案一事向罗家求援。看时间罗家援兵也快到了，等援兵一道，我们身上的压力便能小些。” “文清兄放心，风雨庄大案因蒙某而起，炼尸之事，蒙某必定追踪到底。” …… 在熙熙攘攘的圣武县学对面，潜牛观依旧是冷冷清清，许是天气又寒了三分，平日中喜欢倚在观门口晒太阳的青松道长也没出来站桩，潜牛观的大门虚掩着。 “青松道长！蒙齐、孟科前来拜会!”蒙齐与孟科站在潜牛观前，叩了叩大门上的铜环。 良久，也没有见大门打开。 站得久了，似有一股血腥之气从潜牛观中隐隐传出。蒙齐与孟科相视一眼，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忙推门而入，。 两具尸体倒在院子中央的血泊之中，大量的鲜血从尸体口中流出，甚至还有破碎的内脏碎片，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掌旁边，还有用鲜血刻画的一个“一”字。 蒙齐走上前去查看伤口，死因是被人一掌震断心脉而亡，而且死者几乎毫无反抗能力。而尸体流淌的鲜血尚未凝固，只怕是刚刚死去。 “是新任丐帮副舵主藏镇与那乞丐！”孟科翻看了一眼俯卧在地的尸体，面色难看。 他们从县衙赶过来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可转眼这乞丐便被灭了口，新上任的丐帮分舵舵主藏镇也遭到无妄之灾。 潜藏的幕后之人，终是比他们快了一步。 第三十七章 灭口 藏镇乃是姚玉龙的亲信，炼骨后期，在登州武林榜中排名五十六位，比郭锐还高出三十余位，能瞬间击毙炼骨后期的人物，至少也要是炼血中期以上的强者，而且要出其不意才行。 现场最明显的线索，是藏镇用最后一口气写下的那个“一”字。 在登州武林，提到一字，第一印象便是一剑阁。 几乎在第一时间，甄岳那老谋深算的影子，便浮现在蒙齐的脑海中，甄岳炼腑中期境界，绝对有瞬杀藏镇的实力，会不会那配合李长鸣的人就是“剑太岁”甄岳？ 可在一剑阁后山战场中，登州李家靠山赵郡李家的子弟“大戟”李江，在最后与“剑太岁”甄岳针锋相对的样子，又不像是登州李家与一剑阁同流合污。 正疑惑间，蒙齐忽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青松道长哪去了？以青松道长的斤两，恐怕还不够那凶手塞牙缝的，这现场的痕迹明显是灭口案，又怎可能留下青松道长这么个大活人？ “青松道长呢？”孟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淡淡灵气飘来，随之溢散在空气之中。蒙齐感受到了在潜牛观大门口处有内省境术法释放的痕迹存在，释放的时间不会太久，否则不会让自己感受到。 青松道长很可能是青牛道人的师弟，会不会其实青松道长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会是青松道长下手后潜逃？ 蒙齐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又觉得没有动机，若青松道长真有这本事，身为登州武林第一人的师弟，江湖地位甚至比甄岳还高，年纪也比甄岳小不少，没有理由与炼尸者合作。 在蒙齐苦思冥想的时候，孟科已是到潜牛观外的街上，连续抓住几名圣武现学的学子，询问青松道长的去向。 “那老道刚刚还在道观门口晒太阳呢？怎么不见了？” “好像我见到刚刚青松老道匆匆忙忙地往东城门去了，连个行礼也没有，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学子们三言两句便讲出的青松离开的情况，只是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不多时，潜牛观凶杀案的消息已经传到县衙，罗文清与奇石老人苏牧亲自到场，刑名功曹赵功曹带着一群捕快，两腿飞快的倒腾显出无比积极的样子，但又很巧妙地始终跟在罗文清与苏牧身后，不超越半步。 了解一圈案情后，罗文清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你们和剑太岁闹得有些不愉快，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觉得一剑阁有些可能与凶手有关。我倒是觉得，这个一字未必仅指一剑阁，无论是登州李家、天香楼还是青牛谷，第一个字的第一画，都是一字，而这四家势力，都具备这个实力可以将两名死者瞬间灭口。” 罗文清之言，很有道理，案情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专业人士出场，赵功曹带着一众衙役仵作，围着两具尸体检查了半天，最终得出和蒙齐相同的结论。 凶手至少有着炼血中期的圣武境界，行凶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死者藏镇认识凶手，所以在死前并未有逃跑的动作，而是在凶手靠近后，藏镇被震断心脉一击毙命，杀死藏镇后，凶手又轻而易举的杀死欲逃离的丐帮弟子。 围着死者转了几圈，赵功曹跑到罗文清身前，躬身道：“卑职判断，青松道人离开时神色匆匆，只可能有两种原因，第一种他就是凶手，从与死者认识这个角度来讲，说得通，只是目前缺乏行凶动机；第二种便是他看到的凶手的样子，侥幸逃过了凶手的杀戮，只是这个凶手实力或者背景，让青松道人觉得即使报官，留在文登也不安全，这才匆匆离开。” 专业人士的分析，十分在理，众人听得不住点头。又听得赵功曹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个疑点，若青松道人不是凶手，凶手行凶时，青松道人藏身在哪里，能不被实力如此之强的凶手发现呢？” 这一点难倒了在文登县刑事口奋战几十年的赵功曹，也同样令其他人疑惑不解。 唯有蒙齐看了眼灵气波动已经散尽的潜牛观大门口，似有所悟地道：“据我所知，仙法之道中，有一内省境术法，名曰隐身诀，各宗各派具体法决或有不同，但却都是一个效果，那就是可以在静止不动的状态下，隐去自己身形。” “相传青松道人是青牛道人师弟，莫非……青松道人也会仙法，施展了隐身诀后，才逃过一劫？”罗文清恍然。 “我之前与青松道人打过两次交道，青松道人的确修行过仙法之道，大约在内省境一层，本是无法催动隐身诀的，可如果青松道人会‘敛息术’的话，我也说不准他的仙法境界。”蒙齐向“奇石老人”苏牧投去问询的目光。 几个月来蒙齐修行了十余道术法，但还没来得及修炼云霄宗传承中的望气术，自然无法看破其他使用“敛息术”的仙法同道。蒙齐所认识的仙法修行者中，唯有奇石老人苏牧，掌握了敛息术。 不过，“奇石老人”苏牧摇了摇头，道：“老夫没见过青松，不知道他是否修炼过‘敛息术’。” 失望之余，蒙齐来到大门处，对着院内望了望，感受了一下视角，对众人道：“我在这里感受到了有人不久前释放过仙法，只是不知是什么，从这里看去，完全可以看到行凶现场。” 听闻蒙齐的解释，罗文清背着手反复踱了几步，终道：“就目前来讲，本官也想不出青松去杀害藏镇和那丐帮弟子的动机，那我们姑且按照青松道人是目击者的情况假定，那么凶手必是有炼血中期以上战力的强者。” 接着，罗文清的目光又在苏牧与蒙齐身上扫过，继续道：“登州境内有此实力的人，不超过二十个，只需要弄清楚刚刚那段时间内，每个人都在做什么便可。当然，苏前辈一直与本官在一起，蒙少侠出了衙门便一直与孟科在一起，两人自然可以排除在外，” “大人英明！”赵功曹带领一众衙役马屁狂拍。 罗文清听得早已麻木，挥挥手道：“通知蓬莱、黄县、牟平，寻找青松道人的踪迹。另外遣人至蓬莱城将姚玉龙请来，就说本官有事与他相商。” 潜牛观凶杀案一事，暂无太多的线索，便等着追寻到青松道人的下落再说，而白虹剑宗掌门孟昌的绑架失踪案，线索也同样断在了此处。 孟科只得回到白虹剑宗稳定军心，等待后续的消息。蒙齐与苏牧则是随着罗文清回到了县衙。 待进入县衙正堂，却看到三人已是在当中等候，均是蒙齐的熟人。 第三十八章 罗家来援 为首一人，身穿青色书生袍，头上束发用青色纶巾箍起，手中正拿着一张状纸阅读，正是之前孟科鸣冤的那份。另一人身材雄武，背着一杆丈八的红缨长枪，腰间挂着一只巨大的酒葫芦。还有一人最为年轻，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穿白色儒衫，腰间佩戴三尺长剑。 书生是淄州罗家的家主“穿心剑”罗杜，背枪大汉是之前曾与蒙齐在法藏寺并肩战斗过的“酒鬼”风花豪，年轻儒衫者则是蒙齐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沂南王家的王梦。 罗文清一见罗杜，慌忙拜道：“下官参见员外郎。” “穿心剑”罗杜除了苦修武艺外，文采亦是飞扬。在十四年前，以中原道解元的身份，赴京赶考，最终以殿试第七的成绩获得进士出身。 在罗家运作下，罗杜仅花了六年时间，便从七品的太常博士，升做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其中更是掌握了分管沂山炼兵事宜的实权，之后八年间，罗杜屡有升迁机会，但依旧霸着这个位置不动，只因淄州冶炼兵器一事，乃是金陵罗家最重要的两大财源之一，再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之前，罗杜不会放弃这个职位。 因此从官位上来说，罗杜倒还真是罗文清的上官。不过在亲戚角度来讲，小了十岁的罗文清，与罗杜是一代人。 罗杜放下手中状纸，对罗文清与蒙齐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先是与“奇石老人”苏牧问好道：“久闻奇石老人大名，虽是相隔临州，但今日才算见面。之前风雨庄、一剑阁援手之义，罗杜代罗家谢过了。” “嘿嘿，‘穿心剑’罗大员外郎，果然风流人物。老夫还要练功，就不多打扰了，蒙齐知道老夫在文登落脚的地址，若是还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这几日内尽可寻来。”“奇石老人”苏牧打量了一番罗杜与风花豪，目露精光，他是混久了江湖的人物，哪还不知罗家诸人此刻有事相商，嘿嘿一笑便借口离去。 至于借助罗家之力查明登州炼尸真相之时，有蒙齐参与，苏牧自是不愁无法与罗家同步消息。 众人相送到县衙门口后，便返身来到县衙正堂后方的罗文清住处。 大人物驾到，主簿、县尉、县丞三个八品官员，陪着笑脸的就要跟着来见礼问好，远远还跟着抢不到最佳位置的赵功曹。 赵功曹手中还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是他用最快速度总结出来的潜牛观案情汇总卷宗，越了好几级拜见员外郎，总要有个借口不是？ 常言道，高门鹰犬比人强，不过有的时候，人不如马。 蒙齐一个示意，老白便撅着大屁股，一口一个衔住了各位八品官的衣襟，向外拽去。各位官老爷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即使县尉全清在圣武县学中修行过几年，有着炼皮初期的境界，但如何是老白的对手。 “哎！等下……你这贱，哦不，骏马……我是朝廷命官……” 三位官老爷毫无抵抗力的被老白拖出了罗文清居住的小院，此刻赵功曹刚刚跑到院门口，看着正打着响鼻的老白，那日正是他带人前去风雨庄收尾，如何不知老白的威武，讪讪笑道：“我懂，我懂，这有一份潜牛观案件的卷宗……” 话还没说完，赵功曹手中的卷宗已被老白一口叼走，甩着大尾巴溜溜达达地走到了罗文清院中的会客堂门口，将卷宗吐在地上，堂而皇之地赖在门口不走了。 “哈哈，这大马真好玩！”一个四岁孩童在会客堂中嬉笑。 “小敬，父亲这里有事情要谈，去隔壁房中找你娘去。”罗文清哄走了小儿子，转身对罗杜等人道：“杜堂哥，如今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吩咐请讲。” 罗杜在上首坐下，道：“自从收到你的求援信后，我与三叔还有夕瑶商量了一番，都认为登州僵尸之事，没有那么简单，迟早会爆发出更大的危机。沂山铁矿煤矿有一半在登州，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到这里，罗杜又看了一眼蒙齐，继续道：“蒙齐虽在这里，但毕竟年轻，境界也只有炼血初期，我便亲自来看看，避免罗家的利益遭受损失。临走前，汐瑶也不放心这里，特地派风花豪与王梦也一同过来。” “成为罗家客卿前，风某曾在登州行走过三年，对这里还算熟悉，三小姐便派风某过来了。”风花豪在旁补充解释道。 王梦初见文登县令，有些紧张，声音发涩道：“三小姐说僵尸出没流窜，定要小心疫情出现扩散，即使现在没有，也要小心提防。沂南王家世代炼药行医，也许……也许能帮的上忙。” 炼腑中期的罗杜和炼血后期的风花豪来到登州，蒙齐压力也着实小了不少。 他心中一直没有减轻对“剑太岁”甄岳的怀疑，“剑太岁”炼腑中期的实力，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他肩头，有罗杜坐镇，罗家在登州的实力，至少已经不惧邱良和他的僵尸群，也不惧甄岳突然不讲规矩的发难了。 而王梦的到来反倒令蒙齐有些忧心，王梦圣武天资比常人略好，如今不过炼皮中期，在这场登州引而不发的炼尸漩涡中，很容易就会沦落成为炮灰。 蒙齐正思索间，罗文清已是对王梦施了一礼，又转而面向罗杜肃然道：“三小姐提醒的是，铁矿煤矿那边工人聚集，若是疫情出现，确实非常危险。不仅铁矿，如今已是农闲时期，百姓无事便会三五聚集闲聊，也是疫情最易扩散的时节。” “正是如此，沂南王家如今已经成为罗家附庸家族，王梦此番来文登，也是要将王家的药材生意扩大到登州一地，不日便有大批的药材会运抵文登。”罗杜再次指了指王梦。 沂南王家成为罗家的附庸家族，这事早在蒙齐前来登州之前便定了下来，有了蒙齐在罗家当辰星客卿，罗家开给沂南王家的条件比当初太原王家给出的好上不少，六成的收益上缴罗家，罗家帮助沂南王家的生意，扩散到罗家所能影响到的江南道、湖广道、雍官道和中原道。 罗文清面色一喜，道：“既如此，王公子请尽快选好铺面，所需程序本官做主，一切从简。” “这是自然，王家后续人马两三日后便会过来，以后要请罗县令多多照顾了。”王梦深深一揖。 罗文清与王梦谈话间，罗杜已是将老白叼入房中的潜牛观卷宗看完，紧锁眉头道：“疫情一事便说到这里。看起来这青松道人是两件案子的关键人物，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罗文清将目光放在了蒙齐身上，武林江湖上的事情，还是要指望已在登州闯荡近一个月的蒙齐。 第三十九章 下一站，青牛谷 从潜牛观回来的一路，蒙齐一直就在暗自琢磨青松道人的下落，此时早有想法，立刻便道：“青松道人应是青牛道人的师弟，如果青松遇到惹不起的人，恐怕第一个要去投靠的，便是青牛道人。青牛谷，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青松道人。” “哎呀！去年我陪三小姐来过登州，那青牛谷可是高傲的很，三小姐连青牛道人的面都没见到。”风花豪一拍大腿，语气中对那日之事显然是颇为不爽。 在天香楼观仙阁中，蒙齐便听知非居士说起过这段故事，当时令蒙齐也有些不愉快。蒙齐攥了攥拳头，道：“那这几日我便再去一趟，倒要看看青牛谷倒地是个什么地方。老风，你可有时间带路？” 风花豪转头看向罗杜，此番出来，是以罗杜为首。 罗杜嘴角弯起些许的弧度，道：“我们一同前往，以我朝廷从六品官员身份，青牛道人倒不会不重视，毕竟这天下还是大康的天下。王梦，你便留在文登，处理好王家开店的事情便好。” “那我今日回去便通知苏前辈，与我们一同前往。” …… 登州牟平县自古以来就是产粮大县，数万公顷的良田加上数倍多的中田下田，盛产着小麦、玉米、甘薯，尤其是甘薯这从东海岛屿上找到的神奇作物，产量极大，每年都供给着周围数个州县的粮食。 牟平县的观水大集是远近闻名的集市，每年十一月中旬农闲开始，大集便会在观水镇上举办，连续整整半个月开放。 每逢大集，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带着五花八门的货物，来集市上售卖，平日间只有数万人的小镇，几天内人口就会翻上两翻。此时小镇上的几间客栈，更会是一房难求。 不过大康贞元二十年的观水大集，人丁变得不那么兴旺，原本摩肩接踵的人群，也变得稀稀拉拉，行人神色之间透露出惶恐焦急。 疫情爆发了！ 染上瘟疫的人上吐下泻，水米难进，本地的医生短时间内都找不到对症的药方，眼下还只是两三天，若是时间久了，恐怕病人只会形销骨立，最终一命呜呼。 牟平县里昨日专门派了衙役统计，仅观水镇一地，便有数千人染上了瘟疫，镇上三家医馆前，无数的百姓都在这里排队。 只是根据这两日各家医馆的医治效果来看，传统的治疗方法并不理想，各个患者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即便如此，百姓们还是等待着和医馆里的郎中聊一聊，只求搏个希望。 “赵大夫，你就说，这病要多少钱能看，我想办法筹措。” 赵氏医馆内，大腹便便的财主金旺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大夫，疾病可从不管贫贱富贵，金旺从没想到这瘟疫在爆发的第一天便找上了他，这两天他已连续跑了数十趟厕所，镇上的另外两家医馆开的药都不管用，若是这第三家医馆也没有办法，他当真是快扛不住了。 作为本地的财主，虽然在赵氏医馆外还等待着上百名等待看病的百姓，但金旺还是有的是办法，排在前几个进来看病。只是赵大夫的回答，让金旺脸色一下子便的惨白：“难，难啊，这两日试了至少十余种药方，都没有能够见效的。” “那……那赵大夫的意思说，是没救了？”金旺小心翼翼。 “也不全是，这病，恐怕唯有神仙能救。”赵大夫叹了一声。 金旺浑身一震，道：“你是说……青牛谷的仙人？” “是，青牛谷的世俗采买均在观水进行，曾许诺每季为观水镇民诊治一名不治之症，金员外应该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可这名额实在是……”金旺苦笑了起来。 青牛道人除了以仙武同修闻名于世外，最著名的便是他的医术。 每三个月，青牛谷弟子会轮流在观水镇随机指定一名患者，前往青牛谷就医。至于被指定的名额是否自己使用，青牛谷不管，为了这名额，牟平县的权贵们早就争抢疯了。 如果说挤进赵氏医馆问诊的前几名，金旺还力所能及，但这每年不过四位的青牛谷出手医治的名额，可不是金旺所能妄想的。 昨日傍晚，青牛谷方明子、知非居士、李湘大小姐便从外界返回，并未直接前往青牛谷，而是在观水镇客栈中住了下来。纵然如此，以金旺的身份，只怕连他们的门槛都踏入不了，便被拦住客栈之外了。 “哎……”似有千言万语，金旺终化作一声叹息，起身离开了赵氏医馆。 …… 青牛谷位于观水镇北方的崂山之中，一道溪水从峡谷间蜿蜒而下，每逢夏季，郁郁葱葱，这峡谷本没有名字，自从青牛道人在此结庐而居，便被世人唤做了青牛谷。 三十年来，每年都有上百人来青牛谷访仙问道，能成为青牛道人弟子的，唯有二弟子方明子一人，那些被拒绝的人，有的并未离开，而是留在了青牛谷口，或耕种，或打猎，或砍柴，悠然生活，寻找缥缈的一丝仙意。 有时青牛道人会在青牛谷口游走，入世与众人闲聊。若有青牛道人顺眼相得者，这些人虽不曾得青牛传下的仙法，但也能从青牛道人手中习得几手医术，久而久之，其中几位佼佼者便相聚一起，成立了个青牛医门，以青牛道人医术弟子自居。 青牛道人对此也并未否认。 多年以来的种种案例表明，青牛医门的医术，已经远远超过了整个牟平县乃至远近数州的水准，在各地医馆药石难治的疾病，到了青牛谷，未必便会是疑难杂症。 黄土小路，落叶缤纷。 四骑骏马呼啸而过，仔细看去，其中一匹杂毛老马总显得不那么和谐。 青牛谷口，错落有致的排布了数十间房屋，每间房屋前后小院都栽种着一垄垄的药材，屋顶炊烟袅袅，微风中飘荡着浓浓的药香。 这里便是青牛医门的所在地。 “杜爷，苏前辈，小蒙，就是这里了。” 四匹马在一座小院前停住，“酒鬼”风花豪翻身下马，来到院门口，摇响了挂在门廊上的铃铛。 不一会儿，便走出一位童子，十四五岁年纪，打量着几人道：“四位可是找‘无忧先生’？” “无忧先生”乐野，曾是隔壁莱州的著名大侠，二十五年前便已至炼血境初期，拜访青牛道人求仙不得，反倒继承了青牛道人的医术，如今已是炼血后期强者，在登州武林榜中，位列第十三位。 凡是要进入青牛谷的访客，都要先经过无忧先生的引路，否则便会迷失在青牛道人亲自布下的仙法迷阵中。 “松果，我们是罗家的人，去年便拜访过方渊子道长，这位是工部员外郎罗杜罗大人，如今登州武林僵尸肆虐，员外郎大人担心会影响沂山铁矿的生产，特来拜访青牛道人。”风花豪介绍了下来意。 罗杜、苏牧、风花豪、蒙齐四人，一位炼腑中期，一位炼腑初期，一位炼血后期，一位炼血初期，这等的阵容放到登州任何地方，都会令人无比重视。 气息激荡下，同为强者的“无忧先生”乐野如何不知来了贵客，加之风花豪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不等童子松果回答，便笑着从屋内走出，道：“原来是员外郎大人，青牛道长早上就说了，今日有贵客临门，诸位这就随我入谷吧。” 第四十章 青牛 从青牛谷口往青牛谷深入三里，便是青牛道人和诸位弟子日常起居休息的青牛庐。 这三里路上，被青牛道人用仙法设下了迷阵，云雾缭绕，肉眼望去，完全不知前路如何。若是不能按照特定的步法进入，就会在迷阵中无休止的绕圈，青牛谷之所以神秘，正是这一副仙家隐踪的气派所至。 跟着乐野的脚步，七拐八拐后，眼前云雾忽然消散，青牛庐跃入眼帘 青牛庐不过小屋十来间，住着青牛道人、三位弟子和七八名帮佣，近日李家大小姐李湘入得门墙，这里又建起了小屋两座，崭新无比。 奇花异草，鹿鸣鹤立。 青牛庐虽是简朴，但也不凡，青牛道人在这里布下了阵法，这里的每一根木料，每一块砖瓦，都聚集了灵气，在这里修行仙法，当是事半功倍。 此时此刻，当初与蒙齐一同前往一剑阁的方明子和知非居士并没有回来，李家大小姐李湘也不在，令蒙齐没想到的是，那位主持青牛谷日常事务的大弟子方渊子，也没有在谷中。 青牛药园之中，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道人，正在俯首拨弄着药材，一举一动看似平常，却有着让人细品才能明白的韵味。 看不透。 这是中年道人给蒙齐的感觉，无论是圣武境界还是仙法境界，都比自己强得太多，无需乐野介绍，蒙齐知道这位就是青牛道人。 “无忧先生”乐野带着四人走入药园，便静静站在青牛道人身旁。 青牛道人将手中的药锄随手放在地上，转身而立，道：“闲云野鹤青牛，见过员外郎。” “青牛道长，果然好雅兴。”罗杜负手，低头看着药园中的灵药。这些灵药皆来自于五湖四海，被青牛道人收集移植而来，年份最久的，已有上千年。 “以药入道，自得鸣心，贫道只怕这一生都离不开这些爱好了。”青牛道人笑笑，抬步向屋中走去。 众人跟上，进了屋中后，分列坐下，乐野为众人泡茶。 罗杜直入话题，道：“我等前来为两事，一是为登州僵尸之事，二是为蒙齐仙法之事，听闻青牛道人除了妙手仁心，还擅卜算之事，应该早就知晓罗家来意了吧？” “略知。” “那青牛道长有何打算？”罗杜追问。 “既然三十年前贫道曾灭僵尸于登州，如今这僵尸也翻不了天，等玄明子与知非，带着李湘归来，青牛谷自有一番行动。”青牛道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青牛道人便是登州江湖的定海神针，若是他愿重涉江湖，整治个邱良，那是妥妥的，甚至一剑阁的“剑太岁”甄岳牵扯进来，也不在话下。 有了青牛道人的这番表态，众人已是吃了颗定心丸。 然而青牛道人刚刚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却令蒙齐有所疑惑，按路程算，玄明子等人早该回了青牛谷，于是蒙齐问道：“玄明子道长他们从一剑阁还未归来？” “昨日应是到了观水镇了，赶上瘟疫爆发，贫道便去了信鸽，让他们在镇上中了解些情况，收集药材，以便贫道调制出解药。” 如此便好。蒙齐心下略定，若是连青牛谷的强者都能失踪，那么就头疼了。 “瘟疫已经爆发了么？”听闻瘟疫二字，罗杜已是皱起眉头。此番前来让沂南王家带着药材进驻登州，仅是防患于未然，没想到还真不幸言中。 青牛道人不管世事多年，示意了一下“无忧先生”乐野，乐野立刻解答道：“观水镇上已经出现数千病例，据说更远的地方也有，也更厉害。这几日已有人来青牛医门求医，只是病症非常奇怪，试了三十年前与僵尸瘟疫几个对症的药方，都毫无效果。道长判断，这次瘟疫可能不是由僵尸引起。” “不是由僵尸引起？”蒙齐等人不禁坐直了身子。 “应是人为投毒，继而扩散。”青牛道人颇为肯定，“前些日子邱良在登州出没，贫道虽未直接找到他，但也曾抓过他的几只僵尸，这些僵尸身上所带的致疾之物，与这次瘟疫的起因并不相同。” “那……可有药解？” “其实这瘟疫有方法可解，可是代价颇高，每个人的治愈都需要动用鸣心境的仙法之力，要说去治愈数千人，并不现实。因此贫道正研究有何常见药品，能作为替代药物，可解瘟疫之患。”青牛道人轻轻摇了摇头。 “罗家已有药商准备进驻登州，若是道长有需，可随时与文登县令罗文清联系，罗家愿平价出售。” “那真是谢过员外郎了。”青牛道人眼神一亮，一旁的乐野亦是欠身抱拳。 “道长，苏大侠与蒙齐在登州亲自掀出了风雨庄大案，又亲历一剑阁甄琦炼尸案，对两起炼尸案深有了解，这登州的炼尸案背后，恐怕是另有隐情。这次前来关于炼尸一事，便是想询问青松道人的下落。”罗杜又说起了众人前来青牛谷的本来目的。 听到青松的名字，青牛道人疑惑道：“青松是贫道多年之前在潜牛观的师弟，已经十年不曾来往，他应该是在潜牛观吧。怎么，他和炼尸案有关？” “青松很可能是一场和炼尸有关的灭口案目击者，凶手至少有着炼血中期的实力。不过，有人见他离开潜牛观了。”蒙齐说道。 “青松……”青牛露出回忆之色，“我那师弟从年轻时候便聪明的很，总是偷懒，只是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离开了潜牛观吧。” “说起来，好像门中吴老鬼早上曾说过，他在今日见到一个人，依稀像是青松，还说笑青松几年前欠了他五两银子一直未还……”乐野猛地回忆起来，随即又疑惑起来，“为什么青松又不进谷呢？” “那吴老鬼是……？”“奇石老人”苏牧问道。 “哦，是从江南道来的医者，十五年前来这里求仙不成，就一直留在了这里，医术非常高明，比我强出不少。”乐野解释了一下。其实能留在青牛医门的人，医术何止以高明而论，至少也要闻名一道才行。 “既如此，此番来青牛谷，能得青牛道人许诺出手相助，甚有收获。一会儿我们便出谷问问吴老鬼，青松的去向。”罗杜神色间略略轻松，又道：“关于蒙齐交流仙法之事，不知道道长如何看？” 第四十一章 老白是谁 “呵呵，去年罗家三小姐来这里，贫道只让首徒方渊子去接待，员外郎应该明白贫道的意思吧？”青牛道人轻笑。 “法不轻传，是么？”昔年罗汐瑶在此碰壁之事，罗杜亦曾听说。 青牛道人笑而不语。 蒙齐起身，深深一躬，道：“蒙齐愿用鸣心境术法以及鸣心境修炼心得，与道长交换术法及仙法心得。” 听到蒙齐拥有鸣心境术法，青牛道人似有惊异，深深看了蒙齐一眼，但随即变得古井不波，道：“去年罗三小姐也曾提出过用鸣心术法交换仙法心得，只是贫道一生修行，最忌贪多嚼不烂，如今青牛谷缺的并不是鸣心术法或是书写于纸上的心得，而是鸣心境以上修行者的切身体会。” 青牛道人意思与当初在天香楼知非居士所言差不多，那便是需要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才值得交流。显然，流传于书籍玉简中的鸣心境术法和死板心得，并不能打动青牛道人。 记得蒙齐初得云霄宗传承时，骨道人对其仙法之道修行多加指点，那恐怕是因为蒙齐很识相的交出了九篇术法，甚至有一篇悟法境术法，其价值远高于来自骨道人的指点，不过算起来以骨道人的杀伐果决，也许这九篇术法换来的是蒙齐的一条性命，这样看来，又是性价比极高的事情。 如今青牛道人之言，让蒙齐真切的感觉到修仙界的真实规则。 青牛道人镇压魔道，医者仁心，已属于武林正道中的泰斗，对不是其弟子之人，依旧讲究等价交换的原则，并不会有所谓照拂后进的说法。 云霄宗传承中，莫说悟法境，就是问仙境术法，也有不少。这些高级术法中随便拿出一篇，应该都会令青牛道人另眼相看，不过蒙齐并不想拿出来作为交换，高级术法暴露得越多，怀璧其罪的风险便越高。 此方世界仙法之道式微已久，与青牛道人一样，眼下蒙齐最缺的便是修行仙法过程中的各种经验。否则自己闭门造车，一个走火入魔便危险重重。 如何在不暴露云霄宗传承的情况下，打动青牛道人呢？ 余光看到“无忧先生”乐野，对着自己微笑点头，蒙齐心中一动，对青牛道人又是一揖，道：“蒙某对医术也有几分心得，也许可对这瘟疫有所帮助，不知可带蒙某看看患者？” 瘟疫也是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青牛道人正要再去探查一番，便道：“不成问题，几名患者就在青牛谷口，你们随贫道来。” “嗯，正好可以去询问下吴老鬼，有关青松的情况。”罗杜随之起身。 再次穿过了雾霭迷蒙的青牛谷迷阵，众人来到青牛谷口“无忧先生”乐野的房屋中，之前收治的四名患者便在此处。 这些患者都是乐野在前来青牛谷求医的人群中，专门挑选出来的身体强壮之人，分别用以不同的药方，只是不见效果，依旧拉稀呕吐不止，两天下来已是满脸倦容。 云霄宗传承中，炼丹之术乃是宗门根本，医术则是炼丹之术的基础之一，当年留下传承的大能，在玉简中灌输了无数讲述各种疾病症状的画面，以为承接传承的后人增长经验。 数个月来，蒙齐每日练武修仙之余，都会钻研医道。甚至为了更好的修行云霄宗功法，蒙齐还专门学习了内省境术法“流气照影术”，这门术法乃是仙家医道用来体格检查的基础仙术，检查这些病人自是手到擒来。 用传统的方法望闻问切一番后，蒙齐并未发现明显的问题，于是用手搭住了患者的手腕处，施展起“流气照影术”，灵力在患者体内游走数圈，很快发现灵气流转经过患者肠胃时很是畅通，堵塞的却是头部后方正中的风府穴。 略一忖度，蒙齐明白了其中症结，道：“患者肠胃方面的疾病在下了猛药后，其实已经医治，有问题的却是意识。” “意识？”青牛道人微微一怔。 “是的，此病既致身体之疾，也致神经之疾，道长之药已令患者身体之疾痊愈，但却未能医治神经之疾，因此在意识的指示下，患者依旧拉肚呕吐不止。”蒙齐说道，流气照影术”可以通过灵气特有的波动变化，察觉到人体内各部分的症状。 之前青牛道人施展鸣心境仙法治疗，在强大仙法威力下，影响神经的那些淤积之气自然消解。然而用此等手段强行治愈患者，令青牛道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实则并未查出患者致病的所有原因。 如今听闻神经之疾四个字，青牛道人恍然大悟，已入心相境的青牛道人，早就渡过炼魂的阶段，对于精神上的事情，了解甚多，只是却还无手段去探查他人神经问题。 青牛道人将手搭在患者手腕之处，打出一道气劲，再度仔细揣摩尝试后，凝神皱眉苦思片刻，仍是无法发现问题，遂道：“蒙小友是如何发现这神经之疾的？可有药医？” “其实晚辈是应用了内省境术法‘流气照影术’，利用此法，便可找到问题所在，至于解决这疾病，若无传播疾病之人专门的解药，恐怕需要月魂草为主药，烧制成灰，混入无根之水中，两日后便可痊愈。” 在听到“流气照影术”的一瞬间，青牛道人目光一亮，道：“月魂草在蓬莱仙岛一处便有许多，贫道往返两日便可取回。这流气照影术是什么术法，竟有如此妙用，小友可愿将这门术法交换？” “不知道长愿以何物交换？”蒙齐询问，既然青牛道长明言修仙之事，皆需等价交换，他遵循便是，此问正得蒙齐心意。 青牛道人抬步，走到守在门口的老白身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马背，老白破天荒地给了面子，没有挣扎。 只听得青牛道人道：“便以这匹妖马的秘密作为交换，如何？” 妖马…… 在场人都听到了这两个字，心中品味咀嚼，老白神异之处，无论是罗杜风花豪，还是“奇石老人”苏牧，均都了解，只是没想到，老白竟能冠之为妖。 蒙齐得云霄宗传承，对于妖的概念，非常清楚。 夺天地精华，万物皆可启发灵智，其后每日吞吐日月，餐风饮露，凭借本能自行修炼，这便是妖。 等日积月累后，炼化舌骨，妖物便可口吐人言，称之为大妖，与人类外相境实力等同。 随着大妖修行，妖力日深，若有朝一日化作人形姿态，仅特别细微部位还保持着妖物特征，譬如妖狐之瞳，此时便是妖王，等同于人类法则境。 妖物问仙之后，与人类几无不同之处，甚至凭借强大本体，还可更胜人类仙人一筹。云霄宗传承记载，数千年前问仙境妖仙，数以百计，但自长陵夺天地灵力破界以来，妖物问仙者不过一掌之数，已不知是否还存世于今。 老白竟然是妖？想到老白自跟随自己后，种种充满灵性的神异表现，也许被称之为妖，也不无道理。 虽不得青牛道人的仙法修炼指点，但老白对蒙齐有救命之恩，蒙齐早视之为亲密伙伴，若能弄清老白的身世秘密，又何惜一术法？ 蒙齐拱手：“愿闻其详。” 第四十二章 来自法则级的威胁 青牛道人轻挥长袖，一股庞大的仙灵之力涌射而出，笼罩在老白身上。下意识地，蒙齐伸手要去碰触老白，挡住来自青牛道人释放的灵力。 当蒙齐左手与青牛道人灵力接触的一刹那，这股凝实的灵力如尖刀划破油脂一般，切开了蒙齐的灵力保护，直冲蒙齐脑部，一股来自灵魂层面的刺痛，在蒙齐脑中炸裂开来。 得鸣心者，灵力便会发生质的升华，在云霄宗传承中，内省不过是打好基础，鸣心才是修仙的第一步，得入此境，是真正意义上的升华。 鸣心境随手挥出灵力的余波，便令蒙齐闷哼一声，激得浑身灵力激荡，不禁退后两步。 一旁的乐野赶紧拦住蒙齐，解释道：“蒙少侠，道长正在施术，不会伤害你的马匹。” “此术名曰‘前尘一梦’，鸣心境术法，可追溯生灵此世因果，施展时极易担下施术对象的因果，所以贫道也很少使用此法。”数息之间，青牛道人已经收去了仙灵之力，“你这马匹因果不小，贫道担下这份因果，去换拯救黎民的因果，也不知是福是祸。” 在圣武之道中，哪怕到了法则境，因果之事又岂能轻易探查，这就是仙法鸣心境的力量和奇异之处，可以做到凡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怪不得古代仙法，都已鸣心作为仙凡区别的起始，从此仙凡之间愈行愈远。。 老白无论是充满灵性的表情动作，还是拼命吃草药的习惯，更有那可听懂人言的能力，都明确表示出了老白的不凡之处。 记得购买老白时，马贩子说过老白来历不凡，后来才辗转流落到了淄州，当时蒙齐嗤之以鼻，莫非这马贩子之言是真话？ 蒙齐努力平息了下犹自涟漪的灵力，拍了拍老白的屁股，道：“老白有何秘密？请道长明示。” “贫道施展‘前尘一梦’，发现这妖马虽已有三十五年的马龄，但只能回溯到二十五年前的因果，再往前便被一道封印所阻，只看到一片模糊。这道封印不仅封住了因果，只怕还封印住了这妖马的灵智与记忆。不过在最近几个月封印松动，才让贫道差觉出妖马的特异之处。”青松道人讲出了他刚刚的发现。 听闻青松道人之言，大家的目光再次放在了聚精会神倾听的老白身上，这还真是一匹有故事的马。 青松道人又道：“这匹马令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发生在西域都护府的那段公案。” 在场之人，蒙齐年纪最小，只有二十岁。风花豪其次，三十六岁，在二十五年前，皆难以接触到远在近万里之外的武林传闻，耳朵竖了起来。而罗杜、苏牧、乐野等人则是露出恍然的表情。 二十五年前的那段公案，在当时传遍了大康西部的江湖上下，即使在东部地区的各顶级势力，也都均有耳闻。因为那段公案中的遇难者，是当时武林榜中的从二品强者，五姓七望之一，陇西李家的长老李青妆。 李青妆时年五十五岁，已是心相境后期，当时位列江湖群英谱前五十位，是陇西李氏那一代外相强者中，最耀眼的公主。说起公主的身份，李青妆当之无愧，因为她的祖父便是天下最顶尖的强者之一李太白，法则境见微中期，天榜从一品强者，位列江湖群英谱第十一位。 当初李青妆偶然间救下一匹杂毛马驹，带回陇西李氏抚养，杂毛马驹生来爱吃草药，据说每个月都要吃掉李氏数百两银子，若不是陇西李氏乃是天下顶级的高门，李青妆又是核心中的核心，只怕还真养不起这杂毛马驹。 后来李青妆探索一处仙府遗迹时，曾找到一颗散发着浓浓仙灵气息的丹药，被杂毛马驹抢先一口吃掉，随后杂毛马驹昏睡十天不醒，清醒后便开启灵智，每逢夜晚便可自行吞吐月光精华修炼，数年之内竟然便修炼到了等同于人类炼血后期的程度。 陇西李氏传承千年，自知杂毛马驹的神异，已属妖类，李青妆更加悉心抚养。 直到昆仑山中妖王雪猿王出世，偶见李青妆骑行妖类，言妖族怎可与人类为坐骑，在闹市之中重创李青妆，带走杂毛马驹。 一日后，李太白日行数千里，亲赴昆仑山，与雪猿王大战一场，夺回杂毛马驹。只是当李青妆再见到杂毛马驹时，已至弥留之际，最终撒手人间。 为此，李太白再赴昆仑山，与雪猿王大战一场，未分胜负，愤而击杀雪猿王麾下大妖一名。从此，陇西李氏对妖类之事，深恶痛绝，若非李青妆遗言不可伤及杂毛马驹，恐怕杂毛马驹也会性命不保， 李青妆去世后，由李太白亲自出面，前往京城上清观，让当世仙法境界最强者，鸣心九层的虚微子道长出手，以仙法遮蔽了杂毛马驹的记忆灵智，投于京城马市中，任其自生自灭。 二十五年来，几度辗转，杂毛马驹已经成为了杂毛老马，最终流落到了长川县，与蒙齐一同开始了闯荡江湖的生涯。 这一段武林历史密辛，在青牛道人口中娓娓道来。 蒙齐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在长川县马市购买老白时，马贩子所言竟是真有此事，老白的身世的确与武林榜天榜前三品高手有关，而且是真正的庞然大物陇西李氏有关。 如果是太原王、金陵罗、博陵崔、赵郡李、听雨楼这些势力，是天下顶级势力，那么陇西李家就是最顶尖的势力之一，因为陇西李家有法则家强者“诗仙”李太白坐镇。 陇西李家憎恨妖类，雪猿王不愿妖类为人类坐骑，若继续与老白在一起，有两名法则境的潜在敌人，蒙齐未来江湖路只怕风险重重。 众人皆以担忧的眼神看着蒙齐，蒙齐却似没心没肺般，撸了一把老白的鬃毛，豪气万丈：“老白，没想到你的身世如此波折，有我这福星在，将来没准你也能进阶妖王呢。你想吃啥，我们一起去弄！” 老白前蹄扬起，嘴角裂开：“咴儿咴儿！” 罗杜眼中绽出精光，郑重道：“蒙齐，还有罗家在，若是李太白雪猿王之外的人出手，罗家皆可拦住。若是他们两个出手……罗家可请圣裁。 第四十三章 再次中断的线索 蒙齐对着罗杜一个抱拳，随即借来纸笔刷刷写下千余字，递给青牛道人：“流气照影术的术法中针对神经之疾的部分便是这些，主要是不同灵气波动，代表的疾病是什么，其余尚有大约近万字，这几日内我便整理成稿，遣人专门送来。” “如此甚好。”青牛道人接过纸张，阅读了起来，良久后叹息：“果然精妙，恐怕前人数以十万次的试验，才能总结出如此精辟的规律。也不知神经之疾这等的神奇疾病，究竟是谁下的暗手，也不知有何目的。” “有人希望登州乱起来，罗家期望登州稳定，这点，我们与道长目标相同。”罗杜、风花豪、蒙齐一脸严肃。 “既然瘟疫的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头绪，那么我们现在该去找那个吴老鬼，问问青松的情况了吧。”“奇石老人”苏牧见瘟疫之事已算有了解决的步骤，便提议道。 “好，我这就带你们过去。”“无忧先生”乐野道。 吴老鬼本名吴常，炼骨后期，已经七十余岁，圣武境界在青牛医门中排名第二，但医术却是最强。他所居住的小院，就在乐野居所旁边，众人只需拐上几步便到了吴老鬼的院落。 冬天的斜阳洒在院落之中，吴老鬼优哉游哉地躺在院中的一把躺椅上，晒着太阳。 “吴老鬼，快起来接客！”乐野进了院门，便叫了一声。 若是平日里，吴老鬼一定会弹起来指着乐野叫一声小无忧，但如今吴老鬼却依旧静静地躺在躺椅上，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乐野的叫声。 乐野大步靠近吴老鬼，拍了一下吴老鬼的肩膀，道：“醒醒，谷主来了！” 谁知这一拍之下，吴老鬼竟像软下去的面条一样，直接滑在了地上。乐野慌忙俯下身去，用手指在吴老鬼的鼻前一探，神色凝重，道：“吴老鬼，死了。” 这一刹那，蒙齐的心猛然揪起，随即似有千座大山压下，沉甸甸的。 这已经是第二起灭口案，似乎凶手始终知道蒙齐的目的地，每次只赶在蒙齐身前一步，掐断线索。 看着倒在地上的吴老鬼尸体，蒙齐不禁怀疑起了青松道人，两处灭口案现场都出现了他的踪迹。 若是青松真为避难，来到了青牛谷，为何不直接进谷寻找青牛道人？哪怕多年与青牛道人不曾来往，先来“无忧先生”乐野这里求见也可以啊，乐野炼血后期的境界，在登州也是赫赫有名。除非……凶手是连无忧先生都对付不了的？ 但如果假定青松道人是凶手的话，又难以揣摩青松道人前来青牛谷的目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暴露在已经心相中期的青牛道人眼前…… 正在蒙齐胡思乱想之际，乐野已经检查完了吴老鬼的尸身，死因是被一掌击碎心脉而亡，死后被放置在躺椅之上，与潜牛观中藏楼与丐帮弟子的死因相同。 虽然从未承认过青牛医门属于青牛谷一脉，但在青牛道人心中，青牛医门就是自己的医术传承之地。 吴老鬼更是青牛道人看好的医道高手，解决瘟疫之事，待青牛道人从蓬莱仙岛取回了月魂草，原本还想以吴老鬼为主，炼制解药，让观水镇以及更远爆发瘟疫地区的百姓服用。谁知才一会儿的工夫，吴老鬼竟然已经死于非命。 “至少炼血后期。”青牛道人亦是检查了一遍吴老鬼的尸身，面色有些难看，给出了结论，“不惊动贫道便可以一掌击毙吴常，实力不可能弱于炼血后期，甚至普通的炼血后期都不行。” 范围再一次缩小了，登州之地炼血后期及其以上强者共十四名，每个人在明面上都似乎没有理由来杀死吴老鬼。除非这其中有人真的与炼尸案有关，不想让人找到青松的踪迹。 登州顶级强者中，青牛道人是唯一一名外相境，除此之外，另有三名炼魂强者，其中天香楼主穆子彤、一剑阁主丁风均为炼魂后期，圣武州学总馆主沈阳文为炼魂初期。四大势力中另外一家登州李家的家主李德言则为炼腑中期。 可无论是对一剑阁甄琦炼尸案质询，还是针对邱良一众僵尸的追杀，天香楼、李家、青牛谷都是表现得光明磊落，甚至可以说是积极主动。在风雨庄大案中，蒙齐等人亲眼所见，最新的几名受害者，就是四名圣武州学的弟子。 所有的怀疑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一剑阁身上，确切的说，是一剑阁甄岳身上。 甄岳身为老牌炼腑中期强者，有足够的动机和能力，悄然无息地击杀炼骨后期的藏楼与吴常，并将青松逼来青牛谷，最终又利用什么手段，吓得青松不敢现身。 “贫道首徒方渊子前些日子便出谷追查僵尸一案，算算约定的日子，明日就要回谷了，员外郎诸位若是需要，可在观水镇等他一日，一同去追查青松师弟的下落。”青牛道人轻轻抚了下已经转凉的吴常尸体，一声叹息，起身而立。 罗杜道：“也好，道长更早前说，方明子道长也在观水镇，眼下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便在观水镇与他们一起，收集下瘟疫的情况。等道长从蓬莱仙岛取月魂草归来，我也要取用部分回沂山铁矿，防止那里也有瘟疫发生。” “那就有请员外郎在观水镇等贫道两日了。” …… 辞别青牛道人后，蒙齐等人便离开了青牛谷，来到了二十里之外的观水镇。 观水镇上行人神色匆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染上瘟疫，街面上萧条了许多，原本为了大集准备的大片场地，如今只稀稀拉拉填满了一半。 由于每年都有大集的缘故，观水镇较沂南镇大了不少，建筑规模也强上许多，全镇共有六家客栈。 最大的一家叫福来客栈，三层楼高，通体都是木料搭建，刷上了上好的清漆。观水镇的人都知道，最顶层的三间天字号房间，随时都会留给来自青牛谷与青牛医门的客人，即使有其他客人入住，掌柜的都会提前说好，若是青牛谷的人来，还是要让出房间的。 蒙齐等人早就打听到了这个信息，一行人来到福来客栈，风花豪当先问道：“掌柜的，听说玄明子道长他们住在这客栈里？” “啊，你们是……”客栈老板眼见这群问话的武林豪客，衣着华贵，兵器不凡，心知这些人身份绝不一般，立刻点头哈腰询问道。 “淄州罗家来人，找方明子道长有事相商。” “原来是罗家的大侠，可方明子道长他们一早就出门了，原本说中午会回来吃饭，可至今还没有见到人影。” 客栈掌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黄昏，晚饭的时间都快到了。 第四十四章 真凶 听闻客栈掌柜的话，蒙齐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出事了吧……掌毙吴老鬼的凶手应该就在附近还未走远，很可能也到了观水镇。 众人的心思与蒙齐差不多，相视一眼，最终罗杜沉吟了一下，道：“方明子炼血后期，知非居士炼血中期，比吴老鬼实力强上不少，应该不会出问题。” “那我们等等？”风花豪看向罗杜。 “等下吧。”罗杜在客栈一层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对着苏牧招呼道：“苏大侠，正好是晚饭时间，我们在这里用过晚饭，且看看方明子他们回不回来。” “也好。”苏牧也随之坐了下来。 风花豪却没有坐下，对外张望了下天色，道：“杜爷，你和苏大侠、小蒙先吃，我出去找个镇上的丐帮弟子问下，看看白天方明子他们去了哪里，随便给我留些菜就行。” 说完，风花豪便一头钻出了客栈。 罗杜与苏牧在吃上都不太在意，便紧着蒙齐年轻人的口味，让掌柜的上了一桌肉食，几个小菜，又点了一坛老酒，三人边吃边聊起来。 这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不见方明子一行人回来。 蒙齐等人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就在三人准备一同外出寻找方明子一行之际，客栈之外风花豪一声怒吼：“就是你，往哪儿跑！？” 接着便是兵器相击的声音不绝传来。 出事了！ 几乎同一时间，罗杜蒙齐苏牧三人，冲出了客栈。 在客栈门口的大红灯笼映衬下，风花豪手中的丈八红缨长枪，舞出层层枪影，似一片火焰燃烧，源源不断地攻向对面一名黑衣人。 面对风花豪连绵不绝的攻击，这黑衣人竟是不落下风，以一柄长剑，游刃有余地荡开刺向自己穴位的红缨长枪。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在黑衣人身上完全没有效果，十余招间，风花豪手中长枪的优势竟是丝毫显露不出来。 就在众人奔出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渐渐压制住了风花豪的攻势。方要痛下杀手，黑衣人余光瞥见风花豪帮手已经围堵而来，若再纠缠下去，只怕会失了逃跑良机，不得已之下，虚晃一剑后便要纵身逃走。 银光亮起！ 水月宝剑出鞘，“穿心剑”罗杜带起一阵气流，让原本同在客栈门口看热闹的食客们不禁一个踉跄，眼中黑影一闪，罗杜已向离弦之箭般向着黑衣人直冲而去。 这一剑中蕴藏的力量与杀气，让“奇石老人”苏牧都为之侧目，即使由他来挡下这一剑，也颇不容易。 感受到罗杜带来的冲天杀意，黑衣人面色大变，奋力挥手劈出手中长剑，与罗杜双剑相击，转瞬之间，黑衣人手中长剑断为两截。 他忽略了罗杜手中的水月宝剑，乃是罗家中有数的名剑。这一个判断失误，令他完全失去先机。随着水月宝剑上的震动，黑衣人只觉一股强劲内力顺着手中断剑涌来，虎口一痛，再也握不住手中断剑，咣当掉在地上。 “穿心剑”罗杜，镇压沂山铁矿十年，令匪类不敢靠近，绝非浪得虚名。 “好厉害……”围观的七八名江湖人士早就看得眼花缭乱。 一招败北下，黑衣人不敢恋战，飞身而起跃上街边的屋顶，几个跳跃，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之中。 罗杜方要纵身跃起，便被身边之人的声音绊住了脚步，未能追赶那黑衣人。 “这位大侠，感谢相救！” 众人这才发现，有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罗杜身边三米之处，正对着罗杜点头赔笑。蒙齐定睛眼去，这身影不是失踪的青松道长又是谁？ “青松道长，你可算出现了。”蒙齐走上前，一把握住了青松道长的手腕。 青松道长一惊，试着挣脱了几下，没有成功，便小心翼翼地道：“蒙少侠，你们在找贫道？” “找你好久了。”蒙齐见突然袭击下，青松道长表现出的仍是炼皮后期境界，心中怀疑渐渐褪去，对罗杜道：“杜叔，他就是青松道长。” 凝望了一眼黑衣人的离去方向，未能感受到残留气息，罗杜遗憾地收起了水月宝剑，对青松道长点了下头，先是对风花豪问道：“花豪，是你找到了青松道长？这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黑衣人能在十余招间便压制了风花豪，甚至还可挡住罗杜必杀一剑，这黑衣人的实力哪怕在炼血后期强者中，都算是顶尖的。不管是不是登州的强者，在天下武林中，定是数得着名号的人物。 风花豪与黑衣人交手，落入了下风，有些不甘地收起长枪，对着青松道长努了努嘴，道：“也不算我找到的。方明子他们的下落没找到，倒是在客栈前，我看到这个家伙和青松的画像有些相像，不想还没等询问，这黑衣人便出现要刺杀他，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基本明白了情况，罗杜侧头打量了一番这位老道，道：“你就是青松道长？” “是，是贫道，几位大侠有何吩咐。”青松道长佝偻着身子，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这是平日里青松请求香客留些香火钱的标准表情。 几人之中，唯有蒙齐见过青松，蒙齐收到罗杜“你来询问”的眼神后，决定单刀直入，问道：“你可会‘隐身诀’？” 青松一脸疑惑，道：“什么隐身诀？” 蒙齐手上发力，顿时疼得青松龇牙咧嘴起来：“少侠，有话好好说……” 果然是那副惫懒的样子……蒙齐嘿嘿一笑，道：“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嘶伊——”从客栈马厩中跑出来看热闹的老白，大脑袋伸到青松的面前，也对青松龇起了牙。 青松拼命伸着脖子，躲开老白鼻孔中喷出的热气，额头已是疼得见汗，龇牙咧嘴道：“疼……疼……松手啊，我说，贫道会……会。” “围起来，用一个。”蒙齐对着风花豪与罗杜示意，三人将青松团团围住。 青松无奈之下，双手连续打出数个法印，脸色憋得通红，身形渐渐消失了在夜色中。“酒鬼”风花豪面色惊奇，大手对着原本青松在的位置用力一拍。 “哎呦！” 青松老道身形又显现了出来，捂着头顶，老泪纵横，委屈道：“大侠，隐身诀又不是遁地术，只是看不到而已，人还在原地啊，下手轻些……” 随即，青松解除了隐身诀，空气中溢散的术法痕迹和在潜牛观门口的痕迹依稀相似，蒙齐心中渐渐有谱，道：“青松道长，前几日你在潜牛观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额，看到了，看到了。”青松道人刚要否认，便感到自己胳膊上又传来了大力，慌忙改口。 “看到了什么？别问一句说一句，这是工部员外郎罗杜大人，有他在，什么事情都摆得平。”风花豪瞪了一眼青松道人。 青松道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罗杜一番，赞叹道：“原来是淄州的罗家‘穿心剑’，怪不得能把‘风流客’蒋道一剑赶走。” “什么！？” “那黑衣人是天香楼大护法？” “是‘风流客’蒋道？” 蒙齐三人皆是大吃一惊，谁能想到要杀青松的人，竟是天香楼的大护法，“风流客”蒋道。 青松道人一脸的委屈，隐约还带着几分畏惧，道：“那日在潜牛观行凶杀人的，便是蒋道，若不是贫道会那么一两手术法，不然也难逃一死。” 这下大部分谜团迎刃而解，蒋道作为登州武林前十强者中唯一的炼血境强者，可谓炼腑以下第一人，绝对有实力瞬间击毙藏楼与吴常两位炼骨后期强者。 而天香楼大护法的身份，也让青松压根不敢在文登留下去或是去报官，要知道文登境内由于罗家控制着沂山铁矿，压根没有其他登州武林顶级力存在，最强的高手也不过是炼血初期的“铁鞭大侠”呼延武，近期还失踪了。 炼血后期圆满的“风流客”蒋道若想灭口青松，文登境内的确没有人能拦得住。 蒋道动机是什么……众人的疑惑皆在此处卡住。 天香楼在登州武林中的身份亦正亦邪，虽不似一剑阁这种老牌名门大派威风，但作为其中的大护法，在登州之中绝对是跺脚抖三抖的顶级大佬。而蒋道也正值五十左右的壮年，有生之年很有可能突破至外相，为了真洞炼尸秘法中的延寿效果而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很小。 蒋道因何欲刺杀青松道人灭口呢？ 天香楼亦或只是蒋道，在炼尸漩涡中，究竟扮演得什么角色？在众人心目中，依旧留有着谜团。 第四十五章 瘟疫与解药 蒋道身上疑云重重，青松身上何尝不是，蒙齐掏出半两银子，在手上抛了抛，青松的眼神随之上下飘移了下，嘴谄媚地咧了开来。 “拿着，算给你压惊。”蒙齐将银子扔到了青松手中。 青松接过银子，在眼前反复看了看，喜笑颜开地揣入怀中，嘴里嘟囔道：“就知道蒙少侠义薄云天，这次被蒋道逼出来，都没带都少盘缠，眼见就花完了……” “别废话，还有个问题。”蒙齐打断了青松的话头，“你为何不去青牛谷寻你的师兄，或者‘无忧先生’乐野？” 青松道人哭丧着脸，道：“蒋道不知有何本领，一路追踪我到青牛谷口，我多次利用隐身诀，才能逃开他的追击。我清楚的很，他早就躲在无忧先生的居所附近，无忧先生又不是蒋道的对手，若是我在无忧先生面前露面，恐怕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就会被他强行出手击杀掉……” 青松说的倒也是合情合理，连蒙齐这个淄州外来人士，稍微了解下都能想到青松会来青牛谷避难，更不用说作为登州本地强龙的蒋道了。 “那你怎么会来这间客栈？”罗杜执掌沂山铁矿近十年，又久历官场，心思缜密，不放过任何一丝巧合。 青松答道：“当然是听说方明子师侄他们在此了，若是能抢在蒋道之前，与方明子师侄他们会合，知道消息的人多了，贫道也就不怕什么了。” 听到方明子的名字，风花豪道：“方明子……你知道方明子他们在哪里？” “不是在福来客栈么？”青松道长疑惑道。 风花豪与罗杜、蒙齐对视了一番，罗杜摇了摇头，示意方明子等人并没有回来。风花豪声音沉了下来，道：“我问了镇上的几名丐帮弟子，皆说只在上午见到了方明子一行人，中午之后便在没有见到他们。” “我们去他们的房间看看，行礼还在不在。”罗杜当机立断，转身就要上楼，却见“奇石老人”苏牧不知何时已经从楼上下来，道：“我刚刚上去看过了，他们的行礼还在，很可能……他们也失踪了。” “我们且等等看吧，也许他们是临时有事，去往了别处，深夜再回来。”风花豪提议，只是这个说法他自己都不信。 “就这样吧，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青牛道长取回月魂草。”罗杜做出了决定。 一夜过去，方明子等人仍未出现，甚至直到青牛道人带着大量月魂草，从蓬莱仙岛返回时，也未曾有人再见到方明子三人。 青牛道人亲自卜算天机，最终也只得到险象环生的预示，未能得到方明子三人的下落线索。武林中的失踪人士开始向顶级势力的强者蔓延。这令蒙齐与罗杜等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登州江湖中的炼尸案，背后的黑手就是天香楼。 事已至此，众人按照蒙齐给出的药方调配了大量药物，结合青牛医门治疗身体之疾的药物，给观水镇上爆发瘟疫的人服用，一日之内，服药者便痊愈如初。 解决了观水镇上的瘟疫后，青牛道人如约分给了罗家数十株月魂草，预防沂山铁矿中有类似瘟疫发作，自己则带着青牛医门的数人前往其余瘟疫爆发的区域，救治百姓。 临行前，罗家一行人与青牛道人相约，五日之后，在天香楼会面，会会天香楼是否真是龙潭虎穴。 …… 蓬莱府，大柳行镇。 镇子不大，坐落于各地前往蓬莱府的必经之路上，因柳树而闻名。大片柳树生长在镇外，亦有不少栽植于驿道两旁，绵延十余里。数十座四角小亭分布其间，供行人小憩。 每逢春季，必是翠绿满目，摇摆依依。 大批文人骚客在游览蓬莱的路上，都会路过大柳行镇，在驿道小亭中驻留赏景。 曾有诗人留诗，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道尽了游学士子们的思乡之情。 眼下冬季已经过了大半，大片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刺骨的寒风中随风舞动，预示着某种萧条的降临。 瘟疫在大柳行镇上已经持续五天，染病者多达三千余人，连续的腹泻呕吐已令其中的一百余人，最终停止了呼吸，脱水而亡。面对汹涌而来的瘟疫，镇上的所有医馆都束手无策，甚至五十里外的登州城中，陆续来了七八位名医，同样无济于事。 一天前，镇上来了一群贵胄子弟，在镇中心的广场上，支起了大锅，开始熬药，免费为患病的百姓分发。 开始百姓们也只是将信将疑，但穷苦的人家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府城名医都治不好的病，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陆续有人讨要了一碗汤药。 岂知一天之后，服药之人竟真的停止了腹泻呕吐。这一下，整个大柳行镇的百姓蜂拥围在广场上赠药的大锅周围，只盼能够先一步拿到汤药，结束这遭罪的腹泻。 今日一大早，广场上等着领免费汤药的队伍就排了数百米，弯弯曲曲地绕满了整个广场。 排队的镇民们对着发汤药的贵胄子弟，指指点点，眼带羡慕。 这几位青年男女，生得无比的俊俏美貌，即使见惯了前来踏青赏景的士子小姐，大柳行镇百姓们依旧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几位，的确更加出彩。尤其是那位气质恬静的少女，每每都是亲自将锅中的汤药，舀到患者的碗中，并送上一副淡淡笑容。 “那单家的小姐真是漂亮，真不知道谁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肯定是她旁边的几位公子了。” “前些日子，单家在文登和黄县施粥，听那边的朋友说，那粥，可稠了！” “听说这次单府的大公子也来了，不知是那几位公子中的哪位？” “哎，这次单府的汤药，可真是救了咱们的命啊！” “昨晚我家老三连夜去临近几个镇上，把相熟的朋友都通知一遍，这边能有救命的药，免费的。” …… 诸如此类的聊天，在广场上比比皆是。单家的好名声，在百姓之间传颂着。 随着太阳的偏西，排队的人群渐渐稀少。连续数个时辰的忙碌，即使有着炼皮初期的体质，单薇歌依旧是累的香汗淋漓，秀发打成绺粘在了脸颊，望了眼广场上仅剩的最后一位领药百姓，欣慰一笑，暖了身边多少颗年轻公子的心。 接过略带残破的碗，舀满了药汤，递给面前等待多时的老妇人，单薇歌俏生生地道：“大娘，回去加热一些服用便好……慢走啊。” 老妇人千恩万谢后，就着逐渐落山的夕阳向家中走去。 发药完毕，单薇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将汤勺放在空荡荡地大锅中，由着下人去收拾。 “薇歌姑娘，这分药的事情，由着下人们去做就可以了，你这一天从早到晚，亲自分药，瞧把你累的，快过来稍作歇息一下，咱们就去吃晚饭吧。” 说话的青年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英俊不凡，一袭宝蓝色的华贵对襟衣衫，腰间缠着一条蟒纹玉带，头发随意披在肩上。 陪在蓝衣公子身边的两名男子，身份颇不简单。 左手边的是单府单右丞的长孙单服，右手边的乃是“一剑公子”丁路。两人正谈笑风生地扫视着开始空荡荡的广场。 第四十六章 道不同 蓝衣公子名叫孟知凡，天下顶级势力太华宗的天骄弟子，年方二十四，便已经有了炼腑初期的境界。 其父孟怀山乃是当朝户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员，青羽社排名前三的首脑。而孟知凡自己更是饱读诗书，在两年前拿下雍官道京兆府的小三元，在整个清羽社年轻一代中，除了那算无遗策，已在巴蜀道任一州长史的孔言之，孟知凡便是最为出彩的一位。 在威虎军统领李江上报朝廷有关一剑阁炼尸案后，在五姓七望这些顶级高门的运作下，案情在一天之内，就迅速摆在了当今圣上司马隆的案头。 司马隆过问了此事，又在青羽社领袖宰相谢文康的建议下，任命了尚无品级的“三元案首”孟知凡，作为前来登州问案的特使。 单薇歌曾在京城呆过数年，对于同属于青羽社的孟知凡，自是熟识。 面对到孟知凡的关心，单薇歌坚决地摇了摇头，道：“薇歌虽不知这瘟疫如何爆发，但孟公子、丁公子与我大哥都未曾深入研习过医术，却恰好拿出了药方，可治好各地医馆都束手无策的疾症，这不免太过巧合。涉及祖父之事，薇歌不想多问，但亲手能够为患病百姓做些什么，是薇歌自己的选择。” “薇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怀疑孟公子下毒？”单服皱着眉头，端起了长兄的身份。 长兄问话，单薇歌放下手中的分理的药材，起身道：“清者自清，大哥不必多心了。” 随即，单薇歌继续蹲下整理筐中药材，不再理会单服。 “你！”单服语调高了起来，探下身子欲将单薇歌拉起，却被“一剑公子”丁路拦住。 丁路笑眯眯地蹲在单薇歌旁边，帮忙一起翻着药材，对着单服道：“睿风（单服字），薇歌小姐也没有说太多嘛，你看薇歌小姐还分发了一整天的汤药，大家都是在帮助这些穷苦百姓，不是么？” “哎，薇歌，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祖父，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单服甩了下衣袖，哼了一声。 “祖父的名声……”单薇歌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药草，自小的耳濡目染，令单薇歌明白，单经的起复只在康帝司马隆的一念之间，青羽社如今正在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单经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康帝面前，作为起复的由头。 丁路一抖手中折扇，凑到单薇歌耳边，道：“薇歌妹妹，放心吧，为了单右丞的事情，一剑阁上下必会全力以赴。” 丁路喷在耳边的热气，令单薇歌颇为不适，皱眉道：“一剑公子妻妾成群，最好离薇歌远些吧，毕竟差着辈分，省得有什么误会不好交代。” “微风剑雨”丁风与单经是昔日同窗，丁路实际上比单服与单薇歌大着一辈。丁路闻言，呵呵一笑，将手中药草随手抛在筐中，起身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身为叔辈，自是要保护你们在登州的安全，离得近是为了方便保护。” “你这个理由……”孟知凡扑哧一笑，“薇歌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美女，若不是被博陵崔家威胁，还轮不到敏行（丁路字）你来献殷勤。” 丁路头颅微低，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过很快便转为嘻嘻一笑，道了一句：“孟公子说笑了，薇歌小姐如此美女，定然只有孟公子这般天之骄子，才可般配。” “敏行（丁路字）聪慧，薇歌姑娘在京城可是追求者无数，否则得罪博陵崔家后，也不至于仅仅只有听雨楼区区几个炼血境追杀。”孟知凡孺子可教地拍了拍丁路的肩头，随即带着爽朗的笑容看着单薇歌，“大部分的压力，都由薇歌姑娘的追求者们挡下了。” “那日在京都，薇歌谢过孟公子援手。”单薇歌盈盈一拜。 “走吧，东西让他们收拾，咱们去用晚饭。”孟知凡转身，向客栈走去，道：“薇歌姑娘想吃什么？” “孟公子。”单薇歌在孟知凡背后一声轻呼。 “嗯？” “这里和附近的镇子，有孟公子、丁公子还有大哥出手，百姓们定当康复。我听闻在牟平县那边，青牛道人也亲自出手，救治百姓，薇歌不才，欲前往相助，这就动身告辞了。”单薇歌欠身之后，又向单服点了点头，便向镇外走去。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一眼不发的“小飞侠”关良俊，二话不说，大步跟了上去。 “哎！这都快晚上了，薇歌，你能去哪里？”单服在身后高声道。 “回客栈收拾东西，此时动身前往蓬莱城还来得及，明日一早便坐车前往牟平。”单薇歌的声音飘来。 “你怎么这么任性！为兄……” “让她去。”孟知凡被落了面子，声音发冷，将单服的话堵在了嘴中。 单薇歌和关良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单服想跟上去，但看孟知凡没有再说话，也只能恨恨地一跺脚，重重叹息一声。 “一剑公子”丁路啧啧道：“这瘟疫的起因，只怕薇歌姑娘是心知肚明，想不到这小妮子心中还有份傲气，这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么？” “女人嘛，总会任性，撞破了头，也就回来了。”孟知凡拍了拍单服的肩膀，“睿风（单服字），不用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单家的态度，我看在眼里，不会因为单薇歌一个人而变化。” “谢过孟公子。”单服还是有些神不守舍。 丁路咧了咧嘴，随手点了身边的两名一剑阁弟子，道：“你们两个，去跟着薇歌小姐，打打下手。薇歌小姐出了问题，唯你们试问！” “是！”两名一剑阁弟子领命而去。 一剑阁诸弟子在邱良突袭时，受损严重，几乎两成的炼骨境弟子被邱良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但孟知凡身份贵重，他来登州作为御史彻查僵尸之案，一剑阁还是派出了丁路为首的八名弟子跟随，最弱的也是炼骨初期。 有了两位炼骨境弟子保护，单服的心略略松了下来，对丁路拱手道：“有劳丁公子。” “敏行（丁路字），你的屁股也记得擦干净些。那个牛二小姐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孟知凡不满地看了丁路一眼。 作为钦差御史的孟知凡，到达登州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跟随的孟家护卫，在黄县全境打听和僵尸案有关的事情。 失踪少女案自然也暴露在了孟知凡的视线中，牛二小姐的事情在一剑阁不是秘密，据丁路所言，他与失踪少女并无关系，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孟知凡让丁路自己搞定牛二小姐的事情。 丁路颇为自信，道：“纳她成了第十六房妾室，专门派了轿子去黄县牛府接的她，礼金就给了一千两，牛家甚是满意。就算不满意，也不敢说什么。” “最好别出事情，单中丞能否起复可是朝中的风向标，我们所做一切，自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要被这些私欲迷住了眼。”孟知凡一番说教。 “自然不会，请孟公子放心。”丁路眼角抽了抽，拱手称是。 “另外，蓬莱仙岛之事，朝廷已经派兵封锁岛屿，登州圣武州学的莫云与李家家主李德言，亲自坐镇仙岛。一剑阁是登州的地头蛇，这些日子要好好的收集仙岛上的信息，随时向我汇报。”孟知凡神色郑重，再次叮嘱。 蓬莱仙岛之事，天下顶级的势力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京都上清观上清真人卜算天机，言蓬莱仙岛三个月内将有异宝出世，此宝与四千年前破界升至真仙境的长陵真人有关。 朝廷得上清真人之言后，便派人将蓬莱仙岛封锁，眼下还是早期，若再过一阵子，只怕便有朝廷的顶尖外相强者亲自坐镇蓬莱仙岛，等待异宝出世。 因此有能力探听到消息的势力，纷纷趁此时戒备尚不森严时，派出核心子弟前来登州探听虚实。孟知凡来登州的目的之一，便为此而来。 对于蓬莱仙岛之事，丁路早从其父丁风口中听闻，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此等大事乃是青羽社的要事，自己定当全力配合。 第四十七章 事态升级 登州诸多炼骨炼血强者失踪的事情还未解决，登州武林又发生了几件大事，令原本就躁动不安的江湖，再次掀起了惊天骇浪。 单家小姐单薇歌与罗家“小飞侠”关良俊一同失踪。 青牛谷三位弟子失踪，其中更有登州李家的大小姐，李湘。 登州李家继大长老李长鸣失踪后，又有两位炼骨后期的长老失踪。 最后一件大事，最令人思之恐怖，一剑阁太上长老，甄岳，失踪了。 青牛谷、一剑阁、李家、罗家、单家，这些都是令寻常武林门派退避三舍的一州顶级势力，人们都在暗中嘀咕，邱良究竟想做什么？竟然同时招惹这么多的大势力！ 不过登州武林虽然在背后暗中咒骂着邱良，却也无不祈祷邱良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提邱良本身就有这炼血后期的实力，仅仅甄岳的失踪，就让人细思恐极。 还好在一件又一件的坏消息中，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青牛道人出山，不日便会前往蓬莱，与唯一在炼尸大案中尚未遭到重创的天香楼，商量如何解决登州炼尸一事。 这令登州武林惶惶不安的心中忐忑，稍稍平静了一些。 蓬莱南城，一处不起眼的酒肆。 张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看到角落处的一桌客人后，如释重负，慌忙走了上去。 “闯兄弟，快坐。”蒙齐招呼着张闯。 张闯一见到蒙齐，便与蒙齐相互在胸口锤了一下，道：“老蒙，这些天可是不太平！” 两人分别的十余天中，登州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张闯在追查妹妹失踪案时，被数不清的迷雾遮挡，早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见到蒙齐与苏牧后，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力量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见过苏前辈。”与蒙齐招呼过后，张闯抱拳对着苏牧弯腰行礼。 “这位是工部员外郎，‘穿心剑’罗杜罗大人，这位是‘酒鬼’风花豪风大侠。这位是青松道长。”蒙齐又是介绍一番。 除了青松之外，罗风两人都是堪比天香楼大护法的强者，尤其是罗杜，不管是实力还是身份地位，都犹有过之，张闯肃然起敬，道：“见过两位前辈。见过道长。” “不必多礼，听小蒙说，你是天香楼内门弟子？”罗杜摆摆手。 “正是。” “你们的大护法，最近可曾在天香楼出现？”罗杜又问道。 旁边的风花豪已是帮张闯倒上酒水，张闯慌忙接过道：“风大侠，我自己来。大护法是前日回来的，好像受了些伤，这两日都在楼中养伤，很少露面。” 众人相视一眼，信息对上了。 本就有青松指认天香楼大护法蒋道，便是潜牛观血案的凶手。几日前罗杜一剑，击伤了那黑衣人，如今蒋道如此巧合的在这个时候受伤，恐怕这炼尸案，真和天香楼脱不了干系。 “闯兄弟，天香楼里有没有什么专门关人的地方？或者一般人都不让进的地方。”蒙齐又出言问道。 张闯不明所以，道：“有啊，哪个门派没有关人的地方。天香楼毕竟有一部分经营的是皮肉生意，有时候不听话的姑娘也会……嗯？齐哥，你怀疑天香楼？” “孟昌失踪案，你听说了吧？” “当然。”张闯乃是文登张家的子弟，对于文登内最大的门派白虹剑宗还是相当了解和关注的，不久前，孟科曾托人给他捎信，让张闯帮忙关注一下孟昌的踪迹。 “孟昌失踪案有目击者，然而目击者与丐帮登州分舵的新任副舵主藏楼，一同被人击毙在了潜牛观，青松道长便是潜牛观血案的目击者。”蒙齐指了指青松老道，青松立刻扯开了老脸对着张闯笑了笑。 张闯唏嘘道：“藏楼这几年一直在蓬莱城，我和藏楼还有这几分交情，这件事我也知道。请问青松道长，这凶手是谁？” “天香楼大护法，‘风流客’蒋道。”青松老道声音很轻，说话时还四处张望，生怕被周围人听了去。 听到蒋道的名字，张闯腾得一下站起：“怎么可能？” 这一声惊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蒙齐慌忙将张闯拉了下来，一手搂在张闯肩上，道：“闯兄弟，小声点儿，这事八九不离十。几日前，我和员外郎、苏前辈还有老风一起去了趟青牛谷，在那边的观水镇上，青松道长还差点儿被一路追踪的蒋道灭了口。最终蒋道被员外郎罗大人，一剑击伤，所以才问你蒋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蒙齐每说一句，张闯的心便沉下一分，一切都太过巧合，而更巧合的还有一点，蒙齐没说，张闯已经想到，那就是登州武林四大势力中，唯有天香楼，没有顶级的强者失踪，其余三家，都有重要人物失踪了。 张闯这一个月来，托人找遍了几乎登州每个门派，就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宗门天香楼，这一刻，张闯的心有如百爪挠心，只想回去看一看天香楼中那些平时不让人进的地方，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秘密。 张闯刚要站起的身子，又被罗杜按下，道：“张闯，别激动，若是回去探查天香楼的情况，一定要保密，避免打草惊蛇。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员外郎大人，您放心，我这就回去看看，天香楼有几处地点，连我这内门弟子都根本进不去，也许秘密还真就藏在这些地点之中。”张闯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上，匆匆向酒肆大门走去。 “闯兄弟，注意饮食……”蒙齐话才提醒一半，张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他刚刚饮尽的酒杯，在桌上滴溜溜地转着，最终稳定在桌面。 “这消息对张闯来讲，太突然了，心神不定，此番回去只怕反而会暴露自己。”风花豪盯着刚刚稳定下来的酒杯，若是冷静，怎可能连个酒杯都放不好。 “张闯去探查一番也好，他便是咱们的试金石。”罗杜眯了眯眼，“明日就是与青牛道人约定的时间，我们去天香楼以找张闯的名义试探，若是张闯安然出来，正好问问情况，若是天香楼百般推脱，那我们可就要小心了。” “杜叔，苍雷镖局童总镖头和闻达，明日应该也能赶到蓬莱城，到时候我们又多一番力量。”蒙齐虽也心忧张闯，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张闯在天香楼内暗中探查，才不会打草惊蛇。 天香楼创立至今虽仅有百年，但已经颇具底蕴，不提炼血境的四大护法，就是神秘莫测天香楼主与老掌柜，一个炼魂后期，一个炼腑后期，便足以对付在场的所有人。 天香楼究竟牵扯进炼尸案中有多深，是罗杜最为担心的，听闻苍雷镖局两人来援，罗杜叹道：“童自云和闻达的武学境界还是低了些，若是天香楼上下真的全部牵扯进来，只怕他俩能自保便是万幸……不管如何，明天我们纯以试探为主，根据天香楼的反应，再见机行事吧。” “也不知道关良俊怎么样了。”风花豪来到淄州后，才正式认识了关良俊，他对性格活泼的关良俊印象很好。 “哎，希望老天保佑良俊。”罗杜亦是心忧，随着关良俊的失踪，罗家被正式卷入了登州炼尸大案的漩涡。 “奇石老人”不认识关良俊，但也听说过淄州排名前列的这位小飞侠，安慰道：“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江湖失踪的这些高手，除了少数几个被邱良炼成了僵尸，其他人皆没有再出现过，很可能还未被炼作僵尸。诸位现在再多担心也没用，明日咱们一同前往天香楼，也许便会见了分晓。” “苏前辈说的对，明天若是事情不对，说不定还会有场恶战，咱们现在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蒙齐夹起盘中的一块大肉，塞入口中，“咱们该吃吃！若是发现良俊遇害，蝉翼刀饶不了凶手！” “哈哈，小蒙有道理，干！”风花豪摸了一把身边倚在墙壁上的红缨长枪，端起酒杯与蒙齐碰了一下。 苏牧见气氛又活跃起来，把玩着两颗名动登州的七彩圆石，道：“现在既然到了蓬莱城，不如今夜就住在老夫的住所，也让员外郎与风花豪见见老夫的收藏，如何？” “那便叨扰苏大侠了。” 不多时，一桌的菜肴酒水便被风卷残云地干掉，风花豪一声高喊：“小二，结账。” 一行人离开了酒肆，在“奇石老人”苏牧的带领下，向奇石居走去。 第四十八章 泔水车中隐藏的秘密 僵尸肆虐，天香楼中依然歌舞升平，弦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张闯在来天香楼娱乐的人群中穿梭，不时敷衍地与相熟的朋友打声招呼，一头便钻入了天香楼的内院之中。内院四周有十米高的绿竹遮蔽，顿时嘈杂之声为之一清，幽静之意从心头升起。 这里是天香楼内门弟子日常起居修行的地方。 在内院西跨院的角落，有一间院落鸣凤苑，平日间都关押着一些得罪了天香楼后，被抓来的江湖女子，被专门负责青楼生意的二护法任玉蓉调教一番后，便会在天香楼中接客，直到还清天香楼为她们定下的欠款。 据说在登州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毒娘子”寇卉，便被关押在此处。 在这个鸣凤苑门口，时时刻刻都会有两名炼骨境弟子守卫，唯有出示任玉蓉亲自发放的令牌，才能进入。张闯作为三护法“碧眼”柏高泽的弟子，天生就贴上了三护法一系的标签，始终未曾得到出入这片区域的令牌。 眼下张闯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院门口，果然是二护法一系的杨师叔和钱师兄守在那里，这两人均已有了炼骨初期的境界。 吧嗒！ 马上就要走过院门口时，张闯的钱袋掉在了地上，洒落了一地铜钱，张闯连忙蹲在地上拾取铜钱，余光不断向院内扫视，可看到的几个房间屋门紧闭，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守在院门口的钱师兄，见张闯铜钱洒了一地，遂走上前来帮忙拾取，嘴上催促道：“捡完赶紧离开这里，小心惹上是非。” “钱师兄，一直听说毒娘子被咱们抓起来了，是关在这里么？这可是大高手啊。”张闯有意无意地打探着。 钱师兄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另一名守卫弟子杨师叔，低声道：“张闯，不该问的别问，让师叔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嘿，都说毒娘子可能会出来接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闯嘟囔了一句，似乎在解释着自己的好奇心。 落在地上的几十枚铜钱，很快就被拾取干净。钱师兄口风很紧，没打探出任何消息，张闯也没了理由继续停留，只得继续向前走去，却看到一辆泔水车从前方推来，熏得路过的两名弟子连忙闪到一旁。 泔水车是从天香楼外院西侧的路上推过来的，到这个小院时，已经满了大半。张闯的脑中突然闪现出在小酒肆中，蒙齐最后喊出的话，注意饮食…… 咦？以往没注意到，天香楼外院西侧那边是一片练功场，要说住宿的话，仅有八九处供客人过夜的小院，按理来讲根本不会产生如此多的泔水，莫非……想到这里，张闯迎向推泔水车的仆役，故作熟稔地道：“最近辛苦了，人一下子多了不少。” 推泔水车的仆役，见张闯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又颇为眼熟，停下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怨道：“可不是么，乾坤院那边，本来每天也就两桶泔水，自从两个月前，越来越多，现在每天都有五六桶。我这一车眼见着收不完这一溜院子了，还要多跑一趟。” “都是为了天香楼，指不定哪天护法看你表现出色，收你做个外门弟子呢。”张闯轻拍了拍仆役的肩膀，递过几枚铜钱，“诺，晚上自己加个鸡腿。” 仆役接过铜钱，又擦了把汗道：“嘿嘿，谢谢爷了，那敢情好，成了外门弟子，去街面上当个看店铺的也好。小的还要忙，先走了！” “去吧。” 张闯看似随意的点点头，便朝乾坤院的方向走去。他的心中大喜，万万没想到平日间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泔水车，竟然能暴露出关键信息。 那一桶泔水至少也要十余人用餐才会产生，乾坤院中没有多大，怎么算也不会装得下六七十人，况且刚刚张闯刻意留心了，泔水车中的泔水都是普通吃食，不可能是少数人铺张浪费而产生。那么，乾坤院中必有乾坤，没准那些失踪的武林强者们就被关在那里。 天香楼乾坤院，是天香楼客卿“浪荡蝴蝶”陈小七的住所。 陈小七并非登州人士，在十余年前他本是郑州武林中著名的淫贼，生得风流倜傥，在当年又是炼骨后期的高手，勾引了不知多少闺秀的心思，更坏了不知多少小姐的身子，那些糟了霉的人家恨之入骨。 只不过陈小七狡猾至极，坚决招惹炼血境以上强者，所以被陈小七祸害了的家庭门派，对其无可奈何。 直到陈小七某天无意间勾住了一位大家小姐的心思，这大家小姐正是郑州的霸主荥阳郑家的嫡女，荥阳郑氏乃是五姓七望之一，天下间顶级的高门，怎可能容忍陈小七这等淫贼？于是陈小七的英俊相貌，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被迫之下，陈小七逃到了登州，凭借着自己风流手段，与天香楼主三弟子闻婵娟拜堂成亲，成为了天香楼的客卿。 虽有天香楼主庇护，但荥阳郑氏仍似一座大山压在陈小七心头，这些年来陈小七深居简出，生怕被荥阳郑氏派来的强者抓到机会。无所事事下，只能苦练功夫，反而突破瓶颈，达到炼血初期的境界，如今位列淄州武林榜第二十一位。 为了保护陈小七，闻婵娟也很少让其他闲杂人等进入乾坤院，久而久之，陈小七就成为了天香楼中仅次于天香楼主和老掌柜的神秘人物。 身为内门弟子，张闯轻车熟路，沿着内院回廊，穿过几座跨院，很快便来到了乾坤院前。 乾坤院一如既往的冷清，朱红色的院门紧闭，久久不见任何弟子经过，也不见有人进出。张闯凑上前去，侧耳贴在院门上倾听半晌，没有一丝动静。犹豫了一下，张闯用手轻轻叩响了院门。 当当。 良久，院落之中寂静无声，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果然有问题，张闯的心思转了两转，算上陈小七与闻婵娟，加上服侍他们的下人小厮，整个院落应该有近十人才对，怎可能都听不见敲门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张庄直接推开院门，走入了乾坤院。 第四十九章 敌人是谁 乾坤院不大，绕过影壁正对着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影壁两侧各有一间门房，七间房屋充其量也就住着二十人。 此刻的乾坤院中，显得静悄悄，不仅“浪荡蝴蝶”陈小七与闻婵娟不在院中，就连平时照顾他的一个仆役小厮也没有。 如此幽静的院落，让张闯不禁想起了当初探索的风雨庄，手心微微冒汗，心也不禁揪了起来，强自镇定地一间一间房屋搜索开来。 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张闯便找了一圈，完全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值得怀疑的，便这里虽看起来一尘不染，但缺少的是那种自然而然的烟火气息。 莫非陈小七、闻婵娟还有那些下人们，这几个月来根本就没有生活在乾坤院？ 或许是之前完全没想到问题会出现在天香楼，忽略了天香楼中太多的疑点，怎么就没注意这些人，最近有没有出现在天香楼中呢？张闯暗自懊恼，正欲离开乾坤院，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怎么？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这声音吓得张闯亡魂大冒，转身戒备，只见一名穿着淡粉长袍的中年郎君，正一脸戏觑地看着自己。 这中年郎君，不是“浪荡蝴蝶”陈小七，还能是谁？ 陈小七比张闯境界高出太多，张闯压根就不知道陈小七是何时进入的院落，但也不会傻傻承认自己就是来追查失踪案线索，立刻抱拳道：“弟子见过客卿大人，三护法言及最近登州武林不太平静，让弟子亲自确认下天香楼每位核心的下落，避免发生意外，刚刚在院外敲门，没人应答，所以弟子便擅自走了进来，还请客卿大人恕罪。” “我觉得你倒是怀疑上天香楼了，在城南酒肆，和淄州那帮人聊得很开心吧。”陈小七呵呵冷笑。 城南酒肆的会面竟然被陈小七发觉！这一言，让张闯再没有侥幸心理，沉声道：“没想到陈客卿足不出户，耳目如此众多，陈客卿当真与失踪案有关？” “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了！”陈小七面露狰狞，劈空一掌朝张闯攻去。 面对炼血初期高手一击，才不过炼皮后期的张闯哪有还手之力，用尽浑身力气，张闯向侧面一扑，才勉强躲过了陈小七这一击。 但紧接着陈小七已是朝张闯奔来，打出了势若奔雷的第二掌，这一下，张闯避无可避。 嘭！ 一道身影拦住了陈小七，举手之间竟反将陈小七击退数米，重重撞在厢房的外墙之上。来人有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时而透露出慑人的光芒，天香楼三护法“碧眼”柏高泽来了。 “柏高泽，你要插手此事？”陈小七从地上爬起站定，声音阴冷。 张闯明显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师父“碧眼”柏高泽会出现，还救下自己一命。 在柏高泽的六名弟子中，张闯是最不显眼的一位，柏高泽又怎会注意到自己的行踪？甚至一路跟到乾坤院？张闯心中惊疑不定。 面对陈小七的威胁，张闯也只得站到柏高泽身后，低声道：“师父。” “你自己小心。”柏高泽嘱咐了张闯一句，便一步步地逼近陈小七，沉声道：“陈小七，乾坤院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哼哼，只怕这秘密你还真不敢管，这是楼主与老掌柜亲自吩咐的事情。”陈小七直视柏高泽的目光，颇为镇定。 “我自会去找楼主确认。另外，我的弟子不劳你陈小七管教。张闯，跟我走。”柏高泽淡淡地瞪了一眼陈小七，转身便走。 张闯连忙跟了上去。 陈小七站在院中，面上露出诡异地微笑，嘴角做出两个字的口型，找死。 …… 天香楼主楼的十三层至十五层，是专门提供给天香楼最具权势的核心层居住。天香楼主占据第十五层，老掌柜占据第十四层，四大护法则分别居住在第十三层的一个角落。 柏高泽带着张闯，一路从乾坤院走到主楼的登仙梯前，对着看守的弟子道：“去十五层，我要面见楼主。” “是，三护法。” 升仙梯随着天香楼弟子转动绞盘，缓缓而上。 到了密闭空间中，张闯方才小心地问道：“师父，你……你怎么到了乾坤院？” “你真以为自己去和苏牧罗杜那些人会面，做得很隐秘？”柏高泽反问一句，恨铁不成钢，“天香楼只怕有大问题，自从你打风雨庄回来后，大护法的人便一直悄悄跟踪着你，你这些天四处打探失踪案，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师父，天香楼真的有问题？”张闯眼中惊疑。 “天香楼有多大问题，为师也不知道。只不过四护法董月发现鸣凤苑与乾坤院问题不小，告诉了我。你今天一回来，就匆匆查探鸣凤苑与乾坤院，虽然看似隐蔽，但在一直跟踪你的大护法一系眼中，这一切都很明显。为师也对这两个地方好奇已久，便跟着你，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名堂。”柏高泽道。 张闯奇道：“师父当真不清楚？” “你是怀疑为师？”柏高泽把脸一沉。 张闯知道自己失言，若是连柏高泽都有问题，压根就不用费劲在乾坤院搭救自己这个不过炼皮后期的弟子，慌忙低头，道：“是弟子鲁莽了。不过师父，四护法是怎么发现这两个院子的问题的？” “天香楼一应物资采买均归董月负责，但乾坤院、鸣凤苑几处院落的采买，始终都是老掌柜亲自负责。不过整个蓬莱菜肉粮油的店铺，哪个不得给董月面子？在一个月前，来自天香楼乾坤院的采买量，陆续暴涨了很多，这里面便有玄机了。”柏高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若是没有消耗，又怎可能凭空多出这么多的采买需求？张闯眼睛一亮，道：“师父也怀疑失踪的武林强者，就被关押在乾坤院和鸣凤苑？” “也许。若真是如此，那就可怕了，只怕老掌柜也是其中知情人……这也是为师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柏高泽还要说什么，登仙梯渐渐停止了上升的趋势，进而稳稳停住后，哗地一声，门开了。 登仙梯大门外，一扇描画着秀美山河的屏风遮挡住了通往更深处的视线。 张闯正欲柏高泽踏步走出登仙梯，却发现柏高泽猛地停住了跨出登仙梯脚步，张闯险些一头撞在柏高泽的后背之上。 柏高泽紧盯着屏风上的图案，声音凝重道：“不对，这是不是十五层，是十四层。” 第五十章 渐渐揭开的真相 十四层……是天香楼老掌柜居住的楼层！张闯清晰地记得，刚刚进入登仙梯时，柏高泽对负责登仙梯的弟子要求的是，前往天香楼主居住的十五层。 想到这里，张闯猛地惊出一身冷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此刻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天香楼的二号人物，老掌柜也是炼尸案的参与者！ 刷的一下，张闯抽出了腰间长剑，与柏高泽一齐对准了那扇屏风。 从屏风之后，缓缓转出一个身影，面色苍白，浑身溢散阴冷气息，露出了狞笑，道：“天香楼的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人影，张闯认识，正是搅动着登州武林恐慌的昔日大侠，“蛇鞭”邱良。 “邱良？！”邱良的出现，让柏高泽大吃一惊，往后退了半步。 邱良灵力发散，牵引着两只僵尸从柏高泽与张闯身边走出，继而又阴恻恻地一笑，道：“柏高泽，你真是不识相，本来如果你不起疑心，老掌柜倒是能让你安安稳稳地活上几年。可惜你这是自己找死来了！” 这两只僵尸里，其中一只张闯很熟悉，正是那日在风雨庄中逃走的炼血后期僵尸，若是自己与师父柏高泽联手全力一战，倒是未必不能在这只僵尸手里逃得性命。 然而，当另外一只僵尸缓缓走近两人露出了面貌时，柏高泽与张闯齐齐变了脸色，这第二只僵尸竟是一剑阁太上长老甄岳！ 甄岳失踪，果然和炼尸案有关，被炼成了僵尸！ 登州武林排名前十的强者，老掌柜、蒋道与甄岳，炼尸者一方已经占据三人，若是天香楼主真是炼尸案的真正幕后黑手的话，那么登州武林的近半壁江山已经塌陷，再继续发展下去，只怕这场危机真的不亚于三十年前的那次武林大劫。 “老掌柜在哪里？”柏高泽高声喝道。 邱良的长鞭泛起腾腾黑雾：“嘿嘿，老掌柜自是去狩猎更大的目标去了。你们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邱良话落，长鞭一挥，直接将柏高泽与张闯从登仙梯中逼出。 两人就地一滚，躲开了邱良的长鞭。柏高泽未及起身，便觉腥风扑面，甄岳与炼血后期僵尸已是扑面而来。 面对炼腑中期的僵尸甄岳与炼血后期僵尸夹击，即使柏高泽已有炼血中期的实力，依旧在数招之间，便被击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挣扎半晌未能爬起。 张闯在第一时间虽然未被僵尸攻击，但又怎是邱良的对手，当邱良长鞭再次甩来时，勉强拿起长剑抵挡了一招，便握持不住，武器脱手而出。转瞬间又觉胸口一痛，张闯已被长鞭击中，吐血倒在地上。 “把他们也带到乾坤院去。”邱良舔了舔嘴唇，“听候老掌柜处置便好。” “是。” 两名小厮走来，堵住了柏高泽与张闯的嘴巴，将两人拖走。 天香楼十四层泛起的波澜，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柏高泽与张闯来过的痕迹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只剩炼血后期的僵尸与甄岳静静伫立在十四层大厅的正中。 邱良背着手，环绕着以甄岳为材料炼成的炼腑僵尸走了一圈又一圈，嘴中啧啧称奇：“没想到这甄老头也被炼成僵尸，可惜只能借用，要是所有权就是我的……” “很羡慕？”一道沙哑颇具磁性的女声，在邱良背后响起。 一股来自灵魂层面的威压，瞬间弥漫在了整个十四城，邱良浑身一紧，脸上堆起笑容，缓缓转过身来。 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年纪，一眸一笑都充满这诱人的气息。然而在这位女子面前，邱良只感受到了四个字，深不可测。 “楼主。”邱良的身子不自觉地便伏了下去。 来人正是“天香楼主”穆子彤，炼魂后期，天榜从四品，登州武林榜第二位，仅次与青牛道人的存在。 天香楼从来就不是武林正道，至多算是亦正亦邪。与穆子彤是同代人的邱良，深知其手段狠辣，穆子彤从一名普通的天香楼花魁，在诸多势力的觊觎下，备受欺压，却一路成长为天香楼主，手中不知染上多少人的鲜血。 邱良如今已经成为了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头，但在天香楼主面前，依旧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天香楼主缓步走到邱良身前，以邱良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双细嫩又白净的纤足，穿在一双鲜红色绣鞋之中，继而听到略带威严的女声响起：“任务完成得不错，炼腑境的僵尸，本座这里有两只，想不想要？” “当然想要……”邱良心头狂跳，不知登州还有哪位炼腑境强者倒了霉，不过这又与他何干，若是能有两只炼腑境僵尸伴身，天下之大，自己寻个没有外相强者坐镇的弱小州郡，成为一方霸主绰绰有余。 穆子彤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手中的真洞炼尸秘法仅是残篇，完整可修炼至鸣心九层的全篇，本座也可送你。” “啊，楼主……”邱良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他辛辛苦苦筹划袭击一剑阁，不就是从老掌柜那里获知了消息，想夺取更多的残篇么？天香楼主一句话，便要送自己炼尸秘法的全篇，竟有这等天大的好事！ 随即邱良看到穆子彤看似带着笑意，实则冷酷无情的眼神时，慌忙匍匐在地，等待着天香楼主提出的要求。 自从两日前他被“请”到天香楼，他还如何不知，此次登州武林大劫的真正幕后黑手，就是天香楼。邱良人老成精，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在天香楼绝对的武力面前，自己能做的，只有俯首听命。 天香楼主穆子彤将一只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放在了邱良的头部，一股灵气顺着邱良的头顶百会穴，流入邱良的丹田，继而扩散至全身流转。 这股灵气阴冷之极，但与邱良却是完全契合，不知不觉间，邱良修炼“真洞炼尸秘法”以来，在身体各个部位留下的隐患，竟是被这股灵气一扫而空。 邱良自是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惊讶不已。无功不受禄，天香楼主又是赠送僵尸，又是赠送功法，如今更是亲自为自己疗伤，更令邱良心中惶恐，道：“邱某谢楼主疗伤，不知楼主有何差遣，邱某定当全力以赴！” “明日巳时之前，天香楼会提供给你三百只僵尸，包括两只炼腑境，届时需要由你来掀起一场登州武林的血雨腥风！”天香楼主声音清冷而残酷。 第五十一章 天香楼老掌柜 果然来了……要背锅么……天知道那时候天香楼主的身份，是靠山还是为民除害的正道侠女……无数的念头在邱良的脑海中转了又转，始终不敢应承下来。 “嗯？” 天香楼主穆子彤仅仅一个轻哼，一股庞大的气劲自空气中凝聚起来，悄然无息地窜到在邱良面前爆裂，邱良顿时向后飞出数米，摔落在地。 被天香楼主一番教训，邱良却丝毫不敢还手，声音颤抖起来：“邱某……邱某愿意配合楼主行事，只求能留下一条性命……” “你倒聪明，这里有一份龟息术，属于圣武之道奇术，以你的悟性，要能在三日内学会，从中自可找到保命之法。” 鲜红色的绣鞋远去，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飘落在邱良面前。 …… 蓬莱城东，有一处宅子很特别，本是三进的院落却被主人生生改成了一进，中间空出了一片极大的广场，在广场上摆放着各种各样造型的石头，大至一座假山，小至一粒沙尘，都被主人错落有致的结合在一起，给人以美的感受。 这里便是奇石老人的居所，登州颇负名望的奇石居。 “这里就是奇石居啊，果然好神奇。”蒙齐围在一座一人高的石头周围绕了三圈。 罗杜与风花豪也是品味着一处处石景啧啧称奇，老白则是一个健步，上半身登在了一座小型假山上，伸着脖子去够种在假山顶的灵药。 “老白，这是别人家里！”蒙齐慌忙喝止。 “奇石老人”苏牧呵呵笑道：“不妨事，值不了几个钱，能给一匹妖马当粮食，也是物有所值。” 蒙齐回过头来，正待说什么，却看到在苏牧身后的奇石居大门口，“小飞侠”关良俊浑身伤口，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只听得关良俊大声喊道：“小心，青松有鬼！” 话音未落，便见跟在风花豪身边的青松道长，浑身散发出诡异的仙法气息，竟是修炼了“真洞炼尸秘法”，而且已有了内省境六层的修为。 不及众人反应，青松已是对着身边风花豪的胸口，狠狠击去掌风凌厉的一掌。 风花豪被关良俊提醒后，仓促间只来得及抬起两条小臂，护住自己胸口。 嘭！ “额！”风花豪连退数步，整条左臂晃晃荡荡，丧失了大半战力，“青松老鬼，你藏得好深！” 青松这一击，竟展露出了不亚于炼血后期高手的实力。 于此同时，在一座庞大的假山后面，转出一道人影，正是天香楼大护法，“风流客”蒋道。随着蒋道死灵之气指挥，三名僵尸陆续出现在罗杜蒙齐周围，这三名僵尸的面孔让罗杜吃了一惊。 青牛谷大弟子方渊子，“半掌断魂”樊胜，“铁鞭大侠”呼延武。 一名炼腑初期，两名炼血初期的强者，加上炼血境圆满的蒋道与展现出不弱于炼血境圆满实力的青松道人。 中埋伏了！ 青松这内鬼竟骗了所有人，若非关良俊的突然出现提醒，只怕眼前的局势还要不利。 如今风花豪、关良俊虽已受伤，但尚能一战，罗家四人加上奇石老人，与天香楼的埋伏力量，基本势均力敌。 罗杜久历江湖与官场，心思缜密，总感觉还有什么不对。 天香楼隐藏的如此之深，布下这么大的局，这个埋伏定会追求十拿九稳，应该不会将全部希望都寄托于青松的奇袭身上，一定还有更深的埋伏！究竟隐藏在哪里？ 天香楼中能有把握力压炼腑中期的“穿心剑”罗杜的，除了天香楼主外，唯有位列登州武林榜第五位，炼腑后期的天香楼老掌柜。 也许老掌柜就在众人中间，而且隐藏了实力！ 谁是老掌柜？一个念头在罗杜脑中闪电般划过，罗杜双目猛然睁大，对着青松喝道：“你是天香楼老掌柜！？” “他不是，我才是老掌柜！” 就在罗杜全力戒备青松之时，一道声音伴随着一道致命掌风响起： 这个声音让罗杜神色大变，玉鼎元风心法疯狂运转，脚下卷起一缕清风，身形像柳条一般随风侧摆，方才险之又险的避开致命一掌。 轻风泛起，罗杜抽出长剑，伴着轻风向后纵身一跃，落在了蒙齐身边，与蒙齐背靠而立，长剑斜指，死死盯住了出掌之人，“奇石老人”苏牧。 “为什么？”面对突然见的变故，蒙齐几乎呆住，谁能想到亲自挖出风雨庄大案的“奇石老人”苏牧，竟会是天香楼中神秘莫测的老掌柜？ 一个人，同时扮演了登州武林榜中十大强者中的两人，整整十九年！耐心是何等的恐怖，心思是何等的缜密！ “奇石老人”苏牧，不，应该是天香楼老掌柜苏牧，轻轻鼓掌，赞道：“金陵罗的玉鼎元风心法果然名不虚传，这等情况下，竟然躲过老夫一掌！” “苏……苏前辈，可……可你为何会挖出风雨庄的案子……？因为邱良杀了你弟弟？”蒙齐还是不敢相信一直冲在抵抗炼尸最前线的奇石老人，会是炼尸案中真正的布局者。 成功扮演了奇石老人十九年，乃是苏牧这辈子的得意之作，他嘴角上弯，道：“若无邱良在前，天香楼又如何能隐藏在背后？” “那你前往一剑阁呢？揭发甄琦时，若无你在场坐镇，我们可无人可抗衡甄岳的压力！”蒙齐似乎还是不相信苏牧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甄岳？一个备用的人选罢了，可惜他没有上当，始终让那无足轻重的甄琦去修行炼尸。去一剑阁，不过是让甄岳那老头发挥些剩余价值，混淆些视听罢了。怎么样？惊不惊喜？”苏牧看着罗家众人吃惊的眼神，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罗杜在观水镇意外击伤了蒋道，那日你们就会成为天香楼的阶下之囚！” 那日在风雨庄中，邱良与苏牧的交手，绝非刻意演戏，邱良在当时是真的不认识苏牧。可如今天香楼众人与邱良却明显都会使用“真洞炼尸秘法”，蒙齐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苏前辈，难道……邱良得到炼尸邪法是天香楼故意设计？” 第五十二章 流云 “当然，一个蒙在鼓里的野心家，多么完美的挡箭牌。” “那日你在风雨中说，你之所以来到风雨庄，是因为邱良杀了你的义弟苏强……”在登州查案的日子中，蒙齐心中一直将奇石老人倚为自己的靠山，如今苏牧正义化身形象的崩塌，让蒙齐的嘴唇有些颤抖。 “义弟？不过是另一个妄想得到炼尸邪法的野心家而已。”苏牧嘲讽一笑。 “蒙齐，江湖险恶，蒙着面具讨生活的人，又何止苏牧一人？如今敌我分明，不必再追问了。”罗杜向前一步，将蒙齐挡在了身后，蒙齐潜力虽强，但毕竟不是实力，若是老掌柜偷袭，只怕蒙齐未必挡得住。 “员外郎这话也不错。”苏牧微眯着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蒙齐，带着几分赞赏，“小友之才，仙武同修，潜力惊人，若改入天香楼，老夫承诺，天香楼上下上万门人弟子，除了楼主与老夫之外，包括蒋道在内，地位都在你之下。比起你在金陵罗家，头上还有不知多少个罗家祖宗的日子，强上不知多少，如何？小友可有意？” 天香楼的第三号人物，与罗家辰星客卿的身份相比，权势或许更大，但在追求更高武道境界的高手眼中，这份诱惑看起来并不算十分诱人，毕竟金陵罗家是曾出过法则境强者的顶级高门，即使现在也有江湖群英谱中排名第十五位的罗家老祖坐镇， 然而，随着奇石老人变成了老掌柜，天香楼在奇石居的力量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如果在这份诱惑中，再加上蒙齐性命的话，分量大得几乎可以一锤定音。 蒙齐会如何选择？ 罗家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了蒙齐身上，不同的是，关良俊的目光中带着一分恳求，风花豪的目光中有着一分理解，罗杜的目光中则是信任。 几番追问下，苏牧当初每一步看似正义的举动，其实背后都隐藏着更深的邪恶动机，蒙齐彻底断绝了幻想，当下洒然一笑，抽出腰间的蝉翼刀，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素闻老掌柜神秘莫测，手段高明，蒙齐今日便要领教一番了！” “哈哈，我就知道蒙齐你绝不会和那邪道为伍！”关良俊开心大笑，走到蒙齐身边，背靠罗杜蒙齐，将长剑指向了两只炼血初期的僵尸，“半掌断魂”樊胜与铁鞭大侠”呼延武。 风花豪用右手单臂持起长枪，对着蒋道舞出几个枪花：“可惜左手被青松偷袭，用不上力，不然喝上几口酒，今天可就带劲了。风某倒要看看号称登州炼血第一人的风流客，有没有几分真金白银！” “蒙齐，自己小心。”罗杜手中水月宝剑隐隐指向老掌柜与僵尸方渊子，独自承担起了两名炼腑境强者的压力。 蝉翼刀寒光阵阵，蒙齐紧盯着同样隐藏了数十年的青松老道，吐出一个字：“好。” “可惜了。” 老掌柜苏牧翻脸如翻书，飞身而起，两颗七彩圆石自空中划过诡异的曲线，带着重重威压，砸向蒙齐。 罗杜刚要出手拦截，却被方渊子与青松一同挡住。 与此同时，蒋道踏出迷踪步，躲过风花豪的红缨长枪，欺身逼近风花豪的三尺之内。樊胜与呼延武带着阵阵腥风，一左一右，杀向了关良俊。 老掌柜等人的策略很明显，集中最优势的力量，瞬杀掉蒙齐，让奇石居中的双方差距进一步拉大。 此刻，没有人能够帮助蒙齐分担老掌柜这凌厉一击，蒙齐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老掌柜这一掌，气劲遮天蔽日，已经封住了蒙齐前后左右五米的任何退路，若不能在瞬息之间逃离这三丈方圆，蒙齐必将正面迎击炼腑后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老掌柜对于蒙齐的横空出世，调查得非常仔细，从驿道茶棚与仇航的交手，到最近在一剑阁中的出手，蒙齐的每一场战斗，老掌柜都了若指掌。 瞬间移动数米的绝顶轻功，亦或正面硬刚炼腑后期的强劲实力，都不是现在的蒙齐所具备的，以后蒙齐也不会再有机会。 老掌柜这一掌击杀蒙齐，势在必得。 曾经接过炼腑中期的“玉公子”王胧一剑，蒙齐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掌之威只怕较之王胧一剑，还犹有过之。 老掌柜炼腑后期的境界，岂是浪得虚名？ 仙灵之力起，蒙齐发动了云霄宗传承中流云剑诀的鸣心境术法，流云飘。 随着灵力流转，蒙齐的身影渐渐缥缈，似柳枝，似流云，仿佛随时羽化而登仙，在老掌柜一击的掌风之下，如鸿毛般被吹走数米，轻飘飘地向后飘落。 老掌柜一掌打空，目露惊异，随之举重若轻的轻抚在地面，尘灰未动，又抬头对着蒙齐微微一笑。 化身流云，蒙齐借着老掌柜的掌风，身形飘出数米，落地之后，身形渐渐化实，紧接着蒙齐嘴角溢出一口血丝，以内省境七层强行催动鸣心境术法，终究精纯不足，未能完全化解掉老掌柜一掌带来的冲击。 不及蒙齐喘息，地下又似有震动传来，蒙齐慌忙再次腾空而起，飞身瞬间，脚下的地面炸裂，一股强大的爆炸之力，直冲云霄，溅起层层碎石，瞬间涌向在空中躲避的蒙齐。 老掌柜这一掌之威竟然借着地面，准确的传送至蒙齐落脚之处。 身在空中的蒙齐，身影再次朦胧起来，借着爆炸之力，强行扭转身躯，向远离老掌柜的方向如流云般飘走，落在十几米外奇石居内的假山之上。只是当身形化实后，蒙齐连续咳出几口鲜血，受伤不轻。 老掌柜一掌击伤蒙齐，但终究是让蒙齐逃得了性命。 “这术法……鸣心境？”老掌柜目露异色，蒙齐用以躲避自己掌力的术法，乃是仙灵之力支持，老掌柜亦是曾修仙法之人，如何不知此法的威力。 云霄宗传承中共有四大问仙境功法，流云剑诀乃其中之一。流云飘便是来自于流云剑诀中的鸣心境术法，可身形化虚，借轻风之力，如流云般游走，这已经接触到了流云之道的门槛。 石壁刀法第四式的意境与流云接近，蒙齐自法藏寺之战后，为了尽早使用出石壁刀法第四式，便重点研习此式术法。只是蒙齐仙法境界刚刚内省境七层，不到鸣心，无法真正领悟术法中流云之意，仅略得缥缈，无法完全卸去老掌柜掌力，依旧能被掌风所伤。 “老掌柜，惊不惊喜？”蒙齐蝉翼刀斜指，用老掌柜曾经的问话反击。同时暗自调整着内息，戒备着老掌柜的下一次出手。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援军 “蒙齐，老掌柜和方渊子交给我！你去帮他们！” 在两人交手的电光火石间，罗杜已经逼退了青松道人，又在方渊子的双肩留下两道深深伤口，阻住了方渊子的攻势，抽身挡在了老掌柜身前，气势如渊。 相比蒙齐死里逃生，罗杜游刃有余，另外两处战场不太乐观。 风花豪舍去了红缨长枪，单掌与“风流客”蒋道周旋，只是毕竟受伤在先，数招之内，便落入下风，但勉力支撑下，依旧隐隐挡住了蒋道出手合击蒙齐的道路。 另一边本已重伤的关良俊，则是险象环生。 宝剑难寻，关良俊手中长剑，仅是一把百炼钢剑，除非全力一击，否则很难对炼血僵尸造成致命的伤害。加之关良俊拖着重伤之体，前来示警，本就是几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在炼血僵尸樊胜与呼延武的双重夹击下，关良俊身上很快便多了数道新伤。 “喝！” 关良俊再一次用长剑架住了樊胜扑来的利爪，足下发力，奋力向侧方逃去。 然而退路早就被呼延武挡住，刺啦一下，关良俊的后背又被挠下一片血肉。 剧痛之下，关良俊一声惨呼，内息彻底紊乱，脸色惨白起来，不等关良俊起身，一柄萦绕着漆黑浊气的长剑，直刺而来。 刺！ 出剑的人是青松，被罗杜击退后，一剑刺在了躲避不及的关良俊肩头，腐蚀灵力顺着青松之剑，流淌入关良俊的内腑，侵蚀着关良俊的内力，顿时关良俊站立不稳，半跪在地。 青松道人隐忍多年，如今一击便击败了颇负盛名的“小飞侠”，颇有些兴奋：“小飞侠，前日被你突袭逃脱了去，今日看你能往哪逃？” “青松！青牛道人是你师兄，你这是何苦！”关良俊喝道。 两日前，单薇歌便是被巧遇的青松欺骗，下手掳走。关良俊拼劲全力，面对已有炼血后期战力的青松道人，也只能以自身重伤为代价，逃得性命。 “你可知老道今年多大了？”青松似在给关良俊解释，又似在为自己的内心开脱，“告诉你，八十有二，多少年了，老道在炼皮后期不得寸进，仙法方面又不俱灵根，练了三十年也不过内省二层，眼见就要化作白骨。” 一句话，青松道尽了亿万资质普通的寻常江湖人的辛酸，不是谁都能炼魂入相，获得更长的寿命。 “所以你就练这邪术？”关良俊斜眼撇着青松道人，不屑至极。 “邪术？真洞炼尸秘法，没有灵根，只需尸气便可修行，还能延年益寿，你告诉我这是邪术？”青松道人哈哈大笑，“仅凭这一点，老掌柜便是我之恩人，他青牛又能给我五十年寿命？小飞侠，成为我的僵尸吧！” 说着，青松便将手中长剑拔出，欲再往关良俊胸口刺去。 “寿数有终，怎可以人命为祭！？” 一声厉喝，蒙齐便从假山上腾空跃起，双手持刀如苍鹰扑食般，对准了青松全力劈下。 这一刀，犹如划过天际的闪电，没有花哨的招式，亦没有缥缈的痕迹，只带有无尽的愤怒，杀气腾腾向着青松斩来！ 劲风激得青松后背寒毛直立，慌忙转身举剑，迎向了蒙齐。 咔嚓一声，几乎没有阻碍，青松的长剑被蝉翼刀斩断。 刀势继续向青松砍去，青松面色镇定，抬起左臂，欲挡住蝉翼刀的锋芒。以真洞炼尸秘法将自己祭炼多年，青松的皮肤早就如邱良一般，刀枪不入，这些年来暗自坑杀了不知多少强者。 不过这次青松当真小瞧了蝉翼刀，小瞧了蒙齐，盛怒之下，蒙齐这一刀较之一个月前在风雨庄斩向邱良的一刀，更凶猛三分。 血光飚射。 一刀过后，青松的左小臂只剩下皮肤还相连在肘关节之上，晃晃悠悠，失去了战力。 “蒋道救我！”青松一声惨呼，飞速的后退十余步，避开了蒙齐后续进攻的可能。另一边蒋道已是将风花豪逼得节节后退，听得青松求救，立刻分出两道灵力，控制起了樊胜与呼延武朝蒙齐杀来。 蒙齐面对两只炼血初期的僵尸攻击，不闪不避，流云飘发动，身形随风而动，双足在两只僵尸身上连点，将两只僵尸踹飞了十余米，欲再去追杀青松时，只见青松已经满脸惶恐地逃到了蒋道身侧，若再出手已没有了先机。 嘭！ 风花豪终究单手难敌蒋道，被蒋道一掌击在胸口，踉跄后退，撞在了假山之上，软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战力。 “良俊，你且退后！”蒙齐神色凝重，护在了不断咳血的关良俊身前。 虽然刚刚蒙齐一刀重创了青松道人，但风花豪与关良俊同样丧失了战斗力，眼下奇石居的战场，对罗家众人十分不利。 “穿心剑”罗杜剑锋犀利，以攻代守，连绵不绝地刺向老掌柜与方渊子，两名炼腑境强者，短时间内竟靠近不得蒙齐这边的战场。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掌柜躲避罗杜之剑游刃有余，方渊子则有僵尸之体体力几乎无限，罗杜长期如此，必然真气消耗巨大，露出破绽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此刻蒙齐已经无心他顾。 “该你了，小子。”蒋道重创风花豪后，转向蒙齐狞笑，与此同时，樊胜与呼延武两只炼血僵尸已从地上爬起，再次张牙舞爪地朝蒙齐冲来。 罗家众人危在旦夕，忽得一道清亮声音响起。 “罗员外郎，我来助你！” 一道蓝色身影带着劲风飘过，一脚点在呼延武头颅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原本坚如钢铁的炼血僵尸脖子反向朝天，竟是应声而断，没了声息。 行云流水般击毙呼延武后，蓝色身影又落在罗杜身侧，举剑直刺，这一剑惊若奔雷，与方渊子的腥风利爪重重撞在一起，几招之下，便将方渊子震退一步。 此等实力，至少也是炼腑境以上的强者才有。 “你是谁？”面对意外出现的强者，老掌柜声音阴冷。 蓝色身影长剑横指，吐出三个字：“孟知凡。” 第五十四章 人命算盘 听到孟知凡名字，老掌柜眼神一凝，作为炼尸大案的幕后黑手，他如何不知钦差御史的名字？ 忽的奇石居外又传来一阵躁动，又一名白衣公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余名男女，无不有着炼骨境界，俱是腰悬佩剑，一起涌入了奇石居。 “丁路？”看到白衣公子，蒙齐面露诧异。 丁路看到蒙齐，冷笑一声，道：“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的是王胜不？‘影刀’蒙齐。” “不要和别人废话，敏行（丁路字），发信号！叫威虎军派兵来！”孟知凡皱眉，时刻保持着对老掌柜的戒备，来自于老掌柜身上的可怕威压，让他不得不全力运功方可抵挡。 一颗焰火弹腾空而起，在空中爆出绚丽的火花。 “孟知凡……太华宗与青羽社么？”老掌柜口中喃喃，随即冷笑，“原来是孟尚书的公子，朝廷特派的御史大人，哼哼，一群虾兵蟹将而已，你们以为能够翻盘了？” 孟知凡赶到奇石居的时候，正看到青松偷袭风花豪一幕，也心惊于“奇石老人”苏牧，便是天香楼老掌柜。孟知凡心知自己远不是老掌柜的对手，便暗中埋伏，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方能一击击杀呼延武，去掉天香楼的一份力量。 如今老掌柜似乎信心十足，可将自己等人留在奇石居，这令孟知凡心中沉了一下，对身边的罗杜低声道：“员外郎，我们要全力联手了。” “自当如此。”孟知凡等人的到来，令罗杜肩头的压力大大减轻，自是点头同意。 “年轻人，盲目的自信带来的会是灾难，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夫为何被称之为老掌柜吧。”老掌柜桀桀笑着，从口袋之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算盘。 这张算盘通体黑色，九十一颗算珠却是牛奶一般的白色晶石制成，在算盘顶部的两角，各有一个缺口，待老掌柜将手中两枚七彩圆石放在上面，竟是浑然天成，仿佛两个七彩圆石便是为起量身打造。 “小心了，这是人命算盘。算一算，出人命。”罗杜提醒着周围诸人。 人命算盘，是天香楼老掌柜的奇门兵器，在江湖中神秘色彩浓重，蒙齐等人也只是在武林志上有所耳闻，其上描述说，算盘上的九十三颗算珠，每一颗上面都堆满了无数条冤魂。 “你们的性命，老夫收下了！” 仙法与圣武气息交杂在一起，九十三颗算珠似被赋予了生命般，漂浮在空中，随着老掌柜轻一挥手，算珠便铺天盖地般朝众人涌来。 每一颗算珠，都在空中留下诡异的行踪，忽隐忽现，带着阵阵的阴嚎，击向众人的要害。 于此同时，方渊子、蒋道、青松、樊胜，随之杀上。腥风密布，熏得众人欲要作呕，即使众人躲过了算珠之劫，只怕面对接踵而来的僵尸与天香楼强者攻击，也要险象环生。 罗家与青羽社众人，各显身手，或出刀，或拔剑，迎向了飞来的算珠。 炼腑初期的孟知凡与炼腑中期的罗杜，乃是奇石居中抵抗天香楼老掌柜的最核心力量。 此刻却仅有三五枚算珠分别击向二人。两人手中长剑舞动，一招之间便已将老掌柜攻来的算珠，如数奉还。 与算珠弹雨一交手，罗杜与孟知凡便发觉不对，老掌柜这一击的真正目标，压根就不是他与孟知凡，方要回援，却已被接连扑上来的老掌柜与方渊子缠上，只得大声道：“你们小心！” 蝉翼刀出，一刀已过千重山！ 石壁刀法第一式，正是大范围攻击的克星，漫天刀影下，击向蒙齐的十余颗算珠，纷纷倒飞而出，继而回到了老掌柜的算盘上。 真正的杀招在于紧随而来的“风流客”蒋道，在蒙齐挥刀挡住算珠之际，蒋道竟不知何时绕到了蒙齐后方，一掌便朝蒙齐后心拍去。 蒙齐其实早看到了蒋道的出现，只是当时老掌柜的算珠才是更直接的威胁，不得不先破去算珠，此刻蒙齐已是收刀不及，正准备运起不成熟的流云飘，拼着挨上蒋道一掌，借助流云化去部分掌力，来逃脱这必杀之局。 “嘶伊——” 一道巨大白影腾空而已，重重撞在蒋道身上，将蒋道向侧方足足撞出七八米，一直悄悄徘徊在战场四周的老白，终于抓住机会大发神威，一踢之下，竟连炼血后期圆满的蒋道都吃了暗亏。 “老白！” 蒙齐大喜之下，狠狠地撸一把老白鬃毛。老白两眼得意万分，最早老掌柜对蒙齐的必杀一击太过恐怖，老白没有能力介入。后来蒙齐击退青松那一刀，又距离老白太远，来不及介入，老白此刻才算是将苦练多年的尥蹶子，再次发扬光大。 蒙齐之危已解，立刻再起刀芒，与风花豪一道，护住了体力不支的关良俊。风花豪将长枪单手转成一个风车，舞出一片枪影，仿佛一个巨大的磨盘在手中摆动，当当当当，接连拦住了七八颗算珠，口中叫道：“蒙齐，这里有我，你去帮丁路！” 相比罗家众人，跟随孟知凡而来的众高手狼狈不堪。“一剑公子”丁路内息爆发，长剑连点，准确无误地击落了攻向他的算珠后，又是掀起层层剑雨，勉强挡下了击向其余高手的七八颗算珠。 只是他仅有一人，又如何能挡住所有算珠。 仍有四五十枚算珠呼啸地洒向刚刚进入奇石居那十余位男女，这些人虽都是炼骨境强者，但在老掌柜的绝学下，能看清算珠的轨迹已是勉强，又谈何防守。 弹雨撒过，除了三位炼骨后期强者外，余者纷纷额头中弹倒地，头部碎裂，失去性命，在倒地后的一汪血泊中，隐隐还能看到白色之物。 诸位炼骨强者放自庆幸，一颗流光溢彩的圆石，自空中一闪而过，三名炼骨后期幸存者头颅登时碎裂开来。 “闪开！” 一道刀芒劈过，蒙齐撞开了丁路，又是一颗七彩圆石被蝉翼刀击飞，若是丁路还在原地，只怕也会开颅殒命。 算之风暴，一击之下，便收割了在场大半强者的性命。 第五十五章 共约天香楼 “桀桀，滋味如何？”老掌柜与缠斗中的罗杜身形分开，手在空中一挥，九十三颗算珠在其身边萦绕，不时滴下点点鲜血。 “凶徒！” 罗杜厉喝一声，不等老掌柜再用出算之风暴，水月宝剑一挥，抢先攻上前去。方渊子一声嘶吼，立刻扑上前去，相救主人老掌柜。 忽得，一条红色飘带自奇石居的院墙外猛然窜出，挡在了方渊子身前。 这红色飘带不知是什么材质，竟似有生命般缠绕住了方渊子的双足，即便大力无穷如方渊子，都难以摆脱飘带束缚，重重摔落在地。 机会！孟知凡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长剑直刺，与罗杜两人共击老掌柜。两柄宝剑带着赫赫风声，卷起耀眼的剑光，眼见老掌柜已失先机。 谁料一名女子自奇石居外，踏空而来，玉手轻挥，那红色飘带便自方渊子身上解开，在空中螺旋飞舞，反倒挡住了罗杜与孟知凡的凌厉一击。 老掌柜深深看了一眼红色飘带的主人，叹了口气，后退数步，轻喝一声：“蒋道、青松，撤！” 听闻老掌柜招呼，蒋道见到红色飘带主人，亦是神色微变，抓住不明所以的青松，几个纵身间，便与方渊子与樊胜两只僵尸一起，消失于院墙之外。 “老掌柜，这一切真的是天香楼所为？”来人是一名二十六七的女子，言语之间带着几分震惊，又带着几分焦急。 老掌柜没有回答女子的问话，一个纵身，也消失于院墙之外。 奇石居埋伏的危机彻底解除，当蒙齐看清这女子的面孔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穆姐姐！” 这女子竟然是给予了黄芷仙天宫令的天塔豹卫，穆九红。 “穆九红？”身为登州同代天骄的丁路，一眼便认出了穆九红的身份，随即又在孟知凡的耳边介绍，“她是登州上一代的最强天骄，上一界天宫试炼中炼骨境最强者，也是……天香楼主的女儿，天香圣女。” 罗杜与风花豪皆是听说过“天香圣女”穆九红的名字，但自从上界天塔听风会后，她便留在了天塔修行，早就不属于登州武林。 没想到，穆九红竟然出现在这里，怪不得与老掌柜如此熟稔。 “穆九红，你想包庇天香楼？”孟知凡面色一沉，穆九红身后有天塔的背景，天塔同为朝廷势力，若是穆九红相助天香楼，这登州僵尸案，可就不好查了。 穆九红眼神扫过已经彻底死去的僵尸呼延武，露出一丝愤怒，郑重道：“孟御史，罗员外郎，莫要小看我穆九红，若炼尸之事真乃天香楼所为，九红不吝于大义灭亲。” 听得穆九红表明态度，孟知凡肩上压力一轻，口中也改了称呼，道：“穆女侠肯大义灭亲就好。本御史来登州已有十天，登州失踪的武林强者无数，唯有天香楼几乎毫无损失，因此便怀疑上了天香楼。” “很可惜的是，穆女侠，如今铁证如山。”孟知凡又看了丁路一眼，接着道：“敏行（丁路）建议来此找苏牧助拳，谁知竟然撞上了天香楼与罗家之战，剩下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谢谢孟御史与一剑阁援手，若非诸位赶来，我们罗家形式就不妙了。”罗杜点头证明了孟知凡所言，“天香楼中牵扯进炼尸案的人，至少有老掌柜与蒋道。” 请孟御史、罗员外郎、丁公子放心，此番重回登州，九红还未回过天香楼，我这就回去找母亲对质，这炼尸之事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穆九红胸口起伏，显然内心并不平静，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却是蒙齐拦住了穆九红。 穆九红早认出了蒙齐，只是无心寒暄，秀眉皱起：“蒙少侠可是不相信我？” 蒙齐慌忙解释道：“那怎么可能？只是我想提醒下穆姐姐，根据老掌柜的说法，天香楼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那时候都瞒着穆姐姐，如今天香楼连续启动了邱良与甄琦两颗棋子，显然布局之事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如今穆姐姐只怕也未必能拦得住天香楼。” 这一番分析，说得合情合理，穆九红能成为震惊天下的绝代天骄人物，自是不傻，听闻此言也犹豫了起来。 “这样吧，明日我们相约了青牛道人同往天香楼，不如孟御史、穆女侠与我们一同前往，有外相强者压阵，就算有个万一，也不至于都陷在了天香楼中。”罗杜见穆九红犹豫不已，出言相邀。 “哦？青牛道长如传闻般真会前来？”孟知凡眼神一亮。 “当然，几日前正是罗某与青牛道长在观水镇约好的。” “既然有青牛道长压阵的话，安全倒可以保证了。”孟知凡盘算了下，点头道：“不成问题，只可惜莫云与李德言被朝廷派去蓬莱仙岛公干，不然本御史便可邀他二人明日一同前往天香楼。” 莫云是登州圣武州学的总馆主，李德言是登州李家家主，分列登州武林榜第四与第六的强者，在御史圣旨的征召下，本都可以作为助力。不过两人早就因异宝出世之事，前往了蓬莱仙岛，孟知凡也只得作罢。 “孟公子，昨日我便遣人通知了我父亲，他明日便可抵达蓬莱，会一同前往天香楼。”丁路在旁轻声补充了一句。 一剑阁主丁风与天香楼主穆子彤，年龄相仿，前者出身名门，自出道起便万众瞩目，后者却是从一名普通青楼女子开始，逐渐绽放光芒，最终两人于数年前，双双进入了炼魂后期境界，入相有望，堪称登州双子星。 在登州之境，除了唯一外相强者青牛道人外，若说还有人能拦住天香楼主穆子彤，唯有“微风细雨”丁风。 “嗯？”孟知凡一愣，丁风会来援的消息，他竟今日才听说，不过随即掩饰住了惊讶，笑道：“若是‘微风细雨’丁大侠同来天香楼，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李家的大小姐失踪，威虎军的李江也坐不住了，天香楼之事，本御史自会与李江相约。” 众人纷纷表态后，穆九红终于下了决心，道：“那我就再忍一天，明天与大家一起看看天香楼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明日巳时，我们在天香楼下见面！”见各方势力都答应下来，罗杜约下了时间。 不多时，丁路发出信号引来的军队，抵达奇石居，自是收拾残局，按下不提。 第五十六章 密室 天香楼，乾坤院，地下密室。 柏高泽与张闯幽幽醒来，四周环视，发现两人已被关押在一间牢笼之中。 牢房大约一丈见方，其中三面墙壁与地面天花板，均用精钢所铸，剩下一面墙壁，却是由小臂粗的栅栏挡住，只留有一处小门可供进出，眼下也是被大锁锁住。 牢房内除了两张木板床外，空空如也。 透过栅栏，可以看到这地下密室的空间足有数百平米大小，密密麻麻排布了三四十间牢房，肉眼可见的十余间牢房，都关押着一到四人不等。 仔细看去，竟大部分都是熟脸，无不是登州武林中有些名望的人士，甚至青牛谷的方明子与知非居士，赫然身在其中。 张闯悄悄运起自身修行的功法，发现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禁制，内力消失一空，越狱什么的，只怕是不要想了。抬头与柏高泽对视一眼，看到柏高泽也是一脸苦笑，应该也是同样的境地。 两人无奈之下，纷纷走到栅栏边，观察起其他的牢房中的囚犯。 关在他们对面的牢房里的，只有一名气质出众的年轻少女。不知怎的，这少女比其他牢房中的囚犯略有特权，牢房中除了木板床铺之外，还有一张小桌，更有几本书籍与笔墨纸张。 此刻少女正在豆丁大小的油灯下，伏案写着什么。 柏高泽入江湖以来，走南闯北已有二十年，自是认识这位少女，淄州单府的小姐，单薇歌。 纸张之上，单薇歌的娟秀小字平静诉说着。 “炼尸案已查明，幕后主使为天香楼主穆子彤，此女以恐怖心智布局二十年，埋下风雨庄邱良、一剑阁甄岳、青牛谷青松三枚重要棋子，所图恐甚大，请诸位切记小心。” “薇歌现今陷于天香楼之中，听闻看守所言，为一处名曰乾坤院地下密室之地，其余尚有数十名武林同道身陷于此。同道言之，每日必有数名武林同道被看守领走，不见归来，恐或成僵尸，或被所害，据说此等事情已经持续十余年之久，只是现今愈加频繁。” “失踪少女之事亦有眉目，幕后黑手仍是天香楼，据久被关押的武林人士所言，天香楼主常年修炼一门残忍奇功，以带圣武修行境界少女为鼎炉，可保青春永驻，更有增寿之效，是否还有其他效果，犹未可知。只是薇歌所在地牢中，并未见到有其他少女关押。” “明日巳时两刻，天香楼恐有大事发生，乾坤院关押众人，须悉数被带走，祸福难知。” “片刻前有天香楼三护法与其弟子被关押至此，天香楼炼尸之事，内部应非铁板一块，或可利用。” “若有人可见此信，薇歌恳求侠士拯救登州武林于万劫之中。” 地下密室的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老掌柜与蒋道缓缓走了进来，看到单薇歌在少女白净纤细的玉手旁，已经堆积了一摞纸张，皆写满了字迹。 蒋道透过栅栏，随手拿起一掌，看到单薇歌书写的内容，啧啧道：“字写的真是好看，不过又有谁能看到呢？怎么样，单姑娘，改变主意了没有？” “你就是单薇歌？楼主看上的人？”老掌柜苏牧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少女，“楼主雄才伟略，见你身俱灵根，惜才之下，才欲收你为仙法弟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单薇歌淡淡看了一眼老掌柜，没有说话，只是抿嘴，兀自低头书写，表达了不合作的态度。 “呵呵，小姑娘真想如那些人一般，枉送了性命？”苏牧早听说了单薇歌的态度，本也不对说服单薇歌抱什么希望，也不生气，只是呵呵一笑。 在苏牧的身后，张闯的眼睛眨了又眨也不敢确认，但油灯昏暗灯光下，苏牧背影实在是不清晰，直到听到声音之后，张闯才千真万确地发现，眼前这位老人，不就是当初同闯风雨庄与一剑阁的“奇石老人”苏牧？ “苏……苏前辈！您怎么进来了？！”张闯的声音有些发颤。 听到张闯的叫声，回过头来，苏牧嘿嘿一笑，道：“老夫身为天香楼老掌柜，如何不能进来？” “老……老掌柜！”张闯被消息震惊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从未想到过，炼尸案的幕后黑手之一，竟然就是他们倚为靠山的奇石老人，或者说奇石老人本就是天香楼老掌柜的一张面具。 听闻眼前之人便是老掌柜，柏高泽猛地呼吸一紧，上前抓住护栏，高声道：“你是老掌柜！？你们做此等炼尸之事多少年了？竟然一直瞒着我！天香楼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嘭！ 老掌柜伸出一掌，隔着栅栏击打在柏高泽肩头，将之击飞撞在牢房墙壁之上，冷冷道：“柏高泽，休得吵闹。你修炼圣武也有三十余年，应该知道入外相的艰辛吧？” 柏高泽不明所以，道：“当然听说过，若无准备，九死一生，即使有了准备，成功几率三成左右。” 老掌柜嘿嘿一笑，道：“知道艰难就好。告诉你，楼主所谋之事，便是无需度入相之劫，便可入外相的绝世秘法，你可知道这是何等的难得吧？” “无需渡劫……”柏高泽怔怔低喃，一时竟是忘了从地上挣扎爬起。 作为一州顶级势力的核心成员，他如何不知多少惊艳绝伦的炼魂境江湖巨擘，最终都倒在了入相之劫上，最近的一位牺牲者，便是大德寺高僧，发宏愿行善万事的净得禅师。若是入外相能避开入相之劫，只怕天下间的外相强者，要多出来三四倍。 “柏高泽，张闯，事不秘则失全盘，所以楼主将此事的知情范围控制得极小，哪怕四大护法，也仅有蒋道一人知晓全部的事实。“老掌柜收起了方才冷酷的面孔。 顿了一下，老掌柜继而循循善诱道：”如今只差明日良辰，楼主炼化掉这些高手，入相成功，便可尽全功。你们与老夫同僚一场，老夫也不愿你们这样便丢了性命。之前是不知者不罪，今日既已知情，可愿继续作为天香楼的一份子，与我们一同征战江湖？” 第五十七章 练功 “炼化高手？什么意思？你是说……”柏高泽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出质寻的目光，死死盯着老掌柜。 “不错，就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些人的功力都是要被楼主吸成人干的，不然楼主如何可以骗过天劫？” “楼主……可曾练过真洞炼尸秘法？”柏高泽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尊敬的天香楼主，真实面目如此残忍。 老掌柜的神情有些不屑：“当然练过，不然哪里能弄来这么多僵尸，去吸引武林中人的注意力呢？” 老掌柜的话，绝了柏高泽最后一丝希望，无论是炼尸，还是将武林强者当成材料一样收割，天香楼主都深度参与其中，或者说她就是主导者。 柏高泽咳出一口鲜血，从地上缓缓爬起，正色道：“二十八年前，柏某年轻气盛，得罪了仇家，被人追杀于江湖之中。楼主出手相救，更是以天香楼相邀，柏某得入天香楼，方才有了这一身武艺。不过柏某始终认为，做人要有最后一丝底线，柏某不会越过，所以，若楼主要柏某这身功力与性命，请动手吧。” 说完，柏高泽盘膝闭目，流下两行清泪，脸颊微微抽动，似乎在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师父……”张闯呼唤了一声柏高泽，柏高泽的选择，令张闯内心震动。 “你呢？”老掌柜对于柏高泽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继而看向张闯。 轮到自己面临选择，张闯内心突然变得平静，道：“我妹妹张秀芳如何了？” “张秀芳是谁？”老掌柜一脸疑问，旁边立刻有一名看守，在老掌柜身边耳语了几句。老掌柜似有恍然，随即皱眉，道：“张闯，你妹妹半个月前，已经为楼主的神功大成捐躯了。此事老夫也很遗憾，老夫很欣赏那日你在风雨庄展现出的勇气，若你愿意继续为天香楼效力，可挑选一门外相功法修炼，作为此事的补偿。” 听闻妹妹的死讯，张闯深深吸了一口气，盘膝坐在柏高泽身边，郑重道：“愿求成仁。” 得到张闯的回答，老掌柜目光又在张闯与柏高泽盘坐的身影上扫视一眼，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离开了地下密室。 蒋道口中发出啧啧惋惜声，对着另一侧的单薇歌道：“单姑娘在好好琢磨下吧，别像你对面两个傻子，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明日大事过后，我再来问问你。” 说罢，蒋道对着牢房中的柏高泽随意抱了下拳，算作与昔日同僚的最后告别，也离开了密室。 …… 天香楼十五层。 这里是天香楼主的住所，即使是天香楼核心层，也只能进入这里有限的房间。十五层的一切，对于登州武林来讲，充满了神秘。 天香楼主的修炼室，面朝着北海，凭窗即可眺望远方的蓬莱仙岛，在窗前有一明黄真丝蒲团，蒲团四周摆放有数座奇石异木，地面上刻画有不明意义地线条。以蒲团为中心的方圆一丈之处，灵气涌动，浓郁程度竟不亚于云霄宗传承之地。 一道妖娆身影盘起坐于蒲团之上，两支洁白玉手交握，自头顶卤门处，缓缓下压至丹田上方，一股浓郁地仙灵之气自妖娆身影出散发而出，又渐渐回缩于身影体内。 妖娆身影正是天香楼主穆子彤。 在穆子彤身前，一名被五花大绑的江湖少妇平躺在地板之上，口中被绢布封住，少妇惊恐的眼神中透出些许的哀求。这名少妇正是在登州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毒娘子”寇卉，从牢中其他狱友的口中，她已经知道的接下来等待她们的命运。 两只洁白玉手伸出，轻轻搭在寇卉额顶。 只消几息工夫，寇卉吹弹可破的面颊渐渐萎缩，露出焦黄之色，满头乌黑秀发，从发根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随着四肢肌肉的迅速消瘦，寇卉的身子挣扎扭动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寇卉的生机顺着洁白玉手化做一股灵力，最终流淌入穆子彤体内，穆子彤娇媚的面孔猛地一亮，继而化为如玉般的光泽。 已经六十一岁的穆子彤，如今看起来如同双十年华的少女，胴体健美，皮肤紧致，一眸一笑似乎都能给人带来春天的气息。 “抬下去吧。”穆子彤收回玉手，吩咐一声，随即闭上双目，炼化起新吸入的生机之力。 立刻有一名炼骨期弟子，搬起了寇卉尸体，快步离开穆子彤的修炼室，来到了十五层的登仙梯门口等待。 随着嗡嗡的震动停止，登仙梯门开了，老掌柜与蒋道走了出来。 “掌柜，大护法，您们回来了。”炼骨期弟子慌忙低头行礼。 老掌柜苏牧沉声问道：“楼主今日的修炼结束了？” “是，今日用的是‘毒娘子’。” 老掌柜点点头，道：“嗯……楼主神功将成，毒娘子炼血初期，又是女性。这等上好材料，今日享用正是时候。” “老掌柜，楼主说今日不管掌柜何时归来，都可随时见她。大护法，楼主说……需要您今晚在楼下坐镇，以防宵小突袭，令咱们损失过大。”炼骨期弟子小声又道。 蒋道闻之一怔，苦笑一下，心知在大事将成之际，必是楼主与老掌柜有要事相商，找借口将自己支开。不过自己的境界与那两人相差甚远，地位自当不同，遂对老掌柜道：“掌柜，那属下便下去看看。” “也好，虽然在青牛与丁风赶来之前，他们突袭天香楼的几率不大，但还是谨慎些为妙。最后一锤子买卖了，你也小心些，别让人看到尸体。”老掌柜嘱咐了一句，便朝天香楼主的居室走去。 “是。” 伴随着登仙梯的开动，蒋道与炼骨期弟子，离开了十五层。 天香楼十五层修炼室内，穆子彤缓缓收功，双眼睁开，看到老掌柜苏牧正静静站在身边等候，略带惊喜道：“阿牧，就知道在大事之前，你会回来！” 第五十八章 旧情人 “子彤，练得如何了？”苏牧眼中闪过一丝温情，自从穆子彤二十年前修炼了他带来的明玉心经后，便返老还童，令他时常想起曾经与她携手共创江湖的岁月。 听闻苏牧此言，穆子彤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微嗔道：“就知道过问功法进度，你这次随那蒙齐出山，一走就是二十天，也不知讲讲这些天的经历。” 听到穆子彤的不满，苏牧道：“子彤，不要任性了，需知你我布局二十年，正是为了能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修炼大道。” “阿牧，你还是这幅无趣的样子，真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看上你了。”穆子彤面露无奈，但还是道出了修炼情况，“和计划中进度几乎一样，如今我体内真气愈发汹涌，已快压制不住，估计明日再祭炼两名炼血强者的功力，便可破境入相了。” 苏牧闻言，关心道：“最近修炼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一切正常，昔日强行吸收那些强者所造成的隐患，这些天也未曾发作。”穆子彤回忆了一下。 “明玉心经脱胎于悟法境仙法，与圣武之道结合修行，此路之前修行心经者，无人尝试，我们便是探索者。不曾发作就好，不然我的心会疼的。”问过了修炼进度，苏牧走上前坐在穆子彤身边，牵起穆子彤的手轻轻抚摸着，“蒋道带回的甄岳，你应该看到了吧？” 穆子彤露出了追忆的神色，道：“当然看到了，现在暂时交给邱良去控制。还记得四十年前，我在江湖上误杀了甄家一名核心子弟，还是甄岳这老头追杀的我，要不是苏郎你突然出现，只怕便没有了今日的穆子彤。” “当年我说过，必让甄岳不得好死，也一定会帮你成为天下瞩目的女人，这两件事情，第一件已经做到了，第二件马上也可以完成了。”苏牧嗓音中带着兴奋。 四十年前，苏牧二十五岁，只身来到登州闯荡江湖，因为一个巧合，从当时已有炼血中期的甄岳手中，救下了正值青春年少的穆子彤。 之后的数年中，两人携手闯荡登州江湖，共同面对来自甄岳的压力，若非天香楼同为顶级势力，只怕穆子彤已被捉去，处死在甄氏灵堂中。 后来在一次与甄氏的冲突中，苏牧连杀甄氏数名嫡系子弟后，突然销声匿迹。再次出现时，苏牧改头换面，变成了奇石大侠。 当时已成为天香楼主的穆子彤，一眼便认出了奇石大侠正是当年的恋人。两人再次相认后，天香楼多一位神秘莫测的老掌柜，穆子彤也开始修炼苏牧从这十几年冒险中获得的明玉心经与真洞炼尸秘法，直至今日，明玉心经几乎功成，只待明日最后一搏。 “阿牧，这些年苦了你了，冒天下之大不为，抓来这么多人供我修炼，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甄岳的话题，令穆子彤陷入了回忆之中，有些动情。 苏牧轻轻拍了拍穆子彤的手背，道：“能与你相守，便是最大的回报。” 入相……也不知这明玉心经是否真可避开雷劫，若是成功，才有相守，穆子彤心中一叹，未将此话说出口，而是道：“听蒋道说，你去了趟青牛谷？” 在她与苏牧的谋划中，青牛道人始终是最大的障碍。 “不错，李家、青牛谷、一剑阁，昔年欺负过你的势力，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苏牧眼中闪过狠厉的目光，“方渊子被我炼制成了僵尸，我总要去看看青牛老道的反应，以便将来有所准备，万幸方渊子向来游走江湖，一个月不回青牛谷也是常事，如今那老道还没有警觉。” “但江湖上都流传，青牛道人可能明日就会到天香楼，苏郎，真的没有问题么？”穆子彤面露忧色。 明玉心经的修炼，需要在炼魂境圆满时，需要大量强者的修为作为奠基，一举冲击外相之境，否则明玉心经便会反噬自身，非但不能延寿，还会耗损本来的寿命。 所以在一个月内，穆子彤与苏牧接连打出了筹备二十年之久的三张牌，邱良、甄岳、青松，来混淆登州武林的视线，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来猎取与祭炼强者。 然而即使最后选定了邱良作为洗白天香楼的人选，甚至蒋道都是内定为可以牺牲的对象，但青牛道人数十年来在登州武林留下的威名，似一座大山，始终压在穆子彤心头。 活祭了这么多强者，穆子彤焉能不怕青牛道人？ “放心，自会有人拦住青牛。”苏牧用力握了握穆子彤的手。 看到苏牧胸有成竹的样子，穆子彤颇为惊讶：“青牛已至心相境中期，天下间能拦住他的人可不多了。” 苏牧的表情神秘兮兮：“子彤，我离开登州那段岁月，结识了不少外相强者，心相境中期虽强，但还远不是天下无敌，且等着看便好。” “阿牧，那些年你……”穆子彤张口欲问。 苏牧伸出食指，轻轻捂住了穆子彤的嘴，神色郑重道：“还是那句，不要问，子彤，有些秘密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 “好，好，我不问。”穆子彤见苏牧严肃了起来，也就由着苏牧，变换了话题，“这次你外出二十余天，对付罗家那几个可能的搅局者，还是失败了？” 苏牧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最好的机会，其实是在观水镇，以我、蒋道、青松的实力，足以吃下罗杜、风花豪与蒙齐。可惜罗杜的实力比意料中更强，在观水镇一剑伤了蒋道，那蒙齐又对青松起了疑心，所以未能动手。” “‘穿心剑’罗杜是淄州罗家的二号人物，又岂能以寻常炼腑中期强者来看待？阿牧，你太轻敌了。那奇石居空手而归，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牧面色古怪，道：“刚刚在奇石居，又出现了两个不该出现的人，让原本完美的猎杀计划，功亏一篑。” “谁？” “孟知凡与穆九红。” 听到穆九红的名字，穆子彤的身形一颤，道：“九红……知道了？” 第五十九章 背后谋划 “九红知道了。”苏牧松开穆子彤的手，转而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子彤，开弓没有回头箭，若非修炼明玉心经，你又怎能如此快的进入炼魂后期？又怎能依旧青春如初？” “可……可她若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无数白骨堆积的基础上，会怎么看我这个母亲？”穆子彤这些年来手段无情狠辣，唯有女儿，是她心中最后一块软肋。 “子彤，你可记得你修炼明玉心经的第一个鼎炉？” 穆子彤的呼吸一滞，陷入了回忆，幽幽道：“记得，是陈年，九红的父亲，那个……混蛋。” “呵呵，在我消失的那段岁月中，他欺骗了你的感情，自是罪有应得，不过你杀他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吧？如今呢？” 沉默了半晌，穆子彤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苏牧道：“他在我心中，已是陌生人。阿牧，你我相恋于微末之际，此生道侣，唯你一人。” 苏牧嘴角弯出弧度，道：“子彤，我提起陈年，不是为了得你这句表白，而是需要让你知道，登仙之路，大道无情。” 穆子彤方欲反驳，却听得苏牧继续说道：“若有一天需要我为你赴死，请告诉我，我愿为你牺牲，随时。” “苏郎……”穆子彤似有不舍，“罗家的人知道了你的秘密，又未能灭口，只怕以后你不能再以奇石老人的身份出现了。” “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不再是奇石老人，可我还是老掌柜，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哎……”穆子彤一声叹息，眼波流转，变换了几种情绪，最终化作坚定，“既然孟知凡与罗家已经知晓了天香楼之事，邱良这张牌只怕也已经无用。那便唯有入相，入相之后，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容身之地。” “子彤聪慧，阿牧早为你安排好了，等你入相，便为你引荐高人。” ……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 酉时六刻，一骑快马踏入了登州刺史府，府中行走的诸值夜官吏，纷纷低头行礼。 来人是专门调查登州炼尸案的钦差御史“三元案首”孟知凡，登州长史魏伦因清查去年税赋，还未下值，见是孟知凡来访，亲自出衙迎接。 “文刺史可在？知凡有要事与他相商。”孟知凡开门见山。 御史临登州，已有十余天，魏伦早就知道了孟知凡的存在，这是孟知凡第一次抵临刺史府，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忙道：“孟御史请稍后，文大人就在后院之中，只是不知是否安歇，不如我遣人相请，也避免尴尬。” “如此甚好，我便在这刺史府厅堂等他。”登州的官场并非青羽社的势力范围，孟知凡也不好太过随便，找了张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给御史上好茶！”魏伦一声清亮嗓音，随即唤来了衙役，安排前往后院通知刺史文峰。 不多时，一位身穿深绯色官府，腰系金带的官员，步履沉稳地走来，正是登州刺史文峰。文峰是二十年前的进士出身，久历官场，见到孟知凡便笑道：“这么晚的天，不知什么风将孟御史吹到我这里来？” “文大人见谅，实是炼尸案主谋已经查清，正是天香楼。只是天香楼主功夫高深，本御史唯恐明日封查天香楼时，被天香楼主伤了自己弟兄，因此特来请刺史调动些许兵马衙役，一起参与明日围攻天香楼的行动。”孟知凡导出了自己的目的。 天香楼的名字果然让文峰与魏伦吃了一惊，道：“什么！天香楼……御史确认没有弄错？” “确认无疑，莫非文大人不相信知凡所言？”孟知凡被质疑，声音冷了下来。。 即便是孟知凡面色难看，登州刺史文峰依旧不慌不忙地道：“御史可有证据？” “本御史之言，还不算证据么？” “哈哈，这个自然算，只是天香楼乃是登州顶级势力，若是被冤枉，被激起了反意，只怕造成的影响，不论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孟御史，你说是么？”文峰笑容满面，可言语间的推脱之意，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孟知凡皱了皱眉，道：“那文大人的意思是？” “之前群豪拜访一剑阁查出甄琦炼尸案的事情，孟御史应该知道吧？孟御史出身太华宗，相信号召几十上百个武林群雄不成问题。不若效仿一剑阁之事，等孟御史带来了确凿证据，届时哪怕天香楼有通天的本事，本官也定然派兵围剿天香楼，如何？” 文峰的意思很明确，即使孟知凡以御史身份要求，今日也是不可能下令派兵，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便是证据不足，怕激起民变。 孟知凡心中微动，看来这登州炼尸案的背后，名堂不止一星半点。 深深地看了一眼文峰与魏伦，只见文峰微笑等待回复，魏伦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一副绝不参与争锋的样子，孟知凡遂呵呵轻笑道：“既是文大人想清楚了，知凡也不勉强，待来日再会，告辞。” “那就祝孟御史早日找到证据了。”文峰拱手。 待孟知凡离开刺史府后，登州长史魏伦心有余悸地对文峰道：“文大人，这孟知凡可是孟尚书的爱子，就这样……没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担心激起民变这理由还不够么？”文峰一声冷笑，“青羽社虽强，但也管不到本官的头上来。” 魏伦暗暗苦笑，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文峰的座师是五姓七望之一荥阳郑氏的郑江，郑江身为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自然可以护住文峰，而自己这个背景普通的小辈，陷入这等漩涡，可就麻烦了。 略一思忖，魏伦又劝道：“孟知凡心高气傲，若非有了足够的把握，一举成事，绝不会轻易来州府调兵，文大人还是再考虑考虑？” “仁杰（魏伦字）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这天香楼背后也不知牵扯到了什么，亦有大人物来了暗示，让我们静观其变便是。”文峰透露出了一些他拒绝派兵的真正原因，以安魏伦之心。 “啊？一介青楼商贩竟然……”魏伦吃了一惊。 文峰点了点头，神秘兮兮地一笑，转身回了后院府中。 第六十章 风声鹤唳 在蓬莱城北的崇文大街上，有一片巨大的院落，院落中数十株四百年的古树，展现了院落主家悠久的历史，四米高的灰墙青瓦，围出了一方豪强的神秘气派。 登州李家自四百年前，便从赵郡分支而来，在此生根发芽。 李家家主李德言，还兼任了圣武州学副馆主一职，与总馆主莫云一起被朝廷派去了蓬莱仙岛办事，至今未归。 自从几位长老与李家大小姐李湘失踪后，整个李府便陷入了一片沉重的气氛中。 整个李家只剩下了个炼骨后期的长老李长顺，算是最后的顶梁柱。整个登州武林炼血境的强者都失踪了大半，李长顺又能做什么？还好大靠山赵郡李家的子弟“大戟”李江，这两个月都在登州，出手稳住了登州李家的局面。 如今李江已经与一位神秘的客人，在李家家主的书房中密谈了小半个时辰。 “如此说，听雨楼这次是不会出手了？”李江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悦。 坐在李江面前的，是一位看起来相貌普通的黑衣人，正是听雨楼第二楼杀手，“幽影”黄逍。面对来自李江的压力，黄逍神色轻松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我说过了，已经有不亚于你们赵郡李家的势力下单听雨楼，只要求不插手天香楼有关的事件，听雨楼已经接单了。” “之前一剑阁的事情，我们不是合作的不错么？”李江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敲打，透露出心中的隐隐焦虑。 黄逍轻笑一声，道：“若非和你们五姓七望接连两次合作，我连对方委托的内容都不会告诉你。” “那……能否再透露一下委托人的线索？”李江试探了一下。 “赵郡那两个人？”黄逍眉毛一扬。 “简单，不过杀了几个小地主而已，过几日便可以放了。”李江无所谓地道。 黄逍咧出一个笑容，道：“那就再说一句，委托人和你们赵郡李家可很熟悉哦。李将军，时候不早了，黄某告辞。” 未等李江再说话，黄逍的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李家熟悉的势力……李江皱皱眉，手指不断敲击，思虑半晌，还是没有头绪，忽听到门外敲门声，长老李长顺走了进来。 “有事情？” 李长顺忧心忡忡道：“刚刚刺史府传来消息，文大人拒绝了孟御史的调兵请求，理由是怕冤枉天香楼，激起民变。” 李江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道：“文峰是郑江郑大人的弟子，在插手天香楼的势力，让文峰都退让了？” “那我们怎么办？江少爷。”通知不到家主李德言，李长顺唯有抱住李江这条大腿，才可能解决李长鸣与李湘失踪的事情。 李江冷笑一声，道：“文峰不敢管的话，还有威虎军，派人回复孟知凡，就说明日上午，威虎军会出面，查封天香楼！” …… 蓬莱城中一处民宅。 “一剑公子”丁路小心翼翼地站在一名年轻公子身前，道：“谢公子，不知唤在下来，有何吩咐？” “你们真用了孟知凡带来的催神散？”谢公子笑意盈盈，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眼前这张公子虽是态度和蔼，但丁路却不敢大意，因为张公子乃是青羽社魁首，宰相谢文康的长孙谢至斯，一言便可调遣上万士人的权势人物。 “是，炼尸案搅得登州人心惶惶，完全盖过了单府施粥的风头，只得另想它法，如今效果甚为不错，几个镇子的百姓，对单家交口称赞，凑齐一份万民书不成问题。”丁路答道。 谢至斯用扇子点了点丁路，摇头道：“你们啊，先下毒，再治病，这等损招也想的出来，若是事情败露，适得其反。” “请谢公子放心，知情者除了在下、孟知凡与单服外，其余皆已经意外毙命于奇石居中。只是……”丁路突然犹豫了下。 “怎么？还有其他人知道？” “单薇歌与关良俊可能知道，不过这两人身份特殊……” 谢至斯哼了一声，道：“单薇歌自是不会说，关良俊我知道，算是聪明人，应该不会乱说。你们还弄丢了单经最宠爱的孙女，最好别出事，若是出事，可对单家不好交代。” “在下与家父已经约好，明日在天香楼……” 谢至斯直接打断了丁路的话，道：“好了好了，我不管登州这摊子烂事，记住了，蓬莱仙岛的情报，所有都要同步给我一份。” “是。” …… 蓬莱城外，大柳行镇。 “仙人，我这疾病，可有隐患？”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为起把脉的青牛道人。 数日行医，青牛道人基本掌握了“流气照影术”，并更多了不少蒙齐所留术法中没有的实操经验。用灵力感受半晌，青牛道人放下男子的手腕，道：“前几日孟御史与单家发放的药，十分对症，你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啊，谢谢仙长！”男子跪在青牛道人身后叩首。 “无妨，孟御史与单家这药方没有隐患，老道就放心了。去也！” 说吧，青牛道人不急不缓，离开了男子家中，踏上了柳树夹道的驿道，向蓬莱城走去。 行至半路，青牛道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一道身影堵在他的身前，气势如渊，竟是外相强者，隐隐之间，完全不弱于青牛道人的气息。 “青牛，别来无恙。”身影微笑着打着招呼，脚下却是寸步不让，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见到来人，青牛神色凝重，道：“你也要掺和进来？” “哎呀，用掺和这个词多难听。天香楼的事情，便由五炼境的小辈们去解决，不好么？”拦住青牛的身影笑眯眯的看着青牛道人。 “你可知天香楼有可能在行炼尸之事？”青牛道人的声音冷了下来。 身影无所谓的摆摆手：“在问仙路前，这不过些许小事而已。反正我的任务只是拖住你，让你明天下午之前，赶不到天香楼即可。” “动手吧！”青牛身上气势迸发。 大柳行镇外十里之地，一场惊天动地的外相强者之战爆发开来。 翌日清晨，有行人经过大柳行镇外驿道，赫然发现，方圆两里之地，大坑无数，原本成片的柳林只剩残干断枝，周围似有隐隐药香，又似有阴风阵阵。 行人不明所以，以为灵异之事，报至蓬莱刺史府处。 登州刺史文峰，如何不知这是外相强者交战遗留，青牛道人今日将入蓬莱的消息早就传到刺史府，但直到上午巳时，蓬莱城四门皆未有青牛入城的消息传来。 文峰微微惊讶，喃喃道出了三个字：“天香楼……” 第六十一章 围困天香楼 北海之畔，天香楼下。 大队穿着精甲的战士，列着整齐的队伍，穿街过巷，将占地数百亩的天香楼，团团围住。一位位士绅名流，从天香楼中被请了出来，每个人的眼中惊惧不已。 威虎军出手了！ 中原道百万平方公里，驻扎着六支精锐部队，每支部队一万五千人，其三分之一的军士都达到了炼皮境，余者也相差不远，专门负责平定境内谋反之事。 威虎军便是其中一支。通常此等强军的统领，都至少由炼腑境强者担任，但“大戟”李江身份高贵，乃是赵郡李家子弟，加上年纪不到四十，算是军中少壮，以炼血中期的境界，破格担任了威虎军统领。 此刻李江身着铠甲，背手站立在天香楼的大门之前，冷峻地看着一位又一位的江湖豪客当地名流，从天香楼中走出。 原本嘴上还骂骂咧咧地江湖客们，在出了天香楼见到李江的一刹那，纷纷闭上了嘴，他们想起最近李家失踪的几位长老与小公主李湘，这无异于打了赵郡李家的脸，这位手握重权的军爷心情可不会太好，对于这些混迹江湖多年的老鸟们来讲，触霉头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做。 在李江身边，还有两人与其并肩而立，身穿宝蓝衣袍的是钦差御史孟知凡，身穿青色书生装的，是工部员外郎罗杜。 三人身后还跟着“影刀”蒙齐、“酒鬼”风花豪、“小飞侠”关良俊、“飞云大刀”童自云、“血衣刀客”闻达、“一剑公子”丁路、“拜山猿”李长顺等赫赫有名的江湖侠客。 而在这群江湖侠客中，有一位妖娆女子让每位从天香楼出来的客人不禁侧目，这娇媚面孔如此面熟，依稀是十年前的天香圣女穆九红。 这令众人心中一咯噔，这场戏恐怕不会小。 “哎呀，李将军，今天你这是抽了哪门子疯啊，怎么就来找天香楼的晦气呢？”天香楼的二护法“红娘”任玉蓉，从天香楼中摇曳着走出，便欲挽起李江的胳膊。 李江一把将任玉蓉推开，冷哼一声，道：“自是有线人来报，天香楼便是炼尸案的源头所在，本将军统管六州之地的军务，接到孟御史求助，此等要案自是需要亲自过问。” “李将军可不要开玩笑，炼尸案怎么可能与天香楼有关？你那个线人只怕是虚晃一枪吧，线人是谁，可否告诉玉蓉？”任玉蓉一脸的无辜。 “任护法可认识张闯？”李江死死盯住了任玉蓉的表情。 任玉蓉颇为自然地道：“当然认识，柏高泽的弟子，他怎么了？” “可否请张闯出来一见？” “张闯出外历练，至今未归，恐怕不能满足李将军的需求了，不若妾身陪将军入楼喝上两杯，也许过阵子，张闯就正好回来呢？”任玉蓉一声轻笑，眼中俱是真诚。 听到任玉蓉此言，蒙齐心中一咯噔，眼前这个任玉蓉只怕也是炼尸案的知情人，否则不会如此隐瞒张闯的信息。当下蒙齐越众而出，朗声道：“任护法，可否让我等前往乾坤院一观？” 乾坤院三个字一出，任玉蓉的脸登时变色，道：“你怎知乾坤院……” 看到任玉蓉脸色突变，李江还能不知道乾坤院有鬼，正要下令搜查乾坤院，忽听得身后传来骚动，登州李家的管家李福满脸惶恐地冲了过来，大叫道：“江老爷，不好了！邱……邱良出现在李家附近，带着大批僵尸围攻李家！” 这个消息让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邱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赶在蓬莱城公然出现，而且进攻的是身为老牌顶级势力的登州李家！ “孟御史、罗员外郎，恐怕我要先带兵回去，收拾下邱良那只挑梁小丑！这里先拜托你们帮我看住了。”李江带兵围攻天香楼，就是为了登州李家出头，李家遇袭，他自然是要亲自赶回救援。 李福却慌忙拦住李江，惶恐道：“江……江老爷，那邱良带来的僵尸里，厉害人物可不少，简直快屠杀了登州武林，‘剑太岁’甄岳、青牛大弟子方渊子都……都变成了僵尸，还……还有李长鸣长老，您贸然过去恐怕……” “甄岳他……”李江呼吸一滞。 方渊子、李长鸣、樊胜变成了僵尸，李江早就从孟知凡与蒙齐口中了解，如今又确认了一位炼腑中期的甄岳，而眼下青牛道人始终未到，一剑阁“微风剑雨”丁风也未出现，己方炼腑境的强者只剩罗杜、孟知凡与穆九红，实力对比已经失衡，李江不由得暗恼自己对天香楼轻敌冒失了。 “李将军，李家那边便由我、童总镖头和闻达一道陪你去吧。花豪与良俊均有伤在身，蒙齐，你陪他们留在这里。”罗杜见李江踌躇，出言安排了罗家与苍雷镖局的人马。 “我和敏行（丁路字）也与你们同去。”孟知凡没有等来青牛道人与丁风，没人可正面硬抗炼魂圆满的天香楼主，早就打了退堂鼓，巴不得离开天香楼。 如此一来，留守天香楼的人，便只剩下了穆九红、蒙齐与关良俊，关良俊还重伤未愈，只能算作小半的战斗力，实力薄弱了不少。童自云皱眉道：“若是孟御史与丁公子也去救援的话，我和闻达便留在这里，避免被人声东击西。” “也好。”罗杜点头。 “等一下。”蒙齐从怀中掏出十余枚丹药，递到罗杜手中，道：“杜叔，这是黑云丹，可防邱良邪恶功法的腐蚀之毒。” 罗杜随即给李江等抵抗僵尸的核心强者各自分发了一颗，一切准备就绪。 “亲卫营，跟我走！” 李江一声令下，从围住天香楼的威虎军士中，分出了两百余人，带着战场杀气随李江直奔三里外的登州李府。 罗杜、孟知凡、丁路、李长顺自是跟在李江身边。 顶级的强者走了大半，但依旧有近两千名威虎军将士，将天香楼团团围住。 在场人中穆九红境界最强，又是代表天塔身份，当前一步走出，对着“红娘”任玉蓉语气沉重道：“师姐，乾坤院中究竟有什么？” “陈小七住在那里，你早就知道的。”任玉蓉装糊涂道。 “师姐何必装糊涂！那师妹可要去见见这位姐夫了。让开！” 穆九红微怒，一个踏步便从任玉蓉身边掠过，冲进了天香楼，速度之快，几乎让任玉蓉不及反应。蒙齐大惊，慌忙叫了穆姐姐，追了进去。 见穆九红与蒙齐两人冒失的直接冲进了天香楼，李江又不在身边，无人可调动围困天香楼的威虎军，童自云跺脚，道：“这两个家伙，哎！风大侠，你与关舵主在这里等候，若是有变，随时派人通知李将军，我与闻达也进去看看。” 说罢，童自云与闻达也冲进了天香楼。 第六十二章 兵刃相向 天香楼中陆续还有不少被驱逐中的客人在缓缓走出，也有近百位威虎军战士从旁押解监督，场面混乱至极，穆九红等人的进入，并不显得十分显眼。 只消片刻，穆九红便轻车熟路地窜出天香楼主楼，经过幽静的内院，来到最西侧的乾坤院，冲入院中，便看到老掌柜苏牧，大护法“风流客”蒋道，客卿“浪荡蝴蝶”陈小七，天香楼主的二弟子闻婵娟，已在院中等候。 在老掌柜的脚下，倒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生死不明，穆九红认识此人，正是天香楼四护法董月，不禁怒道：“老掌柜，你将董月怎么样了？” “又是一个和柏高泽一样不识抬举的家伙。”苏牧语气阴沉，抬头望见蒙齐等人追来的身影，似在意料之中，“蒙小友，你果然找到这里来了。” 蒙齐与童自云闻达追上穆九红，见到这些人，心中一沉，这里只怕是老掌柜刻意埋伏好的圈套。 “穆姐姐，乾坤院地下有乾坤。”蒙齐抽出蝉翼刀，站到穆九红身边，童自云与闻达亦是持刀戒备起来。 老掌柜轻轻鼓起掌来，笑道：“看来蒙小友知道得还不少嘛，让我猜猜，镜影术，对不对？” 听闻镜影术的名字，蒙齐眼睛猛地睁大，又听道老掌柜继续说道：“单家的小姑娘就是用这个术法，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引来了博陵崔氏聘请听雨楼的追杀。昨日这小姑娘倒也聪明，在牢房中自顾自的写了不少东西，只怕就是为了给其他懂得镜影术的人观看，不是么？” 朝中涉及到五姓七望的事情，老掌柜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晰，甚至连博陵崔氏聘请听雨楼的事情都知道，蒙齐愈发觉得老掌柜深不可测。 不过听老掌柜的意思，单薇歌并未遇害，这个消息让蒙齐心中稍安，沉声问道：“单姑娘被关在这里？” “老夫没有阻止那小姑娘通过镜影术传讯，本意是想把你们几个知情人都引来这里，没想到只来了你一个。”老掌柜口中略带遗憾，微微摇头。 “你把单谷娘与张闯他们怎么了！？”见老掌柜绕着圈子，就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蒙齐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还是先关心下自己吧，蒙齐，嘿嘿，不久后你就可以见到那位单家的小姑娘了。”老掌柜说话间，蒋道、陈小七与闻婵娟已是上前逼近一步。 穆九红一挺高耸的胸脯，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嗔道：“老掌柜，蒋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老掌柜苏牧皱了皱眉，道：“九红，上次在奇石居已是让了你，此事与你无关，稍后子彤自会与你解释。” “老掌柜，身为天塔豹卫，伤害了整个登州武林的事情，怎可能与我无关？”穆九红声音带有了几分怒气，胸口起伏不定，手中握着的红色飘带，已是在周身漂浮起来。 听到天塔二字，苏牧更是哈哈一笑，道：“九红，不要天真了，武林动乱，只要不过度波及百姓，天塔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不波及百姓，老掌柜，难道你不知道？僵尸早就袭击了非武林人士，外面数万百姓更是已经染上了僵尸带来的瘟疫，若非青牛道人及时医治，情况只怕更加严重！”蒙齐厉声说道。 苏牧不屑道：“这些都非天香楼所为，至于谁在浑水摸鱼，老夫懒得去猜。” “登州是我自幼成长的地方，我不能看它……总之，老掌柜，住手吧！”穆九红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怒气，言语中带有一丝哀求。 见穆九红依旧不肯退让，老掌柜幽幽一叹，掏出了成名兵器“人命算盘”，道：“九红，既然还是这么天真的话，那就让叔叔见识一下你从天塔学来的本事吧。” 见老掌柜终于拉下了脸面，穆九红也放下了幻想，深吸了一口气，道：“老掌柜，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动手吧！” 说着，穆九红纤细的手腕一抖，红色飘带便如有生命般刺向老掌柜。老掌柜嘿嘿一笑，右手在人命算盘上轻轻一拂，立刻便有十余枚算珠飞出，砸向穆九红。 随着双方最强者的交手，其余人也捉对厮杀了起来，童自云挑上了“风流客”蒋道，闻达则与闻婵娟缠斗在一起。 蒙齐的对手是“浪荡蝴蝶”陈小七，这位前江湖著名淫贼，已经近乎销声匿迹十年，同样的，他的真实功夫也更加神秘。登州武林榜对陈小七的描述语焉不详，只从其数次轻描淡写间，便教训了炼骨后期强者，判断他的实力已经有了炼血初期。 “江湖都说你后生可畏，今日便要称称你的斤两！”话音落地，陈小七持一柄三尺长剑，急速围绕着蒙齐游走，速度之快，竟令身形模糊起来。陈小七昔年得名浪荡蝴蝶，正是靠着这手绝妙的轻功，如同蝴蝶一般令人琢磨不定。 能退隐江湖十年仍在江湖留名的强者，果然有一手绝活儿，蒙齐微微眯起双眼，感受着空气中的气流轨迹，蝉翼刀出！ 暗色刀芒闪过，一刀已过千重山。 蝉翼刀裹挟着犀利的劲风，朝六处陈小七最可能下手的地方劈去，当当当当当当，连续六次刀剑相击，似蜻蜓点水，两人相互间的进攻浅尝辄止。 带着惊异之色，陈小七连退三步，他从没想到不满二十一岁的蒙齐竟然能够预判到他的每一次攻击，而起还拥有如此强劲的力量。自穆九红之后，他还从未见过下一位如此出色的年轻人。 “比起钟昌，你的轻功还差得远！该我了！” 当初紫阳书院武道台上，“大悲掌”钟昌的轻功，令蒙齐几乎难以招架，最后靠着计谋与术法相结合，才巧败大悲掌，这是令蒙齐记忆犹新的一战。 一股仙灵之气自蒙齐体内流转，传送至手中蝉翼刀上，控物术发动，蝉翼刀在蒙齐手中轻如鸿毛。蒙齐身影渐渐飘忽，似真似幻，如流云般缥缈。 大漠烽烟雪茫茫！石壁刀法第三式，发动！ 第六十三章 算之风暴 蒙齐的身影如影随形，有了流云飘加持的石壁刀法第三式，更加诡异，令人琢磨不定，较之方才的陈小七，蒙齐此刻才像一只真正的蝴蝶，在花丛中舞蹈。 转瞬间，耀眼的刀幕遮盖住了持剑抵挡的陈小七，随着陈小七一声惨叫，两人的身影再度分开。 蒙齐斜持蝉翼宝刀，陈小七浑身鲜血，软软倒在地上。 两人虽同为炼血初期，但已与天下顶级势力天骄数度交锋的蒙齐，显然已经与寻常炼血初期强者不在一个层次。 十招之内，登州成名二十年的“浪荡蝴蝶”陈小七，毙命于天香楼乾坤院。 在另外的战场之中，闻达初入炼骨后期，但凭借一股死战不退的狠劲，与老牌炼骨后期强者闻婵娟斗得旗鼓相当。 穆九红虽境界低于老掌柜，但其加入天塔十年来，从天塔习得一套法则级的“乾元两仪鞭法”，实力不可以寻常炼腑中期强者计算。此刻将一条红色飘带舞动得密不透风，时而还能对着老掌柜挥出一鞭，将老掌柜逼退半步。 一时间老掌柜随指挥着漫天算珠，不断进攻，竟也攻不破穆九红的防御。 童自云这边却是险象环生，蒋道早就是炼血圆满境界，即便可自创外相级功法的“酒鬼”风花豪较之都稍逊半筹，更何况不过炼血中期的童自云。 随着蒋道手腕一送，手中长剑抖出了漫天剑花，身形亦化为一道虚影，直刺童自云。童自云手中大刀跟不上蒋道的出剑速度，不得已之下，只得飞身而退以躲避蒋道杀招。 异变突生—— 嗖嗖！两枚算珠从童自云背后袭来，狠狠地击打在童自云的双肩之处，老掌柜在与穆子彤交手中，竟还尚有余力给予童自云致命一击。 童自云剧痛之下，大刀脱手，身形也定在了原地，眼见蒋道这一剑直刺而来，再也无法躲避。 “蒋道！我来会你！” 蒙齐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飞扑而下，势若千钧的一刀，迎向蒋道一剑。 再起波涛三叠浪！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蒙齐接连不断的攻击，令蒋道不得不暂时后退，放弃了追杀童自云的打算。 “死了？废物一个。”蒋道余光瞥见陈小七的尸体，不屑的冷哼一句。 随即蒋道看了眼手中的宝剑，道，“素闻蝉翼刀锋利无比，今日特地拿来了方渊子的龙渊宝剑，来吧，蒙齐。” “倒要见识下风流客的厉害。”蒙齐横刀，摆出架势。 未及两人交手，却听得闻婵娟一声惊呼。 原来是闻婵娟眼见相公陈小七毙命，心神一慌，被闻达抓住机会，一刀砍中右臂，鲜血淋漓，战斗力大减。 “哼！” 见陈小七身亡，闻婵娟落败，老掌柜一声冷哼，浑身气势大涨，压迫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只见老掌柜双手溢散出了苍白淡芒，左手端起人命算盘，右手在算盘之上飞快拨弄，一股隐含的力量在算盘之中凝聚，周围空气阵阵涟漪，似乎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哗啦！ 随着老掌柜右手在算盘上一划，九十三颗算珠以两颗七彩圆石为核心，排成了暗含规则的阵势，以肉眼不急可见的速度，击向穆九红。 算之风暴！老掌柜的必杀绝学，五年前，老掌柜曾以此招击伤过泰山派皮相境初期的长老天慧道人，由此闻名天下。 红色飘带在空中疾武，旋转出一片赤色画幕，仍只来得及挡住大半算珠，防守阵势便被两颗七彩圆石砸破，数十枚算珠铺天盖地涌向穆九红。 穆九红银牙一咬，整个人轻飘飘地向空中飞去，一个翻身落在了乾坤院的屋顶之上。 “小心！” 在穆九红躲开的同时，已经高声叫道，她太了解老掌柜了，这个神秘的家伙行事从来极具目的，一石二鸟是常事。 果然，老掌柜这致命一击，压根目标就不是穆九红，而是被穆九红挡在身后的童自云与闻达。 面对汹涌而来的算之风暴，即使被穆九红挡住了大部分，童自云能看清算珠轨迹便已颇为不易，只来得及举起大刀，护住头部及胸口要害，胡乱一通挥动。 磕飞十六七颗算珠后，剩余的近十颗算珠将童自云射了个对穿，最严重的便是击透腹部的那颗，顿时童自云身下鲜血流了满地。 一声痛呼后，童自云跪倒在地，几番努力想要站起，但终究是失血过多，失去了战斗力。 相比之下，算之风暴仅仅算是捎带上闻达，四颗算珠绕过了童自云，带着刺耳的风声击向闻达。 闻达方要出刀击飞算珠，便听得蒙齐一声大吼：“老闻让开！” 感到身侧劲风忽起，闻达就势往地上一滚，在原本闻达所在位置，蝉翼刀闪过，四枚算珠被蒙齐一一磕飞，但算珠上带来的力量，即使是蒙齐也不禁身形一滞，未能继续出手攻击老掌柜，被迫落在闻达身边。 不等蒙齐与闻达再做交流，老掌柜的九十三颗算珠再次悬浮在他的身边，随着老掌柜一指，又是分别朝着穆九红、蒙齐、闻达射来。 射向穆九红的算珠不多，穆九红手腕连抖，红色飘带轻而易举的挡住了老掌柜的算珠，只是却来不及去救援蒙齐闻达两人。这仅是阻拦穆九红救援的虚招。 绝大部分的算珠，已是朝着蒙齐闻达飞去！ 一刀已过千重山！ 蒙齐挥舞着蝉翼刀，漫天刀海迎着算珠翻腾而去。 此刻正面迎击老掌柜的绝学“算之风暴”，蒙齐方知道老掌柜上次在奇石居时，只因穆九红的突然出现，最终手下留情，没有使出绝学便离去，否则即使罗杜与自己能全身而退，已经受伤的风花豪与关良俊，未必能留下性命。 算之风暴的每一颗算珠仿佛都蕴含着千钧之力，将蒙齐逼得节节败退，纵然蒙齐控物术与石壁刀法一同用出，将蝉翼刀挥舞得几乎密不透风，连续近百刀的全力施为，仍是令蒙齐感到内息不济，他的圣武境界终究低了一些。 终于，蒙齐一口气息未能接上，手中蝉翼刀慢了半拍，便觉左腿剧痛，一颗漏网之鱼，擦伤了蒙齐的大腿。 紧接着，三颗算珠亦是冲破了蒙齐的刀阵，朝着闻达呼啸而去。 第六十四章 四护法 闻达举刀在空中划下一道折线，连续两次撞击，挡下了前两颗算珠，算珠上的巨力令闻达连退两步。 还有一颗！闻达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双眼，捕捉到了算珠轨迹，浑身力量凝聚在双手之上，挥刀横击，劈在第三颗算珠之上。 咔嚓！ 闻达只感到长刀一震，精钢长刀，竟被这小小算珠击断为两截。 这就是炼腑后期的威力么……闻达这才知道，老掌柜打出的算珠究竟有多恐怖，仅仅余波，就几乎令自己抵挡不住，若不是蒙齐当在他的身前，只怕立刻便会横尸当场。 “果然有些意思，蒙齐，可惜了，螳臂当车说的就是你啊。”老掌柜望了望天色，手掌一挥，九十三颗算珠飞回人命算盘上归位。 蒙齐一怔，道：“什么意思？” “桀桀，蒋道、闻婵娟，时候到了，咱们走。”老掌柜没有回答蒙齐的问题，一个纵身已是飞出了乾坤院。 闻婵娟受伤之后，趁着老掌柜掌控局面时，早就悄悄挪到了乾坤院门口，老掌柜方一开口，一个闪身便失去了踪影。 蒋道举着龙渊宝剑，本是准备与蒙齐大战一场，听闻老掌柜之言，诡异一笑：“待大事完成后，再来收拾你！” 说着，蒋道一个后空翻，双腿凌空虚点数下，也离开了乾坤院。 “你们等等！我娘在哪？！”穆九红双足一顿，腾空而起，追着蒋道离去。 转瞬之间，方才激战得热火朝天的乾坤院，一下子恢复了寂静，唯有童自云卧在地上，血流不止，欲挣扎起身间不时忍不住疼痛，呻吟几声。 蒙齐与闻达慌忙走上前去，蹲在童自云身边。 童自云的伤势不轻，四肢均有一到两个被算珠射穿造成的血洞，小腿腿骨更是有了明显的弯折，最严重的腹部伤口，更是汩汩留着鲜血。 此刻童自云的嘴唇已经发白，但仍强打着精神道：“他娘的，这老掌柜还真是厉害，想不到我连他一击都未能抵挡。” “总镖头，别再说话了，老掌柜是天榜正七品强者，炼腑圆满，差一步就能进炼魂境的人物，天下间能接住‘算之风暴’的人，本就不多。”闻达从怀中掏出了应急的伤药，洒在童自云伤口上。 “没事，让童总镖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说话强忍的话，更疼。”蒙齐精通医理，脱下劲装上衣，撕成数个布条，准备为童自云包扎。 “嘶——”伤药洒在童自云的伤口上，让童自云不禁皱紧了眉头，嘴上不停的说话，减缓疼痛：“闻达，你看蒙少侠就接住了那算之风暴，凭这一手，蒙少侠天榜入个从八品都没什么问题！” “老掌柜第二次‘算之风暴’恐怕未尽全力，操纵这么多的算珠，每一枚算珠都这么强的力量，我不信他能这么从容的连续释放。”蒙齐将一部分布条揉成小团，堵住伤口，另一部分缠绕在童自云的腹部与四肢，用力绑紧，血总算是渐渐止住。 闻达环视了一下乾坤院，不大的院落里，只有空无一人的几个房间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四护法董月，乍一看望去，丝毫不见有什么密道入口的痕迹，疑惑道：“这里不会和风雨庄一样，密道入口是被仙法给遮蔽了去吧？” “应该不会，昨日通过镜影术看到的单薇歌所书，乾坤院关押着数十名武林豪侠，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肯定需要个相对方便的出入口。”蒙齐分析道。 “你们去院子里找找吧，不用管我，我扛得住。”童自云倚靠在墙根，胸口起伏，声音有些虚弱。 正当蒙齐与闻达欲先将童总镖头送出天香楼时，躺在地上的天香楼四护法董月，悠悠转醒，道：“陈小七死了？老掌柜和蒋道呢？” “闻香剑”董月，三十五岁，炼血中期，登州武林榜十九位，身为天香楼四护法，乃是天香楼核心中的核心，闻名四方的女侠。 同时，董月掌握着天香楼九成物资的采买，在蓬莱城的商界同样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与苍雷镖局亦有多次的合作，算是童自云的熟人。 不过在蒙齐三人赶来的时候，董月就已经昏迷在地上。 董月是什么原因被击倒在地呢？是像三护法柏高泽一般，被蒙在鼓里，因不愿屈服而被击昏？还是与老掌柜实为一丘之貉，因某种分赃不均而内讧？这个疑惑萦绕在众人心头，未曾解开。 此刻董月醒来，蒙齐与闻达双双护在童自云身前，戒备地望着董月。 听不到有人答话，董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方看到蒙齐三人，不禁瞠目结舌道：“蒙……齐？童总镖头，闻镖头……你们怎么在这里？” “武林人士失踪案，乾坤院的事情，四护法莫非不知道？”回答董月的是童自云，相比之下，童总镖头的江湖经验，远比蒙齐闻达老道很多。 被童自云反问，董月一怔，随即苦笑道：“我也是在前几日才猜出来失踪的武林强者，也许就关押在乾坤院，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了柏高泽，谁知他昨晚之后，便没了踪影。今天威虎军包围了天香楼，我就趁机过来看看，谁知遇到了老掌柜他们，一言不合，被他们击晕到现在。” 或许是刚刚苏醒，话又说得太多，牵动了内伤，董月咳嗽起来，高耸的胸脯不住晃动，嘴角溢出的血丝，我见犹怜。蒙齐方要上前递上伤药，却被童自云拉住裤腿，回头听得童自云对董月道：“你觉得这些人可能藏在乾坤院哪里？” “童总镖头太过小心了。”董月见童自云拦住蒙齐，委屈地一噘嘴，拾起原本散落在地上的一卷图纸，“这是昔年乾坤院建成时候的图纸，你们看看？” “你这图纸哪来的？”童自云神色一喜，若是有图纸，对比着实际建筑，只需找到两者不同之处，大概率就能找到密道入口。 董月对着童自云咬了咬嘴唇，嗔道：“童总镖头不是知道嘛，天香楼的一应物资采买仓储皆归我管理，拿份图纸还不容易？” “图纸扔过来吧，你且退后。”童自云颇为谨慎。 </br> </br> 第六十五章 催花 董月很配合的将图纸卷成卷轴，就地一滚。两尺长的图纸卷轴犹带有陈年的墨香，咕噜噜的滚到了蒙齐三人附近。之后董月便转身向正房走去，道：“我去找密室入口，总镖头你们若是不信，先研究研究图纸吧。” “咳咳……”或许是与董月对话，又耗费了一些体力，童自云方要探身拾取卷轴，便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原本已经渐渐止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蒙齐一把按住童自云，对闻达道：“老闻，你把童总镖头送出天香楼养伤，这里交给我！” “老蒙，你……”闻达有些担心蒙齐。 “放心，老闻，就算董月有鬼，又能强得过钟昌？我必能胜之。咱们方才来的匆忙，老白还在外面，你正好帮我叫它进来。”蒙齐搀起童自云，“童总镖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且去养好伤。” “你……哎，一切小心。”童自云点了点头。 待闻达搀着童自云离去后，蒙齐走入了董月刚刚进入的正房，见到董月正从旁边的卧室走出，便问道：“董护法，可找到了密室入口？” 董月向蒙齐身后张望了下，见仅有蒙齐，疑惑道：“童总镖头与闻镖头呢？” “童总镖头重伤，老闻送他先出去了，护法可有发现？” 蒙齐伸首看了眼卧室，一张一丈见方的巨大床榻，紧挨着北墙根摆放，两道深红的垂帘从床榻上方垂下，床榻侧方竖着一座直通屋顶的梨花木大衣柜，柜门紧闭。 在衣柜的前方有一张小方桌，方桌四周有几张圆凳，方桌上摆着碧瓷的茶壶与茶杯。正对方桌的墙壁下方有一条桌，上面摆着几盆绿植与一个香炉，香炉上冒着丝丝熏香。 一切与寻常人家的卧室布置没什么两样。 “蒙少侠，你总盯着床榻做什么？若是少侠想，妾身看在少侠相救一命的份上，倒是也可以陪少侠一品风月哦。”董月舔了舔嘴唇，挺起了胸脯，面上泛起几分红晕，精致的面孔丝毫看不出已是三十余岁的风韵女人。 炼血境以上的强者若是不遭劫难，至少也有一百年以上的寿命，十几岁的年龄差距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出身天香楼的女子，哪个不是才貌双绝的佳人？董月更是昔年名震中原道的花魁之一，颇擅驻颜之道，如今更似二十余岁的绝美少妇。 此言一出，空气中的气氛似乎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男女之事上，蒙齐向来是理论高手，被董月欲语还休的盯着，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 见蒙齐似是动情，董月轻巧的一个转身，莲步轻移，向床榻走去，娇声道：“来吧，蒙少侠，今日姐姐与你浅尝辄止，待解决了炼尸的事情，再与少侠玩个痛快。” “董护法，那可真是……”蒙齐跟着董月向卧室的床榻走去，声音有些干涩。 “叫月姐姐。”董月回眸一笑，转瞬间变得惊恐万分，身子向后飞速掠去。 蝉翼刀锋起，刀芒闪过，溅起一蓬鲜血，董月腹部出现一道巨大伤口。 “蒙少侠何意！？”董月已经退至床榻之上，避无可避，语带愤怒。 蒙齐平伸蝉翼刀，缓缓逼近董月，声音之中哪还有方才的痴恋，冷笑道：“图纸带有陈年墨香，又暗含类似艾草的香气，正是天蝎齿花的味道；这屋内香炉中烧的，正是血手草，两者混合便是散功剧毒，董护法果然好心机，却只怕没想到蒙某并未拾取那图纸吧！” “你竟然闻得出来？”董月满脸震惊，天蝎齿花与血手草的剧毒组合，乃是老掌柜得自一份两千年前的毒经传承，这么古老的毒方，世人应该都没听说过才对。 董月其实是天香楼主埋下的一颗暗棋，故意让其与老掌柜等人站在对立面，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奇兵之效。 在之前董月一句乾坤院有鬼，便试出了柏高泽的真正态度。 如今天香楼主入相的最佳时机将至，邱良带领大批僵尸袭击李府引开大批高手，而在天香楼的计划中，老掌柜在乾坤院的埋伏若能除掉几个挑事者最好，时间来不及除掉的话，便会由董月接手。 只是天香楼众人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蒙齐掌握的云霄宗传承中，恰恰有这个赌坊，更是掌握了“鉴药术”术法，各种药物即使没见过，凭借鉴药术的灵力波动，便可得知药材种类。 在此疏忽下，原本即使偷袭不成，也可能从容而退的董月，被蒙齐一刀重创，逼至床榻之上，鲜血流了一床，退无可退。 “忘了告诉你，医道亦是蒙某擅长之处。” 蒙齐追身上去，一刀挥出，再起波涛三叠浪！ 董月被蒙齐奇袭，措手不及下已受重伤，此刻面对蝉翼刀芒，勉强闪躲，但又如何避得过石壁刀法，一声惨呼后，香消玉殒。 解决董月之后，蒙齐在三间正房中前前后后绕了几圈，将所有的衣柜书柜挪动开来，敲击了每一块墙壁，却始终未发现什么密道入口。 不过蒙齐总觉得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对，正自挠头，忽听得院中传来一声马鸣。 “嘶伊——” 闻达带着老白回来了。 走进屋中，闻达看到董月的尸体，愕然道：“她竟真有问题？” “董月在建筑图纸与屋内香炉中下毒，露出了马脚，被我一刀斩了。”蒙齐指了下屋内已经被掐灭的香炉。 闻达凑近香炉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所以然，奇道：“老蒙，昨晚你不是说单小姐的传讯中，柏高泽发现乾坤院秘密正是靠着董月的帮助么？她怎么会……” “也许只是试探柏高泽，不管如何她百般勾引我进入这间屋子，并下了散功剧毒是事实。” 听得勾引二字，闻达眼睛一亮，堆起笑容道：“怎么勾引？” “少废话，还不赶紧帮忙着密道。”蒙齐撸了一把挤了半天总算进入屋内的老白，“老白，你这鼻子比狗还灵，赶紧闻闻这院子里哪里可能有张闯的气息。” “咴儿咴儿。” 老白一呲牙，用大脑袋用力一拱蒙齐的胸口，将蒙齐拱得一个踉跄，你才鼻子比狗灵，妖马岂能用狗来比较？ “别闹，咱们之间你最鼻子厉害，赶紧去。”蒙齐一拍老白的屁股，老白立刻满意得四处溜达起来，鼻子不住地抽动。 不一会儿，老白最终停留在董月尸体倒卧的大床前，前蹄高高抬起，重重踏在大床之上。 第六十六章 救人 随着封印松动，老白的实力恢复迅速，如今几乎不弱于炼血初期的强者，可这一踏之下，大床不禁纹丝不动，还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这大床的回声有问题。”这下闻达也看明白了，将董月尸体拖到地上，一把掀开了大床的铺盖，露出了大床床板。 大床床板不知用什么木料制成，闻达抽刀奋力一挥，竟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我来！” 蝉翼刀暗芒涌动，斩在床板之上，登时入木三分，有戏！ 蒙齐立刻连续挥动蝉翼刀，数十下后，巨大床板被砍穿，凿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有台阶向下延伸，一股隐约有些发霉的味道从下方传出。 闻达探进头去，左右张望下，起身对蒙齐道：“这床板下有机关控制，只是不知道开关在哪里，老蒙，你这是强拆啊。” “若有阻碍，一刀斩之。老闻，你说我这话能不能在江湖中流传？”找到了入口，蒙齐心情变得不错。 “想得美。张闯和单小姐没准还在下面等我们搭救呢，我先下去！”说着，闻达便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老白，你在上面看门，遇到打不过的，别管我们，尽量往外跑！” “咴儿咴儿！” 顺着密道的台阶走了二三十米，蒙齐与闻达便来到了天香楼地下牢房，原本关押着的数十名武林强者，只剩下寥寥数人，就连看守也仅剩下一名炼骨期的天香楼弟子。 张闯与柏高泽躺在牢房内的木板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对面牢房中的单薇歌，背靠墙壁，屈膝坐在床上，正就着油灯的微弱光芒，捧着一半书籍品读。 “你们是谁？”看守的炼骨中期弟子一声厉喝，但面色之中露出的惊惧，已经暴露这仅仅是声厉内荏。 刀锋划过，炼骨中期弟子不及抵挡一招，便身首异处。 “蒙道友！……啊，还有闻镖头。”来自少女的一声娇呼，见到蒙齐收刀的身影，单薇歌原本淡然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惊喜。 听到牢外的动静，张闯与柏高泽腾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扒住了围栏，向远处凝望，只见从甬道的阴影处，缓缓走来两人，正是蒙齐与闻达。当下张闯激动地大叫：“齐哥！达哥！我在这里，你们怎么找来的？” “这是薇歌姑娘的功劳，她用仙法告知我的。”蒙齐唰唰两刀，锁住单薇歌与张闯两间牢房的大锁，应声而落。 当初单薇歌与蒙齐交流仙法时，传与蒙齐的镜影术，正是可以看到方圆十里之内，指定之人两个时辰内的书写内容。其实她单薇歌也不知道蒙齐是否会使用镜影术来观测已经失踪的她，甚至她都没有把握，蒙齐是否会知道她已经失踪。 但单薇歌仍抱着一线希望，在守卫眼皮地下，将这两天来的发现每两个时辰便撰写一遍，只盼可以将消息传出，引来蒙齐相救。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牢中的武林人士被一个个押走，再不见归来，单薇歌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下去。直到连方明子与知非居士这等武林大豪都被押走再无音讯，单薇歌几乎开始有些绝望起来。 在见到蒙齐来的一刹那，单薇歌知道自己，终于赌对了。这一刻单薇歌忘记了自己大家闺秀的矜持，激动地小步跑到蒙齐面前，两眼闪动着泪花，兴奋道：“蒙齐！你……用镜影术了？” “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是么？”蒙齐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两日的关押让少女显得有些憔悴，但仍掩盖不住那股轻灵的书卷气质。 单薇歌流转的眼波中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嗯，秘密！” “呵，你们这算是心有灵犀么？”柏高泽一声轻笑。 听得柏高泽此言，一抹红晕浮现在单薇歌双颊，少女白了柏高泽一眼道：“柏护法说笑了。” “方明子道长和知非居士不在此处？”单薇歌略显娇羞的容颜令蒙齐呼吸一滞，忙岔开了话题。 单薇歌似乎仍在走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张闯连忙接话道：“今日一早，方明子道长他们便被带走，至今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否遇害……” “记得每隔几天，都有一段时间四部登仙梯停止使用，即使护法身份也不行。也许他们被带到了天香楼十五层楼主那里。”柏高泽若有所思，又对蒙齐微微点头道：“正式认识下，柏高泽，天香楼……三护法。” “在下蒙齐，万幸三护法未与天香楼其余人同流合污，不然闯兄弟可就为难了。”蒙齐道。 闻达亦是点头，道：“柏护法，去年随童总镖头拜访天香楼时，我们见过了。” “二位少侠可愿去继续天香楼探查？”柏高泽询问。 “嗯……老闻，接下来的交手层次，你可能插不了手，你送薇歌离开这里，我随柏护法去找方明子道长他们。”蒙齐四处张望了下，其余的牢房已经空无一人，“请柏护法带路吧。” 无论是天香楼主还是老掌柜，亦或是蒋道，都是闻达望尘莫及的强者。 闻达叹了口气，道：“那老蒙你小心！” …… 且不提天香楼这边之事，曾经堪称登州第一世家的登州李府，如今已是乱做一团。 上午巳时，近两个月来作恶多端的邪恶魔头邱良，带领着数百僵尸如从魔兵天降般，忽得从四面八方围住李府。 登州李家作为赵郡李家的分支，登州四大顶级势力之一，守备力量自是极其强大。 府内时刻有三百名炼皮境以上境界的高手护卫，其中炼骨境以上强者多达四五十人，只要不是登州另外三家顶级势力来袭，余下七八家一流二流势力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李府。 不过邱良带领的僵尸群，乃是天香楼与邱良谋划二十年，才收集起来的强大武力。 甄岳、方渊子，两位登州武林榜前十的大佬，加上邱良本身便是炼血后期，加上真洞炼尸秘法的辅助，也不弱于炼腑初期强者，仅这三人，便足以顶得上一家顶级势力。 登州李府这些守备力量与之相比，实力远远不够看。 天香楼与登州李府都在城北，相距不远，李江带着援兵仅花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便赶到了李府。 只不过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李府的护卫客卿们就已经被突袭僵尸屠戮近半。偌大一个宅院，血流成河，四处皆有厮杀喊叫声，在内院深处还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幼童的啼哭之声。 李江与罗杜两人相视一眼，面色难看，这等攻击力量可谓是邱良这个邪恶魔头发动了总攻，才让守备实力强悍的李府，如此不堪一击。 “走！去内院！”李江心急如焚，率先带人向内院跑去。 </br> </br> 第六十七章 流血的李府 众人经过一处跨院时，一具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女童，倒卧在门口，脖颈被撕裂了大半，鲜血染红了大片地面，早已没了呼吸。 “幼娘！” 李家长老李长顺痛呼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就要抱住那女童尸身，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 忽然一阵腥风自跨院内部传来，两只炼骨后期的僵尸闻到生人气息，嘶吼着从跨院中冲出。李长顺正是弯腰的时刻，再闪躲已是不及，连忙向前扑去，试图避开两只炼骨僵尸的凶猛一击。 “孽畜！” 一只方天画戟在空中撕裂了空气，自李长顺身后朝僵尸劈下，卷起的气流令李长顺呼吸都近乎停滞，撕拉一声，两只炼骨后期的僵尸如同木桩一般，被方天画戟击飞。 救下李长顺的人，是“大戟”李江。 李江面色铁青，再次怒喝一声，高高跃起，双手举着方天画戟冲着其中一只炼骨僵尸奋力砸去，炼骨僵尸还未从放在的一击中缓过神，整个上半身子竟是被砸的碎裂开来。 紧接着，李江将方天画戟往身前一收，蓄力之后猛地向另一只炼骨后期僵尸方向掷去。方天画戟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朝炼骨僵尸飞去，重重击在僵尸胸口，强大的力量带着僵尸飞出数米，狠狠的将僵尸钉在院墙之上。 “长顺！” 随着李江一声呼喝，刚从地上爬起的李长顺，抽出腰间的精钢长刀，冲到僵尸面前，对着僵尸脖颈砍去。 “啊！啊！啊！混蛋！” 李长顺发泄般的怒吼，奋力连砍七八下，终于将炼骨僵尸的头颅斩下。 击毙僵尸后，李长顺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回身对李江道：“谢过江少爷为小女报仇！” “走吧，内院那边可能更危险。”李江指了指依旧插在墙上的方天画戟，“长顺，画戟。” 李长顺连忙将方天画戟拔下，入手时双臂明显往下一顿，竟是险些拿不住这大戟。运起全身力气，李长顺才将画戟送到李江面前。 李江接过自己的兵器，对着罗杜与孟知凡道：“邱良狗贼竟残忍如此，连五岁小童都不放过，烦请孟御史与罗员外郎，一同入府相救！” “义不容辞，走！” 罗杜与孟知凡回答很干脆。 五姓七望与青羽社之间，算不得和睦，甚至是政敌，因此孟知凡对李江的出手尤为注意，在行进间，孟知凡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江手中的大戟。 江湖上有言，李江手中的这杆大戟重有一百二十斤，而赵郡李家有法则级功法武斗诀，最擅力量，李江手中的大戟与这功法相宜得彰，甚为契合，连续挑战军中三名炼血后期强者，皆而胜之，这才凭借赵郡李家的背景，破格担任了本应炼腑境强者才能胜任的威虎军统领。 这是孟知凡第一次见到李江出手，势若奔雷，数招之内便解决掉两只炼骨后期的僵尸，绝不是一般的炼血强者。 值得注意。 这是孟知凡对李江这个人，做出的判断。 随着威虎军亲卫营的加入，两百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宿将，三五成群结成战阵，分散在李府各处，与邱良的僵尸群大战在一起，李府内的局面渐渐被扭转回来。 李府内院深处，一群老弱妇孺瑟瑟发抖地挤在一个角落，李府中仅剩的三名炼骨期护卫无助地举着刀剑，对着面前的一个人和四只僵尸，瑟瑟发抖。 在一人四僵尸一路走来的脚下，倒卧着数十名李府护卫，无论是炼皮境的武师还是炼骨境的客卿，几乎无人是这些恐怖怪物的一合之敌。 甄岳、方渊子、樊胜、李长鸣，四只僵尸散发着浓郁的邪恶与腥臭，围拢在李府妇孺的周围，静静等待着邱良的指令。 “邱……邱大侠，当初你和我相公有过交情，你还记得么？”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被儿孙辈搀扶，强自镇定。 登州李家家主李德言的母亲与夫人，恰好去赵郡李家省亲，因此躲过了此劫。说话的老太太年约六十有余，看其地位，倒是内院所剩妇小中，身份最为高贵的。 邱良久不历江湖，斜眼撇了一眼李家老妪，完全没有印象，遂道：“哦？你相公是谁？” “外子李德江，不过五年前便因病身故了。昔日他曾说起年轻时与邱大侠同历江湖的事情。”李家老妪一副回忆又略显哀伤的神情。 李德江乃是李德言的堂弟，他生前的确曾与李家老妪提起过邱良的名字，只是李家老妪也不记得究竟说过什么，此刻她急病乱投医，只求能唤起邱良曾为风雨庄邱大侠时的一丝良知。 邱良听闻李德江的名字后，哈哈大笑：“四十年前，李德江名门高士，倒与我这一介江湖小卒有过交集，可惜那是呵斥我让座的交情！” 刹那间，回忆从李家老妪脑中涌现，她终于想起李德江当初是如何提起邱良的了，二十年前风雨庄惨案发生时，李德江曾说笑，邱良被誉为大侠，当年也是要给他乖乖让座的。这一刻，李家老妪的面色惨白。 “您……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去和先夫计较……”李家老妪嘴唇微颤。 邱良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道：“可以啊，老夫才不屑去和李德江一个死人计较这些事情。” “那真是太感谢邱大侠了！”李家老妪方要行礼，邱良的下一句话，便让李家老妪的动作僵在绊倒。 “可惜李德江曾经得罪过更加尊贵的人物，所以……你们必须死！” “啊！等等，我儿子是——”不等李家老妪再说下去，邱良的死亡之鞭已经隔空抽来。 李家老妪不过炼皮境初期的圣武境界，如何能挡？ 嘭的一声，蛇鞭狠狠抽击在老妪身上，一团血雾登时爆开，散落在周围的李家妇幼身上，激起无数惊恐的尖叫，然而却无一人赶离开原地，只是满脸惊恐的望着邱良，生怕贸然的举动会激起邱良的不快。 邱良不怀好意地在三名李府护卫与一众妇幼身上不断扫视着。 在此番出山之前，眼前妇孺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曾是他需要仰望的人物，如今这些高贵的大人物，却等待着自己来裁决她们的命运。 这种快感令邱良陶醉，邱良的手指在人群间左右滑动，哈哈大笑道：“下一个是谁？” 一个严峻的声音自内院门口传来：“下一个是你！” 邱良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狰狞血腥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自己脚下，露出了面孔，正是随自己从风雨庄中逃出的那只炼血后期僵尸。 在进入李府内院之前，邱良安排这只炼血后期的僵尸守在内院门口，如今竟被人在无声无息间击毙。 第六十八章 微风剑雨 是谁闯进来了！？ 邱良心中一惊，顺着头颅滚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青衫书生手持尚在流淌黑血的水月宝剑，带着浓厚的杀气，朝自己走来。 “穿心剑？”邱良看清罗杜的面孔后，呼吸一滞。 “三元案首”孟知凡、“大戟”李江、“一剑公子”丁路，还有那位满面悲愤，双眼通红的李家长老李长顺，纵然大部分人邱良未曾见过，但邱良还是从其中的特征中，认出了这些武林豪强。 天香楼给他安排的戏份，最重要的一环来了，那就是尽可能拖住这些强者。 哒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后，十余名威虎军将士进入了内院之中，分列罗杜李江等人的两侧，对邱良与诸僵尸呈包围之势。 李江等人的到来，让李府数十名妇幼纷纷露出惊喜的目光，脚下就要往院门口移动。 “都去死吧！”邱良的笑声中带有几分癫狂，挥手之间，已是指挥起四大僵尸杀入李家妇孺的人群 僵尸的苍白利爪挥舞之下，带起的罡风直接切断了数名李家女子的躯体。余下的李家内眷，惊慌失措地四处乱奔，李府内院一下子混乱起来。 “拦住他们！” 李江方天画戟一挥，大步上前，便与邱良战做一团。十余名威虎军将士与李长顺，亦是纷纷抽刀，迎着僵尸冲上前去。 这些威虎军亲卫将士无一不是炼皮炼骨境的精锐，然后邱良身边的这几只威猛僵尸，却是整个登州最强的一小撮强者所炼成。 面对甄岳与方渊子两只炼腑境僵尸，威虎军将士们至多挡下三五招后，便像稻草一般被僵尸利爪收割着性命。 几息的工夫，就只剩下四五名威虎军将士仍在顽强抵抗，不过总算争取出了些许时间，让李家妇孺们内院的门口逃脱出去。 杀戮正酣的僵尸甄岳，一爪劈倒了正纠缠自己的威虎军将士，立刻冲着内院的门口追杀而去，大战一起便悄悄躲在内院门口的“一剑公子”丁路，此刻分外显眼起来。 甄岳口中喝喝地嘶吼着，对准了丁路就是一爪。丁路长剑疾晖，斩在甄岳利爪之上，却砍不出丝毫伤势。 借着长剑反震带来了力量，丁路凌空而起，准确地落在罗杜身后，凑在罗杜耳边轻声道：“员外郎，甄岳……。” 不等丁路说完，罗杜已是举起水月宝剑，身形如梭，直奔甄岳刺去。 “敏行（丁路字），心思太多。” 孟知凡淡淡看了一眼丁路，抖出一个剑花，剑影行云流水般涌向正嘶吼逼近的炼血中期僵尸李长鸣，几剑之下便将李长鸣逼到丁路身边，道：“交给你了！” 说着，孟知凡又是纵身一跃，一剑斩在正欲撕咬一名威虎军将士的方渊子爪上，与方渊子捉对厮杀起来。 假清高，为了李家的人至于这么拼命么……丁路撇撇嘴，还是举剑拦住了李长鸣。 “啊！” 李长顺重重撞在院墙之上，软软滑落在地上。炼骨后期的他与“半掌断魂”樊胜交手，勉力支撑了数十回合后，终于被樊胜抓住破绽，击飞出去。 樊胜凌空跃起，扑向倒地的李长顺，准备将这只难缠的猎物给予最后一击。 李长顺长剑早就脱手，环顾了一圈内院，发现每个人都在被自己的对手纠缠，根本无暇救援自己，来自樊胜身上的臭气已经临面，李长顺不禁绝望地闭起双眼。 轻风泛起，隐约中吹走李府内院的血腥与杀气，朦胧剑雨拂过。 本是长牙舞爪的樊胜如同定格一般，停留在了扑击撕咬的姿势，几道血线从身上飙出，寻常兵器难伤的身体竟是四分五裂开来。 来了！ 感受到朦胧剑雨的丁路，面露喜色，长剑轻点在李长鸣的利爪之上，向后跃去。李长鸣正欲追击，身形在空中一顿，继而整个头颅与躯体分割开来，掉落在地。 “嗯？” 罗杜与孟知凡同样感受到了如丝的剑雨，眼见了樊胜与李长鸣的瞬间毙命，纷纷绝招齐出，逼退自己面前的对手。 甄岳与方渊子已至炼腑境，灵智更高，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威胁，不再与罗孟两人纠缠，齐齐冲向邱良，欲保护自己的主人。 随着如雨丝般细腻的剑光闪过，两只炼腑境僵尸大声嘶吼，三只僵尸的利爪在地上弹了几下，静止不动。 唯有甄岳因境界更高，在剑光闪过时，保住了自己的左爪。 来了了不得的人物！ 邱良大惊失色，手中漆黑长鞭狠狠地击在李江的方天画戟之上，借着力量跃上屋顶，就要逃窜离开。 谁知在邱良跃上屋顶的一刹那，见到的却是“穿心剑”罗杜。 没了甄岳带来的纠缠，罗杜早就提前堵住了邱良的退路，见到邱良上来，气息暴涨，一剑对准邱良心口，直刺而去。 邱良一咬牙，浑身泛起黑色雾气，又是一鞭挥出，这一鞭在空中螺旋前进，封死了罗杜所有的进攻角度。 以攻代守，邱良只要这一鞭逼开罗杜，便可以从屋顶处离开李府，从此天高任鸟飞！ 自从他离开风雨庄起，便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天香楼掀起的巨大漩涡中，他本就是被天香楼所逼，才不得已进攻登州李府。 如今威虎军包围天香楼，军队出动，无论天香楼此战胜败，均已是在劫难逃，能否脱离登州这个大漩涡，在此一举！ 想到这里，邱良手中力量更增三分。 然而下一刹那，邱良的瞳孔猛地放大，罗杜的身影竟然不见了。 噗嗤！ 水月宝剑的剑尖从邱良前胸透出，罗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邱良身后。 “玉鼎元风心经？”邱良回头，喃喃问道，素闻金陵罗的法则级功法以轻身功夫为擅，不想自己第一次见到，便是最后一次。 罗杜手腕微抖，气劲爆发，搅烂了邱良的五脏六腑， 差一步，就自由了……最后一个念头闪过邱良的脑中，世界就此一片黑暗。 失去了邱良的控制，甄岳与方渊子体内灵气流失殆尽，又变成被本能所驱使的怪物，顿时忘却了近在眼前的恐怖威胁，朝着身边的李家客卿嘶吼扑去。 剑雨蒙蒙，一道身影持剑挡在了李家客卿身前，甄岳方渊子两只炼腑境的僵尸，勉强支撑了十余招，便在来人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身首异处。 来人青衫长剑，五十余岁年纪，正是一剑阁主“微风剑雨”丁风，登州武林名门正派中的第一人。 第六十九章 登 楼 丁风仅凭一人之剑，举手投足间，便令搅动登州风雨的几大僵尸，全部授首。 “路上有人阻拦，来晚了。”丁风收剑，对着罗杜等人沉声道。 这一句透露出的信息，令罗杜心中一沉，可阻拦丁风的人，至少也要是同等层次的强者，登州之境，除了天香楼主外，哪还有第二位炼魂后期的强者，只怕有境外的势力插手了。 又联想道青牛道人的失约，天香楼的背后，不简单。 “父亲。”丁路上前拜见。 丁风点头：“走，去天香楼。这里留给威虎军收尾。” 丁风的出现，化解了登州李府的危机。 与此同时，蒙齐与柏高泽张闯三人也刚刚从乾坤院地牢中出发，一起动身前往天香楼主楼。 李江带领威虎军围堵天香楼！ 邱良奇袭登州李府！ 一路上，这两件事情从蒙齐口中娓娓道来，柏高泽与张闯听得瞠目结舌，天香楼与炼尸一事竟闹得如此之大，两人相视一眼，天香楼主为了入外相之境，果真是不管不顾了。 不多时，登仙梯出现在三人眼前，然而此刻天香楼中早已人去楼空，旁边登仙梯的动力室中，空余四座巨大的绞盘，哪还有负责提供动力的天香楼弟子在。 张闯尝试转动了一下绞盘，纹丝不动，皱眉道：“这下坏了，这绞盘需要至少四名炼皮后期的师兄弟合力才能转动。” “可惜我与张闯内力不知被什么手段禁制，无法发挥，不然凭我两人，便可以运转登仙梯。”柏高泽尝试了一下，也未能转动绞盘。 “四名炼皮后期……我去请几名威虎军的都尉过来。”蒙齐略一思忖，便朝天香楼外走去。 “且慢。” 没等蒙齐走两步，柏高泽却是出言喊住了蒙齐，面露赧色道：“蒙少侠，之前我考虑欠妥，也许现在乘坐登仙梯反而危险。” 蒙齐一愣，随之恍然，登仙梯全凭几根绞索进行升降，升降之时动静不小，若被老掌柜等人发现，砍断了这绞索，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那怎么上去？可有楼梯？”蒙齐问道。 柏高泽却指了指天香楼外面，道：“楼梯也许亦有封锁，最安全的通道，便是顺着楼外侧上去，我给你指条好攀登的路。” 三人跑出天香楼，柏高泽对着天香楼外的墙壁指指点点，果然顺着柏高泽指点的路线，只要轻功过得去，就可以顺着墙壁与窗户各处的凸起，攀登到十四楼老掌柜与十五楼天香楼主居所处。 “你这准备还真是到位……”蒙齐怪异地看了一眼柏高泽，谁家的护法天天研究怎么爬自己家外墙的…… “嘿嘿，天香楼平日间行事随心，未必有多正派，身在其中，总是小心为妙。”柏高泽随口解释了一句。 蒙齐也不多探究，对着两人抱拳道：“三护法，闯兄弟，若是罗员外郎他们救援登州李府回来，叫他们来十五层支援我。那蒙某这就上去了！” 说着，蒙齐纵身一跃，脚下在墙壁上连点数下，便来到二层窗台。 紧接着，蒙齐犹如一只矫健的猎豹，在天香楼外左窜右跳，身形已是越来越高，最终在柏高泽与张闯两人的视线中，只剩下米粒大小，停留在了十五层的一处窗户外。 这扇窗户一米见方，紧紧闭合，蒙齐先是侧耳在窗口倾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又伸出食指，在窗纸上捅出一个洞来，凑眼上去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间无人的卧室，似是仆役房。 于是蒙齐抽出蝉翼刀，切开窗锁，跳入了房屋之内。 从这卧房走出，是一条二十余米长的走廊，蒙齐随意向右侧走出七八米，一阵言语谈话声从不远处的房间中传来。 蒙齐连忙身形一窜，轻轻地贴靠在墙壁上倾听，这竟是穆九红与一个陌生女声的对话。 “娘，不要再徒增杀戮了，就算你说可以击杀邱良来洗白自己，可天下人不是傻子……” “嘿嘿，九红聪明，邱良进攻了李家后，价值就已经利用完了。若能进入外相之境，又何须洗白？届时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再建一方天地？。” “可这些年来，娘你树敌如此之多，整个登州武林都是你的敌人，青牛道人已是心相后期，真要满天下的追杀娘，也是极其危险。” “哼，九红，你记住，青牛不是个好东西，当年也是帮着李家的。” “可方明子是无辜的……” “不用再说了，九红，你可知方明子的俗家姓氏？” “姓什么？” “姓李。” “啊，是登州李家？” “哼，就是那个李家。上场武林大劫时，方明子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李家长老险些害得娘被那一剑阁大长老抓走炼成僵尸，可惜那混蛋死的早，无论如何，方明子要替父还债！还有那个方渊子，当初他明明知道真相，就是帮着登州李家，不肯站出来作证！” “娘，你变了！” “不，为娘从未变过，只是你从未了解娘。” 蒙齐还要再听下去，忽的旁边传来脚步声，方一侧头，便见到老掌柜从走廊远处走来。在见到蒙齐的一刹那，老掌柜一声低喝，瞬间冲到蒙齐身前。 大惊之下，蒙齐浑身灵力流转，缥缈之意溢散，借着老掌柜的掌风，向侧方飘去，险险的避开。 咣当！ 天香楼主所在的房间屋门猛地打开，穆子彤快步走了出来。而在老掌柜冲来的路上，蒋道的身影出现。 三大强者将蒙齐团团围住。 “不要，娘！”穆九红从屋内冲出，红色飘带旋转舞动，挡在了老掌柜的面前。 又是绝境！ 蒙齐冷静地快速环视一周，并没有奢望穆九红能够以亲情拦住天香楼众人，抓住机会，向着最弱一环的蒋道冲去，灵力流动下，身形飘忽异常，蝉翼刀影也变得近乎透明。 魂断南柯前生梦！ 整片刀影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如梦似幻，掀起了一片片刀之梦境。 石壁刀法第四式，此式已经堪得一丝神魂之意，这是石墨当初在炼魂境方能使出的招式。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