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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一生春》


第一章 没杀过人?

陵城的除夕夜飘着雪,不大,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白。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冬天的深夜还挺冷,穆栀一边朝手心呵着气,一边往车里钻。

“老夫人要是看到您,一定……唔……”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应声回头,便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下一秒,她的嘴就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捂住,雪气混合着一股子血腥味儿灌入呼吸道,让穆栀忍不住背心一凉。

“他们追来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男人甩进了车后座,惯性使然,她的头狠狠地撞到车门上,痛得她直觉一阵眩晕。

透过车门关上前的缝隙,她看见倒在一旁的司机,不省人事。

“开车。”

男人挤进后座,重重地关上车门。

穆栀一边扶着车门坐起来,一边打量着这个男人,头上裹着一张深色的头巾,皮肤比较暗,留着络腮的胡子,身形挺拔,加上那一双桀骜而锐利的眼睛,周围浑然凝聚出迫人的气场。

车内的空间本来就不是很大,加上男人坐得比较靠里,两个人挨得很近,鼻翕间全是男人清洌的气息,穆栀的心像是打着鼓,跳得一下比一下急。

她暗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瞪着男人问:“你想做什么?!”

男人未语,从腰间掏出手枪,上了膛。

穆栀绷着下颚,张了张嘴,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枪响。

“砰!叮!砰……”

枪响和子弹打在车上的声音让穆栀的身体本能一颤。

虽然她也摸过枪,但是用来练习的子弹跟实弹还是有区别的,更何况这些子弹还是朝着自己打来的!

感受到她的瑟缩,男人的胸腔微微震动,溢出一声哼笑。低低沉沉,有些好听,像一坛上好的贡酒,醇厚醉人,回味悠长。

“二爷,怎么办?”驾驶座的人一边开车,一边往回看,不仅声音,就连神情也是难掩的慌张。

二爷?穆栀秀眉微蹙。

“砰!哗啦……”车后的玻璃被打碎。

“拐到梧桐路。”男人倒是一脸沉静,望着后面追来的警车,瞄准车轮开了几枪。

趁着男人分散注意的时候,穆栀摸出刀迅速抵上他的喉咙,“别动。”

这匕首原本是她特别准备的礼物,没想到这个时候正派上用场。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而且速度还这么快,如墨的眼睛微微眯起,又是一声哼笑,“有点意思。”

见男人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穆栀情不自禁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放我下车。”

她看见了,追他的人是警察。

如果是其他人,这个时候被丢下,可能不会比现在好过。

但是警察的话,那么待在这个男人身边才……最危险!

她紧绷着下颚,眼睫毛像是微风拂过的合欢花,轻轻颤。心底害怕又倔强的模样,看得男人眼底晕过丝丝笑意。

“没杀过人?”说着,他朝穆栀靠了靠,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语气甚至透着几分愉悦。

“把他们引到光明路。”男人凝视着穆栀微微发白的小脸,开口却是对驾车人的吩咐。

穆栀的身体忍不住后倾,手心溢出冷汗,“我……”

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就这一瞬间,男人迅速地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拧,她吃痛惊呼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她手上的刀已稳稳落在男人的手里。“是把好刀,够硬。”

“你嘛……”男人掀眸,看了她一眼,突然压上前,一手把玩着她的刀,一手锢着她的软腰,手臂一收,穆栀几乎整个人跟男人的身体完美契合。

“你放手!”穆栀努力地去推男人,可他却纹丝不动,奈何不得,只得气恼地瞪向他。

“二爷,甩不掉怎么办?”

看着她有些炸毛的小模样,男人狭长的眸子挑了挑,握着她软腰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我在合欢街小巷口处下。”

面对离得越来越近的警车,男人有条不紊地吩咐:“你开车穿过老城区,然后到码头把车处理掉,回老地方找我。”

“你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天际,感觉整个车子都飘了起来,身后的车门霍然被打开,寒风一股脑往她的衣领子里灌。

下一秒,男人竟抱着她直接在刚过转角的地方,在漂移的时候,跳车!

这一刻,穆栀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男人疯了!

第二章 意犹未尽

“噼里啪啦……”

吵醒穆栀的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她看着窗户纸上一闪一暗一亮,便知道,已经过了十二点,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的炮竹,热了喜气,闹着团圆。

穆栀情不自禁暗下了眼眸,她还记得回国前,那一通通越洋电话中奶奶哽咽的声音,“囡囡,真的不回来陪奶奶守年夜了吗?”

她本来是赶着回来陪奶奶过年,而现在年已经过了,她却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不知道没有等到她回家,奶奶会不会失望……

“嘎吱”的开门声拉回了穆栀的思绪,在陌生的环境,她不敢轻举妄动,赶紧闭上了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她跟前停下,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她闭着眼睛,感官放大,只感觉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凉悠悠的感觉。

纠结再三后,眼睛微微掀开一条小缝儿。

于是,就这样大喇喇地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抿了抿唇,正在她纠结要不要继续装睡的时候。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做春梦呢?意犹未尽。”

“你怎么……”闻言,穆栀“噌”地一下坐起来,瞪着他,刚想骂他登徒子,就见他上身光裸,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不穿衣服!”

看着她迅速绯红的肤色,男人嗤笑一声。“出息!”

被男人如此直白地调戏,穆栀憋红着脸,却说不出半句话。

“会取子弹吗?”男人把一个医药箱放到穆栀跟前,顺手打开。

穆栀看了一眼医药箱里的东西,微微挑眉,这年头,西药是个稀罕东西。

这房间虽然破旧,药倒是挺齐全……看来这个二爷不简单。

取子弹?

穆栀上下打量了一圈男人,才发现他肩上的枪伤,那东西得尽快取出来才行。

她倒不是关心在意这个男人,他要是被打死才好呢!目光落到医药箱里的东西,心下似乎有了什么主意,“会。”

闻言,男人便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穆栀身旁,毫不客气地把她挤到一边,躺到床上。

见男人并没有任何起疑,上前接过医药箱,装模作样地摆出酒精灯,拿出手术刀,“没有麻醉药。”

“不需要。”男人把一块木头咬在嘴里,闭上眼把脸侧向一旁。

取弹不用麻醉药?穆栀眉梢一挑,把手术刀放在酒精灯上加热,目光锁在男人高突的喉结。

她俯身上前,伸手把手术刀停留在枪伤上空,看了一眼他闭着的眼睛,手腕刚刚转动,还来不及任何的动作,只听见“咔嗒”一声。

她顿了顿动作,侧过头,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把枪,看似随意地往腰上一搭,实际上他手腕微微下压,枪口正对她的脑袋。“仔细着刀,枪容易走火。”

穆栀呆愣地看着他依旧闭着的双眼,只感觉血液一瞬间凝固。

他明明都没有看她,却对她的动作和心思了如指掌!这个男人,太危险!

望着枪口,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张了张嘴,“先说,要是手术失败,出了什么问题,不能怪我。”

第三章 忍着

男人没有什么反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同时门重新被推开,刚才开车的人跨进房内,一脸气愤,指着穆栀开口就骂:“要不是为了救你,二爷怎么会中弹!你倒好,二爷为你挡弹,你却忘恩负义,还……还盼着二爷出事,你这个害人精!”

“百福。”男人掀开眼眸,语气徒然冷了两度。

“什么为了救我啊!要不是你们俩劫了我家的车,绑了我,我早就回家了好吗?然后至于陷入枪战,用他救我吗?!”说到这个,她一想到奶奶可能在家看着她照片抹泪就有气!即便是确实救了她,那也……

虽然嘴上不饶人,不过看着男人肩上的窟窿,血凝固了又有新的溢出来,她心底还是有些怂的,这枪子要是挨在她身上……

“你怎么……”百福本来是指责穆栀的,谁知倒被她的话被堵得竟然觉得她说得也没有哪里不对,可是……最后纠结了两秒憋出一句,“那也是救了你!”

闻言,穆栀的睫毛颤了颤,在晕过去之前,她看见子弹朝着她的正面打过来,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就死了。

“那你来!”穆栀就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听到百福这样说她,没好气地把手术刀递向他。

百福见状,神情一下子就慌了,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小声回道,“我……我……不……不会。”

看到百福吃瘪的模样,穆栀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转过头,正好撞入男人似戏谑的眼眸,她凛神,抿了抿唇,“忍着。”

其实穆栀从来没有动过手术刀,只是在留学的时候看过教学。

可是百福不会,而伤的位置男人又不能自己来,追他们的是警察,这个时候也不能去医院,那也只能她上了。

当刀划开他的皮肤的时候,她十分用力地捏紧手术刀,以减轻自己手抖的程度。

男人咬着木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连闷哼都没有。除了他紧绷的肌肉,和肌肤上凝聚的汗珠,能看得出来痛楚的程度,不然几乎让人以为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休息而已。

特别紧张的时候,穆栀情不自禁地看向男人,眉毛浓密修长,鼻梁高挺,嘴唇偏薄,除开他的皮肤太暗,即便是有些粗犷的络腮胡留在他脸上,依旧英气逼人。

明明是寒冬,穆栀却感觉背后腻出了一层的汗,不知不觉中前额和鼻尖都凝着密密的细汗。

当子弹取出来的那一刻,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长长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用手撑着床榻缓了好久后才缓过神来。

取过酒精、药和纱布,抬眸,直直地撞进男人的眸子。

男人的眸子不同于故事册子上写的俊美男人都拥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灿若星辰。他的眸子是浅浅的琥珀色,清冽如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在那眸子的深处闪烁着微微的光亮。

她不懂那抹光亮是什么,但是让她有一瞬间的微微慌神。

穆栀摇了摇头,替男人消毒,上药,俯下身替他包扎。

她细心地替他包扎着伤口,因为离得近,她鼻尖的细汗和绒毛落在男人眼里格外清晰。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男人苍白的薄唇微微勾了勾。

当一切完成,穆栀准备直起身子的时候,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下带了带。

她整个人触不及防被迫压下身体,回过神时,她的鼻尖擦过男人的薄唇,一股子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第四章 你都看见了?

穆栀拎着行李箱站在穆宅门口,刚过卯时,天已经泛白。

她先前穿的那套水蓝色洋装上,又是灰,又是泥,还有血的。

为了怕那般回来吓着奶奶,穆栀换了一身衣裙。

橘暖色的上袄,袖口和衣领处加绲了雪白的兔毛,配藕色的长裙。虽然不似她昨日穿的那套水蓝色洋装大方优雅,但却是灵动可爱又俏皮。

看到她回来,府里的下人皆是一脸惊诧,都忘记了上前去接她的行李,转身就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嚷道,“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那人的嗓门挺大,所以当她刚跨过门槛,还没走到大厅的时候,就见俞子美几乎是小跑出来的。

她急急地跨过门槛,看得穆栀心下一紧,赶紧丢下行李箱迎上前去扶住她,“奶奶!”

俞子美站稳,立马握住穆栀的手,激动得有些哆嗦,先是上下打量了她好几回,见她没有磕着碰着,没有受伤,才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闪动着亮光。

她凝望着穆栀,许久许久,连连点头,哽咽吐出:“回来好,回来好,回来就好。”

看着老人的动容,她心头一酸,上前一把抱住老人,小脑袋搁在老人的肩窝,甜甜地唤到:“奶奶。”

虽然老人的动容,她眼眶早已酸胀发热,为了缓一缓氛围,她故作委屈地问到:“大哥二哥呢?怎地是不认我这妹妹了,都不愿出来瞧瞧我!”

“这不你出事了,你大哥连忙去打理关系让人寻你去了。至于你二哥嘛,说是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帮忙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借口!”显然,对于这两兄弟,俞子美的态度是有偏颇的。

“司机说你被绑走了,你是怎么回来的?认识绑你的人吗?还记得对方的长相吗?”

听到声音,穆栀才发现屋里还有这号人,看着这个男人,穆栀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宋锡初,她的未婚夫,陵城宋参谋长的长子。

他是陵城众多女子心仪的男人,她是陵城众多女人既羡慕又嫉妒的对象。

不过这样的未婚夫,她……

“听说你不见了,小初带着人在城里找了一晚上,才刚回来半个钟头,我让他先回去歇会儿吧,他说放心不下。”说到宋锡初,俞子美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这样啊。”扶着俞子美坐下,抬头看向宋锡初,英俊贵气,白衬衣,深灰的西装外套着纯黑的大衣,领结也打得正好,就连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那宋大哥还真是辛苦了。”她心底冷笑一声,扯了扯唇角,“不太记得了,当时警察在追,对方又着急抢车,我只顾着逃了。”

“那你昨晚怎么不回家?还有……你的行李东西都没丢吗?”

这是她的未婚夫,在她被绑架,失踪一晚上后,开口问的话,不是她有没有受伤,不是她有没有委屈,不是累不累,而是像是审讯犯人一样审她。

“难道在这种分不清状况的情况下,不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吗?难道宋大哥要我傻傻地冲上去让人家给我脑门一枪才好吗?!”

“怎么跟小初说话呢!”俞子美轻声责备到,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替她捂暖。

穆栀的反应让宋锡初怔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轻咳了一声,干干地说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收回落在穆栀身上疑惑的目光,他转过身跟俞子美说:“既然小栀已经安全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也该回去跟父亲和母亲说一声,免得他们还担心。”

“好。你也忙了一晚上了,跟你爸妈说,别担心,囡囡没事。今儿呀,就别过来了,都好生歇着。”俞子美笑着点点头,把穆栀推出去,“囡囡,去送送小初。”

对于俞子美的话,穆栀向来都是听从的。

在陵城,大年初一有不能扫地的习俗,所以积垫的雪厚厚地铺了一地。

宋锡初走在前面,穆栀跟在身后,走出穆宅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望着她。

这个女孩,好像有什么在她身上变了……具体是什么,宋锡初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就只感觉她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他不说话,穆栀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

一黑一橘,一冷一暖,在雪地相对而立。

终于,宋锡初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后,问她:“小栀,其实,你都看见了是吧?”

第五章 流言止于智者

“什么?”穆栀疑惑地看向他,然后又像以前一样害怕与他对视,倏地收回目光,低头垂眸。

宋锡初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盯出什么来,无奈她的神色太淡。

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摇头,“没什么。”

“哦。”穆栀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打算再送的意思,“宋大哥慢走。麻烦替我跟姑姑姑父问好。”

说完,她便没了耐性,准备进屋。

脚刚抬起,还没跨过门槛就听见宋锡初又叫到:“小栀!”

穆栀收住脚步回头,站在原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等了半分钟,也不见他开口,她也不开口问了,转身径直进了屋。

看见了吗?她当然看见了!

回屋后,穆栀陪俞子美吃了个早饭,然后泡了会儿澡,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舟车劳顿,又加上一晚上的折腾,穆栀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才醒。

估摸着时间刚到家里吃完饭的时间,她慢悠悠地换了身衣服往膳堂走去。

还没走到,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

“算了?!这种事怎么能算了!”穆栀顿住脚步,隔着门都能听见她二哥穆邵礼气愤的声音,“就算你们不在意,穆家也不介意,那小妹呢!你有没有为小妹想过!”

“流言止于智者。”大哥穆邵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而有磁性,仿若高山空谷,“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查清事情真相,才能还小妹清白。”

“才能还小妹清白?!啪!”大概是穆邵礼又摔了什么东西,而且用劲可足,清脆而响亮!“我不管你怎么查!你也别拦着我怎么搞!就算早晚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小妹,我一天也见不得她受委屈!”

“吵什么吵!”俞子美低吼了一句,“囡囡好容易回来,昨个儿又那么一遭,争得面红耳赤像什么样!是要惹她不开心还是惹我不快活?”

“大哥二哥这是又怎么了?老远就听见你俩的声音了!”穆栀一边笑着问,一边跨过门槛。

穆邵卿穿着整齐的军装,端坐在把八仙桌旁,一身凛然正气。

穆邵礼穿着白色的衬衣,套了个浅灰色褐色条纹的马甲,干净斯文。明明视力顶顶好,却偏偏喜欢戴着一个金丝镶边的眼镜,又平添了几分矜贵。

她的突然出现,让屋内的三人神色一僵,屋内突然就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后,还是穆邵礼憋出一句:“小妹……什么过来的?”

他的话一出,俞子美和穆邵卿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穆栀身上,虽然他们争论不休,但是最终目的都是不想她受到伤害的。

“就刚刚你们说什么清白啊,真相什么的。”穆栀径直走到俞子美旁边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穆邵礼,他连连摆手,“能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们呀,就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事儿!”

“现在陵城的人都在传穆家小姐被绑架,一夜未归,跟绑匪头子好了后才被放回来的。”穆邵卿坐在桌前,正襟危坐。

穆邵卿的坦白气得穆邵礼直跳脚,“你跟小妹说这些事儿干嘛!她……”

“她已经长大了,出国这么久,书不是白念的。再则,她现在知道,总比出去被人指指点点还不知为那般的好。”

在穆邵礼的心里,穆栀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妹,不能摔着不能碰着!

在穆邵卿心里亦然,但是他一直主张弟弟妹妹大了,有权知道有关他们的事情,能够自己拿决定。

“好了好了!坐下陪我这个老婆子安安静静吃个饭怎么了!”俞子美垮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囡囡还没气着,你们两个大男人倒是先急红了脸。”

穆栀笑嘻嘻地替俞子美倒了一杯茶,问了一句:“那天接我的车呢?去哪儿了?”

“巡捕房的人说绑匪车到码头,开进了陵江,暂时还没捞起来。”穆邵卿回答到。

“你说说!一群吃干饭的,连个车都捞不起来!”穆邵礼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恍然觉得话题转得太快了,看向她:“你问车干嘛?”

话音刚落,屋内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穆邵礼和穆邵卿对视一眼,脸色一变。

第六章 屏风后的景色

穆栀回来是临时起意,只有穆邵卿和司机知道。

而两人是断然不会泄露她的行程。

除了这两人,知道穆栀回来的就只有绑匪和那天的警察。

准确的说,只有绑匪,警察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脸。而车开进了陵江,暂时没有人敢直接断定那车就是穆家的!

更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指向被绑的人是穆栀,还一夜未归。

除非那个传出流言的人知道整个事件的发展,并且清楚地知道……穆栀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啪!”俞子美把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搁,脸色沉下来,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打我穆家人的主意!”

俞子美是穆栀见过最慈祥的老人,也是穆栀见过最狠厉的女人。

她用她的雷霆手段在爷爷穆世泽去世后,独自撑起了穆家的百年基业。

许是因为爆竹的缘故,新年的夜空笼罩一层薄薄的轻烟。

吃完晚饭的穆栀跟穆邵礼吃着水果听着小曲,看着俞子美和穆邵卿下棋。

穆栀看着俞子美慈祥的面庞,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虽然回来这一趟不少糟心事,但总归她奶奶高兴。

第二日,天才刚亮不久,宋锡初一家就来到了府上拜年。

当然,穆栀并不知道,所以在宋锡初敲响她的房门时,睡意朦胧的她只以为是她二哥,穿着睡衣,眼睛都没睁开就拉开了门。

她打开门以后,像平常一样,转身又窝回了床上。

打小穆栀就特别怕宋锡初,在他跟前都是紧紧张张,战战兢兢的,就连说话咽口水都不敢大声,甚至说深呼吸一次都要思量许久的。

看着她如此自然和不设防的模样,宋锡初心头仿佛被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

“小栀……”

这一声叫唤,立马驱散了穆栀的瞌睡,她豁然睁开眼,一个激灵,跳下床榻直接跑向门口,把门关上。

解释到:“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二哥呢!”

门被关上前,宋锡初看见地板上那双光着的玉足,小巧玲珑,不似裹脚的畸形,倒是透着几分可爱和诱惑。

他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微哑的嗓音,“无妨。奶奶让我上来叫你一起吃早饭。”

“好,换了衣服就来。”门后传来她好听的声音,像是晴天娃娃被风吹动般清脆。

落在宋锡初耳里,眸色又渐深,尤其是脑海中浮现出她方才不施粉黛的脸蛋儿,和真丝睡裙包裹着的玲珑曲段,还有胸前隐隐突出的小点……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他抬脚跨过门槛,栀子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他心旷神怡,也心神摇曳。

宋锡初环视了一下房间,跟住公馆的小姐们不同,穆栀的房间是细帐轻纱,珠帘软榻;墙上挂着各种字画,墨香淡淡;屋内的家具都是用的上好的梨花木,可谓是古色古香。

而此时,房间的主人正在屏风后,高高地抬起了玉臂。

考虑到雪气重,穆栀特别套了一件胭脂色的毛衣,被套在毛衣里的她恍然不觉宋锡初的靠近。

她刚露出脑袋,就感觉腰间横过一条胳膊,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趔趄被带进怀抱。鼻翕间是不浓不淡的烟草味。

穆栀挣扎着,刚抬起头,就见宋锡初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微微闪动,俯身低下头,腰间的手开始游走……

第七章 你是我未婚妻,碰一下怎么了

“啪!”

在宋锡初的吻落下的前一秒,穆栀毫不犹豫地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宋锡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印子,他嘴角抽了抽,瞪着穆栀,咬牙,“穆栀!”

穆栀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扬起下巴,不甘示弱回瞪他。“是你先不规矩的!”

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未婚妻,我碰一下怎么了!”

呵!碰一下?穆栀心底一声冷笑,“宋大哥也说了,我是未婚妻。我虽然不大爱念书,但还是记得从小奶奶教育我的,不要跟外面那些随便的女人一样,不知礼义廉耻。”

宋锡初本来被她甩了一耳光,气得拳头都捏紧了,如果穆栀不是个女的,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可是听完她讽刺的话,都忘记了生气,神情一惊,随即凝重下来,“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穆栀的脸,不错过她一丝丝的神情,可是她却眼神闪动,又低垂下了头,“我说,我们只是有婚约而已。”

看了穆栀好一会儿,确定是自己多虑了,宋锡初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小栀已经过了16岁吧!”

虽然没有说明,他的意思穆栀怎么能不明白。

在他们这里,女孩子14岁基本上都可以说亲嫁人了。

对上宋锡初不达眼底的笑意,穆栀莞尔:“听说,我现在在陵城的名声很臭,昨晚我奶奶说了,在没有查清楚谁在造谣之前,是不会让我这么不清不白地嫁出去的。”

闻言,宋锡初脸色一变,只是一秒,便敛起了,佯装愤怒,“穆栀,你勾搭上野男人不想嫁我就直说,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找借口推脱!”

“我宋锡初不是非要求着你嫁我才行!”说完,他就转身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还狠狠地甩上了房门。

以至于青鸽进来的时候一脸莫名,“未来姑爷这是怎么了?怎地神色怪怪的?”

青鸽是从小被穆家收养的孤儿,一直跟在她身边。虽然说是丫鬟,但因为穆家就她一个女孩,所以两人感情深如姐妹,平时在私下也没什么讲究。

穆栀翻了一个白眼,“大概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吧。”

闻言,青鸽一脸疑惑不明。转头跟她说:“老夫人让我来叫小姐你出去吃早饭。”

想到宋锡初脸上的巴掌印,她出去免不了一顿说问,便随手抄了一本书躺到一旁的贵妃椅上,翘上二郎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去了,跟奶奶说我身子有点不舒爽,搁屋里躺躺。”

这个动作,别说女子,就是一般男子做出来都有些粗鄙。但是穆栀这个动作却恣意洒脱,别有一番风味。

“那行!我这就与老夫人说去。”青鸽上前替穆栀把窗户支起,让屋内更亮堂一些,然后才转身准备出门。

人都跨出门槛了又探回头来,“对了,小姐,上次老夫人给你准备的那件水蓝色银丝钩边洋装没带回来吗?”

说到那件水蓝色洋装,穆栀翻书的手一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整理小姐衣服的时候没看见,青鸽记得小姐说是很喜欢的,怕是我弄漏了。”

“回来得急,大概忘记收了。”

“哦,好。”青鸽点点头离开。

等她走后,穆栀才将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窗外。

水蓝色银丝勾边洋装?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模样,特别是那双清冽如茶的眸子。

同时,陵城某处。

“二爷,这东西也一起处理了吗?”百福抱着一件水蓝色洋装进屋问到。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洋装,仿若想到了什么,眸色深了两度。

“找个可靠的洗衣店清洗干净。”

顿了顿,又道,“再取回来。”

第八章 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

等宋家走后,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一人端着一盅参茶,一人拿着两本书,走进穆栀的房间。

“来,特别让梅姨给你做的,趁热喝。”穆邵礼把参茶递给她,同时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宋家那小子的脸是你的杰作吧!”

穆栀喝了两口,不置可否。

心下却叹了一口气,自家二哥这声音啊,不管是说话时的回转,还是尾音的上扬,贼勾人!就冲这贵公子的嗓音,也不知道迷乱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我也觉得宋家那小子配不上你,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照我说,你也别把婚事放在心上,见着喜欢的,尽管去,只要是你的决定,二哥都支持!我还就真不信,这陵城就他一个优秀男人了!”

“咳!”穆邵卿咳嗽一声,把书放到书架上,“之前你说的孤本,都给你找齐了。”

想了想又说,“别听你二哥的糊涂话!”

“既然不舒服,就好好歇着。过两天的冬节就别去了。”说话间,他一手拎过凑到穆栀跟前的穆邵礼。“虽然锡初可能有惹你不爽快,但总归是你未婚夫,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知道吗?”

冬节……说到这个她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眉梢高挑,“去!当然要去!”

对上两个哥哥紧张不明的神情,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意味深长,“哥哥以为我不去就没事了吗?最乱的时候才看得最清楚,既然有人要用我和稀泥,那我就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一晃就过了元宵,按照陵城的习俗,每年正月十五后就在附近的祁山举行冬节。

由陵城有地位的人家联合举办,到时候全城适婚和未婚的男女都要参加。

以前原本是冬猎和吟诗作对来确定心仪之人的。

到现在就是相对一个社交的活动,男男女女都在一起畅谈玩乐。

虽然方式变了,但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中意谁,回家与父母说,然后让媒婆去探对方,如果都有意思,那就一拍即合。

不过像穆栀这种有婚约的,去与不去都在本人。

冬节这天,她没有穿洋装,也没有穿传统的衣裙,倒是着了一套深蓝色仿军装男服,束起一个高高的马尾,从车里走下来的时候,那份英气倜傥,着实让不少女子纷纷侧目。

“呀!穆小姐怎么来啦!”一穿着粉色洋裙的娇俏女子从人群中走上前,惊呼一声,“你这是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这话一出,刚刚被穆栀惊艳的女子们,都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嫌色,甚至不着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想离她更远一些。

“杜……杜……秀兰?”穆栀状似不确定地问,在她回答之前惊叹:“怎的许久不见,你长得这一年比一年还要无法入目啊!”

本来对穆栀有嫌恶神情的人听到她这话,不少人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听见周遭传来嘲笑声,杜秀兰一张脸都气得扭曲,上前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不过那手被穆栀稳稳接住,握捏着杜秀兰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阿兰!”此时又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蓝色元宝领旗袍的女子,宛如一朵清莲,亭亭玉立。声音悦耳而动听,“还不快跟穆小姐道歉!”

听听,温柔似水,就连责备都像是娇嗔撒娇。

穆栀看着朝她迈着莲步走来的杜秀蓉,心里冷哼一声,虽然是明白来祁山肯定是不会那么容易回去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刚来就遇上这杜家两姐妹,还有……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宋锡初!

杜秀兰,杜秀蓉,宋锡初……穆栀眼底划过一抹意味。

第九章 真当她眼瞎了不成?

“凭什么要我跟她道歉!明明是她骂……”杜秀兰的手腕被穆栀捏得生疼,却不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结果自家姐姐还让自己道歉,气得小脸一阵白一阵红。

“阿兰!”杜秀蓉微微板起脸色,嗔瞪了一眼,杜秀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干瘪瘪地说了句:“抱歉。”

穆栀挑了挑眉,偏了偏头。

见穆栀似乎并不领情,杜秀兰气恼地看向自家姐姐。

杜秀蓉似乎也没料到穆栀不买账,有些为难地看向宋锡初,“锡初,这……”

锡初?呵……这称呼倒是挺亲昵的。

宋锡初抬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好了,既然小兰也跟你赔罪了,她也不是太过,你就别再攥着她了,省得倒让人看了笑话。”

闻言,穆栀在心头嗤笑一声,她穆栀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怕过笑话!

不过……她现在还是那个很听宋锡初话的穆栀。

她扬了扬下巴,松开杜秀兰的手腕,从兜里拿出丝帕擦了擦手,仿佛刚刚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看到杜秀兰手腕的一圈红印子,宋锡初的眼底倒是闪过一丝诧异,特别是想起穆栀方才握住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眸色又不禁暗了两分。

“你这什么意思!”那嫌弃的动作看得杜秀兰又一阵窝火,可是在被杜秀蓉又是一声“阿兰”的呵责后便收敛住了。

“我这妹妹打小就顽劣惯了,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望穆小姐多多包涵。”杜秀蓉上前,身子先是微微朝前倾了倾,才满脸歉意柔柔道。

穆栀耸了耸肩,笑道:“言重了。杜小姐也知道我穆栀向来没什么好名声的,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杜家才是要多包涵才是。”

杜秀蓉一愣,看了看宋锡初,又看了看她。尴尬地笑了笑,“穆小姐说笑了。”

两姐妹一人红脸一人白脸,身旁的人,看着杜秀蓉的落落大方,都不由得点头称赞。

杜秀兰,虽然她打小是比较野,但是一直没个好名声这个事情,都得多亏了她的从中作梗。

至于杜秀蓉嘛,呵……

见穆栀没怎么搭理她,杜秀蓉看了一眼宋锡初,上前邀请:“不知穆小姐是否愿意与我们作伴同行。”

杜秀兰一听,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姐姐!你邀她做甚!你是可怜她孤身一人,可指不定人家领不领情呢!”

这双簧唱得,一看就没安好心,青鸽立马替她拒绝:“不用了,我家小姐还有……”

“不胜荣幸。”穆栀打断青鸽的话,笑盈盈地点头。

“小姐,你不是跟二少爷约好一会儿就去找他吗?”青鸽小声地提醒她。

“二哥你还不了解,指不定现在忙得很。”

她倒要看看,这杜家两姐妹究竟想干什么!

对于穆栀的同意,不只是杜秀兰的不爽快,就连宋锡初也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祁山不大,但是作为这么一个活动的场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是杜秀蓉开的口,那就都是跟着她走的。

陵城的第一才女,不是在花灯前猜谜语,就是到湖边吟诗。

赢得赞叹连连,穆栀见宋锡初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热切。

就连身旁的青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姐,宋家少爷是不是也太……”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从未来姑爷变成宋家少爷就能看出青鸽对宋锡初的态度。

呵……就连青鸽反应这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宋锡初真当她是眼瞎了不成!

第十章 郎有情妾有意

几人走了一小会儿。

突然杜秀兰拉着杜秀蓉的衣袖子摇晃到,“姐姐!姐姐!先前你不是同我说欢喜那程玉坊的耳坠子吗?”

“嗯。”杜秀蓉抬头看了宋锡初一眼,又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柔声道:“亏得你还记得,怎么了?”

“你看!”杜秀兰指着马场那边,恰好是程玉坊的资办,“如果比赛赢了,能得一对耳坠子呢!”

大概是杜秀蓉当真欢喜得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只是一秒,又暗了下去。“可是我又不会骑马。”

“妹妹会呀!”杜秀兰笑着扬起下巴,往宋锡初身旁靠了靠,“就算妹妹技不如人,不是还有宋大哥嘛!到时候让宋大哥赢下来送与姐姐不就好啦!”

“是吧,宋大哥?”说话间杜秀兰拉住宋锡初的袖子,仰着小脸笑着说到。

对于杜秀兰跟他的亲密,宋锡初并没有多反感,反而眼底浮起点点笑意,看向杜秀蓉:“喜欢?”

杜秀蓉闻声抬头看了宋锡初一眼,眉目含笑,娇羞地点了点头。“给锡初添麻烦了。”

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对璧人呀!从旁路过的人,都不由得露出艳羡的神情。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选择性忘了,宋锡初从她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是她穆栀的未婚夫了!

看着这一幕,气得青鸽一下子红了脸,撸袖子就准备上前骂人,被她生生按住了。

只见宋锡初骑着一匹马出来,英俊潇洒,意气风发。

对上杜秀蓉几分娇几分羞的模样,他眼底的笑意漫得更开了。

“穆小姐?”察觉到穆栀不知何时也骑着一匹马过来,杜秀蓉疑惑地看向她,担忧地问到,“穆小姐也要参加吗?穆小姐还是别去了。若是穆小姐也欢喜,一会儿锡初拿回来与穆小姐便是,这般冒险不值当。”

穆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耳坠子我看着确实不错。”

“切!我姐姐喜欢,你也喜欢!就你那蹩脚的骑术,我劝你呀就别来丢……”

不待杜秀兰说完,穆栀便打断继续说道:“恰好我家青鸽看着也还行!”

这话一出,一时间几人都变了脸色。

她这话不变着方儿说杜家姐妹还不如她家丫鬟吗?!

见着杜秀蓉受了委屈,宋锡初立马脸色沉了下来,就连语气也冷了好几个度,“小栀,怎么说话呢!还不快与小兰阿蓉赔罪!”

对他的话,穆栀充耳不闻,而且转过身帅气地朝青鸽抛了个媚眼,“等着你家小姐赢来给你。驾!”

宋锡初拧着眉头看向穆栀,似乎她这次回来,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不怎么听他的话了,也而不那么怕他了。

穆栀跟杜秀兰一般大,打小她也不是个好学生,拉着杜秀兰调皮捣蛋。

那个时候两人好的不得了,穆家家风虽严,可唯独对穆栀这个小祖宗格外纵容,所以她没少替杜秀兰背黑锅,也因此没什么好名声。

这穆栀都不在乎,直到后来发生那件事,她才恍然,有些人你真心相待,人家却从一开始就另有图谋。

穆栀扬手就往马臀上抽了一鞭子,比赛其实很简单,就是绕着马场先跑五圈然后骑马到空地对面,谁先取下挂着的中国结就算谁赢。

只是因为那高杆因为上一轮被折断,一时没找到新的杆子,就临时起意说最后到对面茶花地那边摘一朵茶花,谁先摘到谁就算赢。

宋锡初的骑术好,遥遥领先,他没想到的是穆栀竟然能与他并肩,甚至还稍快于他。

快到茶花地,为了不践踏茶花,宋锡初勒住缰绳准备下马采花。

却见穆栀速度丝毫不减地骑马朝花田冲过去,神色不仅有些鄙夷。

这神情只是一瞬就被惊讶错愕代替,他看见穆栀在即将到达茶花地的时候勒马变了个方向,一手握住缰绳,然后直接侧身弯腰而下,玉手撷起一朵绛红重瓣茶花。

那行云流水的动作,那聪慧果敢的尝试,那盈盈一握的柳腰,那飒爽夺目的英姿,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气。

可就是在下一秒,在众人的视线里,突然从茶花地里伸出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马上扯了下来!

第十一章 她这只小猫

策马弯腰采花还是她在英国的庄园里某个伯爵绅士教她的。

指尖掐断茶花的茎,手指虚捧着花瓣,一想到青鸽那丫头开心的模样,她的唇角情不自禁漾开笑容来。

谁知突然茶花丛中探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下子就把她从马上扯了下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耳旁是茶花树被压断的声音,晃眼中是被她压掉的茶花纷纷落,鼻翕间弥漫茶花的芬芳。

索性陵城的气候偏湿润,土壤也不至于太硬,所以后背撞到地上的时候只觉得一颠,并不是很痛。

刚喘了一口气,脖子就被死死地掐住控制了呼吸。

刚从眩晕疼痛中缓过来的穆栀睁开眼,最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双清冽如茶的眸子,桀骜而锐利。

是他?!

可是当她看清男人的容貌后,不禁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高挺的鼻梁,剑眉浓密英气,下颚坚毅干净,没有记忆中的络腮胡,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并不暗沉。

男人的眼底明显地闪过诧异,他只是在这里图个清净,感觉到有人的靠近,所以才……没想到会是她这只小猫!

思索间,他松了松掐住她颈项的手。

半月不见,这小家伙比起之前手感好了不少,先前那一身骨头实在是让他硌得慌。

被打掉的山茶花一朵朵散落,在她的耳边,她的额间,她的胸前,她的颈项旁,他的背上,他扣着穆栀皓腕的手背,两人交叠的衣服处……繁花满目。

穆栀被他压在身下,脸与脸只相隔数厘米,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男上女下,暧昧不已。

让她情不自禁想起那晚,他扣着她的腰,她压在他身上,鼻尖擦过他薄唇的那股子酥麻……

鼻翕间是男人清冽的气息,望着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穆栀有些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唾沫,“你……”

“呀!”她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尖叫。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聚集过来的人,松开了穆栀,从她身上起来。

穆栀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杜秀兰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她,皱着眉头指责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来!简直不知羞耻!”

杜秀兰的话,像是提醒了众人什么一般,立马面露嫌恶。

“呵!”穆栀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身上的狼狈,然后从花丛中走出来,手里依旧拿着那朵绛红重瓣山茶花。“不知杜小姐说的这种事是什么事?”

“你竟然还问我什么事!”杜秀兰仿佛是没有料到穆栀会问出来,上前走到宋锡初身边,拉着他说,“大家都知道,宋大哥才是你的未婚夫。而你方才却在花丛与其他男人做那般不入目的事,若是我,早就想挖个洞钻进去了,怎有你这般不要皮不要脸的还张口来问!”

这些天陵城关于穆栀没了清白的传言不少,可总归是背地里说。

如今却是当着众人被戴了绿帽子,宋锡初的脸别提多黑了!

“阿兰!”匆匆赶过来的杜秀蓉呵责了一声妹妹,然后转头走到宋锡初身旁,柔声宽慰道:“锡初,你别往心里去,我要相信穆小姐是知轻重的,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言罢,又跟穆栀说到:“穆小姐快去和锡初低个头,认个错。放心吧,你还小,锡初是不会怪你的。”

这知书达理的一番好言相劝,看起来是好心好意,可这听在耳里,全都变了味儿。

特别是经过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把目光又重新全放到了穆栀身上,都想看她如何收场。

第十二章 你闹够了没!

见众人都对穆栀露出了不好的神色,还有的甚至对她指指点点,气得青鸽当下就挡到她前面,双手叉腰,“你这么说话怎么酸酸溜溜奇奇怪怪的!说什么不怪,我家小姐错什么了?!”

杜秀兰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你这个粗人!姐姐替你家小姐说话,主仆一样,简直不识好歹!”

青鸽呀,在穆家呆了这么多年,别的不会,护短倒是学得很透彻。

反正她就是听不得人说穆栀半分不好的话,气得撸袖子就准备上前,被穆栀抬手拦下了。

“哦?替我说话?”穆栀的目光扫过众人,高傲地扬起下巴,突然敛起神情质问道:“我有什么需要让人替我辩解的!”

凤眸微凛,“方才比马,众目睽睽,我落入花丛只是意外,怎到你们姐妹二人嘴里就成了私会情郎的龌蹉事了?”

“我既没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就不存在对不对得起宋锡初,又何来低头认错之说?对于这种毁人清誉的话,杜小姐倒是张口就来,娴熟得很呢!”虽然这里两位杜小姐,可这话听着既像是跟杜秀兰说的,又像是对杜秀蓉说的。

听穆栀这么一说,杜秀蓉立即就慌了,慌忙解释:“穆小姐,你误会了,我并无……”

语气急切,神情委屈,楚楚可怜。

“再则!”她冷笑一声,踱步到她跟前,掀眸盯着她,似笑非笑,“陵城谁人不晓,宋锡初是我穆栀的未婚夫。可是杜小姐却让我的未婚夫赛马赢耳坠子来赠与你,不如你教教我不知羞耻怎么写?”

“这……”杜秀蓉小脸一白,眨眼间,泪眼汪汪,轻蹙眉头求救似的望了宋锡初一眼,收回目光,伸手拉住穆栀,咬着下唇,低声到说:“我没有……”

穆栀打小就见不惯哭哭啼啼的模样,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手。

谁知,她的手还没抽回来,这人倒是往后趔趄了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她看着摔到地上了杜秀蓉眼里满是惊讶,她发誓,她可没用半分力气!

可有些事不是她说没有就没有的,只见宋锡初满脸心疼地扶起杜秀蓉,转头朝她吼到:“穆栀,你闹够了没!”

“呵!”她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宋锡初,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再说了,来拉我的人是她,就算她真摔倒也是她活该!”

她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眼瞎了!可事实上,也许还真是!

宋锡初柔声关心地问杜秀蓉有没有受伤,抬头看向她时,脸黑得不像样,“跟她认错!”

穆栀翻了个白眼,“你确定?”

听她这么说,宋锡初以为她还是怕他生气的,不由得正色道:“今日之事,即便是杜小姐不与你计较,你也必须道了歉才行的!”

“好啊!不就是道歉吗?我穆栀向来都是敢作敢当的。”穆栀笑着走上前,看着杜秀蓉梨花带雨的脸,心头就一阵好笑。

在她跟前站定,穆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宋锡初怀里拉扯出来,还不待她站稳就用力推了她一把。

只听一声尖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穆栀抬眸睥睨着摔得四仰八叉的杜秀蓉,笑盈盈道:“把你推到在地,真是对不起了杜小姐。还望杜小姐见谅。”

“穆栀!”随着一声怒吼。

“啪!”一个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了穆栀的脸颊。

第十三章 这小妮子还挺辣

这一耳光打得穆栀脑子有点懵,她着实是没料到宋锡初会对她动手的。

穆栀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看着宋锡初把杜秀蓉护在怀里,像是小心翼翼地保护什么珍宝,嗤笑一声。“怎么,还没进门,就开始心疼小情人了?”

“你……”闻言,宋锡初又是将手扬起,在落下之前被杜秀蓉拉住了胳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锡初,我没事。”

“姐姐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杜秀兰上前扶住杜秀蓉,转头气恼道:“都说穆家家风严,今日看来简直粗鄙!不过是恃强凌弱的小人!”

“哈哈!”穆栀闻言大笑三声,“我穆家家风不好,只有你杜家姐妹最知书达理!光天化日之下与我未婚夫搂搂抱抱暧昧不明,竟然还指着我这个未婚妻的鼻子骂,可真是让我开了眼呐!”

看着宋锡初气得又要上前,穆栀不躲反而朝前走了一步,逼视他的眼睛,“索性今日是当着陵城众人面,宋大少爷给的这巴掌我也不亏!毕竟是人都长了眼睛,今日之事究竟如何,公道自在人心!”

穆栀故意朝着宋锡初扯了扯唇角,声音突然柔下来,“是吧,我的未婚夫。”

宋锡初望着跟前这巴掌大的小脸,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仿若闪过狭促,他的心“突”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这样的穆栀……他竟然觉得有些动人。

本来人聚集在一起就容易让更多的人聚集,这一声“未婚夫”、“未婚妻”、“小情人”倒是让八卦之人越来越多。

虽说穆栀纵然以前有多不好,但是方才的事有目共睹,画面是不太好,可这确实是个意外。

但是宋家大少爷替杜家大小姐赢耳坠子是真!

宋家大少爷护着杜家大小姐搂搂抱抱是真!

甚至为了杜家大小姐打自己未婚妻也是真!

倒是两姐妹一唱一和让穆小姐一度陷入难堪。

刚才杜秀蓉第一次跌倒谁也没看清,虽说第二次是实打实的,但是人家敢这样做,还怕承认第一次吗?除非当时人就没对她做什么!何况还因此挨了一巴掌……

顿时众人看穆栀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可怜心疼。

穆栀没有再理会几人,伸手勾过青鸽的脖子潇洒转身。

在路过程玉坊掌柜的时候顿了顿,将手里的绛色茶花塞到他怀里,“这耳坠子配我家青鸽的新衣恰好,劳烦掌柜的准备好送去穆宅了!”

说完,便不再做任何停留,抬脚离开。

在众人的视线里,穆栀虽身板瘦削,但却步履平稳,那毫不扭捏的作态,比起那柔弱女子的袅娜多姿倒是几分恣意洒脱,加上她今日的装束,更像一翩翩少年郎。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众人才慢慢陆续散去。

花丛里,百福站在男人身旁,旁观全过程,不禁“啧”了一声,感叹到:“二爷,这小妮子还挺辣!”

男人轻笑一声,未置可否。不过那眼底漾开的深意倒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一边动了动手腕,一边从花丛里跨出来。

“诶……二爷,你的表呢?”百福眼尖地瞄见他空空的手腕,紧张地问到:“是不是丢这花丛里了?”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意,脚不停留,“送人了。”

百福望着男人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疑惑地小声嘀咕,“可二爷刚躺下时都还在呀!”

第十四章 一群人坑哥坑弟坑孙子

穆家。

“嘶……疼……”穆栀躲过俞子美的动作,夺过她手里剥好的鸡蛋喂到嘴边咬了一口。

“嘿!你这孩子!这是给你敷脸用的,你要吃再给你剥就是!”俞子美嗔怪道,同时回过头吩咐再剥一个鸡蛋过来,手虚捧着她的脸颊,皱着眉头心疼到:“这下了多重的手呀,能肿这么高。跟奶奶说,是谁伤的你,奶奶定帮你讨回来!”

俞子美颤抖的手,指腹轻轻碰上她的脸颊,就见她连连嚷道:“别别别……别碰……”

越是看她这般苦模样,俞子美一颗心难受得不行,叹了一口气坐到她旁边,在抬头脸色沉得厉害,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穆邵礼:“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奶奶,这……我也不知道。”穆邵礼眼神飘了飘,回答。

“不知道?!”俞子美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都颤响,“出门前怎么与你说的!让你看着你小妹,顾着你小妹,这倒好,小妹给人打了,你却一问三不知。是把我的话,一出门就见天忘吗!”

“不是,奶奶,我……”穆邵礼也很憋屈啊,一边是逼问的奶奶,一边是不让说的小妹,唉……“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就……”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孙子!”俞子美连连摇头,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剥鸡蛋的青鸽,“他不知道,你说!”

“啊?我……”俞子美突然的问话,惊得青鸽手一抖,白嫩嫩的鸡蛋掉落在地,打了好几个轱辘。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穆栀,小姐啊,你这又要让老夫人知道被打,又不让告老夫人谁打的,不是要逼死她吗?

“哎呀!”穆栀突然叫了一声,吓得俞子美连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很疼,连问了几声医生怎么还没来。

却见穆栀盯着地上的鸡蛋,一脸惋惜,“多好的鸡蛋呀,真可惜……最后一个了。”

见她不是不舒服,俞子美才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还柔声跟她讲,“无事,你要是还想吃,叫厨房再做来。”

“胡闹!奶奶关心你,你倒一惊一乍地吓奶奶!”纵观三人眼色的穆邵卿一下子黑了脸,沉声责备到。“简直没规没矩,就该给你点教训!”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好歹也是你小妹……”

“小妹做错事也要罚!就说说还不乐意了,是不是要再往你那边再扇一耳刮子才长记性?!”

“哎呀,你那么大声作甚!没见你小妹不舒服吗?一会儿吓到她。”穆栀撇了撇嘴,一脸小可怜模样,看得俞子美啊,那叫一个心口软,反而责备起穆邵卿来,“还再打一耳刮子,你是心里没有她这个小妹,还是没有我这个奶奶啦!”

“奶奶,您不能总惯着她!我看啊,这事儿指不定又是她跟着邵礼出去惹了什么祸,怕回来受责,故意弄成这样的!您得让她长长记性,省得她以后越来越无法无天!”

穆邵卿是俞子美心里的好娃娃,能干,懂事,可靠,从小到大几乎就只有夸奖,哪能被骂啊。本来看得穆邵礼心里一阵暗爽,可那句跟着邵礼惹祸他就不干了,这总不能他跪着就什么事儿都往他身上推吧!

“对对对!我就说呐,怎么才回来几天就这样!”俞子美似乎恍然大悟,转过头对着穆邵礼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说,“定是你这混小子,连累了你小妹受罪!难怪你不肯讲怎么回事,敢情是这般!”

穆邵礼欲哭无泪,这究竟有他什么事儿?!

得跟你们这群坑哥坑弟坑孙子的人没法讲道理!

这屋内说得热火朝天,突然一下人进来通报:“老夫人,宋参谋和文熙小姐带着宋家少爷来了,说是来赔罪的。”

第十五章 添油加醋

被请进来的宋景林看着跪在地上的穆邵礼,疑惑问到:“老夫人,这是……”

俞子美瞥了穆邵礼一眼,让丫鬟沏茶去,叹了一口气,“说来让景林看笑话了。”

“老夫人言重了。”宋景林站到一旁,等俞子美在主位坐下后才坐到旁侧,劝到:“邵礼这么大了,也是七尺男儿,老夫人再气,教训教训便是,也不用这般让他跪下。”

放眼这陵城能直呼宋参谋长宋景林名字的没几人,俞子美就是其中一个,“我这不成器的孙子呀,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着我们家小妹,谁知这出去才小半天,他小妹的脸就给人一耳刮子打肿了去!”

“你也知道的,囡囡虽说顽皮了些,可那也是我们穆家的掌心宝。你也是晓得的,你老师生前那般严厉的人,对小妹也是宠得毫无原则的。这穆家上上下下生怕她磕着绊着,他倒好,生生让囡囡肿了半边脸,你说我气不气!”

说话间,俞子美一边埋怨地瞪了穆邵礼一眼,一边拍着胸口顺气。

俞子美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穆邵礼憋笑憋得双肩发颤了。

接过丫鬟递给她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问到,“对了,景林今日突然跟文熙回来是有何要事?”

本来看见俞子美生气穆栀被打就已经够尴尬了,刚刚进门只顾着说穆邵礼的事儿了,这突然被问起,饶是他能指点千军万马,还是立马放下端起的茶盏,一下子站起来。

宋景林以标准的军姿站立,朝一侧的宋锡初嚷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跪下!”

宋锡初虽然仍旧是难掩的不情愿,但是一想到刚刚被自家老子马鞭抽过的后背,还是上前,跪到了穆邵礼旁边。

随即宋景林对着俞子美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而后才缓缓道,“是学生教子无方,人已经带过来了,还请老夫人发落!”

“慢着。”俞子美看了看宋锡初,再看了看宋景林,愣是没明白这突然是为何。“怎么回事?”

对俞子美的错愕疑惑,宋景林更是有些懵,“小栀没同您讲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俞子美要是再不明白怎么掌管整个穆家,“你是说,动手的人是小初?”

说这话,虽然语气平平,但是明显她的神情冷了不少,就连眼神也凌厉起来。

宋景林想,若今日打穆栀的不是宋锡初,另有其人怕是老太太早就发火了吧!穆家自来就有护短的毛病,从穆世泽在世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何况如今伤的还是他们的心头肉。

就是在俞子美的注视下,宋景林也觉得压抑得不行,“是……是。”

“邵礼,你先起来。”俞子美没有先跟宋景林说穆栀的这事,而且语气严肃地叫起了穆邵礼,“给二少爷倒杯茶。”

闻言,下人们赶紧给穆邵礼倒了一杯茶。

老夫人平日里很温和的,就是偶尔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责罚他们。但是只要她板起脸,语气严厉起来,就说明她要动真格了。

“给我细细说来,一个字也别给我漏了!”俞子美端起茶杯,垂眸吹了吹。

“事情是这样的……”穆邵礼喝茶润了润喉咙,这回一点也不搪塞了,按照穆栀的说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一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老夫人,此事是我……”

“景林。”俞子美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重,转过头看向跪在大厅中央的宋锡初,“小初你来说。”

第十六章 嫁什么嫁!别怕!二哥在

“奶奶怎么说?”下人来报后就被送回后院的穆栀侧躺在贵妃椅上,喂了自己一口豌豆黄。

“咳!”青鸽咳嗽了一声,摆出架势,学着当时的俞子美,“且不论这事情的真假,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我穆家的人娶妻只娶一个,嫁的人也纳不得妾!”

“我这两个孙子是没什么大出息,但是在我这个老太婆去了之后养活妹妹的本事还是有的!”

学完后,青鸽怕穆栀吃点心口干,又给泡了一杯花茶递给她,“然后啊,宋参谋长连忙替他儿子认错,并保证宋家大少奶奶就只能,也只会是你。之后又和文熙小姐说了些宽慰老夫人的话。”

穆栀接过茶,轻咂了一口,递回给青鸽,“那我奶奶什么意思?”

青鸽把茶杯放回桌上后,又把枣泥糕端到她跟前,“后来啊,老夫人说这事儿且给宋参谋和文熙小姐一个面子不管了,至于最后究竟如何,就看小姐你的意思。”

她的意思……

穆栀把书卷起,轻抵着额头,不愧是她奶奶,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正合她意!

“我过来的时候呀,宋参谋还在骂宋大少爷呢!老夫人也没有说话,看着他骂。我估摸着该一会儿就有人来问小姐了。”青鸽又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的小桌上,以让她随时能取。

刚好,说曹操,曹操到。

敲门声后,看见推门而入的两人,穆栀立马收起随性的模样,端正坐起来。“大哥二哥。”

“嗯。”穆邵卿点了点头,看了旁边的糕点,又扫了一眼塌上的书册,指责到:“看书就好好看书,一边吃一边看像什么样!”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板着个脸说话。小妹这才刚受了委屈,你不安慰也就罢了,还说她!”穆邵礼一听,就不乐意地反驳,“能不能好好跟小妹说两句话了!”

“凡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纵然别人有千错万错,她难道没有一点错?以后莫出去乱逛,就老实在家待着!”说话间,穆邵卿看了一眼穆栀白皙脸颊浮肿的红印子,顿了顿说:“奶奶让我来问你,跟宋锡初准备怎么办?”

明明就等着穆邵卿这问话,穆栀偏偏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家大哥,“什么怎么办?”

“你听大哥跟你讲啊。”穆邵卿看着自己妹妹天真的模样,沉默了一小会儿,虽不失严厉,但微微放柔了声音,“你现在也长大了,也念了这么几年书,接受了这么久的教育,关于婚约,虽然是爷爷的遗愿,但总归是你一辈子的事。”

“宋锡初这次打你,大哥先不说你的对错。奶奶让我来问你,这婚事还作不作数。现在姑姑和宋参谋长都在大厅等着你的回答。是作数还是废除,都由你决定。”

“我说大哥,你还真问啊!这还没嫁过去就敢动手,这要是以后进了门小妹还怎么过!”穆邵礼不满地嚷道,同时坐到穆栀旁边跟她说,“嫁什么嫁!别怕,有二哥在,以后二哥……”

“作数。当然作数。”

第十七章 这可是个好东西

对上两个哥哥吃惊的眼神,穆栀撇了撇嘴,睁大眼睛看着穆邵卿,“哥哥不说这事儿我也有错吗?再则哥也说这是爷爷的遗愿。”

说到这里,穆栀眉眼垂了下来,扯了扯嘴角,“谁没有犯过错,大哥不经常说我不懂事吗?再看看吧,反正又不是立马就嫁过去,只是维持原状而已。”

穆邵卿看着穆栀低头垂眸的模样,有一瞬间怔神,可他也不知道突然应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那好,我就这么与奶奶说了。”

“宋参谋和姑姑还等着,我先去了。”说完,他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软膏,放到桌上,“自己抹一抹,消肿的。”

说完,他才跨出门槛离开。

等穆邵卿走后,穆邵礼才凑上前,抬手在她额头上放了放,一脸疑惑,“这没发烧啊……”

穆栀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端起旁边的花茶,“二哥你说什么呢!”

“脑子没烧坏,你干嘛不退了这门婚事?”穆邵礼抢过她手里的茶,一口饮尽,“就宋家那小子,现在敢跟你动手,指不定以后怎么对你!再说了,你不看看杜家那白骨精把那小子迷得,要是哪天姑姑和宋参谋去了,哪还有你什么好果子吃!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二哥哟,您呐,就少为我操心些,我自有分寸,啊!”看着穆邵礼实在着急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坐直身体朝前倾,“你看啊,我要是退婚,不就正中他们下怀了吗?”

“那样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跟那杜家小姐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啦!再说了,你怎知宋参谋是真喜欢我还是只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才那般讲?别今儿退了这门婚事,明儿就去杜家下聘,后就进了门。你说那时我们穆家脸疼不疼?嗯,我是多傻才这般便宜他宋锡初?”

说话间,穆栀又躺回了贵妃椅上,侧了侧身子,伸手准备去拿豌豆黄,谁知身子刚一侧,就被什么东西硌住了,“哎呀”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手表?

这手表做工精细,表面说打磨精致的水晶,表盘是镂空的,那数字上都镶了碎钻,表背后的花体英文和编码,还刻着一个合欢玲,好好的一块表,倒显得中不中,西不西了。

不过这表不说奢华,价格不菲,她可以肯定这是在瑞士定制的手表,而且还可以说只此一枚。

她曾去过瑞士的这家钟表店,里面的钟表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奶奶有个西洋钟就是爷爷在那里定做的。

只是这表不是她的,那就是……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那个男人英俊的脸庞,还有那双让人一见便无法忘怀的眸子。

他是什么时候放到她兜里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又是为什么?

“哟!这表不错啊!哪儿来的?”穆邵礼别样不行,什么古董鉴赏,奢侈品牌都是他的拿手活儿,被他看上的,要不就是只余一家,要不就是只此一个了。

穆栀把玩着手里的表,指腹轻轻摩挲着表的水晶,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竟轻声笑了出来。

抬眸,却把表抛给穆邵礼。

见状,穆邵礼连忙接住,小心地捧着,“我说这可是个好东西,仔细点!”

“送你了。”

虽然那匕首是她给大哥准备的礼物,但这不礼物还没送出手么,刚好换一换,这表送给二哥,先前给二哥买的望远镜送大哥去!

反正他夺了她的匕首,她就拿他的手表送人!

第十八章 哟!好久不见

到了大厅,穆邵卿跟他们说了穆栀的意思,婚约还作数。

俞子美倒没多大神情变化,意料之中一般。

宋景林和穆文熙仿佛松了一口气。

倒是宋锡初有些错愕,不过那眼底的神情,倒是没有逃过穆邵卿的眼睛。

“既然小栀要休息,就不打扰老夫人了。等小栀好些了,我再带犬子上门拜访。”宋景林说着站起身朝俞子美作了个揖。

俞子美也留人,吩咐到:“邵卿,替奶奶送送。”

“好。”穆邵卿点点头,朝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直把三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穆邵卿才招过下人吩咐司机把车开过来,并让人跟俞子美说一声,他出门一趟。

于是乎,宋景林才前脚回公馆,后脚就有人禀告说穆家的人来访。

宋景林一脸疑惑地出门,看到穆邵卿满是诧异,“邵卿这是……?”

……

穆栀挨了一巴掌虽说是在家养着,实际上两三天就好全了。

穆栀从小就喜动不喜静,这两日被关在家里看穆邵卿拿来的拉丁文孤本,看得她甚是无聊,“青鸽,我二哥呢?今日怎不见他过来陪我玩儿?”

“二少爷说是跟朋友约了去艳阳天喝酒,晚些时间过来。”

艳阳天她是知道的,跟歌舞厅差不多的会所。

歌舞厅一般都是晚上开,但是会所不一样,白天也开,只不过白天和晚上有些不一样,一般各种人谈事办事都去那儿,有的白天去,有的晚上去……

她凤眸微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从衣橱里取了一套男装出来换上,把长发束成马尾。

青鸽上前一边替她绑着头带子,一边问到:“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吗?去哪儿?”

“艳阳天!”

白天的艳阳天还比较规正,喝咖啡喝酒喝茶的都一本正经。

穆栀带着青鸽寻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两杯咖啡,坐在角落细细的打量起来。

别说,这艳阳天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

喝茶的地方古色古香,喝咖啡的位置清新文艺,那纸醉金迷的地儿自然是珠帘玫瑰。不得不说,这跟她出国前那乱七八糟的样子相比,确实是千差万别。

她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穆邵礼,就知道他那个享受的主肯定在二楼雅间了。

哼!放着她在后院发霉,自个儿跑这儿来逍遥,既然不跟她同甘共苦,那她抓了他的现行,到奶奶那里告状去!

跟青鸽说了一声,趁着服务生不注意溜上二楼。

只可惜问不出穆邵礼在哪间房,她就只好自己找了。

所幸走廊上人不多,她就放慢脚步,逡巡在各个房间门口,突然听到走廊深处传来爽朗的笑声。

闻声,穆栀嘴角浮起笑意,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她循声而去。

走到深处却发现笑声戛然而止,一下子就犯愁了,不过所幸范围变小了,她附耳在一雅间门口,还没听到什么,门就突然一下被拉开,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反身压在墙上。

“哟!”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好久不见。”

她回过头,看清男人的模样,穆栀只觉头疼,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

第十九章 我叫蔚擎

见是她,男人钳住她的大手松了两分力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的大拇指在她手腕处轻轻摩挲,痒的慌。“你放开我!”

“都出去。”侧过头冷声驱逐。

百福立马领着另外的人离开,留下两人在房间。

男人看着她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可爱模样,眸底染上笑意,薄唇微启,低沉醉人的嗓音从他的胸腔溢出,“我叫蔚擎。”

穆栀看着他扬起的唇角,一时竟迷了神,在心底默念,蔚擎……蔚擎……

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就烧红了耳朵,绷着脸,“嗯”了一声。

“我叫蔚擎。”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开口间离她更近了几分。

不适应这么近距离接触的穆栀别开脸,没好气地说到:“我知道了。”

“我叫蔚擎。”

他格外执着地又说了一遍,又上前了两分,几乎鼻尖相触,呼吸扑洒在她的肌肤上,一下子从心口烧到脸颊,禁不住这样的煎熬,最终妥协,“我叫穆栀。”

他哼笑一声,“嗯,好听,我喜欢。”

谁要你喜欢!真是不要脸的登徒子!

穆栀瞪着他,“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自然可以。”他松开她的手腕,改为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和墙之间,低头凝视着这巴掌大的小脸,“只不过,以后别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穆栀心想,也确实,要是真不小心撞上难缠的人,可就不好脱身了。

刚想跟他说一声谢谢提醒,耳旁就又响起他的声音,“你要是想我,我会来见你的。”

“谁想你啊!鬼才要见你呢!”穆栀气恼地推开蔚擎。

蔚擎见她真恼了,哼笑一声,便不再说这个,退开两步,抖抖长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穆栀这才注意到,今天的他穿了一条墨色绸子的长衫,领口是银色的镂空纽扣结子。这人明明就是一野蛮子,却偏偏给他穿出几分儒雅贵气。

“如何?这样的距离应当看得更清楚了。”在穆栀的打量下,他薄唇上扬,琥珀色的眸子闪过揶揄的笑意。

闻言,穆栀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过于大胆,轻咳了一声,别开脸去。

安静的房间里,又响起男人一声低笑。

这个男人真是……

穆栀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抿着唇转身就准备离开。

“过来。”蔚擎抬手朝她招了招。

她偏头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还会乖乖回去?

“不是想找你二哥么?”

闻言,穆栀心下一咯噔,抚上门框的手微顿,眉色一凛,回头状似疑惑地望向蔚擎,扯了扯唇角,“二爷说什么?我不明白。”

她从未说过是来找穆邵礼的,蔚擎又如何知道的?

这个男人的心思……很可怕!

男人回望着她,单手搭在椅子边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男人的沉默,让穆栀心里打起了鼓。

特别是在他的凝视下,仿佛自己像是被瞄准的猎物一般,不禁心里一阵发虚。

手慢慢蜷缩,虚握成拳,掌心浸着细汗,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见蔚擎突然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她跟前。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脚后跟刚提起,才想起自己已经在了门背后,无路可退。

第二十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蔚擎琥珀色的眸底泛起一圈涟漪,俯身而下,缓缓抬起手。

穆栀睁大眼睛望着他,唇色抿得泛白,羽睫忍不住颤了颤。

见他微微屈指,指尖落在她的侧脸。

相触的那一瞬间,像是一股子电流从脸颊蹿入,蔓延到心口,“突”地一下。

“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她结巴开口,不待蔚擎动作,慌忙转身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因为着急,手狠狠地在门把手上碰了一下。

出了门,她径直穿过走廊,走到楼梯拐角,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

她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个时候,面对蔚擎,她竟然会觉得有些害怕?

倚着墙,她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才稳回自己的情绪。

“小姐,你可下来了。”青鸽看见她出现,连忙迎上来,板着脸埋怨到,“宋家少爷真过分!前儿才对小姐动手,这才几天,就跟那个什么杜家小姐来喝咖啡!”

闻言,穆栀一边下楼一边扫了一眼楼下,在一个视线不错的位置看到了正谈有说有笑的宋锡初和杜秀蓉两人。

“这么点儿事儿就值得你气成这样啊?”穆栀笑着用食指点了一下青鸽的额头,取笑到:“你可真出息!”

“什么叫这么点事儿啊!要我说,老夫人让大少爷来问你的时候,你就不应该……”青鸽替穆栀打抱不平着,说到一半,见她突然停下,往楼上的位置回望了一眼,疑惑地问:“小姐,怎么了吗?”

“没事。”她摇摇头,收回目光,走下最后一步台阶。“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吗?不过去……”青鸽惊讶地问穆栀,虽然话没有说完,但不断往那边瞟的眼神已经替她说了想说的一切。

“你呀!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穆栀无奈笑了笑,抬手勾过青鸽的脖颈,“记住,今天小姐教你一个道理,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青鸽偏头想了想,似懂非懂,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像个小孩子,虽说青鸽是奴婢,但也是比小姐年长的好不好!”

“是是是!”穆栀不甚在意地应着。

楼上雅间。

“先生。”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恭敬地看向站在窗户旁阴柔而森冷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那位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男人立在窗户旁,光透过窗户纸,虽不至于将外面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一举一动还是可以纵览的。

直到穆栀勾着青鸽消失在他的视线内,男人才收回目光。

半晌后,低低地哼笑了一声,小猫,警惕性还挺高!

这一笑,将他眉宇间的冷肃驱散少许,仿若春风吹过寒冬,虽然依旧寒气不淡,却能平添星星点点的暖。

却是吓得西装革履的男子神态崩裂,迟疑又惊怕,“先……先生?”

“计划照旧。不过从今日起,我不找你,不要主动联系我。”

说完,男人便从衣架上取过一顶灰色帽子,戴好后,折身离去。

第二十一章 铁血野性与风情

“对了,我刚才看宋锡初眼角好像有淡淡的乌青?他回家被宋参谋打了?”穆栀偏了偏头,在她记忆力,宋景林打宋锡初的次数不少,但宋景林惯用马鞭抽他,这回打这么狠?

青鸽被穆栀勾着,抬脚跨出“艳阳天”的门槛,撇了撇嘴,“哪是宋参谋打的,那是大少爷揍了!”

“我大哥?”穆栀皱起了眉头,大哥会动手揍人?还是揍宋锡初?

“那可不!谁让他欺负小姐你的!”一说到这个问题,青鸽双眼便直冒光,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听司机讲啊,大少爷那天可帅了!大少爷一去就直接跟宋参谋说……”

说着,青鸽便咳嗽了两声,仿佛她当时真的在场一样,声情并茂:“祖父在世时,总告诫邵卿要顾好小妹,如今她平白受了这罪,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定是委屈的。方才在穆家,有奶奶在,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来此。请恕邵卿鲁莽,想与宋大少爷比划比划。”

穆栀侧过脸,看着青鸽神采飞扬的模样,轻轻勾起唇角,目光随意落在某处角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时穆邵卿认真而又坚持的神情。“宋参谋同意了?”

“同意啦!”青鸽连连点头,“你都不知道,宋公馆的丫鬟们说起大少爷当时的样子都脸红得不行!”

青鸽转过头,抬手挽上穆栀的胳膊,说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当时啊,大少爷等宋参谋同意后,转身把大衣脱下来递给司机,然后脱掉西装和马甲,再然后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的领结和袖口……又把衣袖卷起,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紧实的小臂肌肉……”

穆栀挑了挑眉,她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

她单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指腹在下巴处轻轻摩挲着,微微眯了眯眼。

不得不承认,她家大哥,是真的很帅!

那种帅,不是一句张扬俊美可以形容的,是那种低调古板又严肃正经,但却又是掩不住的铁血野性和撩人的风情。

“据说啊,当时大少爷出手毫不留情,招招带狠劲儿,打得那宋锡初毫无招架之力!”说得激动,青鸽都忘了称呼“宋家少爷”直呼其名,还哈哈大笑,“听说宋锡初被揍之后在家躺了整整两天才下床,他活该!”

“滴——”

刺耳的喇叭声拉回了穆栀的思绪。

看见迎面而来的轿车,穆栀下意识地推开还沉浸在“据说”中的青鸽。

“呲——”

轿车轮胎与地面发出的剧烈摩擦声响彻天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穆栀已经被撞倒在地,掌心和手臂擦过地面,钻心火辣辣的疼。

“小姐!”事情发生得太快,青鸽一阵发懵,看到倒在地上的穆栀,慌忙上前去扶她,一眨眼眼泪就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往外掉,“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青鸽啊……”

“嘶……”

虽然轿车刹车减速,但还是有一定惯性,穆栀臀部着地,痛得她倒抽一口气。

她借着青鸽的力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动。

“别哭,我没事。”穆栀忍着痛,拍了拍青鸽扶在她臂弯的手,安慰到。

“哟!我以为谁呢!原来是穆家小姐啊!怎么,穆家是要破产了吗,都要靠穆小姐用这种把戏骗钱了?”

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车里踏出来,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嗤笑了一声,朝后看了一眼司机,“哎对了……刚刚本少爷说准备给城门口那些小乞丐的大洋呢?”

穆栀循声望过去,心中暗骂,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撞上施君良这个对头!

男人的头发用发蜡打得锃亮,定制剪裁的蓝色金纹条西装,袖口是上好的黑曜石,外面套了一件中长皮衣,亮得刺眼,手腕戴着一块镶满钻的手表,整个人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珠光宝气!

那司机闻言怔了一下,连忙从兜里掏了一把大洋恭敬地递给男人。

穆栀见施君良接过大洋,在手里掂了掂,迈动长腿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手一松,一把银元从头顶纷纷扬扬砸下来。

“赏你的,不必跪谢!”语气抑扬顿挫,阴阳怪气。

银元砸在头上,生疼。

看着施君良得意的嘴脸,穆栀气得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

第二十二章 蛇鼠一窝

穆栀可是穆家上上下下的掌心宝,什么时候受过人这样对待,何况,就算砸钱,也是穆栀拿金条砸人,哪有被人用大洋羞辱的!

气得青鸽一下子就红了眼,那怒气,噌噌噌地往上冒。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们撞人在先,竟还羞辱人!别以为你爹是军校校长就了不起,总有一天……”

“青鸽!”穆栀缓缓站起身,低低呵斥了一声,打断青鸽,吩咐,“替我把施少爷赏的大洋都捡起来。”

穆栀的话让青鸽一愣,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小姐!你怎么……”

“照做!”穆栀微微沉下脸,冷声。

“我这人……我这人怎么了?我家司机都踩了刹车,是你家小姐自己没站稳,还赖人了?”

施君良嗤笑一声,继续说。

“再说了,是你家小姐自己往我家车头撞,看看给我家车头都刮蹭坏了!我没找她要轿车维修费就已经很好了,何况我还给了她这大把的银元,我这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么?”说着,施君良抬起双手,摊了摊,望向围观的人,“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陵城的人几乎见惯了施君良强势横行的架势,都不由得摇头叹气,互相私语。

“你!”

气得青鸽捏着银元就想朝施君良脸上扔过去,被穆栀及时拉住,顺势把银元接过手里,视线在施君良和轿车之间流转了片刻,秀眉挑起一抹笑意。

“谢施大少慷慨。”她学着施君良方才的动作,也掂了好几下银元,笑道:“施家大少这出手委实阔绰啊!可真的是大手笔!”

明着捧实则是讥讽,落在施君良耳朵里,怒气上涌,“噌”地一下涨红了脸。

而穆栀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尽管身体还疼痛着,强忍着抬头挺胸,挺直着后背,浅笑盈盈地火上浇油,“走青鸽,施大少赏的大洋不少呢!小姐带你吃阳春面去!一碗的面钱,还是勉强够的!”

“穆栀!”

这不变着话说他施君良的钱就够她大小姐吃一碗阳春面的吗!施君良向来残暴易怒,不分男女,一口气憋在胸口,大吼一声就欲抬手上前。

“施少爷来了?”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人群外透进来,及时地阻止了施君良的动作。

只一秒,施君良狰狞的面色便收敛了起来,回过头,已是面色和煦,就连声音也染着爽朗,“二爷,真抱歉,我到的时候出了点小事,让您久等了。”

穆栀侧过脸看了一眼整根施君良握手的蔚擎,心头冷笑一声,抬眸撞上蔚擎朝她望过来的目光,视线交汇,她动了动唇。

然后转过身带着青鸽离去,路过轿车的时候,把玩儿了一下大洋,指腹紧紧捏着一枚,“刺啦”一声,轻轻地在轿车上拉出一道完美的流线,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头也没回。

等施君良闻声望过去,见轿车侧面那条深深长长的刮痕时,气得握拳就想冲上去给穆栀那么一下。

可他刚抬脚,就被蔚擎按住肩膀,“施少爷,关于合作,我们上楼谈。”

说着,蔚擎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弄得施君良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车,再望望渐渐远去的穆栀的背影,想着他爹的警告。

即便是得罪了整个“青会”都没关系,但绝对不能得罪二爷蔚擎。

施君良敛神,不得不陪着笑脸,“二爷先请。”

蔚擎微微颔首,提了一下长衫,折身走进“艳阳天”。

余光扫过,见穆栀已经离开,收回目光时扫向那道漂亮的流线,想起方才她鼓着腮帮子,无声吐出的四个字——蛇鼠一窝——琥珀色的眸子里漾开一抹浅浅的宠溺的笑意。

第二十三章 二哥给你出气去!

走过街道的转角,穆栀立马放松挺直的后背,拉过青鸽,整个人都靠了过去,“哎哟……青鸽快,快扶着你家小姐我……”

说话间,走路也不是那么端庄优雅了,扭捏着臀部,腿也一瘸一拐的,小脸皱皱巴巴的,好不可爱有趣。

吓得青鸽赶紧小心地扶着她,走路都是小碎步地配合,生怕走的步子太大,穆栀难受。那小脸一白再白,最后苦兮兮地问,“小姐,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您这么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小姐我身体好得不行!别说施君良那破车撞一下,就是开辆坦克来,你小姐我也能完好无损!”穆栀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因为动作幅度大了些,又“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青鸽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总还是觉得应该先劝穆栀去医院。

两个人用蜗牛的速度慢慢挪着步子往穆宅走。

穆栀远远地就望见穆宅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见一直照顾奶奶的桂馨姨正让司机把行李箱往车里装,俞子美裹着披肩正叮嘱她跟前的穆邵卿和穆邵礼。

她松开靠着青鸽的手,站直了身体,疑惑走上前。

“哎呀!囡囡这怎么回事?”本来俞子美正在跟穆邵卿说什么,穆邵卿还点着头,脸稍微往旁边侧了侧,脸色瞬间大变,快步上前,拉着穆栀,眼里满满的担忧和心疼,“是摔着了还是怎么了?摔哪儿了?疼不疼啊?”

“快跟奶奶进屋!”说着,俞子美拉着穆栀就要往屋里走,同时回头瞪了一眼穆邵礼,“嘿!我说你愣着做什么呀?你小妹都这样了,还不快去请医生!就是有你这样的哥哥,囡囡才三天两头出事儿!”

穆邵礼摸了摸鼻尖,一脸懵加无语。

这……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关他什么事儿?

穆邵卿上前拉住穆栀,沉声,“奶奶,医生我们给小妹请,我还是先送您去车站,一会儿误了点,耽搁了那边的事儿。”

同时斜了一眼穆栀,大哥那凌厉的眼神,吓得穆栀一哆嗦,“是……是啊。奶奶我没事儿,不信,你看,我能蹦能跳的呢!”

为了证明可信度,她咬牙跳了跳,还顺带做了好一会儿伸展的拉伸动作。痛得她,眼泪汪汪,却只能往回憋。

俞子美看了一眼表,再看了一眼,咧着嘴傻笑的穆栀,犹豫了片刻,“囡囡,奶奶要出国一阵,你呀,在家要好好的,有什么事儿啊给奶奶打电话……”

直到上了车,还不忘嘱咐穆邵卿,“一会儿还是叫医生过来给你小妹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交给你了,记得好好照顾你小妹。出问题的商铺,你记得去看看。还有啊。”

俞子美顿了顿,瞥了一眼一旁的穆邵礼,“看着他。别让他闯祸还带坏了囡囡!”

穆邵卿一本正经地点头。

穆邵礼:……

送走俞子美,穆栀才转头问穆邵礼,“之前没有听奶奶说过要去德国,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穆邵卿点了点头,但没有说什么事,而是横了她一眼,“你先跟我说说,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奶奶说商铺出问题了?出什么问题了?”穆栀偏头问到。

“别跟我说,只是简单地摔了。这段时间陵城有点乱,你最好安分些。”

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都只是问,没有回答,倒是十分默契。

只有穆邵礼翻了个白眼,无语地摇了摇头,叫了旁边的下人去请医生。

医生来检查,开了些药走后,屋里就留下穆邵礼。

青鸽一说完今天在艳阳天门口的事儿,穆邵礼就重重地一拍大腿,“啪”的一声,“他奶奶的,商铺的事儿都没跟他施家算账,竟然还敢开车撞你,胆子给他肥得!你等着,二哥给你出气去!”

第二十四章 陵城何时出现的蔚擎这号人

“就是!赶紧找他百来十号儿人,去把他施君良给我群殴一顿!”穆栀也鼓起腮帮子,气呼呼道。

“成!二哥这就去!”穆邵礼站起身,拔高音调,作势就准备往外走,“就是不要他的命,也非得卸了他两条胳膊不可!”

穆邵礼一边说着就一边作势要往外走,可是都冲到门口了,突然顿住身体,回过头,疑惑地看向穆栀,“诶……小妹你怎么不拦着我,你说我这要是出去闯了祸,大哥不得打死我?”

躺在贵妃椅上的穆栀,微微侧了侧身体,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憋着盈盈笑意,晶亮的眸子眨巴眨巴,一闪而过的狡黠,“二哥不是要去帮我出气么?”

“嘿!你家伙!”明白被自家小妹戏耍的穆邵礼,舌尖扫过一圈洁白整齐的牙齿,宠溺地三两步折回去,用食指轻轻戳了好几下穆栀的额头,“现在能拿你二哥耍玩了,心里可劲儿得意了吧?”

穆栀也没躲,望着穆邵礼,“嘻嘻”笑了两声,才缓缓道,“施家跟我们家的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次虽然说是他家的司机撞了我,但他在陵城这些年横行霸道向来如此,何况,现在还不是把脸全部撕破的时候。”

“二哥放心,我都知道的,”说完,穆栀又补充到,“奶奶出国去了,这事儿就先别跟大哥说,免得他心里想着堵得慌。”

听完,穆邵礼怔了怔。

下一秒眼底浮动赞许和欣慰,“不错啊!我家小妹长大了啊!”

若是以前,穆栀这个小祖宗,要是谁敢让她受气半分,绝对当场掀了人家的场子,打的那人屁股尿流。

照着她以前的宗旨就是,能当场一秒钟报的仇,绝对不等一分钟!

两年前她自己主动要求去留学,到这次回来,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发生的事儿都看得到,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那就是——脱胎换骨。

可是,人会平白无故一夕之间发生改变么?

“那是。”穆栀十分受用地扬了扬下巴,“哦!对了二哥,我问你一个事儿。”

穆邵礼回过神,“你说。”

“蔚擎这个人你知道吧?”穆栀歪着头,眉头慢慢蹙紧,“陵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了?”

闻言,穆邵礼眉色一凛,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怎么突然说起他?”

一见穆邵礼的神情,便更加笃定蔚擎这个人不好惹了。

她抿了抿唇,眼里带着疑惑和迷茫,也不算隐瞒,“就是今儿我去‘艳阳天’找你,没见着你,撞着他了。先前冬节的时候就是被他拽下马的。听他们都叫他二爷,我以前也没见过他啊。”

“这样啊……他大概是一年多前来的陵城吧。能力很强,但是来自哪里,背景如何,都不清楚。”穆邵礼言简意赅,没有说太多。

然后难得神情有些严肃地跟她讲话:“听二哥话,要是你以后再见到他,就离他远点。知道吗?”

穆栀状似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自家小妹的那当面乖巧背后精怪的性格,穆邵礼还是很了解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准备正色再强调一下,就见青鸽从外跑进来,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满,“小姐,宋家少爷来了,他说想见你!”

第二十五章 何时愿意,何时成婚

两兄妹对视一眼,穆栀站起来,“青鸽,给我取件衣服来。”

青鸽一听,立马眼前一亮,转身去柜橱里找了一件凤仙领的海棠色旗袍,衣袖是倒大袖样式,用白色的蕾丝和小珍珠镶边,给人柔美而又玲珑俏皮的感觉。

“小姐换这个怎么样?小姐穿这个可好看了,比那劳什子杜小姐好看多了!”

闻言,穆栀无奈地接过,转身把穆邵礼和青鸽都赶了出去,然后把旗袍放回了柜子里,取了一套最平常的瓜瓞绵绵纹饰的短袄,和一条长裙。

青鸽的想法,不过是想她穿上最漂亮的衣裙把杜秀蓉比下去,让宋锡初看到她才是最好看的,然后把宋锡初肠子给悔青!她明白。

只是……她现在并不需要宋锡初回心转意。

拉门出去,穆栀看见青鸽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来,疑惑但是看到宋锡初已经转过廊角朝这边走来,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宋锡初走近,她才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宋大少爷。”

宋锡初颔首,转头跟穆邵礼打了个招呼,然后问穆邵礼能不能单独跟穆栀谈谈。

在穆邵礼同意并离开之后,他才转过身与穆栀面对面。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一如初一那日的清晨,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宋锡初低头垂眸看着穆栀,穆栀也低着头,留给他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

穆栀的头发很美,柔而黑,阳光下,有一团浅浅的光晕,从她的头顶处晕染开来,给人一种温婉恬静的感觉。

一点都不像她这个人,疯疯癫癫,张扬又耀眼。

却又似乎都一样,都那么容易的让人心动,移不开眼睛。

其实,作为穆栀的未婚夫,他是骄傲的。

从他成为穆栀未婚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这一生,至少在陵城,前程似锦。

陵城的每个男子都羡慕他,不仅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一个参谋长的爹;还有穆家这么强大的后盾,而且穆栀确实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虽然有些调皮,但在那些男人眼里都是古灵精怪,有灵气的表现。

如果他的母亲还在,如果不是穆文熙嫁进宋家,他想,他也许也会像陵城的许多男子一样,欣喜若狂,把她捧在手心,欢天喜地地捧进宋家的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头顶才想起宋锡初的嗓音,“有没有受伤?”

声线平直,听不出什么情绪。

闻言,她抬头,有些讶异地看向宋锡初。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艳阳天”门前的事,刚刚他肯定也看到了。

难道他赶着过来见她,就是为了问她一句有没有受伤?

他可是在她被绑架失踪后,都不曾问她这么一句的。

他向来只会厌恶她的,突然关心起她来,穆栀有些不懂了。

“什么?”穆栀故作茫然地问。

宋锡初凝视着穆栀的小脸,满是真真切切的疑惑,以为她并未看到自己,便提醒到,“艳阳天。”

闻言,穆栀先是惊讶地瞪大双眼,羽睫在余晖中轻轻颤,好一会儿才讷讷摇头,“没什么事。”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宋锡初的目光落在穆栀别开的侧脸,白皙姣好,斜斜的阳光流淌过来,映着她脸颊浅浅的绒毛。

“回屋去坐坐,还是到院子里走走?”

穆栀抿唇垂眸,想起屏风后的那次,几秒后开口,“走走吧。”

说完,她便兀自先抬脚下了门口处的台阶,朝外走去。

宋锡初跟在他身后,视线从她的后脑勺慢慢下移,看着她挺直的后背,和微微有些别扭的脚步,眸底浮动一抹深色。

“小栀。”

他走在后面低低地唤了一声,穆栀闻声驻足回头。

“我是你的未婚夫,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要知道,还有我在,不用让自己受委屈。”

“等你何时愿意,我们便何时成婚。你若还想再过段时日,那就过段时日,不管我们成婚与否,我都是你的小初哥哥。”

宋锡初沐浴在余晖里,颀长的影子打下来,将她整个身子罩在阴影里,暖橘色的光晕在他的头部和肩部深深浅浅地勾勒,让平日里冷然的宋锡初变得温柔又深情。

面对宋锡初这突如其来的表露心迹,穆栀眨巴眨巴眼,懵了又懵。

“你……”

第二十六章 唇亡齿寒,你不会不明白

宋公馆。

书房内。

宋景林穿着一身军装,一边扯了下衣领子,一边端坐到书桌前,端过旁边的热茶吹了吹,喝一口后放下,才抬头看向笔直站在书桌另一端的宋锡初。

“穆家那边,去看过小栀了吗?”

“有去,但每回去还没见着她人,就连人带东西被穆二哥扔出了府,穆大哥在的时候,虽然没有那样,但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让下人过去问问,然后把我搪塞了回来。”宋锡初如实回答,像是士兵跟长官汇报一样。

听后,宋景林眼睛轻轻眯了眯,手指放在茶盏边沿,摩挲了两下,抬眸,眼底一片冷色,“杜家那个小姐呢?”

见宋景林凛起神色,宋锡初正色,“父亲放心,孩儿明白,我的妻子只能是小栀。”

闻言,宋景林屈指重重地在桌面上“咚咚”敲了两下,沉着脸。

“我要的不只是你知道、明白就行!”

宋锡初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看着自己儿子面无表情的脸,许久后,宋景林叹了一口气,凌厉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穆家有恩于我们家,如果没有穆老爷子,就没有现在的宋景林,做人,要懂得记恩。我在穆老爷子跟前承诺了我们宋家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栀,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小栀受到伤害。”

“就算撇开恩情,就从当下时局分析,杜家虽然是新起之秀,前景不错,但扎根深稳的穆家还不是他杜家能动摇的,不要忘了,穆家后面,还有一个程家。总归小栀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最近施家频频动作,我是没有插手,看起来是袖手旁观。但我们与穆家始终是一条船上的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儿子明白。”

宋景林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宋锡初,见他态度端正,才点了点头,从一旁抽出一个文件,朝他递过去。

“过段时间,军校有个演习。小栀那丫头打小就喜欢玩儿,你去穆家一趟。别私下问小栀,最近老夫人不在,你就跟邵卿说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想跟小栀培养培养感情。邵卿比邵礼稳重,又是军校教官,能保证小栀安全的前提下,他应该不会拒绝的。记得态度要诚恳。”

“是,儿子一会儿就去。”宋锡初看完文件合上,立马就准备往外走。

“锡初。”走到门口,手都搭上门把手了,又听到宋景林说:“我不管你跟那个杜家小姐是怎么回事,又打算怎么解决,但你必须记住一点,我宋家的儿媳妇,以后宋家的当家主母只能是小栀!”

闻言,宋锡初眼底顿时欣喜一亮,应了一声后,拉门出去,“我这就去穆宅!”

……

看着呆然没有反应的穆栀,宋锡初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悦。

“这个……”穆栀咬着下唇,扬着小脸望着宋锡初,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这个事……要不……等奶奶回来之后……再说?”

将她勉强的笑意尽收眼底,宋锡初的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丝烦躁。

从前的她,不管他如何冷脸,她都会追在他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小初哥哥”,隔三差五都要说一次“我是你以后的新娘喏”。

他哪怕是不耐烦地应一声“是”,她都会快乐地在原地转圈圈。

可是现在的她,是在抗拒跟他成婚这件事?

当他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宋锡初感觉心口突然蹿起来一簇无名的火,抬脚就欺身上前,“我现在问的不是穆奶奶怎么看!”

“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宋锡初将她一步步逼退到院中的树干,抬手撑在树上,将她圈在怀里,低头,目光将她牢牢锁住,浑身气势一凛,语气凌厉,“你何时愿意!”

第二十七章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宋锡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明明的打算是想先跟穆栀成婚,然后再把他和杜秀蓉的事抬上日程的。

至于穆栀本人究竟愿不愿意,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可是为什么看她不愿意,他会这么生气?

他爹的意思,他明白。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娶穆栀,也没有想过让秀蓉替代她成为宋家的主母。

他是不怎么喜欢她,但她是他的未婚妻,就只能嫁给他!

穆栀望着宋锡初阴鸷愤然的面容,怔了怔,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杏眸弯成月牙眼,“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总是跟在你身后,追着你叫小初哥哥,说我是你以后的新娘?”

眼里藏不住的泪花,折射着夕阳的光芒,带暖的冰凉。

现在,她长大了。不止是年龄的长大……

而她的成长,是因为他!

宋锡初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看着水汪汪的眼睛,心口好像轻轻地被拧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撤开手,语气有些无措的软了软,“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是我太急了。”

宋锡初的印象里,穆栀都是带着灿烂的笑脸的,记忆中,除了她父母离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红着眼眶泪汪汪的模样。

他记得,她父母离世的时候,她哭得涕泗横流,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他的褂子上,邋遢又难看。

可是现在,他竟然觉得她惹人心疼又怜惜!

在从穆家回宋公馆的路上,宋锡初脑子都有些混沌。

虽然穆邵卿应下了穆栀一同去演习的事儿,但穆栀现在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他浑身上下都不爽快。

送走宋锡初,等穆邵卿去书房后,穆栀便急急忙忙拉着青鸽去了后院。

见穆栀开始搬后院角落的梯子,青鸽连忙上前去拦,小声地劝说:“小姐,这……都这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要是被大少爷知道了,会罚你的。”

“哎呀!老规矩,你给我房间的烛剪了两根,床上给我做个假样式,你在外间睡你的觉,假装我在就行了。”

说话间,穆栀就搭上了梯子,上了一半。

因着青鸽一直拉着她的裙脚,她只能一手攥紧腰间的裙子,一手扶在梯子上,“别攥了,再攥裙子都攥掉了!我这不晚上宋锡初搁那儿我吃不下饭么,我去六婆那儿吃碗馄饨就回来!”

拿穆栀没有办法的青鸽,无奈松手,眼巴巴地看着她翻墙而出,在原地跺了跺脚后,郁结地回屋做假样子去。

谁知刚跨进门槛,就看见了……

……

要说谁对陵城的小巷子最熟,要是穆栀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她没一会儿就钻过几条小巷子,直奔那支起红灯笼卖馄饨的小铺,揭开锅盖,热气腾腾而起。

“六婆,六婆,我要吃馄饨,大碗的那种!”穆栀一屁股坐在铺子旁的长板凳上,从竹筒里抽出筷子,在桌面上敲齐整,脆生生地喊到。

六婆将馄饨起锅,端着朝她这边走过来,放到他前面背对她的男人跟前,转过身,用围裙擦了擦手,皱着脸上的皱纹,“哎呀,是穆丫头啊,六婆今儿馄饨卖完了。”

“啊……”穆栀一手握着一支筷子互相敲了敲,失望撇嘴,“那……来碗面吧!”

闻言,六婆仍是踟蹰,“穆丫头,六婆今儿生意不错,这全卖完了。要不明儿六婆早点起,先去给穆丫头做,再出摊?”

“不……”

穆栀连连摆手,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端着一碗馄饨,“想吃?”

隔着寒夜里腾起的蒸气,那双清冽如茶的眼眸里闪动着不明的意味。

第二十八章 我还是你大爷呢!

男人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衫,烛光下细看才发现是上好的墨蓝色绸缎缝制。

手指扣着碗沿和碗底,稳稳地端着馄饨,指节分明的手指衬得最普通的敞口碗也好看了。

见是蔚擎,穆栀眉心“突突突”地跳了好几下。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稀稀拉拉的街道,稀稀拉拉的行人,这铺子也就他们两个来吃食的。

穆栀百思不得其解,她这跟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孽缘,就是半夜偷溜出来吃个夜宵也能撞上!

“不用了。我不吃了!”穆栀把玩着筷子,把它投回竹筒,起身拍了拍手就准备走。

蔚擎端着馄饨慢条斯理地起身,跨过长凳,坐到穆栀那桌对面的长凳,再慢条斯理地放下馄饨,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穆家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与旁人不同的。”

闻言,穆栀脚步一顿,倏地转过身,一巴掌拍在桌上,撑着桌面对上蔚擎的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本来她就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第一次见面被绑着让警察满城追;第二次见面被他众目睽睽拽下马;第三次见面后直接被施君良那个对头家的司机给撞了!

反正遇见他,准没什么好事儿!

何况,他跟施君良那家伙还有一腿!

这说话还阴阳怪气的,穆栀是一股子火气从心口倏地一下子蹿到嗓子眼。

“老人家上了年纪,你还要她出摊前赶早去你家给你煮馄饨,放眼陵城怕是也只有你穆家小姐才有这样的待遇罢!”

闻言,穆栀冷冷“切”了一声,“我有说让六婆去我家做馄饨吗?”

“六婆,明晚我再来,记得给我留大碗的馄饨哦。”然后把辫子往后一甩,“哼”了一声,就大步迈开。

六婆立马应了一声,“哎!好!”

“回来!”

夜风刮过,红灯笼在风中摇晃,携着蔚擎突然冷下的声音。

“二爷……”六婆似乎想要弱弱地劝说。

蔚擎沉声,“六婆,这事您别管。”

本来照着穆栀的性子,是你叫我回来,我就回来,我多没有面子!走也!

可是……

她折回身,大步走到六婆和蔚擎中间,把六婆挡在身后,“我都说不吃了,你究竟要干嘛!我跟你说,你别以为别人怕你,我穆栀就怕你了,你给我对六婆放尊重点!不然我管你是二爷还是三爷的,我还是你大爷呢!”

“穆丫头,其……”六婆小心地拉了拉气势汹汹的穆栀的衣袖口。

穆栀顺手拍了拍六婆的手,安抚到:“六婆别怕。”

见状,蔚擎琥珀色的眸子里漾开圈圈的光点,脸色却是一凛,伸手将馄饨推到穆栀跟前,顺势胳膊搭在桌沿,“吃了这碗馄饨,我这就走。”

什么?穆栀一脸懵,心想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跟她杠上,为了让她吃一碗馄饨?

她皱着眉头瞅了他好几眼,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才将信将疑地坐下。

穆栀重新抽了一双筷子,心里估摸着这人今儿是喝高了酒还是被烧坏了脑袋,“真的?”

问完这句,穆栀就后悔了。

她觉得蔚擎这人有毛病,自己还顺着搭理他,穆栀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莫不也是白天被车撞傻了?

蔚擎从旁取过一个勺,放进碗里,摊开手,抬了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穆栀捏着勺子抬眸瞥了一眼蔚擎,舀了一个馄饨,直接一口一整个吞掉,又塞了一个进嘴里,腮帮子饱鼓鼓的。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蔚擎低低地轻笑一声,眼底溢满宠溺,“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第二十九章 她错怪他了?

想着早点让蔚擎滚蛋的穆栀只顾埋头吃馄饨了,哪里听出其中的意味,反而情绪上头还以为他在奚落自己,没好气地抬眸瞪了他一眼。

没过两分钟,她便呼噜呼噜吃完了一碗馄饨,抬头用手抹了一把嘴,“还不走?”

蔚擎凝视着她那因为热馄饨通红的小脸,手指在桌面无节律地叩响,唇角噙着笑意,“还有汤呢。”

汤?穆栀垂眸看了一眼半碗汤,强忍着胸口噌噌噌冒的火气,端起碗,也不顾汤烫不烫,像是饮酒般一口气干了个尽。

“咚”的一声,重重地把空碗扔在桌上,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蔚擎,就差脸上写个“滚”字了。

那模样,煞是可爱,看得蔚擎眼底拂过绵绵春意。

他起身,抖了抖长衫,径直离开。

蔚擎走远,穆栀才跟六婆说:“六婆别怕,他要是敢找你麻烦,去穆宅找我!”

“穆丫头想多了,其实……”

“哎呀!六婆我不跟你说了。”穆栀抬手拍了拍头,急急忙忙就要走,“六婆你收摊回家小心点啊,我偷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要是让我大哥知道了,得挨罚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六婆笑着摇了摇头,把桌上的碗筷收走,然后收拾摊铺子。

绕过第一个巷子,穆栀包着一口空气鼓了鼓腮帮子,发麻的舌头在口腔内扫了一圈,方才只顾着吃完,没顾得及烫不烫,反应过来,嘴里麻得发痛。

穆栀一边走着,顺脚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在小巷子里撞击滚动,“啼啼嗒嗒”清脆响。

她心下嘀咕着,不说二哥是为何考虑,就冲遇见他准没好事,她确实应该以后遇见他绕着走!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突然顿住脚步,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折身就倒了回去。

刚走到巷子口,她看见六婆刚把大勺收进摊车里,用布将锅具盖上。

摊车旁的是方才已经走掉的蔚擎,长身而立。

哼!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安好心,还好她折回来了,不然指不定他要怎么欺负六婆!

想着穆栀撸着袖子就准备冲出去,可是看着远处的场景,她抬起的脚,在空中僵了僵,又落回原地。

她站在离亮光一步之遥的距离,夜色中的阴影里。

远远地望着蔚擎这个矜贵的男人,将长衫撩起扎在腰带上,将袖子高高卷起,双手握着摊车的扶手,拉着摊车跟着六婆走。

他侧着脸不知道在跟六婆说些什么,远远地能听到六婆有些浑浊模糊的笑声。

他平日里僵硬的五官,此时也柔和了轮廓,那露出小臂,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月色下如琥珀的光。

蔚擎跟在六婆身后,穆栀跟在蔚擎身后,就这样,三个人走在寂静的陵城街道。

冰冷的路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短短的虚线,而那摊车上的灯笼又为影子镀上一层橘红色的暖。

六婆拿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锁,推开门让蔚擎进去,“每天都来等我这个老婆子收摊,帮我拉车,你这样身份的人,实在不值当!”

闻言,穆栀一懵。

他方才不是要找六婆的茬儿,她错怪他了?

那刚才的那碗馄饨,他……

穆栀躲在门口,望着院子里,蔚擎把摊车拉到角落放稳,然后又帮六婆把锅,桶什么的拎下来。

舌头卷过口腔,似乎不怎么麻,也不怎么疼了……

夜风在院子里打了个旋儿,混着蔚擎醇厚如酒的嗓音掠过她的耳畔。

“方才那个女孩儿……”

第三十章 小家伙,秘密真不少

“方才?”六婆端着碗到一旁清晰,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的是穆栀,“你说穆丫头啊?”

蔚擎点点头,“之前好像没有见过她。”

“是呀,穆丫头打小就爱吃我做的馄饨,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然后去前面巷口的阿娇娘子那儿给老夫人带一碗豆腐脑回去。”

说到穆栀,六婆神情和蔼又慈祥,笑呵呵地浑浊的眼睛眯成缝儿。

“她呀,虽然皮了些,但心地是顶好的大善,大抵是随了她娘亲。我们巷子里的这些老婆子老头子能做些营生,过得像现在这样好,说到底,还多亏了穆丫头。这丫头好啊……”

她手上不停地整理忙活着,絮絮叨叨地说着。

“只不过啊,两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穆老夫人竟舍得把她送出了国。这不前阵子才回来。所以你不曾见过她……”

想到什么,六婆放下碗筷,用腰间的围布擦了擦手转过身看向蔚擎,“穆丫头,可是真真好着哩!你可不能像今儿这样欺负她!不然你也别来给我着老婆子拉车,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会饶了你的!”

蔚擎一怔,他倒是没有料到穆栀在六婆他们心目中有这么重的分量,他原以为最多不过是老人对孩子的疼惜,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看来这个小家伙,秘密真不少,有意思!

月色浓,皎洁的月光洒落满院子,也照亮了深巷的青石板。

穆栀翻回穆家后院,见自己的房间一片漆黑。

心道,这青鸽越来越聪明了,平日里这个时辰,她估摸着也该歇下了。此时熄灭烛火,差不多正是时候。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摸着角落只点了一支蜡烛。

当烛火在房间晕染开微光,她抬头时,“啊”的一声尖叫响彻穆宅的上空。

几秒钟后,屋内的灯被打开,黑暗被驱散,房间一下子亮堂开来。

穆宅虽然是老宅子,但是也通了电,装了灯,但穆栀随俞子美,平日里还是喜欢用蜡烛。

她觉得,每每看着烛火燃烧的时候,心仿佛能够寻找到安宁,却又能活得鲜明。

头顶的灯光投射下来,将穆栀的影子在她的脚下打成一团。

她缩着脖子,埋着头,望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穆邵卿,双手把衣角攥得皱皱巴巴的,弱弱地问:“大哥怎么在这儿?”

穆邵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一如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我不在这儿,又怎知你不在这儿?”

“我就是……”

不待她想到措辞,就见穆邵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穆栀往后退了一步,小脸警惕不已。

看见她眼里的小紧张,穆邵卿心下无奈叹了一口气,抬脚越过她,跨出门槛,留下一句话,“跟我到书房。”

“哎!”穆栀僵直后背应了一声,转身跟了上去,回过头瞪了一眼无辜又委屈的青鸽。

她跟在穆邵卿身后,埋着头正琢磨着一会儿如何应对她大哥的盘问和即将落到身上的惩罚。

走着走着,前面的穆邵卿就突然顿住,她一个惯性没收住,就直直地撞上了穆邵卿的后背。

痛得他捂着鼻子倒抽两口气,含着眼泪揉着鼻子偏头看了过去,视线越过穆邵卿的肩侧,落在书房前院落中的男人身上,她紧皱的眉心瞬间展开,眼前倏地一亮。

第三十一章 别怕,二哥帮你顶着

“二哥!”

穆栀仿若看到救星一般,小脸立马绽放灿烂。

那毫不掩饰欣喜的声音刚落,穆邵卿那张严肃的脸就转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就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穆栀便瞬间默了声。

见她收敛,穆邵卿才转过头看向穆邵礼,嗓音微沉:“什么事?”

穆邵礼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有些焉巴的穆栀,问到:“小妹这是……?”

穆邵卿侧脸扫了穆栀一眼,沉默两秒后,抬脚朝书房走去,推开门,“都进来说。”

进门前,穆邵礼拉着她低声问到:“这才一会儿,怎么回事?做什么被大哥逮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台阶,眼看着就到书房门槛了,赶紧加快语速,“唉!不管什么事,一会儿要是大哥生气,你就往我身上推。”

穆邵礼轻轻拍着拍她的头,柔声安慰,“别怕,二哥帮你顶着。没事的!”

穆栀抬头看着自家二哥那双招人桃花眼中的温柔,心里暖暖的,“没事,就翻墙去六婆那儿吃了碗馄饨。”

“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穆邵礼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脚跨进了门槛,便又咽了回去,朝她使了个眼色。

两人十分“乖巧”地走到黄花梨束腰长桌跟前。

穆邵卿端坐在书桌前,手指交叉,放在黄花梨桌面上,沉静的眸子凝视着穆栀。

许久,穆邵礼悄悄地扯了扯穆栀的衣袖,她抿了抿唇小声开口,“大哥,我就是想六婆了,这不回来这么久,没时间,刚好饿了有点馋,就借机去看看六婆还好不好……”

“恩。”

听后,穆邵卿颔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不冷不热的反应,穆栀都拿不准什么情况,偷偷地瞄了两眼穆邵礼,寻求一下帮助。

收到信号,穆邵礼十分给力地给予支援,摆了摆手,“嗨!就出去吃完馄饨嘛,没事没事!”

话落,又顿了顿,瞥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穆邵卿,轻咳了一声,板起脸,“不过小妹你也是!大晚上的!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多危险!大哥多担心!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恩恩!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穆栀立马十分配合地连连点头。

冷眼旁观两兄妹痕迹如此重的演技,穆邵卿嘴角抽了抽,抬手食指揉了揉眉心,“行了。”

穆栀和穆邵礼立马收住。

穆邵礼朝她帅气地挑了挑眉,穆栀俏皮地眨巴了一下杏眸,愉快地交换了眼神。

无视两人的小动作,穆邵卿从一旁抽出好几册子书,看着穆栀推上前,“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有问你,学业如何了?”

穆栀瞄了一眼最上面一册的德语书,感觉口腔都开始泛苦,但是面上望着穆邵卿笑嘻嘻,“当然很不错啦!”

“这些书是……?”她上前拿开德语书,看到下面还有日语的书籍,她小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近一年我们跟德国人的生意来往增加,我给你请了一个德语先生,等你从军校回来,就开始上课。”

穆邵卿完全没有在商量的意思,大手在书册上叩了叩,“先前学的日语都还记得么?我跟奶奶商量过了,暂时先待在国内,学校那边已经跟你请过假了。这段时间,除了德语课,日语也记得多温习,这对以后跟日本方面的生意有帮助。”

穆栀指尖带着嫌弃地翻了翻两页书,不满地撇嘴嘟哝道:“凭什么你们不愿意做生意,就强加在我身上。”

声音不大,但是房间内就三个人,话落,安静的房间就只剩下滞重的呼吸声。

若不是有蛾子绕着灯扑腾,眨眼间,影子忽闪忽闪,还以为时间静止了。

第三十二章 在他们眼里,她是去赴死?

看着两位垂眸敛色,凝重沉默的哥哥,穆栀心知自己的话重了,立马嘻嘻笑道,“好啦好啦,开玩笑啦,我绝对不会偷懒的。”

见穆邵礼面色微微缓和,但穆邵卿仍旧紧锁着眉头,穆栀抬手就行了一个军礼,朗声,“保证完成任务!”

可依旧不见穆邵卿宽心,穆栀咬着下唇,只好卖可怜,“大哥,我都保证好好学了,你就别板着脸了嘛。大不了,下次我去六婆那儿吃馄饨的时候,叫上你咯!”

“好了,就你最皮。”穆邵卿看着她,宠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是心却沉了一下又一下。

穆栀说的是,他不愿做生意,执意去了军校做教官。

二弟不愿做生意,故意装成一无是处的风流少爷,流连欢乐场。

他们两个都是兄长,他还是长兄,却要把他们最不愿意做的事,全部压在她一个人稚嫩的肩膀上,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想不想。

一瞬间,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

他的小妹,应当是一个天真烂漫,永远快乐的女孩。

而不是因为他们这两个哥哥的逃避,肩负不应该她承担的责任。

看得出穆邵卿眼底萦绕不散的沉郁,穆栀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二哥,你刚刚在院子里等大哥,是为何事啊?”

说到正事,穆邵卿缓过神,看向穆邵礼。

穆邵礼何尝不跟穆邵卿一样内心正自责愧疚中,但也不忍心看小妹担心,连忙接上,“大哥,我想了又想,我觉得还是不让小妹去军校参加这次演练的好。”

穆邵卿坐得笔直,听后垂着眼睑,思索了一会儿,“你要知道,锡初过来,定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更有可能是宋参谋的意思。”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穆栀,“锡初说得也没错,小妹这两年在国外,借此让两人培养培养感情是好的。”

见穆邵礼依旧拧着眉,张口想说什么,他率先开口打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在部队。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好吧。”穆邵礼终于把心放了一些下去。

穆栀疑惑看着两个哥哥有些凝重的气氛,蹙了蹙眉头,不就去军校参加一个演习么?怎么感觉……在他们眼里,她是去赴死一样?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施家。

书房内,施君良的父亲,军校校长施恩满手里捧着近日才收的珐琅彩瓷,一边观赏,一边说:“那宋景林有意思让穆家那丫头参加这次演习。”

“今儿宋锡初就去了趟穆家,看那表情,差不多是穆家答应了。”施君良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双腿往茶几上一搭,擦拭着手中的手枪,漫不经心道:“估计明儿爹办公室就会收到相关的申请了。”

闻言,施恩满放下珐琅彩瓷,灯光下那为数不多的头发油的发亮,一如他堆笑的脸泛着油光,“这是个好机会啊。如果穆栀在这次演习中出了什么差池,怕是再大的情,也补不了穆宋两家的罅隙了。之后我们就可以……”

“爹放心,孩儿明白,早就想好怎么做了。”

施恩满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可这穆邵卿也在军队,有他在,就他那护犊子的性格,在他眼皮底下,怕是不好办。”

施君良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枪,头也没抬,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这还不容易,最近不是有批军资刚好需要有人去接么?”

第三十三章 失陪一下

军校。

“小栀,哥有事。我不在的时候,不准闯祸,听到了没?”接到临时秘密通知的穆邵卿看着眼前的小妹,心下担忧不已,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板起脸,像是小老头一样的叮嘱。

“放心吧,我很乖的。”穆栀眉眼一弯,笑成好看的月牙眼。

穆邵卿颔首,“哥忙完,就尽快过来。”

“好。”她乖巧点头,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穆邵卿离开,她恨不得握拳在胸前高呼一句“yes”!

转过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宋锡初,她立马敛起神色,还像从前一样,佝着后背耷拉着脑袋。

宋锡初看着穆栀前后的差别,情不自禁拧起了眉头,心中有些闷闷的,“跟我来。”

她跟着宋锡初穿过政楼前的喷泉,上了三楼的会议室,他推开门,越过他的肩侧,穆栀看到坐在会议室的人,习惯性地眉心“突”了好几下。

“小栀来啦?”最先说话的是宋景林,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抬手朝她招了招手,“来。”

穆栀把视线从坐在一旁的蔚擎身上收回,笑着朝宋景林走去,甜甜唤到:“参谋长好。”

宋景林怔了一下,神情意味不明,“什么时候跟宋伯伯变得这么见外了?”

“大哥说,在外不比家里。不能跟在家里一样叫。”

穆栀解释完,宋景林的神色便瞬间柔和了下来,爽朗地笑了两声。

笑声落下,他敛起神色看向施恩满,“校长啊,我这儿媳啊,平日里被我们宠着惯着,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校长不要跟她计较。”

“参谋长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施恩满堆笑应到。

蔚擎听到“儿媳”两个字的时候,眼底闪了一下暗芒。

施恩满连连点头后,“教务助理,带穆小姐去换一下训练服。”

“穆小姐,这边请。”

听见熟悉的声音,穆栀侧头望过去,看到从角落站出来的杜秀蓉,顿时沉眸,侧过脸看向宋锡初。

迎着她的目光,没两秒,宋锡初有些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呵!穆栀唇角轻轻勾起泛冷弧度,真是很好,把小情人都弄到学校来了,可算是朝夕相处了!

“啪!”杯子重重地搁在桌面上的声音,清脆中又伴随着沉闷。

宋锡初余光瞥了一眼宋景林沉下来的脸色,走到穆栀身旁,蠕动了一下嘴唇,“小栀,其实……”

“劳烦。”穆栀装作没有听到宋锡初的话,微笑着朝杜秀蓉点了点头,抬脚朝外走去,留给宋锡初一个挺直的背影。

杜秀蓉紧蹙着秀眉,水眸委屈地看了一眼宋锡初,垂下头跟了上去。

屋内恢复安静。

宋景林可以算得上是乌云密布了,目光冷厉地落在宋锡初身上,语气却又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方才那个教务助理……可是杜家的大小姐?”

闻言,如芒在背的宋锡初身体一僵。

把杜秀蓉弄进学校来,是他的意思。

他也没有想到今天教务长不在,让杜秀蓉顶上来,正好撞穆栀枪口上。

“是啊。”施恩满状似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还笑着说,“这杜家的两个女儿还真不错,大女儿做教务助理,事情都是安排得条条是道,就连教务长也常跟我说这姑娘做的好。小女儿不是在医院做护士么?这次演习,好像随行名单里就有那小女儿在。”

“是嘛?”宋景林皮笑肉不笑地感慨了一句,“那杜家还真是好福气了!”

“是啊,哪像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施恩满假装不懂附和。

却见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蔚擎站起身,理了理长衫上的褶皱,转身就欲往外走,连忙起身,“二爷这是……?”

蔚擎抖了抖衣袖,淡淡开口,“失陪一下。”

言罢,就朝门外走去。

一走出会议室的门,百福就上前来,“二爷?”

“她往哪里去了?”

闻言,百福一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蔚擎问的是穆栀。

他连忙指了一个方向,蔚擎颔首,径直朝那边走去。

第三十四章 杜小姐怕什么

走廊上,穆栀走在前面,杜秀蓉跟在她身后。

突然间穆栀顿住脚步,惊得杜秀蓉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受惊的小鹿,“穆小姐?”

穆栀笑眯眯地望着她,眼底确实毫不掩饰的冷意。

杜秀兰望着穆栀眼底的冷意,一时间忘了反应。

“杜小姐怕什么?”

穆栀的话落,杜秀蓉才回过神来,惊觉背后一身冷汗。她抿着唇,一双眼睛惊恐地瞪着穆栀,甚至急出了哭腔,“穆小姐对不起,请你不要误会,我跟……”

“误会什么?”穆栀打断,偏了偏头,倒显得她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诡异。

杜秀蓉脑子有些懵,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笑得这么可怕!仿佛她脸上的笑意越深,眼底的冷意便越浓。

她哆嗦着蠕动着嘴唇,纠结该听宋锡初的不要让他难做,还是听杜秀兰的要主动争取时。

杜秀蓉见穆栀撤开了脚步,面色淡然,仿若刚才的情绪都是错觉,“还是杜小姐走前面吧。”

“我?”杜秀蓉努力控制着,但仍旧止不住的颤音。

“杜小姐不走前面,我怎么知道该去何处?”

闻言,杜秀蓉心头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是自己太过心虚吗?讪讪笑道,“好,穆小姐请跟我来。”

杜秀蓉把穆栀带到一个房间,“衣服在沙发上,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穆小姐叫我一声便可。”

穆栀看了一眼房间,点点头,说了声“多谢”进了屋。

走进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张书桌,一个椅子,很简单。没有多余的东西,基本的也不缺。

沙发上的训练服工整地叠放好,她走到窗前拉上窗帘。

门外。

杜秀蓉守在门口,双手握在腰间,柳眉蹙得紧了又紧,心头纠结不已。

“姐姐,你怎么还在这儿?”不知道从杜秀兰从哪里钻出来的,看了一眼房门,问到:“门锁好了吗?”

“门?”杜秀蓉蹙紧的眉心满是疑惑,“为何要锁门?穆小姐还在房里换衣服。”

“就是她在里面才要锁门啊!”杜秀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杜秀蓉,摇摇头,伸手去她包里掏钥匙,“你难道真要等她去参加演习不成?万一宋大哥在演习中对她有了感情,你怎么办?”

“可是阿兰,她本来就是锡初的未婚妻,不论如何,以后总归是宋家的当家主母的呀!现在我们这般对她,以后……”

找到钥匙的杜秀兰,不顾杜秀蓉的阻止,手脚麻利地把门反锁掉,“哎呀我的姐姐,你怎么这么傻!要是她真的嫁给了宋大哥,你觉得她会让你进宋家的门吗?”

“那……那怎么办?也不能把她关……”她虽然爱慕宋锡初,自然是明白不管她与宋锡初的感情如何笃深,宋家的主母只能是穆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穆栀,可阿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怕什么,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呗。”把钥匙放回杜秀蓉的口袋,杜秀兰拉着她就往楼下走,“刚刚我看见宋大哥他们在集合了。”

在楼梯拐角处,杜秀兰抬眸阴测测望了一眼那门的地方,眨眼间,掩住所有的情绪。

等两人离开后,蔚擎才和百福从走廊尽头走出来。

百福望了望两人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再抬头看向蔚擎,“二爷,要不要我去帮穆小姐把门打开?”

蔚擎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薄唇勾起一抹趣味,“不用。”

第三十五章 小家伙,胆子不小

屋内穆栀,刚套上T恤,低头看着胸脯,还好早上出门让青鸽给她裹好了束胸,看起来平坦了不少。

拎起外衣抖了抖,还没穿上,便听见门口传来“咔嗒”一声。

她拧眉看了过去,把外衣放下,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手轻轻搭上扶手,猛地按下一拉——没拉开。

再拧了好几下门锁,把她反锁在房间?

杜秀蓉,呵!

她转过身,双手叉在腰间,目光扫了一眼房间,走过去快速穿上外套,换好军靴。走到窗前,握住窗帘狠狠用力一扯,窗帘杠应声而断。

不想让她参加演习?她还偏去了!

把窗帘和床单打成结,系结实后,用力扯了扯,确定不会有问题,推开窗户,扔出去,准备顺着布条滑下去。

这里是二楼,虽然不至于到地上,也相差不了特别大的距离,到时候跳下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本来一切都刚刚好的,谁知道,她顺着滑下去,刚松手一跳,底下就闪出一个黑影。

惊得她一个没稳住,直直地朝那人摔去。

恩……

十分庆幸,她这是属于软着陆。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一朵白云飘过,影子在身上缓缓移动,露出缕缕阳光,有些耀眼,刺得她虚起眼,想抬手挡挡。

“躺得可舒服?”

身后传来清冽的嗓音,有些……熟悉?

她缓缓回过头,蔚擎那张硬朗英气的脸就撞入眼帘,对上他戏谑上扬的眸子,“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我们这是不是也算同床共枕?”

被他直白的调戏气得满脸通红的穆栀,握着拳头朝蔚擎脸上招呼过去,“怎么又是你?!”

却被男人抬手轻而易举包裹在掌心,微微眯起眼,“我们这一躺,怎么的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竟往枕边人脸上招呼,算怎么回事?”

“何况……若不是我,你这……”话到这里,蔚擎顿了顿,抬头凑到穆栀耳旁,另一只手放到她臀部,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可是要开花的。”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耳廓,引得她浑身一颤,加上臀部的那一下,穆栀感觉仿若一道雷劈了下来,想也没想,就一巴掌甩在了蔚擎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显然,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扇蔚擎一巴掌,饶是自己也怔了一下,但反应过来也依旧梗着脖子红着脸,骂了一句,“登徒子!”

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跑开,那速度,仿佛身后又洪水猛兽一般。

倒是蔚擎缓缓坐起来支着单腿,一手搭在膝盖上,用舌头顶了顶被扇耳光的脸口腔内侧,指腹摩挲着下巴,望着那小家伙仓皇的身影,低低吃笑两声。

许久后,他才站起身,弯下腰拍着身上的泥土和枯草。直起身,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窗户垂下来的窗帘和床单,又忍不住一声轻笑。

小家伙,胆子倒是不小。

他抖了抖衣袖,步履平稳地朝穆栀离开的方向跟过去,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折射出清冽的光芒,柔而韧,锋利却又迷人,仿佛在算计什么,胜券在握。

第三十六章 狗眼看人低

看到穆栀出现在集合场,杜秀兰和杜秀蓉吃惊不已。

杜秀蓉胆子小,对上穆栀脸上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出穆栀在走廊时露出的冷笑,吓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而杜秀兰,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便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穆小姐可算来了,方才还在说要不要去找你呢!”学校的教导主任迎上来,十分客气,态度也十分的“恭维”,“快入队吧!”

穆栀朝他点了点头,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去了趟厕所,不小心迷了路。”

然后又朝这次去演习的其他学生微微鞠了鞠躬,“对不起啊,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本来对于穆栀的迟到皱紧眉头的宋锡初,看到她竟然朝众人鞠躬道歉,皱起的眉头怔了一下,松了开来。

军校本来女孩子就少,有一个还是宋秋歌那种母夜叉,难得有个这么温柔的。

虽然……众人的目光朝穆栀胸前看过去,平了些。

目光下移,但那腰间皮带一收,腰间盈盈一握,真软!

再上移,面容姣好,杏眸灿然,一颦一笑,梨涡浅浅,勾人!

最后嫉妒的目光统一落在宋锡初身上,温婉的杜助理就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还冒出这么一个水灵的未婚妻,简直羡煞旁人啊!

“没事没事……”大家连连摆手。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宋锡初当然知道他们看的是什么,有些烦躁地准备上前把穆栀拉过来挡在身后,只不过他刚一动,施恩满就走到讲台,拿着话筒轻咳了一声,众人便整齐站好。

“穆小姐。”施恩满拿着话筒,什么命令都没有下,而是先转过头笑着问穆栀,“他们是要从山脚徒步到上山的,你看你是跟大家一起呢,还是坐车呢?”

不待穆栀回答,他又继续说:“这个山路嘛确实不好走,穆小姐是穆老夫人的掌上明珠,也是宋参谋长未来的儿媳,金枝玉叶的,要是累着了,着实不怎么划算。你说呢?”

穆栀微微挑眉,转过身面对施恩满。

穆家和施家自来就是死对头,他恨不得穆家的人不得好死,还会担心她累着?

若是他不说,自己肯定是坐车上去了!他既然提出来,不就摆明了想让她自己走上去吗?

她穆家的人,会在施家面前认怂?

“谢谢校长体恤,既然穆栀是来参加演习,就应当和大家一样。打小爷爷就教导我,要脚踏实地,不要搞独特。我还是徒步上山的好。”

“看不出来,穆小姐还有这般气魄!好!既然穆小姐这样讲,那就这么办!”然后施恩满又讲了大概半个小时的话,才出发。

坐车到山脚下,穆栀跟着大家一起下了车。

杜秀兰和杜秀蓉坐车先去了山上的营地。

下车排列好队伍,施君良迈着步子上前,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军靴碾着石子作响,“既然你决定徒步,倒是就别喊苦。你放心,这回的考核是看谁先到山顶营地计分,不会有人停下来帮你,除非……”

他顿住话头,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众人,朗声:“除非有人想不及格,从军校滚蛋!”

又训了几分钟,他掏出计时器,翻身上了最后一辆车,居高临下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一响,除了宋锡初,众人都冲了出去。

“哟!宋大少是准备放弃考核陪未婚妻散散步,游山玩水么?”施君良单手插在裤袋,手里把玩着口哨,勾起唇角一边,“哦,也是,到时候娶了穆家小姐还在意什么考核不考核的!”

“听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穆栀侧过脸,看向宋锡初。

小脸满满的疑惑,一双杏眸清澈水灵,像天真的小狐狸。宋锡初一时间忘了思考,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什么?”

“鼠目寸光?”

宋锡初见她歪着小脑袋,蹙得更紧的眉头,也情不自禁拧紧了眉心,“鼠目寸光?”

“不对不对。”她摇了摇头,突然眼前一亮,梨涡小巧迷人,“叫狗眼看人低!”

他宋锡初呢,虽然说她不稀罕,但怎么的也挂着她穆栀未婚夫的名号!另外即便是她跟宋锡初现在水火不容,遇到施君良大敌当前,也自然是先站同一阵线的好么!

反应过来的宋锡初,忍俊不禁,看着穆栀俏皮的小脸,觉得可爱极了,难得的眉眼柔和,笑意直达眼底。

“你再说一遍!”施君良气愤不已,单手撑车跳下来,握拳就直接朝穆栀挥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宋锡初下意识将穆栀拉到身后,抬手去格挡。

两人就原地过了好几招,不相上下。

“啪……啪啪……”不急不慢的掌声从后方传来,宋锡初和施君良见来人,同时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恰好给蔚擎留了一个空间,踱步上前,“二位好身手。”

施君良收起眼底的阴鸷,转脸看向蔚擎,点头以示招呼,“让二爷见笑了。”

这边穆栀拉过宋锡初,小声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不知道为何,她的关心,宋锡初竟开始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他把手放在穆栀肩头,轻轻将她推远了一些,“站边上,危险。”

从宋锡初嘴里说出这句话,穆栀怔了怔,回过神,“好了,你别管我,赶紧上山吧。”

宋锡初侧头看了一眼山路上最后一个同学在拐弯儿处消失,才回过头,“穆大哥走之前跟我说要好好照顾你,何况是我让你来参加,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话,落在穆栀耳里,仿佛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按钮。

“宋锡初。”穆栀长这么大,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是不是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忍让,照顾,都只是因为我奶奶,我大哥,或者宋伯伯的缘故?”

就没有一次,哪怕一次,是真的出自真心地关心照顾她吗?后面这句话,她没有问出来。

穆栀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得到的是最不想听的答案;还是因为如果这句话一旦有了答案,这不仅会成为她跟宋锡初之间,更可能成为以后穆家跟宋家之间的一个症结点。

她其实多多少少猜到宋锡初一直不待见自己的缘故,除开他是她的未婚夫,他也算她从小到大的哥哥。

从前她一直觉得,不管如何,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天……

“小栀……”宋锡初看着穆栀绷起的神情,她的问题,像是最利的刃,直击他的命门。

这个问题,不止是穆栀想知道,其实,他更想明白。

“对不起。”穆栀躲闪开他的目光,讪讪地笑道,“你还有考核,不能因为我落后,更不能因为我让宋伯伯失望。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去,到山上营地等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宋锡初往路上推,“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那就赶紧的早点去山上,然后回来接我。”

宋锡初犹豫许久后,最终做了决定,“那你小心点。等我回来。”

“恩。”说不出什么感受,穆栀撑着笑意点了点头。

以前宋锡初走,从来都是转身不回头。这次他竟转过身看了她好几次。

人呐,都是有劣根性的,一直态度恶劣,突然有一天有了曾经期盼的画面,即便已经不再需要,也不免会感慨心酸。

穆栀站在原地,看着宋锡初的背影隐没在山路的尽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宋锡初,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所以即便以后我做了什么,那也是我们两不相欠……

她余光扫了一眼还在交谈的蔚擎施君良两人,呼吸一口气,朝山上跑去。

期间,施君良坐的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扬起一车尾的尘沙,她捂着嘴咳嗽了好久。

她这两年在国外,也不只是抱着书啃来啃去,这样类似的户外运动她经常参加。

其实这样的越野跑,不在话下,只不过在陵城,她不能在外面总做自己。

她一直保持着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最后一名后面。

只是今日这日头也不大,为何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穆栀望着空中的太阳,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甩了甩有些晕的脑袋,握拳自己敲了两下头,还是觉得眼睛有些发花。

不对劲!

她停下来,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望着视线中开始模糊的路,又狠狠地甩了两下头,也没稳住摇晃的身体。

眼看人就直直地朝前栽倒下去……

第三十八章 你有种放我下来

模糊的视线内满满的小石子和尖锐的棱角,控自不住往下栽倒的身体,穆栀绝望地闭上双眼,完了,要破相了!

膝盖传来清晰的疼痛,那撞在石头棱角的一瞬间,疼痛顺着神经一下子直冲脑门,让她一瞬间清醒过来。

眼看着离那棱角更近,一条胳膊横过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扯了回来。

背贴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穆栀抬头,入眼的只有轮廓坚毅的下巴。

“谢谢。”穆栀强忍着眩晕的难受,低声道谢。

闻言,男人诧异地扬了一下眉梢,听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下一秒又不禁拧了一下眉头,嘴上却没有饶过她,“没想到,你竟有知书达理的时候。”

听到熟悉的嗓音,穆栀使劲闭了闭眼,努力打起精神,看见这张让她眉心止不住跳的俊脸,无奈又庆幸,止住了顶回去的想法。

感觉怀里的人一反常态,蔚擎低头垂眸,小脸倒是通红,可这唇瓣却是白得可怕。

他立马将她扶到旁边草丛处坐下,“你怎么回事?”

即便是夏日训练中暑也不是她这个情况,这感觉人都快虚脱了,“我送你去医院。”

说话间,他一把将穆栀横抱而起,转身就准备往山下走。

“不用。”被颠了颠,一阵眩晕又上头,她使不上力,挣扎不开,为了避免摔下去,本能抓住他的衣襟,将他衣襟处的盘口攥在手心,“我缓一会儿就没事了。要是我不上去,会有人担心的。”

“有人是指你的未婚夫,宋锡初?”冷不丁,冷冷的嗓音透过胸腔传入她的耳里。

穆栀先是一晃神,随即沉默两秒后点头,“嗯。”

虽然她想的实际上是这次答应来,主要不是她感兴趣,而是就像大哥说的,是宋参谋的想法。她要是就这样回去,不管她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在旁人眼里都是另一种光景。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在意穆宋两家的关系。

蔚擎虽然救了她,但她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到需要解释的程度。

蔚擎抱着她,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他当着众人面,为了另一个女人,甩你耳刮子。他确实挺会担心你的。”

当即,穆栀不说话了。

蔚擎垂眸瞥了一眼,抿唇垂眸,面无表情的小女人,羽睫在她的眼睑扫下一道浅浅的剪影,“刚才施君良跟前,你倒是挺护着他。”

提及施君良,穆栀脑海里便立马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跟施家的合作关系,立马反唇相讥:“他是我未婚夫,我不护着他,还护着你么?”

护着未婚夫?

很好!

小猫亮出了爪子,男人眯起眸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凌厉。

伴随着穆栀一声尖叫,她便从他的怀里,改为被扛在了肩头。

他的肩骨顶着她的肚子,痛得她倒抽一口气,本来就难受得她,经过天旋地转,胃一阵翻涌,咬牙切齿:“蔚擎!有种你放我下来!”

男人脚步平稳,眼皮也没抬地回了一句,“我有,你要么?”

话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反应过来,穆栀憋红了小脸,“滚!”

“恭敬不如从命。”男人面色淡然,声音里还染着几分愉悦。

第三十九章 无以为报,只能……

蔚擎扛着她,一路从不到山腰的地方,走到快到山上营地的位置,才把她放下。

说来奇怪,被放下的时候,除了膝盖因为刚才摔下去跪在石子上的疼痛,她倒是不晕了。

蔚擎将她放下,等她站稳,便抽手转身径直离开。

穆栀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风吹过,平添几分冷漠。

她抿着唇,想了想喊了一声,“哎!”

视线内的长衫男子应声顿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她低咳了一声,说了声谢谢。

闻言,男人缓缓转过身来,“我这个人,一般收谢礼很贵的。”

“什么?”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谢礼的问题,饶是穆栀也被他的反应惊到了,回过神,“你尽管说,我穆家向来知恩图报,只要你说得出,自然会奉上谢礼。”

本来他不要谢礼,还不好办,毕竟银钱好送,人情难还。

既然他自己开口,那是再好不过了。

将她眼底的精光尽收眼底,蔚擎如何不知道她的小算盘,继续道:“特别是女子,一般都是无以为报,只能……”

话到这里,他便收住了话头,就这样立在原地,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静静地凝视着她。

无以为报,只能……以生相许!

穆栀直觉眉心又开始“突突突”的跳,连带着眼角都抽了抽。

特别是看着他那眼底戏谑的笑意,她就只觉体内的火苗“噌噌噌”地往上窜,没忍住直接将脚前的石子朝男人踢了过去。

小石子落在长衫上,留下点点的印子。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倒是穆栀,忘记膝盖的痛,这一踢后,捂着膝盖倒吸气,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随即一瘸一拐地越过蔚擎,朝营地方向走去。

穆栀走在前,蔚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着小女人扭扭歪歪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里,漾开圈圈温柔的涟漪。

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一抹身影,然后由远及近,是宋锡初的脸。

眼底的温柔,瞬间凝结成冰,夕阳的余晖里,泛着冷芒。

“你腿怎么了?”看到穆栀走路的姿势,宋锡初皱起眉头,关心到。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见宋锡初伸手过来,穆栀不着声色避开,“你的考核怎么样了?是不是第一个到的?”

宋锡初看了一眼仿佛没有丝毫异样的穆栀,收回手,转为扶住她,“嗯。第一。”

穆栀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仿佛极为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

刚刚一直被蔚擎扛着不觉得,现在突然又下地,穆栀又感觉到鞋里还是有什么东西,不是特别硌人,但却有种一直被碾着、磨着的难受。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回到营地,宋锡初先送她到医务室。

撩开帐帘,杜秀兰看到宋锡初,欣喜地招呼,“宋大哥!”

随即看到旁边几乎倚在宋锡初怀里的穆栀,脸上的笑意立马敛了起来,“哟,穆小姐,这是怎么了?”

“秀兰,小栀摔了一跤,你给她看看。”说话间,宋锡初扶着她到旁边坐下。

因为椅子没有摆好,穆栀坐上去,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还好宋锡初眼疾手快将她揽住,拉回怀里。

穆栀搂着宋锡初的腰稳住自己,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宋锡初身上的香水味儿钻入鼻翕。

“咳咳。”杜秀兰走过来,眼底满满的不耐烦,偏偏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穆小姐哪里不舒服?”

帐篷内,味道变得单一。

“膝盖。”她皱着眉头,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总觉得除了消毒水和宋锡初身上的香水味儿,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她入神的功夫,宋锡初蹲下身,亲自给她的裤子卷了起来,先是露出小巧的脚踝,然后是白皙的小腿,然后是血粘着裤子的膝盖。

宋锡初一扯动,痛意拉回了穆栀思绪,“嘶”了一声。

穆栀的一声倒抽气,让宋锡初忍不住也手一抖,声音软下来,“疼么?”

第四十章 她受伤了

“放心吧,宋大哥。就破了皮儿,没什么大事。”杜秀兰拿过酒精替她消毒,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说,“只不过穆小姐呀,这不娇生惯养的,所以受不住。正常,毕竟穆小姐细皮嫩肉的,哪里吃过这些苦。”

本来杜秀兰的意思是想拐着弯儿说穆栀矫情,但落在宋锡初耳里,特别是眼底白皙细腻的肌肤,再看看那膝盖的模糊,不由得眼底染上一抹深色。

上完药,杜秀兰又给她开点药,意思意思地嘱咐不要沾水啥的。

穆栀也不想挑事,又是当着宋锡初的面,她接过药,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谢谢。

宋锡初俯下身,直接将她横抱起。

惊得穆栀搂住他的脖子,也惊得杜秀兰瞪大了双眼。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穆栀皱着眉头,低声恼道。

“别动。”宋锡初板着脸呵斥了一声,“我会跟队长说,接下来的演习你不用参加,在营地休息就好!”

说着,就迈开步子准备出去。

“宋大哥!”一旁的杜秀兰看着两人的模样,手紧紧攥着护士的白外套,急急叫住宋锡初。

闻声,宋锡初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她,“怎么了?还有什么药忘了开么?”

“不是。”杜秀兰的目光在他和穆栀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好几次,鼻子眉毛就差皱到一块儿了,“你……”

宋锡初垂眸,明白她是为杜秀蓉不满的意思,留下一句,“她受伤了。”

说完,便没有再理会杜秀兰,离开大帐。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整个山里就营地这块儿最亮堂。

把穆栀送回帐内,放到床上,然后问她,“饿吗?”

她刚想说还好,然后肚子就“咕噜”一声响。

“咳!”穆栀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别开了脸。

宋锡初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柔软的秀发,此时像极了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猫。他抬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手感格外的好。

笑着说:“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穆栀身体一僵,她完全不习惯跟宋锡初这样的相处,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可是避开又显得太过刻意,不过还好他很快撤开了手,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穆栀弯腰脱掉鞋,想不同,把鞋倒过来,结果发现抖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小碎石子出来。

是她回来这段时间没有锻炼,所以才跑这么一会儿就脚疼?

她小心地脱掉袜子,因为膝盖有伤不能盘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歪着头看了一眼,起了好几个泡,而且起泡的地方很奇怪。

穆栀又拎起鞋,正准备再看看,就听见门口出现一个人影。“穆小姐在吗?”

她愣了愣,应了一声,“在。”

“穆教官让我跟你说,他在南边树林那边等你。”

“树林?哪个……”穆栀还没来得及问出问题,门口的人就已经离开。

她大哥?

这么快就办完事赶过来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来这里找她?

穆栀环视了一下帐内的另外几张床,心道可能是因为她跟其他女子住在一起不方便吧。

这样想,又说得过去了。

她点了点头,又弯腰把鞋重新套上,一瘸一拐地出了帐篷。

第四十一章 终身大事

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去,确认了一下方向,确实有片树林。

可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偏偏这人,还径直朝她走来,“去哪儿?”

“要你管!”穆栀没好气地瞪着他。

蔚擎颔首,“可以。”

闻言,穆栀气得脑门“突突突”,她那明明是气话,怎么到他哪里,就变了样!

可以!可以个屁!

“我去方便!要不要一起?”穆栀白了他一眼。

本以为是个有点眼力见的男人就赶紧滚蛋吧,谁知偏偏这个男人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问她:“正好也想,不如同去?”

穆栀气极,“你给我滚开!”

说完,便大步朝树林走去,一跨步,忘记膝盖有伤,痛得又是一阵倒抽气,简直气哭。

看着穆栀渐渐与夜色融入的背影,蔚擎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旁处,倚在树干上,把玩着手中的药膏。

没过一会儿,百福在带领下找到蔚擎。

等那人离开后,百福跟蔚擎点点头,“寿礼送到了,乐爷也收了。”

见百福欲言又止,蔚擎淡淡开口:“说。”

“就是乐爷有些发牢骚,问是什么大事,非得让你自己跑这山沟沟里头来。”就冲百福这时说话都擦汗的动作,就知道乐爷当时不止是发牢骚那么简单。

“乐爷让我来问问您,然后回去给他一个说头。还说……”顿了顿,百福瞄了一眼蔚擎才继续到,“还说今儿就等着二爷的回答才吃那寿桃,才去歇着。”

闻言,蔚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垂眸凝视着手中的药膏。

“二爷?”百福弱弱地唤了一声。

沉默许久后,蔚擎重新将药膏裹入掌心,低笑一声,“回去告诉他,终身大事。”

“啊?”百福张大着可以吞下鸭蛋的嘴,一脸震惊。

他家二爷?

终身大事?

跟谁?穆家小姐?

完了完了,要是老家的人知道,得出大事了!

……

树林里有些黑,穆栀掏出装备里的手电打开,走了好一会儿,才穿过树林。

走出树林,山风从崖底扬了上来,携着春夜里的冷寒。

穆栀朝四周看了看,崖边空空荡荡,无一人。

不是说大哥在这里等她么?什么时候……大哥会约她在这种地方见面了?

不是说在这里等她么?人呢?

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思索着是回去呢,还是再等等……

余光扫过,晃眼看见崖边有个小木盒子。

……

这边宋锡初打着一盒饭撩起帘子走进帐篷,看着里面空无一人的床位。

转身出门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问了好几个人才有人说看见穆栀去林子里边儿了。

宋锡初虽然疑惑穆栀怎么会去树林里面,但来不及细想,先把饭盒往放在她床旁边的椅子,转身进树林去。

而在树林外围等了穆栀许久的蔚擎,又看到宋锡初进了林子,细觉不对,也抬脚进了树林。

……

穆栀走到盒子前,端详了片刻,才伸手准备打开。

她想着,难道是大哥给她准备的惊喜?

可是又觉得不对,惊喜,一般都是二哥给她准备的。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犹豫了许久又才小心翼翼去打开。

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穆栀凑上前去,仔细检查了一下,也没有什么隔层,这就是一个空盒子!

谁会放一个空盒子在悬崖边?

即便是大哥给她准备礼物,也不会又这样的趣味……

穆栀正想着,身后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她闻声起身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见那人手一扬,粉末冲破空气直直朝她眼睛撞了过来。

眼睛一痛。

她一个身形不稳,脚往旁边迈了一步,想稳住重心,却不料脚下一空。

她整个人就失去了稳力,瞬间整个人往下掉了下去。

慌忙之中,穆栀扣住什么东西,感觉自己整个人悬空!

她忍着眼睛的的刺痛睁开眼,看着自己双手扣着悬崖边缘,她的上方站着一个人,眼睛又刺又痛,视线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他蒙着面,是男人的身形,俯视着她。

“是谁……派你……来的!”她咬牙扣着悬崖边的石头,感觉胳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又酸又麻,指甲陷进泥里,手指一点点失去知觉。

下一刻。

“啊!唔……”十指连心,穆栀吃痛惨叫一声,将后面的痛呼生生咽了回去。

硬皮鞋底碾磨在手指上,仿佛整个身体的痛觉神经一瞬间苏醒,又将痛意无限放大,顺着她的头皮一直蔓延到脚趾。

模糊中,她看见男人俯下身,手指上的重力因为他身体的前倾增加,那一秒,她感觉五脏六腑都瞬间紧缩,搅缠在了一块。

穆栀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

男人蹲下身,拔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折射着幽光,慢慢地靠近她的脸颊,冰凉的寒意让穆栀一个激灵。

刀刃退了一毫厘,缓缓往下,然后放到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划拉开皮肤,慢慢停在手指处……

穆栀仰头望着天上模糊的亮月,冷汗凝聚顺着太阳穴滑,与山风吹落的眼泪交融。

她想再坚持着,可是同意如闪电般窜遍全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慢慢地退缩;也清楚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她支撑不住,松开手下落的那一秒,手腕被一只大手扣住,温暖而有力。

第四十二章 蔚擎?我在

慌忙之中,穆栀扣住什么东西,感觉自己整个人悬空!

她忍着眼睛的的刺痛睁开眼,看着自己双手扣着悬崖边缘,她的上方站着一个人,眼睛又刺又痛,视线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他蒙着面,是男人的身形,俯视着她。

“是谁……派你……来的!”她咬牙扣着悬崖边的石头,感觉胳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又酸又麻,指甲陷进泥里,手指一点点失去知觉。

下一刻。

“啊!唔……”十指连心,穆栀吃痛惨叫一声,将后面的痛呼生生咽了回去。

硬皮鞋底碾磨在手指上,仿佛整个身体的痛觉神经一瞬间苏醒,又将痛意无限放大,顺着她的头皮一直蔓延到脚趾。

模糊中,她看见男人俯下身,手指上的重力因为他身体的前倾增加,那一秒,她感觉五脏六腑都瞬间紧缩,搅缠在了一块。

穆栀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

男人蹲下身,拔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折射着幽光,慢慢地靠近她的脸颊,冰凉的寒意让穆栀一个激灵。

刀刃退了一毫厘,缓缓往下,然后放到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划拉开皮肤,慢慢停在手指处……

穆栀仰头望着天上模糊的亮月,冷汗凝聚顺着太阳穴滑,与山风吹落的眼泪交融。

她想再坚持着,可是同意如闪电般窜遍全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慢慢地退缩;也清楚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她支撑不住,松开手下落的那一秒,手腕被一只大手扣住,温暖而有力。

穆栀努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来人,却发现模糊的轮廓也渐渐变雾,世界开始变得黯然。

那人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一点点把她往上提。

慢慢的,她的手能扣住边缘,然后胳膊肘能够撑到地面。

心如擂鼓,刚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秒乱如麻的心跳。

下一秒,便听见耳畔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被一道力整个掀开,裹进一个怀抱,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却异样的心安。

随后的是耳边树枝“噼啪”而断的声音,有的划过脸颊脖颈,刺痛一闪而过;背在斜坡的碎石上滚过,额头一次又一次地撞上结实有力的胸膛,天旋地转。

直到最后一次她狠狠地撞上坚硬的胸膛,感觉旋转的世界才静止下来,却仍旧是没有缓过来的眩晕。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很痛?”耳旁传来熟悉的低沉醇厚的嗓音,语气里浓烈的关心与担忧。

是蔚擎!

穆栀摇了摇头,“你呢?你有事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蔚擎看了一眼她脸颊和脖颈上的擦伤,都不是大事。

但是她的眼睛……此时红得不像样,而且刚刚在悬崖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睛没有聚焦。

她的双鬓还有没有散掉的粉末,看来那个人用量很大。

“别揉!”他努力地睁开眼,甚至抬手准备放到眼角,立马扣住她的手腕。

他抬头望了一下悬崖的高度,不算特别高,但高度也不低。好在上面那一截比较陡,三分之二的地方坡度都还好。

只是贸然上去,不知道那个人离开没有,还有没有同伙。

还有一个就是,虽然坡度难度不高,但晚上,还有他现在的状况,要想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还带着穆栀。

他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再低头凝视着穆栀红遍的眼眶。

留下一句“别乱走”便起身离开。

穆栀先是讷讷点头,随即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心,瞬间被拔了起来。

蔚擎走了……

他……还回来吗?

她想问他,他还回来吗?

可是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方才在悬崖上,那个人摆明了是因为她动的手。

虽然她看不见了,但是她知道,蔚擎是来救她的。

也正是因为,他来救她,最后才跟她一起掉下来的。

也许,他只是碰巧撞见,准备顺手救她,但不管如何,都是她害的他。

如今,她眼睛也不能看,还带着一身伤,就算他要走,不带她,也是正常的。

毕竟,他一个人找到路回城,比带着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容易多了。

她能想的明白。

也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远去的脚步声,当她再也听不到的时候,她的心像是突然罢工,

快要不再跳动。

有些害怕,有些难过,有什么期待落空……

好一会儿,她都以为自己要窒息过去,回过神,才开始大喘气。

她蜷缩在原地,听着夜风吹过,常绿阔叶摩挲作响。

渐渐的,她的感官越来越放大,甚至感觉背脊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来来回回地在爬。

每一次风吹过,她都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朝她靠近,毛骨悚然。

不知道,到地过了多久。

“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摩擦过地面枯草的声音,慢慢的,由远及近。

“蔚擎?”穆栀欣喜地唤到,“是你吗?”

像是被遗弃的孤儿,看到了家人的返回。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蔚擎。

谁知,她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一团湿冷的空气,混着她掌心的冷汗润湿掌心。

窸窣声越来越近,却没有给她回应。

穆栀心头一紧,想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认不出颤抖着破了音:“蔚擎?”

她焦急地又朝空中抓了抓,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突然胳膊一痛。

穆栀本能地另一只手拍了过去,抓住一个冰冷的东西,还在奋力地扭动,甚至有什么缠上了她的胳膊。

蛇!

意识是蛇后,那一瞬间,穆栀第一反应是扔出去。但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不知道这条蛇有没有毒!

更不知道她扔了蛇后,蛇会逃窜而走,还是再回来咬她两口。她看不见,也不清楚会怎样。

夜色中,她一手抓着蛇,一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着,抓起一块石头。

她不知道往哪里砸能够砸到蛇,便扬起就朝自己手的方向砸下去!

“啊!”

用足了力气砸在手上,仿佛手骨一下子都碎裂。

她痛!可是再痛,她也不敢松手,只能咬牙地一下又一下地往下砸。

“嗯……唔……”

三次有两次砸在自己的手上,却不敢停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像是发了疯,一下砸得比一下狠。

蔚擎回来看到的画面,就是穆栀高高扬起石头,重重地朝自己的手砸下去。

那染满鲜血的石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诡异而渗人!

她按在地上的手,早已血肉模糊。

他跑上前,连忙夺下她手中的石头。

蔚擎突然的出现和触碰,吓得穆栀失控地哭着尖叫,双手在空中挥打,那手中还拎着已经被砸死的蛇,在空中指条条地垂落。

“是我!”蔚擎柔声安抚着,“别怕,我是蔚擎。”

闻言,穆栀才安静下来,一边抽泣着,一边不安地问:“蔚擎?”

“是我,是我。”他重复道,伸手想把蛇从她手里拿下,却见她警惕地握紧,柔声道,“别怕,它已经死了。”

“死了?”穆栀侧了侧脸,小心翼翼地确认。

“对,死了。来,我们把它扔掉。”在蔚擎的安抚下,她才慢慢松开握着的蛇。

“蔚擎?”穆栀微微抖着双肩,鼻音浓重地唤到。

“我在。”他捧着她满是鲜血的手,有的地方,肉都绽开,嗓音有些艰涩。

穆栀轻声地问:“你回来了?”

她知道,他回来了。

但是她想听到他回到,告诉她,他回来了。

似乎这样,她就能够安心一些。

蔚擎意识到,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她的伤口,而是她的害怕,她的恐惧。

他伸手将穆栀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小心地托着她的小手,嗓音一低再低,一柔再柔,“我回来了。别怕,有我在。”

穆栀的眼睛,现在没有办法得到治疗,但如果能及时清洗,兴许会好一些。

原本,他是不确定这周围到底多广的范围才有水源。想着与其他带着穆栀慢慢地寻找,不如他一个人快一点。

如果他早知道,他去这一趟回来,这个小女人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自己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他凝视着手心像是被血洗过的小手,那绽开肉的地方,血还在往外冒,可是她却毫无知觉一般。

心像是被谁握在手心,紧紧地拧了一下又一下。

她究竟是要多害怕,多无助,才至于把自己砸成这样?

蔚擎轻轻地拍着穆栀的肩,慢慢的,她才冷静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穆栀才轻轻地推开蔚擎,从他怀里钻出来。

虽然她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平静,但却仍旧是掩不住的哽咽鼻音,“对不起。谢谢。”

她跟他说谢谢,谢谢他的相救,谢谢他的回来,谢谢他的安慰。

可是就连穆栀也不知道自己这声对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在他面前失态,面上的道歉;还是……为她在心底对他的错怪?

“好些了吗?”蔚擎望着她被眼泪打湿的睫毛,干裂的唇瓣,心疼不已。

“嗯。”穆栀点点头,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疼的喉咙,张了张嘴,“那个蛇……”

“蛇没有毒。你放心,没事的。”

“嗯。”她点了点头,心底松了一口气。

这根弦松送下来,身体的知觉便开始恢复,痛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只是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却感觉麻木中像是筋骨在被磨。

穆栀咬牙将闷哼声咽了回去。

她紧蹙的眉头,绷紧的下颚,抿得泛白的唇瓣,每一丝的细节落在蔚擎的眼里,他明白她的痛,却又没法替她分担。

“不远处,有个小水潭。我背你过去,清洗一下眼睛和伤口。”照着先前他的性格,说到这里就是了,但是看着依旧有些忐忑害怕的穆栀,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好么?”

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她可以自己走。

后来想到,自己现在眼睛看不见,之前膝盖又受了伤。她没有逞强的资本。

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又低低说了一句,“谢谢,麻烦了。”

对于穆栀总跟他说谢谢,蔚擎不悦地拧了拧眉,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没有应她,而是在她跟前蹲下,“上来。”

穆栀摸索着爬上他的背,突然一下就腾起,她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

夜色中,男人担忧地神情里,多了一抹笑意。

没过多久,就到了水潭旁。

蔚擎把穆栀放下,扶着她坐到一块石头上。

等她坐稳,他才放开她的手。

听见脚步声慢慢远去,穆栀心口一吐,“蔚擎?”二字脱口而出。

听到蔚擎回答“我在”,穆栀心又才落下,想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垂下了头。

“把头抬起来。”跟前响起蔚擎好听的声音,随即眼睑一凉。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说得上很小心,很轻柔。

过了许久,“你睁开眼看看?”

穆栀听话睁开眼,入眼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清楚,不是因为夜太黑,而是因为现在,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她抿唇摇了摇头。

视觉的限制,让她的其他感官一瞬间放大了不少。

穆栀明显感觉到,在她摇头后,蔚擎的呼吸乱了节律。

好一会儿,才又听到蔚擎的声音,有些自责,有些担忧,也有些无力,“我不太懂怎么弄你的眼睛。我先帮你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恩。”穆栀点点头。

感觉有一双手捧住她受伤的手,拉着她慢慢前倾。

耳边扬起“哗啦”的水声,手上一片冰凉。

凉意掺着痛意入骨,她情不自禁缩了一下手。

“我知道很痛,但你伤口上太多泥,必须要清洗。”悠扬的水声伴着蔚擎具有安抚功效的嗓音,“我尽量轻一点,快一些,你忍一忍。”

“我知道。”风吹过,吹凉穆栀额头的冷汗,她朝发生的方向,撑起嘴角笑了笑,“你动手吧。”

水被捧起,又从她手背滑落。

她不知道流下的是潭水,还是她的血,痛,还是痛的。

但是她明白,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从清洗开始,到结束,再到上药包扎,她咬着后槽牙,再也没有吭声乱动过。

等都处理差不多之后,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风一直在吹,温度一直在降。

即便不是在水潭边,入春的夜本来就凉如水。

她坐在石头上,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蔚擎在干嘛。

“要不……”要不你先走,然后叫人回来接我?

穆栀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

“好了。”身前是蔚擎的声音,“上来吧!”

“恩?”她偏了偏头,一脸疑惑地望向出声的方向。

没有等到回答,手腕一暖,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倾,放到他的肩上,“上来。”

“你……”

“我们运气好,今晚的月亮堂得很。我背你回去。”

穆栀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无意义。

于是顺从地趴了上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到:“你要是累了,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蔚擎背着她,往上颠了颠,好让她舒服点。

她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听他低低吃笑一声,“就你这身板,累不存在。还好是背着,要是放身下,真是硌得慌。”

穆栀:“……”

蔚擎背着她钻回树林,走一会儿,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

但是穆栀明显感觉到了,蔚擎的身体不对劲。

刚开始,他背着她的步履还很平稳有力。

慢慢的,蔚擎的步速开始变慢,落脚也不是那么平稳了。

只是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山路不好走的缘故,但穆栀就总有一种感觉,蔚擎似乎在……撑?

“蔚擎。”

“恩?”

“你还好吗?”穆栀小心地问。

“不太好。”

闻言,穆栀心下一紧,“怎么了?你刚刚是不是也受伤了?你快放我下来。”

回答她的是低低的哼笑声,低低沉沉,在寂静的林子里,清朗又醉人。

听到蔚擎的笑声,她心底松了松,但还是忍不住确认到:“你到底有没有事?”

“有。”蔚擎肯定回答,顿了顿,“点无聊。”

穆栀:“……”

“要不你跟我说说话?”

沉默了一小会儿,穆栀问:“说什么?”

“就……说说六婆,说说你的生辰之类的,说说你喜欢什么,说说你小时候也行。”

“我很小的时候,就吃六婆煮的馄饨了。那个时候,六婆还住在贫民区的,靠给人缝补和去给人洗衣服过活。有次我贪玩儿,跟人干了一场群架,被人追了好几条街,后来躲进六婆家灶前的柴堆里才没被找住。”

“六婆煮馄饨烧火的时候,才发现的我。不仅没骂我,还给我煮了一碗馄饨。那时候的馄饨,都是六婆去地里挖的野菜做的。”

“后来我就隔三差五地去六婆家,等六婆给我煮馄饨了。”

“你跑平民窟,跟六婆抢野菜吃?”蔚擎佯装不可思议道。

“哪有!我有跟厨娘带肉和面粉去的好嘛!”穆栀难得娇俏,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蔚擎的肩。

“呵呵……好。”小时候就接济六婆,难怪六婆那么护着她。这……小小年纪,心思倒不小。不过蔚擎转念一想,现在心思更不小。“那你生辰呢?为何你单名栀?”

家里都是邵字辈,唯独她单字。

虽说女子有的家里地位低,不排辈。但照着她在家受宠的份儿,怎会不给她排辈?

“我是姓穆,族谱排:邵栀,平日里单字栀。”穆栀趴在他背上,因为往下掉,往上蹭了蹭,感觉到的蔚擎也把她往上颠了颠。

“爷爷特别喜欢栀子花,院里种的都是。我是生在五月二十日的,正是栀子花开花的时节。据说,我出生那日,家里的栀子花全都开了。所以爷爷给我取名穆栀。觉得女孩子加了邵字不好听,就说写进族谱便可,平日里还是穆栀好……”

最开始,穆栀也是听蔚擎的随意说说。

但是后来,说着说着,她就不敢停下了。

因为——蔚擎的脚步越来越虚浮,喘息声也越来越大。

“蔚擎,你放我下来。要不我们歇一歇,之后再走?”穆栀不敢挣扎,怕因为她的乱动,蔚擎重心不稳摔倒。

可是这个男人,却像是听不进去任何话一般,倔着一股子气,不听,也不回答,只往前面走。

气得担心不已的穆栀不行,“蔚擎!”

“小妹!小妹!”

闻声,蔚擎顿住脚步,穆栀循声望过去,又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颤着嗓音问蔚擎,“你有听到吗?”

“嗯。”蔚擎终于回答了她,“你大哥和二哥都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穆栀便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她感觉蔚擎缓缓蹲下身体,应该是想要放她下来。

刚落地,她还没站稳,一双大手便拖住了她的胳膊,“小妹!你没事吧?受没受伤?伤得重不重?痛不痛?”

“二哥,我没……”

“二爷!二爷!”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重物落地的闷声,然后是百福着急的叫唤声,“二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二爷上车,去医院!”;

“二哥,蔚擎他……”怎么了?

她刚开口,就听见穆邵礼异样的声音,像是寒风裹着冷冽,尾音带着点颤,“你眼睛怎么了?”

“我没事。二哥,那个蔚擎他……”

穆邵礼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然后一脸凝重地跟穆邵卿对视了一眼,弯腰将她横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穆邵卿和穆邵礼把她送到医院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

身上的伤口也都拆开后重新包扎。

医生说,她的眼睛还好清洗及时,虽然现在看不见,不过还好,只是暂时性失明,养一阵子就会好了。

身上的伤,膝盖的还好,就是破了点皮儿。最严重的在受伤,不过好在事先处理过了,没有发炎。

然后又说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

穆栀点头跟医生说了声谢谢。

趁着穆邵卿去开车,穆邵礼去缴医药单子费用,她连忙问医生,“请问一下,跟我差不多时间,有没有一个叫蔚擎的男人被送进医院?”

“你说二爷吧?”

“是。”穆栀点了点头,“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啊,可没你这么幸运。腹部被扎了一刀,虽说自己处理过了,不过后来又因为什么使力伤口裂开了,现在都还昏迷着。”

“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淤青,少说不下十来处,都是那种猛烈撞击造成的,应该没有撞伤骨头,不然就不是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了。”

第四十三章 祸之福所依

“穆小姐!穆小姐!”

转头跟护士叮嘱什么的医生,说完回头,见穆栀从病床上下来,因为看不见,鞋穿反了也没在意,摩挲着往外走,连忙让护士上前扶住她。“您现在行动不方便,最好不要乱走。”

闻言,穆栀有些尴尬地顿住脚步,有些抱歉地循声望去,“对不起。我想去看看二爷,能不能麻烦带我去?”

说完,她听见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几秒后,响起医生为难的声音,“是这样的穆小姐,穆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离开前,嘱咐我们,在他们回来之前照顾好您。特别是……不要离开这个病房。”

“是这样的。我在山里遇难,是这位二爷救了我。你就带我过去,他没事我就跟你们回来,行吗?”担心医生和护士依旧不答应,穆栀又补充道,“至于我大哥和二哥那边,有什么事,我来说,不会为难你们的。”

医生和护士两人见穆栀一脸担忧焦急,特别是目光落到双脚穿反的鞋上,对视一眼。

最终医生点头,吩咐护士,“你小心扶着穆小姐。千万别磕着绊着了。”

“谢谢。”穆栀朝医生的方向笑着感激点了点头。

然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然后跟她说,鞋穿反了。在护士的帮助下,换回了鞋。

在她的搀扶和指引下往外走去,她听见门打开的“咔嗒”声。

刚走两步,身边的护士就停住了脚步,她能明显感觉到,护士放在她胳膊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穆栀习惯性地朝旁望过去,又想起自己现在看不见,不禁有些黯然。

“要去哪儿?”门口处传来沉稳的嗓音,语气中有些责备。

“大哥。”穆栀抿了抿唇,解释到,“听说蔚擎受伤了,我想去看看他。”

“不用了。”穆邵卿直白拒绝了她。

“可是大哥,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我可能已经……”话说到这里,穆栀突然觉得这样说,可能穆邵卿会多想,又停住了。

思索两秒后,才重新措辞。“医生也说了,多亏他及时帮我清洗眼睛和处理伤口,我才没什么事。我就想跟他说声谢谢。”

“大哥知道。他救了你,我们穆家都会记在心里。但是你现在的状况,过去也看不了他。大哥先送你回去。”说话间,穆栀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接管。

穆邵卿军校出生,又在军校训练,胳膊肌肉健硕有力,虽然看起来是扶着她,但实际上可以说是抬着她。

记忆中,虽然穆邵卿一直都是严肃的长兄。但别说对她有恩,即便是帮过她的人,穆邵卿都会稍微和颜悦色一些。甚至在不触碰原则的情况下,尽可能的给予感谢与帮助。

现在可以说是蔚擎救了她,他的态度,却意外的冷然。

穆邵卿这样的态度,倒是让穆栀怔了怔。

以至于,穆邵卿拖着她往前,却不料穆栀没有抬脚,她身体前倾。

若不是穆邵卿眼疾手快胳膊横到她腰间,将她带了回来。

“大哥,我……啊!”穆栀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整个人腾空而起,眼睛看不见,感官更强烈,吓得穆栀尖叫一声。

穆邵卿抱着她,垂眸将她的惊慌和无措尽收眼底。

以前的她,别说把她抱起来,就是把她架在脖子上跑,她也只会开心地“咯咯”直笑,哪里会这般。

他眼底浓浓的心疼,声音带着两份低哑,“已经让邵礼去看他了,一会儿等你二哥回来,你问他便是。如果你实在想跟他说声谢谢,等你好了,大哥亲自带你去跟他道谢,行么?”

穆栀听出穆邵卿嗓音的异样,胳膊环上他的脖颈,乖顺点头,“好。”

穆邵卿抱着穆栀,仿佛抱着一怀轻飘飘的棉花,步履平稳,军靴摩擦在光洁的地面,发出有力的声响。

穆栀是被大哥抱进车里,到了家门口,又是从家门口抱进闺房的。

穆邵卿把她抱进闺房,小心地放在贵妃榻上。

然后房间就陷入了一片安静。

如果不是听到有些微沉重的呼吸声,穆栀还以为是自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

“大哥?”她抬头,疑惑地朝呼吸声的方向望过去,小心开口。

“对不起……”

头顶响起大哥带着哽咽的嗓音,“是大哥不好,大哥没有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大哥,这怎么能怪大哥呢?”

穆栀伸出手,想去拉大哥安抚他,但却因为看不见,抓了好几下,抓了空。

谁知,她这个动作,落在穆邵卿眼里,更是自责和心疼。

他伸手握住穆栀滞空的小手,心口更是堵得难受,“原本你二哥就反对,如果不是大哥坚持,你也不会去参加这次演习。去之前,大哥说过会好好保护你,可是你遇难的时候,大哥却不在……”

“如果不是大哥,你也不会……”

哽咽的嗓音,颤抖的手,让穆栀鼻尖一酸,不是因为这次遇险的委屈,而是因她有这么好的哥哥而感动。“哥,这些事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好吗?”

“再说了,你看,我这不没什么大事吗?古人云,祸之福所依,指不定接下来我会摊上什么好事儿呢!”

为了避免让大哥再这么自责下去,穆栀嘻嘻笑了两声,道:“你看,我这不现在也不用学习德文,和日文了吧?冥冥之中啊,帮我偷了懒是不?”

做哥哥的,自然明白穆栀这么说是让她宽心,“你呀!只要你好好的,你就是什么都不学也行。”

“哦!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可不准赖账哦!”穆栀偏着头,美滋滋地望着穆邵卿。

穆邵卿低头,看着她那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此时却无焦黯然。明知这是个坑,也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后,只要你不想的,大哥都不勉强你。”

“拉钩!”说着穆栀就伸出了小手指。

“拉钩。”穆邵卿配合地勾了勾她的小手指。

“嘿嘿!我可是赚了呢!”穆栀笑了两声后,脱掉鞋,缩上了贵妃榻。

她打了个哈欠,穆邵卿也知道这一晚上折腾,上前把她从贵妃榻端到了床上,“累了吧,你先睡会儿。”

末了又加了一句,“别怕,大哥在这里陪你。有事叫大哥。”

别说,之前一直神经紧绷,虽然有蔚擎在,她安心不少,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困意便席卷而来。

她点点头,正准备躺下,突然想起,“对了,大哥。我的事,你有没有跟奶奶说?”

穆邵卿上前扶着她躺下,“事出突然,怕奶奶担心,还没。”

“奶奶还要在那边多久?如果还有一阵子,就别告诉奶奶了,我现在也没事了,最好在奶奶回来以前,我能好起来。省得她担心。”

穆栀说完,旁边的穆邵卿却沉默了。

房间内又陷入了安静。

“大哥。”穆栀小心翼翼地叫到。

“嗯。”

她知道,从小大哥就是敢作敢当的人。

怕是他早已想好,等她睡着后,自己去跟奶奶说,甚至可能都想好了,等奶奶回来,会自己脱了外套,把藤条给奶奶,自动受罚。

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判断;二是觉得他辜负了奶奶的嘱托好好照顾她;更是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悬崖边吗?”

其实穆栀是没有准备现在就告诉穆邵卿的,但是与其让他愧疚自责,不如去查出问题。“是有人在帐篷外跟我说,你在南方树林那边等我,我才去的。”

闻言,穆邵卿眉心一下子拧起:“你是说……?”

穆栀看不到他什么神情,但对自家哥哥的了解,也能想象到。“营地里,只有军校的人,还有医院派来的护士。不会有闲杂人出现。”

“是施家吗?”

穆栀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后来在悬崖边,因为粉末,也没看清那人的脸。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穆栀停顿了一下,“我悬在崖边的时候,蔚擎是后来来救我的,他应该见过悬崖边的男人。”

提到蔚擎,穆邵卿又沉默了。

穆栀发现了,她大哥对蔚擎有种奇怪的态度。具体什么态度,她也说不准,但是她能清楚的是——他不想让自己跟蔚擎有太多的牵扯。

所以他才连道谢都不想让她亲自去。

“这件事,大哥会处理。你放心,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和想伤害你的人的。”说话间,穆邵卿俯下身,替她扯了扯被衾,掖了一下被角,“好了,你睡吧。”

穆栀点点头,闭上眼睛。

……

医院。

蔚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看到他睁开眼,守在旁边的百福,差点激动得落泪。

“二爷,你终于醒了。”百福一边抹着红了的眼眶,一边跑到门口,大叫,“医生!医生!”

喊了两声后,又重新冲回床边,“二爷你没事吧?怎么样?要不要紧?”

蔚擎拧了拧眉心,斜了百福一眼,沙哑开口:“我怎么样,医生没告诉你?”

经蔚擎这么一说,百福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可吓死百福了!下次您别这样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老家的人非剐了百福不可!”

闻言,蔚擎神色一凛,“报信了?”

“没。”百福连连摇头,“原本是准备报信的,但医生说没伤着要害,就没敢小题大做。怕二爷知道了,把百福赶回老家。”

蔚擎:“嗯。”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医生便带着护士进来了,于是又合上了薄唇。

等医生又一系列检查,然后又一系列怎么吃药,怎么换药,等各种注意事项,退出房间后。

他才复而开口:“她呢?”

百福还沉浸在蔚擎受伤的难过中,乍一听到这么问,脑子懵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蔚擎拧眉叹了一口气,“穆栀怎么样呢?”

“她已经被穆家两位少爷接回家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百福的不满。

他家二爷不是没有受过这样的伤,比这重的都受过。

可是好好的一个人,就为了那个丫头,满身都是伤。

而且,他家二爷,自从遇到了那个丫头,就没有好受过。

第一次见面,就因为那丫头中了枪。

冬猎那次先不说,就说在“艳阳天”门口,那丫头被车撞,性子忒火爆了,要不是他家二爷亲自下楼接那个施家少爷,有得她好受的。

要知道,他家二爷,别说施家少爷,施恩满来了,乐爷来了都没亲自迎过人!

这次也是,本来就不用来这个演习的。就因为这丫头,连乐爷寿辰都不去了。

才一会儿没见,好端端的人,给弄成这样。

二爷也是,明明腹部受了刀,还要逞能去背那个扫把星丫头!

那没良心的死丫头,转身就回了穆家,都不说来看一眼二爷!

百福想想,满肚子都是气。

“她没事吧?”

“二爷,放心吧,她可好着呢!医生说了,因为伤口都及时处理了,基本都没什么大碍,人现在就都能出院了。”就你还得住院观察着!

百福一边说一边气,他也真是的,本来就看不惯那丫头,气得要命!不仅得为了二爷醒来担心她,屁颠屁颠去打听她!打听前还得祈祷她是真没事,不然二爷醒来又会瞎操心。

不然操着,操着,又把自己又操成了重伤!

“她的眼睛呢?”

“医生说了,眼睛清洗得及时。虽然现在看不见,但只是暂时性失明,过段时间就会恢复。”

“嗯。”

百福见自家主子不咸不淡的语气,郁结于心。

好想冲主子发火,可是会死怎么办?

百福郁闷不已。最终转过头去,“二爷,您饿不饿,百福去给您买点吃的。”

男人又“恩”了一声,想起什么东西,动了动唇:“六婆家的馄饨。”

“百福这就去给您买。”说着百福就起身朝外走。

刚打开门,就看见穆邵礼拎着一个果篮站在门口。

见是穆家的人,百福的脸色自然地拉了下来,“不知道穆二少爷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二爷可醒了?”穆邵礼丝毫不介意百福的态度,笑着提了提果篮,“二爷救了家妹,穆家不胜感激。本想亲自带家妹上门道谢的,只是家妹身体不便,所以在下先来看望看望二爷。”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这个还是穆邵礼。

虽然他是瞧不上这个风流少爷,但二爷说过,千万不要小瞧穆家的人,甚至最不能小瞧的就是跟前这位穆家二少爷。

“麻烦您等会儿。”说了句客气话后,百福关上门,折身回到病床前。

“二爷,穆家二少爷来了。说是来感谢您的。”

男人人又“嗯”了一声,然后手掌撑着床,一边坐起来一边问:“几个人?”

见状,百福连忙上前去搀扶,“就穆家二少爷一个。”

闻言,蔚擎的动作一顿,缓缓地收起手,又躺了回去,“你就说,我刚醒,不便见客。”

百福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目瞪口呆。

内心就想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既然不便见客,那你刚才那准备坐起来的架势是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小东西,还算你有点良心

穆栀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睛,一片漆黑。

她刚想着自己是睡了多久,都入深夜了么?晃了一下神才想起,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醒了?”耳旁传来穆邵礼的贵公子音。

穆栀点点头,唤了一声二哥。

穆邵礼上前扶她起来,又拿过几个软垫子,给她坐靠背。同时吩咐青鸽去把灶上温着的吃食送过来。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的?告诉二哥。”

她摇了摇头,伸手凭感觉抓住穆邵礼的西装外套,“大哥说,你去看蔚擎了。他怎么样?还好吗?”

闻言,穆邵礼坐回椅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凝视着穆栀的神情,淡淡的,因为眼睛受伤的缘故,也看不出焦急担忧。但……他的目光下移,落在穆栀胡乱抓住的衣角,那紧紧攥住的小手,眼底划过一抹深色。

“他没事,已经醒了。不过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不便见我。”穆栀是一个怎么样的姑娘,他作为哥哥,再了解不过。

他不知道她究竟跟蔚擎怎么有的牵扯,虽然她不说。但是蔚擎是什么样的人,怎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涉险。

即便是为了让穆家欠他一个人情,他也不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一个生来站在顶端的男人,如今却躺在医院。反观穆栀,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实际上除了眼睛,都是些没有大碍的伤。

他敢肯定,蔚擎那些伤,全部都是因为穆栀受的。

如果他没有推理错,刀伤是他在悬崖边救穆栀的时候受的,也正是这一刀,他不慎跟穆栀一起落崖。

那些护士说的淤青,应该是护着穆栀时候伤的。

穆邵礼看着讷讷点头的穆栀,心下开始变得凝重。

他明明是想让她离蔚擎远一些的,可却偏偏……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这下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盯上穆栀,甚至为穆栀做到这种程度?但穆栀的性格,他是明白,她欠他这份恩情,如果蔚擎有心,两人恐怕是纠缠不清了。

只是……“如果不还是不放心,改天二哥再去看看他。你且好生歇着。”

闻言,穆栀便懂了穆邵礼的意思。

在蔚擎这件事上,她大哥和二哥是站在统一战线的——都不希望她跟蔚擎有过多的牵扯。

明白再说也无益,她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二哥,这些天你看着些大哥,劝劝他。”

“放心吧,交给二哥。”

如果穆栀只是在训练场上破了点皮儿啥的,穆邵礼肯定会嚷嚷着跟穆邵卿说“看吧,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让小妹去参加这个破演习,小妹至于受伤吗”这样之类的话。

但是发生这样的事,以穆邵卿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的性格,自己的压力都能压垮他了去。

他转身接过青鸽端过来的吃食,“来,二哥专门去六婆那儿给你买的馄饨。”

穆邵礼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勺背在碗沿刮了刮,避免汤汁洒出来,吹了吹,才喂到她唇边,“啊。”

她听到这一声“啊”,就像小时候她偷摸着吃零嘴不吃饭,穆邵礼哄她吃东西一样。

她笑着张开嘴,将馄饨一口呼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

“早先就买回来了,不过你睡着了,没叫你。就温着,这会儿皮儿都陀了。”穆邵礼一边舀着馄饨,一边哄着,“等你再好些,二哥带你去六婆摊子吃,好吧?”

“好。二哥对我最好了!”穆栀又吞下一个馄饨,嘻嘻笑道。

吃完一碗馄饨后,穆邵礼又喂了她两块点心。

听到她打了个嗝儿,才放心地放下盘子。

“吃饱了?”

穆栀点点头。

“吃饱了歇会儿就去洗洗吧。”穆邵礼故作嫌弃道,“你身上这味儿啊,不知道,还以为你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呢!”

“你!”气得穆栀小脸憋红,“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出去。”看到有精神的穆栀,穆邵礼才放心下来,拍了拍衣角起身,然后把椅子往角落放了放,才朝外走去,“青鸽,赶紧给你家小姐洗洗!”

“穆邵礼!”

穆栀没好气地抓过软枕朝发声方向扔了出去,扔到珠帘上,“稀里哗啦”作响。

穆邵礼笑着摇头,跨出门槛,微微往回侧了侧,余光扫过晃动的珠帘,最后落在那地上的软枕上,目光柔和温暖。

只片刻,转过头,倏地敛起神色,金丝镶边眼镜后的眸子里折射出一抹冷芒。

……

在青鸽的帮助下,沐浴之后,穆栀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她倚在贵妃榻上,房间里的留声机放着唱片。

一旁青鸽用棉布裹着拧着头发,然后慢慢帮她梳理。

听着舒缓的旋律,穆栀把大脑开始沉静下来,慢慢开始分析。

从表面上看,最直接的,最有动机的人就是施家了。

这对施家来说,是一个挑拨宋穆两家关系的好时机,相信施恩满、施君良两父子肯定是不会放过的。不然也不会把大哥调取做临时任务。

他们肯定有动机,甚至肯定也安排了要对她下手,这个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如果悬崖边的人是施家人安排的,那么就太明显了!

首先,调走大哥;其次,训练场是施家的地盘。

如果她要是真死在那儿,即便拿不出证据来,就这两点就能让施恩满从校长的位置上下来!

施恩满和施君良虽然一心针对穆家,但还没有蠢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地步。

那如果不是施家……又会是谁?

穆栀习惯性地眯起眼睛……放眼陵城,把所有可能的人户都想过了,也没有想到会是谁。

她究竟是漏了什么?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究竟是忘了什么?

“怎么了小姐?”青鸽见状,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哪里伤口疼了?还是眼睛难受了?”

穆栀摆摆手,“没事。”

青鸽将信将疑,“真没事吗?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青鸽啊!”

“真没事。”对于他们的担心,穆栀无奈地摇了摇头,摸索着往下躺,“我靠会儿。”

“好。”青鸽点点头,有风吹进来,她连忙又扶住穆栀,“小姐你先等会儿,虽然春天了,天气还有些凉,我给你找件外套去。”

风不大,穆栀又刚沐浴,吹进来是有点凉悠悠的感觉。

她点点头,抬手拢了拢衣服。

衣服?

穆栀脑海中闪过什么东西,“青鸽!”

“怎么了?怎么了?”刚打开衣橱柜的青鸽,听到穆栀的叫唤,连忙折身跑过来。

“军校发我的那套衣服还在吗?”

“那个衣服啊,青鸽看着晦气,让打扫的小怜带出去扔掉了。”

“扔掉了?什么时候的事?”

见穆栀脸色有些凝重,青鸽小心道,“就方才小姐沐浴,让我守在门口时。小姐,那个衣服怎么了,是……”

“你现在赶快去把那个衣服给我找回来!”穆栀打断青鸽的话,“鞋子呢?鞋子也一起扔了吗?”

“鞋子没一起……”

“好!那你快去把衣服拿回来我再跟你说。”

穆栀鲜少这么严厉的语气跟青鸽说话,她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也明白这个很重要。连忙跑出门去。

过了好一会儿,青鸽抱着一堆衣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衣服取回来了。”

穆栀点点头,听到她的喘息声,准备起身给她倒杯茶,但想着自己看不见,又躺了回去。“你自己倒杯茶,歇会儿。”

“小姐,这衣服……”

“衣服先放这儿,一会儿我与你说。你先把鞋子拿过来一起。”

“鞋子?”青鸽疑惑不已,“小姐,大少爷抱你回来的时候,穿的是医院的拖鞋啊。”

闻言,穆栀皱紧眉头,对,在医院,为了处理她脚上的泡,当时把鞋脱了,然后之后鞋就不知道被扔哪儿了。

“这样。青鸽,你去跟我二哥说,我感觉军校给我发的鞋有问题。你让我二哥去医院把鞋找回来。”

穆栀坐起身,单手环胸托着另一只手,支着下巴,垂眸沉思,一会儿后抬眸问她:“你还记得阿善大哥吗?”

“记得。”听到穆栀说到这个人,青鸽更加疑惑了。

“那行,你拿上些银票,带着这个衣服去老地方找阿善大哥,让他找关系去做研究的地方把这个衣服拿去化验化验,提取一下衣服上有没有掺和什么东西。”

阿善大哥的路子多,做起事来也比她方便。回来一趟,还没来记得找他叙叙旧,就先找他做上事。改日再跟他好好说吧。

“你告诉阿善大哥,千万不要让人知道这衣服是我的,最好其中帮忙的也都封口。要是钱不够,再取给他。”说完,穆栀跟青鸽确认了一下,“记明白了吗?”

青鸽点点头,“明白了。”

“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份麻花儿回来。若是大哥二哥问起,你就说我吵着要吃,所以你才去买的。”

“好的,青鸽这就去。”说完,青鸽起身先从柜子里掏了一件披风给穆栀裹上,然后又搬了个板凳到榻椅跟前,放上点心和茶,才转身出去。

她先是按照穆栀说的,跟穆邵礼讲了之后,看着他招过司机出门。

然后才折身回来叫过小怜去穆栀跟前伺候,裹好衣服从后门出了院子。

青鸽走后不久,穆文熙就回了穆宅。

这个时候,穆邵卿去了军校,本来是留了穆邵礼在家照顾她,但是被她支出去了。

所以穆文熙被下人直接领到了她的房间。

“文熙小姐。”虽然她嫁给了宋景林,本来应该称呼她为参谋长夫人,或者宋夫人的。但是回到穆宅,她都是让下人叫她文熙小姐,说这样感觉还是跟当初在家里一样。

听到小怜的叫唤,穆栀坐起身来,“姑姑?”

“哎!”穆文熙应了一声,提起衣摆跨进门槛,三两步快步上前扶住穆栀,“快躺着。”

她将穆栀按回去后,才拉着穆栀的手,“快让姑姑看看,伤哪儿了?疼不疼啊?”

“都是些小伤。姑姑不用担心。”穆栀无奈地叹气,“我只是暂时看不见,也不是残了,姑姑你们不能让我老躺着发霉啊。”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穆文熙拿着手帕扫了扫,嗔瞪了穆栀一眼,又想起她现在看不见,瞬间又皱起了柳眉,一脸心疼,“瞧,才回来没多久,这一遭又一遭的,都给折腾瘦了。”

穆栀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很温柔,带着点温凉,“你放心,我回去说你宋伯伯。以后要有危险的事,决不能让你去。”

因为宋伯伯是爷爷的学生,年长她父亲。以前那会儿,穆文熙也还没有嫁给宋景林,所以都叫的宋伯伯。

等穆文熙嫁了之后,应当改口叫姑爷的。但是按照她父亲跟宋景林的交情,还是叫宋伯伯合适。

最后穆文熙说,叫她还叫姑姑;叫宋景林呢,还叫宋伯伯。

然后开玩笑说,以后总归会改口,便先这样叫着。

“姑姑您可别说宋伯伯。要是宋伯伯知道有危险,不用您讲,他定然是不会让我去的。”这个姑姑,从小就宠着自己,因为没有孩子,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宠,“对了姑姑,您可千万别让宋伯伯给奶奶远洋电话去认错什么的。大哥和我们商量好了,这事儿暂且不告诉奶奶,省得她在德国担心。”

“放心吧,姑姑明白。”穆文熙抬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们小栀长大啦,越来越懂事,越来越知道心疼人了。”

其实她回来这一趟,一方面是看看穆栀,想回来照顾她;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劝她先不要给母亲打电话。谁知这丫头……真是长大了许多啊。

“姑姑又取笑我。”

“姑姑哪敢取笑你这个小祖宗喏!”穆文熙眼里噙着泪花,却是笑着说道,“姑姑呀,跟你宋伯伯说好了,这几天搬回来住。”

“搬回来?”穆栀愣了愣,诧异道。

“怎么?不欢迎姑姑回来住啊?”穆文熙看着小丫头惊诧的脸,故意说到。

“不是不是。姑姑您别误会。”穆栀连连摆手,“家里姑姑的房间一直都空着,时常有人打扫,随时都等着姑姑回来呢。”

“跟你说笑呢。”穆文熙笑着摇头,缓缓解释:“奶奶不在,桂馨姨也不在,家里虽然大哥二哥也都疼你,可总归不方便。”

“那姑姑回来了,宋伯伯和锡儒哥,还有秋歌姐姐怎么办?”

“宋公馆那么多人伺候着,还能饿着冻着不成?现在呀,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得好好照顾你,让你快快好起来,这样,你奶奶回来,才能少骂我两句呀!”

“哦对了,锡儒这两日受了风寒,他说等身体好了,就过来看你。另外啊,秋歌还在军校上课,你不用担心。至于小初……”

穆文熙看了穆栀一眼,抿唇寻思了片刻才重新又开口,“他知道你不见了后,也是找了你很久。因为演习还没结束,所以不能来看你。他让我跟你说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等他演习完就会立马赶过来,你不要怪他。”

对宋锡初,其实那天在营地,挺照顾她的。

她摇摇头,“姑姑放心,我明白的。”

又坐着跟穆文熙聊了聊天,穆栀也估摸不准青鸽什么时候回来。

担心她急急忙忙撞进来,叫宋文熙看出了什么。

于是唤来小怜,“一会儿青鸽回来,让她去厨房看着,告诉她,从今日起,吩咐厨子做姑姑喜欢的菜色。”

小怜回了一句后才退下。

其实这种事,她随便叫个下人去厨房说一声就行。

穆文熙只以为她是依赖自己的丫鬟,毕竟现在她看不见,青鸽又跟她一起长大,所以亲近依赖些,并没有多想。

青鸽是快到饭点的时候才回来的。

当时,穆栀正在书房,穆邵卿和穆邵礼跟她说,军校给她准备的鞋找回来了。

他们检查过了,甚至拆了一只鞋,鞋底缝了隔层,隔层里放了小米,所以她才会觉得磨脚,脚上起泡的地方才不正常。

穆栀因为看不见,只能坐在旁边听他们分析。

“这个鞋,是军校订做的,一般人也接触不到。这样就只有学校的人才有机会。其次,还得找准哪双鞋……”

穆邵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邵礼打断,“找准那双鞋很简单,女鞋,脚码,这个不难。”

“你别忘了,秋歌的脚跟小妹一样大。如果只是按照脚码来看,不能保证那双鞋就是分给小妹的。除非……”穆邵卿顿了顿,抬头看向穆邵礼,眸色暗沉,“除非这双鞋是取走指定给小妹之后被做的手脚。”

“哟!原来大哥记得秋歌妹妹的脚码呀!”穆邵礼突然岔开话题,吹了一声口哨。

说得穆邵礼,轻咳一声,板着脸,“说正事。”

“不过,我觉得这个小手脚,不像是施家的人做的。毕竟,这个针脚这么密而齐整,一看就是会做细活的。一般做这种事,都是自己搞。而且……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一般男的想不出来。”

“你是说……?”穆邵卿拧眉,“女人?”

“据我所知,宋锡初的相好……”

穆邵礼刚开口,就被穆邵卿横了一眼,“好好说话!”

“杜家小姐!”穆邵礼本来就觉得把妹妹交给谁都不放心,宋锡初就不好不坏那样的吧,勉勉强强。

但自从他跟杜秀蓉勾搭上,还敢对穆栀动手,便早就在他心中妹夫上除名。

所以一点都不想把穆栀嫁给他受委屈。

“据说,杜家小姐在军校做助理。我还听说,当天教务官有事请假,是杜秀蓉给小妹准备的衣物,也是她带小妹去换的衣服。”

“小妹。”穆邵礼突然转过身看向穆栀,问:“听说那天你集合迟到了,为什么?”

穆栀也没有隐瞒,“我被反锁在房间了。”

“即便说这个鞋是她做的手脚,就算有动机,她一个女人也没有胆子做后面的事。而且小妹说了,那个是男人,如果是她,就需要帮手,为何要帮她?”

“no!no!no!”穆邵礼伸出食指做了摇摆的动作,“我的意思是,这个是杜秀蓉为了宋锡初那个小子敢对小妹做这些。你指望以后她能安安分分的吗?你觉得,宋锡初还是小妹最好的选择吗?”

穆邵卿恍然,他这是在变相跟自己说,宋锡初不是穆栀的良配。

“大哥,虽然我们宋穆两家现在不适宜闹掰,但是我们还没有落魄到牺牲小妹的幸福去维持。”穆邵礼收起嬉皮笑脸,难得正色。

但只是一秒,下一刻,“如果一定要靠这种古老的联姻,我觉得大哥你比较合适。毕竟秋歌妹妹对你可是真真的一往情深!”

顿时,穆邵卿沉下了脸,黑得不像话,“邵礼!”

穆邵礼仿若未见,一副不管如何,我就要这样的模样,“反正我现在是反对小妹嫁给宋锡初那个小子的。嫁给他,还不如我养小妹一辈子!”

“就你?”穆邵卿横了他一眼,“花天酒地?小妹养你还差不多!”

“小妹养我也成啊!我是不介意的。”穆邵礼笑嘻嘻地看向穆栀,“对不,小妹?”

穆栀弱弱地无语开口:“你们终于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我了啊?”

两人闻言,都同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恰时书房的门被叩响,“大少爷、二少爷、小姐,晚膳准备好了。”

“知道了。西厢的姑姑去请了吗?”穆邵卿起身应了一声,绕过书桌走上前,同时问到。

门外回答:“已经请了。”

“好,先上菜吧,马上就过去。”说着,穆邵卿俯下身,胳膊绕过穆栀的背和膝盖窝,一下子将她抱起。

穆邵礼侧过身去打开门,然后跟在身后,合上门才朝膳厅走去。

吃饭的时候,穆邵礼坐在穆栀旁,跟穆栀说今晚做了哪些菜,甚至哪道菜里加了什么配菜,都一一详细的列举。

听完后,穆栀点头,“知道了。”

穆栀的记忆力打小就不错,虽说不至于过目不忘,也至少也基本记得住。

听见整个膳厅安静极了,穆栀问:“青鸽过来了吗?”

“在,小姐。”青鸽走上前来。

“我看不见,青鸽你喂我吧。”穆栀朝向青鸽,说完后又转过身面对桌子方向,“你们吃,不用管我。”

说完,桌上才有了动筷子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穆邵卿突然开口,“青鸽,下午那会儿你去了何处?听说姑姑来的时候,你没在小姐身边?”

闻言,青鸽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回大少爷,小姐说想吃六街的麻花儿了。小姐的口味青鸽最熟悉,交于旁人去,又怕买不到合小姐心意的,于是唤小怜在小姐跟前伺候,亲自去了一趟。”

心道,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

听到回答后,穆邵卿看了一眼穆栀,要是往常定会说教她两句,但今日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

一连过了三日。

是穆栀回医院检查的日子。

因为有穆文熙陪着,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也就才放心没有跟着。

去医院的路上,坐在轿车里,双手叠在腿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指背。

一到医院,穆栀说让青鸽扶她去厕所,先让穆文熙去诊室等会儿。

在去厕所的路上,穆栀握住青鸽的手,“一会儿我想去见蔚擎。”

“啊?”青鸽脚下一顿,一脸为难,“小姐,出门前,大少爷二少爷分别叮嘱过青鸽,千万不能带你去找那个二爷的。”

“我知道。”她那两个哥哥的战线,恐怕不止青鸽,就连姑姑也说过了,“一会儿,你跟医生打下招呼,给我复诊之后,你跟着姑姑一起听医生说说我的情况和注意事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可是小姐……”

“大哥二哥只说不让你带我去,你假装不知道,大哥二哥也不会拿你怎么办的。放心吧。还有我护着你呢。”

青鸽欲哭无泪。

大少爷二少爷背着吩咐她不带小姐去找二爷,小姐又让她假装不知道。

小姐让她去找所谓的阿善大哥,可是小姐不知道她的阿善大哥现在是怎么样的人物了。可偏偏,那个阿善大哥又让她先不要告诉小姐!

她这都是什么事儿!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是小姐的青鸽,老夫人说了,一切以小姐为重。“好。”

医生检查了之后,本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但是按照计划,她摆出一脸凝重的样子,看了一眼穆栀,然后跟穆文熙做了一个出去说的动作。

之后才朗声说没什么大事,下次再来复查就行。

等穆文熙和青鸽都出去之后,穆栀叫住跟旁边收拾东西的护士,“你好,请问二爷蔚擎出院了吗?”

“还没呢?他伤得比较重,虽然恢复得不错,不过还得休养上一段时间。”

“那能不能麻烦你带我过去他病房?”穆栀笑着看向护士所在的方向,柔声解释,“因为先前是他救了我,所以想去看看他。”

护士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然后上前来搀扶她。

出了门之后,左拐右拐好几个弯儿,才停下来。“到了。”

穆栀点头,刚说了声谢谢,就听见护士说,“不过二爷不在房间里,这个时间,可能在花园晒太阳去了。”

“哦。”穆栀扶着门框,低着头点了点。

护士见她明明看不见,但是却依旧往里面望了望,语气有些低落。小声地问她:“要不要我带你去花园里找找?”

穆栀抿唇,沉默了三秒,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从房间里出来,她就一边算着时间,可能医生都拖不到她回去。如果再去找蔚擎,恐怕到时候可能会被出来找她的姑姑撞个正着。

果不其然,护士扶着她回去的时候,还没走回房间,就撞上了在找她的穆文熙。

“怎么出来了?”穆文熙担心地问到,虽然话像是跟穆栀说的,但是她却是看着护士讲的。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们出来。想着今天的阳光还不错,就让她扶我出来透透气。”穆栀笑着解释,“姑姑知道的,我惯来不喜消毒水的味道。”

旁边的护士一听,有些惊诧地看向穆栀,但同时也明白,聪明地应和点头。

可穆文熙怎么的也是穆家出来的人,何况还在宋景林身边呆了那么久,什么人没有见过,这小护士的神情又怎么会逃过她的眼睛。

脑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既然穆栀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道破。“好好好,既然你不喜欢,姑姑这就带你离开这儿。咱回家去,成么?”

穆栀笑着点头,跟旁边的护士说了声谢谢,然后朝前伸出手去。

穆文熙扶过她,便朝外走去。

而这边。

在花园晒完太阳回屋的蔚擎,走到门口处就顿住了脚步。

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抬眸看向百福,“去查一下,刚才谁来过。”

原本他觉得屋子里闷闷的,想着今日阳光不错,所以想开门通通风。

这大开的门,出去一趟,回来就关上了。

虽然这里边儿什么都没有,但如果是路过的护士顺便关上的还好,但如果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没一会儿,百福就回来了。

“二爷。”百福内心纠结万分,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说。”

“有人说,见到一个护士扶着一个……失明的……姑娘来过。”百福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瞄着蔚擎的神色,“不过见屋里没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又走了。”

“是她吗?”

百福垂下头,十分不愿意地开口,“是。今天是穆小姐来医院复查的日子。”

闻言,蔚擎颔首,抬脚朝屋内迈了进去。

百福忐忑地跟在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懊悔,他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还要查了之后解释?

突然,蔚擎顿住脚步,“去,把出院手续办理一下。”

顿时百福就愣住了,“不……不行啊二爷,医生说您还不能出院,得……”

“我说出院。”蔚擎勾起唇角,眼底柔和一片,走到床边就开始脱病服,露出结实健硕的肌肉。

小东西,还算你有点良心!

等着,爷这就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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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你要是想我,我会来见你的

车缓缓驶出医院。

渐渐的,轿车移开后,露出了喷泉后侧的杜秀兰。

她收回放在车上的目光,双手交叠在腹部,头朝住院部方向望了望。

不久后,转身回了医院。

阳光下的喷泉,折射着奇异的光芒。

穆栀回到家,便被送回了后院。

今儿天气不错,青鸽叫人把躺椅搬到了院子里。

穆栀躺在上面,搁太阳底下,整个人都感觉暖烘烘的。

入春后,院子里的花都相继打了苞。

加上今天着春日一照,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穆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晒着太阳,嗅着花香,好不惬意。

“咦……”

她抽了抽鼻子,淡眉轻蹙,“青鸽?是宋锡儒来了吗?”

“呵呵……”头顶响起一阵低笑,伴随着两声低低的咳嗽。

见宋锡儒进院子的门槛,青鸽便进屋端了个紫檀木海棠式圆凳出来。

宋锡儒抖了抖青衫,坐上去,笑问:“你如何知道是我?”

“哼!”穆栀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即使双眼不能聚焦,那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也流光溢彩,“就你这行走的药罐子,即便我看不见,也闻得着是你。”

宋锡儒,是宋家的二少爷。打小身子弱,出生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还是出国医治才救回一条命来。

不过身子搁这儿,要是风头大点,或者飘了点小雨,就得受寒。

所以在穆栀记忆里,宋锡儒这药几乎没有停过。

要不是治病的,要不是调理身体的,多以中药为主。

所到之处,药香浮动。

闻言,宋锡儒一怔,连连点头,“是了,我倒是疏忽了。”

说完,他又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来了?姑姑不是说你身体好了再过来吗?”穆栀疑惑地坐起身。

“我这身体,说好得什么时候啊?”宋锡儒无奈回答,声音里混着浅浅的笑意,不似自嘲也不似乐观,倒似一种云淡风轻。“这不今日天气不错,便来看看你。”

“其实你回来的时候,就想过来看看你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寒气重,出不得门。这一拖再拖才到今日。”说完,又是两声咳嗽。

这一声一声的咳嗽,听得穆栀眉头越皱越紧,“青鸽青鸽,快去给宋锡儒泡点热茶来。”

虽然宋锡儒年长于她,但因着相比宋锡初,她跟宋锡儒更亲近一些,便一直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怕他受了风,穆栀从躺椅上下地,“要不……我们进屋去?”

宋锡儒前倾伸手将她按了回去,“我穿得厚,没事。”

感觉到他的手放在自己双肩,有些硌得慌,满脸嫌弃,“宋锡儒,你是不是又瘦了?”

记忆中宋锡儒本来就孱弱,冬季还好,他是裹了一层有一层,棉袄外还要裹上裘衣,差不多快成一个球。

特别是夏日,就罩着一袭青衫,仿佛他就跟长衫裹着纸片似的,风一来就能把他吹走。

“咳咳……”宋锡儒低咳了两声,“刚刚过来的时候,听穆大哥跟穆二哥说给你找德文和日文先生?”

闻言,穆栀便小脸一皱,都说了不逼她了,还给她找!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得不行,“是啊,屋里还放着两本书呢!这不我眼瞎了,没法儿看,就放在那儿垫烛台了嘛。”

“诶……”穆栀突然坐起来,转头看向宋锡儒的方向,“先前你是不是在德国待过一段时间?”

“嗯。是。”

“那你会德文咯?”

宋锡儒迟疑片刻,缓缓点头,“会一些吧。”

“青鸽!”穆栀习惯性回头望向房间的方向,“你把屋里那垫烛台的书取出来一下。”

等宋锡儒拿着那两册孤本的德文和日文原版书,嘴角抽了抽。

她刚说拿来干什么?

垫烛台?

“我哥让我把这个看了,然后写读后感想。你先翻译给我听听呗。”说完,她嘿嘿笑了两声,“到时候我就好写了嘛。”

宋锡儒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把书页上的烛蜡扣掉,“你要听这本德文的,还是日文的?”

“你还会日文么?”穆栀疑惑问到。

“嗯……”宋锡儒伸手抚了抚书页的褶皱,“先前在德国认识的日本留学生教我的。那时候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没事做,便学了些皮毛。”

“这样啊……那就先念日文的吧。”穆栀撇了撇嘴,“这日语吧,跟我们的字没啥大的不一样,有的吧,意思差不多;有的吧,又不一样。我先前翻了翻,总是先入为主,看得云里雾里的。”

“行。从日文开始。”

宋锡儒的声音倒是比较清朗,咬字清晰,可能是风寒还没有完全好,鼻音有点重,所以语音语调都带着磁性,特别是尾音扫过,耳蜗发痒。

穆栀从来不知道,原来宋锡儒的日文这么好。

他翻译着书,不轻不重地念着,没有什么刻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院子里的花树下,一青一粉两道身影,春日的阳光温柔似水,轻轻地在书页上扫下一片花影。

从下午到黄昏,再从晚饭后到入夜。

从院子里,再到房间挑灯。

宋锡儒的语气淡淡的,遣词用句却生动不已,偶时逗得穆栀咯咯直笑。

见穆栀笑得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贝齿,宋锡儒唇角上扬,收回宠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书册上。

因为穆栀看不见,又入迷在宋锡初说的故事里,所以并不知道此时已经入夜好久了。

直到穆文熙的出现,她才反应过来,已经时间太晚。

连忙跟穆文熙说对不起,然后歪过头朝方才宋锡儒坐的方向,偷偷地吐了个舌头。

“你先歇着,有时间,我再过来给你念书。”宋锡儒起身,在书页上折了一个角,然后合上放在桌角,顿了顿,又说到,“不过我更希望,接下来的,还是你自己看。”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看不见,多可惜。

等宋锡儒和穆文熙离开后,青鸽便伺候穆栀洗漱就寝。

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穆栀却没有一丝睡意。

房间里的西洋钟滴滴哒哒地响着,穆栀也在心里跟着默着数。

“嘎吱”一声响。

门被打开,复而又被关上。

穆栀以为是青鸽进来看她睡了没,可是一直没有人开口,而且她感觉黑暗中有两束目光落在她身上,而且莫名的有种被看透的羞耻感。

“谁在那儿?”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有种感觉,来人不是青鸽。

房间内传来低低的一声哼笑。

有些好听,有些熟悉。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敢确定,“蔚擎?”

突然鼻尖被轻轻地刮了一下,头顶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没良心的小东西,现在知道是我了?”

他偷偷摸摸翻墙来找她,她倒好,跟别的男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没完没了。让他搁墙头吹了三个多小时的冷风。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宠溺,让穆栀一怔。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但是,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排斥。

就觉得心口像是爬着一只找不着北的蚂蚁,酥酥麻麻的。

为了压下这种异样的感觉,她“突”地一下坐起身,却猝不及防,额头一痛。

那一瞬间,大脑“刷”地一下空白。

她低呼一声,捂着额头,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蔚擎掏出火折子,点了一盏蜡烛,屋里稍微亮了些。

他把烛台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上前拉下她的手,“怎么样?疼吗?”

“废话!你的头撞的,你头不疼?”穆栀气得直瞪眼,却又看不到蔚擎,心中更气了。

蔚擎看着她小巧的额头那红红的印子,抬手用手掌轻轻替她按揉。“我头不疼。”

本来是陈述的语气,落在穆栀耳里就成了理直气壮,故意欺负她。

气得她,伸手掐住蔚擎就是一拧。

蔚擎抽了抽嘴角,握住在腰间作乱的小手,拉着把那软若无骨的小手按在左胸膛处,“可是我心疼。”

赤裸直白,不仅羞得她小脸一红,那胸膛强有力的跳动烫得她忍不住一瑟缩。

她低着头,别开脸,气鼓鼓道:“你放手!”

看着她双颊绯色的模样,蔚擎眼里心里直痒痒。

低咳了一声,尽可能保持声音的平静,“今晚在你房间里的那男人是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那是宋家二少爷,宋锡儒!严格来算,是我表哥!什么孤男寡女啊,他是来看我的,而且我们也只是坐着,他给我念书而已。”穆栀忍不住解释到。

说完,又不禁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懊恼不已。

她干嘛要解释给他听啊!

想着,她没好气地推了蔚擎一把,“再说了,照你这样说,我和你现在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成何体统!出去!”

谁知,她不仅没有把他推开,反而男人上臂一揽,她便一股脑地撞了他满怀。

“咱俩可不一样。”蔚擎揽着娇躯,又紧了紧胳膊,软玉温香。

宋锡儒,他倒是有所闻。只不过这个人不怎么出门,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他没见过。

“哪里不一样了。”穆栀挣了挣,发现自己在蔚擎跟前,完全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咬牙,“放开我!”

咱俩以后是要成亲的。蔚擎在心底轻声说,但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口。

他假装倒抽一口气,“别动,伤口疼。”

闻言,穆栀身体一僵,她怎么忘了,他受伤了!

她窝在蔚擎怀里,再也不敢乱动。“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怀中小东西的乖顺,蔚擎唇角的弧度深了几许,下巴抵在她的肩窝,“白天在医院,去看过我了?”

本来她是光明正大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偷偷摸摸的感觉,她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企图转移话题,“不是说你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么?”

“这不是你想我了么?”蔚擎偏过头,凑近她的耳朵,故意呼吸重了几度,“我说过的,你要是想我,我会来见你的。”

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和耳蜗,引得穆栀心底直发颤。

她强压下这种感觉,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抱够了么?”

“没有。”

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气得穆栀嘴角抽了又抽。

她咬了咬牙,手顺着蔚擎的胸膛,滑到他的腹部。

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男人抓住,“可不能让你谋杀亲夫。”

“瞎说什么呢!滚开!”穆栀狠狠地抽回自己的手,知道他故意的,也不再顾着他的伤口,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疼死他活该!

见穆栀是快真生气了,蔚擎也立马收住,抽回手,假装失望委屈道:“好歹我也是为你挡过刀,和你患过难的,真狠心。”

“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绝不推辞。”穆栀想到什么,也敛起神色,严肃道:“但是我不会忘记,你跟施家是合作伙伴。施家是我们穆家的死对头,你既然跟他们是一条绳上的,我们还是分清楚点比较好。只要你一日还跟他们是一伙的,那我们就一日是仇人!”

“所以,我想过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不报。但是你休想用这个就可以拉近我们的关系。我给你时间,你现在想吧,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尽我所能为你办到。事情办好之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两清!”

看着这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蔚擎“啧”了一声,沉默几秒后,“成!那我说了啊!”

穆栀点头,“你说!只要不杀人犯法,不违背天理正义,都可以。”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不待穆栀说话,蔚擎便抢先强调,“至于什么要求,我现在不能说。不过呢,你放心,绝对不犯法,也绝对不违背天理正义如何?”

穆栀想了想,既然话是她说出口的,何况这也不过分,便不疑有他,同意。

“行啊!”

看见她傻乎乎地同意,甚至为了表明态度还坚定地点了点头,蔚擎抬手捏了捏鼻梁失笑摇头。

许久不见蔚擎再说话,穆栀心底有些发毛,“你这……什么反应。”

“没啊。”蔚擎唇角含笑,余光扫过她闺房的珠帘,“都说穆家富庶一方,可这用乾隆时期就绝产的柿子红玛瑙打磨串珠帘,怕是也就只有你穆大小姐才做得出来了。”

“满屋子的青瓷、白瓷、彩瓷的,你说这要是小贼进宅子,也不用去偷什么了,来你房间随便顺一件东西就可以过完下半辈子了。”

这房间里,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感觉,虽说看起来都不怎么起眼,就那些挂着的字画可都是真迹,哪副拎出去不是被拍卖哄抢的。

先前没怎么注意,刚刚无意扫了一眼才发觉,这穆家是把所有的宝贝往她穆栀里闺房搬怎么的?

相较于蔚擎的诧异,穆栀倒是十分平静,“诶……你挺识货的嘛。”

“这些吧,就都是二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捣鼓回来的。他房间里放不下了,就搁我这儿放放。然后慢慢的,就这么多了。”

穆栀耸耸肩,不甚在意,“这个珠帘是我小的时候,是爷爷送我的。那时候我喜欢串成串儿的珠子,所以爷爷就给我找了这么一副珠帘。”

穆邵礼?

搁平常人听到,不是目瞪口呆,就是嘴角抽搐。

蔚擎听后,倒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话说,你今晚来……”穆栀偏了偏头,沉默好一会儿,好像是想了好久的措辞,“是跟我闹嗑的?”

闻言,蔚擎失笑摇头,怕是只有她才问得出这句话吧?

他从旁拿过一包东西,展开油皮纸,拿起一个饼递到她唇边,“六婆给你做的菊花饼,说是明目的。”

穆栀抬手去接,却被蔚擎拍了一下手,“脏了手,我喂你。”

别说她现在是一个瞎子,就是她没瞎都拿这个男人没辙,于是她也放弃挣扎,他喂就他喂,反正也不是她吃亏。

她张口咬了一嘴,一边咀嚼一边问:“六婆知道了?”

“整个陵城都知道了,你说呢?”见她嘴角沾着碎屑,蔚擎伸出手指替她拈走。

整个陵城都知道了?呵……消息走得挺快的呀。

“那天在悬崖边,那个人你看到了吗?”穆栀故意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就想看看这个男人能举多久。

谁知这个男人看着鼓着腮帮子咀嚼的可爱模样,却格外享受,“他蒙着面。”

“你能认得出他来的,对吧?”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语气却十分笃定。

“这么相信我?”

“嗯。”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过说相信他,还不如说是相信穆邵卿和穆邵礼,毕竟能让她两个哥哥都让她保持距离的男人,怎么会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将最后一口菊花饼喂进小女人的嘴里,他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她唇边。

被这个小女人相信的感觉,还不赖!

“认出来后呢?你想把他怎么办?”

“故意伤人,杀人未遂。”穆栀喝了一口茶,砸吧砸吧了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感觉甜滋滋的。“国法怎么判,就怎么办。”

可是她不知道,她这无意的一个动作,勾得跟前这个男人眸色一暗。

蔚擎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身体缓缓前倾,在他的薄唇离穆栀几厘米的距离处猛然顿住。

只要他轻轻一低头,便能吻住这张可口的小嘴,采撷它的甜美。

他合上双眸,将眼底的深色尽数掩盖,暗自深吸一口气,退开了身体。

薄唇轻启,“好。”

穆栀习惯性地点头,却突然蹙起了眉头,好?什么意思?

“天色不早了,你该睡了。”蔚擎二话不说,几乎是强制性地把穆栀按回了被窝,临走前给她被子拉了拉,才抽身离去,“菊花饼还有,我给你放桌上了。”

等穆栀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听见门开门关的声音。

穆栀呆呆地想了两秒,什么个事儿啊!

想来的时候就来!想走的时候就走!真当是他家啊!什么玩意儿!

她郁闷不已,拉过被子蒙住头,抿了抿唇,还有点菊花饼的清甜,还是六婆做的东西好吃。于是她又把头伸出来,把被子扯到脖颈处,美滋滋地睡了过去。

走出穆栀闺房的蔚擎,动作敏捷地翻上墙头。

墙那边守着的百福已经蹲在角落打起了盹儿,突然听见声音,猛地惊醒,见是蔚擎在墙头,才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站到一旁,准备等蔚擎下来。

可是他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下来。

抬起头,见蔚擎坐在墙头,迎着夜风站。

“二爷!您身上还有伤,别吹风,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百福着急不已,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地说着最焦急担忧的话。

墙头的蔚擎仿若充耳未闻,搁上边儿吹了二十来分钟才一跃而下。

看着又是惊又是怕还是担忧的百福,蔚擎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风,真特麽小!他得回去冲个凉!

陵城烟馆。

楼上楼下都是抽着大烟的人,横横斜斜地倚在一处,仿若身处仙境,烟雾弥漫。

雅间。

虽然房间的人没有抽大烟,但外面的味儿也不住地往里面钻。

坐在三角椅上的阴柔男人,长腿交叠,抽出一方手帕,抖了抖,掩住口鼻。

跟前是西装革履的男人,朝他深深一鞠躬,“先生。”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西装男人才直起身来。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计划照旧。”男人慢条斯理开口,不疾不徐,“那么,要穆栀的命,是谁替我做的决定?”

语气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却吓得这西装男人额头冒了细密的冷汗,“先……先生。1号说我们可以趁此机会除掉穆栀,彻底引起陵城各个世家的混乱局面。”

“是吗?”男人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

“只……只是……”

“只是,任务失败,棋子还暴露了一个。”男人帮西装男人把想说没敢说的话,陈述出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他想做决定,就来坐我这个位置。”

“不敢。”

“不敢就坚决执行命令。”男人的语气徒然加重,“若有下次,自行了断。”

西装男人立马立正站好,“是。”

“这次有施家做羊,暴露一个棋子,总比暴露我方强。”男人起身,从袖子中抽出一个纸条,轻轻塞进西装男人胸前的口袋里,“执行。”

然后他拉开门,径直走出去。

走出烟馆后门,穿过后街的巷子,在一个咖啡馆旁边的巷子口走出来。

然后才招了一辆黄包车,报了一个地址,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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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第二日,周六。

一大早穆宅便接到俞子美的越洋电话。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穆栀还在睡梦中。

那边俞子美说要让穆栀接电话的时候,穆邵卿说马上让穆邵礼去叫穆栀过来。

照着平时,穆栀就算在睡觉,也三下五除二就穿上衣服,蹦跶过去了。

现在看不见,又加上穆邵礼手忙脚乱,生怕穆邵卿一个不留神就主动招了供。

最后穆邵礼一狠心,让青鸽拿了个斗篷过来,将穆栀往里面一裹,抱着穆栀就往外面冲。

以至于,穆邵卿看到穆邵礼怀里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子的穆栀,沉脸直呼,“成何体统!”

穆栀看不见电话在哪儿,只好伸出手,不过还好穆邵卿虽然沉着脸,语气不佳,但也把电话塞到了穆栀手里。

“奶奶!”反正穆栀也看不见穆邵卿的脸色,拿过电话就放到耳边,软糯糯地唤了一声,“我好想你。”

“哎哟,奶奶也好想囡囡。”一听到穆栀的撒娇,俞子美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怎么样?奶奶不在,你大哥二哥有没有欺负你?”

穆邵礼把穆栀放到电话旁的椅子上,本来想脱外套的,但发现自己就穿着马甲,外套还没穿。情急之下,直接上前扒了穆邵卿的军官外套,扒下来就往穆栀腿上一搭,遮住她的小脚丫。

军人对军装自然有敬畏,刚气得想打人,但看着那还没盖完全露出来的圆润的脚趾头,伸出去的拳头,最终松开,克制着自己,伸手拉了拉那外套,好完全遮住她的脚丫子。

虽然他们都受过新式教育,但总归,还是觉得,女子的足只能给丈夫看。虽说现在家里没有外人,但怎么的也还有些下人,也不好。

“有啊!”穆栀立马苦兮兮地说。“奶奶不在,大哥二哥合起伙来欺负我。”

两个哥哥闻言,同时瞪向穆栀,却又同时想起穆栀现在根本看不见。

生怕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穆邵礼连忙拉了拉她的小指头。

就连穆邵卿也不由得低咳了一声,“小栀,好好跟奶奶说话,别让奶奶担心。”

“奶奶你都不知道,自从您说让他们照顾好我。为了跟您交差,现在大哥二哥都不让我出门。我现在呀,每天都搁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差点变成小猪。”

本以为俞子美会心疼她两句,谁知道她亲爱的奶奶一听,语气一瞬间就上扬,“那挺好啊!你呀,就是太瘦了!胖点好,胖点白白嫩嫩的多漂亮。”

一旁的两个哥哥闻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穆栀郁闷地娇嗔撒娇:“奶奶!”

“好好好,不胖,不胖。我们家囡囡不胖也漂亮。奶奶一会儿告诉你哥哥不让关着你,哪能关着我的囡囡,都不快乐了。”俞子美笑着顺着穆栀的话哄。

“恩恩!”穆栀重重地点头,甜滋滋地说,“还是奶奶最爱我,最疼我。嘻嘻……”

“既然囡囡想出去玩儿,明天呀三月二十八,是香会,奶奶这还回不去,你去帮奶奶上个香,添些香油钱。好吗?”

闻言,三人都不禁脸色一变。

本来穆栀也就是那么一说,谁知道……但是奶奶自来就信佛,又不能拒绝。

“奶奶交代,当然没问题!”

“恩,千万记得要去哈。不能哄骗奶奶哦。”俞子美再三强调,“奶奶知道你们念的是新式教育,但这是奶奶一片诚心。你就当孝顺奶奶,尊重一下。”

“放心吧,奶奶,明儿啊,我什么事都不做,就只去上香。我也会好好跟佛祖菩萨说,要好好保佑我们穆家平平安安,保佑奶奶哥哥们身体健康,一家人和和满满的。”穆栀笑着说,安定俞子美的心。

“那行,这事儿奶奶就交给你了。”俞子美放心道,然后说,“把电话给哥哥一下,奶奶教育教育他,怎么能欺负小妹呢!”

“好。”穆栀点头,把电话递了出去。

她当然也知道,奶奶肯定不是教育她大哥。

挂了的电话后,房间内的气氛稍微便比较凝重。

穆栀撇了撇嘴,率先打破沉默,“我要是不答应奶奶,奶奶肯定会不开心的。何况……总不能告诉奶奶我不能出门吧?为什么呀?我眼睛看不见?不能呀!”

“再说了,不就去上个香嘛,又不会出什么事儿。”穆栀说完后,像是寻求意见一般,“是吧?”

“小妹说的吧……”穆邵礼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努力想着措辞,最终有些语气僵硬,“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其实,穆邵礼和穆邵卿担心的倒不是她的安全,到时候他们陪着,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让她受伤的。

他们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她眼睛看不见,这样出去,被人指指点点……

“到时候我和邵礼陪你一起去。”穆邵卿许久后吐出这么一句。

一想到穆邵卿一本正经地跪在蒲草垫上诚心向佛时,穆栀想象画面,恩……总有些格格不入。

“少爷,程姑娘来了。”门房的人来报。

程姑娘?穆栀小脸一喜,“是念慈姐姐吗?快快请进来!”

“邵礼。”穆邵卿斜了穆邵礼一眼,沉声。

穆邵礼明白过来,立马重新把穆栀抱起来,转身就往她闺房走。

刚走两步,撞上从厨房方向带着下人端着早膳的穆文熙,“哎呀,你们这是去哪儿呀,该吃早膳了。”

“我们回屋去换件衣服就出来。”虽然穆邵卿没有说出口,她也没有看到两个哥哥眼神的交流,不过她倒是能想明白的。

“哦对了!姑姑,多准备一副碗筷,念慈姐姐来了!你叫她一起吃早饭呀!我一会儿就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和二哥!”两人都不见影儿了,还能听到穆栀清脆的声音。

穆文熙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了一眼挂上的电话,“说完了?”

电话响的时候,本来她离得最近,她一拿起来,刚准备开口便听到是俞子美的声音,她连忙捂住,叫过丫鬟。

然后跟丫鬟比了个手势,然后悄悄退下,去了厨房。

倒不是她不想跟俞子美说话,而是这个时候她在穆家,不用说,俞子美就知道家里出事了。

等穆栀换好衣服后,再被穆邵礼抱回膳厅。

她坐在圆凳上,侧了侧头,“念慈姐姐呢?”

程念慈是她表姐,以前她娘亲还在的时候,经常带她回外公那里。然后程念慈就牵着她到处玩儿,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讲故事给她听。

程念慈喜静,她喜动,却格外的喜欢跟程念慈呆一块儿,总觉得很舒服。

后来程念慈去女子学堂做了女先生,忙了起来;再后来她又出国去了,两个人就总是互相写信联系,倒着实许久没有见了。

“我在这儿呢。”身边传来温婉的声音,“张嘴,喂你吃个春卷。”

程念慈的声音是穆栀听到过最最温柔的,那种真真的软侬细语,清凉似水,即便是惹她生气了,也最多气得满脸通红,瞪着人,也骂不出话来。

闻言,穆栀乖乖地张开嘴,立马一个香滋滋的春卷就喂进了嘴里。

她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咀嚼,刚咽下,唇边便递过一杯茶,耳边响起温婉似水的声音,“喝点,解腻的。”

“还是念慈心细。”穆文熙笑盈盈地夸赞。

“那是!念慈姐姐是最最温柔的了。”穆栀毫不客气地张开嘴,等待下一次喂投。

“哟,姑姑何时对你不温柔了?”穆文熙打趣到。

程念慈将剩下的半个春卷喂进穆栀嘴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她油腻腻的嘴角,笑道,“慢点吃,还有的。”

“姑姑也温柔,你们都温柔。”穆栀笑嘻嘻道。

“你让她自己吃。”桌上响起穆邵礼略带嫌弃的声音,“尽喂她了,你什么都还没吃。让青鸽喂她就行。”

“二哥偏心!念慈姐姐就心疼,妹妹就不心疼了?”穆栀撇嘴反驳。

“我没事,来时喝过豆汁了。”程念慈柔柔地说着,“因为学校一直有课,学校又转来几个新学生,比较忙,没抽开身。现在才能来看看小栀,你们不怪我就好。”

“你都说你自己胖了,这不让你少吃点么?可别说,我现在手都发酸呢。”

意思就是方才他抱着穆栀,太重,压着他了呗!

竟然说她胖!

“念慈姐姐,我还要吃春卷!还有粥!还有还有……早上有的东西,我都要吃!”穆栀气得不行,“我就吃!我就胖!就让你抱!”

“大哥抱我一路都没说什么,谁让你平日里不知道锻炼,明明是你自己不顶用,还说我重!”

“吃吃吃!把这些都吃了,还不够,我去把外头小吃街的全买回来给你。让你吃成个胖姑娘,以后没人敢要!”

看着两兄妹斗嘴,程念慈一边喂着穆栀,一边掩唇轻笑,觉得还不乐趣。

晚间。

刚吃过晚饭,大家都坐在客厅闹嗑儿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是穆邵卿接的。

他说,蔚擎今天突然去了一趟军校,然后把在悬崖边害穆栀的那个人找出来,送进了监狱。

“早不去,晚不去,现在才去?”穆邵礼拧眉。

穆邵卿也是皱着眉头,想不通。

闻言,穆栀刚拿着苹果啃了一口,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许久之后,她弱弱地唤了一声:“哥。”

“什么事?”两兄弟异口同声。

话落,穆邵卿和穆邵礼面面相觑,倒是穆文熙和程念慈两人相视一笑。

穆栀又咀嚼了两下,将苹果咽下,“能不能让我去趟监狱?我想见见那个人。”

一听穆栀要去监狱,穆文熙立马反对,“不行不行,监狱是什么地方,多晦气!”

倒是穆邵礼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想……?”

穆栀点了点头。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听过声音的。

如果可以确定,帐篷外的人和悬崖边上的是不是一个人,对之前的事也是好的。

“好,我去跟宋伯伯说。”说着就听到穆邵卿走开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才回来,“宋伯伯说,会跟那边打好招呼。不过,你明天要去香会,所以跟监狱那边说的是后天去。”

穆栀点点头,没有意见。

虽然她想现在就去,但是明显,不仅姑姑,就连两个哥哥也不会同意的。

当晚,穆栀拉着程念慈让她把上回宋锡儒没有翻译完的日文书,翻译念给了她听。

因为要上香,所以第二天就起了一个大早。

被程念慈扶着走到桌前,刚坐下,就感觉今天的呼吸声有些乱。

她皱了皱眉,抿唇想着如何发问,便听到穆文熙有些忐忑的声音响起,“小栀呀,今天姑姑跟你同去上香,往日呢,都是小初陪着我一起的。刚好小初结束了演习,今天和我们一起去。”

“哦。好。”穆栀点点头。

穆栀的淡定,让桌上的几个人倒有些不淡定了。

“穆大哥要去开会,今天我保护你。”突然桌上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秋歌姐姐?”穆栀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嗯。”宋秋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因为这次的事情,学校临时让所有教职工都开会检讨。所以大哥不能陪你去。”穆邵卿解释,“锡初是个男人,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有秋歌跟着你,我放心些。要听秋歌的话,知道吗?”

这句话,不仅解释了宋秋歌为什么在,更是表明了,宋锡初会去。

其实她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何况这次的事不是宋锡初的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么忐忑。

“好呀好呀,我左手挽着念慈姐姐,右手拉着秋歌姐姐,左拥右抱两个美人,还有姑姑作伴,宋大哥当保镖,多棒!”

因为宋秋歌喜欢开车,而又考虑到人多,所以便是宋秋歌开了一辆车过来,宋锡初坐了一辆轿车过来。

鉴于不让穆文熙和宋锡初难做,所以穆栀跟穆文熙坐车后,宋锡初坐在副驾驶。

另一辆轿车就宋秋歌和程念慈,还有拎着给菩萨佛祖贡品的下人。

从公路旁,到寺庙有一道长长的台阶。

穆栀有想过自己走上去,但是她看不见,如果让人扶着她,不仅速度慢,扶着她的人更累,而且还容易引人注目。

所以在下车后,宋锡初说他抱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穆文熙在一旁再三叮嘱让宋锡初抱好她,别让她碰着,甚至还说别让她不舒服,穆栀哭笑不得。

穆文熙和程念慈走在前面,宋锡初抱着她走在中间,后面的是宋秋歌和拎贡品的下人。

她不是没有听到旁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和纷纷投来的目光。

她半垂着眼睑,假装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锡初胸腔里溢出沉闷的声音,“对不起。”

闻言,穆栀先是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是为演习的事道歉。

“没事。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宋锡初抱着穆栀,比预想中的轻好多,他不知道是她原本就这么轻,还是因为这次的事消瘦的,“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话,穆栀不知道怎么接,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了。

山脚下,刚开来一辆轿车,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墨蓝色长衫的男人从里出来。

男人一出来,抬头望了一眼台阶上被抱在怀里的女人,那双小脚穿着浅蓝色的低跟皮鞋,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相见,她身上那身水蓝色银丝勾边洋装。

“二爷?”见男人驻足不动,百福疑惑地唤了一声,顺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本来没有看明白的,不过刚好宋锡初把穆栀往上颠了颠,那熟悉漂亮的脸蛋一闪而现。

百福眨了眨眼,心中哀嚎,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就点火啊?不知道咱家爷是火药桶,一点就爆炸,方圆几百里寸草不生吗?

“走吧!”蔚擎收回目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跟主持约的时间差不多了。”

百福瞄了两眼蔚擎,心中忐忑地跟上。

到了寺庙,穆文熙便看是忙活。

穆栀还真是左边站着程念慈,右边站着宋秋歌。

程念慈穿着乔其纱料子做的低领的长旗袍,衣袖是镶缀荷叶边的倒大袖,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盈盈一笑,柔美而温婉。

宋秋歌穿着白色的小西装,黑色长裤,一双黑色的平跟皮鞋,五官立体,神色冷艳,往那儿一站冷酷帅气。

两人,一柔一刚,一冷一热,各有其美。

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虽然说看不见,但是既然是来上香的,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更不能假借他人。

好在念慈有耐性,陪着她,往这边,往那边。

穆栀还是第一次做这些,虽然以前也跟俞子美一起来过,不过都是陪着俞子美到寺庙,便自己到旁处玩儿去了。

这流程一走下来,穆栀可以说是出了一身的汗。

“都好了吗?还有什么要做的么?”穆栀问穆文熙。

穆文熙说已经都做好了,还夸穆栀,说有模有样的。

听说都ok了,穆栀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穆小姐。”旁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男人?空气浮动着檀香。

穆栀立马双手合十,微微鞠了鞠躬。

“穆施主心明如镜。在下主持,不知可否能请穆施主到禅房,在写替穆小姐算上一签?”

算签?还有请着要帮算的?

若不是他是主持,穆栀怕是要以为这是个骗子的。

她是没有多大的兴趣的,不过既然来了,替奶奶求一签,回去告诉奶奶,奶奶说不准会很高兴。

她点点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穆文熙欣喜开口,“好啊,那就劳烦住持了。”

随即走到穆栀身旁,低声跟她说,“这位住持算签可准了,不少人来,都求不到一签。快去。”

本来穆栀就觉得奇怪,穆文熙这么一说,穆栀更觉得奇怪了。

但既然姑姑认识这位住持,也说不出什么奇怪。

程念慈扶着她,穆文熙跟在她旁边,身后是宋秋歌,四人跟着住持朝寂静处走去。

“小初呢?”穆文熙小声地问宋秋歌。

虽然声音故意压低,但是她们走到了僻静处,所以穆栀也能听到。

“不知道。上香的时候就不见了。”宋秋歌不冷不热地回答。

进到禅房里,几人坐在蒲草垫上。

住持从旁抽出纸笔,然后拿出签筒。

他把纸笔摆在桌案上,然后把签筒放到穆栀手中。

“我想请住持算算我奶奶福寿,可以吗?”穆栀轻声问。

住持爽朗一笑,“穆施主好孝心,不过穆施主放心,你奶奶是福厚之人。待你奶奶回来,在下再亲自与她算签。今日,替穆施主算。”

闻言,穆栀抿唇蹙眉,怎么非要给她算?

“摇签吧。”穆文熙也劝到,“毕竟,住持算签,也要看手相面相的,这样才更灵验。”

穆栀有些恍然地点点头,然后闭着眼开始摇签。

“啪嗒”一声响,落出一支签。

住持拾起签,看了一眼,神色微微敛起,把纸笔推到穆文熙跟前,“宋夫人是穆施主的长辈,还请宋夫人写下穆施主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穆文熙提笔写下。

因为穆栀族谱上写的穆邵栀,所以穆文熙便不是写的平时的名字,而是写的穆邵栀。

住持拿起纸,看了一眼,然后转头跟穆栀说:“还请穆施主伸出手来。”

穆栀立马把双手摊开放在桌案上。

穆文熙笑道,“男左女右,你伸出右手便可。”

“哦。我不知道。”穆栀讪讪地缩回左手。

“无妨。”住持笑道,然后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的面相,再看看纸上的生辰八字,再看了看那支签。

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八月十八日是个好日子。”

“啊?”这次不仅是穆栀,就是穆文熙也一头雾水了。

程念慈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请问住持,八月十八日什么意思?”

“哦。”住持恍然,“在下是说,八月十八日对于穆施主来说是个好日子。另外,签上说,穆施主命贵,总能逢凶化吉。穆施主是亦是福寿之人,将来儿孙满堂,五世同堂。大富大贵命。”

额……

穆栀好想说,这个住持怕是做和尚之前是个骗子吧?

怎么这话说得,那么像那种话本子里的江湖神棍呢?

不过最后,穆栀和穆文熙还是讪讪地说了几声谢谢才离开。

住持出门相送,看着穆栀等人离开后,才转进隔壁的禅房,一边进门一边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住持讲的都是真话,没有诳语。放心吧,佛祖不会怪罪的。”

望着房间内墨蓝色长衫的男人,住持长叹一口气,道:“你都听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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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绘尽一生春色

“八月十八日是指今年八月十八?”蔚擎正襟危坐,拧眉询问。

“非也。”住持走上前,盘腿坐到蒲草垫上,“你只需知道,若想与穆施主成亲,选在八月十八日为好。前后差一日也不成。”

闻言,蔚擎似懂非懂地颔首。

他双手抱拳,一拱手,“多谢。”

住持双手合十,微微前倾,回礼。

他看着蔚擎起身,朝外走去。

等蔚擎走到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住持又叫住他,“二爷。”

蔚擎转过身,背着阳光,犹如佛光照拂于身。

“二爷生来是命贵之人,自有佛祖庇佑,存大义,可安心矣。”顿了顿,复而开口,“只是穆施主今年有一劫,能过,方祥,不然,危矣。”

“什么意思?”

他也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旁人他不信,但这位住持,蔚擎是信的。听闻此言,不由得面色凝重。“可是指她这次落崖?如何才能得解?”

住持握着念珠,淡淡开口:“只能言尽于此。”

蔚擎再拱手,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

许愿树后。

“锡初。”杜秀蓉手里拿着绸带,望着宋锡初柔柔唤了一声。

宋锡初接过她手中的红绸带,“抱歉,有事耽搁了。”

“有事,有什么事呀!”杜秀兰站在旁边,嘟着嘴埋怨到,“我和姐姐都看见了,你抱着穆栀从山脚下走上来。宋大哥一点都不爱姐姐……”

“阿兰。”杜秀蓉眼底闪过难受,却立马压了下去,柔柔地呵斥了杜秀兰一句,然后转头看向宋锡初,“你不要听阿兰的,她还小,不懂事。”

“没,秀兰说得对。约你出来,当着你面,确实是我做的不妥当,只是……是我让她去的演习,如今她眼睛看不见,我也有责任。”宋锡初面色尴尬,为难又满脸歉意,“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我明白。”杜秀蓉笑着摇头,蹙着秀眉,关心地问到:“说来,穆小姐怎么样?好些了吗?”

“姐姐!你关心她作甚!”杜秀兰伸手挽住杜秀蓉,撇嘴,“她好着呢!前两天她回医院检查,还能叫上小护士带她去跟那个什么二爷私会呢!”

“说什么呢!”杜秀蓉瞪了杜秀兰一眼,看了一眼宋锡初有些沉的脸色,连忙说到:“据说是那位二爷救的穆小姐,即便穆小姐现在不方便,去看望看望也是应该的。这也说明穆小姐是有情有义的人。”

明明字面上的意思是在替穆栀说话,可是落在宋锡初耳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不过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回味,加上对穆栀的愧疚还在心,“是的,如果没有二爷,小栀可能现在也……”

说到这里宋锡初心中的愧疚更深,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跟杜秀蓉说到,“时间不早了,我们许愿吧。一会儿我该走了。”

“嗯。”杜秀蓉欢喜地拿着红绸,到一旁写上愿望,然后与宋锡初地系在一块儿,两人一起扔上了许愿树。

“这下开心了?”宋锡初低头看着杜秀蓉扬起的嘴角,宠溺道。

宠溺的声音落在耳里,再抬头,俊逸的脸,杜秀蓉含着幸福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走了?你回家路上小心。”宋锡初抬起手,屈指碰了碰她羞红的脸颊,低笑一声,折身离去。

直到宋锡初消失在视线内,杜秀兰才伸手在杜秀蓉眼前挥了挥,“人都走没影儿了,回神啦!”

见妹妹取笑自己,杜秀蓉的小脸更红了,背过身去,“你还说!不许说我了。”

“哎哟我傻姐姐诶!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傻的人了!”杜秀兰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说你怎么想的,竟然在宋大哥面前替穆栀那个女人说话!”

“阿兰。”杜秀兰无奈地叹一口气,“你我都明白,只要她想进宋家的门,她便永远都是宋家未来的主母。我也不管她如何对我,我对她自当无愧便是。何况娘在世时,常教导我们,家和万事兴。”

“可是……可是……”杜秀兰看着杜秀蓉那不争的模样,越看越有气。她才不,她想要的,就要自己去争取,不惜一切代价,绝对不让步。

可是看着怎么也劝不动的杜秀蓉,杜秀兰张嘴许久,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如何措辞。“可是即便你不为自己想,你也为为宋大哥想啊!”

“此话又如何讲?”杜秀兰抬头望了一眼那挂在树梢上的那许愿结,疑惑地小脸满足地扬起了唇角。

“你想啊,不管她将来要不要进宋家,现在,她是宋大哥的未婚妻。即便是那位二爷救了她,但要去,也是跟着穆家两位少爷一起。她私底下去是怎么回事,就连丫鬟也不带!”

“哎!别说有个护士什么的。”见杜秀蓉张口准备解释什么,杜秀兰立马抬手阻止,“你说一个护士,把人送到了,要让离开就离开,该忙忙去。谁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啊。何况,病人的事,我们不能随意说。”

“那你现在还……”

“我那不是为了你和宋大哥么!”杜秀兰白了她一眼,“我可是给你和宋大哥说了啊。你和宋大哥两人,一个有未婚夫样,一个有姐姐样子,可人才不管你呢!到时候一盆水泼下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杜秀蓉向来不太喜争,也觉得平平淡淡,够了便可。

可是她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是对宋锡初不好的……

杜秀兰方才不甚在意的神情一瞬间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不已。

……

穆栀他们从禅房出来,举目望去找不到宋锡初。

考虑到穆栀的安全,便是穆文熙让她待在一棵大树下,让程念慈陪着她,宋秋歌在旁寸步不离地保护着。

毕竟今日出来,是答应穆邵卿好好保护好穆栀的。倘若再让穆栀在他们宋家的眼皮子底下出点什么事,怕是宋穆两家原本没有嫌隙,也得裂开缝去。

何况,要是老太太出门一趟回来,看到穆栀出事,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

今日有风,却是淡淡的。

她摊开手,感受着微风,能清晰地感觉到阳光在肌肤的流淌,暖洋洋。

“哟!这不是穆小姐嘛!”

听到这声音,穆栀缩回手,微微上翘的唇角沉下来。

施君良踏着步子上前,侧前方的香客走开后,视线内露出了穆栀身旁的程念慈。

他原本嘲讽的神情,瞬间收了回去,立马换成彬彬有礼的模样,“程小姐也在?”

程念慈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甩脸子,也没有与他说话。而是转过脸,伸手替穆栀将风吹乱的碎发,压到她耳后。

“穆小姐你好些了吗?”施君良特别又眼力劲儿的地看向穆栀,一脸歉意,“真是抱歉,在演习中出现这种事儿。不过你放心,作事者我们已经帮你抓出来,扔进监狱了。不过所幸,穆小姐你没事。”

“是吗?”穆栀冷笑一声,“恐怕让施少爷失望了,所以今日来这庙里,怕也是跟菩萨说下次别让我这么命大吧?”

“穆小姐说笑了,我如何能是这样的人呢?”施君良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嘴角,“那什么程小姐,今日天气不错,方才我见寺庙后山的桃花正盛开,不知可否赏脸一同赏花?”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穆栀冷哼一声,伸手抓过程念慈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不好意思,不赏脸!”

“穆栀!”施君良僵硬着笑容,咬牙切齿,“别给脸不要脸。我跟程小姐说话,你身体不好,就往旁边歇着便是!”

“我还以为这里就我眼瞎呢!没想到施少爷眼神也不好。”穆栀就随意翻了个白眼。

气得施君良眼角直抽抽,可是程念慈在这儿,他又不能太毁形象,“什么意思!”

“你看不见我身体不好,念慈姐姐要照顾我吗?难不成你比我还厉害,是个睁眼瞎的!”穆栀的话刚说完,周遭人一听,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穆栀因为之前的事,眼睛暂时性失明,大家都知道。

现在施君良却被拿来与她作比较,还说比她厉害,睁眼瞎?大概也只有穆家小姐这个混世魔王才说得出来的吧!

“你……”

“你什么你!你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也想约我们念慈姐姐赏花!”穆栀突然感觉庆幸自己只是眼睛看不见,而不是不能说话,不然可真是憋屈得慌。

她小手往腰上一叉,怼得毫不客气,“我告诉你施君良,收起你那颗那什么想吃天鹅肉的心。优秀的男人海了去了!就算陵城的男人排队请念慈姐姐赏花,这个春天的花期都过去,也轮不上你!”

这不就是拐着弯儿说他是癞蛤蟆,还说他是陵城中最差劲的男人么?

施君良早知道穆栀这妮子嘴皮子溜得很,被她怼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他望着穆栀身后侧程念慈掩唇一笑,眼眸里碎开暖暖的阳光,一瞬间,他所有的气都消散了开来,仿佛这春天的花都绽开。

“我不同你讲。”施君良几乎是用他生平最温柔的语气跟穆栀这个对头讲话,转过头看向程念慈,语气更是软了几分,带着笑意,“程小姐?”

他望着程念慈,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走到穆栀跟前,伸出手把穆栀往旁边一推,在程念慈跟前站定,居高临下。

见程念慈垂着眼眸,始终不愿看他,也不愿跟他说话。

他自然知道她不是娇羞,她那极淡的面容,像是昭示着不屑二字。

“请吧!”施君良伸出手做了一个动作,特别是见程念慈都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样,心底徒然升起怒气,语气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因为穆栀看不见,所以猝不及防往旁一个踉跄,被一双手扶住肩膀站稳。“秋歌姐姐?”

“嗯。”见她站稳,宋秋歌收回手,淡淡地应了一声。

而施君良见程念慈始终不动,做“请”动作停滞在空中的手,缓缓蜷握成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伸手就扣住程念慈的肩,“既然程小姐想让我这样请,也可以!”

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击打在施君良手腕上,把他的手从程念慈肩头打开。

施君良也身手敏捷地去扣住那皓腕,被宋秋歌灵活地躲过。

于是二人就在这里打了起来,一来二去,不仅不分上下,最后竟是宋秋歌略占上风。

穆栀看不见,但她不得不承认,施君良的格斗是很厉害的。他那个队长的位置,可不是靠他爹校长的职权,而确实是实打实的靠实力得来的。

所以宋秋歌出手的时候,那实打实的一下下,听在耳里,心口一紧一紧的,甚至有些懊恼不该逞口舌之快的。

“宋秋歌,你个浑女人!”施君良差点气得跳脚,他就没有见过像宋秋歌一样不像女人的女人!他娘的,比男人还要狠!

一听施君良骂人,穆栀心突地一下到了嗓子眼,着急地问:“秋歌姐姐,你没事吧?”

宋秋歌一点也没有受影响,依旧面色冷艳。

她扫了一眼,气得面色铁青的施君良,慢条斯理地脱下西装外套,抛向程念慈,漫不经心地抬眸,“还来吗?”

见状,施君良便知道宋秋歌要开始动真格了。

他是知道宋秋歌是新生里格斗最厉害的,远超所有男生。却不知道,她竟然这般强悍。

施君良往旁边啐了一口,“今天先放过你,等回了学校,自然会教教你什么叫格斗!”

“随便。”宋秋歌冷冷丢下两个字,转身从程念慈怀里拿过外套,帅气利落地抖了抖。

朝前踱步,到穆栀跟前,淡淡回了两个字,“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穆栀心口一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宋秋歌扫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冷艳的眼眸闪了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穆文熙几乎是小跑过来,“我刚刚看见……是秋歌在跟施君良打架吗?”

“怎么样?”穆文熙连忙上前,先是拉过宋秋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上下看了一遍,又绕着宋秋歌转了一圈,确定她没事,穆文熙才放下心来,嘴里还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刚放下心,转头看见穆栀,又走到她跟前,“小栀呢?有没有事?”

穆栀连忙摆手,“姑姑放心,有秋歌姐姐在,我毫发无伤。”

“母亲放心,秋歌的格斗是穆大哥亲自教的。大概现在军校,除了穆大哥以为,秋歌怕还真是没有对手。连我,在她手下过不了几招就要败下阵来的。”不难听出宋锡初语气中对宋秋歌的放心与骄傲。

相反,穆文熙听到宋秋歌厉害,脸上的担忧更浓了,“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再厉害,跟人打来打去,要是伤着了,多疼,多担心啊。”

不过见宋秋歌神情不大乐意,便收住了,“好了,走吧,我们回去了。”

走了一截路,穆文熙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念叨,“这个施家还真是白眼狼!我们穆家养他们祖宗那么多年,还偷我们的配方,自己做贼心虚摔断了腿,竟还好意思怪在我们穆家头上。”

“我们穆家念在那上有老下有小,不送进去吃牢饭。他倒好,以怨报德,这么多年事事处处跟我们穆家作对,简直没良心!”穆文熙越说越生气,气得还停下脚步拍拍胸口顺了会儿气。

“宋夫人,穆施主,请留步。”一个小沙弥从旁走出,双手合十,行礼。

一众人驻足。

“有何事?”穆文熙随俞子美,也是信佛,见到小沙弥,立马散了气,语气和善地问到。

“住持让我来问诸位施主,今日住持会讲理佛法。不知诸位施主可愿,先到后面用了斋饭,一会儿旁听。”

“好啊!”穆文熙立马应下。

应下后,才想起还有宋锡初他们在。“你们呢?”

穆文熙也没有想到,最先附议的竟然是程念慈:“听闻住持讲理佛法,能将佛教文化诠释许好,普入众人,又深有高度,我想听一听。”

“既然都来了,想来奶奶来此,有这活动,也是很乐意的。虽然我不大懂,听了回去讲与奶奶听还是可以的。”

“那好。”有了两人的同意,穆文熙看向一脸为难的宋锡初,也不留他,“要不锡初你就先与秋歌回去。稍后再派人来接我们便是。”

“我留下。”宋秋歌毫不犹豫回答。

对上穆文熙疑惑的眼睛,宋秋歌难得解释,“我要保护她。”

虽然“她”没有说明白,但都知道指的是穆栀。

穆文熙恍然,难怪从前这么多年不曾一同前来,今日来了,还愿意一再逗留。

“好。等我办完事便回来接你们。”宋锡初点点头。

“不来也成。”宋秋歌冷冷接了一句。

这回倒是宋锡初回答:“你开车,不放心。”

语气一本正经,但是落在她们耳朵里却是另一种味道。

看着宋锡初离开,几人才往寺庙禅房回走。

走进僻静处,转过走廊,穆栀在心里默默地算着,差不多就到禅房门口了。

但是众人却停下了。

她疑惑地问到,“怎么了?”

还是穆文熙最先反应过来,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二爷好。”

蔚擎?

他来上香?穆栀一边想着一边眉头蹙紧,总感觉哪儿哪儿都怪异。

蔚擎颔首,“宋夫人好。”

“小栀,上次你不是想说谢谢二爷么?刚好今日有缘在这里相见。还不快跟二爷说声谢谢。”穆文熙不是很想把穆栀推出来的。

不过上次回去跟穆邵卿和穆邵礼说穆栀偷偷去找蔚擎后,两人说什么时候也要带穆栀见见蔚擎。不为其他,至少断了穆栀找蔚擎的借口。

“谢谢二爷。”迫于面子,穆栀也唤了一声,想着上次医院她出去,没有看到他,回来却被穆文熙撞个正着。

当时她是想去看看他有没有事,现在突然看到了不说点什么,似乎不太好。

虽然她见过蔚擎了,还是在家里,但是穆文熙不知道。

她是意思意思地说的,谁知道,蔚擎倒是不要脸地蹬鼻子上脸,还给自己抬高了范儿,“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穆栀嘴角抽了抽。

既然他不要脸,这个脸她不要了也罢。

“既然对二爷来说不值一提,那穆栀便不放在心上了。感谢二爷大度,海纳百川,心怀天下!”

闻言,蔚擎低低地笑了两声。

醇厚低沉的嗓音混着春风落入耳蜗,好听迷醉。“宋夫人你们也是来吃斋饭的么?”

“二爷也是?”

蔚擎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女士优先。”

穆文熙思忖着,应是让蔚擎在先的,但是再让又怕蔚擎也推脱,如此一来二去,又多了一阵纠葛。

她不能让穆栀跟他再有纠葛,便决定不客气了。索性就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妇人,总比再让穆栀身处危险的好。

谁知她刚抬脚走进去,便听到穆栀说,“姑姑且先进去,我想在院子里坐会儿。”

“念慈姐姐今日陪着我也累了,也先进去歇着罢。我与秋歌姐姐说说话。”说完,穆栀回过头,只是凭感觉看向一旁,“可以吗,秋歌姐姐?”

“可以。”宋秋歌的声音却是从左后侧传来。

穆栀有些尴尬地抽了抽眼角。

“手。”

听到宋秋歌说话,穆栀才伸出手去,下一秒,一只手指修长的手边握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下了台阶。

风吹过,穆栀闻到比方才更浓的花香,“这里有桃花吗?”

宋秋歌看着卷起的桃花瓣落在穆栀的头顶,伸手替她拿了下来,“嗯。”

感觉到头顶的动作,穆栀笑着说了声:“谢谢秋歌姐姐。”

宋秋歌愣了愣,恍然,穆栀说的谢谢是,她帮她弄下花瓣,更是她今天来保护她。

她倒是讶于穆栀的变化,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既然你知道,就别不省心,少惹事,少让你大哥操心。”

“是。遵嫂嫂命!”穆栀甚至还俏皮地福了福身子。

这句话,这个动作,饶是宋秋歌,脸颊也不禁染上桃色的绯红。

蔚擎就站在门口处,凝视着花树下的那个俏皮的小身影,洁白的贝齿,浅浅的梨涡,唯美如画卷一幅,绘尽一生春色。

“不好了!不好了!”

焦急的嚷叫声打破了这份美好,“宋家大少爷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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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别动

“怎么回事?”闻言,宋秋歌脸色一变。

“说是,你们宋家的车突然不听使唤,然后直直地撞上了树。现在被送去了医院,说是你们还有人在这儿,让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同时,屋里穆文熙冲出来,脸色刷白,“谁?你说谁出车祸了?”

“是……是宋家大少爷。”说的人被两人的反应惊得结巴了一下才顺溜嘴。

穆文熙整个身子晃了一下,还是旁边的程念慈扶住了她。

她回过神来,连忙往外去,“走!走!快去医院!”

见程念慈扶着穆文熙,宋秋歌拉着穆栀就往外走,蔚擎叫住他们,“宋夫人且慢。”

“二爷。现在我儿子在医院,不管您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如若我这个女人家在这里有什么冒犯的,还请见谅。”穆文熙几乎是红着眼梗着脖子说完的这句话。

“宋夫人多虑了。我送你们。”蔚擎抬脚跟上,然后二话不说就上前弯腰一把将穆栀抱起,“宋少爷才离开不久便出了车祸,也摸不准究竟是针对宋大少,还是你们中的谁。跟我一起,比较安全,至少陵城现在还没有谁能动我。”

这话说得有些猖狂,但他说的似乎确实是实话,也有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她们都明白,蔚擎现在说的每一条都直切要点。

大家都明白,宋锡初出车祸,肯定不是意外。

从时间上算,他开着车离开,还没开回城门,半道就出事了。

大白天的,也没有喝酒,怎么可能车子就不听使唤了!

如果真的如同蔚擎说的那般,宋锡初危险,那么她们也同样危险!

“麻烦二爷了。刚才多有得罪,抱歉。”穆文熙连忙道歉,也没有心思争执他抱走了穆栀,抬脚快步跟上。

本来被蔚擎派去帮住持干活儿的百福转过来,就看见自家二爷抱着那穆栀,脚步生风,心情还挺愉悦的样子。

脑海中想起上午从车里出来,看到的那个画面,还有自家二爷的脸色。

如今一对比,就连百福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百福迎上前去,“二爷。”

“去备车。”蔚擎抱着穆栀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穆文熙三人紧紧跟着。

百福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后面三个女人凝重的神色,便也知道事情比较严重,连忙开路,迅速跑下山去。

本来几个人一群就比较引人注目,还有一个被抱着快步走,更是这一群里全部都不是陵城的小人物。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抱着的穆栀怎么了,毕竟一行人脚步匆匆,神色慌张。

当然,这一行人里不包括云淡风轻,甚至有点小愉悦的蔚擎。

下到山脚,百福连忙把车门打开,蔚擎探身把穆栀放到副驾座上,抽身出来见宋秋歌去开车,“坐我的车。”

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只不过有点像命令。

宋秋歌的车门已经打开,手指在车沿摩挲了两秒后,关上了车门,走到蔚擎的车跟前,钻进了后座,与穆文熙和程念慈并排坐。

“二爷,您呢?”百福看着后座坐满,副驾座坐着穆栀的车,疑惑问到。

蔚擎扫了他一眼,摊开手:“钥匙。”

“啊?”百福脑子转了一秒才恍然,这是二爷要亲自开车啊,“哦”了一声,连忙把钥匙交了出去。

蔚擎坐进去,提醒了一声“坐好了”,然后才启动车。

他开着车,车速说不上快,但也绝对不慢,不过车倒算开得平稳。

很快,便开到了医院。

车一挺稳,穆文熙便打开门冲了出去,宋秋歌也跟着下车,走了两步后回头看了穆栀一眼。

“你先去吧,小栀有我照顾。”程念慈朝她做了个手势,见她仍旧有些不放心,便看了一眼蔚擎,“有二爷在,不会有事的。”

宋秋歌这才放心转身跑进了医院。

穆栀的手摸索到了车门,“啪嗒”一声打开,将车门推开。

“别动。”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呵责。

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穆栀开始变得有些没有安全感。听见这么一声呵责,她下意识缩回了手,保持不动。

然后她就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又听见关门的声音,再过了两秒,感觉一只胳膊揽过她的肩,吓得穆栀一哆嗦。

见情不自禁的小心,蔚擎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柔声到:“是我。”

察觉到蔚擎的意图,她缩了缩身子,伸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我自己下吧。”

虽然她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她捏着他的胳膊的力道很坚持的样子,他便缩回了手,“扶”着她下车。

因为她看不见,又怕撞着她脑袋,抬手放在车顶,等她下来站定,自然收了回来。

这些动作,穆栀不知道,但是站在一旁的程念慈看得真真切切。

她看着蔚擎极其自然地保护性的动作,思及方才他的话和举动,心中有了一些计较。

“念慈姐姐?”穆栀偏了偏头,轻轻地唤了一声。

“我在。”程念慈上前伸手去扶穆栀,不过看到蔚擎扶着的穆栀的手,便停滞在半空中。

她倒是不着急,也不开口,望着蔚擎,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程念慈的反应倒是让蔚擎挑了挑眉,有些讶异。

他一手扶着穆栀,另一只手摊开朝前送了两分,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程念慈点了点头,朝他微微一笑,上前扶过穆栀。

“谢谢你。”穆栀回头朝蔚擎方向说了一声,然后跟程念慈说:“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他。”

“好。”程念慈点点头,扶着她朝医院里面走。

走了两步,见一道影子从后面打过来,跟她俩的交叠在一块,程念慈什么也没有说,只小心地提醒穆栀台阶。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让穆栀眉头一蹙,走过长长的走廊,在要到的时候程念慈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手术灯还亮着。”

穆栀点点头,也开始担心起来。

在来的路上,穆栀都没有感觉,甚至总觉得等她们到了,宋锡初就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甚至他只是受了轻伤都用不着进手术室。

倒不是她对宋锡初有多痴情,才想他没事,希望他平安。

而是,在她接受的教育和观念里,不管是多么大的仇怨,但是生命是另一回事。

何况,撇开他是她的未婚夫,也算是一起长大,按照她姑姑这边的辈分儿算,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半个表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特别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沉浸在黑暗中等待一个消息。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穆栀下意识地拉过身边程念慈的手,有些无助地望向她,“怎么样?”

她不敢大声问,也不敢上前去,只能小声地询问程念慈。

因为她怕得到的不是好的消息,怕穆文熙宋景林他们伤心;也是因为这次宋锡初出事,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宋锡初出车祸,也许是代她受的……

“放心吧,没事。医生说手术成功,脱离危险期了。”程念慈反握住穆栀的手,轻声安抚,“他已经被推出来了,说是转到病房。”

闻言,穆栀便松了一口气,讷讷点头。

她听见宋景林的声音了,还有穆文熙低低的哭声,各种声音落在穆栀耳里,她有些难受。

“小栀和念慈还在啊?没事了,不用担心。”宋景林安慰她,声音里也难掩的沉重。

所幸,宋锡初没有大问题。穆栀抿了抿唇,“对不起,宋伯伯。”

“傻孩子,你说什么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宋景林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可……”穆栀蠕动了一下唇角,想了想,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

“感谢二爷将内子和小栀她们安全送回来。”

“客气。”

听到宋景林和蔚擎的对话,穆栀怔了怔,蔚擎一直都在?

“宋伯伯,既然小初哥哥没事,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走了。等明天再来医院看他。”毕竟她在这里,已经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是反倒要人照顾了。

“好。”宋锡初作为宋家长子,特别是宋锡儒身体孱弱,所以宋景林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宋锡初身上。经过这一惊吓,他也是还有些晃神,分不出太多的心思来照顾穆栀,他点点头,“宋伯伯叫人送你回去。”

穆栀说不得不,她也是失明以来,第一次有些恼自己这双看不见的眼睛。

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废人,又要人照顾,还尽给人添麻烦。

“宋参谋先去看宋公子吧,至于送穆小姐,我来吧。既然宋公子没什么事,我也回去了,顺路。”

宋景林闻言,看了看蔚擎,见他不是说笑。见穆文熙自责不已,此时还需要安慰,又考虑到出了这样的事,动手脚的那些人目标更可能是穆栀。如果随便派个人送她回去,万一再出点事……

若是蔚擎,至少现在没有人敢动他,相比之下,让蔚擎送,更安全些。

思忖片刻,“那就麻烦二爷了。”

蔚擎微微颔首,转身跟程念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程念慈先跟宋景林和穆文熙道了别后,扶着穆栀离开。

直到到医院门口,穆栀都很沉默,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情绪有些低沉。

“你放心,我会把她安全送到的。”蔚擎突然说话。

穆栀回过神,有些疑惑。

下一秒她听到宋秋歌的声音,“我要送她回去。”

“信不过我?”蔚擎拧眉,空气突然有些停滞微凝。

“二爷别见怪,我答应了人,所以必须得亲自送回去。”

宋秋歌跟人说话基本都这个语气,有的人听起来带着冲,有的人听着也就陈述没有其他意思。

“秋歌姐姐还要去我那儿取两本书,二爷……”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蔚擎丢下两个字:“上车。”

其实说到那两本书,还是穆栀突然才想起的,差点因为宋锡初这事儿就忘记了。

早上宋秋歌说过,宋锡儒说她暂时也看不了那两本书,让宋秋歌过来取过府去,他也闲来无事,便趁着这段时间帮她做个翻译册子,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对着翻译就容易多了。

车直接开到穆宅,车停稳的时候,还不等蔚擎开车门下车,穆栀便转过身伸手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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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谢谢二爷,慢走不送

“谢谢二爷,您就别下车了。”说完,穆栀另一只手已经摸到车门开门的地方,一只脚跨了出去。

先下车的程念慈连忙上前扶着她。

穆栀下了车后,撑着车门,歪着脑袋冲蔚擎咧了咧嘴,“慢走不送。”

说完,便“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穆邵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跨过门槛的脚一顿。

倒是从车里出来的宋秋歌和程念慈十分的淡定。

两人倒是不一样,宋秋歌是平日对除了穆邵卿以外的事和东西都没有什么兴趣。

而程念慈则是,心中有数,观而不语。

蔚擎撑在方向盘上,转头望着穆栀小小的背影,哼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视线越过她,看到出来的穆邵卿,也没有准备打招呼,驱车离去。

……

“你有没有事?”

穆邵卿也是刚接到宋景林的电话,说宋锡初出了车祸,医院这边抽不开身,便请蔚擎送穆栀回来。

一想到,才出去不到一天又出事,穆邵卿心里就急得不行,挂了电话就往外冲。

电话里头宋景林也没有说清,就说宋锡初出了车祸,是蔚擎送穆栀回来,也没有讲穆栀有没有受伤。

如今看到穆栀完好地站在跟前,上下打量了好几次,再三确定她没有事之后才松一口气。

等他从穆栀身上收回目光的时候,蔚擎已经驱动车。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蔚擎的车已经出去好远了。

“我没事,秋歌姐姐把我保护得很好,你放心吧。”

其实她不让蔚擎下车也是有原因的。

照着她大哥不让她接触蔚擎的态度,看见是蔚擎送她们回来的,指不定他会跟蔚擎怎么相对。

一边是救过她的蔚擎,一边儿是不想她跟蔚擎有纠葛的大哥,所以还是让两个人避开为好。

当然,此时暗自祈祷蔚擎没有看到蔚擎的她,并不知道在穆邵卿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蔚擎了。

“好。没事就好。”穆邵卿松了一口气。

俞子美要快回来了,这个时候不能让穆栀再出什么问题,何况要是穆栀在香会上出了什么闪失,怕是不仅他和穆邵礼愧疚,就是俞子美也会懊悔自责的。

“大哥,你让人去我院子里把日文书和德文书拿出来,让秋歌姐姐给宋锡儒带过去。”本来她是想唤青鸽的,但是,她好像没有听到青鸽的生意。

“好。”穆邵卿点头,转头便吩咐人去取。“走吧,先进去。”

“大哥。”穆栀拉住穆邵卿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模样,“我饿了,回来得及,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那我叫下人去给你做。”说着,穆邵卿就准备去抱穆栀进去。

“我想吃六婆家的馄饨了,你去帮我买好不好?”穆栀扯着穆邵卿的衣袖,然后小手顺着衣袖角慢慢攀爬,抓住穆邵卿的胳膊。

用力地捏了捏,语气稍微地加重,“秋歌姐姐也没有吃东西。你要不一会儿就带秋歌姐姐去吃馄饨,然后顺便送送秋歌姐姐,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现在宋锡初还在医院,可不能再让秋歌姐姐也出事了。”

这句话,要是落在军校其他学生耳朵里,宋秋歌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怕是所有人都会发出怪异的笑声。

如果一定要说不安全,怕是遇上宋秋歌的人才不安全吧!

“恩。好。”穆邵卿自然明白穆栀的意思,她最后两句话,倒不是为了说宋秋歌的安全,是想让他陪陪宋秋歌。

他看向程念慈,“念慈先陪小栀回屋歇着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给你带回来。”

“不用了,谢谢大哥。”程念慈含笑柔声回答。

“那你看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穆邵卿点头,恰好下人把书找到拿了出来,他伸手,“先给我吧。”

“回屋去吧,大哥一会儿就回来。”穆邵卿把书接过来,转身看向宋秋歌,“今天辛苦你了,我送你。”

宋秋歌一改平日的冷艳,秒变邻家可爱小妹妹,绽开笑颜,像个小女人一般,双手背在身后,点点头,“好。”

“不用一会儿,我不是很饿,大哥可以慢慢回来。”穆栀说完,也不管穆邵卿能不能看得见,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然后才转身拉着程念慈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

跨过门槛,走进了宅子,穆栀停下,小声地问程念慈,“念慈姐姐,怎么样,我大哥有牵秋歌姐姐的手么?”

“没。”程念慈看着这小丫头满脸期待好奇的脸,眉眼含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还真是人小鬼大!”

“怎么了嘛,毕竟是我大哥的终身大事,他不着急,我自然得替他着急一下嘛!何况像我秋歌姐姐这么好的大嫂,错过了这个,就再也没有了。”穆栀撇着嘴,“我可不想有个凶巴巴的苛刻大嫂。”

“像秋歌姐姐这样,什么都不管,尽管调皮,出事了还有她帮我干架,多好啊!”

看着穆栀那闪烁的星星眼,程念慈简直哭笑不得,“你这是替大哥找嫂子呢,还是给自己找保镖啊?”

“都找!”穆栀毫不犹豫回答,“大哥和大嫂都是我坚强的后盾!要是谁敢欺负我,看我不放大哥大嫂出来,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你够了,怎么说话呢?得亏大哥不在,不然指不定怎么说教你呢!”程念慈笑着摇头,看了着脚下的路,“小心台阶。”

穆栀听话地抬脚,嘻嘻一笑,“反正大哥不在,也听不到,说说又何妨。”

“那一会儿等大哥回来,我都一一讲与大哥听。”程念慈的声音一直都是柔柔的,像是春风,温暖却不燥,“还有那个二爷的事,也讲给大哥听。”

“蔚擎?”蔚擎是穆邵卿那里的地雷,穆栀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跟那个扫把星能有什么事?!”

“没有事吗?”程念慈一边掩唇轻笑,一边逗乐着她,“如果没什么事,那位传说中的二爷会沦为司机?如果没什么事,他会那么关心你?如果没什么事,他连下车都小心护着你的头?如果没什么事……”

“哎呀,我的好念慈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可别说了。”她的声音不大,说话也不急,但是一句又一句,真的是很让人难以招架。“我大哥二哥都不让我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且是让我能躲开他就躲开他。你要是说了,怕是以后连这个名字都成禁忌了。”

话落,她又嘟着嘴小声嘀咕,“再说了,哪有你说得那样……”

虽然其实在她心底,是认可程念慈说的事的,当然那个她下车小心护着她的头,她不知道,所以还是很诧异的。

“不是他救了你吗?大哥二哥为何让你跟他保持距离?”

穆栀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们有他们的顾虑吧。大概是觉得,蔚擎这个人背景查不到,比较神秘,又手段比较强,怕我在他面前,分分钟被碾死?”

闻言,程念慈恍然地点点头,“那你还是听大哥和你二哥的吧。”

“你看你看……”

穆栀的不满刚开始,却又被程念慈后面的话打断,“不过,关于那位二爷,对你,还是蛮好的。他不会伤害你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穆栀挑眉,“你又知道?”

“嗯。”程念慈轻轻点头,“毕竟倘若他要利用你,现在你看不见,有些动作便不用。但是他做了,甚至是下意识的保护,说明他是真的关心你。而且……”

听见程念慈说着就顿住了,穆栀忍不住顺着问下去:“而且什么?”

“而且……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穆栀疑惑地皱起眉头,眼睛?她被扶着坐到椅子上,托了托下巴,点点头,“他眼睛确实挺漂亮的。”

闻言,程念慈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眉眼含笑,尽是宠溺。

不过也没有打算再跟她说得再详细些,只道:“对了,明天周一了,明早我去学校后,就不过来了。等周末有空我再过来看你。”

“好吧。”穆栀有点失望,毕竟她还没有跟程念慈相处够呢,连悄悄话都还没有说完,“那念慈姐姐今晚要跟我睡!我有好多话都还没有同念慈姐姐说呢!”

“好。”程念慈倒了一杯茶递给穆栀,“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叫厨房做好送过来。”

“饿!”穆栀点点头,“我想吃……念慈姐姐喜欢吃的!”

“你呀!”程念慈看着她像只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心中对这个妹妹着实疼爱。

她轻笑着转过身,准备去厨房,结果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程念慈抬头,对上穆邵礼的脸,饶是素来雅淡的她,也一瞬间跳了开去。

结结巴巴唤了一声:“二……二哥。”

“我听说宋锡初出车祸了,你们没事吧?”穆邵礼神情难得的严肃。

程念慈摇了摇头,“我们留在庙里吃斋饭,宋大哥先于我们回来,所以就宋大哥一人出事。我们都安好。”

经过程念慈这么一提,穆栀倒是脑子中又闪过一道灵光。

如果住持要请她们在寺里吃斋,那么在给她算签的时候,就应当说了。又怎么会等她们离开,都要走的时候再让小沙弥过来告知?

而且……蔚擎偏偏也在那里?

难道他知道,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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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我看得见了

穆栀能够想到,穆邵礼自然能够想的明白,闻言,狐疑地看了穆栀一眼,但也明智地没有问出口

“去的时候,你坐的谁的车?”穆邵礼问穆栀。

穆栀怔了怔,动了动唇,许久吐出,“跟宋锡初坐的一辆。”

“宋锡初出车祸的车,也是那一辆?”

见穆栀摇了摇头,穆邵礼稍微神色松了松,却听见穆栀说了一句“不知道”,眉头又拧了起来,又夹杂着些懊恼。

他怎么忘记了,现在他小妹看不见。

“是同一辆。”程念慈出声,看着穆邵礼微凛的神色,扯了扯他的衣袖,看了一眼脸色同样凝重的穆栀,瞥了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所以……是有人盯着我,所以才动的那辆车,所以宋锡初才出了车祸。其实,是有人想我在回来的路上出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临时没有上那辆车。

如果没有吃斋饭这回事,恐怕……

穆邵礼看着穆栀蹙紧的眉头,再看着冲他摇头的程念慈,抿唇改口,“也说不准,毕竟车是宋家的,也没有一早就打算让你坐宋家的车去。如果不是临时有事,原本是我和大哥跟你同去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别多想。”

穆栀自然知道自家二哥说的是安慰话,也不想让他多担心,便点点头。

“二哥,你事情办好了?”穆栀问到。

穆栀突然转移话题,生硬如此,点点头,“嗯。”

“吃饭了吗?”语气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吃了。”穆邵礼迟疑回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吃饱了吗?”

“饱了。”他不明地望向程念慈,求助的目光,同样撞上程念慈疑惑的眼睛。

空气突然的安静。

穆栀保持微笑抬头,“我和念慈姐姐都还饿着呢。”

穆邵礼:“……”

这个笑,怎么的都觉得有点冷。

早应该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问他问题的,这下好了,把自己跳进了坑里。“小妹……”

“我要告诉奶奶你们让我自己去香会。”

“不是……小妹我和大哥不是因为有……”

穆邵礼挣扎着,想要解释,却被穆栀淡淡打断,“我还要告诉奶奶,你去外面逍遥,让我在家饿肚子。”

“那你怎么不说大哥啊!”穆邵礼决定破罐子破摔,要死也一起死,不能总坑他一个人。

“大哥给我买馄饨去了,再说了,大哥要送秋歌姐姐回家。你有什么正事干的?”穆栀傲娇地噘嘴,手指敲击着贵妃榻的边缘,噔噔作响。

“我……”

“嗯?”穆栀仰着小脸,鼻音上扬。

“成!你说怎么办吧?”穆邵礼就知道这小丫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我的零用钱花光了。”穆栀撇了撇嘴,伸手朝穆邵礼摊开,动了动手指。

一听要钱,穆邵礼立马就开始跳脚,这距离上回给她零花钱才过去多久啊,何况……“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零用钱烧来取暖啦?”

穆栀别过头,不听,也不说话,就摊着手。

“好好好。”穆邵礼没有办法投降,掏出银票放到穆栀手上,“真是败给你了。”

穆栀手指碾了碾,小脸一皱,“我眼睛看不见,这是多少啊?”

“你够了啊!见好就收!”穆邵礼横了她一眼,又想起她现在看不见,简直是浪费感情,又拿她没辙。

“那行啊,反正我这看不清路,这屋子里东西有点多,磕磕绊绊的,要是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

“别别别,我真是怕了你了。”穆邵礼连忙从衣服里,又分出好几张银票放到穆栀手心。

穆栀在心里数了数,放心地收起,“不许告诉大哥!”

她就知道,最近穆邵礼肯定有账要进,果不其然!她美滋滋地放进兜里,还当着穆邵礼面拍了拍。

“不告诉!不告诉!”穆邵礼满脸肉疼,郁闷地回答。

真是个小吸血鬼!他才赚到手的钱,就这揣了半天不到,还没怎么热乎,就进他小妹兜里了。

两兄妹的互动,看的程念慈好玩儿极了,抿唇轻笑。

尽管这样的事,这么多年上演了无数遍,但是还真是百看不厌。

“还有……”

一听穆栀说这两个字,穆邵礼就受不住了,脸瞬间拉下来,“还有?!”

不用想,穆栀都能脑补出他此时的神情与动作。

她也不说话了,就板着脸,也不笑,保持沉默。

穆邵礼看着那小脸,光速妥协,“行行行,你说你说。你是我的小祖宗。”

穆栀一脸“这还差不多”的神情,“还有,你替我把念慈姐姐送回去。她明天要上班,要是明早开车送念慈姐姐,也要早起好一会儿。反正你闲着没事做。”

话落,程念慈神情错愕,看了看穆邵礼,低声跟穆栀说:“不用了小栀,二哥也出去忙了一天,明早司机送我是一样的。”

“不行,我自然想同你讲悄悄话,可若讲到兴头上,你睡得晚,明儿又要起得早,我可不忍心。我的念慈姐姐可是陵城一代才女,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存在,我可不能成为罪人。”穆栀说着俏皮地跟程念慈吐了吐舌头。

转脸看向穆邵礼的方向,又是脸色一冷,不耐烦道:“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一定去!肯定去!必须去!”穆邵礼赶紧打住,“不如,我们先吃个饭,然后我再去?你总不能让念慈饿着回去吧?”

穆栀爽快点头,“好啊!”

等吃完饭,青鸽扶着穆栀出门,她跟程念慈拥别。

穆栀抱了抱程念慈,在她耳边小声说:“念慈姐姐,今晚的风挺温柔的,若不到了那边,下车跟我二哥走走?”

闻言,程念慈才恍然,这小妮子打的这个主意。

她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你呀!”

“好啦,二哥,念慈姐姐就交给你啦。”穆栀把手伸给青鸽,“走,我们回屋躺躺去,吃饱了,有些犯困呢!”

穆栀一边走着,一边打着心里的小算盘。

这大哥送秋歌姐姐,二哥送念慈姐姐,多增进感情,就可以快些让两位哥哥把两位姐姐迎进门,然后奶奶一定很开心!

穆栀越想,越觉得心底美滋滋。

回到房间,瘫在软塌上,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手摸到荷包,才想起什么,“青鸽!”

“小姐?”青鸽端着果茶放到她旁边的小凳子上。

穆栀捏着荷包里的银票,想着天色也晚了,便作罢。明日再说吧。

她挥了挥手,“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躺会儿。”

青鸽点点头,又去整理东西去了。

……

施家。

施恩满风尘仆仆从外回府,一进门就把施君良叫进了书房。

他走到窗户前,望了望,确定没人才把窗户关严,转过身,一脸严肃,“儿子,宋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你是说宋锡初出车祸?”施君良坐在椅子上,没个正形,就一个腿儿立着,玩儿得正起劲。

施恩满没好气地一手搭在椅子扶手,把椅子的几个腿儿都按回了地上,“你老实跟爹讲,是不是你干的?”

“爹!”施君良一脸无语,“我又不是傻,我要出手也是整穆栀那个丫头,我动宋锡初干什么?!”

这话说得是这个道理,但是毕竟出事的是宋锡初,即便一直有冲突,但还不是现在对上的时候。

“真不是你?”施恩满忍不住还是再确认一次,万一是想动穆栀,让宋锡初那小子顶了去呢?

“真不是!”施君良不耐烦地站起身,看着施恩满担忧的神色,“爹!你想什么呢!我脑子没进水,再怎么也不会蠢到去宋家的轿车上动手脚?”

“你也不想想,谁知道他们家谁开哪辆车?再说了,你知道今天穆栀是坐自家的车,还是坐宋家的吗?听说早上出门的时候,穆家的车都开到门口等着了又开回去了,怕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要坐哪个车,谁又能那么笃定?”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是个意外?”施恩满问出这个问题的语气,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

“我找人打听过了,听说轿车检查过了,说是刹车磨损失灵。”施君良漫不经心地撑了撑胳膊,“只不过我让人查了查,那辆车虽然是宋家买得最早的轿车,但是却是开得最少的。所以啊……”

施君良顿了顿动作,望着施恩满,眼底闪过幽光。

“你是说有人瞄上了宋家?”

“谁知道呢。”施君良耸了耸肩,“管他的,正好省了我们的事儿不是吗?”

“可这……会不会让穆家和宋家以为是我们干的?这……虽然我们乐见其成,也不能变成羔羊啊!”施恩满皱着眉头,把担忧说出来。

“想让我们施家做替罪羊?呵!要是这样打算的,那怕是打错了算盘了!”施君良冷笑一声,单手插在裤兜里,转身走到门口,拉门出去。

他穿过院子,走到一处挂满鸟笼的走廊,站定,吹了吹口哨,逗弄着笼子里的黄鹂鸟,“小念慈……”

那笼中的黄鹂鸟抖了抖翅膀,便再也没有动过。

“小念慈还真是冷淡啊。”施君良看着眼前的黄鹂鸟,想着今日在香会上的程念慈,竟也不恼,低低地笑出了声,抬眸继续逗弄笼子中的黄鹂鸟,“赶明儿给你换一个精美的笼子,如何?”

……

从穆家离开的穆邵卿与宋秋歌,两人一前一后,保持一步的距离走着。

黄昏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下班的,有出摊的,有出来散步的……

在这喧闹中,倒是两人之间的安静显得有些特别。

“穆邵卿。”宋秋歌快步走上前,跟穆邵卿并肩而行。

她虽然比穆邵礼还小,但却从来都是直呼穆邵卿的名字,她不想叫他哥哥,因为她不想他做她的哥哥。

“听杜靖安说,你准备申请辞职?”

闻言,男人身形一顿,过了许久,“嗯”了一声。

“为什么?”其实,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宋秋歌就知道了答案,“因为穆栀是不是?”

“也不全是。”穆邵卿也没有特别的对宋秋歌回避问题,但他也没有办法把心里的想法都讲给她听。

“她已经长大了,难道你要一辈子宠着她,纵着她吗?”宋秋歌停住脚步,望着男人,望着他走出好几步之后才停下,回过头来看着她。

望着她微红的眼眶,穆邵卿叹了一口气,踱步回到她身边,“她是我妹妹,宠她,纵她,是我的责任,是我必须做的,也是甘愿做的。”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在军校的,军校的生活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宋秋歌梗着脖子望着穆邵卿,红着眼倔强地望着他。

谁又能想到,这个在军校训练从来都争抢第一,仿佛是钢铁一般的女人,此时委屈得像个小孩子。

“秋歌。”穆邵卿拧着眉,缓缓开口,语气沉重,“秋歌,你为我好。但你是明白的。”

他喜欢军校的生活,但是喜欢归喜欢,有时候活着,并不能只为了自己快乐。

宋秋歌说他宠着穆栀,纵着她。

但是相同的,穆栀又何尝不是宠着他,纵着他?

穆家总要有一个人继承家业,他执着在军校,所以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原本应该走的路,现在是穆栀在走。

“我不明白!”宋秋歌抿着唇,绷着小脸,即便心里明白也正如穆邵卿想的那样,穆栀也在为穆邵卿好,所以她才也想保护好她。

因为只有穆栀好好的,穆邵卿才能过他想要的生活。

可是现在穆栀一再出事,原来那些自欺欺人放下的责任,又加倍地落回了穆邵卿的肩上。

“我不管,我就只想你过得好,只想你快乐!”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但是她只想过得自私一点。

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顾,只想陪着他,想他做自己喜欢的是,想看着他快乐一点。

“秋歌,有时候,快乐也是不快乐,不快乐也是快乐。”

他看着宋秋歌固执的神情,心中沉叹一声,“好了,走吧。”

穆邵卿的话,落在宋秋歌的耳里,像是一块一块的石头沉在她的心上。

她只觉得心口憋得不行,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劈手从穆邵卿手里夺过那两本书,直接越开穆邵卿扬长而去。“我自己回去!”

穆邵卿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眼里是满满的心疼,想要追上去,却又强迫自己压了下来。

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来往,往来,只有他一人不曾动过。

他眺望着夕阳没落的方向,云朵被晕染,有些好看,却又有些沉重。

穆邵卿折身准备回穆宅,脚下刚动,却又见宋秋歌跑了回来,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穆邵卿!”她一手拿着书卷,一手叉着腰,双颊绯红,微微喘息,风吹起她双颊跑乱的碎发,美得柔和而朦胧。

“我才不管你什么快乐是不快乐,不快乐是快乐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要是不会的,我就去学!反正我这么聪明,肯定学什么都快!总能帮上你!”

一瞬间,天边的云像是寥寥的烟散开隐没。

车水马龙都沉默,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

蔚擎进穆栀闺房的时候,她正靠着贵妃榻打盹。

他站在贵妃榻前,垂眸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女人,无奈又宠溺。

把他当司机,转眼就打发,她倒好,搁榻上睡得这么香,呵……像只慵懒的小猫。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站在跟前,熟悉的目光黏在身上,有种说不出感觉。

她皱了皱眉头,眼皮下眼珠微微转动,好一会儿才抽回神思,缓缓睁开眼。

睁开眼睛的第一秒,还是如往常般的黑暗。

可是一眨眼,似乎好像没有那么暗了。

穆栀心头一凛,情不自禁屏住呼吸,重新闭上眼,再慢慢睁开,仿佛黑色的浓雾慢慢退去,然后是一个绰约的人影。

然后是五官模糊轮廓。

再然后五官变得清晰,立体,坚毅,熟悉……

“蔚擎?”穆栀眨巴眨巴眼,所有的欣喜隐在心口,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儿?”

她按着噗通噗通跳的胸口,生怕这是一场黄粱梦。

倒是蔚擎俊逸的脸上诧异的神情,“你……你看得见了?”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在他的腰间掐着狠狠地拧了一把,看见蔚擎嘴角一扯,倒抽一口气,穆栀便确定了她不是在做梦!

“我看得见了!”穆栀欣喜若狂,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地抱上蔚擎,开心得不能自已,“我看得见了!蔚擎,我看得见了!”

刚被拧了一把,如今又是投怀送抱。

蔚擎觉得这未免前后相差太大了吧,怎么看都像是一巴掌一颗糖,逗着他玩儿呢?

如果拧一下便能占她便宜,蔚擎倒是也十分乐意的。

穆栀几乎是搂着他脖子,挂在他身上,他连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身体,免得她摔了下来。

好吧,小女人第一次的投怀送抱,感觉还不赖!

等穆栀反应过来的时候,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穆栀红着脸,结巴道:“你……你放我下……下来。”

“可是你自己报上来的。”两人几乎额头相抵,蔚擎垂眸,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羽睫,想起了那一晚的第一次见面,她这像合欢花的睫毛,也是像这样轻轻地扫过他的心上,难以忘怀。

两个人离得太近,以至于蔚擎每一次呼吸洒在她的脸颊,甚至跟她的呼吸交汇融合,一下子,穆栀感觉不仅脸烧得慌,更是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根。

“我……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蔚擎挑眉,往前凑了一分,穆栀连忙完后退了两分,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腰,“那就是故意的?”

“我没有。”穆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她看着他每一次开口,薄唇一张一合,仿佛只要轻轻往前凑,便能便能……

察觉到她的视线,蔚擎眼底闪过一抹微光,放在她后腰的手,往前用力一推,穆栀便惯性使然,往前一倾。

蔚擎垂眸,像只老狐狸,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一般,凝视着那粉嫩的唇瓣自己凑上前来。

只是……千钧一发之际。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说没买着六婆铺子的馄饨,问你要不要吃点其他的宵夜。”屋外传来青鸽的声音。

穆栀身体一僵,下意识朝门口望去,于是要吻上穆栀小嘴的薄唇,就落在了她的脸颊。

她只感觉脸颊传来一抹柔软的温凉,只是这一感觉稍纵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慌乱,穆栀立马从蔚擎怀里跳了出来,“快快快,你快躲起来!”

穆栀急得要死,可面前的男人却稳如泰山,“躲哪儿?”

“随便啦!”要是让大哥知道她跟蔚擎有来往,还撞见蔚擎在她房间,她就完了!“柜子!柜子里!”

蔚擎不爽快地眉目一凛,啧!就差一点!真是不识趣的丫头!

可是看着小女人急得快要哭了的模样,只得作罢,转身走向里间。

青鸽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穆栀躺在软塌上,可是房间里的珠帘摇晃拨动。

她狐疑地看了好一会儿晃动的珠帘,“小姐方才起来了?”

穆栀顺着她的目光落在珠帘上,眉心一跳,敷衍到,“恩……啊……是啊,想着去床上睡觉。”

刚走了一小截,然后听到你叫我,就回来了。

青鸽目测了一下距离,“小姐下次叫我便是,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穆栀现在只想打发青鸽,“你刚才说什么?”

青鸽也没有注意到穆栀有什么不一样,便回答:“大少爷回来了,说没买到馄饨。问你要不要吃点其他的夜宵。”

“没买到馄饨?”穆栀想着是不是跟宋秋歌怎么了?但是现在来不及细想,屋里还有个男人,得快些把青鸽打发了,不然等会青鸽没打发走,大哥又进来了,就完蛋了。“没买到就算了,我也困了,你跟大哥说,我先睡了。”

青鸽看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心中虽然疑惑今日怎么穆栀困得这么早,但也没有多想,便去扶穆栀到床上去。

看到青鸽的动作,穆栀想着现在告诉她,自己要是看得见了,指不定她转身就去找大哥了。想了想,先装着,等明儿再说吧。

好不容易等青鸽帮她铺床,洗漱后,才打发走。

她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柜子,看见蔚擎高大的身体弓着背,委屈在小小的衣柜中,那模样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特别是配上男人那张幽怨的脸,穆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没良心。”蔚擎瞪了她一眼。

“好了,不笑你了。”穆栀憋着笑,刚准备让他出来,就听见门口传来穆邵礼的声音。

于是穆栀本能反应,又“啪”地一声,迅速将衣柜重新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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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我总会让你留下的

夕阳已经落下,天边只有浅浅的橘色的晕染。

车内穆邵礼和程念慈端正地坐着,目视前方,安静而沉默。

突然程念慈侧过头,望向车窗外,不知道视线停留在某处,随着转过头回望。

“停车。”穆邵礼浅声吩咐。

车徐徐靠边停下。

程念慈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穆邵礼打开车门,从车后绕过去,拉开程念慈那边的车门,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着车顶,偏头扬了扬下巴,“进去逛逛?”

程念慈一怔,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点点头,钻出轿车。

晚风轻轻吹过,撩动长裙微微波动,程念慈纤长白皙的手指绕过垂落的发丝,轻轻压在耳后。

穆邵礼单手插兜,落后她半步的距离,像是无形间形成一种守护。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街道对面的书店。

程念慈穿的小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刻意放慢了步速,放低了脚步,缓缓踱步在书架之前。

在书店转了一圈,程念慈最后微蹙着眉头走了出去,到店门口后又忍不住回了头,脚往前挪了半步,又止住。

“找这个?”

程念慈闻声望过去,见穆邵礼倚在书架上,手里扬着一本去年泰戈尔才出的《飞鸟集》,难得向来声调不扬,笑不漏齿的她也笑弯了眉眼,嘴角上翘,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怎么知道?”就连声音也是藏不住的欣喜。

她快步上前,从穆邵礼手里拿过那本书,纤长的手指抚上书皮,小心而又珍贵。

程念慈拿着书到柜台,付完钱后,把诗集抱在怀里,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眸里全是光芒灿烂。

穆邵礼将金色镶边的眼镜框收起来,扣在浅色西装的口袋上,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看着程念慈愉悦的眉眼,眼底也浮现笑意。

“我还想买个盆栽,如果你不忙的话,要不,你陪我再走走?”买到了心爱的诗集,程念慈就连声音也染着笑意,甚至邀请也不那么扭捏,带着几分小女人的欣喜。

“恩。”穆邵礼耸耸肩,偏头扬唇,“当然。”

青石板的道路上,小女人迈着轻快的步子,每一声轻轻地响,都像是一个美妙的音节。

因为程家是书香世界,程念慈又是作为孙子外孙辈中最年长的,是以被外公程老爷子以大家闺秀规束,笑不露齿,举止仪态既要优雅温婉,又要落落大方。

从前他见过外婆给程念慈上礼教课,往她腰间挂一个铃铛,走路的时候不出声方才合格。

鲜少有见她这么快乐的时候,仿佛回到了最最开始,还能带她去小河沟抓螃蟹的时候。

穆邵礼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眼眸中的光亮,扬起的唇角笑意也愈深。

两人慢慢地走着,轿车司机开着跟在身后。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家鲜花店。

“哟!是穆二少啊!又来买鲜花了?”鲜花店的老板娘一见穆邵礼便热络招呼,“还是老规矩,玫瑰百合?”

“不了。”穆邵礼笑着摆手。

“是陪这位小姐吧?”老板娘刚把装雏菊的圆筒放下,扭头看见穆念慈,“唷!今儿这位小姐比往日的那些都要漂亮呢!难怪二少你亲自陪着来!”

听到老板娘把程念慈跟那些女人相比较,穆邵礼便沉了沉眸,未动声色,依旧微微扬着唇角,“老板娘说笑了,这位是我表妹。想看看盆栽。”

“哦!这样啊……”老板娘恍然,连忙让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来来来,里边儿请,最近啊,我们刚进了许多新的品种,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类的?”

“随便看看。”程念慈恢复到了温婉的模样,浅笑颔首,仿若随意回头,看向穆邵礼,“二哥经常买花送佳人?”

这么一问,倒是把穆邵礼给问愣住了,他倒是没有料到程念慈会问他这个,一时间突然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尖,“嗯,就……”

“二少啊,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三天两头让我包好花束等他来拿。”老板娘打断穆邵礼的话,见穆邵礼闻言后笑意微敛,也不甚在意地抬手使眼色示意无事,继续跟程念慈说到,“不过啊,那都是千篇一律,不过意思礼节罢了。说来,还是第一次见二少陪哪位小姐亲自到店里,选盆栽的。”

听完老板娘的话,程念慈唇角微翘,望向穆邵礼的眼里闪过少有的俏皮狭促,“既然二少是这儿的常客,不如也替我选选买什么盆栽比较合适罢?”

“成。”穆邵礼点点头,抬脚朝花架子那边走去,同时老板娘跟在他身旁开始介绍,哪种花比较名贵,哪种比较稀有,哪种又是外国品种……

最后穆邵礼转了一圈,走到角落,拎起一盆最普通的兰草,“就这个吧!”

“这可是店里最普通的花了,就这花,陵城小路边儿都有。二少是真识得,还是假不识得?”程念慈抬头望着穆邵礼,挑眉。

“土生土长,清淡小巧,一如既往。适合你。”

穆邵礼的话一出,老板娘便开始心里犯了嘀咕,这穆二少是出了名的会说话,那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怒火中烧的人说得心花怒放。

怎的到了今日着小姐跟前,就跟舌头打结,胡说八道呢!

明明这真真儿的一美女,优雅高贵,却非说跟一最土的兰草适合,这……是今日受什么刺激了,还是出门的时候挤门缝里了?

老板娘撇嘴闭上眼转过身去,简直没眼看,接下来大概就是血光现场了。

谁知,她刚转过身去,就听见这姑娘轻柔温婉的声音,“好,那就要这个了。”

老板娘倏地转过身去,简直目瞪口呆。

“怎么了?”穆邵礼恢复到面色含笑的模样,“劳烦,包起来。”

老板娘迟疑地接过,讷讷点头,“哦,好。”

“这钱,二少是老规矩,还是……?”老板娘一边包花一边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直好看的手伸了过来,白里透粉的掌心放着银元。

老板娘顺着那手往上,入眼的是一张古典温婉的容颜,眼珠子再转了转,才是旁侧站在花架子跟前,捣鼓着刚进的盆栽,一不小心,扯了一块叶子。

这……跟姑娘进店里,给姑娘选最差的花,还姑娘自己付钱?

老板娘眨了眨眼,再看了看,是穆二少没错啊!

等她包好花和花盆后,穆邵礼又转过了身来,先一步那白皙的手,接过花和花盆,跟在程念慈身后,走出了花店。

两人上了司机开过来的轿车。

上车后,穆邵礼也不怕泥土弄脏西装,就这样抱在怀里,直到车开到程念慈住处停下。

他下车,见程念慈伸手过来拎东西,穆邵礼便递到了她手里。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一人拎着东西进了院子,一个人转身进了车里。

暮色四沉。

穆邵礼坐进车里,司机启动车,他抬手做了一个稍等的动作。

他拉开车窗里的帘子,透过窗玻璃望向那二层楼,直到二楼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灯盏,出现一道绰约的身影,他才身体倚靠在座椅,“走吧。”

车启动,缓缓离开这座小院门前的小道。

直到声音远去,楼上的房间才拉开窗帘。

程念慈站在窗户口,往外望了望,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门前几盏路灯在地上投下几团暖洋的橘黄。

在窗前伫立了一会儿,她转过身,蹲到花盆前,小心翼翼地将花土放进盆里,再将备用的土捧到花盆里,将花根轻轻掩埋。

白皙的手指,深色的泥土,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望着小巧细长的兰草叶,枝条横斜而出,已经打了两个小苞,煞是可爱。

是呀,他们都是陵城土生土长的孩子,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论过去,不论将来,一如既往,不管是人,还是感情,都不会改变。

陵城的人都觉得穆家二少不务正业,无所事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但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偏爱他的思想,偏爱他的坚持,偏爱他的不羁……不求相伴不离,只愿精神是共鸣。

程念慈种好花后,放到桌上可以晒到太阳的位置,转身打扫了一下地板,然后去洗了个手回来。

坐在书桌前,望着那台灯在书桌上投下的兰草的影子发呆了片刻,不知道想到脸色很美,眉眼微弯,轻轻地笑了一声,翻开泰戈尔的《飞鸟集》。

……

穆邵礼回到穆宅,刚好俞子美来了电话。

他倒是借口穆栀睡了推了俞子美要跟穆栀讲电话的事,不过想了想转身又去了穆栀的小院。

“笃笃笃……”

虽然屋里的蜡烛被剪灭了好多,只有微微的光晕,像是已经休息的状态。

但是穆邵礼抬手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辰,照着穆栀的性格,定是还精神着的。

果然,里面传来穆栀的声音,“谁啊?”

“我,二哥。”果然吧,听声音,精神着呢。“我进来了?”

说完,穆邵礼顿了顿,才推门而入。

一进门,穆邵礼看见的是躺在床上的穆栀,被褥乱糟糟的,穆栀正撑着床坐起来。

他一愣,还真睡了?

想着柜子里的蔚擎,穆栀的心,一下一下,像是擂着战鼓。

这要是叫穆邵礼知道她在这屋子里藏了个男人,还是他最不想见的蔚擎,怕是要出大事的。

“二哥,你回来啦?念慈姐姐回家了吗?”穆栀只好继续装瞎。

穆邵礼一心想着俞子美的电话,也没有多注意穆栀的眼睛,点头,“嗯,到家了。”

“那就好。”穆栀点点头,连忙切入重点,“二哥这么晚过来是……?”

“哦,刚刚回来的时候,奶奶来了个电话。”穆邵礼本来想跟她说说程念慈的,但想起正事,便也先放下,“奶奶本来想跟你讲电话的,不过我说你睡了,也就作罢。”

“那二哥你这是……”穆栀望着穆邵礼拧起的眉头,疑惑问到。

看了穆邵礼两秒,穆栀才想起来自己不能盯着他看,便实现越过他的肩头看着摇晃的珠帘。

“奶奶说,她大概下周就回来了。”穆邵礼声音稍微沉了沉,看了一眼穆栀的眼睛,“可是你的眼睛……”

话说到一半,他便顿住了,后面的话,他们都知道。

要是俞子美知道穆栀眼睛看不见了,非得气得剐了他跟穆邵卿不可。

虽然说,是他跟穆邵卿没有照顾好穆栀是事实,但是一想到假发,穆邵礼就后背发疼。“刚挂完电话就过来找你了,还没跟大哥说。”

“小妹,要不明天带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穆邵礼苦着一张脸,有些心疼,有些焦急,也有些莫名的崩溃。

“行啊。反正明天不是要去医院看宋锡初吗?”穆栀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想拍拍穆邵礼的手,但是伸出去之后,想到现在不能暴露,便随意地放在了他的腿上,假装拍了拍,安慰到,“没事的,二哥,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我明天就好了呢,是不是?”

穆邵礼点了点头,难得正经地看向穆栀,“这件事呢,瞒是瞒不住的,不过呢,我跟大哥商量过了,奶奶现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暂时我们就先都归在施家捣鬼,其他我们的猜测,都先别告诉奶奶。别让奶奶再分心,好吗?”

穆栀点点头,“放心吧,我懂得。”

其实,不用穆邵礼说,她也是明白的。不过既然二哥还把她当小孩子,那她就先做个小孩子。

她动了动唇角,本来想问穆邵礼,为什么明明考虑得周全,也放心不下,还是不回家跟奶奶做生意呢?

其实就她个人觉得,穆邵礼比她,甚至比大哥都适合做生意的。毕竟很少有人能像他一般,八面玲珑。

可是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谁都有不想说的苦衷,他是她的哥哥,总有他的考量,既然他不想说,又何苦问这一句,去添他堵呢?

该说的也说了,见穆栀垂着眼眸,倒像是有些困的样子。

想着今日她去寺庙,应当着实是累的,穆邵礼便不再说什么,像是小的时候嘱咐穆栀一样,说了两句记得盖好被子之类的,就离开了。

等穆邵礼跨出房门,把门带上后。

穆栀便屏住呼吸,努力地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

确定他是真的走了,穆栀才掀开被子下地,想了想,怕屋里有影子,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才跑到柜子旁,拉开柜子。

她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又没有听到回声,穆栀伸手进去想看拉蔚擎。

刚一挥手,便听见一声倒抽气,“松手。”

穆栀愣了一下,立马光速松开了手,习惯性地双手张开举起,以证清白:“那个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嗯。”前方传来低低的沉闷一声,然后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又想起蔚擎的嗓音,“过来扶我一把。”

又过了一会儿,估计是不见穆栀动作,他咬牙蹦出仨字儿,“腿麻了。”

“哦!哦哦哦!”穆栀连忙上前,先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后顺着往上拉住他的胳膊,驾到自己的肩上,扶着他朝床上走去。

等他坐上床榻后,穆栀才转过脸问他,“哪条腿麻?”

蔚擎听到这声音怔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不是错觉,可是为什么听她声音里,好像有一种隐隐的雀跃和兴奋感?

他迟疑了一下,有种心里没底的感觉,“两……两条。”

话落,便听见“啪!”的一声,随即蔚擎感觉腿上一阵酸爽。

“哈哈哈……”穆栀俯身上前,双手在蔚擎两条腿上快速地拍了好几下,笑得不能自已,还一边拍一边问,“这样……哪条腿更麻?”

蔚擎直觉脑门“突突突”,那酸爽,简直让她嘴角抽搐,眼角抽搐,眉梢也抽搐。

他倒吸一口气,一咬牙,双手握住扣住穆栀的手腕,一用力,直接将穆栀倒在床上,转过身压了上去。

穆栀一下子后背撞上软塌,还好床上铺着被衾,是软的,不然这一颠可不是七荤八素就能过去的。

她刚回过神,便准备起身,却又被蔚擎压了下来,并且手脚并用地把她死死地压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手被蔚擎扣住压在头顶,腿也被他死死地压着,额上扑洒温热的呼吸,微微紧贴的身体,穆栀一凛神,便不敢再动。

她规矩地保持乖巧,许久之后,才小声地开口,“我就跟你闹着玩儿的,不动你了,还不行么?”

这语气的小可怜劲儿,落在男人耳里,暗骂:真是个小妖精!

“你要不松开我,我真不拍你腿了。”穆栀再次保证,秉承着声情并茂,哦不,语重心长“你看,你腿肯定还麻着,你这样也不好受,不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这小话倒是说的在理儿,蔚擎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他也没打算把她怎么着,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来,不着急。

他松开穆栀,翻身躺在穆栀床上,等待腿上的麻劲儿缓过去。

清香扑鼻,栀子的暗香带着淡淡的女儿香浮动在鼻翕,蔚擎觉着,当真是如何都磨人。

“你这么晚来干嘛?”穆栀也没怎么在意,挪了挪身体,保持了一个相对的距离,也没起来,就这样躺着,问他。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额,蔚擎就忍不住“呵”笑了一声,“过河拆桥,用完就扔,还好意思问我来作甚么?”

果真是个小没良心!

黑暗中穆栀摸了摸鼻尖,倒是难得的有些尴尬。

确实,今天让蔚擎做了那么久的司机,从寺庙到医院,又从医院到家里。本来,理所应当的,他帮了她,至少应该请进门喝口茶的,但这不是……家中情况不允许么,只好连轰带赶地让他走了……

她轻咳了一声,“有空请你吃饭。”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穆栀以为蔚擎不爽这么简单打发他的时候,就听见他问:“我要吃什么,你就请什么?”

穆栀想了想,他还能在陵城吃出朵花儿来不成,点头应下,“自然是。”

得到她的答应后,蔚擎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话说,你是不是知道?”

如果不是知道,那就太凑巧了!

说真的,穆栀还真不信天底下就那么巧的事,纲要离开,就刚好住持叫她们吃斋饭;还刚好也叫了他一起;结果她们留下的都没事儿,就走的宋锡初出了车祸;还偏偏的蔚擎好心送他们?

蔚擎动了动脚,还有些腿麻。

他心想,他要是告诉穆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对那辆车动了手脚,才会让住持截住她的,她会怎么想?

蔚擎的沉默,就相当于了默认。

“为什么不说?”穆栀其实是有些气的,她们其中几个人,穆文熙是她姑姑;程念慈和宋秋歌是她心底未来的嫂子;至于宋锡初,按照亲疏算,他也算半个表哥。

假如今日宋秋歌也跟着回去了,那不是宋秋歌也会出事了。

甚至如果说,她们没有留下来,都上车了,不就都会出车祸吗?

“怎么,心疼你未婚夫了?”蔚擎不答反问。

心疼宋锡初吗?

穆栀恍惚了一下,倘若放到以前,确实是会的。但是现在……好像倒没有什么感觉。

“不管如何,这件事是冲我来的!宋锡初算是替我受的罪,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想受这份罪,也不想有人无辜受到牵连。”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替她受罪,那她还是宁可自己来受!

“有时候,在有些事里,没有谁是无辜的。”蔚擎淡淡地应了一句。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查是谁下的手,但下手的人,虽然说应该是冲着穆栀去的,但是究其最终目的,是为了穆宋两家的关系。

说到底,穆栀只是一个牺牲品,倘若她不是生在穆家,不是被捧为最重要的那一个,这种事首当其冲的绝对不是她。

这些话,搁在以前,她不明白,一定一条筋地想到底。但是如果现在她还不明白,那她就是傻子了。

可是即便是她明白,但仍旧不愿意去承认,“那万一我没有留下来呢?”

“不会的。”蔚擎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总会让你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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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她这是被禁足了吗?

宋公馆。

宋秋歌一回家,所有宋公馆的下人都感觉这个春天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严寒,整个宋公馆的温度徒然降低。

她折身去了宋锡儒的院子,把那两本书扔给宋锡儒,便沉着脸出去了。

当晚,厨房。

“小姐还在院子里打木桩?”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另一人点点头,咽了一大口唾沫,“已经两个钟头了。”

新来的某个小丫头天真地问到,“听说大少出事是有人故意的,小姐在生气这个么?”

其余的几人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我们小姐啊,这全天下能让她上心的,怕就是只有那一人了。”

说起来,宋参谋曾经还因这个私底下吃过醋呢!说什么女大不中留都不足以戳宋参谋的心窝,毕竟这可是女儿还没长大就开始了的!

无数次,宋参谋看着他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叹气声一下接着一下,一下比一下长!

月光如水,宋秋歌在院子里,就穿着一个短袖t恤,她骨架子少,又一直参加训练,她的胳膊显得细长又有力度。

胳膊“啪啪”打在木桩上,听着都疼,可是她却打得一下比一下响。

你还小,不要意气用事。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路,不要因为我,误了你的生活。

什么意气用事!

什么路!

什么又是误了生活!

宋秋歌气得双眼通红,仿佛身体根本没有知觉一般。

穆邵卿,你混蛋!我就不!

我就要跟着你的路走,才不管误不误!

她胸口起伏不定,最终握拳狠狠地一拳捶打在木桩下,弯腰拎起外套,往肩上一搭,朝屋内走去,径直上了二楼。

……

翌日。

穆栀正想着要不要告诉两位哥哥自己能看见了,思忖着怎么样才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在青鸽的搀扶下,早早地到的大厅,本来想着早餐的时候,在两个哥哥惊呆了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吃早餐。

想想画面都美!

谁知她坐在大厅,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穆邵卿刚下来,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穆邵卿阔步上前接起电话,连着“嗯”了几声,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说了一声“好,知道了”才挂了电话。

“哟!今儿小妹起得早啊。都不用让人去叫!”穆邵礼手腕处搭着一个西装外套,一边走着一边整理着小马甲,笑嘻嘻上前。

走到跟前才发现穆邵卿沉重的神色,“大哥?”

穆邵卿先是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穆栀,才抬头看向穆邵礼,“刚刚监狱那边来电话了,说昨晚,人在牢里死了。”

没有具体指谁,但大家都能明白,毕竟今日主要的就是去那里。

大厅内沉默了两秒后,穆邵礼拧着眉问:“怎么死的,有说吗?”

“说是自杀。”穆邵卿沉声回答。

“他死之前见过什么人?或者说受了什么刺激吗?施家的人有去见过他吗?”穆邵礼一连发问。

“还不清楚,先吃饭。”穆邵卿摇摇头,“等去了医院,我再亲自去一趟。”

昨天才出了车祸,今天人就死在了牢里。还是在定好的,他们去牢里的前一晚。

穆栀垂眸陷入了深思,由着青鸽扶着自己到餐桌。

她暂时放下了告诉他们自己能看见的事,打算先按兵不动。如果有人还想对她下手,至少会因为她看不见,稍微放松一点警惕。

于是,就这样吃了个早饭。

今日去医院,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都跟着她。

到医院,他们先去看宋锡初。

因为想着还要带穆栀去看医生,所以来得比较早,又加上穆栀今日想给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一个惊喜,特别早起了,所以到医院的时候,走廊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

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里面传来“请进”。

穆邵礼推开门,门才推了一半,就见他动作顿住了。

他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穆栀,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睛上,还是将门推了开去。

穆栀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他僵住的动作,抬脚上前,走到门口处明白穆邵礼为何有这个反应了。

病房内,宋锡初躺在病床上,穆文熙坐在小沙发上,面色看不出喜怒。

病床旁坐着杜秀蓉,旁边站了一个杜秀兰。

看到穆邵礼推开病房的门,身后跟着穆栀,紧接着是穆邵卿。

一瞬间,房间内所有的动作便顿住了,齐刷刷地望向门口的穆栀,神色各异。

见状,杜秀蓉正准备开口解释,便见穆文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

于是杜秀蓉又讪讪地闭了嘴。

穆文熙朝穆栀走了过来,同时狠狠地瞪了宋锡初一眼,又跟穆家两兄弟使了个眼色,“小栀来啦?”

穆栀扫过杜秀蓉尴尬地垂下了头,杜秀兰则是一脸不满气鼓鼓的模样,倒是宋锡初看了看徐秀荣略带委屈的样子,又看了看门口的她,纠结万分。

她被穆文熙拉了过来,同时杜秀蓉起身退到了角落,她侧过身,刚好看到板着脸的大哥,和一脸阴沉的二哥。

但是这一屋子的人,都达成了一个默契,隐瞒了杜秀蓉和杜秀兰的存在。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她已经能看得见了,甚至把他们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嗯。宋大哥怎么样了?”穆栀扯了扯嘴角,应着穆文熙的话。

“小初刚醒,你就来了。”穆文熙笑盈盈地拉着她,到一旁方才杜秀蓉坐的椅子,准备扶她坐下,“快坐。”

穆栀垂眸,扫过那个椅子,余光落在杜秀蓉的裙脚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仿佛刚回陵城那会儿的事似乎有些能够说得通了。

见她顿住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杜秀蓉的方向,穆文熙和宋锡初都一惊,大家情不自禁集体屏住了呼吸。

这一份紧张,大家的感受各有不一。

杜秀蓉穆文熙和宋锡初他们是担心穆栀发现杜家姐妹在这儿,而穆邵卿和穆邵礼是以为穆栀能看见了,隐隐有些雀喜和小激动。

“小……小栀,怎么了?”穆文熙小心翼翼地问到。

她摇摇头,笑着回答,“没事,我就想站会儿。”

“宋大哥你感觉怎么样?”穆栀故意转错了方向。

“好多了。”

听到宋锡初的声音,穆栀才假装尴尬地转过头,对上宋锡初微微皱起的眉毛,似有不满,似有焦急,还有一点……嫌弃?

“对不起。”穆栀满脸歉意,苦着一张脸,又尽可能地十分委屈,“我这么没用,不仅帮不上忙,还害你……”

说着,她声音哽咽,便没有再说出口。

穆栀抿了抿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过了要一会儿才再开口,“我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这样的我,是不是不配和你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穆栀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红着眼眶望着宋锡初,讲得可以说是很声情并茂了。

说完,她状似难过地偏过了头,像是不愿意让宋锡初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整理情绪。

而这个方向,恰好将杜家两姐妹的神情收入眼底,杜秀蓉倒是看不出到底什么想法,竟也蹙紧双眉,一脸苦恼地望着她和宋锡初。

反而是杜秀兰一脸幸灾乐祸,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妹!”门口方向传来穆邵礼的一声呵斥。

穆栀望过去,看到穆邵礼心疼上前,一把将穆栀揽过怀里,“说什么傻话!医生都说了,过两天就能看得见了。”

“就算你真的看不见了,那也是我们穆家的掌上明珠,是最好的姑娘!只有别人配不上你,没有你配不上之说!”穆邵礼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得脸上眼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凌厉的眼神扫过杜家两姐妹,最后落在宋锡初上,一字一顿。

突然气场全开。

“姑姑,我们还预约了医生,就不打扰了。”就连对穆文熙,穆邵礼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说完就揽着穆栀准备往外走。

对于宋锡初和穆家两姐妹的事,他后来找人查了查,倒是知道了宋锡初那小子的心思。所以他才格外反对穆栀嫁给宋锡初。

男人对男人的心思和想法,最为了解。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嫁给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但是感情这回事,都是你情我愿,也怪不得宋锡初,反正索性没有嫁过去,到时候退了亲事,找个对穆栀好的人家,是一样的。

即便那人不是门当户对,甚至说家境不好,只要对小妹好就行。反正只要他活着一日,便不会让小妹受半分苦,大不了他多养着小妹一家!

但是宋锡初的态度是他个人的感情问题,但是穆文熙就不一样了。

她是他们的姑姑,本就应当站在穆栀这边,何况现在她还是作为宋锡初的母亲,代表的是宋家的态度。

此时且不论杜秀蓉以何种身份来看宋锡初,都不得当。

而她作为宋家现在的主母,却在这种情况下让杜秀蓉进来看望宋锡初。

今天,穆栀是看不见,如果她看得见呢?

想想,要是穆栀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跟别的女人在病房里你侬我侬,会有多难过!

穆邵礼一想到穆栀难过的小脸,脸色更沉了。

“你好好休息。”穆栀回过头匆匆说一句,便心里十分高兴地由着二哥揽着她出去了。

穆邵卿侧了侧身体,让穆邵礼揽着穆栀走出病房。

而他却是折身走了过来,在宋锡初病床前站定,“虽说看起来,你是因为小栀才出的事,但是究其根本,我们都清楚。小栀只是处在哪个首当其冲的位置,她对你内疚,但是她不欠你什么。”

“奶奶下个礼拜回来,关于你和小栀的婚事,我想有必要请宋参谋到穆宅再重新商议。当然如果宋参谋日理万机,我可以陪着奶奶,到贵府拜访。”

说完穆邵卿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小栀身体不便,以后就不来打扰你了”,就转身离开。

留下穆文熙一脸苦色,张了张嘴,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拎着手提包出了病房。

她是后嫁进宋家的,本来就跟宋锡初和宋锡儒有隔阂,更是说不得他们什么,这事情一下子变得严重,尽管这是宋锡初的错,她也没办法说他,更何况,现在杜家两姐妹还在这儿,如何能说他,让他没有面子。

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先走,省得还要做恶人,应付杜家两姐妹。当下,还是先回去跟宋景林说说俞子美下个礼拜回来,宋锡初和穆栀婚事的事吧。

等人都离开,就剩下杜秀蓉、宋锡初、杜秀兰三人。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才由杜秀蓉打破了僵局。

“对不起,锡初。我原以为,早些过来,能错开的,没想到……”杜秀蓉垂着头,一脸内疚和自责。

“没事。”方才宋锡初一直沉浸在穆栀那双通红的眼眸中,听到杜秀蓉声音的宋锡初,回过神,安抚到,“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谁也没有料到的。”

“就是啊,姐姐你为了过来见宋大哥一面,凌晨三点多就起了,就是想跟他们错开。你都这样为他们考虑了,还要你怎么样?”杜秀兰撇着嘴,不满道,“你好歹也是我们杜家的大小姐,凭什么要被他们看轻!”

闻言,宋锡初心下一动,皱着眉头,愧疚地看向杜秀蓉,“让你受委屈了。”

杜秀蓉撑着笑容摇头,“是我考虑不周全。所幸,穆小姐不知道,也不知道穆家两位少爷会不会告诉她。假若让她误会于你,便真的是我太过错了。”

“你呀。”宋锡初怜惜地凝视着杜秀蓉,“真是难为你了,总是为别人着想,你也应当多为自己考虑,别总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杜秀蓉点点头,看了一眼门口,蹙着柳眉,“好了,我不同你讲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晚些时候,我炖些汤让阿兰给你带过来。我……”

杜秀蓉扯了扯唇角,勉强道,“我就不来了。”

“好。”宋锡初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握住杜秀蓉的柔夷,“你别太累,等我好了再去找你。这段时间,你也别太挂心,没事的。”

“嗯。”杜秀蓉又点了点头,看着宋锡初的眉眼,满满的不舍与心疼,最后还是一狠心,别开脸,朝门口走去。

宋锡初望着杜秀蓉含泪欲泣的模样和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方才穆栀红着双眼却又倔强的小脸,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

这边医生给穆栀检查了半天,疑惑不已。

“穆小姐的眼睛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医生关掉手中的小电筒,放进口袋中,看到穆邵礼张了张嘴准备问他,抬了一下手示意先听他说,“照常理,穆小姐现在应当已经看得见了的。至于……穆小姐暂时还看不见,大概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穆邵卿沉声,“大概是多久?”

闻言,医生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问题问得……可他还不得不回答:“一段时间呢…这个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一个礼拜,还可能……”

听着数字一下比一下大,穆邵礼连忙摆手,问到:“能不能大概说个数,什么时间内?”

医生皱着眉头,看了一下穆栀,一咬牙,“一个月。一个月以内,一定会看得见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穆栀明明看得见,却还要假装。本来他作为医生,是不能这样隐瞒的,但看着这小姑娘可怜兮兮恳求的眼神,也罢也罢,总归眼睛好了是好事。

而且听说最近这段时间,这穆小姐总是三番两次地遇到事故。这也许隐瞒她眼睛好了也许是件好事,总好过没隔几天又在医院看到她。

罢了罢了,瞒就瞒吧,也是病人本人的意愿。大不了,倘若过段时间,她还这样装着,他私下告诉穆家少爷便可。

一个月……

穆邵礼和穆邵卿对视一眼,虽然不能在奶奶回来之前恢复,但能尽快好起来,总是好的。

两人谢过医生,带着穆栀出了医院。

原本,准备来了医院去监狱的,现在人死了,也不用了。

穆邵卿准备去一趟,但是看了一眼穆栀,还是决定先把她送回穆家再过去。

有哥哥在,穆栀就可以享受不用走路的待遇。

一路都是穆邵卿抱着她回房,把她美滋滋得不行。

好像还是小的时候,总是让穆邵卿穆邵礼背背抱抱的,后来长大些,一脸严肃的大哥就不再抱她,背她了,总让她有点女孩子样。

虽然二哥偶尔还是背着她,抱着她玩儿,不过都得躲着大哥,省得挨说。

像这样光明正大的,穆栀突然觉得这次失明,福祸相依,还是不错的。

只是,当穆邵卿把她放下的下一刻,说的第一句话,穆栀就不开心了。

“从今日起,在奶奶回来前,你都不要出去了。”

穆栀:??!!她这是被禁足了吗?

她……没犯事儿啊?!

望着穆栀震惊又疑惑地神情,穆邵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而他本来让穆栀呆在家里就有些不合理。

他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柔和一点,“不是,你没有犯错。只是现在外面太乱,我和你二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还会对你下手。”

“奶奶下个礼拜就回来了,你现在已经看不见了,我们不能再让你出事了。”

“你就当为大哥二哥,委屈委屈?”见穆邵卿说话还是太板正,穆邵礼决定卖可怜,“就一个礼拜?等奶奶回来了就成!”

考虑到穆栀的性子就爱动,穆邵卿补充到:“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吃的,让家里下人,或者跟我和你二哥说,我们给你买回来。”

看穆栀的神色稍微有松动,穆邵礼继续:“你总不想看到奶奶把我跟大哥一顿胖揍吧?你看看,我跟大哥都多大的人了,要是被一顿藤条炒肉,多疼,多丢脸啊,对不对?”

看着两位哥哥,一唱一和,穆栀憋着笑点了点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出去就是了。”

其实,她心底是明白的,虽然穆邵礼嘴上说的是怕受罚,归根结底,还是担心她再出事。

穆栀又跟两人保证了许多,穆邵卿才放心地离开。

留下穆邵礼在她这儿陪着她,以前眼睛看不见的时候,穆栀无聊是想有个人陪着她,但是现在,若是跟穆邵礼呆得太久,怕是很快便会被他察觉。

后来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穆邵礼打发了出去。

倒是一旁的青鸽疑惑不已,“小姐,你干嘛把二少爷赶出去?你是生二少爷气么?”

穆栀摆摆手,从荷包里掏出银票,数了几张递给青鸽,“你找时间去再找一趟阿善大哥,说我想见他,让他找时间我们见一面。”

看着穆栀行云流水的动作,青鸽惊呆在原地,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小……小姐……你……你……”

“是是是,我看得见了。”穆栀压低声音,食指抵着嘴唇,做了一个噤音的动作。

“为什么呀?大少爷二少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是不能告诉大哥二哥。”穆栀赶紧手不断往下压,示意她小声,“现在大哥肯定去监狱调查去了,先前演习的事还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做的。现在宋锡初又出了车祸,指不定还有没有下一次。我现在眼睛是瞎的,没准能让那谁放松警惕,所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最好大哥二哥都不知道,才能瞒天过海,不然万一一丁点就让人看出了端倪呢?”穆栀说了一些,青鸽想了一会儿,恍然点头。

她甩了甩手,“好了好了,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快去。”

“可是……小姐刚刚不是答应大少爷二少爷……在老夫人回来之前,不出门的吗?”青鸽疑惑迟疑又不解,“那小姐你还让我约……阿善大哥见面?”

“悄悄的去不就好了?”穆栀不甚在意摆摆手,见青鸽不赞同的神情,“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尽快快去快回的。”

为了说服青鸽,她又说到,“我这还不是为了尽快查出凶手。你看,我总不能在家里呆一辈子吧,所以啊,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咱解决了这个凶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对不对?”

青鸽想了想,觉着好像是这样的,讷讷点头。

“所以,快去吧!一会儿大哥二哥快回来了。”穆栀赶紧推了推青鸽,“快去快回。”

青鸽点了点头,收好银票出门去。

出了穆宅,她叫了一个黄包车,到一个地儿下车后,转身进了巷子左转右转到一个公馆的后门。

显然门房是识得她的,领着她从厨房到了大厅。

门房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蔚擎,先打了一声招呼,“二爷。”

然后才跟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禀告:“乐爷,青鸽姑娘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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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再大胆地假设一下

穆邵卿从监狱回来,脸色比出去的时候更加凝重了。

彼时,穆邵礼一手拎着糖豌豆,一手拎着一份炸臭豆腐干子往里走。

闻着这味儿,穆邵卿几乎是脸都黑了,“你这拎的什么玩意儿?”

“炸臭豆腐干子啊!”穆邵礼知道穆邵卿打小就闻不来这味儿,这个时候才趁机拎着往他身边凑了凑。

“搁外边儿吃得了,拎回来作甚!”穆邵卿难得喜怒于色,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退避三舍。

可穆邵卿越是这样,穆邵礼便越是有了恶趣味的心,更是高高地拎起,往穆邵卿鼻子递过去,为了不挨揍,一边够着手递过去,一边假装抱怨:“你以为我想吃啊,还不是那小祖宗想吃了。”

“谁让我们禁了她的足嘞!这要吃还不是得买!这别说买了,就是把摊子请家里边儿来做,不还得请来,你说是不是?哎!大哥你别躲啊,你也看看这玩意儿啊!”见穆邵卿躲,穆邵礼便拎着臭豆腐干子穷追不舍,“好歹是我们小妹特爱吃的嘞!”

“行了!追来追去像什么话!”穆邵卿最后停住脚步,黑着脸瞪着穆邵礼,也不知道黑脸是因为被气得,还是因为这臭豆腐干子给熏的。

他满脸嫌弃地挥了挥手,“赶紧拿走,给她送过去得了!再往我这儿凑,让你也出不了家!”

这让穆栀出不了家,要是犯错,说个禁足就成!要是没犯错,就像今儿一般,劝两句也行。

大哥要让他出不了家,甭管错没错了,上前啪嗒就是两下,手脱臼,腿也疼得走不动道儿,直接搁家里躺着了。简单粗暴多了!

所以啊,一听穆邵卿威胁,穆邵礼立马识趣地收回手上的“乌烟瘴气”,“别别别,我这就拿走还不行么?怎么的说也是你弟弟,对我好点不行么?”

穆邵卿沉眸,眼神一飞过去。

穆邵礼便耸了耸肩,赶紧溜走,一边走一边撇着嘴摇头。

心里嘀咕了又嘀咕:这两兄妹也真是的,小的就知道指使他来来回回跑腿;大的吧,一言不合就抡拳揍,也真是服了俩了!得亏是他,换个人,早被这样往死里折腾,折腾死了!

不过……难得让大哥也崩了面子,这趟臭豆腐干子,买得不亏!

穆邵礼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吃食,心中又愉悦了不少。

给穆栀送到房里后,喂小家伙美滋滋地一口又一口,穆邵礼又忍不住冒坏主意,“哎!小妹,我跟你说,要不你一会儿喂一口大哥!保准十分精彩!”

穆栀白了他一眼,“我是疯了还是傻了?大哥最讨厌吃这个了!我要是今儿喂他一口,指不定明儿就给我挑两大箩筐什么日文、德文、拉丁文的书往这院子里一搁,全部看完!”

“不会的不会的。”穆邵礼连连摆手,“你想啊,大哥因为你眼睛的事儿还内疚着呢,何况因为奶奶要回来了,我们为了保证你的绝对安全不得已把你……恩……让你在家休息。”

穆邵礼说到一半,觉得不太对,不能引火上身,“恩”了一下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措辞。“你要是开口,就算大哥不乐意,也拒绝不了的。”

说着,穆邵礼坏笑地朝穆栀挑了挑眉,又意识到穆栀现在看不见,说到,“多难得的机会啊。你说是不?”

穆邵礼的坏笑穆栀当然看得见,还差点就回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挑眉坏笑,还好及时忍住了。“可是……你都说了,大哥内疚着呢,再这样说,他肯定更愧疚,心里压力更大了。”

其实穆栀不是不想,她倒是跟二哥一样喜欢逗逗大哥,反正大哥顶多骂她两句,往死里整也是整二哥,只是她不希望适得其反。

“你就得这样做!”穆邵礼斩钉截铁,分析得条条是道:“你看啊,大哥现在压力这么大,就得这么跟他闹一闹,让他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先忘掉,省得他总是记在心里,什么时候那跟根弦崩坏了怎么办?”

“再说了,他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憋着,不得让他找个机会发泄发泄?”

听后,穆栀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那么些道理。而且……二哥说的有一条在理,发泄发泄好,何况现在大哥也不会拿她怎么着,要是挨揍也是二哥挨揍。

在心里经过分析后,穆栀觉得这个坑哥的计划,十分不错。

于是点头,欣然答应。

穆栀张嘴吃进省得不多的臭豆腐干子之一,一边咀嚼,一边问:“那你不是得让人再买一份?”

成交之后,穆邵礼十分愉悦地打了个响指,“这事儿包在哥身上,到时候你看着办就行!”

晚间,饭桌上。

“对了大哥,今天你去监狱一趟,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实际上,饭菜还没做好,只是穆邵礼和穆栀对今晚的事儿有些隐隐的期待,便早早地出来了,坐上了桌。

已经上了两个菜,也就他们三个,穆邵卿看了一眼穆栀,便说不用在意规矩,非要等都上好了再吃。

于是,穆邵礼便动了筷,先给穆栀碗里夹了块鱼,因为穆栀还假装看不见,青鸽十分配合地继续着喂养穆栀的任务。

说到这个问题,穆邵卿便落下了筷子,沉着脸色,“确认是自杀,我也查过了探视记录,这期间,没有谁进过监狱看过他,所以也不存在说被人逼迫。”

“如果不是逼迫,或者威胁,那为什么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们要去牢里的前一晚死?摆明了不想让小妹过去跟他对峙。”穆邵礼也喂了自己一块鱼,目光往厨房方向瞟了两眼,心情掩不住的愉悦。

那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穆邵卿看了他好几眼,这一团糟的一团,查不清楚了,他怎么还……有些高兴?

人,肯定是悬崖边要加害她的人。

毕竟这个人是蔚擎弄进去的,照着蔚擎的本事,是不会弄错人的。除非他有意包庇凶手,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实际上,应该是每一种可能性都有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是蔚擎,穆栀从一开始便排除了这种可能。

“这人在牢里,除了探视的,能接触的还能有哪些人?”穆栀咬了一口丸子,崩出了些汤汁,青鸽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穆栀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下巴和嘴角。

“除了探视的。”穆邵礼拿着筷子,听了穆栀的话,突然眼底浮起了一些意味,“那就管着那一棒子人的警察牢头,还有就牢里的人,只有这两种了!”

“这一班的警察大致暂时可以排除,这人送进去之后,宋参谋的秘书就亲自去过了牢里一趟。在职的全部都是宋参谋信得过的人。”

说完,穆邵卿皱了皱眉,又沉吟,“但也不排除……其中谁被人抓了把柄威胁,也保不准。”

“也或者警察的人先排除掉,那除了警察还有牢里的犯人呢。”穆邵礼没个正形地倚在桌上,“那牢里能跟他接触的应该也不多,就临近的牢房。我记得他是靠角落的一个牢房吧,所以要么是对面的,要么是隔壁的。”

“显然,如果是对面的,就算只是言语刺激,动作也太大,可以排除。那么就剩下隔壁牢房的……”穆邵礼看向穆邵卿,皱了皱眉,“只是……隔壁牢房的犯人,又怎么会突然去刺激他?又是谁能提前告诉那个犯人去刺激他的?”

穆邵卿拧眉沉思,像是在仔细回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我去的时候,刚好隔壁牢房有个犯人,当时警察跟我顺嘴提了两句,说是昨晚上逮进去的,也没犯什么大事儿,关一晚上才给放出去的。”

“所以……”穆邵礼偏头看向穆邵卿,两人对视一眼,仿佛找到了突破点。

而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听着两人分析的穆栀又状似天真地问了一个问题,“谁说的那个人是自杀的?是谁判定的自杀?”

“仵作啊。”穆邵礼顺嘴接到。

本来再自然不过的问题,但是突然这么提出来,像是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你是说……也许这个人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而仵作向我们传递了他错误的死因?”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可能是早前我撞见的放出去的那个人杀死了他,然后跟仵作串通说是自杀。这样以畏罪自杀结案。”穆邵卿大胆地假设了一下,然后又问出疑惑,“可是为什么要杀了他,还这么着急迫切?”

“因为我听过帐篷外男人的声音,能分辨得出牢里的人跟帐篷外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穆栀咽下青鸽刚喂给她的一口鱼肉,然后抬手示意稍等,继续开口:“大哥你再假设大胆一些。假设演习的时候,根本是两波人。叫我出去的是一波,在悬崖上的是一波。等于说,第一波也是想动手,但是被第二波人抢了先,我掉下了悬崖。”

“那么现在,第二波的人落网,假如第一波的人想要脱身,那么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把所有的事都栽到第一波的人身上!”穆邵卿沉声开口,“所以,他可能不是被自己人灭口,而是第一波的人急于让他洗脱自己的嫌疑,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过这么一劫。”

“对。”穆栀点了点头,“假如我们再假设一下,第一波也许是施家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演习这个破坏我们和宋家的关系,以我为界点。照着奶奶那么宠我,你们两个也护着我,要是我出了什么问题,穆宋两家肯定是会生嫌隙的。”

“但是施恩满和施君良肯定不傻,如果我死在演习上,那么首先破坏的不是我们宋穆两家的关系,而是会直接面对我们两家的声讨。所以他们肯定有想整我,但是绝对不会对我下死手。”

“那……第二波,对你下死手的人是谁?”

穆邵礼问完后,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面面相觑,陵城除了施家一直跟他们作对,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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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只有死人才最信得过

三人沉默凝重的时候。

下人端着最后的两道菜和一道汤过来,一放到桌上。

只一秒就见穆邵卿一下子没绷住,低吼一声,“什么玩意儿?!”

穆栀立马配合地抽了抽小鼻子,“好香啊,我喜欢的炸臭豆腐干子是不是!”

“是啊,不是你说想吃的吗?这不赶紧给你买回来了。”穆邵礼笑着加了一块放进穆栀碗里,青鸽虽然不知道兄妹两人的小九九,但也十分自然地端过碗喂进了穆栀嘴里。

“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诶!”穆栀鼓着腮帮子幸福地咀嚼着,转过头面相饭桌,“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呀!可好吃了!”

“啊?”穆邵礼假装表达了一下不要的意愿,“我和大哥就算了,特别给你买的,你爱吃,你多吃点。”

“我吃啊。”穆栀故意砸吧砸吧嘴,平时她这样,穆邵卿铁定会说教她,没有仪态,不知礼节,今日却只是拧着眉,板着脸,却硬是没有开口。

于是穆栀便肆无忌惮了,“你们也吃嘛!我一个人吃着没有意思。”

穆邵卿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强忍下把这盘东西撤下的心,“你自己吃就是了。”

“不要嘛!”穆栀撇嘴,青鸽喂到嘴边的臭豆腐也不吃了,抬手推开,“我一个人吃,一点意思都没有。平日里去铺摊子买,就有其他人也在吃。”

“你们又不让我出去,又不跟我一起吃。哪有你们这样的人!”穆栀说着小脸堆满不开心,别开脸,“算了算了,我不吃了。”

“别啊,你喜欢就吃啊。”穆邵礼连忙上前哄,说着夹了一块喂进嘴里,“二哥陪你吃。恩……不错,好吃。”

“来,你看,二哥都吃了。你吃呗。”穆邵礼说着夹了一块放进碗里,示意青鸽,“快喂小姐吃啊。”

青鸽端过碗,还没味道嘴边,便被穆栀推了开,摆摆手,“不吃了。”

“你看!还不吃一块!”穆邵礼十分“愉悦”地转过身,瞪了穆邵卿一眼,假装压低声音,“就吃一块,你看看小妹……这眼睛已经这样了,要是再饿瘦了,奶奶回来,不是更……”

穆邵礼的话,总是说到点就收。

穆邵卿沉着脸,看了看那盘臭豆腐干子,如临大敌一般。可是再看了看穆栀苦哈哈小委屈的巴掌脸,一时纠结得不行。

穆栀故意哀戚地叹了一口气,“青鸽,扶我回房吧。”

穆邵礼又加了一把火,“大哥!不就一块臭豆腐么,吃一下又怎么样?你看看小妹,好不容易高兴一回,你这……”

“好了好了,大哥吃就是。你坐下吃饭。”穆邵卿板着脸,最终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应下了。

穆栀看着他那简直要赴死的神情,真的是要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却只能生生地憋着,别过脸,憋笑双肩微微抖动。

刚好从穆邵卿那个角度看着,像是要哭的样子,这下饶是铁血教官也心软了下来,“吃吃吃,你别难过,大哥这就吃。”

说着,穆邵卿便夹了一块,捏着鼻子,双眼一闭,塞进嘴里。

等咽下去,几乎可以说是满脸通红。

那狼狈样儿看的穆邵礼简直是拍桌捧腹大笑。

穆栀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却偏偏还要一脸茫然地望过去,“怎么了?大哥吃了吗?”

“吃了吃了。”穆邵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到穆邵卿那简直如同吃屎一般的神情,穆邵礼心底啊,那叫一个爽快,“我就跟你说大哥肯定会吃吧!”

“什么意思?”穆邵卿端着下人递过来的浓茶,狠狠地灌了一口,放在桌上,转过脸看向穆邵礼,凛神。

哎呀!糟了!说漏嘴了!

穆邵礼“啧”了一声,懊恼不已,“咳!那什么,这个……那个……其实就是……”

“二哥下午买了炸臭豆腐干子,然后跟我说,想看大哥吃的样子,然后威逼我一起骗大哥吃臭豆腐干子。”相比穆邵礼稍微的无措,穆栀就十分淡定,一脸笑盈盈,“还说,那个画面肯定十分精彩。”

语气平静,面带微笑,恩!十分符合大家闺秀的仪态。

“下午吃了一份臭豆腐干子,我已经不怎么饿了。大哥二哥慢慢吃。”不仅简单地出卖了穆邵礼,穆栀临走之前,还顺便又把穆邵礼往火坑里推了一把,“青鸽,扶我回去吧。”

“是吗?”穆邵卿从旁拿过手帕,擦了擦嘴,感觉嘴里还有那股子味儿,又拿起茶盏,再灌了自己一大口浓茶,眼刀子朝穆邵礼斜了过去。

“哎!不是……小妹!”穆邵礼感受到来自身边大哥的腾腾杀气,再受到来自战友的抛弃,孤立无援的他,选择再垂死挣扎一下,他看向穆栀的背影,“小妹别走啊!”

“来人。”穆邵卿放下茶盏,和擦嘴的手帕。

下人上前等候吩咐,“大少爷。”

“把这东西都先撤下去。”穆邵卿一边说着话,一边解着手腕衣袖的扣子,转头对家里的男家丁吩咐,“把这桌子也先撤了。”

一见这架势,穆邵礼哪里还敢多待,“那什么,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得……”

“站住。”穆邵卿毫不客气地叫住他,低吼一声,周围的下人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他缓缓起身,一边走,一边扭动着手腕,吩咐:“从今日起,每日除了早上可以给二少爷准备粥以外,他的午饭,晚饭,夜宵都是这个臭豆腐干子。如果一份不够,那就两份!”

“那个……大哥……我这时间差不多了。”穆邵礼抬手,指了指腕表,“真的得走了,快来不及了!”

“慌什么!”穆邵卿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紧紧扣住,用力一掀,二哥便一个重心不稳。

就在穆邵礼以为要跟大地亲密接触,要破相的时候,穆邵卿拉住他的胳膊,拯救了他担心的俊脸。

他长舒一口气,下一秒,“咔嗒”一声,一声惨叫响彻穆宅。

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惨叫。

穆栀和青鸽躲在门外,偷偷地看着穆邵礼被穆邵卿揍得鬼哭狼嚎,最后都不忍心看地捂住了眼睛——虽然手指张开,留了足够看清场面的缝儿。

最后的最后,穆邵礼几乎是被下人架回房间的。

然后见穆邵卿十分淡定,沉声吩咐,“去给他请个儿大夫来,这几日二少爷也出不了门,要是有来找,便说陪着小姐在家做游戏。”

于是——

穆栀虽然是“禁足”,但几乎可以说是被供在家里的。

穆邵礼却是被熊揍了一顿,躺在床上一个了一个礼拜,美其名曰:休养。

回到房间,青鸽跟穆栀说,“阿善大哥这几天就住在老地方等小姐,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去就行。”

因为青鸽回来的时候,穆邵礼在房里陪着她,后来也一直没有跟她独处的机会,所以现在才告诉她。

“行。辛苦你了。”穆栀笑着拍了拍青鸽的肩。

“可是小姐,你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啊?”青鸽犹豫许久,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我能够什么危险,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去去就回。”穆栀看青鸽皱的不行的小脸,“啧”了一声,“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便跟我一起去呗。”

青鸽想了想,虽然她不会什么格斗,如果真遇上什么坏人打不过人家,但好歹可以拖住一会儿,让小姐逃走,便点头。“那我跟你去!”

“嗯。”穆栀点头,她倒不是说说而已,看到青鸽那担心的不行的小脸,也怕她在家左担心,右担心,最后忍不住去跟大哥二哥说了就完蛋了。

“那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去啊?”

穆栀想了一会儿,说:“再等等,我想想。”

……

施家。

“确定处理得干净?”两父子在书房,等下人出去,施恩满到窗户边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次回头问施君良。

“放心吧,已经给了那个人一笔钱离开陵城了。”施君良惬意地往皮质沙发上一坐,双腿搭在跟前的茶几上,双手打开倚在靠背,“当然,等他出了陵城地界,便一辈子也回不来的。”

“倒是仵作那边,确定可靠?要不要我……”施君良偏头看向施恩满,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不用不用,他……我还是信得过的。”施恩满摆了摆手。

施君良叹了一口气,“爹啊,你这习惯得改。”

“什么习惯?”施恩满不明问到。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最信得过!”施君良很自然地开口,像是说了一句最平常的“茶好喝”,“天气不错”这样的话。

顿了顿,他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也罢,暂时不易动他,打草惊蛇,就这样吧。我会找人看着他的。”

施君良的话落在施恩满耳里,施恩满愣了好久,才缓过神儿。

又盯着施君良许久,才讷讷收回目光,满腹深思。

……

青公馆。

“今儿是吹了什么风,二爷终于想起在我这儿住下了。”餐桌上,乐爷拿过杯子,就是一口白酒,“要知道,先前可是邀请了你好多次住过来,你都十分爽快地拒绝!左请又请也难得请来今天这么一回的。”

蔚擎没有喝酒,就着手中的茶盏,用茶盖子拨弄茶叶玩儿。

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侧过脸,望了一眼门外沉沉的夜色,掀开薄唇,“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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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儿

宋公馆。

“啪!”

宋景林听完穆文熙讲完白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后,刚拿起的筷子便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景林,母亲下个礼拜就回来了,你说是我们去还是……”穆文熙也是愁得不行,原本白天从医院出来就去找宋景林的,无奈他有个会要开,一等等到了下午。

虽然穆文熙是穆家的人,但是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

早上在医院,穆家两兄弟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说实在的,她也是看着两兄弟长大的,穆邵卿向来如此,严肃严谨。

但穆邵礼还是第一次见他跟谁甩脸色,更何况还是跟她这个做姑姑的。

她又何尝不明白穆邵礼的气愤,毕竟穆栀是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

穆邵卿打小对弟弟妹妹要求严格,像是长者。

但是穆邵礼不同,穆邵礼是不管穆栀真犯错,假犯错,只要不触犯道德原则的,不管啥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受罚也甘之如饴。

他这样爱护的妹妹,如今眼睛看不见了,本来是好心来医院,却撞见自己未婚夫跟别的女子有说有笑,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若不是看在两家的交情,饶是他打不过宋锡初,也冲上前了。

他们那般护着穆栀,而她这个做姑姑的,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觉得这姑娘真心担心宋锡初,这披着晨露而来,她也着实不忍心,想着还早,过会儿让她回去就行,谁知道……

她想做个好姑姑,但也想做好一个继母……

唉……

穆文熙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你明天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尽管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住家里请家庭医生照看!”说完宋景林拿起筷子,想了想,又重新扣回了桌上,“不吃了!”

然后黑着脸起身,上了楼。

留下穆文熙、宋锡儒和宋秋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穆文熙叹了一口气,转头跟两人说,“没事,你们先吃。”

“我去看看他。”说着也起身,想着宋景林这气劲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又不放心地转头问宋秋歌,“我让厨房给你哥做了饭,温着呢。一会儿你吃饭,走一趟,送去医院给你哥哥好不好?”

“好。”宋秋歌言简意赅,便开始自己吃饭。

因为在军校呆惯了,就几分钟,宋秋歌便吃好了。

她看了看,拿着筷子,碗里饭菜下去一个小坑,还细嚼慢咽的宋锡儒,“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宋锡儒放下碗筷,叮嘱到:“你路上小心。天黑,开车慢点。”

“知道了。”话音落,饭厅哪里还有宋秋歌的影子。

宋锡儒摇了摇头,看着一桌子的菜,叹了一口气,又吃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

楼上书房。

穆文熙端了一杯凉茶上楼,把凉茶放到桌上,上前走到宋景林伸手,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地揉捏。

按摩了好一会儿,宋景林才叹了一口气,抬手覆在穆文熙的手背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医生都说了,你血压高。少生气,少发火。”穆文熙把凉茶递给宋景林,“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宋穆两家又不是一定要联姻才能好。”

“话是这么说。”宋景林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感觉心口的火气缓和了不少,“先生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帮他多照顾着穆家,特别是把小栀交给我了,让我好好替他照顾小栀。”

“你说,先生那般疼爱小栀……现在锡初又一而再再而三做这等混账事,还非让小栀一而再再而三撞见,你说我……”宋景林满脸纠结,端起茶盏又灌了一口凉茶,“你说,究竟是守先生的承诺,让锡初娶了小栀,小栀成为我们宋家的儿媳妇,将来宋家的主母好,还是……不成的好?”

他曾经也是因为一边父母之命,一边心有所属,才让穆文熙等了他这么多年,还委屈她做了一个填房,继母。

就是因为他曾经有过的经历,所以先前也默许宋锡初只要处理得好,跟杜秀蓉在一起也就这样。他们宋家许穆栀半生无忧,也算对穆老爷子有个交代。

可现在……他是知道时代不同,就是不清楚穆栀怎么想,小的时候,她是追着宋锡初要嫁给他的,倘若穆栀要嫁,肯定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

但是现在穆栀一没表态不嫁了,二宋锡初有了杜秀蓉。

“要我说啊,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实在锡初想跟那杜家小姐在一起,我们便看母亲他们的态度再说。何况……”穆文熙柔下声音,轻声讲到,“强扭的瓜不甜,你说,若是他们感情不和,以后又如何生活?”

顿了顿,穆文熙忍不住补充道,“我跟你……还不足以说明这一切么?”

见宋景林点了点头,但眉头仍旧皱的紧紧的。穆文熙又故意说到,“你若实在觉得两家结亲家更好,也不一定非要锡初跟小栀。秋歌不是喜欢邵卿喜欢得紧么?让秋歌嫁给邵卿也可以呀?”

一听说让宋秋歌嫁给穆邵卿,宋景林立马摆手,毫不犹豫地说:“那不行!”

“如何不行?邵卿是穆家长子,也是联姻最合适的人选。再说了,他也是一表人才,不仅能在军校做教官,能力佳;又能顾着穆家家事,够稳重。更重要的啊,我们秋歌欢喜不是吗?”

“就因为秋歌欢喜,才不行!”

宋景林不仅摆手,还摇了摇头,“穆邵卿这小子自然是处处都是好的,我也十分看好他。但他再好,他不喜欢秋歌啊!你说我怎么能把秋歌嫁给不喜欢她的人呢?要是以后穆邵卿有了喜欢的人,照着他那认真的脾性,休了秋歌怎么办?那让秋歌以后怎么活?”

“你也知道担心秋歌啊?”穆文熙笑着反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是秋歌的父亲,就秋歌一个女儿,自然是为她考虑周全。”

“那你有没有想过,小栀也是穆家唯一的女儿?何况她没有了父母,所以母亲和邵卿邵礼才更加疼宠她。你说,你都想得到这些,同样的,即便小栀再喜欢锡初,照着锡初现在的状况,母亲他们不也担心小栀的以后吗?”

听后,宋景林觉得穆文熙说得着实有理,连连点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宠溺地瞪了穆文熙一眼,“敢情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哪敢等着宋参谋长啊,不过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见宋景林明白过来,穆文熙笑盈盈地回答,然后推了推他的肩,“饿吗?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去?”

“你做?还是你让厨房做?”宋景林拉着穆文熙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抬头深情凝望,“若是夫人做,便是饿的;若是厨房做,有些胃口不佳。”

羞得穆文熙抽回了自己的手,嗔瞪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

宋景林看着她抬脚就要出门,低低笑了两声,问:“去哪儿?”

穆文熙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给某个老不正经的做吃的!”

“呵呵……”宋景林低笑了两声后,起身走到阳台,双手插在腰间,望着沉沉的暮色,长叹了一口气。

……

医院。

宋秋歌拎着饭盒到医院,推开宋锡初的房门。

看到的场景就是,杜秀兰坐在病床前,一边替宋锡初夹菜,一边说着话,有说有笑的。

见两人说得开心,有人来都没有发现,宋秋歌抬脚踢了一下房门,“咚”的一声。

那边的两人闻声望过来。

见是宋秋歌,杜秀兰便没有多大反应,还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般跟她打了声招呼,“秋歌来啦?”

宋锡初也没有料到回事宋秋歌来。

虽然是亲兄妹,一是年龄差距太大,二是她打小就不粘他,反而追在穆邵卿身后走,所以两个人其实算不得十分亲近,“你怎么来了?”

宋秋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看向杜秀兰,冷着脸上前,“杜护士,请叫我宋小姐。”

“秋歌,怎么说话的?秀兰过来看看我,顺便送点吃的来,哪有这么针对人的。”

宋锡初是自来把自己当大哥,也习惯性地用长者,命令的语气说话,但是宋秋歌不吃他那一套。

她上前把手中的食盒往旁边桌子上一搁,然后折身走到病床前,将宋锡初眼前的饭啊,菜啊,汤啊,全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犹豫她速度太快,也事出突然,等宋锡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

“宋秋歌!”他低吼一声。

宋秋歌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大哥你忘了,我这个人就这样。我跟杜护士不熟,别秋歌秋歌的叫我,还有,以我跟杜护士的陌生程度,还没法子让我有针对。”

他这个妹妹,还真是他没法管,别说他了,就是他爹也管不了,“总归是别人的心意,你就这样处理,是不是太任性?还不跟杜护士道歉?!”

“杜护士,对不起了。”宋秋歌转过身,竟真的跟杜秀兰道了声歉。

这么听话,饶是宋锡初也愣了愣。

“没关系的。”杜秀兰笑着摆手,刚想说,都是为了宋大哥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宋秋歌冷脸。

“只是啊,我们宋家还没给我哥请护工,就不劳杜护士的照顾了。”宋秋歌冷冷地瞥了一眼杜秀兰的头发,“还有啊,杜护士从事医疗工作,还是少烫头发的好。我哥皮糙肉厚没啥感觉,要是遇到某些难伺候的病人,恐怕就受不了这味儿了。”

早上,穆文熙来的时候,她在。是她送穆文熙来医院后才去的军校。

当时她离开的时候,正撞见杜家姐妹到医院,那个时候没有多想。

只不过,早上的时候,杜秀兰还没做头发,这就转眼功夫,还烫了个头发,也不知道来勾引谁!杜家姐妹可还都真是稀罕物!

“我哥的饭呢,我们家厨子会做。以后,就不劳杜护士费心了。现在我跟我哥有事要说,杜护士还请自便。”宋秋歌阔步走到门口,拉开门,一副赶人的架势,“相信医院里还有很多像我哥这样需要杜护士照顾的病人。”

宋秋歌的语气不好,脸色更臭,怼得杜秀兰憋红一张小脸,硬是说不出半个字,最终幽怨地看了宋锡初一眼,见他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一跺脚,十分委屈地跑了出去。

等杜秀兰跑出去,宋锡初才开口,“满意了?”

“不满意。”宋秋歌将门关上,踱步上前,“就没有一件事是让我满意的。”

“行了,你够了。”经过她这么一闹,宋锡初也没有多大耐性。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宋秋歌长腿勾过椅子,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靠这椅背,“那菜和汤是杜秀蓉给你做的吧。”

对上宋锡初吃惊的神情,宋秋歌“呲”了一声,“杜秀兰既然早上来医院,现在也在,说明她今天上班。一个上班的人,哪来的时间给你做吃的?”

“放眼望去,陵城除了杜家两姐妹这么大胆,谁还敢给你送到这儿来?”宋秋歌白了宋锡初一眼,“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觉得你特别差劲!”

“你说什么意思?”宋锡初沉脸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早上的时候,穆栀是看得见的呢?”

宋锡初错开宋秋歌的目光,闪烁其词,“看得见就看得见,当时母亲也在,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宋锡初这个反应,饶是宋秋歌也气得不行,声调一下子拔高,“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锡初一惊,倒不是因为宋秋歌的声调,而是她说的话,他有些紧张地问到:“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穆栀知道什么才重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秋歌冷哼一声,“你要是不喜欢穆栀,就找她说清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世上没有那么美的事儿!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宋秋歌!”她的话不怎么好听,气得宋锡初满脸铁青,“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得了吧!就你?还抽我?”宋秋歌嗤笑一声,敛神,“我再说一百遍也一样!”

被宋秋歌鄙夷地瞥了一眼,宋锡初简直要气出了内伤,却偏偏……别说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就他没事,他确实也拿她没有办法!

“宋锡初,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是你自己说不想因为妈妈的事怪在穆栀身上,你自己说想好好照顾她的。最后你做了什么?她现在还瞎着,你就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她见宋锡初张了张嘴,不待他说话,就继续说,“为什么当初你说得好好的,转身就变了卦。是出了多么天大的事,前脚说着要好好疼她,后脚就跟别的女人混在一起的!”

“你以为穆栀当年出国,真的是因为她犯错,被穆奶奶强行送走的吗?”宋秋歌瞪着宋锡初,一脸无语加气愤,“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她出国,是因为你吗?!”

“你说什么?”宋锡初震惊地望着宋秋歌,“你知道什么?”

……

青公馆。

凌晨两点。

乐爷大手抹了一把脸,甩了甩头,努力地睁了睁双眼,苦着脸看向蔚擎,“真的还不睡吗?”

蔚擎拿着本书,淡定地又翻了一页,没有搭话。

“都两点了,她今晚不会来了。”乐爷眼巴巴地望着蔚擎,无奈地说出这个事实。

大厅内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蔚擎又翻了一页书,才又“嗯”了一声。

“那什么……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睡了?”乐爷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

“不行。”蔚擎淡淡开口,“她是来找你的。”

意思是,她来找你,你不能不在。

乐爷心底哀嚎,可是今晚她肯定不来了啊,那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坚持就坚持呗,干嘛也要拉着他一起啊!

他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蔚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颓然不已。

“我说……她究竟是怎么招你惹你了?还是欠你钱了,你要这么死等她?”乐爷十分无语,“欠了多少钱,你跟我说,我帮她还给你!或者说要是什么地方惹到你了,我替她跟你道歉赔罪,你就别等她了,成不?”

“那你跟她是怎么回事?什么样的交情,能半夜出来找你?”蔚擎合上书,看着有些抓狂的乐爷,幽幽地问出。

咋一听,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呢?是什么酸酸的感觉么?

乐爷甩了甩头,是缺觉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江湖道义,她不让我说。”

闻言,蔚擎挑了挑眉,重新翻开书,继续看了起来。

这架势,乐爷便知道,他这算是耗下去了。这耗着,不仅是想等穆栀,更是等他说跟穆栀之间到底什么交情。

不就是耗吗?

乐爷也是一狠心,招过下人,“去给我煮杯那个黑色的,特难喝的那玩意儿来!”

下人愣神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东西是咖啡,连忙转身进厨房去。

……

第二天。

穆宅。

由于昨晚上出卖了穆邵礼,害得他现在被大哥揍得只能躺在床上哀嚎。

穆栀听着那声音,是有那么一小丢丢的内疚,但是吧,也又那么一大箩筐的幸灾乐祸。

反正穆邵卿下手是有分寸的,她知道。

鉴于她现在是个小叛徒,此时又是穆邵礼最难受的时候,所以穆栀明智地选择今天先不过去看穆邵礼,刚好,他躺在床上泛疼,没时间过来。

大哥最近也在忙,所以,此时不出府,更待何时?

刚好,穆邵卿忙得没有时间吃晚饭,刚好穆栀现在是“眼瞎”的阶段,穆邵礼是躺在床上的废人,就各自送到各自房里了。

吃过饭,确认了一下大哥二哥的所在地和之后的事,穆栀便拉着青鸽从后门溜了出去。

因为怕人看见,两人都是走的小巷子,等走到老地方,穆栀望着跟前这个——富丽堂皇——的公馆,一脸懵。

“这……这……青鸽……”穆栀指了指青公馆,再看了看青鸽,再看了看眼前的公馆,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瞅了瞅,“这我们走错地方了吗?我记着路没错啊!”

“小姐,没错的。”青鸽看着穆栀的反应,心虚不已,只好说到,“就是这里,至于具体怎么回事,阿善大哥会跟你解释的。”

她拉着穆栀走到后门,穆栀第一次来,门房不认识,但看到她旁边的青鸽,便立马放行,“是青鸽姑娘啊,快快请进。”

穆栀看着门房对自己冷脸,又对青鸽殷勤的态度,突然觉得,她以后好像是出门拉上青鸽就可以放行的人了。

“小姐。”青鸽先是侧身让穆栀先走。

门房一听,便立马明白过来,两人身份的定位,也连忙笑道,“小姐小心门槛。”

穆栀笑着点了点头,在门房的带领下,穿过厨房,走到大厅。

一进大厅,撞入眼帘的便是蔚擎的脸。

只见他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本书,快要看到最后两页了。

今日他倒是穿了一件浅色的长衫,坐在沙发上,翻着书页,倒是多了两分儒雅书生气。

“你怎么在这里!”她今天来可不是找蔚擎的。

可是她明明是来找阿善大哥的,怎么蔚擎也在这里?

难道说,阿善大哥现在在蔚擎手下做事?

穆栀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青鸽,却见青鸽耸着肩,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

蔚擎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抬眸望向她:“你找人?”

“对。”穆栀点了点头,“我找阿善大哥,他在不在这里?”

“阿……善……大哥。”蔚擎将这四个字反复咀嚼了一遍,眸色微微有些暗,“叫得挺亲密。”

“你管我怎么叫。”穆栀也不知道为什么,照理说,看样子这是在蔚擎的地盘,她应当是低一低头的,可每次一遇上蔚擎,她就不知道“低头”这两个字怎么写,一开口就喜欢跟他往上抬。“你就说你这人有没有叫乐承善这个人的吧!”

“谁叫我?”被蔚擎逼着等了一天一夜的乐承善,实在抵不住了,倒头就着沙发躺一会儿。刚眯了两分钟就听见又人叫他,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蔚擎捏着书,意味深长地瞥向乐承善,“乐爷,穆家大=小姐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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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给自家媳妇儿干活,不亏

“穆小姐?!”乐承善转过头来,本来还有些迷瞪的双眼,看到穆栀,瞌睡立马去了个干净。

他连忙起身,上前去拉穆栀。“穆丫!你来安懒!”

走到跟前的时候,又抬手往自己脑门一拍,“哎哟!你敲我这记性!你这眼睛现在看不见是吧!”

“愣着干什么!”乐承善黑着脸吼了一声门口的弟兄,指着跟前的茶几,“还不快来把这桌子搬走!一会儿磕着绊着了!”

乐承善长得可以时候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也没有怎么特别注意形象,汗衫外面随便套了一件褂子,只不过这衣服的料子倒是上乘。

虽然看着是糙了些,但剑眉星目,也是十分的有精气神。

“对对对,还有这个,这个也搬走。”乐承善指挥着,让人把沙发旁放花盆的小桌子也一并搬了去,就这儿只留下沙发……沙发……只有沙发。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拜访,就会看见大厅里,几个沙发围着一块空地摆着。

等东西都搬走了,乐承善才伸手去扶着穆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主位去。“来,你先坐。”

穆栀看着乐承善一个大男人,想小心一些,但又担心自己动作过重,还有些无措,好玩儿极了。

青社的弟兄们看着他们的一把手,现在像个面对学堂先生,没完成好作业的学生。手忙脚乱不说,说话都还开始结巴,还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那个……穆……穆丫,你渴不渴?”

“要不要……喝点什么?”

说完,乐承善想起昨晚上的那黑乎乎的玩意儿,“对了,这里有那个外国的和黑漆漆的玩意儿,你要不要尝尝?”

话落,他又倏地站起来,问穆栀,“你吃没吃晚饭?要不我先叫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还是……你要吃点零嘴什么的?”乐承善说着就往楼上走,“你等……等会儿啊,我记着我昨儿就买了,我马上去给你拿!”

乐承善作为青社的一把手,除了有蔚擎的帮助以外,他确实是有能力。

讲义气,护兄弟,身手不错!关键是,但是该狠的时候又绝不手软!

对那些欺负他兄弟的人,就是直接卸胳膊眼睛也不眨一下。

大厅内所有的人都望着跟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乐承善,一帮子人全部都是属于能吞下鸭蛋的神情。

蔚擎看着如此反常的乐承善,也忍不住拧了拧眉,把书册往旁边一放,转身面对坐在主位上的穆栀。

他仔仔细细地瞧了许久,也觉得她不像是乐承善喜欢的类型。何况她才十六岁过,乐承善怎么的也快奔四十了,不至于……看上她这个小身板啊。

倘若不是……

乐承善的反常又如何解释。

他认识乐承善这么久,跟他一起,除了他在他妹妹那里,稍微有点温柔的味道,还真没见过这个铁血的汉子搁谁那儿像现在这般。

啧!

这小家伙还真是让人意外连连。

不一会儿,乐承善便从楼上抱着一怀抱的东西往楼下快步走来,走得快,还掉了两样,又折身回去捡。

可这一弯腰,捡起来一样,掉下去两样,越捡,掉得越多。

最后还是百福看不下去了,上前去,“乐爷您先下去,我给您捡。”

乐承善好不可爱地猛点头,“好好好。”

然后转身就快步到穆栀跟前,一屁股坐在离穆栀一段距离的地方,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放在了沙发上。

“你看!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麻花,小枣切糕,半空儿,还有果子干儿,还有糖炒栗子……”

“不过这栗子秋天才新鲜,这个是去年存货的了。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就买了点,你就先尝两颗。等过几个月秋天了,我给你买新鲜的。”

“哦对!我还买了爆肚儿,和盒子菜,待会儿叫厨房给你做过来!嘿嘿……”

乐承善捧着那一包糖炒栗子,笑得像个隔壁地主家的傻儿子。

那样子,看着蔚擎眉心跳了跳,抬手食指在眉心揉了揉,思索许久,他总算也是想出了,怎么形容乐承善跟穆栀现在的关系——父女。

此时的乐承善,完全像极了一个女儿奴。

算算年龄,这样说,也没差。

“阿……阿善大哥。”穆栀此时的内心,不仅仅只能用五味杂陈概括。“你先等等,你让我捋捋。”

“好好好,你捋捋。”乐承善想了没想就点头,点到一半,错愕地看着她,一脸茫然,“捋什么?”

这模样,看的穆栀哭笑不得,抬手扶额。

过了好一会儿,穆栀才慢慢开口询问,“所以,你就是那个乐爷……那个青社的一把手?”

“对啊!”乐承善十分高兴地点头。

那模样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厉害吧”四个大字了!

“所以……你把这儿重建了一个公馆?”穆栀就说,她明明记得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墙瓦房的。

“是啊!”乐承善的嘴咧得更开了,黢黑的双眼也亮晶晶的。

“所以……”穆栀转过头,看着蔚擎,“他是这里的二把手?”

说到蔚擎,乐承善便严肃了许多,点头应到:“是的。”

应声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脸看向穆栀,“穆丫,你眼睛不是看不见了吗?”

“我现在看得见啦。”穆栀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意识到穆栀对自己隐瞒,乐承善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失落。

穆栀偏了偏头,质问的眼神,就这样看着他,“那你现在是乐爷了,也没有告诉我啊?”

她才不相信,青鸽会故意瞒着她阿善大哥变成陵城乐爷这件事。

铁定是他跟青鸽说的,照着以前他的身份,青鸽自然不会听他的,但是如果是现在,他的话,青鸽自然是不得不听的。

见穆栀一脸兴师问罪的架势,乐承善把手掌放在腿上,紧张地磨了磨,“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你说你这一去两年,我想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我飞黄腾达了。你走的时候,我答应你会好好努力,现在我做到了吧!”

饶是穆栀,听后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她走的时候,跟他说让他好好努力,是怕他又堕落。

可是这……也太努力了吧!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谁能想到,如今陵城鼎鼎有名的乐爷,当年竟是靠偷抢度日的混子?

虽说努力归努力,但是他伙同青鸽瞒着她,就是不行。

她也摇了摇头,“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你这……”穆栀这话,乐承善第一反应就想反驳,但是一开口,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他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每次遇到穆栀就更是打结。

想不明白索性摆摆手,“行行行,反正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咳……”蔚擎握拳在唇边低低咳嗽一声,提示一下两人自己的存在。

“哦对!瞧我!”乐承善又往自己脑门“啪”地拍了一下,拉过穆栀,“我跟你说,穆丫,我乐承善上面攒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让骂醒我,拉我走上正道。然后才能遇到……”

乐承善说着朝蔚擎方向摊了摊手,“蔚擎这个贵人!”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吧,就一股子蛮劲儿。没啥文化,也没啥脑子。自从你走后,我这脑子啊,就像是那浆糊,越想越糊!”

乐承善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搅和的动作,“还好蔚擎出现,他说,我做,也省得我费脑子,得!一不小心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穆栀瞥了一眼蔚擎,他十分配合地扬了扬下巴,好像是在说,多亏了他。

“是了,你们可都是陵城炙手可热的人。只有我,一个随时即将没命的瞎子,跟你们坐一块儿,我还真是有些忐忑。”穆栀故意酸溜溜地说。

其实她说这话,不是酸乐承善的,而是故意说给蔚擎听的。

但是落在一根筋的乐承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立马满脸的不乐意了,“穆丫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然后一巴掌拍在腿上,朝着门口的几个兄弟,“你们,把隔壁那公馆的人都给我叫过来。老子有事要说!”

话落,就见有人转身扎身进了夜色,然后三分钟不到,便见一群人又涌了进来。

这阵仗,穆栀抽了抽嘴角,咬了咬唇,看向乐承善,“阿……阿善大哥,我是悄悄出来的,你这我……”

“穆丫你放心!他们都是自己人,信得过!要是真有谁敢说出去半句,老子就拧了谁的脑袋!”面对跟前这三四排的人,乐承善一开口,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站起身,“这两天让你们都住这儿,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乐承善伸手把穆栀拉上前,“这位是穆丫。穆家的小姐穆栀,你们都听说过吧。”

众人点了点头,应和到,“听过听过。”

“你们这儿大多人都没见过她,但也有那么几个是知道老子跟穆丫的交情。”乐承善虎目一瞪,扫向众人,“都藏什么玩意儿,出来见见穆丫啊!”

这才从人群中站出来四五个人,都朝穆栀挥了挥手,“呵呵”笑着叫了穆栀两声。

穆栀也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一年半前,我们创立青社的时候,老子就说过,不做青社的一把手,只做我的乐爷。当然,你们可能还是这样默认的。”

穆栀侧过脸看向乐承善,他站得笔直,声音浑厚有力,精神硬气,不得不说妥妥的领导者。

“但是!我想说的是,当时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乐承善说着转身看向穆栀,指了指走出来的那几个人,“我们在创立青社以前,他们这几个人是知道的。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穆丫给的。没有穆丫,我们几个人,怕还是那黑巷子里打滚的混人!”

“虽然这两年穆丫不在陵城,但在老子心里,这青社一把手的位置,一直都是她的!”乐承善看向众人,神情认真而严肃,没有故意沉着脸,却真真的是有威严魄力,“我说这些,不是在征求你们同意,是通知。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承不承认,她就是我们青社的一把手。”

“以后!都给我认准了她!谁要是敢对穆丫不敬,谁要是敢不听穆丫的话,老子第一个收拾他!听到了没!”乐承善中气十足地一吼。

“明白!”

本来声音还是挺整齐的,可乐承善就还是不满意,“没吃饭还是没喝水!老子听不见!”

“明白!”于是洪亮的声音绕顶梁。

乐承善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见穆栀张了张嘴,面色露着为难,急忙说到,“我跟你说,穆丫。你可不能拒绝!不管你应不应,反正我就是这么认定了!”

穆栀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无奈。她干嘛要拒绝,多好的位子,多好的资源可以利用!她又不是傻了!

虽说……恩……她不是实至名归,就也没打算拿着鸡毛当令箭,只不过多一重保障,对她,或许多以后的穆家都是有那么丢丢好处的。

“不不不,你别急。我很高兴。”穆栀连连摆手,解释到,“只不过我家对我管的比较严,多数时间我都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尚不能让他们知道经常出门。所以可能……得委屈你们一些,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我跟你们认识。”

她这话,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听在他们这群人耳里,也十分受用。

乐承善明白过来,也强调了一下,“哦对的!穆丫是穆家的小姐,暂时不便于让人知道她是我们青社的一把手。这个事,我们青社自己人知道就行。在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身份高低之分;但是在外面,见着她,都得给老子恭恭敬敬地叫穆小姐!”

大家连连点头。

过了三秒,有人默默地问:“可是乐爷,穆小姐是我们一把手,我们平时怎么称呼啊。万一不小心漏嘴怎么办?”

乐承善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穆栀,“这是个问题啊……”

“叫穆爷?”乐承善自己说完便自己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太明显了。”

“不如叫青爷吧。”一旁一直沉默的蔚擎提议。

他倒是想到了穆栀可能对乐承善有恩,毕竟乐承善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但唯独有一点,记恩。

只是没有想到,乐承善从一开始就把穆栀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不过这样也不错,他还想着他日离开陵城,他怎么算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亏了去。

现在看来的话,给自家媳妇干活儿,不亏不亏!

乐承善便立马一手握拳,搭在另一手的手掌上,“这个好!”

“青爷好!”

“青爷好……”

对于大家这么迅速地承认,让原本只是想承不承认无所谓,先顶名的穆栀突如其来的受宠若惊。

她笑着朝众人鞠了鞠躬,“你们好……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青社里,多数都是粗人,只有蔚擎和少有的几个人有那么点文化。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穆栀,但是陵城的人,都还是知道穆栀的大名的。毕竟就她的身份,和家境都让无数人眼红,也让无数人退避三舍。

何况她还是个出国留学吃过洋墨水的人,不料这人啊就站在他们跟前,还没什么架子,竟朝大家鞠躬。

于是这好感度便噌噌噌地往上蹿。

“好了,今儿就到这里。改日得空,加上兄弟们好好整一顿。我跟穆丫……”乐承善拍了拍手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跟你们青爷还有事情要说。先散了吧!”

“是!”众人得令便迅速散去。

大厅内便留下蔚擎、穆栀、乐承善、百福、青鸽五人。

“哦对了,穆丫。当时这地买下来的时候,我让阿狗填的是你的名字。”乐承善坐回沙发,拆开一个小盒子,把一盒果子干儿递到穆栀跟前,“你先前不是说出来没地方住吗?这房子也是你的,楼上房间就我和蔚擎一人用了一间,其他的都给你留着,你啥时候想来住就来住。”

穆栀拿了一块果子干儿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慢慢消化这一切。

她这出来一晚上,糊里糊涂成了陵城第一大帮青社的一把手,还糊里糊涂多了一块地和一个公馆!

穆栀深呼吸一口气,她这……比天上下馅饼砸中自己的几率还要低啊!相当于什么好事儿都全摊在了她头上了啊!

虽然说明白了这个事实,但想想,还是有些不太好消化的。

她摇了摇头,偏过头先跟乐承善说了一声谢谢。

“谢什么!跟我还说谢!你自己说都是自己人,现在把我当外人不成!”乐承善浓眉一皱,“再说了,不还是你教我的,做人要知恩图报,什么滴水之恩……什么泉报?我这……反正你也不缺,就先给你了,你啥时候能用着啥时候用,用不着,你就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穆栀以前就知道乐承善特别的实诚,还特别的一根筋,人死理儿。

今天,又一次被他的实诚弄得哭笑不得。

第一大帮,一块地皮,一个公馆,说给她就给她,就跟给她添碗饭似的。

“好好好,我不应当这样讲的。”穆栀看了看时间,先放下了这个话题,敛神,“这事儿我们以后有空再说。今天我来,是为两件事。”

“哦对。你瞧我,一高兴就给忘了。”乐承善顺手往额头又是一下,“那个你给我的那个衣服,我让人去给你弄了。搞回来的消息是说,你那衣服上被加了一种药水,这种药水呢,一般用得少。因为要是喷在衣服上,如果人运动,特别是出汗后,混着呼吸道,会让人的血液的加速循环,然后产生眩晕感,强烈的话,会晕倒。”

乐承善像是背课文一样,一口气背完,“你那衣服,我看像是军校的。我听说你上次去军校了,那衣服是你的吗?是谁要害你?”

穆栀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那药水,对人的身体有什么伤害,或者后遗症吗?”

“那倒没有。当时我问过了,研究所的人说是,这个药水属于半成品,也只是短时间的效果,不接触就没啥事儿。”说完,乐承善又回到了那句话,“你知道是谁害你吗?”

出汗?眩晕?难怪她当时会觉得晕得厉害。

不过……药水一般用得少,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药水……

穆栀想到被捡回来的那双鞋,当时穆邵礼分析的是,针脚细密,说那是出自女人之手。

能接触她衣服的人不多,杜秀蓉就是当时的一个。

而杜秀兰是护士,要想拿到药水,也还算容易。

这样看来,给她衣服弄药水和往她鞋底塞小米的人是同一个——杜秀蓉。

除夕被蔚擎绑走,初一回家,当时就穆家的几个人清楚,在穆家做事的,都是有些年头,那种时候更不会出去乱嚼舌根。

当时除了穆家的人,唯一一个知道她准确回家时间的人就只有宋锡初。

宋锡初肯定不会做这么无聊的是,但是保不准他见到杜秀蓉的时候,不会告诉她。

如果说宋锡初告诉了杜秀蓉,年初时那满城的风言风语便一下子有了合理的解释。

穆栀大脑飞速地转着,情不自禁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眸。

杜秀蓉……

倘若她所有的假设和猜测都成立的话,杜秀蓉在其中掺和的可以说是小打小闹,叫他出去的是施君良的人,悬崖的是再一波……

其他的都有了明确的指向,就只剩下悬崖上的人。

是谁?

陵城这两年新崛起的势力还有哪些?

穆栀越想着,越觉得自己坐的地方不对,这陵城新崛起的,不就自己脚下的青社么?

还有一个外来的背景空白的男人——蔚擎。

如果不是乐承善创立了青社,又是蔚擎挺身而出,救了她。怕是她现在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青社了!

但撇开青社和蔚擎,还有谁?还能有谁?

“穆丫?穆丫?”

乐承善在穆栀眼前挥了挥手,穆栀才收回思绪。

“怎么了?想什么呢?”乐承善关心地看向她。

“没事。”她笑了笑,本来想问第二件事的,但是看了一眼蔚擎,又顿住了。

乐承善这个时候脑瓜子倒是灵光了,立马反应过来,跟穆栀说,“放心吧,蔚擎是自己人。”

穆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她更多的倒不是因为是不是自己人,而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太想蔚擎知道。

但既然乐承善都这么说了,她继续问道,“我父母当年出事的真相,有查到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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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问出这个问题,穆栀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两眼蔚擎。

不过蔚擎倒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神情淡然地垂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回目光,穆栀看向乐承善。

“按照你之前说的去查了,现在除了宋公馆,其他的地方我们的人全都去找过了。而宋公馆里,除了卧室和书房两个地方,也都去过。卧室没去是因为你姑姑在家,多数时间喜欢呆在卧室,我们的人进不去。”

“至于书房,宋参谋每次出来都会上锁,宋家平时也规定,下人不能进去。如果打扫都是你姑姑亲力亲为。里面倒是没有什么人看守,但因不会让人靠近,所以一走近就比较显眼。但是外面不同地方安排了人把手,不管是什么方法,我们都尝试过,都会被发现。”

说到这个问题乐承善其实面色是凝重的,本来就有些黝黑的脸,面色一沉,倒是威严迫人。

穆栀点点头。

那就是可能那份卷宗藏在宋景林的书房或者他们的卧室?

这两个地方,其他人是不好进去。

进卧室她的身份倒是挺方便,只是书房……她估计还得想办法。

不过……穆栀眯了眯眼睛,紧抿着嘴唇,下个月是宋景林的五十生辰,前些日子听她姑姑说准备在宋公馆办他的五十大寿。

“好,辛苦阿善大哥了。之后我自己来就行。”

“你自己去?”乐承善立马眉心拧成麻绳,担心到:“你自己去可以吗?虽然你的身份特别不会引起人注意,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下个月宋伯伯生辰,如果不出意外会在宋公馆宴请宾客。到时候我找个机会进去就行。”见乐承善仍旧不放心的神情,穆栀明白他的担忧,但她有自己的打算。

一旁的蔚擎听到这句话后,眸色闪了闪。

知道乐承善是关心自己,也没有想过跟他争执,便岔开话题。“你让人去打探摸索,有出事吗?”

“没有。”几乎是下一秒,乐承善就脱口而出。

语气斩钉截铁。

穆栀侧过脸看向乐承善,他一脸严肃。

她便知道他是在撒谎了。

于是她轻轻地再问了一遍,“有吗?”

乐承善性子直,不大会撒谎。每次说谎都要反复练习好多遍,抢答或者一脸严肃地说,还是她教他的。

“有……”乐承善也知道在穆栀面前绷不住,有些局促地别开脸。

她就知道!“怎么回事?”

“就准备让人探进书房去看看,在外面被站哨的人抓住了。”

乐承善的话刚说到这里,穆栀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被宋公馆的人抓住,如果一个不好,可能直接被枪毙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毕竟宋景林身份在哪儿,接触的东西也不同寻常,随便轻飘飘的说出一条也能崩人。

“那人呢?有没有事?现在什么情况?”

“穆丫你别急!没事没事。”乐承善连忙摆手,“那小子脑子灵活,就说想进厨房偷点吃的。恰好那天他穿得也破破烂烂的,那小子也干瘦猴精,你姑姑看他可怜,也就相信了。不过为了告诫,让哨兵押进牢里了,说关半年教育教育再放出来。”

闻言,穆栀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因为她查这个,闹出人命来,她可能就……

“你放心吧,他人没事,不过为了撇清关系,我们不能去捞他出来,只能让他在里边儿待上半年。”虽然乐承善是个粗人,但是有些地方还是很心细的,“他的家人我也让人安顿好了,另外等他出来,避一阵风头,把一队黄包车交给他管,定不会亏了他的。”

他这么做,不仅是对他兄弟遭罪受苦的一种补偿,也是为了让穆栀安心。

因为他知道,穆栀虽然有时候总是好心,但最不想别人因为她受罪。

穆栀点点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除夕。”

除夕?

这个时间……不就是她回来的那天么。

“不过说到这个事儿,穆丫你还得跟蔚擎说声谢谢。”乐承善习惯性地一拍脑门,“那天干猴子被抓的时候,还是蔚擎进监狱里把消息带出来的。”

乐承善越说,穆栀的眉心就跳得越厉害。

除夕……

监狱……

警察……

有些画面慢慢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嘴角忍不住抽搐。

她望向蔚擎,对上他上扬的下巴,犹豫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点的措辞,“不会吧?”

蔚擎望着她瞪大的杏眸,晶亮晶亮的,好看的不得了,唇角也忍不住上扬,微微掀唇:“是吧。”

站在一旁的百福,本来还有些迷糊,但是在脑子理一了理。

灵光乍现之间,突然豁然开朗。

他就差一手拍在大腿上,指着穆栀许久,抖得哆哆嗦嗦,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说什么来着!

他就说遇到这妮子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就说她是他们二爷的扫把星吧!

合着转了一圈,从遇上她之前,二爷就因为她来来回回遇到危险。

她竟然还觉得是二爷害她被绑的,呸!二爷为了她一个消息,亲自去监牢,还差点被抓呢!

还被巡捕房的警察追得满城跑呢!

还因为她中了一枪呢!

“哦!”另一旁的青鸽也是云里雾里好久,过了好一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指着蔚擎:“就是你除夕的时候绑了我家小姐啊?!”

青鸽的神情与对面的百福简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别说百福和青鸽了,就是穆栀自己也……一口气提起来,却憋在了胸口,上不上去,下不下来。

她这跟蔚擎究竟是怎么样的孽缘!

原本她觉得,除夕那天她遇见蔚擎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谁知道,现在看来,蔚擎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遇见她。

这种反转,穆栀心里这滋味啊……真的是……一言难尽。

你说要是其他人还好,可偏偏是每次遇上都让她忍不住牙痒想咬人的蔚擎,也是她一再欠人情的蔚擎。

现在倒好,变成了从一开始,她就欠蔚擎的了。

穆栀瞥了一眼蔚擎,这厮倒好,扬着薄唇,琥珀色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的笑意。

落在穆栀眼里,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你说。”蔚擎身体前倾,一开口,穆栀就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见他眼底的笑意愈甚,穆栀在心底大骂了一句自己没有出息。

“说什么?”穆栀瞥了一下嘴。

“你说我们这种缘分,算不算所谓的命中注定?”蔚擎凝视着穆栀,眼里仿佛溺着汪洋的深情。

命中注定你个大头鬼!

穆栀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若是平常,她就说出口了,但是现在知道其实自己欠他更多,腰杆硬气不起来。

“阿善大哥,我可是拿钱与你的。”穆栀转头看向乐承善。

乐承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闻言立马点头,“是啊。”

甚至他还以为,穆栀是说他都现在这个身份了,还拿她钱,立马解释,“这个把,穆丫,你拿钱与我,让我办事。虽然现在不需要那些钱,但对于你阿善大哥来说吧,我还是你的小弟,还是拿你的钱,替你办事。”

“我是想着,这样没有变。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乐承善抹了一把后脑勺,“要是觉得我故意吞穆丫你的钱,我这就叫人给你取来。”

同时还保证地拍胸脯,“你放心,这段时间你让青鸽拿来多少,我都放在盒子里呢,一张都没有用。”

蔚擎看着老实得让人无奈的乐承善,不由得摇了摇头。

乐承善不知道穆栀要做什么,他倒是清楚。不过他也不着急着戳破,闲来无事看她耍耍小性子也蛮好的。

“没有的事。”穆栀看着乐承善夸张的反应也是哭笑不得。她哪里是叫他还钱啊,再说,就算她缺东西,也缺不了银票啊。

“银票啊就搁你这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穆栀连忙拉住作势就要起身去取银票的乐承善,“我是说,我是请阿善大哥你帮我忙的,你帮了我,我自然谢你。”

“但是……”穆栀斜了一眼蔚擎,有些心虚地弱了几分音调,“但是蔚擎不是帮你的忙么,要谢,你帮我谢谢他就成了。”

对于穆栀的话,乐承善向来不疑有他,也习惯顺着她的话去思考,觉着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个回事。

倘若穆丫找他,他找蔚擎,蔚擎再找其他人,其他人又找其他人,这样连成一条线,总不能让穆丫一溜地谢一遍吧。

“你说的也对!是我想得少了。”

见乐承善摸着后脑勺“虚心认错”的模样,蔚擎也差不多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能把乐承善变成这个模样。

平日里,他倒是知道乐承善虽然是个硬汉,但有些事是想不通的,不过顶多表现得肘一点。

但这小妮子一出现吧,就硬生生地给一个铁血汉子祸害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啧!

一般人还真没这本事。

“这怎么能对呢!”就是一旁的百福也看不下去了,索性乐承善向来都没有什么老大架子,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对于下人插话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百福跳出来,愤愤不平,“倘若旁人就算了,跟我家二爷说谢怎么了?再说了,又不是要你跑个几公里去道个谢,人就搁你跟前儿,说声谢会让你少块肉还是会咋的!我家二爷帮你那么多回,连声谢都不会说,真是”

“百福。”蔚擎低低地唤了一声。

一见蔚擎又帮着穆栀说话,百福这心里头就不爽得厉害,即便他也清楚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可这心里头啊,还是……“二爷!”

“谢!我怎么没说谢!每一次我都说了。”说完,穆栀扬起下巴,对着百福抿唇重重地点了点头,见他满脸愤懑,又开口,“不信你问你家主子!”

百福本来就心中郁结,谁知蔚擎还十分配合地点头,回答,“嗯,都说了。”

气得百福血气上涌直冲脑门,差点晕了过去。

要不要这样偏袒!

要不要这样纵容!

你都横着躺进医院了,一声谢谢就完事儿了了吗!

突然百福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可是……”蔚擎看着穆栀翘起唇角有些小欢喜的模样,又道,“除夕那件事好像还没谢。”

一瞬间,百福和穆栀的神情颠倒调换。

百福是看着蔚擎后脑勺欣慰地拍了拍胸口,还好他家二爷脑子还没有完全糊涂,还有救,还有救……

而穆栀则是提起一口气憋在胸口,缓缓地吐出。

突然灵光一闪,那晶亮的杏眸里闪烁着光彩。

她突地站起身,小手负在身后,踱步到蔚擎跟前,“二爷……你是青社二把手?”

蔚擎拧了拧眉,这下是不明所以了。缓缓点头。

“我现在是青社一把手了吧?”

蔚擎挑了挑眉,望着她眼底的精光,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十分乐见。“嗯。”

“还记得么?”穆栀歪着小脑袋,杏眸弯成月亮眼,灿然一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可爱灵动的神情,男人一下子看带了,怔了怔,“什么?”

下一秒,穆栀长腿一样,在百福的惊呼声中,“啪”地一下擦着蔚擎的肩,搭到了他身后的沙发靠椅上。

于是她单脚着地,劈叉式地用长腿把蔚擎困在沙发之间。

只见她,嘿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小手顺着她的大腿推至脚踝,身体也跟着前倾,朝蔚擎压了下去。

在离他一定距离处顿住,“我管你是二爷还是三爷的,我还是你大爷呢!大爷叫你做点事,还要跟你说声谢谢?”

男人挑了挑眉,乍一听,有些耳熟。

其余的人,百福、乐承善和青鸽三人见青鸽这高难度的动作,再听她这霸气的话,都惊呆在原地,一瞬间忘记了反应。

只有蔚擎愣了两秒,恍然,哦……想起来了。

先前在六婆的摊子那儿,她好像跟他说过这句话。

“呵呵……”蔚擎失笑,胸腔溢出轻笑,愉悦而轻扬。

没想到她当日壮胆子胡乱的话,竟然还一语成谶,竟还真成大爷了!

不过……

蔚擎眼底精光闪过,倒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衣袖。

“我这个人,自来是看什么人做什么事,但也从来不白做。别说二爷三爷,大爷,就是天老爷,我出过的力,也得跟我说个谢字。”

闻言,穆栀暗叫不好,想用这招蒙混,看来是行不通了。

“不过嘛……”男人状似随意一抬手,虚握住穆栀大腿,目光清浅地望着穆栀恼红的小脸,另一只手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拽。

穆栀便整个人重心不稳栽倒下去,男人顺势一手长臂揽腰,一手握着她的腿,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浅浅扬唇,“你是自己人,咱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然不用说谢。”

穆栀:……

青鸽:???

百福:!!!

乐承善:???!!!

他一抬手,直接拍在脑门上:“哦!”

“这就是你说的终身大事?!”乐承善激动不已,他就说,蔚擎在陵城两年,那完全可以说是不近女色。

前些日子,他生辰,明明早前说好跟他不醉不归,结果临跟前儿人跑没了影儿,差着百福送来贺礼。

他要他贺礼作甚?又不差这贺礼!

天大的事儿,有跟他喝酒重要?

谁知百福回来跟他说:终身大事!

当时他就不信了,还说笑,这谁都有可能有终身大事,就他蔚擎不可能。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什么终身大事?”穆栀被一手锢着腰,一手锁在怀里,越是挣扎,越觉得羞恼不已,抬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手!”

蔚擎倒一点也不隐瞒,十分坦然承认,“你就是。”

同时把她抱得更紧了两分。

叫你小家伙耍赖皮,怎么的还不能给点惩罚了?蔚擎扬眉,清冽如茶的眼底漾开圈圈笑意。

“阿善大哥!你都不帮帮我!”挣扎无果的穆栀只好求救地看向乐承善。

谁知乐承善呆呆地望着他俩,看了许久,慎中地点了点头,冒出一句,“恩……不错不错,很配的!”

配什么配!穆栀简直要被乐承善气哭。

转过头看见蔚擎愉悦的神情,抬手就往他的胳膊狠狠地拍下去,“啪”的一声,却也不见他皱皱眉头,反而笑意更浓。

“你给我放手!”

看着穆栀气鼓鼓的双颊,男人低笑两声,还揶揄到:“伺候大爷,二爷责无旁贷。”

“你!”他真的是故意的!穆栀气得不行,她感觉如果会的话,头顶都要冒烟了!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突兀的娇俏声从门口传来。

除了蔚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抱怀中人,其余几人皆是闻声望过去。

只见门口走进一个穿着粉色洋裙,白色小高跟的女子,头发做了精致的卷。

看起来算的上半个俏佳人了。

她此时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包,气呼呼地瞪着她和蔚擎两人,那模样就差眼里冒出火来。

“小花怎么来了?”乐承善看到门口的姑娘,关心地问,“你一个人吗?有人跟着你吗?”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花!蔚大哥都帮我取过名字了,我叫芜衣!芜衣!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记得住!”乐芜衣一边叫嚷着一边往里走。

恩……她一开口,就不是什么佳人了。

乐芜衣是乐承善的妹妹,本名叫乐小花,一直跟着父母待在乡下,两年前乐承善父母去世,乐承善才把她接过来放在身边,也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乐芜衣这个人,穆栀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乐承善提起有乐小花这个妹妹。不过……后面怎么改的名字她就不知道了。

怎么说呢,确实比以前的名字好听很多。

“你给我起来!”乐芜衣走进来,直冲蔚擎跟前,伸手就要来拽穆栀。

穆栀倒是想她把自己拽起来,可是在她伸出手的前一秒,蔚擎抱着她起身躲过。

他抱着她,也不放下她,就这样横抱在怀,站到一旁。

“她是谁?为什么要你抱着她!”乐芜衣气得小脸皱在一起,噘着嘴瞪着蔚擎,不满地问到。

“小花啊……她……”

“芜衣!”乐承善刚想开口介绍,就被她打断。

乐承善愣了愣,点了点头,“好好好,芜衣芜衣。”

“来,哥给你介绍,这位是……”

“她身体不好。”蔚擎打断乐承善的话,朝他递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然后转身抱着穆栀就朝外径直离开,“我送她回家。”

乐承善怔了好几秒,然后大脑又转了好几圈,才勉强有些明白,蔚擎这是不让他告诉乐芜衣穆栀的事儿。

看着蔚擎抱着人三两步走出了公馆,乐承善连忙把刚才抱下来的零嘴手忙脚乱地塞到青鸽手里,“给她拿回去。”

“哥!那是谁啊!”乐芜衣想追出去,可是乐承善拉住了她,气得把包包往旁边沙发一扔,生气地问到。“她怎么可以让蔚大哥抱?蔚大哥怎么可以抱她!”

“就……说是终身大事。”乐承善一般也没有想过撒谎,反正他觉得蔚擎跟穆丫搁一起,他是觉得超配的!

“什么?!”

尖叫声一路上扬,乐承善慌忙捂住耳朵,还顺带揉了揉。

被乐芜衣这一声尖叫,乐承善感觉脑子又好使了不少,他觉得还是蔚擎想的好,还好方才没有让他跟乐芜衣介绍穆丫,照着乐芜衣这性子,倒是保不准明天会不会全城的人都知道穆丫来了青社。

看着跟前的妹妹,乐承善也是有些纠结,也不知道父母在家怎么把她养得这么骄横的,明明他家以前是饭都吃不起那种,怎么比起被捧在手心长大的穆丫,反倒他妹妹更蛮横呢?

真是奇怪!

……

月色正好。

这边蔚擎抱着穆栀走在月下的小巷子里。

万分轻轻拂过,月光静静流淌,将两人的身影交叠在青石板上,唯美而静谧。

“抱够了吗?”穆栀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还不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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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这就难办了

蔚擎脚步顿了顿,低头凝视着怀中这精致的脸蛋儿,眼底扬起一抹浅色月光。

感觉男人停住脚步,穆栀以为他要放自己下来了。

谁知道男人不仅没有将她放下,反而往上颠了颠。

然后缓缓掀唇,“最近吃得不错。”

穆栀:“……”

这不就是变相说她旁么?

穆栀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嫌重,就松手!”

“自然是重的。还可以再重些的。”怀中的小猫炸毛,蔚擎反而愉悦地扬起了唇角,“毕竟是会越来越重要的。”

男人身后的百福和青鸽,两人拎着乐承善塞到怀里的零嘴,跟在身后。

听着他直白的话语,百福嘴角不断抽搐,倒是青鸽羞也不是,望着被欺负的穆栀恼也不知,只能咬着下唇,苦着脸跟在身后。

穆栀深呼吸一口气,行!要抱着,那就抱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抱了,再说了,也不是她吃亏,索性她懒得走路,就当叫了辆黄包车吧!

估计被蔚擎知道她此时的想法,那扬起的唇角会立马僵住,恨不得将怀中人儿的脑子撬开看看究竟是怎么长的。

因为穆栀是悄悄出来的,所以本来都是绕着巷子走,尽量避开人群的地方。

只是穆栀看着移动的夜色,疑惑地抬头,坚毅的下巴撞入眼帘,张了张嘴,最后明智地选择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本来是想问蔚擎怎么知道她从这巷子中的这条路线回家的。

但是想了想,他也算几次翻墙找她,刚刚乐承善说他在青公馆有房间,从青公馆到穆家,那他应当是不陌生的。

只不过这些老巷子,她也是摸索了这么多年才熟记于心的,他怎么在短短时间内就……

算了算了,她摇了摇头,把疑惑压下。

转过一个巷子口,穆栀目光随意一扫,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身体一僵,连忙抓住蔚擎的衣襟,“等下,快退回去。”

不明白穆栀怎么回事,但是蔚擎还是立马照做。

“先放我下来。”穆栀轻轻拍了拍蔚擎的胸膛,歪着头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蔚擎眉心轻拧,他顺着方向望过去,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见穆栀着急的模样,也不再逗她,将她放下。

等脚落地,穆栀倚着墙,将自己融进黑暗之中,望着视线尽头处的一男一女。

宋锡儒?

穆栀望着他瘦削孱弱的身影,虽然离得远,但看身形和气质她便能笃定是宋锡儒。

不过他旁边的女子,因为距离太远,她倒是看不怎么清楚。

这个时辰,照常理而言,宋锡儒应当是早已在宋公馆歇下了,今晚怎么出来了?

两人缓缓走来,穆栀一直躲在转角处,看着两人由远及近。

慢慢的,在视线内清晰。

宋锡儒旁边的女子穿着保守的元宝领的旗袍,长裙至脚踝。她一直含着胸,低头看着地上。有些熟悉,但穆栀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宋锡儒谈恋爱了?

这是穆栀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等两人从这个巷子口走过,穆栀才从转角走出来,看着两人并肩而行,月光混着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见穆栀准备走出去,蔚擎立马抬手扣住她的肩,“你做什么?”

“那个,我还有事,你回去吧,送到这里就行。”说完,穆栀朝青鸽招了招手,小声到,“走了青鸽。”

她拉着青鸽,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跟在宋锡儒身后。

“二爷?”百福看着站在原地望着穆栀背影的蔚擎,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只见他家主子,抬脚上前,别说回头,就是连回答都没有应他一声。

看着蔚擎朝穆栀走去,百福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今晚不把穆栀送回家,他家二爷是不会回去的。

穆栀拉着青鸽躲在有些店家门口的柱子后面,或者藏在没有收摊的铺子底下,看着宋锡儒两人就这样走着。

两个人走的不快,不疾不徐,也没有怎么多说话,就是一个人望着前方,一个人低头看路。

穆栀抬手抓了抓脑袋,甚至不解。

这……不像是谈恋爱的状态啊。

她倒是明白人与人之间各有不同,可是这花前月下,出来约会的,还能不说话,这叫灵魂的交流还是脑电波的碰撞?

直到两人转过路口,在一处宅子的后门停下,女子朝宋锡儒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进了屋。

宋锡儒站在门口,看着那女子跨进门口,直到关上那门,听到落栓的响,才抬脚离开。

穆栀看了看这后门,抬头看了一下这宅子的地段,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施家吗?!

刚才那个女子,她就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施恩满三姨太的女儿,叫施君玉!

因为是个女儿,又是三姨太生的,加上施家自来就有重男轻女的“传统”,所以打小施君玉就不受待见。

不过好在,施恩满为了面子,还送了施君玉去上了学堂。

她记得那个时候,施君玉就是一个特别安静的女孩,她就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听课,安安静静地看书,不跟谁聊天,也不跟谁玩。

放了学堂后,就默默地收拾行李自己回了家。

当然,与其说她比较安静,还不如说她有些孤僻。

难怪刚才一路上,她都不曾说话,老低着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只是……宋锡儒怎么跟施君玉到一块儿了?

穆栀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疑惑不已。

等她回过神来,见宋锡儒已经从巷子里拐了出来,穆栀慌忙回头,可是偏生这里找不到躲的地方。

眼看着宋锡儒就走了过来,她急得不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力将她拽了过去,一个天旋地转,背抵上石墙,身前突然罩下一团阴影。

“你……唔……”她刚张口,男人的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一捏,痛得她低呼一声。

蔚擎整个人朝她压了过来,身体与身体紧紧相贴,穆栀恼得瞪大双眼。

却见他微微侧了侧下巴,她顺着望过去,看见路灯下,宋锡儒落在地上的影子停下。

她心口跳漏一拍,慌张地看向蔚擎,生怕宋锡儒发现是她。

只见蔚擎的薄唇一张一合,月光下,莹润醉人。

他说:搂我。

见状穆栀立马明白过来,她缓缓抬起手,环住蔚擎的腰,小手慢慢攀爬而上,有绕回了身前,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宋锡儒走过转角,便见一女子被男人按在墙上,虽然说陵城的民风也还是比较淳朴的,但时代不同,许多事不可同日而语。

他顿住脚步,望过去以确定女子是自愿还是被迫。

不过只几秒,就见一双手绕到男人的腰,月光下那双小手更加白皙。

看着那双手,宋锡儒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双手,收回目光,折身离去。

穆栀搂着蔚擎的脖子,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呼吸混合,鼻息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只是她一心都在那停留在地上的影子,并没有发觉现在两人的情况。

直到看见那抹影子动了,然后渐渐远去,渐渐看到了宋锡儒的身影,然后看着他走远,穆栀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收回目光,穆栀回过头,刚好额头擦过一抹柔软。

当即,穆栀便身体一僵,愣在了原地。

她睫毛轻轻地颤着,眼前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世界静止了三秒,反应过来的穆栀才猛地将他推开。

蔚擎不设防,被猛地推开,只不过还好,穆栀的力道只让他腿了两步而已。

他站定,望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皎洁的月光下,染红了双颊。

小女人那似合欢花的羽睫颤得厉害,唇瓣抿得粉中泛白,微微别开了小脸,不敢看他。

男人低笑一声,这倒知道怕了?看来她看上会抓人的小家伙,偶尔还是纸老虎的。

越是看她这紧张的小模样,男人越是觉得有趣。

他上前迈了一步,启唇低声,“你知道的吧?”

男人一动,小女人仿若受惊的猫,立马炸毛地往后跳开,警惕地望着跟前的男人,“知道什么?”

这模样,落在蔚擎眼里,更加好玩儿了。

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狭促的光亮,抬脚继续朝她走去,语气故意抑扬顿挫,“你说呢?”

“我……我说什么?”穆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更像是一种……嗯……

对!就像是猫盯上了小耗子,不着急吃了它,就像先玩儿死它!

这种感觉……真不怎么样!

见小女人紧绷着小脸,仿佛准备时刻干架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知道这个小女人不能逼得太急,蔚擎也不急于一时,点到为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栀呆呆地看着蔚擎的脸上的笑意,随性而洒脱,那清冽如茶的眸子里如平静的潭水,像是映着月色晕开光华。

她是第一次见蔚擎这般开怀的笑,笑意直达眼底,让人看着看着,仿若坠入迷雾,水汽中仿若酵着老酒,一不留神就醉了。

身边“啪”地一声响,穆栀才收回目光,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恼。

尴尬自己竟然看他看得失了神。

气恼他竟然这般戏耍自己。

她看向一旁的青鸽,脚边是一个还在滚动的竹条编的大篓子。

显然,方才青鸽找不到躲处,便随处捞了一个大篓子给盖自己头顶了,蹲在地上假装不在。

因为竹篓子有许多缝隙,又加上这篓子看起来用了许久了,青鸽这一盖,编好的头发被崩坏的竹条给挂住,生生给扯得乱七八糟。

穆栀看着她滑稽的模样,饶是她努力了一下,也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最后是穆栀看着头发乱糟糟的青鸽,笑得不由得直不起腰,而蔚擎则是静静地立在一旁,凝视着笑得不能自已的穆栀,宠溺地扬起薄唇。

当晚,蔚擎把穆栀送回了穆宅后门。

鉴于青鸽并不知道他曾在穆家来去自如,甚至几次深夜进了她家小姐的闺房。

蔚擎便在后门处便顿住了脚步。

穆栀带着青鸽进了门,关门落栓,蔚擎还站在原地。

这个时候,百福实在忍不下去了,“二爷,穆小姐都进去了。”

“嗯。”蔚擎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您……”还不走?要站着等天亮,穆小姐出来端你一碗早饭吗?百福翻了个白眼,在心底嘀咕,当然不敢说出来。

“百福。”蔚擎望着这穆宅的后门,目光沉沉,突然问到:“一般成婚,要有多久的时间筹备?”

百福脑子一懵,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回答,“一般人家出嫁要提前三个月准备。如果……”

百福顿了顿,也抬头望了一眼穆宅的后门,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咽了一口唾沫,道,“如果是大户一点的人家,可能要提前半年,甚至更久筹备。”

“这样……”蔚擎颔首,转身朝巷子外走去,“现在是三月,倘若提前三个月便是五月,倘若提前半年……那便往上个月去了。”

算到这里,蔚擎一瞬间皱紧了眉头,啧!这就难办了!

百福看着蔚擎自己嘀嘀咕咕,然后一会儿点头,又一会儿摇头的,不明所以,不过总算是要往回走了,便抬脚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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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给我跪下

过了冬日,天亮得越来越早了。

院子里浮动着芳香,檐上的窝又迎回了燕子,开始叽叽喳喳地叫。

本来昨日趁着夜色出去,又加上在青社耽搁了一阵,还跟着宋锡儒在陵城走了大半圈。

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窗户纸透进微光,听到窗外清脆的鸟鸣,穆栀迷迷糊糊眼睛掀开一条缝儿。

两秒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一睡两个小时又过去。

直到迷迷瞪瞪中肚子咕噜地叫了两声,穆栀才恍了一下神,慢慢拉回思绪。

阳光都照进了院子里,穆栀伸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坐起来。

掀开被子,脚刚落地,穿进鞋子里。

旁门便“嘭”地一声被踹开,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于是就这样,两人面面相觑。

时间静止一秒,穆栀眨巴眨巴眼,望着站在门口,同样望着她的穆邵礼,鞋后跟没有提起来的那只脚轻轻一踢,“哎呀,谁在那儿?我的鞋找不着了,帮我拿一下吧。”

说话间,穆栀还弯腰胡乱摸索了好一会儿。

心,扑通扑通跳。

二哥应该没有看出来她能看见了吧?她刚刚好像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让人怀疑的动作吧?这样能不能蒙混过关啊?

脚步声渐渐靠近,一双皮鞋撞入眼帘,紧接着一双白皙好看的手伸了过来,指节分明的手指拈过她的鞋。

随即耳旁一口倒抽气,然后见穆邵礼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蹲下身,伸过手来,握着她的脚踝,替她穿上鞋。

等穆邵礼帮她穿上鞋后,撑着腰直起身,满脸的怨念。

瞥了一眼她的脚,更加郁闷了,“我这来找你算账的,一进门还得先低头,给你穿鞋!我这什么脾气这是!”

望着穆邵礼无语加郁结的神情,穆栀抿唇二笑,梨涡若隐若现,“是二哥呀!”

然后不待穆邵礼说话,抢先弯了弯月牙眼,脆生生道:“谢谢二哥。”

穆邵礼昨儿在家等了一天穆栀过去找他,想着等她主动承认错误,就从轻发落。

谁知道他左等右等,等到下人说都熄灯歇下了都不曾到他院子了找他。

他简直是强忍着冲过来把她从被窝里拉起来的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她行动不方便,可能还有点内疚出卖同伙,需要做点心理斗争。

算了算了,可能明天就来看他了。

怎么的,不管怎么说,也该来看看她心爱的二哥吧!

结果!!

天没亮他就醒了,还起了个大早。

一直等到吃早饭,青鸽说,还没醒。

成!他是个心疼妹妹的好哥哥,女孩子要多睡儿对身体皮肤都好。

可是转眼又过了两个小时……

最终穆邵礼忍不下去了,哪里是心爱的二哥!哪里有内疚!就算行动不方便,抹着院墙都绕着穆宅走了两三圈了!

穆邵礼捂着胸口,气成内伤,一瘸一拐地从他院子走到穆栀院子里来。

听说她还在美滋滋地睡觉,一口气提到心口,更气了!他才不要做爱妹妹的哥哥,抬脚对着房门就是一下。

跨过门槛,乍一眼见穆栀起床自己在穿鞋,心头一喜,以为她的眼睛好了。

可是一秒后,见她胡乱地摸着鞋,那颗心又“啪叽”一声摔了回去。

特别是看着她小手迷茫地摸索,穆邵礼心头的堵又加了一重,上前强忍着痛抽着气弯腰给她穿鞋。

等鞋穿好,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过来是兴师问罪的。

怎么一进门就变成了伺候人的了呢!

就连穆邵礼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服气!

“谢什谢!给我坐好了!”穆邵礼没好气地低吼了一声,望着自家妹妹这灿烂的笑脸,又不忍又膈应,也是没谁了。

他强迫自己别开脸,不看她,咳嗽了一声,故意语气严肃,“我跟你说啊,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嬉皮笑脸的!”

“哦。”穆栀立马十分乖巧地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端坐在床上。

穆邵礼撑着腰,瞥了一眼格外听话的穆栀,心中这不是滋味。啧!他这是不是受虐成性,咋突然听话了他还不适应呢?

“咕噜咕噜……”

闻声,穆邵礼回过头,对上穆栀委屈巴巴的小脸,他深呼吸一口气,好吧,他可能就是一个妹妹奴。

最后他把所有的怨气全都憋了回去,一边拿过架子上准备好的衣裳伺候穆栀更衣,一边朝外叫了一声青鸽,“青鸽,你家小姐饿了,叫人打水,准备早膳。”

然后扭回头,像个老妈子一样,让抬胳膊,让伸手……完全忘了本来过来是为了什么。

穆栀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穆邵礼发现。

等她梳洗完毕,厨房那边简单的早餐也做好了,青鸽端进来放到桌上。

穆邵礼扶着穆栀到桌前,看了一眼她在桌上摸索的小手,又是一声叹气,端起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张口。”

穆栀便喜滋滋地只张嘴便可。

看着穆栀一口一口地吃,穆邵礼这气也一下一下地消了。

“对了,前天晚上,你的分析挺到位的。”穆邵礼夹了一个春卷递到她唇边,突然提起前晚饭桌上的事。

穆栀咬春卷的动作一顿,缓慢地咀嚼了两下,嘴里包着春卷模模糊糊解释,“恩,在国外有个同学偏爱侦探类。无事的时候跟他要了两本来看。”

“像是什么埃德加·爱伦·坡的《莫格街谋杀案》,还有后来法国家爱弥尔·加波里奥模仿《莫格街谋杀案》写的《红色案件》,都还挺精彩。”

“哦对了!还有连载在《海滨杂志》上的一个叫柯南道尔的关于一个叫福尔摩斯侦探的故事也很好看。”

“可能是看多了,就自然思维吧。”穆栀假装不甚在意,一脸天真,故意停止咀嚼,偏头问到,“怎么了?”

“没事,二哥就随便问问。”本来穆邵礼还在想她这个妹妹这次回来几乎是脱胎换骨。

他昨日躺在床上有细细想过,毕竟从她回来开始,发生了这一系列时间,虽然都是他跟大哥在走访忙活,但如果仔细想来,每次重要的线索和症结点都是她提出来的。

如果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回两回就是了,可这回回都能撞上就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穆邵礼又将剩下的半个春卷塞进她嘴里,她这说得也在理,没什么问题。

五日后。

俞子美回了国。

一回到陵城,俞子美便听人说穆家小姐又是落崖,又是眼瞎的,惊得差点晕了过去。

所以一进穆家的大门,走到大厅,转过身看向穆邵卿和穆邵礼,便是厉声低吼,“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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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甘愿受罚

“奶奶?”穆家两兄弟刚把俞子美迎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候关心,便被一声斥责。

两人先是一懵,随即想起来了是因为什么,将疑问的话咽了回去。

俞子美沉着一张脸,厉声,“还不跪下!”

看着自家奶奶一手撑在桌上,气得脸色铁青,两人“噗通”便跪了下去。

那声响,听得大厅里的下人都心头一颤,感觉膝盖一疼。

“桂馨!”俞子美深呼吸一口气,“请家法!”

桂馨本来一听叫她,便上前去准备扶着俞子美坐下,却不料是让她请家法。转眼看着在跟前跪得笔直的两位少爷,怎么说也是眼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心疼的,不由得迟疑地唤了一声:“老夫人……”

“我让你请家法,你叫我作甚!”俞子美瞪了一眼桂馨,眉目一沉,威严自露,“还不快去!”

桂馨看了看气得脸色沉得厉害的俞子美,再看了看两个孩子,虽然不忍,穆邵礼冲她使了使眼色,心下叹了一口气,折身去取了藤条。

穆邵礼是不想让桂馨姨为难,但看到亮出那藤条还是忍不住虎躯一震。

毕竟前几日刚被穆邵卿揍了一顿,才将将好一些,这又要被奶奶揍……穆邵礼在心中泪流满面。

俞子美接过藤条,握在手中,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啪”地一下打在桌角,“我出国前,怎么跟你们二人说的?”

听到这个问题,两兄弟立马陷入了沉默。

这反应,落在俞子美眼里,更生气了,又是“啪”地一下打在桌角,桌角一道印子,“说啊!”

“好好照顾小妹。”穆邵卿跪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奶奶,是孙儿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妹。如果不是孙儿坚持,小妹也不会去参加演习,最后也不会受伤。奶奶您动手吧,孙儿甘愿受罚。”

“甘愿受罚?”俞子美举着藤条指着穆邵卿,拿着藤条的手都哆嗦了,“甘愿受罚能让你小妹眼睛好起来吗?!”

“奶奶,这事儿不能怪大哥。大哥让小妹去,其实也是想让小妹和宋锡初培养培养感情,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后面的事。”穆邵礼知道他大哥总是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这段时间已经够内疚自责的了,看到奶奶生气,怕是心里更是愧疚得要命吧!

他忍不住跟俞子美解释到,“原本出发点都是好的。其实小妹出事,大哥比谁都难受的。”

“你不说话,就以为奶奶把你当哑巴啦!”俞子美没好气地横了穆邵礼一眼,“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先开了口!”

俞子美拿着藤条转而面向穆邵礼,“我走前怎么说来的?叫你不要带坏了小妹,你怎么听的?左耳进右耳出吗?”

穆邵礼:??

她这……说他其他的还行,这……怎么就算是他带坏了小妹呢?怎么放到一起的?

罢了罢了,让她说,让她说,省得她心里憋着,难受。

“还有啊!你说说你大哥有时候比较犟,你也不拦着他!别说有没有危险,就说演习,那么累,那么辛苦,怎么的也会磕着绊着!”

“你说你说着爱你小妹,怎的这不心疼她了?怎的这就不拦着你大哥了!平日里,你不是挺能说的么?”

俞子美越说情绪越激动,甚至两眼含泪,“你看看你小妹什么样了,眼睛都看不见了,都这么久了,你们……你们竟还瞒着我!是非要等你小妹送进手术室才肯给我这个老婆子说吗?!”

“奶奶……”一听俞子美的声音都变得哽咽,穆邵礼这心更软了。

刚想开口劝两句,就见俞子美抬手抹了一把眼,带着哭腔地低吼了一句,“别叫我奶奶!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孙子!”

穆邵卿穆邵礼两兄弟见状,皆是一怔,同时拧眉垂下了头,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话落,俞子美自己也明白刚刚的话过重,深呼吸一口气,才又缓缓哽咽道:“你们说,要是你小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们死去的爹娘交代,怎么有脸去见你们的爷爷!”

“奶奶,我们知道错了,您罚我们吧!”穆邵卿抬起头,一脸认真恳切的神情。

可就是这样,俞子美才越是下不了手。

但又想到,在她不在的时候,她捧在手心的孙女在这边经历生死,她都不知道她的囡囡那个时候害不害怕……

在她囡囡最需要人在的时候,她竟然不在这里。

她一想到,她的囡囡从悬崖上掉下去,想想心都一下一下地紧。

俞子美缓缓地举起手中的藤条,藤条在空中微微不住地颤抖。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犯了错,总是要受罚的。

惩罚不是为了谴责之前的过错,而是为了以后不再重蹈覆辙。

最后俞子美心一横,狠狠地将藤条朝穆邵卿背上抽去。

长兄如父,她不在家,便是穆邵卿做主。即使不是他犯了错,他也难逃责任。

突然一道身影冲过来,“啪”地一下抽了上去,一声吃痛扬上房梁。

“囡囡!”

“小妹!”

三人异口同声。

俞子美惊得一下子甩开了藤条,赶紧上前察看穆邵礼见一道身影冲了过来,同时穆邵卿感觉一道力扑了过来,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一下,还是落在了穆栀的身上。

穆栀跌跪在穆邵卿跟前,靠着他的背,痛得直抽气。

因为她看不见,所以被勒令呆在闺房,说是等奶奶回来了再叫她。谁知道,这左等右等没见人过来,倒是见穆邵礼房里的下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说老夫人一回来就请了家法,让她去救场。

还好她现在眼睛看得见,还好她跑得快,才赶了过来。

跑进大厅,她看到的状况就是俞子美高高扬起藤条。

眼看着就要往穆邵卿背上落下,她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那一下……真疼!

穆栀龇着牙,眼里转着泪花望向一旁的俞子美,委屈巴巴,“奶奶,好疼啊!”

“疼吗?”俞子美蹲下身,拉着穆栀的小手,捧着她的小脸,心疼道,“对不起啊,奶奶不是故意的,奶奶这就叫人给你请医生来。你先忍忍啊。”

“疼啊。”穆栀点了点头,“您以后能不能别请家法了,打在大哥身上,大哥也疼的。”

“好好好,以后不请家法了,不请了。”俞子美立马顺着说。

倒是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反应过来,看向穆栀的眼睛,“小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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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看个好人家

“哎呀,大哥二哥,奶奶都生气了,你们就不要让我再瞒着了好么?”穆栀打断两人的话,抢先道。语气里还带着埋怨,甚至有点“不要这么不懂事”的意味。

留下两兄弟看着她懵得一愣一愣的。

“你看得见了?”俞子美怔了两秒,反应过来,连忙捧住她的双颊,看着她的眼睛,“快来,给奶奶看看。”

穆栀盯着俞子美慈祥脸庞,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奶奶别担心,囡囡没事。你看,囡囡看得见的。”

说着,她特别眨巴眨巴眼,歪了歪脑袋,笑着柔声说,“你看,我真的能看见的是吧?”

俞子美的沧桑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眉眼,心疼不已。

下一秒,一巴掌拍在穆栀的背上,但却用力轻得极了。“你这妮子,怎地这么吓人!你知不知道……”

说着说着,俞子美的声音又哽咽了,“可把奶奶吓坏了!”

见俞子美含着泪哽咽,穆栀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一下,“对不起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您别难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哪里来的以后!”俞子美红着眼“呸”了两声。

“好好好,没有没有。您别生气了,好不好。”穆栀跪在地上,扑在她的怀里,搂着她脖子,撒娇道:“好不好嘛?”

穆栀搂着俞子美,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的。

其实她没有想过要让俞子美这么伤心的,原本也是打算等俞子美回来就坦白的,虽然有点小恶趣味是想让奶奶骂大哥二哥两句。

不过看到奶奶这么难过,自责愧疚不已。

最后撒娇卖萌地安抚了好一会儿,俞子美才收住了情绪,恢复到一家之主的状态。

只不过最后,俞子美还是黑着脸责备了穆邵卿和穆邵礼好一会儿。

虽然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对于穆栀的眼睛突然看得见了,有许多的疑惑,但也就当做穆栀说的,是为了迷惑外人,假装的失明。

毕竟他们奶奶,虽然对于失明的事不再追究了,但落崖是实打实的,要是又把失明的事翻出来,怕是又要把那藤条翻出来了。

吃过午饭后,几人坐在客厅,吃着桂馨准备的水果盘。

然后穆邵卿将穆栀和宋锡初的婚事跟俞子美提了提,又说了一下现状。

鉴于在穆邵卿的意识里,当时在医院,穆栀还是看不见的,所以也并不想伤穆栀的心,暂时且瞒住了杜秀蓉去看宋锡初的事,想着先跟俞子美表一个态,然后等穆栀离开后再细细讲。

“这段时间,陵城也风言风语也乱得很。不过空穴不来风,我觉得即便小妹还是要嫁过去,也得等这事澄清了再说。不能说等用小妹嫁进宋家来堵住众人的口。这虽然是个解决事情的好办法,但这事是他们宋家闹出来的,我是想,不能这样委屈了小妹。”

闻言,俞子美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特别是出于对穆栀的考虑。

是,这个解决办法是好,但是他们穆家的人,决不能有半个污点走在外头,更何况是出嫁。

她的孙女,是捧在手心的宝贝。

出嫁自然是最幸福的事,也决不能作为解决事情或者拿来作为利用。

俞子美点了点头后,又偏过头看向跟穆栀一样津津有味吃水果的穆邵礼,“你觉得呢?”

恰好穆邵礼刚喂进一块水果进嘴里,刚咀嚼了一下,然后她发问,嘴里有东西,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最终还是俞子美皱着眉无奈道:“好了好了,咽了再说。”

穆邵礼点点头,咽下水果后,一开口便是不正经的纨绔语气,“要我说,宋家那小子哪里好了?我看她哪儿哪儿都配不上我家小妹!赶紧撤了这婚约得了,还省得拴着我家小妹,不好找如意郎君。”

见俞子美听后,本来在穆邵卿说话后舒展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连忙收住话头,下巴朝穆栀方向递了递,“不过总的来说,我们考虑的都是外在的条件,欢不欢喜还是我们小妹说了算。要是欢喜,嫁也成;若是不欢喜,那便爽快退了去,好找下一家!”

说完后,又忍不住补充到,“要是小妹开心,就是不找也行!反正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小妹!”

奶奶听了之后,是听出其中的道理了,只不过还是嗔瞪了穆邵礼一眼,“说什么胡话,哪有姑娘不出嫁的!”

不过话落后,俞子美又开口,“当然,有一点你说的确实是,囡囡欢喜才最要紧。”

“囡囡,你看呢?”俞子美转过头看向穆栀,“这婚事,你看着怎么样?”

“唔。”穆栀仿佛猛然被提问,有点受惊地抬头,想了一会儿后,“我觉得啊……”

她抿了抿嘴唇,“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如果非要说的话,要不奶奶跟宋伯伯说,撇开婚约,如果宋大哥还愿意娶我,那再说?”

毕竟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在陵城的影响力也不小,贸然就这样退了亲,恐怕又要成为茶余谈资了。

她也相信,只要她现在说一句不想嫁,她奶奶大哥二哥肯定也能立马去退了亲事。

但有些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何况,不是她对不起宋锡初,是宋锡初先做了丢脸的事,自然不能让穆家跟着丢脸。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没有那么博爱。

她们穆家要是退了亲,那宋家即便再转身迎娶杜秀蓉,人家也可以撇得干净,说是解除了婚约,名正言顺。

倒是他们穆家,要是宋锡初真之后娶了杜秀蓉,还生活得不错,那怕是人都会说是他们穆家人有眼无珠,竟然还退了宋家的亲。

若是之后她没能嫁个好人家,就会有人说活该她找不到好的人家;即便是她嫁了一个如意的,也会有人说她们穆家肯定是看上更好的,才退的亲事。

她不能让穆家因为这件事被泼脏水。

撇开婚约让宋锡初选,看起来是把决定权给了宋锡初,实际上是推给了宋家。

按照宋锡初对杜秀蓉,现在他有得选,肯定选杜秀蓉的。

但是也可能为了关系和地位,还选她。可是她不是也说了么?如果宋锡初还愿意娶她,那再说!

到时候怎么说,就看她想怎么做了。

俞子美思索了许久后,这件事先就这样决定,只不过暂时先等宋景林大寿之后提。

毕竟是五十大寿,也不要说这些事,丧了喜庆。

……

施家。

饭桌上。

“君砚什么时候回来?”施恩满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看向旁边的二姨太,咀嚼了一会儿,咽下说:“他这出国留学的时间也够长了,差不多该回来了。”

二姨太一听说到自己儿子,立马满脸喜色地应下,待会儿就跟施君砚说。

她的反应,让施恩满也十分满意。

点了点头后,又看向三姨太,“你今明儿带君玉去逛逛街,买件穿得出去的洋装,做个头发,再买些收拾什么的。”

刚刚还因为施恩满只说二姨太儿子的三姨太,也不管因为什么,闻言立马喜庆地应到。

“她这年龄也差不多大了,过两日带她去宋参谋的大寿,到时候好好表现,看个好人家。对我们施家也有好处的。”说完,施恩满像是吩咐完事情后,便又自顾自地吃起来。

三姨太听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一桌子只有差点把头埋进饭碗里的施君玉是又喜又忧。

她能去宋家,是不是就能见到宋家二少爷了?

可是……她爹要把她嫁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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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要事要忙,今日不用等更。明晚恢复六千更。十分抱歉,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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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小家伙容易招人疼

“二爷,过两日便是宋参谋的大寿了。”

陵城郊外小屋,百福一边整理着蔚擎的书籍,一边提醒到。

蔚擎单腿盘坐,一腿支起,手肘抵着膝盖,用手托着下巴,锁眉沉思。

倘若今年八月十八迎娶那小家伙,即便是现在提亲也只有五个月时间准备了呀!

“前两日宋家便送来了请帖,乐爷一封,二爷您也特别送了一封,您去么?”

百福抱着那一摞书,在书架子前,按照分类一本一本往架子上放。

蔚擎啧了一声,可问题是,现在那小家伙身上还有跟宋锡初的婚约,倘若再想办法接触婚约,这样一算时间更短了。

“那二爷,宋参谋的寿礼,准备什么样的?”

百福背对着蔚擎,专心地放书,一边放一边地问,也没管蔚擎有没有回答,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

蔚擎指腹摩挲了一会儿下巴,这小家伙的心思又还多着,弯弯绕绕,要拿下没问题,就是还得点时日。啧!这怕是得过明年去了吧!

“要是二爷去,是不是要再去百绣坊再置两身衣服?这回要不要穿西服?”

虽然他知道他们家二爷向来喜欢传统的长衫大褂的,但总归听说宋参谋这回办的是西式宴会,也不知道宋参谋能不能让二爷改一回主意。

蔚擎轻轻眯起眸子,仿若清冽如茶的眸子泛起涟漪,明年……也就明年吧!不过一年之久,他也不急,早晚是他的人。

终于反应过来,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百福,放好最后一本书转过身,看着沉思状的蔚擎,试探性地唤了两声:“二爷?二爷?”

两家婚约取消虽然有点麻烦,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小家伙怪容易招人疼,明年成亲无妨,不过还得想法子早点打上他蔚擎的标签才成,省得这个过去,还有下一个觊觎!

算是做了决定,蔚擎眉宇的神色稍微地柔和了许多,唇角微微上扬,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去。照常。”

百福怔了怔,许久才反应过来,蔚擎说的是要去,寿礼和礼服都照常就行。

三月十五。

宋景林五十大寿,头次在宋公馆办宴会。

整个陵城的富贵人家几乎都请了来。

这次宴会办的偏向西洋风,所以宾客基本都穿的西装或长裙礼服。

难得的宋景林也脱下了戎装,穿上衬衣马甲西服,头发的发蜡头次抹得那么锃亮,黑色的西装裤衬得他的腿笔直,皮鞋也刷的亮极了,精气神丝毫不比穿着军装的他逊色。

宴会上,平日里穿高领旗袍的女士们,特别是还未出阁的姑娘们,多数都穿上了无领的旗袍,少数胆子大放得开的,还穿了低领旗袍。

当然也有不少穿洋装的女士,穿着洋裙,丝袜打底,配着小高跟,洋气得不行。

放眼整个宴会,就只有穆家清一色的着传统服装。

女子上袄下裙,男子则是长衫马褂。

俞子美穿着五福捧寿团花的双襟上衣,优雅端庄。

穆邵卿也脱下戎装,一身墨色长衫,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穆邵礼把他那西装小马甲倒是关进了柜子里,装斯文用的眼镜也取了下来,一身月白长衫,外加霜色的褂子。少了矜贵,多了儒雅书生气。

穆栀穿的是蔓草纹花氏的琵琶襟上衣,用的是空心花扣,别致又可爱。

一家人出现在这个西式的宴会上,本来身份就引人注目,这下穿着更是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放在一堆洋装人群中,显得突入又格格不入。

只不过陵城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穆家这点习惯,也都还并不觉得太过另类。

何况,穆家也不是买不起高档洋装的人家,更没法嚼人舌根之类的。

再说了,即便觉得穆家有些特立独行,也没有人敢说点什么。

穆家三兄妹对大家的目光也习以为常,亦不甚在意。

在穆家,倒不是这等封闭的家族。

平日里穆邵礼也都穿西装小马甲,甚至偶尔穿着背带裤去上街晃荡;穆邵卿多数都是军装,少有时日才穿长衫,穆栀闺房柜子里的也挂着不少洋装长裙,短裙都有。

只不过,特别是随着穆家跟洋人的合作,俞子美更是要求他们在重要场合一定要穿传统的着装,平日里倒是无所谓的。

“老夫人来了。”宋景林和穆文熙亲自上前迎接,“快请进。”

本来穆文熙嫁给宋景林之后,宋景林应当改称呼叫母亲的,但因着穆老爷子穆世泽是他先生,也是领路人,所以唤俞子美老夫人也是一种对穆世泽的尊重。

“原先老夫人回来,景林便应当带着文熙先过去看望您的。只是这几日家里着实忙了些,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宋景林微微弓了一下背,一边陪着俞子美,一边歉意地说。

俞子美哪里不明白,他这次没过来,哪里是因为家里忙。宋公馆再忙,也不至于到穆家一顿饭的时间也抽不出来。

宋景林这次没有到穆家,不过是因为怕她跟他提穆栀跟宋锡初婚约的事,所以这次故意躲着没有过来,想先压一压的意思。

“哪里的话,你忙那些虚礼便不作重要。左右等之后再来也是一样的。”俞子美由着穆文熙扶着自己走进公馆。

闻言,宋景林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秒,变明白俞子美的意思,总归还是要谈的,也连连应下,“多亏老夫人体谅,景林惭愧,改日一定上府上去。”

宋景林和穆文熙一左一右陪着俞子美进门。

穆邵卿和穆邵礼一左一右站在穆栀两侧,跟在身后。

看到穆家的人来,宴会上的人便都先后地端过了酒杯,不过都没有动作,而是稳着看着状况,都捉摸着在寻机会上前。

“小栀。”

本来车祸不怎么严重,他又恢复得快,这么几天,除了结痂的伤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大碍了。

经过上次宋秋歌半夜骂了他一顿,他就想见穆栀一面,问问当年的事。

只是他爹知道杜秀蓉去医院看过他之后,便接他回家,还不让出门,一直没有机会。

“宋大哥,你的伤都好了?”穆栀望着宋锡初,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环视了他一圈,“今天的礼服不错,很帅!”

宋锡初一怔,诧异地瞪大双眼,“你……你的眼睛……”

“嗯。”穆栀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看得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宋锡初的脑海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在医院,她走进病房,撞见杜秀蓉的那天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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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不要让目光出卖你的心思

“就前两天。”穆栀微笑着耸了耸肩,“突然醒来就能看见了。”

其实她这个也不算是说谎,“两天”本来就是个概数,何况她也确实是突然醒来就能看见的。所以穆栀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是以,宋锡初见她清亮的眸子里一片坦然,也不疑有他。

“真好。”看到穆栀的眼里又有了神采,宋锡初的内心是真的开心的,“你没事了,真好。”

穆栀点头笑了笑,问他,“你呢?”

宋锡初怔了一下,“我很好,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那也挺好。”穆栀轻轻接了一句,随意扫了一眼,见到不远处的杜秀蓉。

今日难得没有穿那元宝领的保守旗袍,反而是换了低领的洋装,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耳环也是一颗圆润的珍珠。因为姣好的面容和皮肤白皙,佩戴珍珠并不显老,反而在温婉中多了两分俏皮,整个人灵气了不少。

杜秀蓉的脸颊略施粉黛,着实比平日里让人惊艳。

穆栀收回目光,抬眸见宋锡初顺着她的目光朝杜秀蓉望过去,有些微的失神,微敛眉色,不着声色问到:“后来,我没有来看你,你没有生气吧?”

闻言,宋锡初匆忙回过神,看向穆栀,讪讪说:“怎么会呢?我这也没什么大事。倒是你,出门不方便,还好你没有来,不然要是再受伤,我爹不得再给我背上抽几鞭?”

“哦?”穆栀佯装生气,“就说你在怪我害你被宋伯伯打咯?”

“没……”宋锡初没有料到穆栀这样说,过了两秒才想好话接上,“我这是担心你,只要你没事,别说几鞭子了,再抽十几鞭子也没事。”

穆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扯了扯唇角,没有搭话了,转身径直到了俞子美身边。

想当初,宋锡初都是一本正经的,别说甜言蜜语了,即便是哄长辈的话都最笨的说不住口。

如今,花言巧语的甜蜜话信手拈来,果真是爱情会让人掉进蜜罐,甜腻腻么?

穆邵卿和穆邵礼遇到这种场景,早已不知道退到了哪儿去。只留下她,跟在俞子美身边,陪着奶奶一起跟上前来的人打招呼。

一会儿是什么商会的,一会儿是什么银行的,一会儿还有几个洋人……

待人来人去,剩下俞子美和她两个人的时候,俞子美微微侧过头,低声跟她说,“囡囡,记住,商会和银行的人定然是不能怠慢的。”

“恩恩。囡囡记下了。”穆栀点了点头。

“不过也要趋利忘本,有时候,别看有的是小商小贩,能与善便不要与恶,指不准经后谁能飞黄腾达,谁能与我们一阵风。”有的身份低一些的,未上前来,远远举杯。

俞子美也笑盈盈地举了举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继续跟穆栀低语。

穆栀继续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问到:“方才过来的有两个是美国人对么?”

“嗯。”俞子美颔首。

“我们不是同德国人做生意么?如今也和美国人做生意了么?”

见她提出这个问题,俞子美眼底笑意深了两分,“问得好。”

“囡囡呀,我们做商人的,眼界要放宽一些,不要只着眼一处。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话的时候,俞子美的视线一直在宴会上来回观察,“虽然现下欧洲打仗打得厉害,德国的实力强,一己之力与英法僵持着。但总归,不到最后,便说不准胜负。”

“再则,可别小瞧了美国人,欧洲人忙着打仗的时候,美国人可没闲着。不得不说,美国人在做生意这块,确实有独到之处。你看着吧,美国虽然现在不是那么上台面,不久的将来,定能走上舞台。”

穆栀听着俞子美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宴会上的美国人身上,有些疑惑,有些讶然自家奶奶的眼光和看法。

“做生意,和做人也都差不多的。不能只看眼前,也要懂得未雨绸缪。要是德国胜了,自然我们生意更好,但若是……”俞子美后面的话没有说,但穆栀自然能懂。

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到,“至少跟美国人交好了,生意不会就此崩断,接不上。不管他们要怎么打仗,也不管谁厉害不厉害,我们要做的是,保证我们的生意一步一步往上。”

美国人?

穆栀确实没有想到奶奶会这样看中美国人,她最多能想到是都不得罪,像是瑞士一般,处于中立。

不过照着近来报纸上写的美国的发展,奶奶说得兴许是没错的,美国也许真能走上舞台。

果然,她的目光还是狭窄了许多。

“不过……”俞子美的语气又突然敛意,多了几分严肃慎重,“纵容生意重要,有一点你要记在脑子里,也要记在心里,我们穆家人做生意是没错,但不做误国害国的营生!知道吗?!”

“奶奶放心,爷爷教的,我没有忘记。”

穆世泽曾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常说,不管那宝座上坐的是谁,管着这片国土的人是谁,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的国家,每一寸都是我们的,不能退让,更不能让人践踏。

那个时候她小,不太懂,但是穆世泽几乎每日一念叨,她倒是耳熟于心。

穆世泽也说,我们做生意,是为让自己强大,而不是成为国家的蛀虫。

穆栀也是在穆世泽去世好几年以后,在学堂听先生讲,才知道,这种情怀叫爱国。

“你呀!”听到穆栀突然提起穆世泽,俞子美怔了一秒,慨叹一声,“也就囡囡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了。你爷爷呀,果真没有白疼你。”

穆栀知道,俞子美是想起穆世泽了,有些懊恼自己提了爷爷。

但俞子美也没有过多的表现情绪,只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此时。

门口一阵骚动,穆栀循声望过去。

只见一个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身旁是一个娇俏的女子,随后是一道颀长的身影。

乐承善进门虎目一扫,便看到了穆栀。

视线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秒,便立马收回了目光,拉着身侧的乐芜衣抬脚朝宋景林走去。

身形移开,蔚擎便整个人地出现在了穆栀的视线范围内。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长衫布鞋,矜贵又儒雅。

跟乐承善不同的是,他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大喇喇地落在穆栀身上,甚至还冲她扬了扬唇。

吓得穆栀连忙看了一眼身旁的奶奶,瞪了他一眼。

被这一瞪,蔚擎不以为意,反而有几分愉悦,浅浅收回视线,折身跟上乐承善。

俞子美何等精明,如何没有察觉,只是不着声色而已。

见蔚擎转身,穆栀才心底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时,余光扫过角落处的施君玉,不同于向来的上袄下裙,今日穿着水青色的洋裙,头发是特别做过的,盘了起来,又在耳畔留了两缕头发,贴着脸颊做了花样式。

施君玉静静地立在那儿,宛如出水芙蓉,清秀雅致,又不失灵气。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最后是在宋锡儒身上,穆栀忍不住扬起了眉梢。

“若有所想,千万不要让目光出卖你的心思。”

俞子美的出声提醒,惊了穆栀一下,转过头,对上她略有深意的眼眸,穆栀突然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话里头的意思是明白的,点头。“囡囡知道了。”

“嗯。”俞子美颔首,浅浅点头。

其实自家的孙儿孙女,俞子美自然是了解的。

三兄妹各是聪明,穆邵卿太过板正,其实是最不适合做生意的。

穆栀虽然聪慧灵活,但实际上也不大适合在商场上的,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自己更是深有体会,一个女人在商场上打滚有多不容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俞子美是最不想穆栀涉商的。

三人中,实属穆邵礼最适合经商的,无奈那混小子,宁可做个风流的浪荡公子,也不愿意从商。她也明白,他不是没有本事,只是着实无心在上。

可三个总要有一个要继承家业,两兄弟不能,也只得先让这小孙女顶顶,照着两个哥哥对穆栀的宠爱,虽说现在都推着,指不定以后便看不下去,不忍心小妹受累,自个儿主动了呢?

总归,她多学一些,在这个乱世中,也是有益的。

宾客基本都到了,宴会也慢慢地热络起来。

穆栀扫了一眼,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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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

“哎呀”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小骚动,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撤换点心的下人连连道歉,吓得不行。

“没事,没事的,你下去吧。”穆栀挥了挥手,让下人赶紧离开。实际上,是她见他过来了,自己算准了时间撞上去的。

那下人又连连道了两声歉,然后立马赶紧离开,生怕再待下去被辞退。

穆栀掏出绢帕,擦着肚子上的污渍,忽略周围各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还好么?”穆文熙看到后,想上前,不过想了想顿足,推了推旁边的宋锡初。他上前来,低声询问,带着责备的语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言,穆栀动作一顿,摇摇头,“还好。”

话落,宋锡初见俞子美朝他望了过来,瞬间意识到语气的不对,立马添加到,“这些下人也真是毛手毛脚的。”

可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像是在指桑骂槐。

她一边擦着,一边抬头看向宋锡初,正好将她眼底的不耐和一些微的不爽快。

嫌她给他丢脸了?

穆栀余光扫过朝她看过来的宾客,有的是好奇的,有的是不屑的,有的是嗤笑的……各有不一。

宋秋歌走过来,拍了一下穆栀的肩,说了一句“跟我来”便转身朝屋里走去。

穆栀愣了愣,抬脚跟上去。

进屋,上台阶,走过楼道,一路上,宋秋歌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是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个人似的。

直到到了卧室,推开门,才撤开身体,双手环胸地朝门框上倚靠,看向穆栀,下巴朝屋里递了递。

穆栀点点头,抬脚进去。

宋秋歌的房间跟她的不同,她的是古香古色的那种传统样式,宋秋歌的房间就是完完全全的西式。

不过房间不像外面是那么华丽的欧式,反而是简单的白色,很干净清爽的感觉。

随后,宋秋歌跟着进门,径直走到衣柜里,手指在衣柜里的衣服随意地拂过,最后定在一件长裙上,食指在衣架上点了点,把裙子从衣柜中拎了出来。

宋秋歌拎着长裙,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地扔给穆栀,“换上。”

穆栀习惯性地接过,展开一看,嘴角抽了抽,“秋歌姐姐,这……”

“恩?”宋秋歌冷艳扬眉,“新的,去换。”

额……穆栀捏着裙子,她也不是纠结说这个裙子是不是新的,也不是说她没有这样穿过,而是……她没有穿成这样出现在她奶奶跟前。

特别还是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想奶奶不开心。

“快去。”宋秋歌又催促了一句,面色已经是染上不耐。

本来宋秋歌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为了穆邵卿去军校以后,更是追求高效率,所以对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容易有些不耐烦。

对于宋秋歌,虽然是清楚她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家大哥,肯定也爱屋及乌对自己好的,不过总的来说,她比较冷酷,所以穆栀还是有点怂的。

讷讷点头,拿着裙子去了里面的换衣间。

“小栀。”

穆栀刚解开一颗空心盘扣,便听见外面传来宋秋歌清冷的声音。

“嗯?”她低头继续解盘扣,听到宋秋歌叫她,自然应了一声。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就在穆栀疑惑要问的时候,听到宋秋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出国接受过新教育的姑娘。”

到此,宋秋歌又顿了顿,穆栀不明所以。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才说道,“不一定非要遵循长辈们定下的婚约。”

“我知道你从小都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会嫁给我哥,做我哥的新娘。”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哥不一定是那个适合你的人?”

“虽然他是我哥,但我并不觉得他是最好的那个男人。”

穆栀脱衣服的手僵在空中,她隐约明白宋秋歌是在提醒她什么,抿了抿唇,她笑着回到,“当然,你觉得我大哥才是最好的嘛!”

宋秋歌也没有再多说,点到为止,反正她话已经说了,明不明白看穆栀了,“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开口。

穿好长裙后,穆栀没有先出去,而是躲在换衣间里面跟宋秋歌问:“秋歌姐姐,你要不先下去吧?我换好了衣服就下来。”

宋秋歌也没有等除了穆邵卿以外的人的习惯,爽快点头:“好。”

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还有盒子关上的“咔嗒”声,“鞋子和搭配衣服的耳坠子都放梳妆台上了。”

说完,宋秋歌便转身出了门。

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穆栀缓了三秒才从里面出来。

坐到梳妆台上,快速地拆了编好的头发辫子,对着镜子学着在国外同学教她的花样盘发做了一个,盘好了后,又微微拉扯了一下,让头发稍微蓬松一点,显得不那么板正,落下一点碎发,多了几分慵懒和俏皮。

月白色、海棠花纹样的丝质的扫地旗袍,衣摆及地。

本来丝质就贴身,加上腰身收得恰到好处,更托显了玲珑的曲线。

宋秋歌给她取得是月白色的耳坠子和海棠色的鱼嘴鞋,跟旗袍确实配得很。

不过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把耳坠子戴上,弯下腰拎起鞋子就朝外走。

好在宋公馆里都铺了地毯,不然这还携着春寒的时候,怕还是有些难受的。

下人都被差去宴会上忙碌了,加上也没有几个人能上来,所以走廊上寂静得很。

穆栀还是不敢放松半分,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到书房。

扭开门手前,还警惕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跟她想的差不多,虽然她带不进来手电筒,房间里也不能开灯,但是因为开着宴会,外面的灯尤其的亮,借着光,还是勉强看得清的。

为了以防万一,穆栀还是决定时刻拎着鞋的好。

她只是扫了一眼桌子上,没有想去翻的心思,毕竟她找的东西是好多年前的了,不会就摆在桌上。

她拉了一下抽屉,发现并没有上锁,脑子里立马冒出里面没有什么重要东西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翻了一个遍。

最终果然无果。

她站起身,看着书桌后面的书架,放着的卷宗,凑上前,按照时间一点一点找,看到想找的那一年,眼前欣喜一亮。

刚准备伸手去拿,便听见身后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

穆栀的心跳漏了一拍,现在出去也不可能,到窗外也不行,窗帘只有半截,环视了一圈后,看到书房的一个衣柜子。

在门被扭开的前一秒,她拉开衣柜子就钻了进去。

只是一进衣柜,穆栀便感觉呼吸声扑面而来,心下一惊,来不及惊呼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唇,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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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今天,你很美

蔚擎?

穆栀惊得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怎在这儿?什么时候的事?他来这里做什么?

脑海中冒出无数的疑惑。

大概是察觉到穆栀没有呼吸,蔚擎松开他的手,撤开前像是恶作剧一般,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力道稍微有些重,穆栀吃痛倒抽一口气。

穆栀以为进门的是宋景林,身体往前倾了倾,想借着门缝儿看看外面的情况。

谁知道,进来的人并没有开灯,反而像是做贼一般小心翼翼。

这柜子是宋景林挂军装的衣服,他平时的常服都整理在卧室,军装全部挂在这里或者办公室里。

本来柜子就不大,这下还容纳了两个人,穆栀还为了观察挤了挤。

蔚擎感觉一道淡淡的幽香,携着体温的浅暖,鼻翕前浮动。

狭小的空间,放大的感官,近在咫尺的女儿香,饶是自制力极佳,男人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锡……锡初……不会有人吧?”

柔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穆栀身体一僵,杜秀蓉和宋锡初!

“不会。”宋锡初的声音低沉中染着喑哑,“这是我爹的书房,不会有人敢进这里的。”

“可……可……可是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我们进来没有事么?”杜秀蓉的声音像是受惊的小兔,战战兢兢,那带着颤的尾音,又容易挠的男人心痒。

“放心吧没事。”安抚的声音里难掩的急切,“我爹重要的东西都在地下暗室,就算我也进不去。”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杜秀蓉的声音里杂着紧张,“你跟我说这些……没事吗?”

“呵……”宋锡初愉悦地哼笑出声,宠溺的柔情溢出胸腔,“谁让你重要呢?何况,这些,你总会知道的,只是早晚的事,不是么?”

“锡初!”一声娇嗔里甜蜜不已,顿了顿又腻着了娇羞,“你小心点,衣服别弄破了。”

“我有分寸。”听声音开始带着微喘,紧接着又是磕着绊着的声音,“你扶着这儿。”

“锡初!”杜秀蓉娇柔的声音小心又轻颤,挠人痒,“能不能……不在这里?”

“乖。”宋锡初喘息着安抚,随后的是杜秀蓉情难自禁的嘤咛轻吟,暧昧的声音交织。

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掩住她的耳朵,企图将那柜子外羞耻的声音与她隔绝。

可这又如何能够阻挡,穆栀听着那声音,脑子里像是什么“嘭”地一声炸开。

让她想起了两年多前,也是在宋景林的寿辰上,她想着马上就十四了,可以嫁给宋锡初了。

满心欢喜地捧着绣好合欢花的香囊想去赠予宋锡初做定情信物。

当时因为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去得晚了,在宴席上没看到宋锡初,便悄悄溜走去找他。

只是没想到的是,宋锡初人是找到了,不仅找到了宋锡初,还找到了跟他在一起的杜秀蓉。

当时,他们也做着和现在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假山后宋锡初搂着杜秀蓉,嘴里埋怨着她所有的缺点,她所有的热情到他那里,全部都变成了自作多情和不耐厌烦。

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宴会上离开的。

那天晚上,她回了穆宅,在火盆里看着亲手绣好的香囊燃成灰烬。

那天晚上,她坐在院子里,看着青石板上婆娑的树影,斑驳了一夜。

那是穆栀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人心的虚伪。

她想告诉俞子美,想告诉穆邵卿,想告诉穆邵礼,想告诉穆文熙,想告诉宋景林……

最后,在她看到奶奶大哥和宋景林姑姑谈论她快14岁了,商量着可以去求个良辰吉日的时候,她沉默了。

她谁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讲,第二个礼拜便出了国。

柜子外的激情渐渐褪去,窸窸窣窣整理的声音,还有娇羞调情的声音,过了好久才不舍地离开房间。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不会去而复返,穆栀和蔚擎才推开柜子门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淫`欲的气味,穆栀强忍着难受,转身到柜子前,想去拿那一年的卷宗。

手刚伸过去,才抽出一小截卷宗,便被一只大手拍了回去。

“刚刚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穆栀搭在卷宗上的手指僵了几秒,习惯性地指尖敲了两下宗册,缓缓收回手,侧过头看向他,“你来这里,是为了帮我找东西?”

语气里满满的怀疑和质问,倒不是她不加掩饰,而是故意。

至少她觉得,她跟蔚擎的关系,还不至于到他就为了帮她查东西铤而走险。上次除夕夜,他是为了乐承善,自然是关系到位。

但跟她……不会。

蔚擎未置可否,只是压低声音,“你要的东西,应该在他说的地下室里。”

说完,他便拉着穆栀朝外走去。

在门口,他小心地拉开门,确定外面没人才拉着穆栀出去。

轻轻地关上门,走廊上是欧式的廊灯,蔚擎转过身才看见穆栀拎着海棠色的鱼嘴鞋,赤足站在地毯上,在深色地毯的对比下,圆润的脚趾头更是白皙可爱。

一想到她刚才也是这样走在这地毯上,可能有人看见,他的神情不禁一沉,“光着脚走来走去,成何体统!”

穆栀一脸茫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把鞋放在地上,弯腰穿上,不明所以,“有问题?”

殊不知,她这一身旗袍本来就是修身,这一弯腰,更是曲线玲珑,风情万种。

看的蔚擎,脸更黑了,觉着还是她平日里穿的衣裙好,这样的衣服往她身上一套,啧!真是贼容易引人犯罪,还好是从柜子里出来后才看到这一幕,要是先看到了再一起被关在柜子里,上演宋家小子偷腥的一遭,他非得破功不可。

“你不知道,女子的足,是只能给丈夫看的么?要是未出阁的女子被人看了足,就得嫁给那人才能保住名节。”

穆栀穿好鞋,起身整理抚平了一下旗袍微起的褶皱,白了蔚擎一眼,“拜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照你这样说,我这样光着脚出去走一圈,还不得把宴会上的人都嫁一遍才行?”

被这突然一怼,蔚擎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遂放弃理论。

倒是穆栀,还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添了一句,“迂腐。”

这两个字,特别是小女人鄙夷的眼神,激得男人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见蔚擎吃瘪,穆栀心情突然舒畅了许多,还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谁知男人一秒敛神,然后突然冒出一句:“缺年货么?”

穆栀眨巴眨巴眼,机械地歪了一下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不然你留着宋锡初作甚?过年么?”

闻言,穆栀无语地别开脸看向一处,表示有些不想跟他说话。

“如果实在缺,我可以勉为其难被你叫做年货。”

这下,穆栀更不想跟蔚擎说话了。

不过对于她留着跟宋锡初婚约,不是想留着他等他回心转意。

而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她意识到,跟宋锡初的婚约,不止是她和宋锡初两个人的事,更是关系到两家。

她不敢贸然,害怕因自己的任性而给奶奶添麻烦,或者处理不当让穆家没了面子,下不来台。

在她没有想好到底怎么做最合适的时候,她选择先避开。

而她也承认,最开始的最开始,她逃出国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杜秀蓉的出阁年龄已经到了,她有一个小小的报复心理。

杜秀蓉把身子交给了宋锡初,除了宋锡初,她不能嫁给别的男人,否则若是被夫家知道她不贞,她这辈子都毁了。

所以,她也只能嫁给宋锡初。

而宋锡初跟她早已定了亲,即便是他想娶杜秀蓉,也得等跟她结婚之后,再或者跟她接触婚约。

以她对宋锡初的了解,除非过了宋景林那一关,除非他是永远不敢提解除婚约的事的。

那只要她一日不嫁给宋锡初,那宋锡初跟杜秀蓉就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关系!

当时她想的就是,反正她还小,不急,看谁耗得过谁!

回来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感觉到耳边有些痒,穆栀收回思绪,抬眸入眼的便是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你在做什么?”

穆栀惊觉自己对他好没有防备,竟然在他面前出神这么久,在她脑袋上捣鼓东西都没有察觉。

说着,她便抬手想去碰,被蔚擎将手按下,然后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好了,离开这么久,该回去了。”

说完,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楼梯处走去。

到了楼梯口,蔚擎十分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穆栀,手掌放在她的背心,轻轻地将她推上前。

穆栀顺着惯性迈下台阶,走到众人的视线内。

这边蔚擎折身去了一个杂物间,然后打开窗户,观察了一下,才翻身顺着阳台旁的柱子跳下去。

当他转身进入宴会厅的时候,众人刚好从看着穆栀的惊艳中缓过神来,但仍旧目光纷纷落在穆栀身上移不开眼。

她这一身月白旗袍扫地旗袍,领子不高不低,是别具风情的水滴领,在领口处挖出一个水滴的形状,露出白皙柔嫩的肌肤。

衣袖是用蕾丝拼接的短袖,在袖口处还串了少许珍珠做点缀,风情中又显小巧可爱。

胸部也发育得刚好,加上盈盈一握的软腰一衬,丰满的同时又曲线尽现。

海棠色的鱼嘴鞋穿上,像极了摩登女郎,可偏偏那月白色的耳坠又多了几分古典,特别是乌黑的盘发上,别着几朵绽放的海棠花,跟旗袍上怒放的海棠,更是相得益彰。

大厅内不少数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宋锡初就是其中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穆栀。从小打大,在他跟前,都穿的是传统的服装,就算有穿洋装,也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从来不知道,穆栀的身材这么好,能让人如此的惊艳。

情不自禁,他的

站在他旁边的杜秀蓉和杜秀兰两姐妹,看到宋锡初眼底的光亮神采,神色各异。

角落的宋秋歌靠在一处,右手轻轻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侧脸朝楼梯处望了一眼,十分满意地扬起唇角。

宋锡儒上前夺过她手中的红酒,又塞过去一杯果汁,“你故意的?”

“嗯。”宋秋歌也不恼宋锡儒拿走她的红酒,偏头看了一眼宋锡儒,“好看吧?”

“美。”宋锡儒颔首,将视线从穆栀身上收回,把红酒放到旁处,又矛盾道:“不好看。”

宋秋歌“咯咯”地笑了两声,说了一句,“二哥,你看,大哥就觉得很好看。”

宋锡儒不接话。

宋秋歌也没有再开口。

他们两人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穆栀这样穿,自然是美,千种风情,万种美色。

但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喜欢她穿成这样被人用不怀好意的眼光觊觎。

穆栀倒无暇顾及众人的眼光,她在国外参加宴会或者聚会也常这样穿,这样的视线她从最开始的不舒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她现在在乎的是她奶奶,俞子美的眼光。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在俞子美面前穿成这样,担心她奶奶接受不了,不开心。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小心翼翼,忐忑地走到俞子美跟前,甚至连穆文熙都不敢开口夸她,小心地观察着俞子美的神色。

“不错不错,我的囡囡啊,长大了。”俞子美笑着伸手拉过穆栀,把她看了又看,语重心长地慨叹,“真漂亮喏!”

“是啊,当初还围着姑姑要糖吃的小娃娃,转眼就变成漂亮大姑娘了。”见俞子美没有生气,穆文熙才敢眉开眼笑地夸赞,“这平日里呀,少见小栀这么穿,咋这么一穿,我这是个女人呀也移不开眼哟!我们家小栀呀,真真儿是美呢!”

“姑姑又打趣我,明明是秋歌姐姐的衣服好看。”穆栀笑着应了一句。

“这样穿也挺好。奶奶呀,出国的时候,见着那些外国穿得好看的那些摩登女郎啊,也想着我们家囡囡穿着,一定比那女郎还摩登!”俞子美也不是老古董,自然也不会因为这小事儿生气。

再则,这也是意外,即便是穆栀喜欢这样穿,她也不没想过要恪守那规矩。

她也确实是想过穆栀穿摩登女装的画面,不过都不及这身行头给她冲击力大。虽然有了那些摩登女郎做过缓冲铺垫,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不过时代在变,她也不是老迂腐,也得跟上的。

俞子美堪堪接受住了,但穆邵卿和穆邵礼,在看到的时候,冲击力不小于自家奶奶。

两人分别从两个截然不同方向同时朝穆栀走去。

穆邵卿拎着从身旁杜靖安身上扒下来的西装外套,长腿迈动,三两步上前,直接准备将外套罩在了穆栀肩头。

在披上去的前一秒,穆邵礼从另一处上前来,手一抖,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条渐变色的丝巾,抬手就给穆栀披上,刚好遮挡住了上半身的风光。

穆邵卿见丝巾确实比自己的西装外套更适合现在的穆栀,也显得更自然,就着举出去的西装外套尴尬地抖了抖,搭回手腕处。

俞子美看着两兄弟对穆栀的保护欲,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笑开的眉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哟!这奶奶没说什么,哥哥先护上了。”穆文熙笑着打趣。

宋景林也低笑了一声,接了一句,“邵卿,邵礼对小栀这么宠爱,以后啊,小初可有得罪受咯!”

“我这两个孙子,旁的总是气得我这老婆子头疼。”俞子美没有肯定宋景林的话,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就这护着囡囡上,还是很称我意的。就是我这老婆子去了,有他们两个在,也是没人欺负得了囡囡,我这也是信的!”

这话里的话,宋景林何尝不明白,只得讪讪地笑了两声。

穆栀拢了拢顺滑的丝巾,是上好的料子。

只不过她二哥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手带这女士用的丝巾。

秀眸环视了一眼宴会,视线越过自家二哥的肩头,落在她身后方向一位女士,恰好少了丝巾做配饰,刚好那女士满含笑意地盯着她家二哥的背影。

穆栀莞尔一笑,怕是她二哥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借来的这丝巾。

穆栀也是陪着俞子美到一旁坐下歇会儿,恰好旁边有面镜子,才发现自己盘发上的海棠花。

想起刚才在楼上蔚擎的动作,有些讶异,他竟然做这些。

借着空闲,她又偷偷侧目多看了几眼,确实别上几朵海棠花,好看多了,就是整个人也灵气了不少。

没想到这厮眼光还不错。穆栀努了努嘴,情不自禁唇角轻轻上扬。

渐渐的,宴会到了跳舞的阶段。

穆栀本来是无意这些的,偏偏宋锡初从对面穿过中央过来,走到她跟前,绅士地伸出了手。

她看了看宋景林和穆文熙笑意的脸,扫了一眼朝这边望过来的宾客,再一眼宋锡初,想起书房里的一幕,强忍着恶心,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另外一边,蔚擎也拉着乐芜衣进去开始跳舞。

宋锡初搂着穆栀的腰,掌心隔着布料贴着她的皮肤,让她不舒服得厉害,只希望这舞曲赶紧结束。

见穆栀垂眸,宋锡初倒是难得的没有不耐和不爽快,而是声音染上愉悦,一路上扬,“今天,你很美。”

闻言,穆栀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还好。”

“我说真的。”宋锡初微微低头,还放柔了几分嗓音,呼吸扑洒在她的额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下推开宋锡初的冲动,抬眸看向他,尽管已经忍耐,但神色也控制不住发冷,“跟平时也没什么差别。”

被噎了一下,宋锡初神色有些挂不住,但视线下移,落在那水滴状的领子上,脸色又缓和了许多。

察觉到宋锡初的视线,穆栀面色一愣,正准备推开他,刚好到了交换舞伴的时候。

她也就刚好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撤开。

却不料,这一转身,一道身影罩了下来,还伴随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手上一暖,不过腰间的手很规矩,一直处于虚搂的状态,只是这莫名的不爽快是从何而来?

穆栀疑惑抬头,便就这样直直地撞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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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有猫腻

那琥珀色的眼眸清冽如茶,穆栀看得还是有一秒的失神。

穆栀晃了一下神后发现,这双眼睛,着实让人容易迷失了自己。

她低头看了一眼蔚擎,还是一如既往的长衫。

在这西装洋服中央倒确实显得太过突兀,可面前这个男人却是泰然自若。

只不过跟平常不同,也可以说跟刚才的人就不一样,面色有些冷漠,就连眼底也有几分淡薄。

穆栀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众人面前的缘故,她还是第一次在蔚擎脸上看到这种神情,突然心底有些不自在,还有些发毛。

“海棠花很漂亮。”穆栀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原本,平日里,蔚擎肯定会酸她两句,气得她嘴角抽搐只想揍人的。

可她说完之后,面前的男人未吭一声。

她抬眸看向蔚擎,坚毅的轮廓,神情像是染上薄霜,带着疏离。

穆栀也不知道这短短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人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两人都沉默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换个女伴。”

身后响起了自家二哥穆邵礼的贵公子音,穆栀还没反应过来,跟前的这个男人,便手牵着她,同时腰间虚扶的手贴了上来,只不过,一秒将她推向了旁边。

转过身落到穆邵礼手上,穆栀也没闹明白蔚擎是怎么了?

她疑惑地转头朝蔚擎望过去,只见他把她推向自家二哥后,便利落抽身离开,留下刚刚穆邵礼换过去的女伴,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穆邵礼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将穆栀的视线拉了回来。

察觉到自家二哥语气中的严肃,她只能装作不懂,反而转过身,一脸天真正直地问:“对了二哥,之前我受伤,他救了我,你和大哥说我不方便,有没有好好谢谢他啊?”

本来穆邵礼都准备好措辞,要再三耳提面命地告诉穆栀要远离蔚擎才行。

谁知道,自家小妹一开口,就见血封喉。

怎么说?怎么说?

小妹这天真认真的眼神,这单纯简单的语气,一本正经的事!

穆邵礼只能又低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不过摸不准蔚擎有没有跟自己小妹说过,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恩,去过了,不过他没有见我。”

“是嘛?”穆栀倒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想借着这个问题,从自家二哥面前解除她跟蔚擎还挺熟的嫌疑。

她讷讷点头,面带疑惑地吐露了几句,“看来他还挺冷漠的,方才我同他说谢谢,都没有理我呢。”

说完,穆栀在心底反复地问了两遍自己,这个应该不算说谎的吧?

毕竟她刚才是跟他说谢谢,他没有理她来着……

最后穆栀自己在心底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恩!不算!

穆邵礼想起方才蔚擎一脸的阴沉,突然也有些疑惑了。

原本蔚擎这样的身份,是不屑于跳舞的,何况他观察蔚擎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他近过哪个女子。

今天突然拉着乐承善那妹妹跳舞,最后跟穆栀跳到了一块,穆邵礼以为他就是冲自家小妹来的。

谁知道刚刚的反应却……

一看到换女伴环节,宋锡初把穆栀换给了蔚擎,穆邵礼便立马站不住了脚。

便立马手邀请一位女士火急火燎地上前,心中便是那千万遍对宋锡初的不满意。

蔚擎是什么人,即便是他现在捧着那杜家小姐在心尖,明面上还是穆栀的未婚夫,先前穆栀因为落难已经跟蔚擎有了牵扯,还把穆栀送到他跟前,不就等于把穆栀往火堆里推么?

穆邵礼心里又庆幸了千百遍,还好奶奶和大哥现在的态度不如先前那么坚决了,也所幸同意了要听小妹的解除婚约。

不然嫁给宋锡初这样的男人,其他的能力身问题不论,就他对小妹的事情上,他就是一万个不放心的!

“是啊。”见自家小妹也有些不满的神情,穆邵礼的心便又松了一口气,应和到,“他这个人就这样,冷酷得不行。”

然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以后你离他远点就是,省得还破坏你的心情。”

穆栀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垂眸,看见自家二哥也是这一袭长衫,脑子里想起方才的蔚擎,不由得失笑。

看来,突兀抓人眼球的还不止他一个呢!

……

一旁的果盘桌前,施君玉迈着轻盈的碎步上前,微微一低头,小声问好:“二公子,好久不见。”

“施小姐。”宋锡儒闻声转身,看见跟前的施君玉,面带微笑打招呼。

施君玉半抬眼眸,看向眼前的宋锡儒。

不似那天晚上的一袭长衫,孱弱中又带着一份坚定。

今日虽然穿了西装,感觉像是要洋气一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瞧着总觉得多了丝丝的阴厉。

她觉着还是穿长衫褂子更适合眼前的男人,携着淡淡的药香,温润如玉。

“施小姐?”

见她怔神,宋锡儒又唤了她一声。

抽回思绪的施君玉,察觉到自己方才想的,心中懊恼,宋锡儒如何更适合,与她何干!

想着恼着便立马羞红了双颊。“对……对不起。”

宋锡儒轻笑了一声,柔下声音,像是在安抚,“你又没有犯错,无需道歉的。”

这一笑,施君玉的脸更红了两分,把头埋得更下了去,“是。”

“用些水果么?”宋锡儒撤开身,为施君玉让了让路。

施君玉连忙抬手轻轻摆了摆,“不用。”

“那……施小姐……”宋锡儒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没有问完,等待着施君玉的下文。

“前些日子,急着回府,忘了与你道谢。今儿来前,便想着无论如何想跟你说句谢谢。”施君玉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弱,“谢谢那天,你救了我。”

“不用记着。”宋锡儒笑道,“遇到那种情况,不管是谁都会出手相救的。”

施君玉点了点头,两秒后又摇了摇头,“总归给二公子添麻烦了,谢谢。”

见施君玉一直埋着头,宋锡儒视线环视了一遭,思索了片刻,弯腰朝施君玉伸出了手,“这位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跳一支舞?”

“啊?”见状,施君玉像是受惊的小猫,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宋锡儒,后知后觉呆呆地问,“我……我吗?”

宋锡儒轻轻点头,又抬了抬手。

见她扔有些害怕,笑着安抚,“别怕,有我在呢。”

这后,施君玉才红着脸,小心地把手放到了宋锡儒掌心。

被穆邵礼从跳舞中央带出来的穆栀喝了一口果酒,放下杯子抬头便看见中间的宋锡儒和施君玉,不由得想起之前宋锡儒送施君玉回府,挑眉,诶……有猫腻!

……

等时间差不多,宴会也结束。

俞子美带着三兄妹跟宋景林夫妇道别,走到大厅门口,穆栀想了想,跟奶奶和两位哥哥说她有事同宋锡初讲,请奶奶和两位哥哥在车里等她一下,很快的。

得到俞子美的同意,穆栀便提着旗袍朝里去。

在角落,穆栀找到了正在跟杜秀蓉道别的宋锡初,她抿唇深呼吸了一口气,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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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我们解除婚约吧

杜秀蓉本来不知道在跟宋锡初说什么,眉眼微弯,掩唇而笑。

杜秀兰站在旁边,倒是比杜秀蓉活泼,“咯咯”地笑,笑得天真烂漫。

宋锡初背对着她,先是杜秀蓉看到的她,倏地敛起了笑意,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她,然后朝宋锡初使了使眼色,随即又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穆栀扯了扯唇角,走上前,刚好宋锡初也反应过来,看到她。

“小栀。”宋锡初有些诧异她去而复返,看了一眼身旁的杜秀蓉和杜秀兰两姐妹,难得像是低声跟她解释,“我送送她们。”

穆栀微微颔首,“送好了么?”

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宋锡初和杜家两姐妹都先是一懵,随即反应过来,面上皆是尬色。

“嗯,恩,好了。”宋锡初竟呆呆地点了点头,讷讷回答。

“我有话同你讲。”穆栀看了一眼宋锡初,后朝杜家两姐妹轻轻笑了笑,“失陪。”

然后也不管宋锡初跟不跟她走,便转身就朝院子而去。

宋锡初看着她挺直的后背,那旗袍勾勒的身段,转头跟杜秀蓉安抚了两句,便脸抬脚跟上。

看着宋锡初离开,杜秀蓉的柳眉情不自禁便蹙了起来,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半垂眼眸,紧了紧捏在腹部的手,抬脚离开。

身旁的杜秀兰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杜秀蓉,又看了一眼宋锡初的背影,气得脸都沉了,跺了一下脚后才追上杜秀蓉。

院子里。

穆栀走到僻静处才停下。

宋锡初腿长,走得也快,穆栀停下转身的时候,他刚好到跟前。

浓稠的夜色中,两个人相对而立。

穆栀望着宋锡初,夜色下身姿高挑挺拔,不得不说,真的是一英姿才俊的男人。

其实,若不是他们的婚约关系,撇开他在对待感情的方面,就其他能力而言,平心而论,她还是觉得宋锡初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的。

宋锡初低头,寂黑的夜,月白的旗袍,两相对比,白隐没在黑中,黑罩着白,身姿绰约,若隐若现。

静谧了两秒后。

“我们准备成亲吧!”

“我们解除婚约吧!”

两人异口同声,却是说得截然不同的话。

闻言,宋锡初反应过来后,方才孕育良久的期待和喜悦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腾腾的怒气。“你说什么?疯了不成!”

原本方才穆栀还想着他撇开这感情方面其他的一点好,在这一刻也是完全消失。

她冷笑着,眼底是满满的鄙夷,“你做的龌蹉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说什么?”仿佛晚风过,宋锡初脑子猛地清醒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在医院宋秋歌说的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措辞了许久,才复而开口,“你是不是知道?”

“是。”穆栀这一次没有逃避,也没有含糊其辞,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说得明白,她仰头直视宋锡初的眼睛,不闪不躲,“今天,和两年前的今天,我都看见了。”

闻言,夜色中宋锡初的身形晃了晃。

不等他开口,穆栀接着声音一凛,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我不知道,你刚刚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要跟我成亲的!”

“至少,我觉得,即便这样,撇开我们之间的婚约。我还是拿你当哥哥,至少我们一起长大,还是有那么几分情谊的,所以我想在事情没有披露出来前,跟你私底下说。可是你呢?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穆栀望着他,觉得又好笑又讽刺。“你明明跟杜秀蓉卿卿我我,甚至……甚至……”

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后面的那种话,“可你为什么还能理直气壮的跟我说成亲的事?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她真的没有想过,宋锡初竟然能这么不要脸,跟她说得出口成亲这件事!

“可是小栀,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你看不管是施家,还是杜家,别说陵城的大一点的世家,就是富庶一些的,家里不都又两个姨太太吗?”

宋锡初一脸坦荡,甚至脸色还带着不明和疑惑。

“你是我宋锡初的未婚妻,打小就是了!你长大了嫁给我,我娶你,有什么不对吗?就算我现在有了秀蓉,甚至可能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女人。”

“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宋锡初的正房太太,不会,也没有想过让任何人撼动你的位置!你又究竟有什么不满的!非要一再拖延我们的婚约,现在还要跟我解除婚约!”宋锡初越说越气,甚至还质问她,“是不是这些年我对你太过纵容,你才这么无法无天了!”

闻言,穆栀气得简直……可以说是气到想笑。

“你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穆栀抿了抿唇,笑着反问,“既然你觉得三妻四妾正常,那为何你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当年宁死也不让你爹跟我姑姑在一起?!”

“既然你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那为何我姑姑进你们宋家门后,最开始那几年处处针对我姑姑?”

“既然你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那为什么在针对我姑姑的时候,连带还要针对我?”

听后,宋锡初想要开口反驳,被穆栀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

抢先继续问到,“难道当初你讨厌我,就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我性格跋扈吗?”

“不!不是的!你自己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迁怒!”穆栀瞪着宋锡初,满脸讥讽,“凭什么你觉得觉得你爹三妻四妾,为你娘委屈。我就要委屈自己嫁给你,跟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大清都没了,你还在做你的什么大男人梦!有人愿意做你的三妻四妾,谁愿意,你找谁去。但是对不起,我穆栀做不到,也不愿意!”

穆栀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强忍着没有大口喘气,绷着脸,瞪着宋锡初缓一缓神。

宋锡初望着穆栀,沉默了许久,缓缓问出:“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同意嫁给我?”

“打从你想三妻四妾那份儿心开始,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同意。”穆栀简直觉得自己没法跟一个还停留在清朝思想的老迂腐理论。

毕竟宋锡初大她太多,他是后来在军校前一年才开始接受新式教育的,骨子里还是传统的那些迂腐。

她也不期望跟他说什么一夫一妻,说什么自由恋爱了,反正跟他说了,对他而言,差不多也是废话。

“现在,我还把你当哥哥,觉得我们之间如果好说好做,我可以退一步,成全你跟杜秀蓉。但是,如果你非要跟我坚持有的没的,做那什么成人之美的美梦,那就当我眼瞎,跟你那点情分到此结束。”

这不,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宋锡初依旧觉得,他一直觉得她是他未来的正房,便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和纵容。

他可能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能容忍张扬跋扈的她做他的太太,地位不动摇,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解除婚约,我们做个交易,我成全你和杜秀蓉。”穆栀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用平静地语气说话,可也抵不住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

见宋锡初还在犹豫,便忍不住激了一下,“反正做荒唐事的不是我,即便我穆栀和穆家是丢脸了,那不过也是一阵的事儿。但到最后,下不来台面的,还是你们宋家!”

穆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她进来的时间有点久,便心下一横,“给你十秒考虑。同意,我们便谈交易;如果不同意,那我现在便过去让奶奶说婚约解除的事儿,索性宾客大多数都还在,趁着这个时候刚好!你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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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见穆栀转身就要离开,情急之下,宋锡初一把拉住穆栀的胳膊,“我同意。”

时间太短,他来不及想太多来反驳她。

但是有一点宋锡初很明白。

穆栀说得对,这件事穆家丢脸也只丢脸一时,但是下不来台面的是他们宋家。

他宋锡初自然不会被人诟骂,不过是一个男人有两个女人而已,花心都说不上,收了做姨太太,又何妨。

至于其他世家,对于他们宋家的看法也不会因为他这一个事就有很大的改变。

但是影响比较大的会是在宋家的婚事上,一个是宋锡儒娶妻,一个是宋秋歌嫁人,对家可能会因为他的事有所偏颇。

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下一辈,在婚事上会被人拿出来拾捡说道。

他没有关系,但总不能因为他,给弟弟妹妹们带来不好的影响。他这个做哥哥的,平日里也不与他们两人亲近,虽说不上亲密,但总归是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他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至少不给他们被人非议,泼脏水,接受不平等的对待。

宋锡初这么快答应,穆栀倒是没有想到的。

她望着宋锡初有一些错愕,还是有一些心凄,原来杜秀蓉对他而言,已经这么重要了。

失神一秒,抽回自己的思绪,“好,那我奶奶那边,我来说;宋伯伯那边,你去讲,我不会让奶奶为难你们的。”

答应之后,宋锡初就有些后悔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心中很不是滋味,说不出,也道不明,就那种情绪在心里不断地发酵,有些发酸,有些发苦。

穆栀看着宋锡初拧起了眉,以为他还有些担心,便加了一句,“你放心,宋伯伯要是问我,我会好好说,不会让他责难于你的。”

宋锡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爹,虽然有些专制,管得狠,但总归是他爹,不会将他如何的。

多数时候对他的打骂,十有八九其实都是为了建立在做给穆家看的基础上生气的。

穆栀哪里明白宋锡初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问:“那既然你同意了,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你说。”宋锡初垂着头,目光落在穆栀的鱼嘴鞋上,有脚趾露出,莹润可爱。

“就初一我回来那天,你从我家离开后,去了哪里,见过谁?”穆栀定定地盯着宋锡初的神色,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躲避。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宋锡初皱眉。

“你回答我就是了。”穆栀没有解释,又问到。

她语气的干脆和漠然,让宋锡初一怔。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但也没有时间细想这些,“去了一趟巡捕房说你回家了,然后……”

说到这里,宋锡初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穆栀,顿了顿才又开口,“去见了秀蓉一面,之后就回家了。”

杜秀蓉?

穆栀眼神一凛,“你有跟她说,我早上刚回来么?”

“嗯。”宋锡初点了点头,随后疑惑地问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抿唇敛眸,穆栀沉默了一会儿,思索许久后,还是再确认了一下,“没有再见过其他人?”

“没。”

“也没有再跟旁人说过我何时回来的?”

宋锡初摇了摇头,“没有。”

“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你忘记的?”穆栀敛起神,认真地看向宋锡初。

经过这么一说,宋锡初见她如此认真执着,也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确定。”

闻言,穆栀恍然,说了声“好,知道了”然后道:“奶奶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等一下。”

宋锡初抬手揽住穆栀,问她,“你问刚才的事做什么?”

见他面色焦急,眼底有些担忧,穆栀以为他是因为跟杜秀蓉有关所以才这么担心。

本来她问宋锡初,也只是在求证,并没有想做什么。

可转念一想,跟宋锡初说了也好,毕竟以后他们在一起,不管他相不相信,总归要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何况她姑姑还是现在宋家的主母。

如果一旦有些小九九,那么以后可能也会因为其他的事再出幺蛾子。

“初一我回来,就只有我们府上的人和你知道我一夜未归,清晨才回的。我们府上的人,肯定是不会出去到处说的。那你说,陵城那些风言风语从哪里来的?”穆栀说微笑着看着宋锡初,后面的意思很明白。

“这种事,我还是知道轻重的,也不是嚼舌根的人。”宋锡初解释到。

而穆栀本来就不怀疑他,可恰恰他的话能让她顺着继续往下说,“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一种可能了。”

“你是说……”宋锡初有些震惊地看向穆栀,瞪大双眼,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会不会做,我不在乎。”冷色调的路灯映射下,穆栀的眸色泛着冷光,见宋锡初看到她的神情有些迟疑和凝重,倏地莞尔一笑,“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并不打算做什么。”

今年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乱七八糟的全都凑到了一块,她需要慢慢的把事情都理清,一条线一条线地抽丝剥茧,才能明白那些想混在乱麻之中的东西。

晚风吹过,穆栀拢了拢披在身上的丝巾。

她转过身朝大门走去,走在小石子的路上,鞋跟嗒嗒在石子上,像是敲着她的心。

她发现,原来跟宋锡初说出解除婚约,也并不是那么难额事。

只要找一件比报复惩罚杜秀蓉更重要的事,她便觉得杜秀蓉跟宋锡初并不是那么给她添堵了。

也不是她大度,更不是她博爱。

而是她一直坚信,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恶人自有天收。

她若也在背地里做那些事,她便也跟杜秀蓉成了一样的人。她还不屑于把心思用在杜秀蓉和宋锡初身上。

且走且看,她笑到最后,过得最好,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击溃。

“你什么交易都不说,就这样走了,不怕解除婚约后,我不认账么?”身后传来宋锡初的声音。

闻言,穆栀顿了顿身体,没有回头。

微风混着她低低的轻笑,“倘若宋大哥的人品已经沦落至此,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交易,本身就是双方同意。

倘若一方毁约,那即便立字据,有见证人也都是枉然。

说完,穆栀便没有再做停留,抬脚离开。

宋锡初望着夜色笼罩的穆栀的背影,想着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有些晃神,她还是他认识的穆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长成了如今的大姑娘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许多重要的事。

……

快走到门口处。

“小栀。”一声熟悉的叫唤,让穆栀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从灌木丛后走出来的宋锡儒,神情立马灵动了许多,挑眉不满地嚷道,“宋锡儒,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打定主意在这儿等着我,好吓我啊!”

“呵呵……”宋锡儒低低哼笑,风吹过,又忍不住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咳得满脸通红。

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穆栀,打趣:“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你看你,我倒是你想跟我一样呢,每天天的,上蹿下跳的。”穆栀嗔瞪了他一眼,赶紧把宋锡儒拉了过去,躲到开风口,“明明知道受不得风,还特地搁这风口杵着,不是故意招咳么?”

“刚刚见你进来,准备叫你的。不过看你叫着大哥来了院子,就跟过来了。”宋锡儒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你跟大哥说要解除婚约,真的想好了么?”

穆栀一惊,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宋锡儒的眸子里有一抹奇异的意味。

她读不懂,抿了抿唇,鼻翕间还是熟悉的药香,让她安心了不少。

她讪讪笑了笑,“不说我,说说你跟施家小姐的事儿呗?”

“施家小姐?”宋锡儒一愣,神情疑惑。

“啧!你跟我还藏着掩着的呢!”穆栀小脸一皱,一扬手便拍在宋锡儒的胸膛上,“真是不够意思!”

宋锡儒思索了两秒,反应过来,穆栀是误会他跟施君玉了,不由得失笑,“我同施小姐,可是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

“哦……!”穆栀故意把尾音拖长,还上扬,“没有什么,还方才一起跳舞?没有什么,我怎么听青鸽说,你还晚上都跟人家姑娘约会呢?”

她自然不会跟宋锡儒说是她跟踪的他,只好改成听说,这个时候,只能先让青鸽顶顶了。

宋锡儒一愣,眸子微敛,唇角上扬,“没有的事。你误会了,我同施小姐相熟不过因为前些日子有一天晚上,我去书店找两本书,出来遇着她被人欺负,便出手相助罢了。”

“天色也晚,便想着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索性我平日里除了喝药也没什么事,就先送她回去了。今日她过来同我道谢,见她着实一个人,便请她跳舞而已。”宋锡儒慢条斯理地解释,一点也不着急,不过倒容易叫人相信,“倒是你家青鸽,从哪儿听来的约会的谣言。这般的话,可不要再讲,省得坏了人姑娘的名声。”

“哪里是听到的,是青鸽见到的,说是大晚上的,看见你跟施君玉在散步。那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穆栀摇头晃脑地,说得一点都不认真,但偏偏她平日里跟宋锡儒说话就这性格,“你知道的嘛,我一嘴馋就睡不着,就叫青鸽出去给我买小吃去。大概就这样碰见的吧!”

“诶……不过啊,施君玉虽然腼腆了些,但也还不错。你要是觉得不错,也可以啊。”说到这里,穆栀双眼一弯,嘿嘿笑了两声,抬手又是往他胸膛上拍了一下,“反正你也到了年纪了不是?”

宋锡儒迟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才复而开口:“她是施家的人,跟你们穆家对头。你还撮合我跟她在一起?”

“那又怎么了?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即便那施家父子再可恶,但施君玉什么也没做啊。只要她好,只要你欢喜,有什么关系?”穆栀耸了耸肩,“总不能祖先做错了什么事,几十辈以后的都要被人白眼吧。照这样理解,黄帝大败蚩尤,我等炎黄子孙,见着蚩尤后代要见一个骂一个啊?”

闻言,宋锡儒失笑摇头,就着手上的东西敲了敲穆栀的脑袋,“你呀,真想撬开你这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啊宋锡儒,你竟然敢打我,还打我的头。别以为我见你是病号就不会对你动手了!惹急了,本姑娘照收拾不误!”穆栀捂头,叫嚣到:“你拿的什么东西,还不交出来!”

“喏。”宋锡儒把手中刚才卷成卷的书递给穆栀,十分配合,“上交上交。”

穆栀抽过来,翻开一看,“诶……这不是之前秋歌姐姐从我这儿拿去的书么?”

“嗯。”宋锡儒点头,双手负在身后,“你不是看不明白么,这段时间在家里,给你都翻译了,还做了一些批注。你看看,到时候还有不明白的,若是嫌到宋公馆来你麻烦得慌,打个电话过来问我也成。”

穆栀翻了两页,书上全是宋锡儒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的用了红色的批注,可见十分用心。

她合上书,小脸满是欣喜,“哇塞!宋锡儒你真是太厉害了!”

“唉!”下一秒,穆栀又突然敛起神情,就着书又卷起,挑起宋锡儒的下巴,叹气惋惜状,“我家宋锡儒这般贤惠,我可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哦!”

从前,穆栀也总是这般调侃宋锡儒。

见宋锡儒面色一怔,她嘻嘻一笑,咧嘴露出洁白的贝齿,明亮的眸子满是狡黠和得意。

正准备收手说不逗宋锡儒了,谁知他伸手握着她的肩,反身一转,将她抵在墙上,月光将她的身影整个罩下来,浮动要想。

他凝视着她,唇角微翘,音调上扬,又千回百转:“既然你这般不舍,那便不如我从了你,伺候你一辈子好了?索性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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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我亲自来

晚风拂过,垂落的碎发细细搔着她的脸颊,药香清浅。

宋锡儒垂眸,她似合欢花的羽睫轻轻扇着,就这样扫进他眼眸,扫在他心间。

画面静谧而唯美。

宋锡儒轻抿唇,微微掀开,刚准备开口。

便见穆栀“噗”地一下,大笑三声,扬起手够着宋锡儒的肩拍了拍,连连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不错不错,这情话说得好,照着这个趋势,抱得美人归指日可待!”

她从宋锡儒怀里钻出来,朝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又拿卷起的书册敲了敲发愣的宋锡儒的肩头,“对,这强势的姿势也不错!”

然后,才转身扬了扬手中的书册,“谢啦!”

说完,把手背在身后,双手握着书册,一蹦一跳了两步,想起今日穿得礼服不适合,便又才复而迈着莲步离开。

宋锡儒望着她那一会儿活泼,一会儿静雅的背影,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微微摇了摇头,手掌遮住眼底的宠溺和纵容,唇角止不住往上轻轻勾了又勾。

宋公馆大门。

穆栀抬头挺胸,优雅地朝车走去。

等在车外的穆邵卿,本来因时间有些久,面露微微的不耐,正准备抬脚进去找她。

抬眸便见自家小妹,难得十分靠谱地像个大家闺秀走来,倒是所有的情绪都消散。

十分绅士地主动拉开车门,扶着她坐进车里。

“奶奶。”车门一关,穆栀便不再装模作样,整个人像是没有了骨头一般,软在了俞子美身上,撒娇地靠着她。

“呵呵……这还撒上娇了?”俞子美笑得慈祥和蔼,拉过穆栀的手放在腿上,轻轻地拍着,语气中毫不掩饰地欢喜与疼宠,“看把我们家囡囡累得,来,奶奶给囡囡揉揉。”

按揉了一会儿,俞子美偏过头问她,“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有啊有啊,很有啊!”穆栀连连点头,又在俞子美胳膊蹭了蹭,嘻嘻笑道,“谢谢奶奶!”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前面副驾驶座的穆邵卿低声说了她一句。

“奶奶你看大哥!”穆栀一边撒娇地摇晃着俞子美的胳膊,一边得意地朝往后看过来的穆邵卿扬了扬下巴。

俞子美在商场上如何厉害,在宠爱的孙儿孙女面前,也还只是一个慈祥的奶奶。

她“呵呵”直笑,宠溺地点了点穆栀的鼻尖,“你大哥呀,是见不得奶奶跟囡囡这般好。他这是在吃醋呢!”

穆栀虽然不小了,但是在俞子美眼里,不仅穆栀,甚至包括穆邵卿和穆邵礼,永远都是孩子。更甚者,人一老了,就想跟前呀,闹闹腾腾的,才欢喜。

虽然穆栀像个孩子一样,但她也着实喜欢这还跟小时候依偎在她怀里的模样,小妹一脸俏皮,大哥一脸颜色,两个斗着嘴,二哥在一旁插科打诨。

可以说是当真是岁月静好,天伦之乐了。

“就是就是!”穆栀如小鸡啄米,把小脑袋点了又点。

“就是什么就是,奶奶宠着你,你还真的是得寸进尺了?”穆邵礼脸色一沉,浓眉一拧,“方才做什么去了?让奶奶在车里等你那么久,给你请的礼仪老师,都白教了?”

穆栀撇了撇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心道,想问她干嘛去了,直接说不久好了,还非得铺垫这么久。

一点都不是爽快的大哥了。

“我能去干嘛?”穆栀从一旁拿起书册,扬了扬,“先前宋锡儒拿去的书,批注做好了,让我去取来的嘛!”

说完,故意放低声音,又保证大哥能听到地嘀咕,“还不是大哥你给选的书,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水平,直接挑这高难度。还是宋锡儒好,知道我啊,被自家哥哥压榨得不成样。”

“什么宋锡儒,那是你叫的吗?叫宋二哥。”穆邵卿一本正经地强调。

“他都没有介意,大哥你介意做什么?”穆栀仗着反正现在俞子美在,本来就舍不得责骂她,而且还心疼她先前受苦,现在她说什么,都有俞子美帮,才不怕穆邵卿呢!“就叫宋锡儒,宋锡儒宋锡儒宋锡儒!”

气得穆邵卿不行,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你……”

特别是这小妮子,还冲着面色铁青的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两个斗嘴的模样,看的俞子美忍俊不禁,心情舒服又畅快。

倒是难得的,穆邵礼今日十分安静。

回到穆宅。

穆栀扶着俞子美进屋,送俞子美回厢房后,穆栀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一脚跨进小院的门槛,便见到霸占她院中小摇椅的穆邵礼。

只见穆邵礼,还穿着那月白长袍,霜色大褂,躺在摇椅上。

左手端着白瓷小杯,想来是青鸽给他冲的茶;右手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一把折扇,“唰”地一下展开,随着摇椅轻轻摇晃,也轻轻扇。

在夜色下,乍一看,尤其扎眼。

看到穆栀进来,也不见起来,还故意地把白瓷茶杯往唇边送了送,明明只是润湿了嘴唇,却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

见自家二哥这副欠揍的模样,穆栀轻轻扬了扬眉,把手背在身后,踱步上前。

也不叫穆邵礼,就径直绕过他,到摇椅后面。

笑盈盈地问:“茶,好喝吗?”

穆邵礼欣然点头,“还成,不过马上要出新茶,你这茶叶该换换了。”

说着,他有把茶往唇边凑了凑。

穆栀瞅准时机,在他的唇刚碰触到杯沿时,便双手扶着摇椅,用力地往下一按,同时脚伸到摇椅下重重地往下一踩!

摇椅整个往后,一杯茶尽数倒在了穆邵礼脸上!

“呀!”穆邵礼惊地跳起来。

“哈哈哈哈……”穆栀捧腹仰天大笑。

“哎呀!我就说你今儿咋这儿乖呢!”穆邵礼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看着穆栀撑着腰笑得前俯后仰,本来眉心突突地跳,但看着她笑得开心灿烂,看着看着也不禁失笑。

这才是他小妹该有的模样。

不开心就大吵大闹,快乐就嘻嘻哈哈大笑,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就连他也记不清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妹变得不快乐了。

直到穆栀笑道腰酸肚子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穆邵礼立在原地,双手环胸,就这样看着她,“开心了?”

穆栀抬手用食指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点了点头。

不过见自家二哥似乎愠怒的模样,咧嘴嘻嘻笑了两声,讨好上前,语调尾音上扬婉转,“二哥……”

“别叫二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穆邵礼敛起神色,故意不看穆栀,装作听不见仰头,也不知道看天上哪颗星宿。

“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嘛!”穆栀抱着穆邵礼的胳膊,摇啊摇。

她不过也是突然想到,觉得好玩儿,想着反正她二哥也不会怪她的。

其实她也没有料到那个摇椅,脚往那儿踩下去,动静有那么大。

穆栀嘟着嘴,撒娇卖萌,小心翼翼地问到:“二哥!对不起嘛!你说嘛,要我怎么样都行!别生气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穆邵礼眼眸往下,瞥了一眼穆栀可怜巴巴,小委屈的小模样,心中笑得不行,偏偏面色却板得住,“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就不气了。”

“好啊好啊。”穆栀连连点头,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乖巧极了,“你问吧!”

“方才你让我们在外面等,进去做什么了?”

穆栀怔了一秒,随即换上一副好笑的表情,“二哥你傻啦?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跟宋锡儒拿书去了啊!”

就知道小妮子不会说实话,穆邵礼脸色故意一沉,语气也跟着下沉,“嗯?”

在穆邵礼的注视下,穆栀也绷不住了,只好从实招来,“好啦,我去见宋锡初了。”

都说她二哥是个不务正业的风流少爷,都叹穆家的家业不要交在他手上才好,不然非得毁了不可。

可穆栀明白,那些都是他的伪装。

他的二哥可真的是很厉害,比大哥都还要厉害。

至少在大哥面前,穆栀还能耍点小聪明。

在二哥面前,她的那些小心思都无处遁形,多数情况下能逃过,都是她二哥愿意宠着她,放过她。

“嗯。”穆邵礼是意料之中的语气,“做什么了?”

穆栀小心地瞄了瞄穆邵礼,见他眉梢一扬,“别想撒谎。”

便立马怂了,老实交代,“我找他说了解除婚约的事。”

“他同意了?”穆邵礼讶异地问到。

放到从前,他不敢肯定,但今天,穆栀换上旗袍出来的那一刻,他从宋锡初看到了十足的惊艳,那炙热的眼神,简直赤裸裸。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放到从前,穆栀是要嫁给宋锡初的,即便还没有成亲,倒是有婚约在,宋锡初便会自然地在穆栀身上打上他所有物的标签。

先前有了别的女人尝尝鲜,一时把穆栀撇在了一旁,但在那惊艳之后,若说把她纳为己有,藏起来都不为过,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同意放弃所有权。

穆栀点点头,见穆邵礼疑惑和带着几分逼问意味的眼神。

她又人不熟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说,我愿意成全他和杜秀蓉。”

一听,穆邵礼脸色一变,立马大叫,“你疯了?”

她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在车里她才拿宋锡儒挡的,谁知道没有能逃得过自家二哥的眼睛。

穆栀抿唇沉默了好久,才讷讷开口,说:“二哥,你别激动,我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穆邵礼这下是真的沉声,不是佯装生气了。

他在想着怎么给她讨回公道,怎么替她出气。她倒好,转身还去成全别人!

穆栀抿着唇,抿着抿着,贝齿情不自禁咬着下唇,她要怎么说?

要跟二哥说,因为她不相信父母当年出事是意外吗?

要跟二哥说,她依旧执着于当年的真相吗?

奶奶、大哥、二哥,她不知道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真相,但是她就是觉得关于当年的事,他们都瞒着她!

她不喜欢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其他的事,心里不舒服便过去了。

但是事关她父母的去世的真相,她不能糊涂一辈子,即便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她也想知道!

思忖犹豫许久,最后穆栀索性耍赖,“反正我就是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见穆邵礼想说她,她立马抢先道,“我方才答应回答你的问题是,进去做什么。现在我都告诉你了。至于什么想法,我可没有答应要告诉你!所以不告诉你,也不算作食言!”

穆邵礼倒没有想到穆栀会跟他来这么一招。

不过气过之后,也就冷静下来。

穆栀也不是那些个一昧说没关系的愚善的姑娘。

她那些小九九,有自己的想法,定然是有想到要做什么,不会吃亏了去。

转念一想,罢了,即便再吃亏,也还有他这个二哥不是?索性,再吃亏,还能比现在的更糟么?

这么一想,穆邵礼也就想通了。

“行吧,不说便不说。反正不管发生什么,还有哥哥在。”他方才没有收好的折扇,又“啪”地一下展开,随即又“哗”地一下收折起,就着折扇敲了敲穆栀的小脑袋,“好了,天色也晚了,早点歇着罢!”

说完,穆邵礼收回手,竖着折扇,手指灵活而动,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胸膛朝院子外走去。

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就着折扇指向穆栀,“赶紧进屋,别让我发现你今晚翻墙出去闹腾!”

……

青公馆。

下了轿车,乐芜衣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屋,小高跟在地板上“嗒嗒嗒”地欢快极了。

“有那么高兴?”乐承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高兴得不能自已,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当然!”乐芜衣双手捏着手提包,像是手捧心爱男孩送的鲜花,满眼的桃色欢喜,“今晚蔚大哥跟我跳舞了!”

说到这个,她的眼里是满满的粉色与得意,“你要知道,蔚大哥从来不跳舞的,他就只跟我跳!”

看着乐芜衣这个样子,乐承善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摇头。

蔚擎今天为什么去跳舞,旁人不知,他还不晓得?还不是因为穆丫跟宋锡初跳舞,他不爽快了!这不,一进舞场,没过一会儿便把穆丫换成了自己的舞伴。

特别是先前百福回来说“终身大事”,就直接表明了蔚擎心里的人是谁?

何况蔚擎这个人,即便他脑子不怎么转,笨得很,也知道此人并非池中之物。

原先也不是没有想过,该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想了许多女子,唯独没有想到过穆丫。

这下把穆丫和蔚擎放在块儿,别说,还挺配的!

“你以后离蔚擎远些!”乐承善提醒到。

“为什么?”乐芜衣一听,就立马不开心了,“我要是跟蔚大哥在一起,多好啊!明明多么好的事,你要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蔚大哥!”

“你喜欢是一回事,他喜不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乐承善压下不耐,努力压着火,“既然你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我明儿叫人给你说亲去!”

“我不!我就要嫁给蔚大哥!除了蔚大哥我谁也不嫁!”乐芜衣气得小脸通红,把手中的手提包朝沙发上扔去,“你怎么就知道蔚大哥不喜欢我了!他要不喜欢我,会跟我跳舞吗?他要不喜欢我,会给我改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吗?”

“蔚擎有喜欢的女子的,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乐承善本来就是一个暴脾气,特别是这个妹妹还总是不让他省心。

他自己的妹妹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即便蔚擎喜欢的那个人不是穆丫,蔚擎也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两个人相差得不是一个十万八千里就可以形容的!怎么可能!

“喜欢的女子?”乐芜衣本来被乐承善吼得有些懵,但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那点怂意就立马下去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乐芜衣一脸不敢置信,又有些慌乱,两三秒后,猛然抬头看向乐承善,“是不是那个叫穆栀的?就是上次来青公馆跟蔚大哥搂搂抱抱的女人?她不是穆家小姐吗?不然怎么会来这里?!”

一看到乐芜衣这个神情,乐承善就知道他妹妹又要开始撒泼了,平日里他容忍容忍就是了,可这事关穆丫,乐承善的火也憋不住了。

“我可告诉你了!穆丫来这里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本来还处于蔚擎不喜欢她,喜欢穆栀的打击中,咋又因为穆栀被自己哥哥吼,乐芜衣眼睛一眨,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有什么好?把蔚大哥勾得晕头转向,连你也帮着她说话!”乐芜衣气得不行,一边喘着气,一边哭,“你是我哥哥!我才是你妹妹!我讨厌你!”

说完,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楼上跑去了。

看着乐芜衣哭哭啼啼地跑开,乐承善挠了挠后脑勺,也是烦躁不已。

其实,虽然穆栀跟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打心底来说,比起乐芜衣,他更把穆栀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不仅仅是她对自己有恩,而是,在那之后,她对自己的照顾和亲近信任,就像是他的亲人一样。

而这一些,在乐芜衣身上,他一点都没有找到。

乐芜衣自小跟在父母生活在乡下,因着最开始他所有偷摸来的钱都往家里拿,后来在穆栀的帮助下开始做正事,拉黄包车,有了车队……往家里的钱更多了。

说起来,乐芜衣虽然是生活在乡下,但从小没有缺段过什么。

又因为他不在父母身边,就她一个女儿了,家里又什么都不缺,父母便宠着她,以至于养了这么一个蛮横的性子。

之所以也算纵容乐芜衣,一是他们是血亲,二是总归是她代替他陪在他父母身边的。

仔细想想,穆家明明什么都不缺,家里人还把穆丫视为掌上明珠,走到哪儿都被宠着。怎么的,出来的性子却比他这个妹妹还要好呢?

乐承善想不明白地挠了挠后脑勺,看了一眼楼上,招过两个人,吩咐:“从今儿起,你俩悄悄跟着小姐,没事保护着她,别让人伤了她。另外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若是她跟旁人说起穆丫,不管说什么,只要提了一个字,你们就什么都别管,直接上前打断她,把她给我架回来就是了!”

……

陵城郊区。

“二爷……”百福弱弱地唤了一声蔚擎。

他看着自家二爷打一回来,就站在院子里,朝着穆宅的方向,差点站成望夫石。

良久的沉默。

就在百福以为,蔚擎不会理他的时候,突然听到他问:“现在才三月初是吧?”

“是啊,是。”百福连忙回答。

“三月初。”蔚擎仔细在心底算了算,还有两个来月,还成!还成!

见蔚擎思索了片刻,又满意点了点头,百福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找栀子花苗来。”

百福本来一懵,但一听栀子,就知道是因为穆栀,反应过来,点点头,“哦哦,好。”

三秒后。

蔚擎转过身,瞥了百福一眼,“那你还站着作甚?”

百福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求证,“现……现在?”

蔚擎挑了挑眉,“不然?”

于是,就出现了——

寅时,凌晨三点,蔚擎袖子卷在胳膊处,长衫撩起扎在腰带上,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花苗,开始种花。

“二……二爷……要不我来吧?”百福弱弱地问。

可他刚一伸手,便被蔚擎一个凌厉的眼神杀退。

顿了两秒,听见蔚擎带着些微愉悦的嗓音,“我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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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家。

从宋公馆回来的路上,杜家的人都沉默着。

直到车在杜宅停稳,下车走进大厅,杜家当家杜孝维屏退下人才转过身问杜秀蓉,“你跟那宋家大少爷究竟怎么回事了?”

对于自家父亲突然的责问,杜秀蓉也是有些惊诧的,毕竟她从来没有跟杜孝维提过她跟宋锡初的事儿,他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她,突然这么一问,脑子有些发懵。

见她满脸茫然,杜孝维生气地用手背拍了拍掌心,“到底有没有谱啊!”

“爹……爹你说什么呢?”杜秀蓉也不确定她爹是真的问这个问题,还是诈她。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到现在你还不跟爹讲实话吗?!”杜孝维满腔怒火,“这满城的风雨,爹不问,你就不说!回回跟你提亲事,你就说不急不急,再等等!可是你这……你算算如今多少岁数了?”

“秀蓉啊!”杜孝维气急后,又是沉沉地一身叹息,“现在虽然不比从前,也是有新的思想了,但总归大家的想法还是根深蒂固的。纵容你再知书达理,在旁人眼里,你还是老姑娘了!”

“你看看,今日在宋公馆,那穆家小姐后来换了一身衣服,宋家大少爷什么反应!就是一个没有关系的女子,宋家少爷这般反应就对你不是好的,何况,他们还本来就是有婚约的!”

“那穆小姐是什么身份?那宋家少爷是什么身份?不是爹贬低我们家,着实相比之下,真真是有云泥之别啊!”杜孝维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了,越说语气越是沉重,望着杜秀蓉,“女儿啊,你在宋家少爷上耗了也不少时日了,听爹的话,不若还是爹明日找人说亲,我们嫁了吧!”

“爹……”杜秀蓉哪里不晓得他爹的担忧,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的不是,总归还是为她好。

可是让她如何嫁给除了宋锡初以外的人,饶是她能压得住对宋锡初的爱和相思,可是她这身子……

“妹妹,别犟。爹考虑这些,也都是为了你。”一旁的杜靖安也忍不住开口,“即便宋家大少爷跟你有情谊,但总归他的未婚妻是穆小姐。”

杜靖安一身黑色西装,本来就念的军校,英姿挺拔,只是皮肤黑了一些。

“穆家的地位和实力摆在那里,我们往好了的说,倘若宋锡初有意跟你在一起,为你而抗争。但那穆小姐一句话,不乐意。有穆家人在,宋家父母在,你觉得宋锡初可能成功吗?”

杜靖安同样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我们家比不上穆家,但你也是爹的掌上明珠,也是我们宠着的姑娘,你让爹和哥如何忍心让你受罪挨欺负?”

看到杜秀蓉红了双眼,虽然也心疼,但杜靖安还是狠下心劝说:“你就听爹的话,好么?”

“爹!哥!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一眨眼,杜秀蓉便泪落两行,转身便跑出了大厅。

杜秀兰看着杜秀蓉哭着跑开,扭头瞪了一眼杜靖安,“你这个不懂感情的木头人,知道什么!”

然后一跺脚,也追着杜秀蓉跑了过去。

追着杜秀蓉到厢房,在门外听着杜秀蓉痛哭的泣声,顿住脚步,听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姐姐!”杜秀兰跨进房门,看着杜秀蓉伏在床被上,双肩颤抖。

她上前,把手放在杜秀蓉肩上,“别哭了。”

只是杜秀蓉此时沉浸在宋锡初的抛弃,自家爹和哥哥的责难声中的难过,哪里听得进别哭就不哭了。

看着自家姐姐哭得不能自已,杜秀兰也有些不耐烦,语气不由得加重,“姐!你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既然不想嫁给别人,想进宋家的门,此时就应该跟我一起想办法!”

“想办法?”杜秀蓉抽泣了一会儿,泪眼婆娑地抬头,抽了抽发红的鼻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今天的情形看,宋大哥对穆栀那个女人又有了想法,不然你看,宋大哥的眼神,从穆栀换了衣服出来后,都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大哥和爹虽然不理解你,但有一点大哥和爹说得没错的。”

见杜秀蓉开始听话了,杜秀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开始分析,“穆栀毕竟是穆家的掌上明珠,我们家没得比。只要穆家还有人在,穆家一日地位不动摇,只要她一句话,宋大哥再喜欢你,也是不没有法子的。”

为了加强自己言论的可信度,杜秀蓉特别提到临走前,“你看,我们离开宋公馆时,穆栀都走了,还特意回来这么一遭。你瞧宋大哥不也二话没说就跟出去了吗?”

杜秀兰越说,杜秀蓉的心就越紧,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越是难过。

“那……那……我该怎么办?”杜秀蓉求助地看向杜秀兰。

灯光下,杜秀兰姣好的小脸,半垂眼眸,红唇轻扬,“置之死地而后生!”

“怎么说?”因为流泪,睫毛被润湿,此时的杜秀蓉眼睛湿漉漉的,疑惑又好看。

可是落在杜秀兰眼底,越看越觉得恨铁不成钢,“一个月后,你便同宋大哥讲,你怀孕了!索性你们俩已经那什么了,若是怀了孩子的话,就算宋家的人再不愿意,你也会母凭子贵,纳你进宋家的门!”

“什么?”杜秀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妹妹,不知道是哭多了,有些头晕,还是因为今晚的灯光有些冷,所以才觉得她这个妹妹有些陌生。

她瞪大双眼,许久后蠕动了一下,缺水发干的嘴唇,“你怎么知道的?”

每次跟宋锡初……都是在很隐蔽偏僻的地方,她妹妹如何知道的?

杜秀兰仿佛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什么,抿唇一秒,便解释到,“姐姐你忘了我是作甚的了?我可是护士!这等事,还能瞒过我?你每次回来扯谎风寒熬的药是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

对上杜秀蓉震惊的眼神,她稳了稳神,小脸立马浮现出心疼,“我一直假装不知,还不是不想让你难堪,心疼你。只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不是么?”

她的话都对,都在理,只是杜秀蓉觉得此时脑子乱糟糟的,晕得厉害,出神了许久,抬手摆了摆,“此事,还是再容我想想。”

“姐姐!”杜秀兰有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可杜秀蓉垂眸想着什么,并没有看见。“别说了,让我静静。”

杜秀兰眼底闪过一抹嫌恶鄙夷,下一秒便翘起唇角,“好,那我先出去了,你早点歇息,好生考虑!”

说完,拍了拍杜秀蓉的手,然后才折身出了厢房。

等出了杜秀蓉的院子,在走廊处杜秀兰顿住了脚步,突然折身去了小厨房,招过下人,取过那每次跟宋锡初事后,杜秀蓉给自己准备的药,都打开,在里面挑挑拣拣后,又包折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拍了拍手,提着衣裙走出小厨房,望着屋檐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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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老家最近有来信儿吗

施家。

“老爷,您回来啦!”一见施恩满一行人回来,三姨太便立马迎了上去。

二姨太坐在一旁,看着三姨太的殷勤劲儿,不屑地瞥了一眼,握着手帕放在鼻翕间装模作样地擦了擦。

施恩满把外套脱下,递给三姨太,点了点头,走到椅子上坐下。

三姨太把外套挂好后,又立马到施恩满跟前,给倒好茶,递到施恩满手边,“老爷,累了吧?”

说着,三姨太又赶紧到施恩满伸手,伸出纤纤玉手,放在肩头,控制力道揉捏。

一旁的施君良看着三姨太殷勤的模样,瞥了一眼喏喏站在旁边的施君玉,嗤笑一声,“三姨娘甭担心,你女儿呢,可厉害了,招上的可是宋家二少爷呢!”

此话一出,施君玉把头埋得更低了。

倒是三姨太一脸喜色,毫不在意施君良的语气,欣喜问到:“宋家二少爷?可是宋公馆家的二少爷?”

“看不出吧?”施君良“嗯哼”一声,嘲讽到,“不过也对,有些本事,娘胎自带的,无师自通。”

这句话明白着指桑骂槐,可偏生三姨太仿若未闻,只知道施君玉跟宋锡儒看对了眼,想着她女儿要是嫁入宋家,别说做宋家二少爷的妻子,就是姨太太,那以后她在施家不是能抬头挺胸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施恩满咳嗽了一声,“君玉。”

听到施恩满叫她,施君玉朝前走了两步,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爹。”

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施君玉,施恩满眼里没有什么喜色,只不过想起这一个宴会下来,确实宋锡儒除了自家妹妹宋秋歌和施君玉外,似乎没有同其他女子有过什么接触。

更别谈,宋锡儒亲自邀请施君玉跳舞,虽然他也不知道宋锡儒看上了施君玉哪点,但确实是看上了施君玉。

倘若施君玉嫁进宋家,即便做不了正房,那也能够搭上宋家,以后行事作风,人也多忌惮三分。

思及此,施恩满灌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问施君玉:“找个机会,我约一约宋参谋,然后一起和宋家二少爷吃个饭。”

“可是爹……宋家二少爷只是同我跳了一个舞,兴许……兴许他没有其他的意思。”施君玉本来就腼腆,轻细的声音更加弱了。

“是嘛?那我怎么看,是你亲自走过去,后宋锡儒才请你跳舞的呢?”施君玉倚靠在一旁的柱子,手上把玩儿着从旁掀起的茶盏盖儿。

“我……”施君玉蠕动了一下唇角,她总不能同爹和哥哥讲她半夜出去,遇到歹人,是为宋家二少爷相救,过去道谢的吧?

届时,若是被追问为何出去,她又如何圆说?抿了抿唇,最后施君玉沉默了。

“好了,不管怎么回事,你只要记得,经后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了。”施恩满随意吩咐到,看了一眼施君玉,总觉得这个女儿简直不像他,特别是那一副怕人的模样,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下去吧!”

……

第二日。

“二爷,穆小姐在艳阳天定了一个雅间。”百福跟蔚擎汇报的时候。

蔚擎正拎着一个水壶,在给院子里的花苗浇水。

晨雾中,男人难得着一身浅色常山,立于葱莹的绿色灌丛中,两色相较差,更加明显。

水珠从他手中的水壶洋洋洒洒地往外蹦跳而出,落在碧绿的叶子上,晶莹剔透。

“那便把专程留给我的那个雅间给她。”浇完这一片,手中的水壶已经快空,他折身到井边又打水装了半壶,把剩下的花圃浇好水。

百福刚想说那房间是特别给蔚擎留下的,里面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这样放穆栀进去没有事吗?

但又想到方才蔚擎话里也提了“专程”给他留的话,便清楚蔚擎就是知道,所以才特别这样做的。

既然是蔚擎吩咐的,也考虑到了,便不需要他多此一举提醒了,省得还挨说,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准备去办。

“对了。”

听到蔚擎再次开口,百福又立马停住转过身,欣喜看向蔚擎,希望他改变主意。

谁知他的二爷却是问到:“老家那边最近有来信儿吗?”

“有的。”百福点点头,“昨儿老家那边来电报说让二爷快些,最迟今年年底得回老家去。”

蔚擎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啧”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语气。

百福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再说话,倒是蔚擎看了一眼他,抬手挥了挥。

这才,百福离开下去。

等都浇完水后,蔚擎拎着水壶到一旁,把水壶顺手搁在井沿,然后才将卷到手肘的衣袖解下来,甩了两下,让衣袖看起来没有那么褶皱。

放下撩起扎在腰间的长衫,顺带拍了拍不小心沾上的水珠。

做完这一切,才朝院子外走去。

走了好一截路,蔚擎才叫到一辆黄包车,报了艳阳天的名字,低头敲了敲,皱了皱眉。

郊外的路不好走,又加上方才站在院子里浇水,水交融在泥里,然后沾在他的鞋底。

他盯着鞋底的泥,脑子里盘算着一会儿得先到雅间才行,得在那小家伙到之前换一双鞋子。

脑海里想起方才百福说的让他年底回去。

想着,蔚擎便扬了扬眉,回去?

他本生便不想回去,现在还有小家伙在,更不乐意了,他原本还想在陵城同小家伙一起过年的。

毕竟是第一个年……

啧!不对,第一个年,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

想到这里,又回忆起除夕那天的情景,还有那天在那个小屋子里,小家伙的模样,越是回想,蔚擎唇边的笑意便越深。

因着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是以到艳阳天门口,从黄包车下来,蔚擎还给了车夫两个大洋的小费。

这边刚吩咐完服务生给穆栀的雅间调到蔚擎那一间,然后看着服务生引着他们进去才出来的百福,在门口撞见蔚擎,惊诧:“二爷?”

蔚擎嘴角噙着丝丝笑意,问了一句,“她呢?”

“在雅间。”百福回答。

闻言,蔚擎颔首,抬脚便朝楼上走。

却被百福拦住,“二……二爷……不……不能上去。”

蔚擎顿足,拧眉,侧目,似在询问他为何。

在蔚擎凌厉眼神的注视下,百福感觉像是备受凌迟,弱弱道:“穆小姐约的人是宋家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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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路是你先选的

跟着服务生的穆栀到雅间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顿了顿脚步。

“怎么了?”宋锡初低头侧目,关心到。

也许是她多想了,敛起疑惑的神情,穆栀摇了摇头,抬脚跨进了雅间。

看见熟悉的雅间,熟悉的摆设,一怔。

这不是先前来找二哥,被蔚擎拉进来的那个房间么?

可是穆栀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这里的雅间都是这个布置,毕竟她也没有进过其他房间。

等服务生离开后,穆栀转身回到门后边,听了一会儿动静,然后才走到离门口偏远的椅子坐下。

宋锡初看着小心谨慎的穆栀,有一瞬间的陌生,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动作不应当出现在她身上。

坐下后,穆栀抬头,入眼的还是熟悉的景致,脑海中又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天在房间里跟微擎的场景。

甩了甩头,压下心神,穆栀看向宋锡初,将他眼底的那抹讶异尽收眼底,明白他在想什么,不过也没有解释。

她只是淡淡道,“坐下说。”

宋锡初颔首,脱下西装外套挂到架子上,坐到穆栀对面,他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什么交易?”

问完这句话,饶是宋锡初自己心底都惊讶了一秒,他还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跟穆栀这样面对面谈交易。

“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地下室。我说服奶奶和大哥二哥不为难宋家,也可以说服姑姑劝宋伯伯不为难你,甚至你可以顺理成章的娶杜秀蓉,大婚的时候,备上贺礼。”

穆栀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沉默了三秒之后才再开口,语气比方才更加压低了些许,“不过……在我去那个地下室之前,婚约可以先解除,但不能让旁人知道,杜秀蓉更不能进门。”“如何?”穆栀抬眸,眼底一凛。

闻言,宋锡初神色立马一变,神情也情不自禁变得凌厉。“你如何知道的?”

这个事,除了他父亲的少数心腹知道,他也才是不久前才告诉他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穆栀问出这个问题,他倒担心的不是穆栀会做什么事,却只是好奇穆栀如何知道?

毕竟只是穆栀知道,那还好,倘若穆栀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话,那又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问题才是最凝重的。

相比宋锡初的心理风暴,穆栀却十分淡定,从茶缸子里用夹子夹了些茶叶,放到了紫砂壶里,漫不经心回答:“你告诉我的。”

本来穆栀想反问宋锡初,她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不清楚吗?后来转念一想,也是,在情到浓时说的话,他如何记得那么深刻。

当时已经冲昏了头脑,说的话都不知道有没有经过脑子。

难怪话本子里总写要送美人去探听枕边情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

“嗯。”穆栀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提过水壶,往紫砂里倾泻而下,语气也很淡然,“在宋伯伯书房的时候。”

也不去看宋锡初的反应,端着紫砂壶轻轻摇晃,冲洗了一下茶杯后,才再加水冲第二道茶,把茶倒好。

闻言,宋锡初一愣,着实没有料到是这个时候。

不过想到那个场景,又想到穆栀一直在,不只是这次,还有两年多那次,他的神情一变再变,有些尴尬、有些难堪……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阐述,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回答,握拳掩唇低低咳嗽一声。

“尝尝?”穆栀把茶推向宋锡初。

他眼眸微掀,目光落在那茶盏上莹润的手指头,有些好看,有些可爱。

宋锡初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意外的唇齿留香,口感不错。

气氛缓和了一些,放下茶盏,指腹放在杯沿轻轻地摩挲,沉默冷静片刻发问,“你去地下室做什么?”

他也想不通,地下室里有什么值得穆栀这样……委屈自己,想要去的。

“我想看样东西,但是现在不能跟你说我要看什么。”她都瞒着自家大哥二哥了,自然更不能告诉宋锡初了。

俞子美他们给她解释的都是意外,也不让多问。曾经她也曾问过一次宋景林,但是却被含糊过去了。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见宋锡初迟疑,面露凝重的思忖。穆栀其实也能理解他的担心,毕竟那个房间放的都是极其重要机密的事。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去里面,你可以全程跟着,我看得东西,你都可以一起看。也保证绝对不会去触及军事机密,倘若我往那些资料伸一下手,你大可剁了我这双手,就是直接掏枪崩了我也行。”

这下,宋锡初就疑惑了,那穆栀要看的是什么?

不过他也知道说到这个程度,问了也不会再说什么,还是聪明地没有问。

宋锡初的面色缓和了一些,穆栀才缓缓开口,跟他确定,“怎么样?”

宋锡初没有立马说好,也没有说不行。

这个交易,说到底,对他宋锡初和宋家是没有丝毫的不好的,反而除了……宋锡初看向穆栀,他有些恍惚,视线内这个姑娘,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倘若他现在真的答应了,她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此后,大概真的是分道而行,除开必要的,也许真的不再有交集。

他将娶杜秀蓉,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她呢?

她会嫁给谁?

良久的沉默,穆栀没有抬头。

只是她能感觉到宋锡初的目光,那种炙热与疑惑萦绕交织。

“宋大哥。”穆栀看着杯中的茶水,浅浅的茶色,轻轻地唤了一声。

沉默两秒。

又才开口,语气仿若阴天里的绵绵细雨,难掩丝丝的惆怅,“其实你并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爱我而已。”

“只不过……”穆栀抿了抿唇,清脆的嗓音开始有些发哑,“你习惯了。”

“习惯了,我这个人。习惯了,我们这种关系。”

“路是你先选的,也是你先走的,世上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穆栀也没有想过会跟宋锡初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这件事,说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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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来自两个哥哥的报复

“你知道吗?”穆栀的声音已经沙哑,有些哽咽,“两年前我看到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当时什么心情,反正觉得心里很闷很疼很难受。当时的我,想过要告诉奶奶,要去见宋伯伯,要你永远不要跟杜秀蓉见面,断绝所有的联系。”

“但是两年的时间够我想明白了,有些事不是想如何就如何的,特别是感情这回事,如果不是你情我愿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承认,从我回来开始,就想过要跟你解除婚约了,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而已。有时候,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也有想过,你有一天告诉我这都是误会。”

“只是后面的事,我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在医院,来看你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我看见了,杜秀蓉在你的病房里。”

“那天我就躲在书房的衣柜子里,就像两年前一样。这一次,我没有那么胆小地躲走,我也明白,再等下去,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哪怕一秒对我曾经动过感情的念头,我可以说我有过。”穆栀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翘了翘唇角,“只不过从经以后不会再有的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说出口,还是亲口对你说。”她抬头,望向宋锡初,嘴角浅浅地笑,“不过我突然觉得,说出来,好像我整个人都释怀了。”

说完,穆栀站起身,理了一下衣裙的褶皱,也不强求,情绪和语气都恢复了平静,“你看吧,倘若你不同意,我也会跟奶奶和宋伯伯好好说。不管是你,还是宋家,我都不想两方变僵。”

“关于杜秀蓉的事,只要杜秀蓉不再跟我出什么幺蛾子,我也可以帮你说上一两句的。”穆栀叹了一口气,“再见吧,我的未婚夫。”

看了一眼宋锡初,穆栀也不等他回到了,转身朝门口走去。

当她的手抚上门把手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宋锡初有些沉重的声音,“找机会,我带你去。”

“好。”穆栀没有回头,应了一声,拉开门径直离去。

直到听到门关上的“咔嗒”声,宋锡初才反应过来穆栀已经离开。

他盯着那扇门,出了神。

这天,宋锡初就坐在那里,指尖放在杯沿,浅浅的温热渐凉。

据说,直到那天,日落西山,宋锡初才从艳阳天出来。

夕阳的余晖在青石板的地上拉长他的身影,将他低沉的心情一点一点深色没入影子。

穆宅。

从艳阳天回家的时候,有客人拜访,她便没有进去跟俞子美打招呼,转身先回了院子。

说实话,虽然这下已经释然,怅然也是有的。

春意浓。

在贵妃榻上倚着吃了一盘子水果,等到盘子里空空如也,望着门槛之上透来的春光,静静发呆了一会儿,突然“啧”了一下,腾地起身。

把盘子往桌上一搁,从桌上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十指交叉翻过掌心超前推了推,拉伸了一下筋骨。

踱步到窗前,推开窗户用杆子支起到最高。

暖暖的春风携着花香扑面而来,阳光下,树影婆娑在窗牖上。

支好窗户,转过身绕到书桌前,从旁抽出一张宣纸摊开抚平整,取过毛笔。

风顺着窗缝儿进来,珠帘也随风轻轻摇曳,浮动墨香。

待一隅春色入画,刚准备收尾,便听见院子里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她不悦地蹙起眉头,放下笔绕身到门口。

只见在管家的带领下,一溜人走进来,在院子里一排排开。

看着那一人挑着一挑子书,放下扁担拉了拉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穆栀跨出门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筐子一筐子的书册,那一瞬间,她就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向管家,指着这几箩筐:“这……”

“哦,小姐。”管家闻声,转过头看向她,笑盈盈地回答,“大少爷说前些日子,二少爷私下讲你觉着屋里的书少了些,想叫大少爷买几摞书回家来,又不好意思同大少爷讲。”

“这不……大少爷特别列了两个长单子,让把书都给小姐买回来。”

穆栀看着这几乎可以铺满满院子的书,眉心突得发痛。

她什么时候说了觉得书少了?

她什么时候又跟穆邵礼说了?

她怎么会说她书不够看?!

前些日子……几摞书……二哥……

穆栀突然灵光一闪,就差咬得后槽牙卡塔卡塔响了——一定是二哥记恨上次,一起撺掇大哥吃臭豆腐,她出卖了他!

所以才告诉大哥,让大哥给她买几摞子书!

穆邵卿怎么又不会知道她不爱看那些书,就是故意的!

她两个哥哥故意伙同起来报复她的!

“咳……”大概是看她的神色不太好,管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大少爷说,这些书……小姐你都要看完,之后大少爷会来抽查的……”

说完,朝众人挥挥手,连忙一起退下。

走之前,为了怕被穆栀叫住,还预先说了,“我已经叫青鸽去找几个机灵的丫头,帮小姐您放好书,一会儿就应该过来了。”

然后赶紧溜之大吉。

留下穆栀一个人看着这满院子的书干瞪眼!

这真是……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晚,一桌子上吃饭,穆邵卿和穆邵礼,看着穆栀用筷子狠狠地一次又一次戳着白米饭的碗,两人皆是心情愉悦地多加了一碗饭。

虽然气归气,但是穆栀还是饭后跟俞子美说了她跟宋锡初婚事的想法。

俞子美听了她的想法后,也没有立马拒绝,沉默了许久后,就问她是不是真的就确定了。

穆栀点头,“奶奶,我想了很久了。”

“不是气话?”俞子美再三求证。

“不是。”穆栀摇头。

随即,俞子美又是一阵沉默。

大概有两分钟那么久,才拉过穆栀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低头看着掌心白嫩的小手,抚摸了两下她的手背,才缓缓开口,“成,你也长大,有自己的想法,也能做得了决定。既然你都想好了,奶奶就应你。”

“那明儿啊,奶奶就带你去宋家把这事儿解决了。”俞子美语重心长,和蔼道:“我们家囡囡啊,也大了,是时候搞清楚了,奶奶也好给你再物色物色好儿郎了!”

“奶奶……!”穆栀有些无语,仰头一脸生无可恋地瞥向自家奶奶,求放过。

“呵呵呵……”俞子美见这小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开了眉眼,“好了,奶奶不说不说,先做眼前事,成么?”

“恩!”穆栀开心地点了点头。

又陪着俞子美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在她关门前,俞子美叫住了她,“囡囡啊,明天早上我们去宋家。如果想得还不是那么清楚,明早出门前,你还可以仔细想想,反悔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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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以堵外人流言之口

宋公馆。

今日礼拜六,所以宋景林一家吃饭比寻常晚了半个小时。

宋景林才吃好放下碗筷,拿过旁边的早报摊开看了起来。

宋锡初和宋秋歌这两年都在军校,吃得也快。

吃完后,宋锡初没有先离开,倒是宋秋歌转身去了院子里打木桩。

独有穆文熙和宋锡儒两人慢条斯理的,一人喝着牛奶,一人喝着碗里的米粥。

只见一下人匆匆进来,“参谋长,穆老夫人来了。”

此话一落,宋景林翻报的动作,穆文熙放杯子的动作,宋锡儒用勺子舀粥的动作,同时一顿。

宋锡初也是一怔,随即不着声色地余光看了一眼宋景林的神色。

一秒后,宋景林才反应过来,立马起身,板起脸训斥到:“还愣着作甚,还不把老夫人请进来!”

同时,他把早报往桌子上一拍,抬脚就往外迎出去。

听出宋景林语气的不佳,宋锡初眉心拧了拧,起身跟上去。

这边宋锡儒也起身,掏出手擦了擦嘴角,转身也朝门外而去。

留下穆文熙招呼下人收拾餐厅,然后又吩咐其他的下人沏茶,和上点心。

这边刚张罗把点心端到客厅茶几,那边宋景林也迎着俞子美进来,后面跟着穆栀和穆邵礼,随后是两个儿子,再后面是穆邵卿和一身t恤额头冒汗的宋秋歌。

“母亲。”穆文熙上前扶过俞子美到沙发正中央坐下,然后才走到一旁坐到宋景林身边。

其他六个人就往俞子美对面,隔着茶几站了两排。

“嗨!你们站着作甚?还不快坐下。”穆文熙笑着起身,上前拉穆栀到对面坐下,抬头看向一众人,打趣到:“你说说你们这么站一溜,若不是都一个个这么大了,乍一看,还以为是许多年前呢!”

经穆文熙这么一说,穆栀也愣了一下,恍然想起,小的时候,每次奶奶带他们过来宋家的时候,都是奶奶坐在正中央,宋景林和她姑姑坐在旁侧的椅子,他们六个孩子站在对面,朝着奶奶和两个父辈的长辈拜年。

“呵呵……是啊……”俞子美也作势抬眸看了一眼,含笑连连点头。

好一会儿收住,才转头看向宋景林,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景林啊,我这个老婆子今日来呢,想来,你也应当猜得到。”

宋景林脸上一凛,张了张嘴,好几次,最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你先生呢,临死前把囡囡交到你们宋家手上,我呢,也不该去插手更改的。毕竟我应当以夫为天,不加更改其决定。”俞子美的语气也不严厉,也不僵硬,倒像是一家人话家常。

又因为提到的是宋景林的恩师,也不敢随意打断,只得侧耳听着。

“照规矩传统来看,我是不应当来这么一趟,做这种事便是置你先生于不好的处境。只不过……”她话锋一转,“出了这样的事,我若是再不来,怕是等我这整个身子埋进去后,见了你先生,当是该怨我了。”

穆栀就乖巧地坐在旁边,面带微笑不插嘴,反正她奶奶肯定是能把事情处理好的。她只要表现得明白事理就好了。

“这样的事”俞子美没有说明,但其实在场的人都懂。

所以宋景林在听后,立马脸色尴尬不已,满脸的歉意,“老夫人,这件事是学生教子无方,是学生的错。让小栀受委屈了,学生这心里着实也心疼,只是这事……”

说到这里,宋景林见俞子美脸色微微沉了沉,便知道自己劝说无宜,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穆栀,立马改口,“这事总归是两个孩子的事,我们做这些也都是想让两个孩子过得好。不若,这事交给小栀和锡初自己处理?”

“他们两人说好了,不管是将来成婚,还是解除婚约,我们也都支持,如何?”宋景林小心地问到。

俞子美闻言,思忖了片刻。

这宋景林说得也在理,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她自然是站在穆栀这边,倘若穆栀只是伤心,被宋锡初劝好了,也行。

左右她也在这里,只要是她不情愿的,宋景林也不敢为难于她了去!

想了想,便也答应,“也好。只要是孩子们共同的意愿,自然支持。”

见俞子美点头,宋景林连忙看向穆栀,和蔼地问到:“小栀你觉得呢?”

穆栀抿唇,正想着措辞。

就见宋景林立马抬手,“别担心,只要是你想得,宋伯伯都支持。”

穆栀点点头,冲宋景林状似努力翘起嘴角,看起来像是强撑着乐观,“嗯……宋伯伯,您看着小栀长大,肯定也都是为小栀好。不过小栀觉得,我们宋穆两家,并不一定要靠婚约才能紧密相连。”

“即使姑姑没有进宋家的门,小栀也拿您当亲大伯看。何况姑姑现在是您的妻子,我们更是亲密的一家人。”穆栀望着宋景林,尽可能乖巧着。

铺垫了许久后,她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着的宋锡初,深呼吸一口气,“我觉得,应该杜小姐比我更适合宋大哥。”

此话一出,宋景林脸色大变。

扭头就是黑着脸瞪了宋锡初一眼,转过头,笑盈盈地看向穆栀,一拍胸脯,“小栀你放心,杜家那边你别有压力和想法。你宋伯伯可以把话给你放这儿,即便小栀现在看不上这臭小子了,谁都可以,但这位小姐,宋伯伯是绝不会让她进我们宋家的门的!”

此话一出,最先忍不住的就是宋锡初了。

他身形微微往前一倾,就差一脚迈了出去,及时被穆栀的眼神止住,身形晃了一秒稳住。

“不是的,宋伯伯误会了。”穆栀朝宋锡初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宋景林,认真而平静地说:“小栀不是讲气话,娶不娶在于宋大哥欢不欢喜,宋伯伯也别对宋大哥苛刻,您也可以尊重一下宋大哥的意愿。”

见宋景林面色不对欲反驳,穆栀都没能歇口气,只能连忙继续说到,“宋伯伯不用担心小栀,作为这么多年的妹妹,小栀也是真心希望宋大哥能娶到心爱的女子。小栀又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做不到跟人分享,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解除婚约,各自皆有欢喜。”

她还善解人意地补充到:“不过……为了我们两家的关系,可能要宋大哥这段时间与我多上街游玩儿,以堵外人流言之口。”

到后来,穆栀才知道,就是她现在这个提议,让杜秀蓉做了那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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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有什么大用处?

穆栀的语气不任性,说的话也中肯,竟让俞子美和宋景林都没有料到。

几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俞子美面带微笑,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眼底闪着的仍是欣慰的光亮。

宋景林和穆文熙更是讶异地看着穆栀,张了张嘴,大抵是没有想到说出这些话的是他们眼里的小女孩。

最后还是穆文熙先感慨了一句:“小栀真是长大了呢……”

有了穆文熙的开口,使得方才的沉默不至于太过尴尬。

同时也给了宋景林收回思绪的时间,他一拍大腿,连连点头,眼底也尽是欣赏之意,“是啊!小栀不再是要宋伯伯抱着买花糖的小姑娘啦!考虑事情周到啊!比你宋大哥好太多了,就是我们还没有考虑的事,也想到了!”

说完后,还忍不住又感叹到,“好啊!好啊!好姑娘啊!”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唉,是我们宋家没有福气啊……”

沉默三秒后,看向俞子美,见她不语,再看向穆栀,再看了看宋锡初,最终点头,“行!既然小栀不愿意,那便这婚约作罢!说到底,先生也是想小栀幸福快乐,我倘若执意,小栀过得不欢乐,那也同先生的意愿背道而驰了。”

“不过小栀啊……”宋景林转头看向穆栀,语重心长,笑盈盈,一点也没有参谋长的架子,倒像是长辈一般,“既然你说了,把我当亲大伯看,那就不能做玩笑话,我也就是你亲大伯。此番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不管是因为对你愧疚想给你更好更好的补偿,也是因为宋伯伯把你当侄女,当女儿对待。经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且记着,凡事有你宋伯伯撑腰!”

“谢谢宋伯伯。”穆栀脆生生地说到。

她原先以为照着从前宋景林的性格,他定然会谨遵她爷爷的遗愿,即便是拉下自己面子,或者是责罚宋锡初也会先把这婚事且再拖一拖。

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穆栀虽然心里高兴事情的顺利,也同时心下疑惑着。

别说是她,就是宋锡初也是心中震惊不已。

只有穆文熙知道,当初在书房她跟宋景林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也想通了。

思及此,她转过头,看向宋景林,是侧脸坚毅的轮廓,鼻梁高挺,眉宇英气,忍不住眉眼柔和,眼底溢满情谊。

婚约的事解决得比想象中的顺利和完美。

两家又坐在一起闹了一阵子的家常话。

这个时候,有下人拿着一封请帖进来,看到宋景林正在跟俞子美说话,想了想便又退下去了。

余光看见来人的宋景林叫住他,“何事?”

下人这才转过身,走上前把请帖递给宋景林,“方才施家送来请帖,说是想宴请参谋长和二少爷。”

穆栀半垂眼眸,睫毛微微颤了颤。

施家请宋景林吃饭,那也许是为公事,也许是为拉近关系。不过……加上了宋锡儒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为了施君玉和宋锡儒的事!

宋景林便不着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俞子美的神色,一瞬间沉下脸,把请帖一把塞回下人的手中,冷声,“去,跟送请帖的人说,我没空。二少爷身体受风,出不得门!”

“可……可是……送请帖的人已经走了。”下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宋景林。

闻言,宋景林浓眉一皱,有些不耐地扫了一眼那请帖,摆手,“你先下去吧。”

然后转过身跟俞子美说到:“老夫人且放心,景林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本来这是宋公馆的事,是没有必要跟俞子美讲的,只是今日本就因为宋锡初浑来解除婚约差点闹得不愉快。所幸,这事儿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两家也没有伤和气。

这又突然来施家的事,他着实有点怕,俞子美和穆家几兄妹觉着他不仅教子无方,大儿子背弃婚约跟别的女子暧昧不清;这二儿子又同对头施家女儿牵扯不清了。

俞子美倒不甚在意,“施家是军校校长,许是有公事,景林不比因为我这半截进土的老婆子介意。”

确实,施恩满是军校校长,就是宴请,请的也应该是宋锡初或者宋秋歌,最不能搭边儿的就是宋锡儒了。

“就算是为了锡儒的事儿,毕竟都是孩子。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事,小辈们有小辈们的缘分,若是锡儒和那施家的姑娘有情谊,那也是喜事。”俞子美柔声开口,语速不徐不疾。“虽然施家那长子不怎么让人如意,但据说那姑娘性子还不错。”

宋景林也没有表态,连连应着俞子美说的是。

这种事,也不能多说,毕竟是宋家的家事。

俞子美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宋景林因为她们在这里才这样。

从宋公馆回到穆宅。

回到闺房,穆栀看着满书架子的书,还有多增加的满满一排装满书的书架子。

奇特的,今日一点也不烦躁了。

反而有兴致地抽了一本出来翻了翻,大概是解决了婚约的事,心情好,索性看书的心情也愉悦了。

一下午匆匆翻了小半本,口渴了坐起来喝了一口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脑子灵光一闪,想起宋锡儒给她做批注的书还没开始看,可是在书架上找了许久也没找着。

于是唤来青鸽,“先前我从宋公馆带回来的那本日文书,你有看到么?”

青鸽疑惑地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问,“会不会一起收拾到了架子上?”

闻言,穆栀转过身,看向这呜呜泱泱的书架,和满满当当的书,突然有些头疼。

可是宋锡儒好容易给她那么细心地批注了的……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吩咐青鸽,“你没事儿的时候,帮我把那书从里面给我找出来。”

怕青鸽分不清,补充到,“书应当不新了,翻一翻里面有批注,在新书里很好认的。”

青鸽点头应下。

看了一眼时间,穆栀拍了拍青鸽的肩,“那就交给你了!”

“我约了念慈姐姐,去女校接她下班。”说完,穆栀便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外小跑而去。

到司机那里,要过钥匙,拉开轿车车门边坐了上去。

关上车门,摸上方向盘,启动车,还是熟悉的感觉,她驱车扬长而去。

倒是后院里的青鸽,脑子里想着那书,转身回去找书去了。

心中还在不解着,这来来去去的就一本书,难不成有什么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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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那你难过吗

穆栀开着一辆轿车行驶在陵城的大道上。

春风拂面,两道的槐树在风中碧绿苍翠。

有发现驾车人是个女子的路人都纷纷讶异抬手指过去,像是看见西洋戏法一样惊奇。

穆栀这是第一次在陵城驾车,先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都是开的同学家的轿车。

恰好今日她本身就为见程念慈准备的衣服就是灯笼长袖的雪白上衣,衣摆扎在卡其色的裤子里,鞋子是深咖色的靴子。

长发利落地绑起来,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下车坐倚在车头,长裤靴子很是帅气,灯笼袖又添了几分甜美,配着轿车,很是养眼。

一下课放学,从学校出来手挽手而出的女学生都忍不住频频侧目,想来倘若她是个男子,更是眼底要有惊艳爱慕了。

程念慈抱着几本书从学校里走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了惹人注目的穆栀,对于她总能以独特的方式吸引众人的目光,程念慈已经习以为常,无奈地笑了笑。

踱步上前,小高跟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同样看到程念慈的穆栀,立马直起身,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程念慈笑着坐进车里,直到穆栀坐回驾驶座,启动车。

她才紧张地问:“小栀,你开车……没事么?”

穆栀嗤笑一声,“现在才想起来问?都上了贼车了,晚啦!”

不过看到程念慈有点小紧张的模样,穆栀也不再吓程念慈了,“好啦好啦,放心吧。我车技好着呢!”

“再说了,你想啊,我若是开车技术不过关,我二哥能让我开着车来接你么?”穆栀望着后视镜,倒了个车,驱车拐了个道儿。“我在卿凤楼定了位置,点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哦!”

“你慢点。”程念慈知道穆栀眼睛好了,还是在宋景林大寿之后。

那天本来她外公程云正是让她同去的,不过因为学校有个老师家里临时有事,她帮着批了一晚上作业,便没有去。

后来才听说穆栀的眼睛好了。

看着她眼里奕奕的神采,程念慈也开心地翘起了唇角,可是见她脚下忍不住把油门踩得更深,又不由得担心。毕竟她才好,总归小心些,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把车开到卿凤楼,然后让门口的迎宾生把车开去停好。

穆栀拉着程念慈便朝雅间走。

推开房间,径直走到窗边坐下,窗外的风吹过江面,带着清爽跃上窗口。

河堤两岸杨柳依依。

这里的景致最好,程念慈最喜欢,所以穆栀早早地便定了房间,还特别定的这个雅间。

两姐妹许久没有私底下这样单独吃个饭了。

上次两人说女儿家的悄悄话还是穆栀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总是在措辞和话题上有些顾忌的。

“你的眼睛,彻底好了,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程念慈喝了一口刚出的新茶,关心到,“去医院再检查了么?”

“检查了检查了,放心吧!绝对的没有任何问题!”穆栀嘻嘻笑了两声,拿起筷子对齐,然后夹了程念慈爱吃的桂鱼,放到她的碗里,“尝尝,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嗯。好吃。”程念慈吃了一口,点头道。

见程念慈吃得开心,穆栀也十分开心。

她这个念慈姐姐呀,生得不幸,活得默默安静,她希望至少程念慈能够过得是幸福快乐的。

“还出国去么?”程念慈帮穆栀盛了一碗汤。

“不清楚。暂时不用过去了。”穆栀摇摇头,接过喝了一口,美滋滋地砸吧砸吧了嘴,“不过也说不准,万一等过段时间,奶奶觉得我还能力欠缺,仍需调教估计还得回去。但总归还是要回去一趟的,毕竟还得回去把学业完成的。”

“你……”程念慈看着一口一口喝着汤,十分满足的穆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在英国,没有试着去选修一下建筑学么?”

穆栀喝汤的动作一顿,勺子从指间话落,瓷器与瓷器清脆碰撞。

她缓了一会儿神,笑了笑摇头。

“为什么?你若是喜欢,私下学一学,穆奶奶也不会说你什么的,又为何……”

穆栀抿了抿唇,勉强撑起笑意,故作轻松道:“俗话说,拿起来容易,放下难嘛。我可不想成为拿得起放不下的怨妇,那就索性……不去拿咯。这样,不曾拿起就不会说放下不放下的。省得舍不得嘛!”

程念慈看着穆栀的强颜欢笑,也不忍心再说其他的。

都说她家中富庶,又是穆家的掌上明珠,被捧在手心,宠成公主一般。

可谁又知道,她也为此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喜好和梦想?

每个人都知道穆栀有两个宠她的哥哥,却只有她知道穆邵卿和穆邵礼有一个宠他们的妹妹。三兄妹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继承穆家的家业,谁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穆邵卿喜欢军校,穆邵礼喜欢结交,为了两个哥哥不为难做自己喜欢的事,所有的重担就只能穆栀一个人去承担。

有时候,程念慈真的很羡慕他们穆家三兄妹在乎彼此的情谊,和为彼此委屈自己为对方牺牲的心意。

“那你难过吗?”想了很久,程念慈都不知道究竟怎么措辞最好,只能干巴巴地问出这么一句。

“也不存在什么难过不难过的。”穆栀耸了耸肩,“至少奶奶看到我学经济很开心;也不会逼着我大哥二哥做生意了嘛!有得必有失,看选择嘛,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见程念慈还想开口劝说,穆栀赶紧转移话题打住,“好了啊,你要再说,我就跟你说我二哥了哦!”

程念慈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喜欢建筑学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曾经为了能学这个专业做了多少准备和努力的人。

她也只有跟程念慈才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她什么,只不过这个事已经算是过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提起只是徒增感叹罢了。

不过她倒是不明白,为什么程念慈喜欢她二哥,她二哥也喜欢程念慈,却两人要装作没有任何心慕情谊一样。

而她大哥跟宋秋歌,倒是宋秋歌从一开始就说清楚,这么多年也从未改变过,喜欢就是喜欢,简单直接从未遮掩。只是她大哥……闹不准什么到底怎么想的。

想着穆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好像他们三兄妹这感情方面就每一个顺畅的。

一听穆栀说穆邵礼,程念慈便果然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穆栀又讲了一些其他的,程念慈也不是生气,说到其他的,便也聊了起来。

一顿饭,除了刚刚的几句话,两人都是十分开心。

看了一下时间,两人便准备回去。

两人刚拉开房间,便看到斜对面的门口站着施恩满等人。

只见施恩满抬手就甩了跟前的施君玉一巴掌,“原以为你有些用处,脸都被你丢尽了!”

施恩满本来就是军校校长,受的训练也不少。

施君玉被这耳光一甩,几乎是一个趔趄,扶着一旁的墙才堪堪站稳。

施恩满见状,更没什么好脸色,甩了她一个眼刀子,抬脚就朝楼下走去。

施君良瞥了一眼捂脸的施君玉,嗤笑一声,鄙夷道:“还以为傍上了……呵!”

穆栀拉住程念慈,等施恩满和施君良等人离开后,见施君玉站在原地,捂着脸,无声地哭泣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大概两分钟后,施君玉强迫自己把情绪憋了回去。

她深呼吸两口气,擦干眼泪才朝楼下走去。

谁知道走到门口,发现哪里还有施恩满和施君良等人的身影。

天黑以后的夜风,还带着点寒意,不知道是真冷还是心冷,施君玉缩着脖子,抱着自己的胳膊摩挲了一下衣服布料。

拉着程念慈跟在她身后下来的穆栀,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刚才那一声耳光的脆响。

她蹙眉抿唇,侧背对着施君玉出门去,看到门口有候着的青社的黄包车,想了想上前。

她掏出证明身份的吊坠令牌,那拉黄包车的人立马恭敬地站好,“是要去何处,还是有何吩咐?”

穆栀侧过身,指了指门口处的施君玉,“看见那个姑娘了吗?”

黄包车夫点了点头。

“把她安全送回家。”见黄包车夫又点了点头,穆栀拍了拍他的胳膊,“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车夫连连应到。

看着车夫拉着施君玉离开,穆栀才开车送程念慈回了公寓。

等程念慈进屋,穆栀开着车回家,再过一个路口就能到能直接拐到穆宅前的那个街道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调转了车头,朝另一个方向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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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陵城郊区。

蔚擎坐在小院的石凳子桌上放了一杯浅茶,茶香寥寥。

百福拿着一把小蒲扇,扇着旁边小灶上的茶炉子。

“听说,今天穆老夫人去宋家了。”蔚擎端起茶放到唇边咂了一口,皱了皱眉,翻手将茶倒在了一旁,“浓了。”

闻言,百福立马取出茶缸子重新泡茶。“是的,今早就去了。大概在宋公馆呆了两个小时,快到中午了才出来。”

“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蔚擎看了看西斜的日头,有些疑惑。

百福摇头,“没。”

顿了顿,又说到,“看那架势,像是去退婚的,但据我们的人回报说是离开的时候,宋家全家穆家人到家门口,两家人皆是和乐融融。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

“会不会……”百福停了两秒,瞄了一眼猜不透心思的蔚擎,语气微弱,“是去商量婚期的?”

蔚擎眸底微闪,抬眸瞥了一眼百福。

百福立马自我否定,“也不对,商量婚期,不是男方去女方家么?”

蔚擎敛起神色,侧脸看向院子里葱郁茂盛的栀子花,“她在家?”

重新冲了一杯茶,推到蔚擎手旁,把茶壶放上炉子,“监视的人说,刚黄昏的时候穆小姐开着轿车去了女校。”

男人耳朵微动,抓住了重点,“她自己开的车?”

百福点了点头,“是。”

小家伙,会的还不少,他端起茶,放在鼻尖嗅了嗅,似满意地半阖眸子,“车技如何?”

“还挺好,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子。”在这点上,百福还是承认穆栀的优秀的,毕竟这年头敢开轿车的女子不少,何况还是开得这么不错的。

闻言,蔚擎吹了吹杯沿的茶叶,轻抿了一口,品味了一会儿,愉悦地放下茶杯。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外匆匆而进小院。

那人一进来,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蔚擎。“二爷,您的信。”

百福上前接过,递给蔚擎。

蔚擎拿着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并未急着拆开,垂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见来人不见退下,薄唇微掀:“还有什么?”

“上次老家说让二爷今年回老家过年。但是二爷没有回,老家的人今天发了条电报,说不管事情办没办好,都必须回去。如果……”那人说到这里吞吞吐吐了一下,“如果……如果二爷一意孤行,老……老东家亲自来请您回去。”

“知道了。”蔚擎应了一声。

那人闻言,立马脑子一懵,踟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蔚擎端起茶喝了一口,扫了一眼在原地纠结的那人,知晓他是想问他回不回去的意思,“电报不用回,下去吧。”

“是。”那人如蒙大赦,一下子放松了来,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蔚擎捏着信封,垂眸沉思了许久才缓缓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大多是空白,就只有一句话。

?家亡,城入囊。

因第一个字被蔚擎捏着信纸的大拇指遮住,蔚擎也没有故意遮掩,所以百福抬眼看到的便是后面这几个字,还有些疑惑。

“烧掉。”蔚擎神情凝重地递给百福。

百福接过,待看清那第一个字,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再低头看了看那信纸上的字,努力眨了眨眼睛,再看了看蔚擎,一脸不敢置信。

男人抬眸,一记冷眼飞了过去。

百福回过神,立马收敛起神情,赶紧将信扔进火炉子里,看着那信纸燃烧,渐渐化为灰烬。

他转过头,看向蔚擎,张了张嘴,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问出口。

只见男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二爷……”百福立马紧张地唤到。

“备车。”

说完,蔚擎便抬脚,阔步朝外走去。

天慢慢黑,夜幕朝人间压下来。

穆栀把车开到宋公馆的后门,在花坛里寻了一把小石子,爬上院墙边的歪脖子树。

还好今天她穿的是裤子,鞋子也是长靴不是小高跟,爬树起来也方便。

穆栀爬上树,抱着树干稳住自己,从兜里掏出石子,取下发皮套做了一个简易的弹弓,就朝宋公馆二楼的一个窗户打去。

“啪!”

“啪!”

几声脆响,窗户被拉开。

最后一个石子就打在了开窗户的人身上。

听见吃痛的低呼一声,穆栀有些尴尬地鼓了鼓腮帮子,朝站在窗边的宋锡儒挥了挥手。

见是穆栀,宋锡儒朝她做了个手势,然后关上了窗户。

这是她跟宋锡儒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她还记得,从前弹弓威力不错,她还连着两晚上打碎了宋锡儒的窗户玻璃。

第二天到宋公馆,穆文熙还跟她闹嗑疑惑地说不知道宋锡儒干嘛了,没事儿碎窗户玻璃。说了几句后又心凄,还好没有伤着他自己。

她始终没有敢跟穆文熙说,那些窗户玻璃都是她用小石子打碎的。

没过一会儿,宋锡儒便从后门出来。

穿着长衫,因为有些薄寒,加了一个褂子。

他出来的时候,穆栀刚好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他笑着上前,“我还想着,终于不用再替你做羔羊了,不成想,都这个年纪了,还喜欢碎我房间的玻璃。”

“什么叫这年纪?”穆栀不满地扬起下巴,“我这叫二八年华好么?正直青春朝阳!”

“恩恩。”宋锡儒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说吧,找我什么事?”

“找你聊聊。”穆栀偏了偏头,朝轿车走去,“上车。”

宋锡儒也不问去哪儿,拉开副驾驶座便坐了上去。

启动车,穆栀看着泰然自若的宋锡初,惊讶,“坐我开的车,你竟然不害怕。”

车速不快,宋锡儒摇下车窗,晚风拂面,有些舒适惬意。“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呸呸呸!”穆栀白了他一眼,“能不能盼我点好?”

“呵呵……”宋锡儒低笑两声,没有回答。

“我今天看到施君玉了。”穆栀目不斜视,注意着路况,也不没看他的神情,“她在卿凤楼被她爹甩了一耳刮子,然后大晚上的,一个人被扔在了卿凤楼。”

打了一下转盘,车在路边停下,她转过头看向宋锡儒,“因为今天你和宋伯伯没有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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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有意中人吗

宋锡儒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不太明白穆栀想表达的是什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他转过头,就这样看着穆栀。

夜色正浓,路灯的光打下来,额前的碎发打下斑驳,穆栀看不清他的眼神。

宋锡儒又面无表情,穆栀抿唇琢磨了一会儿也不明白他到底明不明白。

沉默两秒后,想了想,又才说到:“我这么说吧。”

“本来呢,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插嘴的。但我看到施君玉被甩那一耳刮子后,又忍不住了。”

“是,施家可能只是想借着施君玉攀上宋家的关系,他们并不关心施君玉到底喜不喜欢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只要跟宋家建立联姻关系就行。毕竟不管是宋家有了施家的支持,还是施家有了宋家做靠山,对你们两家来说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闻言,宋锡儒的眸色闪了闪,不着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嗓音有些干,夹着诧异,“你……是想劝我同意?”

“可是……”宋锡儒抿了抿唇,润湿嘴唇,灯光下像是浮着一层薄霜。“且不说,你们穆家跟施家势如水火的关系,你怎么会帮着施家来劝我?还有你……”你就那么希望我跟施君玉在一起么?

犹豫了许久,宋锡儒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还有我什么?”穆栀蹙眉问。

宋锡儒看着她一脸懵的神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心下叹气,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见宋锡儒摇头,穆栀也没有多想,就接着他方才的疑惑,“我是看不惯施家的做派,不管是施君良,还是他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施君玉是无辜的,她出生的时候,上天也没有给她选择权。摊上这样的家庭,她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你同情她?”宋锡儒也拿不准穆栀到底什么想法,试探性地问。

宋锡儒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灯光洒下落在他俊逸的脸庞,穆栀看清他的眼神,单手抵在车窗撑着头,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失笑,“你放心,我不是圣母,想要普度众生,造福万民。”

“我承认,对施君玉我是有同情的点在,但并不代表我可以因为施君玉而对施家改观。倘若今天是施君良,别说被甩个耳刮子,就是被崩了一枪,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穆栀“啧”了一声,轻轻地一声叹息。

“只是吧,就像我说的,施君玉是无辜的。向来施家都重男轻女,施君玉又是姨太太生的,打小就过得不好。”

“我和她没什么交集,小的时候嘛,嫉恶如仇,她有那样一个爹和哥哥,我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她有多少好脸色。”穆栀别开脸,视线不知道落在夜色中的某处,眸色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回忆。

“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有回我受风发热了,在学堂昏昏沉沉的。你也知道,我上学堂那会儿嚣张得不行,也没多少人爱跟我呆一块儿。我又老捣乱,所以被先生罚坐靠窗的墙角。”

说到这里,穆栀面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恰逢窗户纸不知道被水捅破,冷风呼呼地往我衣领子里灌,我懂得哆哆嗦嗦。整个学堂,就施君玉把她袄子给我了。”

“你能想象吗?”穆栀突然转过头看向宋锡儒,眼底有些微的湿润,“大雪的冷天,她的袄子,虽然外面的料子是还不错的,但袄里缝的都不是棉花,全都是破布塞夹层里的。”

“说实话,她给我的袄子,还不如不给,一点都不暖和。”穆栀说到这里,又低低地笑了两声,“后来,下学后,我把衣服还给她,因着讨厌施家,连声谢谢都没有说。可是也很奇怪,我却记着那件事这么久!”

穆栀失笑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自己傻,又像是在想起了什么记忆中的美好。

宋锡儒看着她的侧脸,光与影的交织下,柔和而唯美。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不管是安静的美,还是张扬的美,都足以让人动心。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对上宋锡儒浅浅宁静的眼眸,突然一阵急风袭过来,呛得他一阵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如果你也有喜欢她,你大可不必因为我们穆家跟施家的敌对,又估计宋穆两家刚修好的关心。”说到这里,穆栀又顿了顿,“当然,我不是要你跟她有点什么,如果你不喜欢她,我只是希望你能采取稍微柔和一点的方式拒绝……”

“或者你跟宋伯伯说一说,我总归不是宋家的人,不好说。她已经很可怜了,我不希望她再因为这件事过得更苦了。我能做的,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宋锡儒她说的“能做,能为她做”,“能做的”是这点交情只能为施君玉做这些,再多便不合适;“能为她做的”是指穆栀找他,是为还她当年的人情。

他明白归明白,此时比较关心的倒只有一件事。

“如果我跟她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宋锡儒凝望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问。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穆栀看到宋锡儒的眼底有一种异样的光闪过,太快,太复杂,她抓不住,也看不懂。

怔了一秒后,嘻嘻笑道,“那自然是为你高兴啊!虽然说我觉得没有谁能配得上你,但是吧,施君玉也算是个不错的姑娘,肯定能很贤惠地照顾好你。”

看着那晶亮眸子中的神采,宋锡儒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沉默许久后,他轻轻颔首,“放心吧,此事我会同父亲说的。”

穆栀看着宋锡儒情绪有些低落,便自以为他估计是不喜欢施君玉了。心下叹息,想着如果施君玉能嫁进宋家,对施君玉来说,总归是比待在施家好。

不过对施君玉多数在同情和还情上,她还是更希望宋锡儒能好。

她看了看时间,“好了,我送你回去吧。改日请你吃好吃的!”

“用完就扔,过河就拆桥?”宋锡儒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河还没过呢。”

穆栀启动轿车,调转方向,笑道:“我不过河。”

对于穆栀总跟他耍赖皮,宋锡儒已经习以为常,要是哪天不跟他皮了,他怕才是要奇怪了。

“你跟大哥解除婚约后,准备怎么办?”他侧脸望向正专心开车的穆栀。

穆栀转头看了一眼宋锡儒,疑惑不明,“什么怎么办?”

“婚事,你准备怎么办?解除婚约前,有意中人了吗?”

“意中人?”穆栀轻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蔚擎的那张俊脸,甩了甩头,“哪里来的意中人。”

她甩头的动作,刚好让宋锡儒以为她在摇头说没有。

“那……”宋锡儒看了看穆栀,话到嘴边,顿了顿,又转过头看向前方,状似无意地问:“你觉得我中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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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喜欢你,我宠你

穆栀愣了一秒,随即自然点头,“中意啊!”

说完还又嘻嘻笑了两声,补充到,“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中意!”

显然,就是宋锡儒也没有料到穆栀会这样回答。

他以为穆栀会搪塞过去,又或者以为她会有些尴尬地让他不要开玩笑,谁知道她竟然肯定点头。

这让宋锡儒突然没法接了,讷讷地看向穆栀,愣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可是谁让我是你名义上未来的嫂子呢!”穆栀见他木愣愣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好奇地偏过头问他,“哎,宋锡儒,你说要是我跟你哥没有闹掰,我嫁给你哥,你是不是得叫我嫂子啊?!”

说来也奇怪,从小就是宋秋歌她也觉得是姐姐,有作为妹妹的对姐姐尊重。偏偏到了比宋秋歌还大两岁的宋锡儒,却硬是处不出兄妹感情,没事儿就闹着玩儿,什么样的玩笑都能开。

好像……倒是完全撇开了兄妹的感情,像是小伙伴一般。

可是偏偏,宋锡儒跟他不同岁,还隔了好几年,到底怎么玩儿到一块的……这乍一想,穆栀也还真想不起来。

“你跟我哥已经解除婚约了。”宋锡儒有些闷闷道。

“那也不行,你哥以后要跟杜秀蓉在一起,我觉得我能大度到看见她还心情气和地谈笑风生?你想啥呢!”穆栀白了宋锡儒一眼,“再说了,就算解除婚约,你有见小叔子要跟以前的准大嫂过日子的吗?就算我关在屋里不出门,这脸不要了,你也不要了?”

“还是说……你要模仿那个俄国作家契诃夫有本书里的什么来着一样,出门捂个严严实实?”穆栀突然忘记了那个是什么书,一时间疑惑苦恼,“是什么来着?”

“《装在套子里的人》里面的主角,别里科夫。出门要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宋锡儒接到。

“对对对,就是这个!”穆栀激动地拍了拍方向盘,点着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哎!别说,你给我那本书做了批注,我翻了两页,还真仔细。我跟你讲,我哥这两天,给我挑了几箩筐书到院子里,为了报复我之前骗他吃臭豆腐。好多好多我看不懂的。要不……”

穆栀语气抑扬顿挫,扭头朝宋锡儒挤眉弄眼,“不懂的,也给你送过来呗?”

宋锡儒哪里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过他现在倒是很无奈,不知不觉成功地给她把话题带到十万八千里远了。

想了想,现在也没办法把话说回去,他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把宋锡儒送到宋公馆后门,等他进门后,穆栀开着车从里面出来。

行驶了一段路,在一个十字路口拐了方向后,没有往前继续走,而是迅速地掉了一个头,直直地往回开了过去。

身后跟着的车猝不及防,连忙踩下刹车。

两辆车在相距十来厘米的距离停下,穆栀从车上下来,望着对面车里纹丝不动的人,“都跟了一路了,没事说?”

几秒后,轿车后面的门才被推开,蔚擎从车内出来,朝她款款走来。

“干嘛跟着我?”穆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从她出宋公馆的地盘,他就一直跟着她,如果不是她忍不下去了,不知道他还要跟到她什么时候。

“跟宋锡初解除婚约了么?”难得蔚擎不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穆栀刚想说解除了,可是话到嘴边又一想,她跟宋锡初解没解除婚约关他什么事。

于是便又将话咽了回去,抿唇不语。

跟宋锡初解除婚约这件事,也就宋穆两家知道,也都说好了,暂时不公开。

所以穆栀这个抿唇蹙眉的模样,落在蔚擎眼里就是还没有解除婚约的意思,甚至她还有些难过不舍。

蔚擎面色一凛,语气也情不自禁加重,“尽快跟宋锡初把婚约解除掉!”

因着着急,又因为看着穆栀对宋锡儒余情未了情绪不佳,一不留神就变成了命令式的语气。

穆栀本来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何况家里除了穆邵卿,俞子美和穆邵礼跟她说什么,就是重要的事,也是商量的语气,哪里来的命令。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立马炸了。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有事没事的,总让我解除婚约?我家里人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劲儿?”穆栀简直不明所以,脾气也臭了起来,“说到底,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他有身关系?蔚擎眉心突突地跳了好几下,尽可能地压着脾气,沉声问到:“你当真不知道?”

穆栀疑惑地皱紧眉头,“知道什么?”

闻言,蔚擎感觉简直要被穆栀打败了。

他敛神,望着穆栀,就这样凝视着她的眼睛。

穆栀被他这么看着,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正当她准备别开脸,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时。

突然一道黑影罩了下来,一双温暖的手捧住她的脸颊,唇上温凉一软。

穆栀大脑一懵,一股子酥麻劲儿顺着背脊梁蔓延全身。

蔚擎并没有太过,只是浅尝辄止,退开半步,他琥珀色的眸子腻着深情,嗓音微哑,磁性而柔情,“现在,知道了么?”

一秒。

两秒。

三秒。

“啪”反应过来的穆栀,扬手就甩了蔚擎一巴掌。“混蛋!”

她踉跄后退了两步,胸口起伏不定,脑子乱如麻,转身就要跑开,被男人伸手扣住手腕,“我喜欢你,跟宋锡初解除婚约,我宠你!”

随着蔚擎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薄唇中溢出,穆栀感觉脑袋里像是装了一口钟,他一个字,脑子里的钟就“duang”地撞一下。

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嗡嗡”声。

她挣脱开蔚擎的手,上车坐了好一会儿,才驱车离开。

留下蔚擎和从车里出来的百福两人在空荡的街道,月光独拉长两人身影。

“二爷。”百福望着穆栀驱车扬长而去的街道口,看着跟前男人的背影,“老东家那边的意思……穆小姐跟宋家解除婚约就可以了吗?”

蔚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沉沉的夜色紧紧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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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不知不觉翘起唇角

今晚路上的人不多,行人稀稀拉拉的。

一辆轿车从身旁疾驰而过,像是晚风带上了衣角。

穆栀开着轿车回到穆宅,把车钥匙交给司机,转身就跑回了小院。

她冲回自己房间,拎着桌上的茶壶,一口气灌了半肚子的凉茶,才觉得胸腔内可劲儿乱撞的心跳稍稍缓和了些许。

穆栀摸着胸口深呼吸着,却觉得越这般蔚擎的那张脸就可劲儿在她脑子里乱钻,哪儿哪儿都是他。

总是情不自禁想起那个落下的吻,和那酥酥麻麻的感觉。

一想到那股子酥麻劲儿,穆栀顿时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痒了。“青鸽!青鸽!我要沐浴!”

不行,肯定是春天的柳絮钻进了衣领子,不然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她要好好洗洗,洗干净就好了。

穆栀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洗了个遍,然后缩在被子里,由着青鸽帮她擦头发。

她呆呆地盯着床幔,盯着盯着仿佛也出现了蔚擎的脸。

见此穆栀脸色一变,赶紧摇了摇头,闭上了眼。

吓得给她擦头发的青鸽手上动作一顿,小心地问到:“怎么了,小姐?是青鸽弄疼你了么?”

“没。”穆栀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青鸽捏着润湿的毛巾,跟她说到:“小姐,头发还没擦干,不能睡,小心寒气入体。”

“没事,我不睡,就躺躺。”见青鸽不放心的眼神,穆栀只坐起来,“放心吧,我一定等头发干了再睡,行了吧?”

“成!”青鸽这才放心地点头。

看着青鸽松下来的眉心,还有放松的笑脸,穆栀也是不知道该是气还是笑,白了她一眼,“究竟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怎么比奶奶还要管得多!”

“小姐自然是小姐!但对小姐生活起居好的,小姐得听我的!”青鸽一点也不怕穆栀,就这个问题上,十分坚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毫不客气地跟穆栀拌嘴。

若是搁在别处的大宅子里,这样的丫鬟早给打出府了,可是青鸽跟穆栀不同,两个人这么些年的情谊,总归是为穆栀好的,所以青鸽可以毫不顾忌。

“是是是,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穆栀无奈投降。

青鸽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才收拾行李退出房门。

等青鸽一走,穆栀像是身上的骨头立马被支走,刚想往床上一倒,就听见门口传来青鸽的提醒,“记得头发没干,不能睡觉哦!”

“好了,知道啦!”闻声,穆栀一个激灵,稳住要倒下的身体,确认青鸽没有推门进来,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鼓起腮帮子,双手托着脸颊,手肘撑在支起的膝盖,郁闷不已。

在外面蔚擎欺负她,在家青鸽还欺负她!

蔚擎?

天呐!她怎么又想到他了!

他有什么好的!

一遇见他就准没好事儿,一回国就被绑架!在军校就是撞见他所以才倒霉被关起来,还好那楼层不高,不然摔不死她也得摔殘了不可!去演习也是撞见他,出去就被人推下悬崖!上次去寺庙也是遇见他,宋锡初才出车祸的!还有……

还有……

穆栀想着想着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她其实是知道的,回国那天晚上,蔚擎被警察追,间接的是为了进监狱里帮她把她要的消息带出来,而且那天晚上,他为了保护自己还挨了一顿枪子。

在军校,虽然说没有蔚擎她也不会怎么样,但总归有他当肉垫子,自己是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悬崖边,如果不是他在,别说悬崖下他背着自己找路了,恐怕她是在落下悬崖之前就死了。

在寺庙,如果不是蔚擎拦着,出车祸的怕就不止是宋锡初一个人了……

从除夕到现在,不过三个月,原来她跟蔚擎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还有艳阳天的雅间,六婆那里的馄饨,青公馆出来的小巷,宋公馆的书房,宋家宴会上那一朵娇美的海棠花……

穆栀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翘起了唇角。

宋公馆。

书房。

“笃笃笃”宋锡儒在门前叩了三声。

听见宋景林说了一声“进”,他推门而入。

“锡儒?”看到进来的是他,宋景林倒是很讶异。

平日里进书房,就连宋秋歌都比宋锡儒来得多。

本来他的重心就放在大儿子宋锡初身上,对小儿子少有关心。又加上这小儿子幼时就身体不好,出国治病两年,回来的时候也大了,两父子更加没有什么交流。

就平时,宋锡儒也是一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他也没有时间跟他说什么,所以看到宋锡儒主动来找他,宋景林可以说是连忙正襟危坐。

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动作之间还有些局促。

宋景林望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第一句话是该说“怎么了?”,还是该说“有事么?”

想了想,都觉得有些奇怪,最终宋景林闭上了嘴,只好干巴巴望着宋锡儒。

“父亲。”宋锡儒走上前,恭迎地唤了一声。

宋景林应声点了点头,倒是有些生疏地抬了抬手,“坐下说。”

宋锡儒走上前,提了提长衫,坐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姿端正。

他抬手抚了一下膝盖长衫的褶皱,然后才抬头看向宋景林,目光诚恳:“我能不能同施家小姐,施君玉先自由恋爱试试?”

本来听宋锡儒鲜少跟他谈话,突然询问他事情,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的宋景林突然怔住,“你方才,说什么?”

“我知道父亲您的担心。但穆家不是会计较这种的人,何况穆奶奶今日不也说了不关我们这一辈的事么?”

宋锡儒面色淡然,像是在朗诵课文一般,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于私,小栀跟大哥解除了婚约,虽然有母亲在,但我们宋穆两家在我们这一辈还是算不得一家人,施家虽然比不上穆家,但总归蚊子肉也是肉,对宋家多多少少也有点帮助的。”

宋景林怔怔地看着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小儿子,没想到他的考虑比宋锡初还要全。

当时就是因为宋锡儒身体不好,所以他才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宋锡初上,毕竟一个要靠药吊着身子的人,何以等他老后坐上这个位置。

“你鲜少跟为父提过什么,你开口,为父自然是应当应下的。”宋景林双手交叉合十放在桌面,眉宇紧蹙,像是有些难办,“可是锡儒,穆老夫人虽然是那样说的,但多少分总有场面话,这……”

“父亲。”宋锡儒在他停顿的片刻,接过话,“我不比得大哥,大哥是军校的精英,是宋家未来的希望,自然容易惹人猜忌。可我这副身子,想来穆奶奶也会理解,穆家两位兄长也不会多想的。”

“你是说……”宋景林仿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状看向宋锡儒。

宋锡儒没有说话,只是在宋景林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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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二哥霸气

第二天一早,穆栀便盯着眼底的乌青上了饭桌。

可以说是打着哈欠把粥喂进嘴里的。

她塞了一口包子进嘴里,生气地咀嚼,都怪蔚擎!害得她一整晚都辗转难眠。

现在好了吧,困得要死,还眼睛发酸!

“怎么了,囡囡?”俞子美看着穆栀疲惫的脸色,不放心地放下筷子关心到,“是身体不舒服吗?”

穆栀浑浑噩噩的,满脑子还是蔚擎,没怎么注意听,抬头迷糊地看向俞子美,“啊?”

穆邵卿斜了她一眼“奶奶问你怎么一副困不醒的样子,啊什么啊!”

在大哥冷脸下,穆栀回过神一秒,扭头跟俞子美说,“就大哥啊,前些日子给我翻了好几箩筐的书,太多了,都看不完。”

一边说着,一边苦着脸,越说语气越委屈。

这事儿俞子美也是知道的,寻常三兄妹小打小闹她哪里不清楚,毕竟嘛,兄妹越闹感情越好,也没上心。

“那再多也不能熬夜不睡的看啊!”俞子美嗔怪地瞪了穆栀一眼。

“昨晚也不知道谁那么晚回家。”穆邵卿又瞥了穆栀一眼,虽然嘴上是责备的语气,但手上又拿过勺子给穆栀添了一碗粥,“没问你做什么坏事去了,你还好意思说在念书?”

“你就是报复!”穆栀故作恨恨地模样,喂了自己一口粥,撇嘴哼了一声,“我跟念慈姐姐吃饭去牢里,算坏事吗?”

说完后,还扭头再重新问了一遍穆邵礼,“二哥,你说这算坏事吗?”

穆邵礼没有回答,而是问到:“干什么去了?”

“女孩子家做的事,自然不能同你说。”穆栀故意拿乔,扬起下巴,装作认真地吃粥。

穆邵礼哪能不知道穆栀故意的,顺手胳膊肘怼了穆栀一下,一下不行,又怼了一下。

见穆邵礼着急了,穆栀才故意砸吧了一下嘴,“也没干什么,就说了些悄悄话,类似最近有哪些男孩子在追求念慈姐姐,都还挺优秀,然后念慈姐姐不知道该选谁,有些苦恼罢了。”

“念慈那孩子,确实也该找户人家了,若是再不找,怕是有人要说闲话了。”听到穆栀提起程念慈关于追求的事,想了想岁数,捉摸着也差不多了,插进一句来,“既然有不少才俊追求,那便选个不错的,这样也许还好事将近。”

听后,穆栀余光看向穆邵礼,见他半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喝着粥,看不出什么,心里是又着急又叹气。

于是一桌子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快要吃好的时候,穆邵卿说了下他下个月四月份会有个任务,要有一段时间不回家。

末了还转头特意跟穆栀说了一句,“既然你那般爱好念书,届时我回来再好好对你抽查。”

穆栀咬着筷子,一脸懵地抬头看向眼底闪烁笑意的大哥。

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还不能扯两句谎话啦!

黄昏。

宋锡初跟她说好去看电影的,来家里接她。

出门前,俞子美又叫住她,回屋拿了一件薄衫递给穆栀,让她回来的时候冷的话穿上。

穆栀接过又亲昵地抱了抱俞子美,在她怀里蹭了蹭才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俞子美才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披巾往屋里走。

恰好碰上一边穿着西装外套,一边往外走的穆邵礼。

“奶奶。”穆邵礼唤了一声,然后朝外看了一眼,问到:“接走了?”

“恩。”俞子美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皱眉说了一声,“别出去混太晚,早些回来。”

穆邵礼点头越过俞子美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倒回来,“奶奶。”

“怎么?”俞子美抬头看向穆邵礼,“没钱了?”

“不是。”穆邵礼无奈失笑,几秒后才敛起神情问,“奶奶虽然答应了小栀跟宋锡初解除婚约,但心底想的是不是倘若两人趁着这段时间解开心结,小栀还是嫁进宋家比较好?”

俞子美闻言,诧异抬眸,看向这个孙子,她其实心里一直都知道,他们穆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废物。虽然这孙子平时四五不着调,但这眼神比谁都厉害!

她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微微颔首,叹了一口气,“放眼陵城,我能放心的也只有宋家了。即便是小初有点花花肠子,但这么多年的情分,宋家,小初总归是不会在其他方面委屈囡囡半分的。倘若放到别的人家,也没有这么放心是不?”

穆邵礼也明白奶奶的考虑,只不过他的想法跟奶奶的不一样。

在他眼里,如果不是两夫妻过得不好,就算家庭再好也算不得幸福。

“奶奶。”穆邵礼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正经地跟俞子美说,眼里认真而诚恳,“我们撇开您的,我的想法,让小妹自己选好不好?只要小妹觉得快乐,她跟谁在一起都可以。纵然是旁的家庭不好,奶奶您放心,只要我还在,大哥还在,我们就绝对不让小妹受半分苦。”

最后,说着说着,穆邵礼心下一横,放下豪言壮语:“只要是小妹喜欢,那人对小妹好,就算再不作为,我和大哥别说养着小妹和他,养着他们家都行!”

不得不说,穆邵礼的话,让俞子美很是动容的。

她一直都知道三兄妹感情很好,但是也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不由得感动且又感慨,都是同源同血脉,为何却不同呢?

“好!好!好!”俞子美连说三个好字,点了点头,未再说其他的,转身回屋里去了。

穆邵礼看着俞子美佝偻的背影,疑惑不明。过了好一会儿,灵光一闪,仿佛明白过来,顿时纠结又难过。

叹了一口气,叫过桂馨姨上去陪陪奶奶,穆邵礼才折身出门去。

电影院。

穆栀其实最近也没有她喜欢看的电影,但是总归是要跟宋锡初走走场合的。

她便依着宋锡初选了一个他喜欢的。

宋锡初买电影票早,所以位置正好靠中间前面。

坐在电影院里,腿上放着宋锡初给她买的零食,旁边放着她还挺喜欢的可乐。

虽然电影不是穆栀爱看的类型,但穆栀有个习惯就是,既然来了,花时间了,那便就不这样浪费了。

于是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电影,也还看进去了,也算是津津有味。

倒是身边的宋锡初,和坐在他们身后间隔两三排的杜秀蓉和杜秀兰两姐妹,三人。

宋锡初看着穆栀,杜秀蓉看着宋锡初,杜秀兰一会儿看看杜秀蓉一会儿看看宋锡初,三人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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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莫名心虚

宋锡初看着电影里的情节,情不自禁地脑海中浮现起自己跟穆栀的从前。

他惊讶地发现,从前自己跟穆栀也并不是那么势如水火,他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她,相反的……曾经的他在内心是很喜欢跟她相处的。

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穆栀的?

宋锡初望着闪烁的黑白画面,思绪开始一点点翻飞。

大概是从她念书之后,总有听到她四处闯祸,带着秀蓉妹妹惹是生非,又丢下人家一个人开始?

还是某次看见秀蓉妹妹不愿意跟她一起玩后,她带人去堵秀蓉和她妹妹开始么?

好像便是那次,他与秀蓉相遇的。

可是……那个时候是穆栀在欺负秀蓉和妹妹两人么?

宋锡初的记忆似乎开始模糊……

电影画面闪现,宋锡初想起了第一次见穆栀时,她还在襁褓,被穆老爷子抱在怀里,胖嘟嘟的脸煞是诱人可爱。

他想起穆栀第一回开口糯糯叫他小初哥哥的时候,他也是开心地笑了一整夜。

他想起穆栀第一次到宋家时,她软乎乎的小手攥着他的小拇指,小人儿还走得不稳。

他想起穆栀第一次到他房间,拿着他的毛笔涂花了默了半日的诗文,害得他当晚熬夜挑灯又重写了大半宿。

他想起穆栀第一次会编红绳的时候,便给他编了一条,丑丑的,还非要他一直戴在手腕。

他想起穆栀第一次学会画画,便照着背书的他,画了一幅扭扭曲曲的模样,然后非要他把她的第一幅画珍藏。

他想起穆栀第一次包饺子,第一个便是捧着碗兴高采烈地从穆宅跑到宋家拿给他吃。

……

宋锡初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总是想起穆栀的很多个第一次。

原来,人啊,对一个人的印象坏的时候,脑海中能想到的全是坏的画面。可是一旦对一个人改观,曾经的美好全都一涌而现。

他侧过头,看着电影院里她若明若暗的脸颊,朦胧中姣好。

他缓缓抬起手,想像从前的从前一样,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脑袋,揉一揉她柔软乌黑的头发,然后她仰起脸,朝他甜甜一笑。

只不过他的手,在离穆栀的头咫尺距离处,顿住了。

手僵在空中,犹豫了许久,手指微微颤了颤,又缓缓蜷缩握成拳,收了回去。

好像一切如常。

穆栀吃着零食,喝着可乐,仿若毫无察觉。

而这一幕却落在了后面的杜秀蓉和杜秀兰眼里。

杜秀蓉瞳孔一缩,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衣襟。

而她身旁的杜秀兰的目光从穆栀和宋锡初身上收回,落到了身旁杜秀蓉的手上,眸底微闪。

看完一场电影,穆栀的可乐刚好喝光,不过零食还剩了不少。

她把零食塞到宋锡初手里,拍了拍手和衣兜的碎屑,起身抬头,却是看到杜家两姐妹,顿住了动作。

穆栀怔了怔抬头看了一眼盯着宋锡初看的杜秀蓉和盯着杜秀蓉看的宋锡初,她抿了抿唇,“啧”了一声。

想着跟宋锡初的关系私下已经解了,她老抓着杜秀蓉也没有必要,索性她最近心情不错,也就没有打算跟杜家两姐妹过不去,于是抬手用手背拍了拍宋锡初的胳膊,“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便抬脚离开。

留下宋锡初和杜家姐妹三人。

“秀蓉。”宋锡初看向杜秀蓉,抬手想指穆栀解释,却一抬手发现手里是刚才穆栀没吃完的零嘴,特别是杜秀蓉脸色的下拉,更是尴尬了。

“咳!”宋锡初低低咳嗽一声,“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片子么?”

她也没有难过的权利,毕竟那位才是他的未婚妻,以后的宋家主母,可是……杜秀蓉的神色还是暗了暗,“阿兰说喜欢。”

“哦。”宋锡初恍然,然后用抱着零嘴的油纸拍打了一下手心,“那个,小栀还在外面,我先送她回家,你……们一会儿回家千万小心。”

见杜秀蓉眸色黯然下来,宋锡初抿了抿唇又添加到,“不然,你等我送她回家后,再来找你,送你回家?”

杜秀蓉紧蹙的眉这才微微松开一些,勉强地撑起浅浅的笑,“没事,我有阿兰陪着我呢,你送穆小姐吧。”

“嗯。那好,你自己小心些。”宋锡初点点头,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宋锡初离开,杜秀兰才晚上杜秀蓉的胳膊,晃了晃杜秀蓉,不满小声道:“姐姐你看,我说吧!这穆栀还没怎么的呢,宋大哥就这么偏袒,以后要是穆栀不想你进宋家,那宋大哥还不是……”

话没说完,但是一般人都明白。

闻言,杜秀蓉眉头又是一紧,思忖了片刻,沉声,“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杜秀兰看杜秀蓉的神色,便知道她已经差不多快下定决心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扶着她一起离开。

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宋锡初出来了,穆栀倒是有些诧异,还以为他会在里面还聊一会儿呢!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穆栀自己都惊了一下,果然是不在乎了,所以对于他跟杜秀蓉便一点芥蒂都没有吗?就像是她知道了一个认识的人,跟另一个认识的人谈上了恋爱一样。

穆栀甚至还十分贴心地问了一句:“不再聊一会儿?”

宋锡初一怔,扯了扯唇角,“我送你回去。”

穆栀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夜幕降临的街道,街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拉长,斜斜地打在青石板上,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诶……你急着回家么?”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穆栀突然顿住脚步问宋锡初。

他摇摇头。“怎么?”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想去吃份六婆家的馄饨再回家。”

宋锡初看了看手上没吃完的零嘴,再仔细地回想她是说去再吃馄饨?

他不由得惊诧,她不是刚刚才吃了一个电影的时间么?

“怎么了?没空么?”穆栀疑惑不明,随即摆摆手,“没关系的,你要是没空,我自己去也一样。我就是跟你说活。”

宋锡初摆手摇头,“没,我陪你去。”

穆栀定定地看了看他,确定是真的没事,才点头,“那好吧,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吃馄饨!”

于是穆栀转了个身,朝另外一个路口方向转过去。

两人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六婆的摊子。

只不过……

穆栀看着坐在摊子旁正吃着馄饨的蔚擎,就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特别是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碰巧他又抬眸看了过来……这叫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呀!穆丫头来啦?快来快来!”六婆也看见了她,用围裙擦着手,便上前拉长凳,张罗着让她坐下。

偏头注意到了穆栀身边的宋锡初,立马招呼,“是宋家大少爷吧?快来,好久没见了,我这老婆子还记得,穆丫头小的时候,你就常陪她来吃馄饨。”

“快来坐!”六婆又擦了擦长凳,然后回到锅前,下了好多个馄饨,“城里最近风言风语太多,我就说你们俩感情好吧?看,又一起来我这老婆子这儿吃馄饨了吧!”

“哎哟!”六婆给两人掺了一碗热汤端上去,“看来啊,你们俩的婚事快近了吧!”

穆栀本来端着汤刚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听到这句话,险些呛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被蔚擎看见她跟宋锡初出来就心虚,这下更心虚了。

她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桌的蔚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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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她怎么又想起蔚擎了

蔚擎只是照例来这儿吃馄饨,等六婆收摊。

谁知刚坐下不久,就见穆栀和宋锡初两人并肩款款而来。

本来脸色就不是微寒,又听到六婆说两人好事将近,顿时眸色一凛。

“六婆,不是的……”穆栀咳嗽了一声想要解释。

却被六婆笑着打断,“什么不是的啊!你俩啊,打小就爱闹别扭,可哪次不是过两天就和好了?都说床头吵架床位和,说的呀,也算你们这种!”

“我就说嘛!感情这事儿啊,再怎么也不是说变就变,说没就没的。都是那些嘴欠的人胡说八道的!”六婆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往锅里掺了一碗水,语气里是欣慰又满足。

“看见你们俩好啊,六婆这心里呀也舒坦着呢!”六婆转头看了一眼相对坐着的穆栀宋锡初两人,慨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两个小娃娃就要长大成亲啦!”

穆栀看了看宋锡初,再看了看满脸笑意的六婆,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她跟宋锡初已经解除了婚约,暂时还没有公开,本来六婆也不是嘴碎的人,告诉六婆也没有事,但是看她这么高兴,穆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忍心说破。

突然“哐当”一声,瓷勺和敞口碗碰撞在一起的清脆。

听得穆栀心口一颤,她颤着睫毛微微抬眸,看向对面蔚擎下沉的脸色,明明她没有做什么,但是却莫名的心虚得紧。

只好讪讪地转移话题,“六婆,今儿我少要两个馄饨,刚刚吃了些其他的零嘴,吃不下那么多了。”

“好!”六婆笑着应到,取汤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做什么去了?还吃了些零嘴,你这个小馋猫!”

“没去干什么,就去看了个电影。”穆栀见六婆盛好馄饨,主动站起来去端。

“你别动手,小心烫。”六婆避开穆栀的手放到桌上,“看电影?看电影好啊!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就喜欢看那个电影是不是?看看电影,感情更深!”

穆栀:恩……她是傻的么?怎么自己又绕回来了?

她抬手摩挲了一下胳膊,突然感觉有点冷。

“额……那个六婆,最近铺子生意好么?”她只得强行转移话题。

“还成!还成!”六婆笑着点头应到。

她看向坐在另一桌的蔚擎,有些疑惑,明明平日里看起来跟穆丫头关系不错,怎么也不打招呼。

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碍于宋锡初在,怕破坏两人的感情吧。

不过她左右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他们这样的人,行为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

六婆揭开锅,雾气蒸腾而上,她盛了一碗热汤端过去给蔚擎。

其实蔚擎这个小伙子,她是很看好的,只可惜,他是个外乡人,而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穆丫头可是穆家的掌心宝,自然是比不得在本城的宋锡初的。

六婆兀自摇了摇头,扭头看见吃得香的穆栀,便心又放了下来。

索性穆丫头这聪明劲儿,跟谁搁一起,都不会吃亏的!

实际上,穆栀哪里是吃得香,简直是不顾烫不烫,囫囵地吃了下去。

嘴一抹,就像拉着宋锡初赶紧从这儿溜之大吉,那对面宋锡初身后的那目光,太刻意了,看得她背脊梁都幽幽的。

“六婆,我们吃好啦!先回家了!”说完,穆栀便推了一下宋锡初,快步离开。

远远的还能听见六婆的叮嘱,“刚吃完,别走太快,对身体不好!”

直到拐了街头,穆栀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宋锡初倒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反正她平时也风风火火的,现在反而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可爱。

快走到穆宅,就一百来米的距离。

门前长长的道路旁是整整齐齐的斑竹,风一吹,树影婆娑窃窃私语。

穆栀把手背在身后,小脚一蹦一跳地踩着跟前的青石块,情不自禁脑海中浮现出蔚擎那微凛的脸,背心又是一凉。

“小栀。”宋锡初突然叫住走在他前面离他两三步距离的穆栀。

穆栀应声回头,风吹起她的长发和竹影一个弧度,神情疑惑。

他朝前走了两步,在穆栀跟前停下,低头,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眸,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没有秀蓉,你会嫁给我吗?”

本来正想着蔚擎的穆栀突然听到一声叫唤,就一愣了。

听到宋锡初的问题先是一怔,随即敛神正色,“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木已成舟,事已至此,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如果。”

“那要是我说……我后悔了呢?”宋锡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饶是他自己也是怔了一下,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他也着实想知道答案。

宋锡初定定地望着她,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神情。

“宋锡初。”穆栀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语气和神情如出一辙,严肃而认真,“在我眼里,至少你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你这样跟我说,你把杜秀蓉放在哪里,又把曾经的我放在哪里?是不是所有喜欢人在喜欢你的时候,你都不屑一顾,然后等大家都累了,你又恍然觉得想起了有这么一个人来吗?”

“我……”

“不会!”穆栀打断宋锡初的话,一本正经,“是个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完,穆栀转身便跑进了穆宅。

宋锡初愣在原地,先是一懵,后来才恍然,她说的不会,是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迟疑,明确地给了他否认的答案。

他看着穆宅门前的灯笼,那朱漆的大门因穆栀回家后,缓缓关上。

像是一堵墙,把他和穆栀隔成了两个世界,就像现在的处境,再也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

他在原地伫立了很久,落寞转身。

路灯把他的身影打在青石板上的竹影上,深色上又是一抹深色,一如他心上的沉重。

他并不是没有接受新思想,但知道归知道,他并不以为意。

陵城这样的好一点的人家里姨太太都不知道有几房,何况在这个问题上,秀蓉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们也从来都觉得穆栀将会是他的正房,也是未来的宋家主母,不会给她苛责,让她委屈。

然后到现在,宋锡初明白了,穆栀不是杜秀蓉,她是那个有追求自由恋爱,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积极新思想的人。

关于姨太太这件事,有的人愿意,有的人是不愿意的。

穆栀至始至终都是那个不愿意的人……所以他们两人在穆栀接受新思想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不会走在一条道路上。

倘若他不曾在她最在意的时光,辜负她的真情跟杜秀蓉在一起,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就像穆栀说的那样,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他们回不去,现在能做的,就只能往前走……

穆栀回到房里,刚在贵妃椅坐下,然后又立马站了起来。

她摸了摸肚子,扶着椅子背靠站会儿,省得自己撅着给自己撑着了。

思绪沉静下来,她又想起宋锡初的“如果没有杜秀蓉,她还会嫁给宋锡初吗?”这个问题。

她方才那么说,只是因为两人既然解除了婚约,那么就断干净两个人之间彼此这点心思。虽然现在迫于两家的颜面,他们需要时常相约做做样子,但并不代表有反悔的余地。

她沉眸思索了一会儿,答案还否定的。

她和宋锡初之间的主要问题不在杜秀蓉,而是在他们两人的观念本来就不同。

就算没有杜秀蓉,以后还会出现另外一个秀蓉,总有一个秀蓉会让宋锡初迎进宋家的门。

他们之间早晚都会出问题。

穆栀怔怔出神突然想到,那她跟蔚擎的观念一样吗?他是不是也想宋锡初一样,觉得纳几房姨太太都全凭心情?

等穆栀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的时候,懊恼地抬手“啪”地一声拍在额头,她怎么又想起蔚擎了呢!

管他蔚擎纳几房姨太太,关她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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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美人在怀

一连过了好几天,宋锡初没有再来找她。

这天吃过午饭,宋公馆过来了电话,说晚上从军校回来接她出去玩儿。

穆栀想起之前的事,想拒绝,又见旁边已经听到的俞子美,不忍奶奶担心,便应下了。

晚饭的时候宋锡初还没有来,按照往常穆栀晚上有约是不会在家吃的。

所以饭桌上见穆栀坐下,俞子美讶异地问到:“不是小初说晚上约你上街么?”

“啊,对啊。”穆栀点点头,也没有放下筷子,像是生怕俞子美不同意她吃一般,夹了一根菜喂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回答:“可这他不是还没来么,也没说个时间,一会儿饿着我了呢!”

其实穆栀只是想找个不跟宋锡初吃饭的借口,想着如果两个人处于一个安静的环境,会比较尴尬。

俞子美也就问一句,不甚在意。

穆邵礼对于穆栀的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耸耸肩也没在意。

穆邵礼也习以为常,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对了,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宋锡儒和施家二小姐一起上街。”穆邵礼一边吃着菜,突然想到,便提了一句,眉头一皱,“这宋家究竟几个意思?”

“能几个意思?”俞子美倒不以为意,神色淡然,端起桂馨姨给盛的汤,喝了一口,“不过你情我愿的感情问题。”

“可是我们这边才前脚退了亲,后脚施家就送了请帖,当天宋参谋当着我们面拒绝了,可这转身就两人上街了……”穆邵礼“啧”了一声,像是想不通,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

只听俞子美压着嗓子简单地“恩”了一声,穆邵礼便手一哆嗦,捏紧筷子,再也不敲了。

穆家关于教养的方面还是很严厉的,唯独对穆栀有些纵容,像是故意砸吧嘴这些,在家里俞子美是不会说她的。不过在外面,对穆栀还是稍许是严厉的。

“那个……”穆栀弱弱出声,看着俞子美和两个哥哥,小声地说:“其实,是我劝宋锡儒若是真对施君玉喜欢,不用顾忌我们穆家的。”

说到这个,穆栀心底也有些疑惑,那天晚上她劝宋锡儒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难道是她的错觉,或者是为了怕她多心故意假装的?

“小妹你!”穆邵礼闻言,神情复杂,但又似乎找不到措辞,最后顿住了,只好自己生闷气的样子。

“不是的,二哥。”穆栀撇了撇嘴,抿了抿唇,放下筷子,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牢不可破的关系。联姻,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最下下策。”

“何况,倘若我们穆家和宋家紧紧因为一桩婚姻就出现罅隙,关系破裂。那也说明,宋家不值得我们穆家这么重视,毫无条件的支持。只要我们足够强大,该考虑关系和稳固关系的问题是别人,我们,只需要居安思危,以防万一就行。”

说完之后,担心被说,她扭头看向穆邵卿,“我知道我想的可能比较理想化,但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也坚持,你也别说我了。”

穆邵卿很无辜,全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偏生这个妹妹只堵他,只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说得好。”俞子美看向穆栀,眼里全是光,欣慰不已。

穆栀倒是没有料到俞子美会这样夸她,毕竟穆邵卿总是说她想法太天真简单,不够深思熟虑,不够稳重。

得到奶奶的肯定,穆栀心里别说多开心,“嘿嘿”地笑了两声。

俞子美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畅快地吐了一口气,看向穆邵卿、穆邵礼两兄弟,“你们呢,也可以看看有什么不错的人没有,你们妹妹现在也长大了,你们做哥哥的,不帮着点,难不成要让外人来?”

两兄弟刚点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穆栀便连忙说道,“不不不,我哪里长大了!”

见穆邵礼微微凛了一下眸子,穆栀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又梗着脖子,“就……就算我长大了,再大,我也是最小的!大哥你和二哥都没成亲,怎么的也轮不到我!家里最小的先出嫁,算怎么会是嘛!”

“你大哥二哥?”俞子美闻言,挑眉,随即摆了摆手,一脸嫌弃,“你这两个哥哥,什么时候靠得住过?”

闻言,两兄弟瞬间吃瘪,不敢接话,只好闷头吃饭。

刚好下人来报,“小姐,宋家大少爷到了。”

“哦,好。”于是,穆栀十分没有义气地趁机撤离战场,“那奶奶我先出去啦!”

“好!”见穆栀说完,朝她挥了挥手,起身便往外面跑,不由得宠溺地嘱咐了一声,“慢点,小心摔着!”

“知道啦!”

穆栀小跑出了膳厅,过了中堂,突然顿住脚步,她这是逃离这个战场,又去另一个战场了啊。

在原地无奈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抬脚朝外而去。

跨过门槛,便见宋锡初在门口,长身而立。

“先去吃饭?想吃中餐还是西餐?”宋锡初温声问她。

再次看见宋锡初,穆栀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刚刚吃过了。”

宋锡初不会看不出穆栀的局促,也握拳低咳一声,“那去看电影么?”

穆栀摇了摇头,但抬头见宋锡初有些失望的神情,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门房,提议,“不如我们去艳阳天吧?”

这些天,两人去的地方多数都是电影院,咖啡厅,首饰店和闹市,反正都是挑的人多的地方。

“那个地方,你去不太好吧?”宋锡初拧眉。

“怎么不好,那地方怎么说也是鱼龙混杂,这样我们一起去,说我们两家关系不好的流言才会更快的不攻自破是不是?”虽然她说得一部分在理,另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跟宋锡初就这样静静地相处,还有一部分是她地艳阳天好奇很久了!

宋锡初沉默思索了片刻,点头,“走吧。”

穆栀心头一喜,可是看了一眼宋锡初,又压下了雀跃。

坐在宋锡初家司机开的轿车里,狭小的空间,穆栀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期待赶紧快到艳阳天。

“小栀。”

“恩?”穆栀僵直后背,应了一声。

“那天晚上,你说的话……”宋锡初浅声开口,声线平稳,缓缓道出,“我回去后想了很久,你说得很是,对不起你的是我,我也许真的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我先推开的你。我也想明白了。不过有一点。”

话说着突然顿住,掉得穆栀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我希望,至少还是你的宋大哥。”

闻言,穆栀有些懵,这是真的?

宋锡初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是不愿意,复而开口,“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以后我便……”

“没有没有。这样最好。”穆栀连忙打断宋锡初,应下。

不管宋锡初说得是不是真的,她就当是好的好了。至于还把他当不当宋大哥,这点仅剩的情分就只能看宋穆两家的关系了。

不过这样一说,穆栀就当做是真的,感觉尴尬少了那么一些,下车的时候立马神清气爽了许多。

只不过这种清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

当她踏进艳阳天的舞厅里,纸醉金迷扑面而来。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视线越过舞池中央的人,落在斜前方雅座处的男人和他身边的美人身上。

那位美女穆栀不认识,但是那个男人——蔚擎——她倒是在熟悉不过了。

前些日子跟她告白的男人,此时正美人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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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借酒消愁

“怎么了?”见穆栀顿住脚步,宋锡初关心地问到。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目光尽头处的蔚擎,以为穆栀是见他眼熟,便介绍,“他是青社的二把手蔚擎,人称二爷。上次在学校的会议室,还有上次我爹的寿宴上,换舞伴时,跟你搭档了一会儿的就是他。”

见穆栀还站着不动,穆栀以为是在担心,便安抚到,“别担心,不会有事。”

穆栀哪里听得清宋锡初说什么,径直穿过舞池朝蔚擎走去。

此时舞厅的喧嚣一下子消失,耳旁寂静无声。

穆栀看着视线内的蔚擎面色沉静,望着对面,不知道跟对面的人在谈什么。

对面的人倒了一杯酒直接递给他身侧的美女,似乎是想让她喝下去。

蔚擎身侧的美女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蔚擎,又看了看那杯酒,最终伸出手去。

只不过,她伸出手,在指尖触碰上酒杯杯壁的前一秒,蔚擎动了。

只见蔚擎直接伸手接过酒杯,稍稍举杯示意,不待对方说话,便直接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弄得对方有些尴尬,也有些无措,便再也没有为难那位女士。

穆栀情不自禁瞥了撇嘴,还挺怜香惜玉的!

在离雅座十来米的地方,穆栀突然顿住脚步,折身走向对面空着的雅座。

宋锡初并不以为有他,抬脚跟上,跟着穆栀到对面的雅座落座。

刚坐下,穆栀顺着视线望过去,恰好蔚擎抬首往了过来。

四目相撞,她隐约见男人的浓眉拧了拧,脑子里突然出现那天晚上在六婆摊子上的画面,她偷瞄了一眼对面抬手招过服务生的宋锡初,莫名的,耳根一热,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过见他身旁的女人身体微微倾侧,在男人耳边轻咬红唇,那种心虚感立马消散。

顶着男人的目光,穆栀抿着唇别开脸,恰好宋锡初点了一杯酒,看了看她,要了一杯果汁。她连忙叫住服务员,“不要果汁,来瓶跟他一样的酒。”

穆栀说的是来一瓶,而不是一杯,惊得宋锡初叫住准备去取酒的服务生,转头问她:“你确定?”

“嗯。”穆栀点点头,余光扫过对面雅座的男人,嘴角往下撇。

虽然服务生已经离开,但宋锡初仍旧不放心地询问,“小栀,你是不是喝果汁比较好?”

“你都喝酒,为什么要我喝果汁?”穆栀白了他一眼,就连自己也没有发觉,她的语气里有些不满。

宋锡初一怔,以为穆栀是在因为前些日子的事还在跟他置气,思忖片刻,“若不我不喝酒,同你一起喝果汁?”

毕竟,穆栀总归才十六岁,虽然她偶尔跟穆老夫人一起出席宴会时会喝一些酒,但总归浅尝辄止。

何况,他带她来这里,回去若是被穆家的人知道,都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的想法,还让她在这里喝酒,特别是照着穆二哥的性格,非得将他赶出门不可!

穆栀的目光越过舞池中央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蔚擎身上,看着他跟身边的女人亲昵的动作,神色情不自禁地浮上冷色,前些日子才堵着她,在车前吻她告白,转身就跟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

那前些日子,又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穆栀点点头,“你喜欢喝果汁,便喝呗。”

正当宋锡初松一口气的时候,便听见她又说到,“我喝我的酒。”

“小栀……”

穆栀没有看宋锡初,所以丝毫没有看到他的为难,只是目光随着蔚擎身边的女人起身,朝舞台移动,打断宋锡初的话,问:“她是谁?”

听到问题,宋锡初顺着穆栀的视线望去,见那女人已经在舞台中央站定,握着立麦,“她啊,是艳阳天的台柱子,艺名画扇。人长得漂亮,唱歌也好听,不过不下场。”

“不下场?”穆栀挑眉,那刚刚怎坐在蔚擎身边?难不成说,她是蔚擎的人?“她原名叫什么?”

“阮雨菡。”

恰逢服务生端着酒过来,穆栀端起酒抿了一口,心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阮雨菡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旗袍,裙摆处绣着翩然振翅的玉蝶,栩栩如生。

高领无袖高开衩,衬托脸蛋姣好又带点时髦;从肩开始整条玉臂裸露在空气中,白皙如藕断柔嫩;旗袍本就是紧贴身体玲珑的曲线,她高开衩的旗袍,更是到膝盖以上的大腿处,女人站在舞台中央,随着音乐碎步摇晃,那旗袍开衩处的风光,旖旎动人。

她握着麦,闭着眼,像是沉醉在音乐中,突然掀开红唇,如夜莺般的嗓音从她唇间溢出,动听而醉人。

穆栀惊讶地望过去,见她站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本来是奢靡的场面,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偏生遗世独立。

仿若静谧的夜间盛开的紫丁香,娉娉而放,幽香自来。

穆栀不得不承认,阮雨菡真的很美,人美,身段美,声音也很美。

她也明白,为何宋锡初阮雨菡不下场,就只是唱几首歌,便有无数男人拜甘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她就是一个尤物,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只不过她给人感觉很干净,干净得一点也不像一个生活在夜场的人。

情不自禁的,穆栀的视线从阮雨菡身上收回,朝蔚擎身上移去。

只见他侧过身,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望着舞台上的阮雨菡,目光沉沉,仿若陶醉。

见状,穆栀本来欣赏美女的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一瞬间像是一口气憋在胸口。

明明有一个这么美的心上人,还爱招惹她作甚!

本来穆栀叫酒就是有点赌气,但实际上并没有想喝多少了。

只不过看着蔚擎沉醉的神情,就忍不住仰头,抬手一整杯酒灌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曲终。

阮雨菡在所有人的鼓掌声中嫣然一笑,微微一欠身,然后施施然走下台。穆栀看着目光黏着在阮雨菡身上的蔚擎,胸口一闷,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阮雨菡穿着小高跟,在所有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中,朝蔚擎款款而去。

在快到蔚擎雅座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地滑,还是她没有走稳,突然身形一晃,险些一个趔趄。

眼看佳人就药摔倒在地,在场的男人皆是心下一紧,更甚有者担心得站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蔚擎伸出手握住阮雨菡的手肘稳稳地将她托住,倾身上前,把阮雨菡扶住,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托起拉到怀里。

所有人一阵唏嘘的同时,目光都落在揽着美人软腰的大手上,一阵羡慕。

穆栀更是仰头就是一杯酒。

不知不觉,穆栀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她隐约记得自己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但却不知道怎么的,今夜的酒似乎格外的醉人,等她再反应过来,就感觉脑袋晕晕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头重脚轻。

只觉得所有的情绪无限放大,在心底汹涌试图找一个突破口。

见穆栀双颊酡红,眼神已经开始迷离,宋锡初便知道她应当是已经醉了。

他付了账后,伸手去扶穆栀,只是她连站都不曾站稳,索性弯腰将她横抱起。

穆栀感觉身体一轻,迷蒙像是突然飞起来一样,靠在宋锡初怀里,傻傻地“咯咯”轻笑。

宋锡初低头看着怀里憨傻可爱的人儿,目光深沉复杂,有些怀念,有些心疼,有些怜惜。

其实,穆栀一点也不重,可以说是很轻,可是宋锡初抱在怀里,却觉得沉重无比,像是抱着前面十几年里所有的情谊和心事。

所幸先前叫司机把车开到路边等着,他抱着穆栀穿过喧闹的舞池,慢慢走向安静。

在这一段不长的距离,刚好蔚擎携着阮雨菡从他身边擦肩走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蔚擎在他身边顿了顿脚步,目光落在了他怀里的穆栀身上。

只不过,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又觉得没有理由,便将这个念头又压了下去。

果不其然,把穆栀送回穆宅,一见醉醺醺的穆栀,穆老夫人便惊得迎上前,担心不已,又心疼得不行,一边叫穆邵卿把穆栀快抱回房间,又转头吩咐桂馨姨去煮解酒汤,还让青鸽赶紧去准备热水给穆栀待会儿沐浴……反正那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穆邵礼虽说没有把他赶出穆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就他的眼睛里,宋锡初就看得出他毫不掩饰的不满。

从穆栀到穆邵礼,这下到穆家上上下下怕是都不待见他了。

他在心底低低地自嘲一笑,转身告辞。

坐上轿车,隔着车窗望着穆宅的匾额,夜色沉沉,目光也沉,“走吧。”

这么多年,从穆家门口离开,这是第一次,心底又沉重又轻松。

他知道,这次的离开,意味着他离穆栀,是真的越来越远,而他清楚,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这厢,穆邵卿把穆栀抱回房间,刚放回床上,俞子美便随后跟着进屋。

穆邵卿蹲下身给穆栀脱掉鞋,俞子美坐上床,拉过被子替穆栀盖上。

这边青鸽去吩咐准备热水给穆栀沐浴后,打了热水过来,浸湿毛巾递给俞子美。

俞子美接过,轻轻地替穆栀擦了擦小脸,见她皱着眉头,抬手推开热毛巾,不满地嘟哝,“别动我……”

“别碰我!”穆栀脑袋昏昏沉沉的,微微虚着眼,眼前的俞子美就连轮廓也看不清,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团,她脑海中的还想着蔚擎和阮雨菡。

想着蔚擎一次次跟她的亲密,一次次对她的调戏,还有那个吻,还有那个晚上的心意。

这些画面同今晚艳阳天他跟阮雨菡一次次亲密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从彩色的变成黑白,最后变成纯黑的旋涡。

她想着,晕着,心中又气又难过,忍不住撇嘴骂着,“坏人!骗子!大骗子!”

这话一出,俞子美和穆邵卿,合着刚抬脚跨过门槛进来的穆邵礼三人同时一愣,三人相视一眼,都不由得沉下了神色。

等喂了穆栀醒酒汤,等她睡下后,俞子美带着穆家两兄弟出门。

跨出门槛,走到院子里,俞子美回头看了一眼穆栀的闺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离开。

三人回到大厅,俞子美往椅子上一坐,接过桂馨姨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又是一声叹息。

她扫了一眼穆家两兄弟,刚张嘴,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妹妹她……”

三个人都是欲言欲止,都以为穆栀今晚喝醉,借酒消愁是因为宋锡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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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怀孕了

当晚。

施家,长廊。

“啾……啾啾……”

施君良心情甚是愉悦,一手托着鸟笼,一手就着一根草逗着鸟笼里的黄鹂鸟。

施恩满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哼着小曲坐在走廊的横栏上玩儿得正起劲。

见状,施恩满啧了一声,虽然说这养鸟的一般都是纨绔子弟的爱好,可是吧,他这儿子,又拿他没有办法,所幸他也出息。

不管是学业上,还是家庭,还是想法上,都不用他操心,反而比同龄人好上许多。

“好了。”虽然说不得什么,但总归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更好的,所以他也表现出些微的不满,希望他有所收敛。

“爹。”施君良抬眸看了一眼施恩满,然后低头继续玩儿着鸟。“怎么今日来这儿了?”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他这爹,虽然不怎么苛责他,但不喜他养鸟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向来有事都是让他去书房找他爹,鲜少亲自过来,也可能是所谓的眼不见心为静吧。

“我听说,宋锡初和穆栀那丫头今晚一起去艳阳天了。”施恩满瞥了一眼,施君良手上鸟笼中抖了抖翅膀的黄鹂鸟,压下不满,也不说什么,直奔主题,“你说,经过这么些事,这穆家和宋家的婚约不见解除,怎么还反而关系越来越好了呢?”

施恩满百思不得其解。

照着穆家那老女人对穆栀的宠爱,都遭了这么几回罪了,就算是不解除婚约,关系额应当是不至于还这么好的啊!

“爹……”对于自家老爹这个看事情只看到表面的习惯,施君良也很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把鸟笼挂到回廊的横杆上,转过头看向施恩满,“有些时候呢,为了面子问题,就算是都烂到骨子里了,表面也是要光鲜亮丽的。”

“可……可就算是这样,那怎么能说得准呢。”施恩满不是没有想过面子问题,但是……“那这样的话,你说,还要不要君玉嫁进宋家?倘若宋家跟穆家愿意为了维持这个关系,牺牲穆栀和宋锡初的话,那君玉嫁进宋家,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施恩满沉吟片刻,跟施君良说:“这样的话……与其进宋家没什么帮助,还不如把君玉嫁进杜家,怎么说杜家的那位是长子,在军校能跟你站在一起,就算以后不在军校发展了,回家继承家业,即便是杜家是新起之秀,那也能够是我们能把控得住的,你说呢?”

“首先呢,施君玉能不能嫁进杜家还两说,你这个女儿,宋锡儒那个病秧子能看上,是她烧了高香。至于杜靖安,众所周知,他喜欢的可是宋家小姐,能不能看上施君玉那可不一定!”

毕竟跟宋秋歌比起来,施君玉确实差的不止是一两点,而且从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也确实宋秋歌的火辣有个性更对胃口。

想着想着施君良冷嗤了一声,这杜秀蓉要嫁给宋锡初,那要是杜靖安如愿抱得美人归,迎娶那宋秋歌进府,这就好玩儿了。

这到时候,宋锡初是该随杜秀蓉叫自己妹妹嫂子呢,还是该叫杜靖安妹夫?

这杜靖安是该叫宋锡初妹夫,还是该随宋秋歌叫自己妹妹嫂子呢?

想想都觉得好笑。

“怎么说,君玉也是你妹妹。你这说话……就不能稍微注意一点。”施恩满虽然说也重男轻女,但不管如何,总的来说那还是他的种,这施君良口中这么鄙夷的语气,也还是总觉得连带着他也很没面子的。

施君良对这个不以为意,耸耸肩,“现在呢,不管其他的,宋锡儒愿意跟施君玉好,那就嫁!合着陵城也没有比宋家更好的了。就是嫁过去,还能打探打探消息什么的,何况有了宋家作靠,就算实际上看起来不怎么的,但总归在别人面前是有棵大树好乘凉,对爹你校长位置的巩固,还有我们以后要走的路都要有用处得多。”

反正在施君良眼里,亲人?除了眼前这个爹,其他的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不过要是对他有用处的话,暂且可以另当别论。

“唉……”施恩满叹了一口气,看着施君良这不甚在意的神情,有一种晃神,这个儿子冷血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但相比只一心钻研学术的小儿子,又只有这个大儿子有上进的心,也无可奈何,“行吧,听你的。”

施恩满又一声叹息,瞥了一眼这蹦蹦跳跳的小鸟,心情复杂地负手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施君良重新把鸟笼取下来,慨叹一声,继续逗弄。心道,施君玉这个没用的废物,总算是没养她这么多年。

第二日。

穆栀从睡梦中转醒,即便是头一晚被灌了醒酒汤,还是有点头疼的后遗症的。

见她转醒,青鸽立马上前将她扶起,招呼着下人打水伺候她洗漱。

穆栀揉着额头起来,洗漱好后,看了看天色,已经九点多了。

她蹙起眉头,抬手推开青鸽递过来的茶,微微哑着嗓字问:“奶奶、大哥二哥在家么?”

“哟!一醒来就知道问二哥我了,看来我这是没白疼你!”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话落,紧接着便见穆邵礼抬脚跨进房门。

穆栀见他白色的衬衣,浅灰色的西装裤,外面配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把那金色镜框的眼睛取下,从儒雅范儿立马变成了帅气潇洒风。

“你要出门?”穆栀皱眉问他。

“恩。”穆邵礼点点头,见她开口,却不等她说话,伸手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也要出门。”

“我?”穆栀身体往后退了退,避免他的第二次敲打。

穆邵礼收回手,单手环胸倚着旁边的柜子,“准确的说,是我们。”

“我?”穆栀当即脑子有那么一瞬间转不过来,一脸茫然,“我出门做什么?”

“出门吃饭,逛街,买东西!”穆邵礼拿过搭在屏风上的洋裙,扔给穆栀,然后转身朝外走去,“我在门口等你,五分钟!你要不出来,我就进了拎人了!”

穆栀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手上还是先换好了衣服,在穆邵礼的倒计时中揉着眉心出去。

然后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穆邵礼拉上了街。

从卿凤楼,到百绣纺,再到玉石店……

从吃的,到穿的,到戴的,到玩儿的……几乎是走一路买一路。

直到回到穆宅,穆栀的脑袋都还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家二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这般舍得下血本,让她买一些有的没的。

若是放到平时,早就跳脚了。

回到院子里,这边她还没有弄清楚穆邵礼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紧接着就见穆邵卿拎着一份臭豆腐走进院子。

穆栀看着穆邵卿拎着臭豆腐走到跟前,伸手递向她,惊得她一脸惊悚的后退——毕竟……那一屋子的书她才翻了几本!

她可不想,再叫自己大哥让人挑几箩筐书进来让她看完!

“大……大……大哥……”穆栀惊恐地望着穆邵卿,战战兢兢地问,“我是……做错了什么事么?”

闻言,穆邵卿一愣,原本他是想着穆栀不开心,这穆邵礼带着她吃喝玩乐买了,自己也不知道能再做些什么,想起她喜欢吃臭豆腐,便觉得自己若是亲自给她买份臭豆腐应当是很开心的。

可这……

穆邵卿看向自家小妹,好像……怎么不仅不开心,还……有些惊怕了呢?

“你喜欢,回来路上撞见,便买了一份。”穆邵卿咳嗽了一下,说到。

“真的?”穆栀伸手过去,准备接,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到。

穆邵卿颔首,又递了递臭豆腐干子。

穆栀抿了抿唇,犹豫了两秒后最后才接过,将信将疑,忐忑不已,“谢……谢谢大哥。”

陵城江边。

“近来可好?”江风有些大,宋锡初看了看穿着单薄的杜秀蓉,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肩头。

杜秀蓉低头,拢了拢外套衣领,低头甜蜜一笑,轻声应到,“还好。”

“嗯。”闻言,宋锡初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问,“约我来这,可是有发生了什么事?”

一般,杜秀蓉约他都是在电影院或者咖啡馆,若是杜秀蓉有事要讲或者受了什么委屈难过的时候,会选在江边这样的僻静之处。

听到宋锡初问她,杜秀蓉脸色一僵,讷讷点了点头。

“怎么了?”宋锡初一听,便关心到,“是不是伯父又逼你了?”

他能想到的,就是杜孝维又逼着杜秀蓉嫁人了。从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每次杜秀蓉都会找他吐露一番委屈难过。

每每,宋锡初是又自责又愧疚,“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不过你放心,只要……”

本来杜秀蓉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但一听到宋锡初像是往常一般,准备用“只要再过些日子就好了”这样的话搪塞她,特别是想到在电影院宋锡初对穆栀的举动,杜秀蓉这心里就跟有什么东西在烧一般。

于是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脱口而出,“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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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要不要我去帮忙

江风吹过,吹得宋锡初脑子有些迷瞪。

“什……什么?”宋锡初惊诧地望着杜秀蓉,忍不住语气都有些结巴。

见状,杜秀蓉以为他是生气了,立马有些心虚地解释,“每次事后都有熬药喝的,这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是……”宋锡初感觉大脑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一瞬间还有些不知道如何思考,反复地跟她确认,“你说你怀孕了?”

宋锡初的紧张落在杜秀蓉眼里,以为他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尽管难过,但是还是怕触及他的雷区,慌忙说:“对不起,你若是不想要,我……”

杜秀蓉咬唇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宋锡初的衣角,低垂着头,语气难掩的低落,“我找个时间去医院,让秀兰……”

“不!”宋锡初惊一下地反应过来,反手抓住杜秀蓉的手,握在手心。

“不去医院,不去医院,我们不去医院。”宋锡初连连摇头,反复地重复着,把杜秀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然后又激动问到:“你刚刚是说你怀孕了是吧?”

杜秀蓉的手被宋锡初捧在手心,她能通过宋锡初手心的细汗,感觉到他的激动。

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讷讷点头,“嗯。”

“你的意思就是……”宋锡初感觉此时自己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我要当父亲了?!”

到现在为止,宋锡初的语气里,都是满满的震惊,然后缓缓溢出欣喜,“我要当爸爸啦!”

“锡初你……”杜秀蓉望着宋锡初,迟疑又小心地开口,“你不生气么?”

“生气?”宋锡初沉浸在要当父亲的喜悦中,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生气?”

然后不待杜秀蓉回答,又重复了一句,“哈哈!我要当父亲了!”

“秀蓉!”宋锡初松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你真是太棒了!”

想到杜秀蓉现在怀着孩子,宋锡初又突然担心会不会太用力伤到杜秀蓉和孩子,于是立马松了力道。

那模样像是想要紧紧地将女子揉进怀里,却又担心自己动作太大,像个大男孩,手足无措的感觉。

伸手虚捧着杜秀蓉的肩,带着一点傻笑,“你别担心,千万别担心。”

“你呢,就好好保护好自己,好好养好身体!”

垂眸看了一眼杜秀蓉的衣裳,皱眉,“以后就别穿这么薄的衣服出来了,记得要穿暖和。”

“知道么?”宋锡初伸手又拢了拢搭在杜秀蓉身上的西装外套衣领,“你放心,我一定娶你进门!”

突然,宋锡初觉得跟穆栀说好解除了婚约,并不是那么一件坏事,至少,现在,他之后要迎娶杜秀蓉进门,就不那么困难了。

虽然他失去了穆栀,但是他即将就要当父亲了!

这么一想,有时候,福祸相依,并不是事情都不好,也许会遇见另一种好。

他就差抱起杜秀蓉在原地转圈圈了,不过他强迫自己把想法按捺了下去,“你等我,就等一段时间,肯定不会过太久。”

杜秀蓉本来还在忐忑宋锡初会对她发火,甚至会让她去医院处理掉孩子。

谁知道会这这样的场景。

她看着喜形于色的宋锡初,一瞬间有些后悔,要是他知道她怀孕是骗他的,会不会……想到以后可能面临的后果,杜秀蓉心便一下又一下地下沉,开始不断地打鼓。

不过听到宋锡初说不久后就迎娶她进门,又让她开心了不少。

先前那么久都不见他这么真挚地承诺,杜秀蓉心想,还是杜秀兰的点子有用,就这么一下,就让宋锡初回心转意了。

把杜秀蓉送回了杜家后,宋锡初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只不过一进门,便被宋景林叫到了书房,对于他带穆栀去艳阳天喝醉了的事,板着脸把他说了一顿。

给他方才的激动之情,一盆水给浇灭,冷静之后,他也明白今天不是说杜秀蓉怀孕这件事的好时机。

倘若在宋景林这个气头上说这件事,保不齐会起反的效果。

于是便沉默了。

过了几日。

宋锡初从军校回来,在宋景林的授意下,去穆家找穆栀。

到穆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然后管家说穆栀已经出府上街去了。

他疑惑地点了点头。

正当他转身的时候,管家问他要不要进屋里坐着等穆栀回来。

他冷了一下,摆了摆手,说他改日再来。

此时,宋锡初要找的穆栀,正在艳阳天跟人打听画扇的信息。

果然,艳阳天这样的地方,又加上画扇这样的风华绝代的美人,聊了一圈下来,画扇资料都拼凑得七七八八了。

她摇晃着手中的红酒,看着台上唱歌的画扇,倒觉得比那日多了几分有趣。

抿了一口红酒,味蕾在舌尖上活跃。

“啧”了一声,她招过服务生,换了一杯酒。

杯沿凑到鼻尖轻闻了一下,香醇,穆栀满意地挑了挑眉,身体往后倾倚靠在沙发靠椅上。

在她品酒的时候,唱完歌下台的阮雨菡被一个人伸手扣住手腕,拉着她,硬是要灌她酒。

听见骚动,穆栀抬头望过去,见阮雨菡皱着好看的眉毛,我见犹怜。

那男人看起来也还凑合,只是扔在人群里不怎么找得到的模样。可是吧,偏偏这男人又跟施君良一个德行,从头到脚锃亮得不行。

他紧紧捏着阮雨菡的手腕,端着酒就往阮雨菡唇边灌,因着阮雨菡伸手挡,以至于酒大部分洒在了衣服上,顺着衣襟,胸口浸湿一大片。

落在男人眼里,那眼底的精光更甚。

见状,穆栀淡眉一拧,把酒往桌上一推,便起身朝前走去。

虽然说,因为蔚擎,穆栀对阮雨菡心底深处不怎么待见,但经过今日了解这么一遭,也觉得她是挺不容易的。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在外,肯定不好生存。何况还是她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不管是做什么都容易遭到不怀好意的男人恶意的对待。

她能在艳阳天坚持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来啊!陪大爷我喝一杯!”男人伸手去揽阮雨菡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又断了一杯酒往阮雨菡怀里塞,也不知道是真想灌酒,还是只是想往她胸口上倒,“喝了这杯酒,爷有重赏!”

“这位先生,请你自重!”阮雨菡的脸色可以说很不好看,沉声呵斥。

可是落在男人眼里,却变成了娇嗔。

“欲拒还迎?”男人把酒往桌上“啪”的一声搁下,另一只油腻的手便准备往阮雨菡胸口拱。

穆栀上前便是捏着男人油腻的手往旁边一撇,只听“咔嗒”一声脆响,同时是男人刺耳的嚎叫声。

同时穆栀伸手将阮雨菡从男人怀中扯出来,拉到自己身后,抬手就又是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

把男人打得两眼发懵,愣是原地大脑放空两秒,才反应过来,往旁边啐了一口,瞪了一眼身边的人,“愣着做什么!给我上啊!”

楼上雅间。

“二爷。”百福看了一眼从穆栀走进来就一直立在窗前的蔚擎,询问,“要不要我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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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你等着瞧

蔚擎垂眸看着楼下的小身影,眼底眸光暗涌。

他薄唇微掀,刚准备开口,却见楼下闪进一抹身影,暗光一闪,到嘴边的话转了转,出口变成了,“不用。”

闻言,百福一愣,这不科学啊,照着自己二爷对穆小姐的上心程度,会看着穆小姐被人欺负?

百福疑惑不明,不过转头看向楼下冲出来把穆栀护在身后的宋锡初,便明白自家二爷为何不出手了。

他抬眸偷望了一眼,凝视着楼下某处的蔚擎,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退开脚步,远离逐渐低下来的气压圈。

楼下。

“把她给我抓起来!”男人捂着脸,气得直瞪眼。

保镖听令,立马上前去抓穆栀。

刚开始还有点顾忌她是个女子,并没有太用武力,只是准备上前按住穆栀。

谁知手刚伸过去,便被穆栀拉着手臂,来了一个过肩摔,直接砸在桌上。

伴随着桌子垮下的声音,“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另一人见状,愣了一秒,便立马握拳朝穆栀挥了过去。

穆栀的腰轻轻往下,便避开拳头,顺势一脚踢向那人的下盘。

本来穆栀的身手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对付这么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阮雨菡在她身后,又担心又害怕。

又加上,那男人贼心不死,见自己保镖缠着她,就忍着痛龇着牙又朝阮雨菡凑了过去。

眼见着那人手朝阮雨菡伸了过去,穆栀一脚踢翻眼前的人,转身就朝阮雨菡而去,却没有看到身旁的另一人,仿佛被惹恼了一般,握拳就朝她挥了过来,直冲后脑勺。

这画面,看得楼上的人心下一紧。

也看得阮雨菡担心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从旁伸出一只手扼住拳头,徒然用力,手背青筋暴露,把那人往前一扯,又倏地一脚踢开。

“宋锡初?”穆栀应声回头,看见突然出现的男人,惊愕不已。

果然,军校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宋锡初三五下就把一群人全都揍趴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

“你……”那男人看着手下倒了一片,伸手指着宋锡初的鼻子,气得直发抖,却在面对宋锡初凌厉的眼神时,最终只能撂下一句,“你等着瞧!”

然后狼狈转身,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手下,才负气离开。

穆栀看着一行人灰溜溜的背影,才收回目光转身问阮雨菡:“你没事吧?”

阮雨菡摇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又说了声谢谢,然后解释,“这样的事,常有,我也习惯了。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看她神情恬淡,看来若不是泰山崩于面而不改于色的性格,那便是真的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蔚擎会让自己的女人总是面对这样的事?

穆栀怔了怔,随后心里愤懑地骂了一句,简直混蛋!

然后回了阮雨菡一句,“客气。”

阮雨菡叫过服务生说今晚穆栀的消费都由她来,然后又跟穆栀再次道谢后,回了后台。

穆栀倒没料到阮雨菡会这么做,不过也不甚在意。索性,她也不是要阮雨菡记着她这个人情,只是看不惯而已。阮雨菡能用这次消费来平了这次出手相助,也挺好。

同时,她也挺欣赏阮雨菡这种处之淡然的性格的。

虽然说她可能阮雨菡不认识,但宋锡初,阮雨菡应当是认识的。她没有迎上前搭讪,而只是跟她说了谢,用一晚上的消费还了她这份情,便两不相欠,这样两不相欠的处理方法,她挺喜欢。

很快有人来将这里的狼藉迅速地收拾掉,穆栀坐在雅座,看向对面的宋锡初,疑惑:“你怎么来了?”

见穆栀端起一杯酒,还不待送到唇边,便被宋锡初伸手压下,“你不能喝酒。”

“为什么?”穆栀疑惑不明。

对上穆栀晶亮的眸子,宋锡初想起那日他把她抱在怀里,想猫儿般轻柔乖巧,压了压眸色,“上次醉了。”

上次……?

穆栀也不知道之前自己为什么会喝醉,照理说,那不是她的酒量的。

难道是心情不爽快,喝酒会醉得更快?

她抬眸看了一眼一脸坚持的宋锡初,抿唇蹙眉,许久后问到:“我上次喝醉了……说胡话了?”

顿了顿,又问到:“发……酒疯了?”

不然为什么,宋锡初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脑海中想起那日宿醉之后,二哥拉着自己上街买买买,就连大哥竟然亲自去买了她喜欢的臭豆腐干子……到现在都对她小心翼翼,要做什么都是:好的!可以!没关系!

穆栀突然开始怀疑,那天晚上她喝醉之后,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宋锡初摇头,至少他抱着她回府的路上,乖巧得不像话。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见她这么温顺过。

倘若从一开始,他便能看到她这么温顺,可能他就不会跟杜秀蓉……

想到杜秀蓉,宋锡初又想起她怀孕的事,他看了看穆栀,正思忖是先跟宋景林说,然后迎娶杜秀蓉入府,还是在之前先跟穆栀说一下。

他想着便拧眉凝神,落在穆栀眼里就是,她当天可能确实是发了酒疯。

“你这个神情……说不,你觉得谁会相信?”她偏头问到。

宋锡初想得有些入神,并没有听清穆栀在说什么,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才收回思绪,问:“你说什么?”

见状,穆栀抽了抽嘴角,“你可以实话实说,不用这么勉强为难。”

“不是。”宋锡初想了想此事还是先跟宋景林说,做好打算之后再告诉她,便摇头转移话题,“我只是在想,刚才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说的话。”

话?穆栀疑惑蹙眉,想起那句“你等着瞧”,恍然,“你是说……那人可能会再回来找事?”

其实宋锡初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便点头,“恐怕是。”

于是她神色立马凝重了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是太冲动了,看来之后她得再多来艳阳天才行,免得因为自己的冲动,还害得阮雨菡被找茬。

其实倘若她不出手,阮雨菡也不会怎么样的,毕竟虽然是个歌女,但她却是艳阳天的台柱子,除非那人真的不敢惹,否则艳阳天也不会让她这个金勃勃出事的。

她抬手掌心拍在额头,自己总是容易头脑一热,不计后果便冲动,事后冷静之后又能想得明白,可这种冷静并没有什么用。

见穆栀松了手,宋锡初伸手把她手边的酒端走,然后起身,“走吧。”

“去哪儿?”穆栀疑惑。

“送你回家。”宋锡初伸手拉过她,就准备往外走。

穆栀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时间该回去了,便也没有阻止,就由着宋锡初拉着自己往外走。

两人穿过舞池,一前一后。

都没有注意到,楼上离蔚擎所在雅间两个房间的距离,一扇窗轻轻掩上。

关上窗前的那两秒,只见立在窗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侧身跟身旁的人在吩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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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我们去医院

宋锡初拉着穆栀出了艳阳天,因为他是回到宋公馆后都用过晚餐了,想着穆栀会不会又去了艳阳天,决定来碰一碰运气的。

这段时间,宋景林对他的出行也管得比较严,想着让他跟穆栀好好把婚约解除这件事平静地解决。所以他每次出门,都像是要跟上级汇报行程一般。

如果开车,还得再跟宋景林汇报,想着麻烦,便从侧门离开,叫的黄包车。

他本来也是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穆栀还真在艳阳天,更没想到的是,她还竟然在艳阳天跟人闹了起来。

宋锡初叫了一个黄包车,准备伸手去扶穆栀上车,却不料手刚抬起来,就见她已经自己跳了上去。

他停滞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地屈了屈指,心中自嘲,是了,穆栀不是杜秀蓉,她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她活得是恣意精彩。

他侧过头看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穆栀,报了地址,“穆宅。”

“好嘞!”车夫扬声回答,便抬起车把手,稳稳地跑起来。

其实穆栀是很少坐黄包车的,小的时候吧,她爱玩儿,根本静不下来,就没事儿蹦跶跑来跑去,与其让她坐在黄包车上,还不如让她跟着车夫一起跑来得开心。

后来家里有了轿车,就更没有怎么坐黄包车了。

今夜的云有点厚,遮了大半的月光的皎洁,不过今晚的风,微暖中带点凉意,但是不冷,有那么点的温柔。

穆栀闭着眼,感受风拂过脸颊的感觉,带着几分舒服的惬意。

突然黄包车停住,穆栀睁眼,先是看见车夫弯腰把车放下的背影,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才看到一群人堵住了去路,有的人手上拿着长棍,有的人拿着棒子,还有两个拿着刀。

那前面的人,一手拿着棍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另一只手,那模样又痞气,又带着几分狠劲儿。

黄包车夫回头看了一眼穆栀,松开车把垂在两侧的手,放在大腿两侧不着声色地摩擦着裤子,然后握成了拳头。

穆栀看着这十来个人,就算宋锡初再能打,也一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这么多人。

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也顶不了什么用。

而且对面带着棍棒就算了,还有两个人拿砍刀的,这对赤手空拳她和宋锡初来说一点也不妙。

即便加上……车夫……也没什么胜算。

宋锡初看着这群人也是脸色凝重,他方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那男的这么快就找人来堵了。

穆栀跟着宋锡初下车,走到车夫前面,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地扯了扯他,越过后朝车夫打了个手势。

她跟宋锡初出艳阳天时,见宋锡初叫车,上前来的就是青社名下车队的车夫,她认得车队的标志,更认得这个人。

上次在卿凤楼让送施君玉回家的就是这个车夫,今儿也着实凑巧,又撞上是他。

车夫见状,立马松开握紧的拳头,脸色从绷紧如临大敌,变得慌张不已,然后假装哆哆嗦嗦地弃车而逃,留下穆栀和宋锡初两人。

那群人见车夫慌忙而逃,都吹着口哨嗤笑了两声。

“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堵住去路?”说话间,宋锡初微微上前一步,把穆栀挡在了身后,低声,“一会儿,一动手,你就跑。”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怎么能丢下你,让你一个人面对。”穆栀盯着前方人的一举一动,虽然嘴唇未动,但却能听到她的低语。

闻言,宋锡初拧眉,沉声:“听话!他们人多,我没有把握能保护得了你。”

“哪儿那么多废话!堵的就是你!”带头的人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跟身边的人低吼了一声,“就是他!”

闻声,众人一涌而上。

“你放心,我不是杜秀蓉,我会保护自己。”穆栀一边说着,一边解着衣服纽扣,以免一会儿束缚了动作,“丢下你一个人逃,不是我穆栀的风格。有什么不能一起扛的,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胆敢在陵城动我和你!”

“那你小心。”知道劝不动穆栀,逃也是逃不了了,宋锡初把西装外套脱掉,拎在手中,上前朝着来人就像鞭子一般挥了过去。

穆栀手上没有东西,只能徒手去挡,那棍子打在胳膊上的那一秒,穆栀是痛到大脑空白的。不过还是忍着一脚朝对方腹部踹了过去。

见那人朝后摔得四仰八叉,穆栀才倒抽一口气,甩了甩发痛的胳膊。

随即听到宋锡初叫了她一声,“小栀!”

穆栀闻声望过去,就见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她本能伸手接过,握住的时候才发现是根棍子。

她心道还好是棍子,她用着刚好顺手,毕竟如果是棒子,她握着还是有些吃力的。

穆栀是属于学东西很快的那种,小的时候在训练场里呆过一段时间,又加上也经常见穆邵卿在家练手,虽然说没怎么打过,但看多了把式还是会的。

一下子打两三个没经过训练的人还是勉强支撑得住的。

不过时间久了,她还是不行的,特别是宋锡初那边多一倍的人,还有两个拿长刀的。

眼看着两人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听见街道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辆轿车车灯打过来,然后一道紧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扬在街道上空。

不约而同,不管是穆栀和宋锡初,还是那一拨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住了动作,朝那轿车望去。

迎着晃眼的车灯,只见车门打开,一双布鞋从车里踏了下来。

虚眼定神一看,才看清是乐承善。

在大家愣神功夫,随着轿车而来的一帮子人便迅速地把那十个人架住按在了地上。

“就是你们,挡着我青社的人拉活?”乐承善一步一步走到那群人跟前,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迫力。

那十人一听,这才注意到那黄包车上的标志,立马脸色一白,解释到:“不……不是的,我们只是想收拾那两人,并无冒犯青社的意思!”

“哦?”

乐承善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几人。

看得几人,大汗涔涔。

青社乐爷的名号,混陵城的人都知道,残暴嗜血,没人敢动青社的人,哪怕是拉黄包车的,只要加入了青社,那就都是乐爷这老虎的毛,碰不得。

就在几人两腿发虚,以为自己完蛋的之后,却见乐承善转身朝穆栀和宋锡初走了过去,“穆小姐,宋大少,没事吧?”

宋锡初摇了摇头,朝乐承善一拱手,“多谢乐爷出手相救。”

他这一拱手,穆栀才发现他的胳膊被砍伤,血浸湿了白色的衬衣衣袖,立马上前,“你受伤了。”

乐承善看了一眼穆栀,摆手,“宋大少多虑了,不过是恰好路过,听说有人敢欺我青社的人,便过来瞧瞧,是何路神仙!”

一句话便撇清他出手只是手下受了欺负,跟他们没有关系。

但事实如何,只有穆栀和乐承善明白,穆栀朝乐承善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对宋锡初说,“我们去医院。”

“没事,皮外伤。”转头,宋锡初又跟乐承善道了一声谢,“无论如何,谢过乐爷。”

“去医院。”

穆栀坚持,宋锡初见她坚定的神情,也不再说什么,走到一旁,捡起外套,抖了抖,走回穆栀身边,应了一声,“好。”

待两人离开,乐承善收回目光,扫了一眼那十人,冷声,“带下去!”

然后走回轿车旁,坐上车,跟身旁的男人说:“好了。”

蔚擎淡淡应了一声,“嗯。”

“要不要派人跟着?”其实乐承善更想问的是,他干嘛要自己躲起来,不亲自出面。

蔚擎往车窗外瞟了一眼,已经没有穆栀身影的街道,抿唇不语。

见状,乐承善抓了抓脑袋,对这个男人,反正他是永远不清楚这男人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猜。

不过不管他放不放得下心,他还放心不下呢。

正想吩咐找两个人跟着,还不待他开口,便见身旁的男人,打开车门,兀自下车,朝穆栀和宋锡初离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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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你答应了的

医院。

如宋锡初所说,是皮外伤。

直到护士帮宋锡初包扎,护士说了两遍过几天结痂就没事,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穆栀满脸歉意地看向宋锡初,内心愧疚不已。

想着所幸他们也解除了婚约,若是还在一起,不知道自己还要连累宋锡初多少回受伤。

“此事怪不得你。”宋锡初垂眸看了一眼包扎好的胳膊,起身,“走吧。”

训练受伤都是常事,而且也真没什么问题,他也庆幸,还好今日他去找了她,倘若他不在,要是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就……

两个人,一人庆幸,一人内疚不已。

突然门口处传来“咔嗒”的开门声,随即杜秀兰一脸慌张地冲进来,上前一把挤开穆栀,拉着宋锡初关心问到:“宋大哥!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有没有事?还好吗?严不严重?”

宋锡初微微退开一步,回答:“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杜秀兰紧接着就上前一步,拉着宋锡初的胳膊,秀眉紧紧蹙在一起,眼里含着泪花,担心不已,“要不我再给你检查检查?”

“秀兰,你冷静一下。我真的没事。”为了表示自己话的可信性,宋锡初扬了扬自己的胳膊,“只是皮外伤而已。”

“哦哦,皮外伤。”杜秀兰这才稍微收住情绪,松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嘴里重复呢喃,“那就好,那就好。”

被杜秀兰推开一个趔趄站好的穆栀,抬眸望着杜秀兰眸底的急色,有种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觉得怪怪的。

不过暂时又说不清,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感受,也就压下了那种感觉。

抬眸看向杜秀兰,没什么好脸色,“刚才护士说过了,没什么大碍,就不劳杜护士挂心了。”

她是让步,不计较宋锡初跟杜秀蓉在一起的事了,但她跟杜秀兰的事可没说就这样翻篇,也没有必要摆什么好脸色。

穆栀倒没有像杜秀兰一样上前把她挤开,而是转身走到门口,然后回过头,望着宋锡初甜甜一笑,甜滋滋地唤到,“小初哥哥,我们该回去了。”

虽然说出这句话,穆栀自己背脊梁都打了个冷颤,但也很成功地让杜秀兰变了脸色。

哼!装谁不会?恶心不死她!

咋一听穆栀再这样叫他,宋锡初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颔首应了一声好,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抬脚上前。

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跟杜秀兰叮嘱了一句,“对了,我受伤的事,你别同秀蓉讲,省得她担心。”

说完,不待杜秀兰回答,便转身离开。

他也没有料到,也正是他这句叮嘱,让杜秀兰一回家就直奔杜秀蓉的闺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把他说得像是废了半条胳膊一般。即便她不知道宋锡初是不是因为穆栀受的伤,反正跟杜秀蓉说的就是因为穆栀,才这样的。

于是这两天一直在纠结动摇要不要告诉宋锡初她其实没有怀孕这件事的杜秀蓉,又突然坚定了假装怀孕这件事,觉得她就应该嫁进宋家,用孩子转移宋锡初的注意力,省得他老去找穆栀,然后三天两头受伤。

因为到医院,穆栀就往宋公馆打了电话,所以从医院出来,宋家的轿车已经到了。

穆栀跟着宋锡初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入眼的便是一张儒雅的脸,宋锡儒?穆栀错愕地看着穿着长衫,坐在轿车后座的男人,疑惑不已。

目光再往前移了移,落在宋秋歌的后脑勺,便也了然了几分,替宋锡初拉开了副驾驶座车门,然后自己钻进后座。

车子启动,行驶了一会儿,宋锡儒问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锡初说:“没什么事。”

穆栀望了望宋锡初的后脑勺,再看了看宋锡儒,也没有隐瞒,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过程。

“乐爷?青社的乐爷?”宋锡儒有些诧异,疑惑地问。

穆栀点了点头。

“大哥跟青社的乐爷有交情?”

“没。”宋锡初简单地应了一声。

宋锡儒轻轻颔首,转头看向穆栀。

穆栀见状立马举手否认,“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见宋锡儒皱起眉头,状似在思索。

穆栀抿唇想了想,确实,乐承善一个青社的老大,为了一个小小的车夫跑一趟,确实说不过去。但又不能承认,乐承善的出现就是因为她。

“嗯……我觉得乐……乐那什么乐爷,说什么为了车夫,就是个借口。可能就是恰好那车夫遇到了路上的他,知道是我和宋大哥,然后想趁机卖穆家和宋公馆一个人情吧。”穆栀撇了撇嘴,状似差不多也只能想到这样了,然后还顺带加着问了宋锡初一句,“宋大哥你说呢?”

听着后座的穆栀一口一个宋大哥,宋锡初还有些怀念方才在医院的那声“小初哥哥”,晃了晃神,随口应了一声,“也许吧。”

宋锡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看向穆栀,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语气宠溺,“你呀!没事就好。”

“我怎么会有事。”穆栀扬起小脸。

于是,宋锡儒顺势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责备:“若不是大哥在,看你怎么办!”

闻言,穆栀立马怂,吐了吐舌头。

俏皮的模样,让宋锡儒无奈不已,又是摇了摇头。

“诶……对了,秋歌姐姐。”为了宋锡儒再说她,穆栀十分明智地转移话题,“听说……之前你跟杜家大少爷看电影去了?”

闻言,车轻轻耸了一下,同时车内响起宋秋歌清冷的声音,“嗯。”

穆栀惊讶地瞪大双眼,张了张嘴,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抿唇撇嘴。

关于杜家大少爷杜靖安、宋秋歌和她大哥的三角恋,穆栀不是没有听说。

但她打小就知道宋秋歌喜欢的是她大哥,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哥明明是很关心宋秋歌的,但是却愣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宋秋歌推开。

她虽然看着着急,都是那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急了,也拿她大哥没有办法。

前些日子听说宋秋歌跟杜靖安去看电影的时候,穆栀还以为是谣传,所以才特地问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开车的宋秋歌,她微光下的侧脸,姣好而动人。不禁皱眉,心中怅然叹气,所以……这么多年的追逐,秋歌姐姐也累了是么?何况杜靖安人也不错,对秋歌姐姐也是痴心一片,两个人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

作为多年的妹妹,穆栀知道如果是宋秋歌的选择,自己应当是替宋秋歌开心的,但更多的还是忍不住的替自家大哥难过。

她敢肯定,这个世界上,真的再也找不到比宋秋歌更爱她大哥的女人了。即便是她,很多时候在支持穆邵卿上,她也是自叹不如的。

“四月有个任务,你哥不让我去。然后我拜托了杜靖安,作为答谢,所以请他吃饭看电影。”就在穆栀又喜又忧的时候,车内又再次响起宋秋歌的声音。

“所以你还是……”穆栀惊喜地话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看了看车内的宋锡初和宋锡儒,赶紧捂住了嘴。

虽然话没有问出来,但笑弯的眉眼,完全表明了她此时的心情。

特别是宋秋歌又“嗯”了一声,让她眸底的光彩更加璀璨了。

车内恢复了安静。

宋秋歌他们是先送穆栀回的穆栀。

车停后,穆栀打开车门,跟宋秋歌说了声谢谢,然后跟宋锡初和宋锡儒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后,穆栀关上车门转身朝大门走去。

她都跨过门槛,往里走了好几步,突然听到宋锡儒唤了一声,“小栀!”

闻言,穆栀驻足回头。

见宋锡儒打开车门,提着长衫小跑过来,跨过门槛在她跟前站定。

原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低声问她,“倘若有一天,你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我朝你伸手,你会不会接受?”

宋锡儒的声音不大,就差不多刚好她能听清。

问出的话,让穆栀疑惑不已,蹙眉抿唇好一会儿,“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她一脸茫然,落在宋锡儒眼里,也是纠结迟疑了一会儿,最后索性问到:“你就说会不会吧!”

“当然会啊!”穆栀唇角一扬,梨涡可爱,眸光如星辉璀璨,“免费的助力,不要白不要!”

宋锡儒像是松了一口气,唇角也勾起清浅的弧度,嗓音在夜色中有几分醉人,“那你记住了,你答应了的。”

“嗯。”穆栀轻轻地应了一声,像是夏季的虫鸣,清脆好听。

却不知,就是她这个答应,在将来让她面临了怎么样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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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胡闹

宋秋歌把手放在方向盘上,透过车窗望向站在门口的宋锡儒的背影,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宋锡初身上。

她张了张嘴,不过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左侧,晚风吹过,青石板上树影婆娑。

宋秋歌看着地上的斑驳,有些思绪泛沉。

他们家,跟穆家不同。

穆家是不管什么事,穆邵卿、穆邵礼和穆栀都能团结在一起,似乎不能有什么把他们分离开来。只要是为对方好的事,不管前路千难万难,刀山火海还是多么凶险,都不能阻止他们成为彼此坚强后盾的脚步。

而他们宋家,也同样是一个母亲所生,也同样的是两位兄长一个妹妹,可是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羁绊,像是一盘散得不能再散的沙。

有很多时候,她都总是有些恍惚,在穆家,甚至会更让她有家的感觉。

车门被拉开,随即车子微微一沉,然后是关上车门的声音。

宋秋歌启动车,缓缓驶离穆宅,一路上,明明是从一个母体孕育而成的三兄妹,却是安静无言。

车开回宋公馆,一停下,宋锡初便率先开门下了车,紧接着是宋锡儒,宋秋歌在车里多呆了一会儿才下的车。

等她下车的时候,已经不见两个哥哥的身影。

宋秋歌想,要是在穆家,尽管下车的肯定会显示穆邵卿和穆邵礼,但倘若穆栀不下车,两人是不会离开的。

要是两人谁有急事先走了,事后还要甘之如饴地被穆栀秋后算账剥削一顿的。

而在他们这里,似乎永远都是各自做自己的,有着自己的轨道,从不相邻相交。

宋秋歌站在原地怔了一下神,风轻轻地拨动她额前的浅浅碎发,搔动着在皮肤上,有些酥痒,也有些难过。

在旁人眼里,是在陵城找不到比她还强悍的女子了。

她这般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再强大,一方面是想让自己离穆邵卿更近,更加配得上他;还有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原因——她知道,她不会像穆栀一样有两个为她奋不顾身的哥哥,即便外人看来再光鲜亮丽,她有的也只有她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抿唇叹了一口气,宋秋歌抬脚朝屋里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样多愁善感,难道是因为又见到了穆栀,让她有些羡慕;还是因为穆栀今晚跟她提到了穆邵卿?让她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执着,最后能不能跟穆邵卿有结果。

她甩了甩头,抬脚进门。

刚好遇见下人都从里面出来,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朝里走去。

一进门便听见了宋锡初跟她爹说:“爹,既然我跟小栀的婚约解除,我能不能娶她进门?”

闻言,宋秋歌脚步一顿,怔怔地望着背对着她,站在沙发茶几对面的宋锡初有些疑惑不明。这个时候迎娶杜秀蓉?

她哥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怎么会……?

“胡闹!”果不其然,一听,宋景林便脸色一沉,刚端起的茶杯又“啪”地一声拍回了茶几上,抬头一开口便是责骂:“你自己出去乱混没擦好尾巴,叫小栀抓住了错处!穆家没有怪我们,还大度地让这件事就这样翻页过去,已经是给我们宋家莫大的面子了!你竟还得寸进尺了!”

宋锡初看着被气得面色铁青的宋景林,倒是没有被吓到,在说出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挺直着后背,静静地望着生气的父亲,没有接话,就站着,不开口,也不动。

所谓知子莫若父,宋景林哪里不知道他这一是倔脾气上来,二是以不动应万变。

何况横竖是自己的儿子,还真能把他怎么样吗?何况……何况这人还伤着!

“就算你要娶……”宋景林也是无奈,长叹一口气,“那也是以后的事儿!左不过几个月也等不下去了?是女人要跑了,还是大了肚子了?!”

“嗯。”宋锡初本来还没想好要不要说杜秀蓉怀孩子了,如今宋景林这一句气话,他倒是刚好能顺着接下去。

其实他的内心是忐忑的,但是在宋锡儒几人眼里却很是淡定,“秀蓉怀孕了。”

话落。

几人都是惊愕不已,头脑发懵,大厅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宋景林抖着嘴唇,指着宋锡初,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刚才说……说什么?再说一遍!”

“杜秀蓉怀了我的孩子。”宋锡初也尽量控制着声线,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太厉害。

大厅内又陷入了寂静。

时钟“滴滴哒哒”,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景林突地站起身,黑着脸甩下一句,“跟我到书房来一趟”,然后便抬脚朝楼上而去了。

宋锡初在原地站着,没有要动的意思,还是穆文熙上前推了推他,给他使了使眼色,他才回过神来,跟着宋景林上的楼。

一进书房。

宋景林似乎缓过来了,二话不说直奔主题,“怀孕多久了?”

“恩?”乍听见宋景林这么一问,宋锡初有些茫然。

见自家儿子这神情,宋景林就知道他这跟大姑娘上花轿,还是头一回,定是一问三不知的。“你们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啊?”宋景林的话成功地惊呆了自家儿子,宋景林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父亲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啊什么啊!说啊!”宋景林看着自己这儿子,感觉肺都要被气炸了!从前觉得这个大儿子哪里都好,如今真是越大越叫人失望!现在别的本事没有,惹事的本事那是一流!“自己做的混账事,还不记得了吗!”

宋锡初纠结不已,最终低着头,小声回答:“您大寿那晚。”

“我大寿……”闻言,宋景林差点一口气没有提起来,双手插在腰上,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最后停在书桌前,抄起一摞资料就朝宋锡初砸去,“老子大寿,你却做着混账事!怎么?长大了?有本事了啊!又出息啊?!”

资料砸在宋锡初身上,“哗啦”一声,落了满地。

虽然宋景林气归气,也没耽搁他心中算日子。

他大寿是在三月前头,这还没有到月底,如何查出的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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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指不定怎么心疼

宋景林一方面要考虑杜秀蓉肚子里宋家的血脉,还要考虑穆家这边怎么交代。

这穆家才让步,要是迅速地把杜秀蓉迎进门,这不是让穆家下不来台面么。

饶是再念着往日的情分,再好的脾气,也是忍不了的,届时两家关系就……

还有一个,说实话,虽然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这事儿不否认是宋锡初这混账小子糟蹋了人姑娘,但像是杜秀蓉这样,在婚前便把身子交给男人的,还是心底有一些想法的。

毕竟,就算说穆栀最后嫁不进宋家,但跟杜秀蓉比,穆栀也可以说有一小半的时间在宋家长大,那跟宋锡初的亲密度,丝毫不亚于杜秀蓉。

可这么十几年,不也什么都没有么?

所以这并不是说情深不情深的问题,在宋景林眼里,杜秀蓉这就是不自尊自爱的表现。

这个时候,他又倒是想宋锡初要早会这一套,若是早前能跟穆栀就生米煮成熟饭,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最后,宋景林虽然心里不喜,但总归那孩子是宋锡初的,也算是答应了的。

不过跟宋锡初再三强调了,娶,可以娶。但穆家的面子不能不给,要迎杜秀蓉进门这事儿,可以先跟穆文熙找人算算日子,日程定在过几个月之后。

对于什么时候迎娶杜秀蓉,宋锡初没有特别大的异议,只要结果能达到就行,就应下了。

这事儿算是只能就这样了,宋景林看着这儿子,无奈又郁闷,最后恨恨地叹了一口气,拉开书房的门径直出去。

走到门口时,顿了顿脚步,“书房给我收拾好咯再出来!”

宋锡初应了一声,弯腰把那些资料一一拾起来,然后按照顺序重新整理好,放了回去。

等他从书房出来时,夜色已浓,本来在收拾的时候想着出来去跟杜秀蓉说这个好消息,但现在看来,还是先作罢,等明日再说了。

陵城郊外。

屋前冷灯一盏,皎洁月光下,一地清冷。

蔚擎握着一个小小的紫砂壶,坐在小院的椅子上,恰好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二爷。”百福踏着月色,步履匆匆归来。

蔚擎捧着紫砂壶,顺手从旁抄过一个杯子,倒了半杯茶递给百福,“查到了?”

百福接过茶,一口气就灌了进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才缓过劲儿来,点头。“查到了。”

蔚擎端着紫砂壶,伸手拖住百福手中的茶杯,添了一杯茶,迟迟不见百福继续说,抬眸睥了他一眼。

百福倏地凛神,禀告:“那个对画扇姑娘不敬的男人是邻城闻名而来的纨绔少爷,被揍了放狠话之后就被下人保镖扶着回家去了。后来找穆小姐和宋锡初他俩麻烦的人,是另一拨,审讯的结果是,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只有宋锡初一个人,穆小姐是被捎带的。”

百福很聪明,可以说糊涂时候该糊涂,明白的地方心明如镜。知道穆栀对蔚擎是特别,而宋锡初对蔚擎而言相当于情节,所以在称呼上都不是随便说说的。

“查到谁了么?”

闻言,百福突然有些怂,声音开始弱下来,“没。”

看了一眼蔚擎面无表情的脸,挽回地继续说到,“不过虽然那些人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让他们描述了一下相貌,说是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像是练家子的,不过身上带着一股子腥味儿。”

腥味儿?蔚擎蹙眉。

“二爷放心,我已经让人暗地里去渔村和各个市场的卖鱼贩查了。应该不出几日便有结果了。”百福十分卖乖地表现。

结果等了好久都不见蔚擎开口夸他,便觉有些自讨没趣,就知道自家二爷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穆小姐,他这个粗人是得借着穆栀的风才能被夸两句的。

虽然……总是因为他总是因为穆栀的事儿劳累来劳累去,还因穆栀老跟宋家大少爷来来去去,让自家二爷吃醋,自己吃力不讨好还遭殃。

可是谁让自家爷喜欢那小妮子呢!能有啥招?

“对了二爷,上次香会……宋家的车出了问题那次,似乎也是针对宋锡初的。但是连着两次,似乎大家都觉得是因着穆小姐连累的宋锡初,这事儿……你看要不要跟穆小姐或者跟谁提个醒?”毕竟,是心尖上的人儿,老是替人做羔羊,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听到这话后,蔚擎微微侧了侧身体,掀起眼眸侧了百福一眼,“很闲?”

百福瞬间噤音,面上老实得不行,但内心其实已经白眼翻到了后脑勺,也不知道是谁,一听说人半路被堵,便拉着要送画扇姑娘回家的乐爷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又不知道是谁,明明都到了,非躲在车里不出去,然后等人走了又悄悄地跟上去。

还嫌他闲?

若不是摊上他这个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的主子,他至于这么劳心劳力吗?

“还有事?”

听到蔚擎的声音,百福立马回过神来,但突然被这么一问,大脑当即懵了一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哦!哦!对!有!”

看着百福这一惊一乍的,蔚擎眉心跳了跳,有些无奈地又睨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这个性格,怎么跟着他风风雨雨这么久的。

感受到来自自家主子的嫌弃,但百福也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选择无视,继续说到:“那个施君良让人带话来,说想再请二爷吃个饭。”

上次吃饭后,蔚擎便再也没有跟施家有过联系,仿佛上次关于演习的资助只是南柯一梦。

蔚擎冷眸微闪。

有人把目标定在宋锡初身上,那么就跟之前有人瞄准穆栀不一样了。

针对穆栀是为了搅黄两家的关系,但是跟穆栀是穆家最受宠的人不同,宋锡初不仅仅是两家关系的纽带之一,他更是宋景林未来的接班人。

等于说,现在有人在想动宋家了。

“二爷?”即便跟了蔚擎这么多年,百福也有些看不懂蔚擎的神色,捞不明白什么意思。

“嗯。”蔚擎低低地应了一声。

既然有人要动宋家,那倒是能省了他不少事。左右穆家和宋家,只能留一家。那在他这儿,自然是要保住穆家的。

倘若那人对宋锡初动手能成功,那不失为一件不错的事,甚好。

他那不咸不淡地一声“嗯”,让百福那叫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是什么意思?嗯,是什么态度?

就在他憋不住再次准备发问,蔚擎薄唇微启,“告诉施君良,近日较忙,改日有空我亲自请他。”

跟施家合作有助于行事,但现下还是先查出针对宋锡初的人是谁,才好作打算。

是敌是友,各几分,总要先掂量掂量。

另外嘛,他的那只小猫,可不喜欢施家,这步路,得好好走,不然真是火上浇油了。

“好。”百福应下。

然后下一秒,内心继续翻白眼,近日较忙?

百福扫了一眼院中绿油油的一片,忙着给这些栀子花浇水施肥?

怕是施君良知道了,非得气到吐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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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你喜欢二爷

百戏楼。

施君玉特别叫了一壶庐山云雾,要了一份玫瑰莲蓉糕。

一手拎起茶壶,一手挽着衣袖,替宋锡儒倒了一杯七分满的茶。

“你尝尝。百戏楼的点心挺可口。”施君玉本来是个内向的女孩子,不怎么爱说话,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人愉快地交谈。

所以她跟宋锡儒在一起,为了不那么局促,只能努力地找话将讲,谁知,不说还好,一开口,她感觉更加局促了。

见宋锡儒没有什么反应,“唰”地一下红了耳廓,施君玉紧紧地抿着唇瓣,直到嫣红泛白,紧张地抽了抽嘴角,讪讪道:“你瞧我,你是男子,应当是不喜这甜腻的东西的。”

宋锡儒将视线从楼下听戏的人上收回,端起茶轻抿一口,“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错。”

本来施君玉尴尬紧张得桌子底下手帕都已经皱巴得不行了,咋一听到宋锡儒说话,感觉紧绷的弦一瞬间终于松了一下。

她面颊飞过粉霞,浅浅柔柔地说:“你喜欢就好。”

戏开锣,施君玉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身体开始放松。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像极了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直到戏唱了半场,施君玉才欣喜地转过头,脸上浅浅的梨涡,眼底是灿然动人的光彩。

她满脸灿烂地看向宋锡儒,刚想问他这戏唱得如何,却见宋锡儒心不在焉的神情。

那欢喜的神情,立马收回。

施君玉柳眉颦蹙,小脸微微有些泛白,忐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抿了抿唇,迟疑了一秒,又小声说道:“如果有事,不用管我,你先去忙。”

“没。”宋锡儒轻轻摇头,回答,“并无要事,只是兴趣不大罢了。”

闻言,施君玉一怔,随即脸蛋一红,尴尬不已,一双水眸望着宋锡儒,颤着水光。

倘若旁的男子看了,定是立马心生怜惜的。

前几日宋锡儒打来电话,相约出游的时候,虽然在爹爹和哥哥面前她强忍下了内心的激动,面色并无异样,但心底其实早已乐开了花。

那天晚上,她在闺房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在被子上打着滚,一晚上没有睡。然后又打听了许久,知道百戏楼这场戏唱得最好的。

所以在宋锡儒问她去哪里的时候,她就立马说来戏楼,其实她是算着时间带宋锡儒来的,恰好能听到这场戏。

可是……听到宋锡儒说不大感兴趣,内心先是一阵失落,随即又是浮上疑惑。

他不喜听戏?

“你喜欢,我便作陪,也甚是不错。”

闻言施君玉方才的疑惑立马消散,随之浮上脸颊的是不甚娇羞。

两人听完戏后,便在街上随意走了走,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是宋锡儒打破安静,“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见施君玉惊愕抬头,撞上那双水眸,宋锡儒顿了顿补充到,“不然伯父该担心了。”

既然宋锡儒都这么说,施君玉即便不愿意回家,也只得矜持点头,轻声应到:“好。”

黄昏的陵城,有的出摊,有的收摊,车水马龙。

忙碌的行人,唯独两人如同一幅安静的画面,并肩而行的背影,唯美又静谧。

恰好同艳阳天的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方安静如画,一边歌舞喧嚣。

“雨菡,这个是这么别头发上的么?”穆栀拿起一片羽毛,拿过那个夹子,又皱起眉,“还是……帽子上的?”

阮雨菡掩唇轻笑一声,伸手拿过她的手上的羽毛,俯身上前,替她别再耳朵上,柔声解释,“这个呀,是夹式的耳环,喏,这样。”

“有的像是从穷苦人家刚到这儿的,没打耳洞,用这个也可以。我先前刚来的时候,也是过了三个月才打耳洞的。”替穆栀夹好后,好看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转动穆栀身体,让她正身面对镜子,“恩,果然穆小姐天生丽质,不管什么陪在身上,都是高贵的气质。”

“都说了好几遍了,叫我小栀就可以。”穆栀撇了撇嘴,假装不开心地瞪了阮雨菡一眼,“你看我就不客气,直接唤你雨菡。”

这几天,穆栀可以说是每晚都来艳阳天。

原本一方面是担心之前的那个人再来找麻烦,还有一方面是穆栀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恩……好吧,挺想弄明白蔚擎跟阮雨菡什么关系的。

然后就这样一来二去,而且两人本来就是女子,一般女人的话题永远说不完。

加上两个女人,一个没什么心眼落入风尘,却仍旧不失单纯;另一个本就有备而来,于是两人很快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本来穆栀是没打算跟她做朋友的,渐渐地发现画扇会的东西还不少,秉承着好奇心和好学的态度,两人关系就更近了。

坐在化妆镜前,阮雨菡一边跟穆栀聊着天,一边教穆栀一些化妆的技巧。

化妆,穆栀是会的,也去学过。不过阮雨菡会的……少了那么多步骤和花哨,似乎实用性更强。

自古以来女人对化妆,首饰,胭脂,衣裳就没有免疫力的,两人一讨论就停不下来。

然后接连几天……说的夸张一点,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了。

两人说不完的话,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这时,经理从外匆匆进来,不同于对旁的舞女的趾高气扬,反而多了几分恭敬,“画扇姑娘,上面吩咐,今晚二爷会来艳阳天。”

穆栀拿着一盒胭脂,正对着化妆镜练习阮雨菡教她的技巧,刚好透过化妆镜看见经理的态度,眉角不着声色地动了动。

这经理的态度有些问题,即便阮雨菡是台柱子,但总归说好听一点是员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跟古代老鸨跟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差不多。

但他对阮雨菡就是恭敬,是那种员工对老板,再夸张一点,是下人对老板的恭敬了。

而这些态度,肯定不是源自于阮雨菡本身。

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因为经理口中的“二爷”了。

“好了。我会准备的。”阮雨菡软软地应了一声。

经理便立马离开了,把房间留给阮雨菡。

“那个二爷是青社的蔚擎吧?”穆栀放下胭脂,从旁挑了一支眉笔,望着镜子里的阮雨菡问到。

阮雨菡坐到旁边的化妆镜旁,开始化妆,轻轻点头,“嗯。”

“他……常来艳阳天??”

“不常来。”阮雨菡三两下就画好了眉,又拿起一盒不错的胭脂。“偶尔来,会提前打招呼。”

穆栀恍然点点头。

她抿唇思忖了片刻,动了动唇,还没有想好再问什么,便猝不及防听见阮雨菡轻柔地问:“你喜欢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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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磨磨唧唧算怎么回事

阮雨菡的问题,猝不及防。

穆栀描眉的手一抖,在眉尾拉出一道蚯蚓来。

“你胡说什么呢!”饶是穆栀平日里遇到突发事情也能睁眼说瞎话,但突然被这么一问的时候,心突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以至于她大脑嗡了一下,都忘记了思考,只得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回了这么一句。

“我可没有胡说。”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目光又落在穆栀眉尾的扭曲,阮雨菡掩唇轻笑一声,打趣到:“你看看你,倘若不是,你又激动什么呢?”

“我……”穆栀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暗自调整了一下心绪,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过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已。”

“这我名义上还是跟宋家定着亲,这喜欢旁的男子算怎么回事。”穆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拿婚约挡一挡,然后顿了一秒,才继续补充到,“再说了,二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当心存感激,怎么能诋毁他的名声呢!”

“是是是!”阮雨菡也不再反驳穆栀了,像是敷衍地连说了三个“是”没有歇气,“反正,你就是关心二爷就是了!”

“雨菡!”穆栀瞪了阮雨菡一眼。

“好,我不说。绝对不告诉旁人你喜欢二爷。”虽然阮雨菡的重心都放在调侃穆栀上,但化妆也没拉下,化好妆,在妆奁盒里挑了一对耳坠子戴上,浅笑嫣然。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让人不一样。即便是不在跟前,只是谈及,眼里就会忍不住泛光。在旁的方面,阮雨菡自问真的是懂得不过皮毛,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她看的还是很准的。

特别是跟前这个,在这方面还是懵懵懂懂,怕是连自己心底都不承认的,自然就不懂得掩藏,叫人一看就能明白。

“你还说!小心我……”

穆栀的话还没说话,门口便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随即响起了百福的声音,“画扇姑娘,我是百福,可以进来么?”

阮雨菡刚想说可以,就见穆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她做了一个不可以的手势。于是便改口,“不好意思,稍等。”

话落,就见穆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扎头进了换衣服的地方,一把拉上帘子,然后伸出一双小手,比了一个ok的动作。

阮雨菡无奈地抬手,把食指放在眉心,摇了摇头,若是搁她刚来这里的时候,这个动作,她保准不明白。

笑了笑,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刚想跟百福说句“抱歉,久等了”,谁知话到嘴边,她望着百福身后的男人硬生生地改口,“二爷,您来了?”

说着,阮雨菡往后撤开脚步,胃蔚擎让开路。

蔚擎并动,而是先瞥了一眼百福,等百福反应过来,把手中的食盒往前递了递,“方才路过卿凤楼,记得画扇姑娘挺喜欢楼里的百合酥和玫瑰香露,便带了份来。”

阮雨菡点了点头,微微欠身,伸手接过食盒,“二爷费心了。”

蔚擎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淡淡留下一句,“下班后,我送你。”

说完,也不问阮雨菡的意见,转身便离开,留给阮雨菡一个宽厚的背影。

阮雨菡垂眸看着手中的食盒,再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收回目光,眸色有些黯然。

在原地神伤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她抽回思绪,收敛好情绪。

单手拎着食盒,另一只手扶着门关上。

走回化妆镜前放下食盒,折身走到换衣的帘子外,柔声开口,“好了,他走了。”

回应她的却是一室的寂静。

“小栀?你可以出来了。”

阮雨菡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穆栀回答她,便缓缓伸出手,拉开帘子前线说,“我拉开了?”

又等了三秒,她才“哗”地一声拉开了帘子,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阮雨菡疑惑地蹙紧了眉头,却见那后面的格子有条不严实的小缝儿,便莞尔一笑。

通常遇到难缠的客人,她会借口回化妆间换个衣服。一般这样的客人都会让人在化妆间门口和大门守着,所以经理叫人这里开了个暗门,方便她离开。

没想到穆栀才在这里呆了片刻便找着了,真是聪慧。

她上前推了推暗门,用格子把缝遮严实后,才到化妆镜前坐下。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镜子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谁能想到,一年前那个脏兮兮的自小村姑,会变成现在光鲜亮丽的自己。就是阮雨菡自己,现在想来,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只不过……

她的目光从镜中自己的脸上移开,落到手旁的食盒。

瞳孔微缩,抿唇思忖了两秒,轻轻打开食盒,端出玫瑰香露和玫瑰香露。

取过勺子,轻轻舀过半勺喂到唇边,轻抿一口,甘甜自舌尖弥漫。

口腔内甜如蜜,心上却如黄连般苦涩。

艳阳天后门。

百福跟着蔚擎朝后门方向走去的时候,还在疑惑他是为何八百年不走这后门,今日怎的从郊区赶过来,只为走这一趟后门。

不过到离后门差个拐角的地方,看到从后门翩然离开的身影,他便明白了自家主子是抽的什么风。

那刚刚跑出去的不就是穆家那小妮子么!

这下,他家主子的反常,百福就完全能够说得通了。

不过说通归说通,饶是他这个跟了蔚擎这么几年的人来说,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明明欢喜得紧,又总是在背地里看着人家。

你说看着人家有婚约不出手就不出手呗,又三天两头的去挑一下那小妮子算怎么回事。

虽然从自家主子这边来看,百福十分地不待见穆栀,因为一遇见她,自家主子准倒霉。

但倘若他要是撇开跟着蔚擎不谈,从穆栀那边考虑,他也觉得自家主子神烦!要追击追,不追就索性两不相干,这磨磨唧唧算怎么回事!

腹诽了一阵的百福,突然觉得背心一凉,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抬头,见不是蔚擎在看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刚落下,却见蔚擎抬脚朝后门走去。

见状,百福一惊,这是听到他的心声,下了决定,要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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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不如我们合作

看着蔚擎走过去,百福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自己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百福脑补着,这要是过去自家主子像上次晚上一样一把抱住就是猛亲,那自己在旁边不是太碍眼么?

可若是不跟,之后上哪儿去找二爷?

正当他纠结万分时,蔚擎的一个举动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

只见蔚擎抬脚上前,走了几步,又顿住,弯腰拾起一根羽毛,捏在手指尖,细细端详。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将羽毛收起,折身朝百福走来,越过他,进了艳阳天。

留下百福看了看他的背影,再看了看后门,又看了看那空地,再看了看自家二爷的背影,有种无语望天的感觉。

他这……

自家二爷的行为,他实在没法子理解!

穆栀是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戴着耳环回了家。

她反应过来,还是得多亏了穆邵卿,一进门就差点撞他身上。

然后穆邵卿黑着脸,皱着眉,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拉开离自己一定距离才松开手。

等穆栀站定后,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了她的脸颊,微微扬了扬眉,眉心微微一松,眼底轻轻闪烁浅浅笑意。

又落在穆栀的耳畔处,刚松开的眉又皱到了一块儿,“你耳朵上戴的这都什么东西!”

穆栀疑惑不明地摸了摸耳朵,才想起自己离开得急,这耳环还没来得及摘。

她自然是知道她大哥是个偏向于传统的男人,而这个耳环寻常人家少有人戴,多数都是歌舞厅的舞女才会戴的,他怕自己出去乱来,所以语气中是满满的责备与严厉。

不过穆栀对这些倒没有说什么一定才是良家妇女戴的,什么是风尘女子才戴的,何况现在的风尘跟从前的大多也不相同。

还在清朝时候的那些青楼,和现在一些深巷子做那种事的女人,她也是打心底里鄙夷的。但对在歌舞厅里只是唱歌跳舞的,她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能够被人特殊对待的。

她们靠自己赚钱生活,相反的,对她们,穆栀是尊重的。

所以她更不会觉得舞女她们打扮用的首饰登不上台面,她仰头灿然一笑,问穆邵卿,“怎么样,漂亮吗?”

穆栀一边说这一边抬手摸了摸耳环,轻柔舒服,另一手突然摸到光光的耳朵,立马脸色一变,也不等穆邵卿说好看不好看了,也不管穆邵卿深生不生气了,就低头开始找起来。

本来穆邵卿是想说,这副打扮像什么样,一点都不正经。

可见穆栀低突然开始低头弯腰寻找,都顾不得他,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找什么?”

“就耳环啊。”穆栀微微侧了侧脸,扬起戴着的一边耳环给穆邵卿看,“就这个,掉了一只,不知道去哪儿了。”

说着穆栀环视了一周没找着,就准备往外去找,被穆邵卿拉住,“这个东西掉了也好,若是一时好奇,买回来玩儿会儿就行。”

“不是,这不是我的,我走的时候没注意就戴着走了,明儿要还回去的。”穆栀把还在的耳环取下来,以防这只也丢了。

穆邵卿明白过来穆栀平日里丢了其他贵重东西也只是苦恼一两句,这不过一个羽毛的耳环倒是急上了天,“你进屋的时候,就只戴了一只。”

“你确定?”

穆邵卿挑眉,“你在怀疑你大哥的侦查能力?”

闻言,穆栀倒没再问了,她大哥的观察力,那是必须得肯定的。同时皱紧了眉头,“那是在回来之前就掉了?”

她抓了抓后脑勺,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原路返回去找,就听见自家二哥的声音,“哟!今天没出去玩儿?”

他这话,穆栀倒是明白有几分打趣,因着她这段时间,穆栀三天两头悄悄溜去艳阳天找阮雨菡,家里奶奶和哥哥们都以为她是在外面玩儿野了,也没多问。

“你才每天出去玩儿呢!”听是穆邵礼的声音,穆栀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句。

却不料,下一句,穆邵礼的声音也微沉,“你又去艳阳天了?”

“你怎么……?”知道的。穆栀刚想否认,就见自家二哥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羽毛耳环上,目光所及,穆栀缩了缩手,刚想硬着头皮反驳,却见自家大哥眸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回屋里去!”

然后转身就吩咐管家和下人,“把她给我看好了!从今天起,以后黄昏之后就不准让小姐出门了!”

于是……穆栀就被管家,下人,以至于包括青鸽和桂馨姨看得严严死死的,一到晚上就根本出不去。

要是白日里出去,都有青鸽司机跟着,绝对保证在黄昏前把她带回家。

最后她便索性不出去了,就在房间看穆邵卿让人给她挑到院子里的书,随便翻翻,不求甚解。看着有的书,不太明白的时候,翻了翻字典,也不太明白,苦恼不已。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宋锡儒给她翻译过一本书,当时看目录,应该里面有写的差不多的。

让青鸽把书找出来,一边翻,一边在心里想着之后得好好请宋锡儒吃个饭,毕竟也是帮了大忙的!

而此时她心底惦记的宋锡儒,正同施君玉逛街。

两人之间的氛围还跟之前差不多,但相比之下,要好了一些。

就施君玉来说,没有以前那么局促了,而且宋锡儒也不如以前沉默,施君玉说什么,都会应她,偶尔还会主动跟施君玉说上几句,或者问上一两个问题。

虽然比起寻常的情侣来说,两人之间许是疏离,但总归来说,有那么点像的样子了。

“饿么?”宋锡儒低头,问正拿着身旁摊贩卖的小玩意儿细细研究的施君玉。

闻言,施君玉猛地抬头,脸颊微红,抿唇含笑,“还好。”

宋锡儒抬头望了一眼,“不若去卿凤楼坐坐,吃点东西。”

顿了顿,又问,“然后下午去看场电影,如何?”

这还是相处以来,宋锡儒第一次邀请她,施君玉简直受宠若惊。衣袖下的手,激动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掌心的汗微微浸湿,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稍微矜持含蓄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朝卿凤楼走去,刚到门口,便见一辆轿车驶来,亦在门口处停下,之间施君良从车里走下来。

看到两人,吹了一个口哨,“哟!又约会?”

一见施君良,施君玉便埋下了头,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

余光将施君玉的反应尽收眼底,宋锡儒轻轻朝前迈了半步,这样形成一个保护状,朝施君良轻轻点了点头,“施少爷。”

“来用餐?”宋锡儒浅声问到,也不等施君良答应或是拒绝,便邀请,“倘若不嫌弃,不如一起?”

本来施君良是不屑于跟宋锡儒这个病秧子吃饭的,但见了一下周围人的眼神,又加上虽然他是个病秧子,但也不是不受宠,总归是宋景林的儿子,便点头,“好。”

话落,便看也不看施君玉,抬脚就朝里走,直接要了个雅间。

“走吧。”宋锡儒回头看向施君玉,见她面色不佳,轻轻地说到:“别怕,有我在,”

一瞬间,施君玉便面色红润了不少,耳廓粉粉嫩,“嗯。”

施君玉点了点头,跟在宋锡儒身后上了楼。

一见到施君良,施君玉又浑身气息都变了,整个人仿若一个绝缘体。

“君玉。”宋锡儒走到她旁边,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跟她说,“方才忘了要一壶茶,不若你下楼说一声?”

突如其来的亲密,施君玉几乎是从脸红到了脖子,讷讷点头,“好。”

埋着头起身,在离开之前,宋锡儒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往她手心塞了一个东西,“应当一会儿才上菜,你可以先去把刚才你喜欢的东西拿回家。”

施君玉惊愕抬眸,一双水眸闪烁微光,抿唇颔首,默默地出了雅间。

确认施君玉下了楼之后,宋锡儒才转过身看向施君良。

“宋二少有什么话就直说。”施君良才不会相信宋锡儒会平白无故请他吃饭,末了还特地地加了一句,“毕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吧!”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锡儒低低地重复了一句,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施君良,复而开口,“不如我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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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什么?”

施君良动了动肩,从正襟危坐变成倚靠在椅座上,散漫而肆意。

他不是没有听清,而正因为听清了,所以才故作这般模样的。

宋锡儒自然也清楚自己说得很明白,但他仍不失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就连语气也都没有变,“不如我们合作?”

闻言,施君良歪了歪脑袋,嗤笑一声。

宋锡儒也不生气,就这样面色淡然地看着他,仿如已胸有成竹。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君良才敛起神情,坐直身体,把手肘搭在桌上,也明人不说暗话,“宋二少爷觉得,你拿什么跟我合作?”

“我什么也没有。”宋锡儒淡淡回答,迎着施君良的眼睛,毫不避让。

对视三秒,施君良又是一阵轻笑,“有趣!”

他一边笑着一边点着头,几秒后忽然收住,抬眸,眼里满是鄙夷,“宋二少觉着我长得像是大善人的面孔还是有佛像?”

“你帮我。”宋锡儒望着施君良,像是看不见他眼底的恶意情绪,面色如常,“我可以成为对你有用的人。”

顿了顿,他也学着施君良身体前倾,手肘放到桌上,指尖在桌面无规律地敲击,继续道,“至少可以在一条船,比起跟宋锡初那可能性低的拉拢要容易可靠得多。”

说完之后,见施君良敛神拧眉深思,宋锡儒也不急着说如何容易,多么可靠,而是过了快将近一分钟,才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施君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宋锡儒,他想过各种跟宋家搭上关系的可能,倒是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你的意思是……?”

将施君良的反应尽收眼底,宋锡儒一点也不着急解释,而是唇角微勾,颔首,“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反之,宋锡儒的反应令施君良心里不是很痛快,因为在宋锡儒的注视下,他竟有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

可偏偏这种不爽快,又给他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他努力控制住心的狂跳,努力按捺下那种摩拳擦掌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

宋锡儒瞳孔闪了闪,勾唇浅声,“也会有个满意的结局。”

施君良点了点头,倏地站起来,从旁边的衣架拿过自己的外套,抖了抖朝门口走去,“据说明日天气不错,宋二少再赏脸来此吃个饭么?”

“不胜荣幸。”宋锡儒唇角微扬,温润如玉。

看着施君良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时,想了想他又开口说了一句,“有个不情之请。”

施君良松开门把手,回头看向他。

“希望你能对君玉,稍微好一些。”

闻言,施君良低笑一声,压下门把手,拉开门走出去,在反手带上门之前,笑道,“妹夫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未来的妻子。”

说完,还特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宋锡儒,才关上门。

对施君良的称呼,和他眼底的深意,宋锡儒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收回目光,垂眸陷入了沉思。

关上门后的施君良,把外套搭在手腕处,径直下了楼。

到卿凤楼门口,上车前,余光看到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施君玉,他顿了顿动作,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雅间,“嗤”了一声,心道,没想到他这个闷声闷气的妹妹,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坐上车,关上车门之后,眼底的精光才全数露了出来,说了声“开车”,尾音都往上扬。

回到卿凤楼的施君玉,本来在门口还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谁知推开门后发现只剩下宋锡儒一个人。

她惊愕地看向离开前施君良所在的位置,张口想询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宋锡儒贴心地解释,“你哥临时有事,见你在他面前也不自在,便没有多做挽留。”

听到施君良有事离开,施君玉立马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神情也缓和。

一秒后反应过来宋锡儒方才的话中有一句“见你在他面前不自在”,她先是惊讶睁大双眼,随即是红了双颊,心上又暖又甜。

吃完饭后,宋锡儒如先前说的那般,带她去看了电影。

天色渐晚,月色微凉。

趁着今晚大哥穆邵卿学校有事,要很晚才回来;二哥穆邵礼出去厮混了;奶奶有饭局,带着司机没在家里;穆栀好说歹说,才哄得青鸽放她悄悄出去。

青鸽也明白自家小姐是静不住的性子,这在家也着实关了太多天了,再不出去,她都担心怕是要闷出病来,便就咬牙同意了。

虽然青鸽再三嘱咐出去逛会儿别太久,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不然怕奶奶和两位哥哥先回来被发现了去。还特别叮嘱了好几遍,千万不要去艳阳天。

对青鸽来说,不让穆栀去艳阳天,主要怕的还是被人欺负,还有要是被大哥知道了,不知又要挨什么罚了!

穆栀连声应着“好”,但其实转身就立马去了艳阳天。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艳阳天后台,推开化妆间的门,刚想着要给阮雨菡一个大大的拥抱。

却见房间内的女子们神色各异,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焦急。

“怎么了?”穆栀收起玩心,朝阮雨菡走去,疑惑询问。

“小栀?你怎么来了?”阮雨菡看到穆栀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她上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还以为她是同那些大家闺秀一般,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跟她们这种女人走得太近呢。

“我想你了嘛!”穆栀一边笑着回答,一边解释,“上次回去被我家大哥抓了个现行,被禁足在家,这不趁着家里没人,赶紧就跑出来跟你私会。”

她嘻嘻笑了一声,然后偏头问阮雨菡,“怎么样,我够爱你吧?”

这俏皮中带着点痞性的神情,逗得阮雨菡摇头失笑。

见气氛缓和,穆栀才有了正形,“对了,你们这都愁眉苦脸的作甚?”

“是这样的,我们不是马上要上台了吗?”说起这件事,阮雨菡便立马蹙起了好看的柳眉,“可是刚刚海棠高烧差点晕过去了,虽然给她找了药吃,但没法子上台了。”

“上不了台就不上台呗。”穆栀不明所以,“生病了就应该躺着,哪能还上台跳舞!”

阮雨菡就知道穆栀会是这个反应,毕竟她不曾经历她们的生活,也不明白她们处于怎么样一个低下的地位。

她还好,要是舞女……是随时都会被骂,比艳阳天里的服务生地位还要低。

因为服务生白日里还要来工作,而舞女只需要晚上才用来跳舞,而且还只是伴舞,如果遇到客人要求,还要下场陪酒。

别说一般人,就连服务生也是看不起舞女的。

可是,谁不愿意安安静静地在家里,有人陪着,有人爱着;若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压着心底的恶心陪笑。

“小栀,不一样的。”见她茫然疑惑,阮雨菡抿唇思索,尽量简单解释,“艳阳天招人签约的时候就写了,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该跳的场一个都不能少,不然不仅被辞退,还要赔偿违约金的。”

“啊?”穆栀简直目瞪口呆,“谁定的这么不人道的规定啊!”

阮雨菡一下子噤音,蠕动唇瓣,最后只吐出一句,“老板。”

“啧!”穆栀单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皱眉深思。

过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看向众人,“代跳不行么?”

“代跳?”众人异口同声。

穆栀被这惊人的一致惊了一下,目光扫向众人,“怎么了?不行?”

“可是可以……可是……”其中一个人迟疑着开口,“可是马上就要上场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可以代海棠的人呀……”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么?”穆栀挑眉。

“你?”众人又是一阵异口同声。

众人的惊诧,还不是觉得穆栀跳舞不行,而是大家都觉得穆栀这样的大小姐,不低看她们已经是很好的人了。

而且觉得她不嫌弃她们,总跟她们待在一块,也只是一时兴趣。

但让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跟她们这样的人一起跳舞,就连她们别说不敢奢望,都是不敢想象的!

“怎么?觉得我不会跳?砸了你们的招牌?”为了表示自己可以,穆栀还又说到,“放心吧,我虽然没有排过你们的舞,但基本的舞步,和节拍还是能够踩得准的。而且看了你们那么多遍,大概还是知道的,你们把我放到角落,就算出了点错,也看不出来的。放心吧!”

“不是小栀……”阮雨菡对穆栀这种跟她们的思考不同点哭笑不得,尽量想着措辞,“大家的意思是,你是穆家的大小姐,跟着我们一起上台……抛头露面,对你不好。”

听到阮雨菡的顾虑,穆栀“嗨”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呢!有面具么?”

众人有些跟不上穆栀的跳跃度,讷讷点头。

“那都戴上面具,谁还能认出是我穆栀呢?”

众人恍然大悟。

于是,最后就穆栀戴上面具,顶了海棠的角,上台给阮雨菡伴舞。

穆栀不是不会跳舞,只不过穿这样的衣服跳舞,她确实还是头一遭。

穿着就差不多抹胸的小t恤,两根带子绕过脖子系了一个蝴蝶结完事儿,肚子全裸露在外面,下身也穿着看着像裙子的短裤,只将将包住屁股,到大腿处。

然后在抹胸上绕了一根羽毛做的装饰,裤裙外又罩了一件黑色的薄纱,长腿若隐若现,更引人遐想。

直到站到台上,穆栀才无比庆幸,还好有一个面具,不然让她真什么都不戴,穿成这样在众多不怀好意的男人眼光下跳舞,她可真的是非疯不可。

音乐响起,她跟着其他几个伴舞跟着学,不过一是她动作生疏,二是她放不开更显得僵硬,不过好在她是在很角落的地方。

在阮雨菡的歌声中摇曳,渐渐的,穆栀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适应了。

突然,她感觉背脊梁一冷。

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的肌肤情不自禁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顺着感觉的目光来源望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立马脚下踩错一个音乐的点。

蔚擎!

在他幽冷的目光注视下,穆栀心底一咯噔,咽了一口唾沫。

明明自己戴着面具,感觉应当是不会被认出来的,但总觉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能透过她的面具,看到她本来的面目。

甚至,莫名的,隔空还能感受到空气中浮动的怒意。

穆栀甩了甩头,感觉自己一定的魔怔了。

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再往蔚擎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得那束目光并未撤离。

当音乐停止,几个舞女下场陪酒,穆栀跟着阮雨菡悄然退到后台。

刚进后台化妆间,穆栀就长舒一口气,揭开面具,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我给你说雨菡,这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边被“嘭”地一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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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你……吃醋了?

“嘭”的一声巨响,惊得穆栀和阮雨菡同时一愣,脸色微变,闻声望过去。

只见蔚擎黑着脸出现在门口。

“二爷?”阮雨菡有些惊讶,以往每次蔚擎来这里都会提前说,如果是找她,也都从来不单独来化妆间找她,身边都会带着百福,“您……”

知道蔚擎只不会踏足化妆间的,每次最多到门口,阮雨菡迎上去,刚开口,却见蔚擎抬脚走了进来,直接越过她。

阮雨菡顺着他的肩转身回望,见他走到穆栀跟前驻足,低头俯视着穆栀。

因为她只能看到背影,不清楚他此时是何神情,但阮雨菡能清晰地感受男人散发出来的寒意。

“你……”穆栀怔怔地望着站在跟前的男人,有些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唾沫,梗着脖子,“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先出去。”蔚擎死死地盯着穆栀白净的小脸,目光落在她胸脯上那几乎只要轻轻一用力便能扯掉的抹胸,冷声开口。

穆栀切了一声,站起身来就准备往外走,“出去就出去!”

可是脚刚抬起,还没迈出去就被蔚擎扣住手腕,用力一拽又跌回椅子。

见状,阮雨菡就知道蔚擎说的出去,是指她。

虽然她有些担心穆栀,但想着她的身份和聪明劲儿,便安心了半分,退了出去。

阮雨菡退出房间,还带上了门。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穆栀和蔚擎两人。

穆栀跌回椅子,感觉脑子一阵晃荡,一不舒服,她的气势便立马回来了,仰头冲着蔚擎就吼了一句,“你干嘛!”

吼完便伴着一张脸,不满生气,起身就准备离开。

竟然还敢拽她!

他凭什么拽她!

穆栀心头的火噌噌噌地往上蹿。

可就如刚才那般,她的脚刚迈出去,便又被蔚擎扣住手腕扯了回来。

不过这次没有跌回椅子,而是直接把她按在了化妆台上,胭脂盒,妆奁盒,香水,还有一些摆着的零碎的东西,该倒的倒,该掉的掉,噼里啪啦一阵响。

蔚擎欺身上前,把她抵在自己和化妆台之间,身体紧密相贴,让她动弹不得。

一手掐着她的软腰,一手直接扯断她脖子上的绳子,顺势往下一拉,胸前的春光便跃入眼前。

“啪!”的一声脆响,干脆且清脆!

“混蛋!”穆栀一手环着胸,反手又是“啪”的一耳光甩在蔚擎脸上,气得小脸通红。

而蔚擎被扇了两巴掌,不仅没有退开,而是更加逼近,“再打,嗯?”

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威胁,也携着几分怒意。

“现在知道气了?”蔚擎双手撑在化妆台上,把穆栀困在怀里,看着她又气又急,还有几分怕的眼神,“知道怕了?”

穆栀抿着唇,唇瓣泛白,绷着小脸瞪着他不说话。

“如果今天有人故意刁难,故意缠着你,会对你做的事,就不仅仅是我刚刚对你做的这些。”蔚擎开口,一边说着,脑海中便想着穆栀被别的男人欺辱的画面。

于是就更生气了,语气也情不自禁加重,说的话也更加难看,“可能就是摸你的腿,掐你的腰……”

目光下移落在她环胸的胳膊上,“扯掉你这弱不经风的布,随意揉捏蹂躏。”

见她胸前的胳膊收得更紧了,继续说:“灌你一杯不得不喝的酒,悄无声息往里面加点东西,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人压在床上了,然后……”

“你够了!闭嘴!”污言秽语落在穆栀耳里,气得她浑身发抖,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仰着小脸,瞪着蔚擎,眸底不经意便浮上一片水色,“就算那样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用你管!”

蔚擎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太过重,但天知道,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穿着那样的衣服在那些男人面前跳那样的舞,他的心都已经蔓延了燎原的天火。

特别是在离他不远处的几个男人猥琐的交谈——

“哎!你看那角落的女人没?”

“看到了!啧!那腰!那腿!那胸!”

“也不知道手感如何,肯定销魂极了!”

“也不知道那面具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要是长得不错,更不棒了!”

“是啊!要不一会儿等她下场来,你把钱塞她胸口,给她喝一杯,好好感受一番?”

“嘿嘿嘿……”

一想到几个男人在意·淫穆栀,蔚擎恨不得上前把几个人狠狠地按在地上狂揍一顿,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他也确实站起来了,都走到几人跟前,已经揪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领。

几人看着黑脸的他,惶恐不已地叫“二爷”,他才微微清醒了几分。

来到化妆间推开门,正好看着穆栀瘫软在椅子上,还好她穿的裤裙,若是裙子,几乎身体再微微往下缩一缩,那裙子就能被挤到腰间。

一想到那几个人猥琐的话语,蔚擎感觉脑子简直要“轰”的一声炸掉!

本来见她那泪汪汪的水眸,蔚擎所有的怒火便像是被倾盆大雨一瞬间浇灭。

可是听到她后面的那句话,那火苗又“噌”地一下燃了起来。

“不用我管?”蔚擎身体刚拉开半分,倏地又重新压了上去,逼得更紧了,面色一凛,“那你要谁管?”

顿了顿,声音不知沉了几个度,“宋锡初吗?”

“是谁都好!都跟你没有关系!”穆栀挣扎着,却发现跟前的男人像是块大石头一般,纹丝不动,气得她握拳就往他胸口招呼过去,“你不是有你的心上人吗?你管她去啊?管我做什么!”

蔚擎脑子一懵,下意识脱口而出,“谁?”

“谁?”穆栀一说就想起看见他跟阮雨菡的亲密举动,还有送吃的,还有要送她回家。倒不是对阮雨菡有什么不满,只是单纯地一想到就对面前这个男人气得不行,“还有谁?当然是人美哥唱得又好的画扇姑娘啊!”

闻言,蔚擎脑子更懵了,缓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所有的情绪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愉悦感。

他唇角扬起弧度,俊脸凑上前,在离穆栀脸颊咫尺的距离停住,薄唇微掀,嗓音如同一坛贡酒,好听又醉人,“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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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十里长街的陈醋

吃醋?

两个字像是一团米糕,塞进了她的喉咙,想开口反驳,但是却感觉噎得难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特别是两人离得太近,呼吸间的气息悉数洒在她脸颊,明明只是简单的呼吸,她却感觉像是蒸腾的热气,灼着她的脸。

她有些尴尬,耳廓红了一圈,咽了咽唾沫,话含在喉咙,始终说不出口,最后绷着小脸,梗着脖子别开了头。

小模样落在男人眼里,一声哼笑溢出胸膛,仿若平静的湖面泛动圈圈涟漪,很是舒心,又许是醉人。

蔚擎唇角含笑,抬手,修长的手指挑上她的下巴,没怎么用力,就只是轻轻地用食指勾住,“不说话?”

穆栀倔强地梗着脖子,撇嘴抿唇,樱粉的唇瓣仿若开透的桃花漾开露白,煞是好看,又惹人怜惜。

“那我当你默认了。”男人拇指微收,指腹按在她的下巴,细细地摩挲,愉悦好不掩藏,混着上扬的语气而出。

“才没有!”一听蔚擎这么说,穆栀立马张口就否认,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顺嘴反驳,“你才吃醋了呢!”

“嗯。我是吃醋了。”谁料男人不仅没有否认,反而大大方方坦荡地点头承认,凑上前,呼吸故意扑洒在她面颊,垂眸看她合欢花似的羽睫轻轻颤,“看见你穿成那样给别的男人看,我都喝了十里长街的陈醋了。”

语气中带着轻笑,却又偏偏酵了几分委屈,让人耳根子止不住的发痒。

这直白话落在穆栀耳里,更是让她脸颊火烧火燎的慌,结结巴巴道:“谁……谁要你吃醋!”

说话磕绊的同时,抬手推开男人,就准备离开。

可刚抬脚,就被男人扣住手腕扯了回去。

一个猝不及防,穆栀整个人顺着惯性就栽进男人怀里,毫无准备,没有任何缓冲力,撞得鼻子生疼。

她含着眼泪,一把推开蔚擎,瞪着男人,气呼呼道:“蔚擎!你到底要干嘛!有完没完!”

小丫头撞上胸膛那一瞬间,他是感觉得到的,目光落在那红红的鼻尖,蔚擎是既心疼,又有些懊悔,可是吧……

“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回去?”蔚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穆栀,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闻言,穆栀低头才发觉自己穿的还是上台跳舞的行头,这就算了,还因为刚才蔚擎扯断她脖子上的带子,现在有些……

穆栀眉心跳了跳,她真是……每次遇到这个男人都没有办法冷静的思考!

她要是这样出去,别说回去了,能不半道儿被人堵进小巷子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简直被蔚擎气昏了头去!

她瞪着蔚擎,咬了咬牙,环住胸口,转身从旁边衣架子上取过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到换衣服的地方,拉上了帘子。

蔚擎听着那格外清脆的“哗啦”一声的拉帘子,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宠溺。

他单手环胸,靠在一旁的柜子,思忖着,一会儿是等她换好衣服,是带她去看场电影,还是去六婆家吃个馄饨?

隐约间,他听到轻微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

脑海中灵光一闪,蔚擎立马觉得不对,出声询问,“换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屋子的安静。

他盯着拉好的帘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缓缓伸手拉开帘子,果不其然,里面空无一人。

蔚擎抬手,把食指放在眉心,揉了揉,他怎么忘了,她可是只不怎么乖的小猫。

从艳阳天离开的穆栀。

看了一眼时间,立马暗骂一声糟了!

她几乎是凭借着记忆,径直穿过了好几条巷子,才回到家的。

翻墙回到院子,见青鸽松了一口气,穆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跑回来的汗水,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得有些发疼的喉咙,拍着青鸽的肩喘着气说:“辛苦你了。”

主要是她倒不是真的特别怕被大哥二哥惩罚,总归她犯的也不是什么错,放奶奶那儿也顶多被责备几句,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有奶奶保驾护航,就是大哥再不满,顶多就责备她几句。

但虽然她不拿青鸽当下人,可从客观上来看,青鸽还是穆家的丫鬟,要是大哥拿青鸽震慑她,受苦的就是青鸽了。

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自己闲不下来,总为难青鸽帮她顶着,没少让她因为自己担惊受怕,担心她出去遇到什么,又担心被大哥发现,可能再这样下去快神经衰弱了。

看到穆栀回来,青鸽可以说是热泪盈眶,连连摆手,小委屈道:“小姐,你下次可不能再出去这么久了,吓死青鸽了。我都快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要去找大少爷认错,叫人去找你了。”

“呸呸呸!”穆栀往旁“呸”了好几下才停住,“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个女孩子家家,成天把死死死挂嘴边像什么话!”

见青鸽撇嘴抽了抽鼻尖,心下一软,承认错误,“好啦,我知道这次出去太久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了。没事了!”

“来!给小姐我笑一个!”穆栀像个小痞子一般,伸手挑起青鸽下巴,痞气十足地挑眉,还“嘿嘿”地笑了两声。

“笑什么笑!”一道严厉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闻声,穆栀手一抖,立马收回了手,面对院子拱门,站直了身体,“大哥。”

穆邵卿从阴影中踱步出来,走到穆栀跟前,低头垂眸视线落在穆栀脸颊,浓眉一拧,“这满头大汗的,做什么去了?”

话落,穆栀哪里还有出汗发热的感觉,几乎同时,只觉背心一凉,腻出一层冷汗。

“啊?汗?没有啊!”穆栀干笑两声,底气不足。

穆邵礼眼神闪了闪,伸出手指在她额头抹了一下,指腹立马浮起浅浅的水润,递到穆栀跟前,也不说话了,就让她自己看。

“啊!这个啊……”穆栀抿了抿唇,然后鼓了鼓腮帮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不回来太久,老是窝着不动弹吗?感觉身体都生锈了,在院子里跑会儿来着。谁知道,这才跑了两圈,就出了一身汗!”

说着,穆栀一副就是这样的神情,一脸笃定,好像是把自己灵魂都说服了一般。抬手自己抹了一把汗,然后一脸嫌弃,“唉!果然还是缺少锻炼了!以后不能这样了!”

看着自家小妹自导自演的,穆邵卿感觉都插不进去话了,明眼一看就知道她又翻墙出去了,可偏偏还衣服煞有其事,可以说是无奈又无语了。

可自己宠大的小妹,除了继续宠着,他还能怎么办呢?

天破了,他还能顶着。

这不相安无事,他不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行了,出了这么一身汗,就别跑了。”

“青鸽,去给小姐备水。”穆邵卿看了一眼忐忑的青鸽吩咐到。

“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吧。”说完,穆邵卿便准备离开小院,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嘱咐,“别贪舒服,差不多就行了,小心着凉。”

“知道啦!”穆栀脆生生地乖巧回答。

看着穆邵卿都走到了拱门,安静的小院又才响起自家大哥的嗓音,“下不为例。”

穆邵卿脚步都没有一丝停顿,直接跨出院子,离开。

穆栀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嘻嘻”笑了一声,吐了吐舌头,转身回了屋。

不一会儿青鸽就备好了沐浴的水,穆栀跨进浴桶,温热的水漫过锁骨,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放松,舒服得她靠着浴桶唱了会儿小曲。

时刻记着大哥的话,不能泡澡太久,感觉差不多了,抽过屏风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体,从旁取过睡衣穿好。

歪着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绕过屏风,便一道阴影打了下来。

穆栀一抬眸,下一秒——

“啊!”

一道尖叫声绕上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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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主子谈个恋爱,小的不容易

穆栀从暗门离开后,蔚擎也转身拉开了房门出去。

只不过门一开,对上几双好奇的眼睛。

男人眸色一沉,几个姑娘立马身体一僵。

唯有阮雨菡朝蔚擎浅浅点了点头。

“收拾一下,车在门口等你。”说完,蔚擎抬脚越过几人,朝外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是背心一凉。

把阮雨菡送回家后,在回程的路上,百福一边开车,一边跟蔚擎汇报,“施君良跟宋锡儒见了面,谈好了两人合作的事。”

说完,百福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的男人,眼底的眸色微闪,微微颔首。

沉默几秒后,男人薄唇微掀,“安排一下,找个时间请施君良吃个饭。”

“好。”百福立马应下,脑海中开始搜索排查蔚擎的行程。

在琢磨时间的同时,他突然想到一个事,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后座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问到,“那……穆小姐那边没事吗?”

毕竟,穆家跟施家可以说相当于世仇了。而且穆栀一直在查父母去世的真相,虽然没有结案,可施家又是众所周知不需言语的怀疑对象。

要是他家主子跟施君良合作的话,那在追穆家那小妮子的路上,岂不是更加任重而道远了?

蔚擎微微掀起眼皮,眼底的嫌弃毫不掩饰,“那是你该操心的事?”

百福:……

一句话把他满腔的担忧全都咽了回去,百福感觉差点被噎死。

什么叫该他操心的事么?他要再不为他操心,到时候眼看追到手的人转眼就跑了,不又还是变着方儿折磨他了么!

以为他愿意啊!还不是为了自己以后好过点!

都说陷入爱情漩涡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他家主子这位,两者皆是!

面对穆栀那小妮子时,跟个傻子似的!

那穆小妮子一不如他的意,折磨起他们来就跟个疯子似的!

这年头,主子谈个恋爱,他们这些做小的的容易么?!

“掉头!去穆宅。”男人低声吩咐。

百福背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得!还不得去!嘴硬什么呢真是!

把车开到穆宅后院的深巷停下,百福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把车停好后,也没有其他动作,就坐在驾驶座上不动了。

由着蔚擎自己下车,由着他轻车熟路地爬上院子外的那棵树翻身进了院墙。

看着那腾然翻越的背影,百福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好好的一大爷,偏生做着翻墙的偷摸事,要是叫老家的人知道,非得下巴掉地上不可!

蔚擎进房间时,便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水声,伴着穆栀愉悦的哼唱声,撩拨得人又心动,又心痒。

想着来日方长,蔚擎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止住了朝屏风过去的脚步。

所幸,这小家伙沐浴的时间不长,不然他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拎起来,简直磨人!

他本是倚在她常用的贵妃榻上的,不过见她一点防备心也没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屋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感觉。

本来他都做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动作等着她出来,谁知道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低着头,直接将她无事。

这不,他一站起来,两步跨步到她跟前,她才察觉不对。

抬眼的时候怕是脑子都还有些懵的,不然也不会一看见他就本能性地尖叫。

蔚擎拧着无奈的眉心,大手一把捂住她的唇。

等小家伙冷静下来后,他才缓缓松开。

大手慢慢退开穆栀的脸颊,蔚擎拧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眼前这小脸,心中失笑,这一手都能盖住,小家伙的脸也太小些。

不过,那唇瓣落在掌心的柔软细腻之感,却叫人心痒难耐。

让男人想起那晚月色下的唇色,柔美又耐人寻味。

鼻翕间浅浅幽香浮动,对上怀来人儿那水色潋滟的眼眸,自然而然的,他就托住穆栀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下去。

呼吸交缠,毫厘之差,只听蔚擎闷哼一声,松开了穆栀。

他进拧着眉心,抬眸望着女人横在胸前的胳膊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就忘了,跟前这位是会挠人的小猫呢!

穆栀收回手,白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同时一只手拢了拢睡衣,另一只手微微动了动胳膊肘,咬牙暗骂,这人胸膛怎么这么硬,痛死了!

“刚才某只猫儿溜得太急,有些话没来得及告诉你。”见穆栀浑身警惕,像只弓着身子随时出击的猫儿,蔚擎有些心累,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给她一个觉得相对安全的距离。

果不其然,他一退开,小家伙便松懈了不少。

只不过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和语气,“有话快说!”

就差补一句,有屁快放了!

“就是……方才在艳阳天舞台上,那件衣服,你穿着很美。不过……”男人顿了顿,望着她,前半句话勾起的唇角微凝,冷霜的眸色底下透着暖意的光,“我并不想旁的男人看见那样的你。”

可偏生这认真的模样,落在穆栀眼里,与那去艳阳天厮混的登徒子没什么两样。特别是他那勾起的唇角,更带着下流的感觉,顿时穆栀就一口气窜上了胸口。

她脸色一沉,瞪了一眼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越过蔚擎,在他身后的架子上转了一圈,抄起架子上的一个景德镇青花瓷梅瓶就准备朝男人砸去。

见状,蔚擎先是一懵,随即脸色大变,不明所以,“你这是作甚?”

“你!”穆栀举着青花瓷梅瓶朝着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给!我!滚!出!去!”

最后,蔚擎是被穆栀举着梅瓶追到了院子里,仓惶翻墙离开的。

穆栀站在院墙下,抱着梅瓶,脑子里还是蔚擎那“登徒子”的话,特别是配着在艳阳天化妆间男人扯她衣带子的画面,就更气了。

什么玩意儿!

简直混账!

“小……小姐?”

想着穆栀可能有些饿,准备去厨房叫厨娘做份点心,等穆栀沐浴后就可以吃点的青鸽,半路听到她的尖叫,急急忙忙的就赶了回来。

谁知道一跑进院子,就见穆栀抱着个梅瓶,气呼呼地站在院墙下。

虽然不知道穆栀要做什么,不过这画面,她还是忍不住抽了抽眉角。

“你这是……做什么?”青鸽指着她怀中的梅瓶。

回过神的穆栀,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睡衣,抱着一个大梅瓶,能够想象出自己什么傻样,眉心忍不住跳了跳,在心中又暗骂了三百遍蔚擎,讪讪笑道,“这不是最近缺乏锻炼,练习练习。”

“呃……?”青鸽歪着脑袋看向她,满脸都是问号,梅瓶?怎么锻炼?

见状,穆栀立马举了举梅瓶,放下,复而举上去,“就这样啊,举重,练习臂力的。”

几秒后,她收回手,把梅瓶抱在怀里,转身就朝房间走去。“好了,今晚练习差不多了,我要睡了。”

“青鸽你也早点歇着去吧。”说完,便朝屋里走去,跨过门槛,用脚把门关上。

然后——

迅速地把有胳膊长度那么高的梅瓶放回了架格子上,得空的手立马甩了甩胳膊,好酸!

在房间内踱步两圈躺回床上,单腿支着,另一条腿搭在膝盖上,双手交叠在后脑勺上,一点都不淑女,倒是十分随性惬意。

她想着今日蔚擎两次突然出现,回回都让她气得不行。

他吃醋?吃什么醋?

美人在怀,高兴还来不及!男人都是油嘴滑舌,每一句真话!

她都看见了他几次跟阮雨菡亲近,还给她送吃的,特意等她结束后送她回家了。

真是的!

那他还来招惹他她什么!

真当她是傻好骗么?

想着想着,气着气着,穆栀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不过穆栀不是那种睡一觉什么事儿都会忘记的人。

于是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带着一个下人出了门,绕着院墙到后面外的一棵树停下,指挥着下人把那棵树给砍掉!

看着那树倒下,穆栀才满意地扬了扬下巴,叫你翻墙进房间!砍了这树,有本事你飞进来啊!

哼!

穆栀心情终于舒爽了些,双手背在身后,踩着青石板的路,一蹦一跳准备回府。

只不过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见一个拉黄包车的小子蹲在离她家门口不远处,一看见她,便眼睛一亮,倏地起身,拉着黄包车就朝她跑来。

:。:

第一百章 只有一个是与否的选择题

青公馆。

穆栀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没有着急喝,而是盯着白瓷杯子,凝视着杯子中的深褐色,在色差的碰撞下,有一种格外的美感。

“要不……”坐在一旁的乐承善,迟疑纠结地问,“再喝点这个叫……咖啡的?”

闻言,穆栀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让自己保持平静,轻声说:“阿善大哥,我来这儿,已经喝了快一壶的咖啡了,这一肚子除了咖啡就是咖啡,要是再喝,我都快成一杯咖啡了。”

“你特地叫人把我带过来,有什么事,你就说。怎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最终,她还是暴露了骨子里的本性,话一出就带着一股子粗味儿,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跟个地痞混混儿差不多。

说完,穆栀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语言的问题,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又是一声叹气,“你要不说,我可要回去了!”

她也不是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不过呢,小的时候,在小胡同深巷子里混惯了,虽然后面家里有请专门的礼教老师,之后言语措辞都多有考虑,但可能是见到乐承善,比较亲切,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当时总说的话。

也不得怪她心里有郁闷,大早上被叫过来,就坐在客厅喝咖啡,一喝就两个多小时,这乐承善也跟她坐一块儿,欲言又止的。

每当她以为他要开始说的时候,结果这货,最后憋出来的都是,要不再喝点咖啡。

“穆丫,你别走!”见穆栀把被子放下,在茶几上一声脆响,以为她真要走了赶紧拉住她。

那模样,哪里还是一个刀尖舔血的男人,那眼巴巴的模样,分明像只可怜的小狗,眼睛好看又让人喜欢。

穆栀深呼吸,再深呼吸,转过身跟乐承善面对面,问:“青社要垮了?”

乐承善一脸莫名,“没啊。”

“那是你得绝症了?”

“别瞎说!”乐承善立马摆手,还板起脸,有些严肃地瞪了穆栀一眼。

穆栀也不说话了,就这样保持微笑四十五度望着他,就差在脸上写着:那你还不说!

“就是……”乐承善话还没有出口,黝黑的脸就开始微微泛红,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以细弱蚊蝇的声音问到:“听说你跟画扇姑娘关系挺不错?”

虽然声音小,但客厅内挺安静的,所以也不至于听不到,只不过突然提到阮雨菡,还是乐承善这副样子,穆栀就往后坐了坐。

她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而是问到:“什么意思?”

这一边她跟画扇好,一边跟乐承善也挺好,摸不准乐承善要做什么,主要是,今天乐承善的行为,太让人引人深思了。

最终,乐承善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憋着一口气问出了这句话,“她有跟你说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么?”

问完之后,他便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

于是在穆栀大脑还在思考乐承善问她这个问题意味着的是什么时,他就已经像是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想法都跟她倒了一通。

他说:她可能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就是从阮雨菡第一次登台的那天,他就喜欢上了她。

他说:他其实是不想阮雨菡抛头露面的,但阮雨菡并不接受他,坚持自己工作。

他说:他猜不明白阮雨菡的什么想法,就只能任由着她,可是在那样的场所,他又担心阮雨菡,所以就只能叫手下时刻照顾她。

他说:因为阮雨菡躲着他,所以他就只能叫蔚擎给她送吃的,送她回家。

……

原来,那些吃的,还有每次蔚擎对阮雨菡的出手相助和照顾,都是因为乐承善。

想通这一点,就连穆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对于乐承善喜欢阮雨菡这件事,穆栀倒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那……你找我,是想我帮你做什么?”穆栀问到。

“也没有想你做什么……”对上穆栀的眼睛,乐承善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实话实说,“以往,从来没有谁能跟她这么要好过。所以我只能找你了。”

“而且……”乐承善抬眸瞄了两眼穆栀,又低低“嘿”笑了两声,“不管你跟她多么要好,你肯定是会顾着我的。”

“你想让我帮你追求雨菡么?”穆栀也不拐弯抹角,问出最关键的。

乐承善点了点头,两秒后,又摇了摇头。

看得穆栀茫然又疑惑。

“就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乐承善抓了抓后脑勺,有些苦恼,“我感觉,她还是有那么一些喜欢我的,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我。”

“是因为我长得丑,还是说我是个粗人,所以她才嫌弃?还是……她觉得我做的是不好的勾当?”乐承善满脸的纠结。

这个问题……穆栀紧锁着眉心,也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乐承善答案。

就她对阮雨菡的了解,应当不是因为说乐承善丑,是粗人,或者是青社是不够正当的帮派;毕竟除开阮雨菡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之外,她阿善大哥,一点都不差的好么?硬朗魁梧,特有安全感的!

而且人也老实,待人感情专一,实力宠。

说实在的,经过乐承善这么一说,她还倒挺希望阮雨菡跟乐承善在一起的,一柔一刚,一娇小,一魁梧,倒有点美女与野兽的意思。

“那……我能做什么?”穆栀第一次发现,干脆利落的乐承善,也会纠结到这个程度。

原来陷入感情,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

“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如果她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对她好,她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我一定改!”

乐承善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格外的坚定,像是他不是在陈述他的想法,更像是他对着阮雨菡承诺发誓一样。

顿了顿,语气突觉低落,“若是她有喜欢的人,你告诉我,我看看那人是否真心,若当真靠谱,我成全他们。绝对不横加阻拦。”

后面这句话,落在穆栀耳里,她的心颤了颤。

她看向乐承善,他一脸认真,一时间,穆栀感觉内心有些负责,更多的是震惊。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可以做到那么简单,要么在一起,要么成全;只有一个是与否的选择题。

穆栀忽然觉得,乐承善这样的洒脱,特别的好。

她敛起所有的情绪,笑着拍了拍乐承善的肩,“阿善大哥放心吧,所有的事都是朝着好的发展得,像你这么好的人,值得拥有上最好的姑娘。”

“她就是。”乐承善微哑着嗓子说到。

穆栀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他眼里,阮雨菡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她点点头,“对,她就是。”

“你真这么觉得?”乐承善突然惊讶地望着她,仿佛她说的,是故意安慰他的谎话,可是又有些期待她的肯定。

“嗯。”穆栀干脆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觉得好的,那就是好的!”

何况,阮雨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呀!

穆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肯定的话,乐承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和肯定一般,激动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一个大男人声音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觉得她好!”

不明白,乐承善究竟是怎么了,穆栀有些疑惑,但她是第一次感受到乐承善这样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做,只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乐承善的背,等待他情绪稳定下来。

“对了。”过了一会儿后,乐承善把她从怀里拉了出来,情绪那是完全地收了回去,然后一本正经地嘱咐她,“对了,之后你要碰见蔚擎,一定要跟他说,我告诉过你了,不是他要去见画扇的,他只是帮我的忙。”

“蔚擎?”穆栀偏了偏头,一脸茫然,跟他有什么关系?

“恩。”说起蔚擎,乐承善就一脸头疼,“这呢,本来是我自己的事的,没打算告诉你。可他昨晚回来,非逼着我把事情告诉你。还威胁我,不跟你解释清楚,他就退出青社。”

虽然乐承善也不知道蔚擎要他解释的是什么,不过经过他一晚上的挣扎,既然不得不说,那就让穆栀帮帮他也不错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所以……是蔚擎让你接我过来的?”穆栀看着乐承善求证。

乐承善点头。

所以……

就是因为蔚擎,她才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喝了整整两壶咖啡?!

虽然这关于乐承善,知道这件事对她和乐承善来说是好的。

但……就现在对蔚擎有偏见的穆栀而言,反正就是蔚擎的错!

穆栀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地又给蔚擎记了一笔!

以至于,晚上美滋滋去找穆栀的蔚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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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你给我闭嘴

“你怎么在这儿?!”门外传来刺耳的叫嚷声,闻声望去,之间一个穿着粉色洋裙,踩着一双银色小高跟的乐芜衣,“嗒嗒嗒”地快步走到她跟前,手指指着她的鼻尖,“我告诉你,别想打蔚大哥的主意!青公馆不欢迎你,赶紧滚!”

最先发火的不是穆栀,而是旁边的乐承善,“闭嘴!”

只见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横身站到穆栀和乐芜衣之间,把穆栀挡在身后,黑着脸朝着乐芜衣低吼了一声。

穆栀挑了挑眉,又是一朵蔚擎的桃花。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乐承善的胳膊,低声说了句还有事,先离开。

虽然乐芜衣很冲,照着她的脾气,不会忍下去的。但她是乐承善的妹妹,穆栀便也没打算跟她过不去,何况也没有涉及到她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索性她也不用跟乐芜衣有太多交集,看在乐承善为了她吼了他妹妹的份儿上,她就见好就收吧。

毕竟要是放穆家,要是她大哥二哥因为别的女人吼她,估计她非得炸了不可。

乐承善对自己这个妹妹也很是头疼,也清楚穆栀留在这里,乐芜衣定是会没玩没了,反而给穆栀心里添堵,便也没有拦着她,反而是叫人送穆栀。

确定穆栀离开后,乐承善才跟乐芜衣说:“你以后对穆小姐尊重点,不要没大没小的!”

“什么没大没小的!我比她大,怎么就没大没小的了?”乐芜衣一见乐承善维护穆栀,心里就来气,凭什么,她才是他妹妹,他凭什么要维护别的女人,“这里是我家,不欢迎她!”

乐芜衣几乎是吼出来的,话末呼吸了两口气又语气特别坚定地说,“反正我不管,我绝对不许她来这里,要是以后我在这里见到她,我立马叫人把她轰出去!”

“还有啊!”一开口,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连带着其他的,乐芜衣也一股脑地吐了出来,“那个叫画扇的舞女,你不许再去找她!我们乐家,是绝对不会承认她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的!你想都不要想!”

“你给我闭嘴!”乐承善铁青着脸大吼,“我还没死!只要我还在一天,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乐芜衣被乐承善这一吼,唬得一愣一愣的,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气呼呼地吼了回去,“就算轮不到我做主,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爹娘就是被你这样气死的,你是不是要想我也死了才甘心!好啊!有本事,你直接打死我啊!”吼完后,她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留下神色阴晴不定的乐承善,像是一个雕塑一般静静地立在客厅,许久之后,才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为了避免目标过大,穆栀坐的黄包车。

中途路过百戏楼,穆栀突然想起今日还跟宋锡初有约,便叫车夫掉头回了百戏楼。

她下车后,车夫也没有走的意思,穆栀转过去跟他说,“没事,你回去吧。我还有事,一会儿有人送我。”

见她又点了点头,那车夫才重新提起车把手,拉着黄包车离开。

进了戏楼,这个时候人还不是很多,穆栀点了二楼常要的雅间,然后又点了一壶茶,两份点心。

茶点上来后,穆栀拿着节目单,点了个昆曲《玉簪记》。

宋锡初来的时候,刚开锣不久。

穆栀给宋锡初斟了一杯茶,推到他手旁,然后收回手端起自己的茶盏放到唇边喝了一口。

也没有再跟宋锡初说什么,专注地听起了戏来,沉醉的时候,手指放在桌面,跟随着打几个节拍。

一曲结束,穆栀才满意地翘起唇角,转过头看宋锡初,见他看着自己有些晃神,不由得疑惑问到,“怎么了?”

“没。”宋锡初摇了摇头,端起凉得差不多的茶,一口喝去大半杯,低头轻笑了一声,“只是突然想起,锡儒以前也很喜欢听戏,听得高兴了,也跟你一样手指敲着桌面打节拍。”

宋锡初很少跟她提起宋锡儒,其实……也可以说是,宋锡初很少这样跟她心平气和地说话,更别说谈身边亲近的人了。

其实,他们有很多共同在乎的人,比如宋锡儒,比如宋秋歌,比如穆文熙……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些是他们共同拥有的。

“嗯。”穆栀点点头,目光落在戏台上,看着准备下一场戏的人,仿佛也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我学会听戏,还是宋锡儒带着的呢!”

“那个时候,你们都不让他出门,我常常去找他,偷偷带他出来。然后他旁的没什么爱好,就听戏这一个,所以啊,我的零花钱几乎都贡献给他点戏用了。”说到这里,穆栀虽然面色有些不乐意的傲娇,但语气中尽染笑意,“我可得想些法子,捞回本来!”

“说起来,锡儒跟你,比我们家里的谁都更亲近。”宋锡初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怅然。

也是,自己的亲弟弟,不跟父母亲近,也不跟兄长姐妹亲近,偏偏跟她这个,他从前最讨厌的女子尤为亲近,任谁都会有些感慨的。

穆栀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便假装不知道,耸肩笑道,“谁让你不陪他听戏呢!”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玩笑话,宋锡初失笑摇头。

“走吧。”穆栀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我该回去了。”

宋锡初本来是想今日跟穆栀说杜秀蓉怀孕的事儿的,想着听完戏吃个饭,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可她却听完戏就准备回去了,“不再……吃个饭什么的么?”

“不了。”穆栀摆摆手,“跟奶奶说好了,我今晚回去吃。”

宋锡初点点头,起身跟上穆栀。

她拉开门,抬脚就要跨出去,宋锡初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小栀。”

穆栀应声回头,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

只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自觉没趣,便准备转身离开。

见状,宋锡初心急地伸手拉住穆栀,“那个杜……”

“锡初?”

宋锡初的话刚到嘴边,便听见一声柔柔的叫唤,然后被打断。

闻声,宋锡初身体一僵,抬眼望去,看见的是杜秀蓉和杜秀兰两姐妹,手挽着手,正朝他走来。

“你们也在?”

穆栀没有兴致陪她们在这里叙旧,从宋锡初手中抽出胳膊,低头说了句,“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直接越过两姐们,朝楼梯处走去。

手上一轻,宋锡初僵了僵手指,保持着伸手停滞的动作,几秒后才收回,跟杜秀蓉说了句,她先听戏,他送穆栀回家后,回来找她。

从一开始,宋锡初伸手去拉穆栀挽留的那一刻,杜秀蓉的目光就落在他手上没有移开过,这其中的僵硬,停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落在杜秀蓉眼里,都像是针一下一下地扎得她眼疼,更扎得她心疼。

其实宋锡初追出去,主要的不是想送穆栀回去,别说这个时辰,她一个人回家没有任何危险;更何况以她的伸手,就是晚上也不见得有谁能把她怎么样。

他追上去,还是想跟穆栀说杜秀蓉怀孕的事。

只是等他下楼,哪里还有穆栀的身影。

最终还是折回了楼上,又陪着杜秀蓉听了一出戏,然后送她回家。

在离开前,又嘱咐杜秀蓉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现在她怀着孩子,要更要注重休息和饮食。

被宋锡初送回家的杜秀蓉,欢喜中又带着担忧。

回到房间后,杜秀蓉最终忍不住地问到,“锡初看起来特别在乎这个孩子,可要是之后锡初知道,我并没有怀孕,是骗他的,怎么办?”

杜秀蓉越想越害怕,紧紧地抓着杜秀兰的手,像是在寻求一丝丝的安心。

杜秀兰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皱着眉头,反手握住杜秀蓉的手腕,一边安抚到,“没事的,只要你跟宋大哥在一起,要个孩子……不就是……很容易……的……事?”

杜秀兰搭在杜秀蓉手腕的手指,因为她的激动,止不住地抖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自信的神情,笑着跟杜秀蓉说:“再说了,不是有我在么?别怕,不会有事的!”

杜秀兰眼眸中的笑意渐深,却不达眼底,甚至灯光下,透着几分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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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你究竟在不爽快什么

出门叫了个黄包车便回了家。

回到穆宅,刚好奶奶从外回来,两奶孙在门口碰了面,穆栀扶着俞子美有说有笑地跨进门槛。

这些天,俞子美从国外回来不久,便把先前出国那段时间落下的应酬补了起来,经常不在家。

穆邵卿倒是很时间点准的,准时去军校,准时回家。

而她和穆邵礼两人,都是爱往外面跑。不过一个是明目张胆地出去游戏人间,一个是偷偷摸摸的大半夜翻墙。

好不容易俞子美把晚上的应酬放到了白天,说一家人好好吃个晚餐。

也很难得的,晚饭四人吃得很和谐,也没有说谁逮着谁数落,都是说着最近发生了什么趣事,或者在书中看到什么有趣的故事,还有奶奶提到这次出国闲暇之余去过的地方,有提到知道的,兴趣的,一人插一句……

一顿饭的时光,太短,短到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

今天几人都有空,也没有谁说先回房,都聚在主厅,角落放着留声机,奶奶拿着一本书凑在台灯前,三兄妹坐在另一旁,一人坐得笔直,一人靠着座椅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一人端着果盘“咔擦咔擦”吃着像个小松鼠,听着奶奶念书。

像极了小的时候,老人给孩子讲故事的情景。

桂馨和青鸽一人端着玫瑰蜂蜜茶上前,一人将侧门掩上,以免风四处往里面灌,看着这幅温馨画面,两人对视一眼,也都脸上浮上笑意。

差不多到九点的时候,才先送俞子美回房,然后几人才各自回房歇息。

回到房间,穆栀洗漱了一番,只不过没有什么睡意,也不想青鸽跟着她一块儿熬着,便让她先下去休息了。

她找了本书来,随便翻了翻,听着房间滴滴哒哒的时钟响,穆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啧”了一声,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感觉应该两三个月就能做好了吧?

心中琢磨着,赶明儿打个越洋电话问问。

从旁边架子上的一个小盒子中取了一个书签出来,夹在书页之中,才把书放在桌案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去。

恰逢此时,响起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穆栀僵了僵伸懒腰的动作,疑惑不已,这个时候谁会来?青鸽?

她走到门口,一边拉开房门,一边说:“我不是让你去睡了么?”

先引起她注意的,不是眼前的谁,而是扑面而来香酥的香味,她满足地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下一秒撞入眼帘的才是油纸包着的东西,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托着,视线上移,是蔚擎那张俊逸的脸庞。

看到这张脸,她想伸出去的手也瞬间缩了回来,翘起的唇角也一下子拉了下来,声调不断地往下压,“你来做什么?”

“恩。”蔚擎抬了抬手中的纸包,“送美味。”

穆栀垂眸看了一眼,强忍着美食的诱惑,扯了扯嘴角,回了六个字,“不用,谢谢,请回。”

然后双手扶着门,就准备关上。

眼看就要合上,“啪”的一声,蔚擎一手撑在门上,阻止了门合上,“六婆特意给你烙的锅贴,还嘱咐我快些给你送过来,真的不要?”

六婆做的?

穆栀挑眉,抬手取过锅贴,说了一句“辛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把门关上,顺便落了栓。

留下蔚擎站在门口,对着门,和还摊着的手头脑有些发懵。

“不是……不请我进去坐坐?”

屋内,穆栀拿着锅贴,立马放到桌上摊开,就徒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咀嚼,同时没好气地冲门口说:“既然是送东西的,送到了,不回去,怎么,还想着留下来一起吃么?”

“如果你盛情邀请,我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切!”对于蔚擎怎么会这么没皮没脸的,穆栀感觉很神奇,同时翻了一个白眼,“从什么命?那么多美人,还记得是从哪个美人的命么?”

门外的蔚擎一听,敢情这还在吃醋?

“乐承善不是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么?你怎么还吃醋?”蔚擎觉着哭笑不得,这倒是挺欢喜,说明她在乎自己在乎得紧,可他除了阮雨菡那么一个给乐承善当挡箭牌的,还哪里来的女人?

“没了一个阮雨菡,还有千千万万朵桃花为青社二爷开。”说话间,穆栀又抓了一块扔进嘴里,还是六婆烙的锅贴好吃!“谁知道,走在街上哪朵是,哪朵不是,还是一眼望去全都是呢?我呀,可惹不起……”

虽然阮雨菡这件事阿善大哥跟她说清楚了,她心里好受了不少,但紧接着又来一个乐芜衣,照着那姑娘的火爆没脑子的性子,她才不要跟她打交道。

而且谁知道,这乐芜衣是第几朵桃花,她又不是闲的没事数他蔚擎桃花玩儿。

再说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耸耸肩,她又拿了一个锅贴放进嘴里。

“我说啊,你要再不走,过会儿要是被人瞧见,叫人的话,你可就走不了了。”穆栀横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子一边扶手,腿搭在另一个扶手上,小腿在空中晃悠着。

“我这小院可不比别处,要是有人一叫,我大哥肯定最先到。”她一边吃着锅贴,一边悠闲地开口,“唉!也不知道,青社的二爷,跟我大哥比划比划,谁能更胜一筹。你说呢?”

门内的人悠闲无比,门外的人听得无奈中又咬牙切齿。

蔚擎看着紧闭的门,第一次无奈地双手叉腰望天,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孽,陷进这小妖精跟前?

“你到底在不爽快什么?”

不爽快什么?穆栀去拿锅贴的指尖顿了顿,垂眸思索,她究竟在不爽快什么?

不爽快他总是调戏她,还对她做登徒子的行为,可是转身却又跟别的女人同样亲密。

不爽快他明明桃花朵朵开,却偏生招惹她来。

不爽快他明明自己跟这个女人好,惹那个女人爱,却偏生固执地要她只跟他一个人好似的。

想招惹她就招惹她,不想招惹她了就丢到一旁,凭什么?

“我不爽快的多了!你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哪儿哪儿我都不爽快!”穆栀没好气地朝门口吼了一句,下一秒,像是赌气似的直接熄了灯。

见状,站在门口的蔚擎,被她这一连的反应简直气笑,扶额长叹一口气。

可偏偏唇角不着声色地往上扬了扬,小家伙,脾气不小!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朝院墙处走去,到墙角回头望了一眼穆栀的闺房,轻声哼笑一声,行!生着气,说明还是个很好的状态!要是都不会生气,就糟了。

很多时候,百福都怀疑自家二爷是有受虐倾向,明明在穆栀那小妮子那儿十次有九回都是碰壁,可偏偏他的二爷乐此不彼。

简直跟中了邪似的。

第二日。

穆栀又起了一个大早,在院子里拉伸自己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院墙,突然顿住了动作,三秒后,直起身。

双手负在身后,朝院墙走去。

她皱了皱眉头,疑惑不已,她都把外面那棵树砍了,蔚擎是怎么进来的?

穆栀上下打量了一下院墙的高度,难不成是这院墙太矮了?

“青鸽。”

“在。”青鸽放下浇花的水壶,立马跑过来,询问,“什么事,小姐?”

穆栀指着院墙,说到:“找几个工人,把这院墙再加高个一尺的。”

咋一听到穆栀这个吩咐,青鸽两眼茫然,久久反应不过来,“啊?”

“一尺不行?那就两尺吧!”说完,觉得青鸽刚才的反应十分有道理,对蔚擎来说,也许一尺,怕是真的没什么难度,两尺……应该就翻不进来了吧?

而此时只一心想着跟蔚擎对着干的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让人把外面的树砍掉,又叫人把墙砌高,自己以后怎么翻墙出去!

直到以后的某个晚上,月黑风高,蔚擎率先爬上院墙,留下她仰着头望着这无法企及的高度,特别是对上男人茶色眼眸中漾开的深深浅浅的笑意,她简直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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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工人的效率很高,砌墙不过就半日的功夫。

想着过两天穆邵卿就要出任务去了,这样她就可以随意出去玩儿了,穆栀也不急于一时出去。

相反的,这两天乖巧得很,索性也不出门了,就在家里窝着。

所以,穆邵卿每次看到穆栀,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练习她的小提琴,反正是对于她的乖巧惊讶无比。

只有偶尔路过的穆邵礼唇角含着笑意,对她的小心思,笑而不语。

将近黄昏的时候,穆栀正在院子里练习曲谱,听见青鸽说宋锡初来了,“锃”的一声,破了音。

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把小提琴递给青鸽,抬脚朝会客厅走去。

跨进会客厅的门槛时,宋锡初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同时奶奶俞子美和大哥穆邵卿含笑着朝宋锡初点着头。

穆栀走进去,刚想问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就见穆邵卿顿时笑意一敛,板着脸朝她瞪了一眼,“跟你说了艳阳天那样的地方不是你该去的,看吧,惹了事,多亏锡初在,不然你还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

穆栀乍一听,还有些茫然,转头看向宋锡初,见他一脸歉意。

而这边穆邵卿见他神情,便以为她还倔强固执,继续责备到,“你还别不服气,你这性子,三天两头出去总惹祸,要是有一天真叫人打断了你这腿,就知道后悔不该出去了!”

“奶奶!”穆栀才不是那种愿意被指着说教的人,当即小嘴一撇,好不委屈,看向俞子美,“你看大哥说的,什么叫打断我的腿呀!他就不能盼我点好的么?”

“再说了,这都是大哥不让我出门之前的事了,怎么这还说我嘛!而且,我又不是去闯祸的,只不过看不过去男人欺负那个女子而已!”穆栀三两步走到俞子美跟前,小嘴噘得老高了。

本来俞子美也是不赞同穆栀去艳阳天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的,但又想着以后穆栀要是谈生意那样的地方也是必不可免的,一时陷入纠结中。

然后听到穆栀后面的控诉,也不由得微微沉下了脸,看向穆邵卿,轻声责备,“怎么说她也是你小妹,说什么不好,非得说你小妹被打断腿。”

闻言,穆栀就像是胜利的小松鼠,翘起了小尾巴,还故意扬起下巴冲穆邵卿眨巴了一下眼。

落在宋锡初眼里,俏皮又迷人。

被俞子美一说,穆邵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中不妥,看向穆栀的眼光里多了几分闪躲,握拳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好了,大哥措辞不当。”

“不过……”顿了顿,穆邵卿仍旧坚持,“你一个女孩子,艳阳天那样的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穆栀努了努嘴,不算答应,但也不算拒绝。

“好了。”俞子美对于两兄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低低呵斥一声,转脸抬头又是一脸慈祥地看向宋锡初,“小初啊,我们囡囡给你添麻烦了,多亏了有你,还没好好谢谢你。”

宋锡初回过神,连忙放下茶杯,面对俞子美坐直身体,“老夫人言重了,保护小栀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宋锡初一脸坦诚,这么说话,俞子美的心动摇了一下,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早是这样的,还有这么多事么?

她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其实囡囡啊,跟着你,我还是很放心的。”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让在座的几人都心思各异。

尤其动容的就数宋锡初了,内心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不为过。

穆家老夫人是这么放心看重他的,可是到头来,他却……

再看看灵动的穆栀,若不是早知回不去,他就……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就想穆栀说的一样,是他先走出的这一步,世间没有两全其美,做出选择后悔也没有用。

“哎呀!好了,我跟宋锡初还在卿凤楼定了位置,再不去,怕是要惹那些排队的人招恨了。”说完,穆栀上前拉过宋锡初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跟俞子美和穆邵卿说,“奶奶,我们先走啦。大哥,你放心,我吃完饭就回来,绝对不在外面厮混!”

拉着宋锡初从家里出来,穆栀才畅快地深呼吸一口气。

看着她双手毫不在意地叉腰,肆意又大方的行为,宋锡初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粗鲁,反而觉得有几分恣意潇洒。

他低头苦笑,心道,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以前眼瞎,没有发现而已,所以这也算不算他自食恶果?

“少爷。”司机打开车门,低低叫了一声发愣的宋锡初。

宋锡初等穆栀先上车,然后才跟上,报了地名,便朝卿凤楼去。

“你今天到我家找我?”穆栀其实想问他到穆家做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有些太过僵硬,便改了个问法。

“没,就想跟你吃个饭。”

对上穆栀怀疑的眼神,宋锡初看了一眼司机,还是选择先不说,只是讪讪笑了一下。

到了卿凤楼,宋锡初竟真的定了雅间。

穆栀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真是想请她吃个饭?可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穆栀就先暂时不想了,到时候看他做什么吧!

其实也不怪她多想,而是宋锡初的行为很奇怪,他们现在其实没有必要再这样相约出行了,可是偏偏,这段时间,他总约自己出来。

像是今日,最开始的时候她都说了不用的,可他却到了家里来。而她都没有答应他要一起吃饭,他就先在卿凤楼定了位置……

毕竟他曾经背叛过自己——虽然没有成婚,还谈不上真正的背叛,但他们是订过亲,下过聘的关系——何况反常必有妖,不管是对谁,都一样。

进了雅间,穆栀想着这个事,没有什么心思吃饭,便让宋锡初点菜。

宋锡初看着菜单,点了几个穆栀喜欢的。

菜很快就上了上来,穆栀摸不准宋锡初究竟要做什么,就假装专心地吃着饭。

而宋锡初望着穆栀,见她吃得开心认真,特别是看着她嘴角上扬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一会儿告诉她,杜秀蓉怀孕了,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道她是有失望难过,还是毫无任何情绪?

想着想着,宋锡初都不知道,他是在担心穆栀听到之后会伤心,还是自己害怕穆栀知道后觉得毫不在意?

不知不觉,穆栀就吃好了饭。

其实她是并不怎么饿,只是每道菜都意思意思吃了夹了几筷子。“我吃好了,你呢?”

宋锡初缓过神来,讷讷地点了点头,“恩。”

“那行,我回家了。”穆栀起身,拿过旁边的包包,就准备往外走。

见状,宋锡初连忙跟着站起来,想了想问了一句,“要不去看个电影吧?”

穆栀摇了摇头,“不了,最近的电影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

“那要不去戏楼再听一场戏?”宋锡初追问。

穆栀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宋锡初,抿了抿唇,两秒后望着他的眼睛,也不啰嗦,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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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今年!今年之内

“有吗?”穆栀望着他,又重复地问了一遍。

他一直拖拖拉拉犹犹豫豫,终于穆栀先问出了口,其实他现在应当说,有的。

可是宋锡初张了张嘴,沉默了。

意识到自己说不出口,宋锡初在自己暗骂自己一声混蛋,在心底深处他是期待穆栀听到后难过的,好像这样能证明他在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不能割舍的位置的。

可是心底这样期盼着,更让他害怕着,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承认,这一秒,他懦弱了,害怕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事实。

“如果没有,那我就走了。”穆栀微微皱了皱眉,她想错了?

眼看着穆栀就要离开,饶是宋锡初再不愿意跟穆栀说,但他不得不说,此事,还是越早说越好,毕竟这不是只关系着他,告诉穆栀,意味着告诉了穆家,以免以后两家关系再出岔子。

“有!”他伸手就准备去拉手已经碰到门把手的穆栀。

他刚好扣住穆栀的手腕,还没来得及使力把穆栀拉回来,同时门就响起了三声短促的敲门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服务生托着托盘,诧异地看着两人,有些尴尬地解释,“最近店里推出了新的饮品,本来是想让穆小姐和宋少爷品尝品尝提些意见的……”

话说到这里,顿住,然后服务生又讪讪地说了一声“打扰了”,然后退了出去。

他退到门口一侧,朝穆栀和宋锡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穆栀朝他点了点头,脚刚抬起,就见两道倩影撞入眼帘。

望着手挽手出现在视线内的杜秀兰和杜秀蓉,穆栀挑了挑眉,一次是巧合,两次也可以硬说是缘分,那么这三次四次的……

也不知道是宋锡初故意的,还是杜秀蓉连这么一段时间就坐不住了?

不过……她扯了扯嘴角,这些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她微微往回侧了侧头,余光看了一眼宋锡初,从他手中抽出手腕,也没有再跟宋锡初打招呼了,径直越过两姐妹,下楼去。

宋锡初下意识抬脚就准备去追,可是衣袖却被杜秀蓉拉住。

回头那一顺脚,宋锡初的神色是带着不耐的,不过一见杜秀蓉垂下的眉目,一脸难过神伤,便敛起了神情。

鉴于上次出门就找不到穆栀,他看了一眼楼梯口,顿了一秒收回目光,想了想,拉着杜秀蓉进了雅间。

“秀兰你先进来。”宋锡初回头跟杜秀兰说了一声,“关上门。”

听见宋锡初跟她说话,杜秀兰立马灿然一笑,点头跟上,眉眼带笑地把门关上。

转身便见宋锡初握着杜秀蓉的双手,关心到,“怎么了?这不开心的模样?”

闻言,杜秀蓉垂头,她总不好说,见不得他跟穆栀拉拉扯扯吧,毕竟人家才是正牌的未婚妻,而她,就算以后进宋家,也顶多是个姨太太,她有什么资格?

何况,她不想让宋锡初觉得自己是个计较的人,便抿唇不语。

“还能有什么呀,如今我姐姐怀着宋大哥你的骨肉,却频频撞见你同别的女人亲密拉扯。姐姐是大度,可总归心里难免是难受的。”

杜秀兰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杜秀蓉,眼底飞闪而过的鄙夷,语调酸溜溜的,“何况,虽然宋大哥对姐姐有情,可现在还是见不得光的,怎么说心底还是会患得患失的。谁知道宋大哥你会不会对姐姐负责呢?万一宋大哥哪天不喜姐姐了,承诺姐姐的话都不作数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不仅让宋锡初一怔,更是让杜秀蓉心底一骇,急急地唤了一声,“阿兰!”

杜秀兰说的,都是她心底最深处却又无从开口的担心,她抬眸扫了一眼宋锡初的神色,又急急地垂头,担心宋锡初会多想,更担心他一生气会真的如杜秀兰说的那样,有些慌忙地想要解释,“锡初,你不要听阿兰的,我……”

“不会的。”宋锡初抬手握住杜秀蓉的双肩,语气笃定,低头凝视着杜秀蓉的明眸,“秀蓉你放心,我已经跟父亲说了,过段时日就迎你进门,父亲也答应了。别担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杜秀蓉望着宋锡初坚定的眼神,眼睛一眨,便当场泪落两行。

“怎么还哭了?”宋锡初疑惑不明,难道她不开心么?

杜秀蓉哭着笑着,一边擦着泪,一边笑着说,“没,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我……我从来没有想到……幸福可以来的这么快。锡初……我……我感觉简直太开心了。”

如何不高兴,她等了盼了这么几年,感觉终于等到了幸福一般。

虽然只要跟宋锡初在一起,她不在意做大做小,还是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但当他愿意给自己名分的,真的要娶自己的时候,又是另一番心情了。

“真……真的吗?”就是一旁的杜秀兰,听到宋锡初这么说,也震惊不已。

“自然当真。”宋锡初笑着抬手替她轻轻擦拭脸颊的泪痕,眼底柔情,语气也柔情,可是承诺却又无比的稳重,“今年!今年之内,我一定迎你入府!”

一眨眼,杜秀蓉又是泪落两行,止不住激动地直接扑进了宋锡初怀里,紧紧地与他相拥。

宋锡初失笑地抬手环住女人的腰,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一般。

这两情相悦的一幕落在杜秀兰眼里,嘴角上扬的神情下,眼底晦暗不明,汹涌着寒意。

在送杜秀蓉回家的路上,宋锡初嘱咐她,“过几天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可能要有个半个月不在陵城,你好生照顾自己。等我回来,便跟父亲商量到杜家提亲。”

杜秀蓉靠在宋锡初肩头,甜蜜地点头,一点再点,心却雀跃不已,一扬再扬。

“宋大哥放心吧,有我在呢。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坐在一旁的杜秀兰,出声打断两人的浓情蜜意,笑着开口。

“也是,秀蓉有你这个妹妹,是她的福气。”宋锡初转过头浅笑着看向杜秀兰,柔声说:“那秀蓉就拜托你了。”

“宋大哥客气了,照顾姐姐是我的分内之事。”杜秀兰望着宋锡初,娇俏的脸蛋儿上浮着笑容,收回目光垂眸将眼底的冷意遮掩,“这段时间,我就跟姐姐多在家里,少出来上街。静静地等宋大哥回来,省得碰上穆小姐,让姐姐又堵心。”

宋锡初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里有哪里不太对,可他又一时想不明白哪里不对,也便没有再想。

到杜家,下车后,还跟杜秀兰说了一句,“那辛苦你了。”

杜秀兰上前状似扶住杜秀蓉,挤到宋锡初和杜秀蓉中间,侧过身朝宋锡初倩然一笑,“不辛苦,宋大哥的吩咐,再辛苦也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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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感谢手下留情

回到家,穆邵礼一听宋锡初今天来了穆家,便立马跑到了穆栀的小院。

一进门就直接躺到青鸽给穆栀准备的摇椅上,长腿交叠,“听说宋家那小子来我们家了?找你干什么了?”

“不知道。”穆栀耸耸肩,见摇椅被穆邵礼霸占,便直接倚在院子里的花树树干,“我感觉像是有事要说,可是我问吧,他又沉默,可能是我想多了?”

闻言,穆邵礼紧了紧眉头,沉默了片刻,摆手,“不管了,反正,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心软。你二哥我是个男人,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男人要不得!宁可不嫁,也别要。”

然后可能是怕穆栀有什么长远的考虑,穆邵礼大腿一拍,“至于以后的事儿,二哥的钱袋都是你的,想怎么花怎么花,想怎么过怎么过!”

穆栀挑眉,“嘻嘻”一笑,俯身凑上前,小手往前面一摊,“咱不说以后,先管管你小妹现在呗?能花否?”

对上穆栀贼兮兮、亮晶晶的眼睛,穆邵礼感觉像是自己屁颠屁颠跑过来给自己挖了个深坑,然后还请穆栀帮帮自己,推他一把的样子。

头疼不已。

最终穆邵礼还是认栽地掏出钱包,递给穆栀,“喏,自己拿。”

毕竟话已经说出口,自己的妹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何况,能让自家小妹开心,不对宋锡初那混小子有半分的期待和留恋,牺牲一下钱包,也值得了。

不过嘛……

看着穆栀那眼底放光的架势,穆邵礼还是眼了一口唾沫,小声说:“你悠着点,给你二哥也留点酒钱,成不?”

穆栀打开钱包,也没有特别狠,只抽了一半,然后还给了穆邵礼,还邀功似的小脸凑上前,“够意思吧?”

看着穆栀求夸奖的神情,穆邵礼眉宇间尽是无奈,却也十分配合地说:“感谢手下留情。”

穆栀喜滋滋地把钱放进自己荷包里,站起身,朝屋内走去,“我要歇会儿,二哥你想躺,就都躺会儿吧。按小时计费哦!”

日渐西斜,夜幕落。

荷包满了后,特别是在家安静了几天,穆栀的心又平静不了了,加上今晚穆邵卿打电话说在军校有事晚点回来,穆栀便立马放开了自己,直接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算着,她好些天没有去看阮雨菡了,也不知道上次走后,她怎么样。

何况,她现在还是身兼着帮乐承善追美人的重担,得时常过去,帮乐承善刺探军情。

走进艳阳天,穆栀也已经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后台。

化妆间里,有说有笑,穆栀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突然的安静,让穆栀愣了愣,摸了摸后脑勺,不确定地看向阮雨菡,“是我打扰了吗?”

“没。”阮雨菡立马站起来朝穆栀迎过来,“只是许久没有见你过来,突然看到你,惊讶了。”

阮雨菡拉着穆栀过来,另外的女子给穆栀拉过椅子,让她坐下,“是呀,上次多亏有你,海棠才没有挨骂。不过你走得急,我们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我们还以为……上次因为二爷的事,你不来了呢!”另一个女子讪讪补充道。

“丁香!”先前的女子推攘了一下艺名叫丁香的女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这个话她说不得。

“没事。”穆栀笑了笑,解释,“也不是因为蔚擎,只不过是最近这几天家里管得严,晚上出不来。”

因为觉得穆栀没有那种大家闺秀端架子的感觉,跟大家也很容易融合在一起,其余几个女子也便慢慢没有什么顾忌,放开了来。

一般而言,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么几个女人,穆栀不说话,就听几个人说,那些四面八方的小道消息就一会儿都七七八八的明白。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然后经理推门而入,见大家围在一起,脸色一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聚在一起废话!”

几人见经理黑脸,立马怂了转身去准备。

大家分散,经理这才看到刚才被挡住的穆栀,立马换了一个神情,满脸堆笑客气,“穆小姐在啊?”

穆栀点点头,然后见经理一直看着自己,迟疑地问到:“是……需要我出去吗?”

“不不不。”经理连连摆手,笑道,“穆小姐喜欢,随时可以来,想呆多久都可以。”

毕竟是二爷特别吩咐过要关照的人,哪能怠慢。

穆栀不知道经理在想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跟阮雨菡聊天去了,顺便有意无意地帮乐承善打听情况。

阮雨菡不比其他的舞女,不需要等到夜生活结束,如果没事,唱完就可以离开了。

本来穆栀是准备等阮雨菡结束后,带她去六婆那里吃馄饨的。

可是谁知道,她唱完后被穆邵礼叫去了雅间。

虽然知道穆邵礼不会对阮雨菡做什么,但出于对阮雨菡、对乐承善、对程念慈的考虑,穆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招过经理问什么情况。

本来这些事是不能让穆栀知道的,但穆栀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现在身份不同,必须要做到知无不言,“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穆小姐二哥经常叫画扇姑娘去作陪。”

“最近?”穆栀抓到敏感的字眼。

经理点头,“穆二少是我们艳阳天的常客,不过以前从未叫过画扇姑娘。”

穆栀点了点头,问,“一会儿有人送雨菡回家吗?”

如果阮雨菡要陪穆邵礼的话,那她就不能等她回家了,不然她比穆邵礼还晚回家,就没有人做挡箭牌了。

“有的。”经理恭敬回答。

雅间那位是二爷老早特别吩咐,如果他没有来,就一定要差人送回家的;而眼前这位又是二爷新吩咐要恭敬对待的小主,经理想着穆栀和阮雨菡两人十分和谐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一个新欢,一个旧爱,当真是和平的相亲相爱的相处?

想想,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知道有人送阮雨菡,穆栀就放心了,让经理一会儿跟阮雨菡说一声“我先回家了”,然后转身离开。

出门叫了个黄包车,难得晚上出来透透气,穆栀心情还是畅快的。

本来正仰头看着夜空中星光闪烁,眨眼间,余光扫过,见前面不远处的深巷子转出来一个人,有些熟悉。

本来心里还想着,这大晚上的,谁还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结果她仔细凝神一看,竟是宋锡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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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还没穿睡衣,就在这儿了

穆栀正疑惑着,这大半夜的,宋锡儒怎么还在外面。

还没想好要不要叫他,却见他猛地回过头,直直撞上她的目光。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回头的那一刹那,眼神凌厉,仿佛他是知道自己在看他一样。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的眼神便柔和了下来。

穆栀叫停黄包车,虽然中途下车,但见车夫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按照去穆宅的距离给的大洋。

大洋拿在了手里,车夫才满意,又恭敬了不少。

见状,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浓的缘故,宋锡儒看着车夫的脸色有些阴暗。

“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穆栀三两步便走到了宋锡儒跟前。

待她走近,宋锡儒神色如常,病态中带着儒雅,笑说:“你不也是?”

“我哪里一样了,不就出来买点小零嘴么?”穆栀嘴硬得很,转念开口便是,“倒是你,本来就受不得风,以为入夏了就以为可以不注意了?”

对上穆栀关心的目光,宋锡儒的眉色又柔和了不少,恰好风吹过,他忍不住握拳放在旁边咳嗽了两下,“闲来翻书查点资料,家中没找着。这边有个旧书摊,有许多孤本,想着来碰碰运气,能不能碰着。”

不待穆栀问,宋锡儒便解释了他为何从巷子出来。

闻言,穆栀耸耸肩,倒像是这个书呆子的性格。

“那你跟施君玉怎么样?”恰好脚边有颗石子,穆栀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小脚轻轻往前一踢,小石子顺着力道往前滚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听说,你们近日可是常有的约会,是不是要好事将近呀?”

说到这里,穆栀像是好奇的小孩,脑袋歪向他,那模样,灯光碎在眼眸里,明亮动人。

“就你听说得多。”宋锡儒没有回答她,而是低低地呵责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倒是你,往艳阳天里跑。艳阳天是什么地方,虽说管理得不错,但一到晚上都是鱼龙混杂的,你总归是个姑娘,就算两人关系再好,约出来上个街喝个咖啡不是挺好的?”

“怎么你也说我。”穆栀撇了撇嘴,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倒是被逮着说了一通。

唉……

她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

宋锡儒是怎么知道她去艳阳天是找阮雨菡的?

穆栀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过转念一想,她去艳阳天也没有遮着掩着,知道也挺正常的。就没有再往旁处的想。

一个特意避开施君玉的话题,一个不想挨说,于是两个人最后便不聊了。

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并肩地走着。

这个时辰,多数街摊都收了,只有偶尔才有一家车摊在卖夜宵,揭开锅,一团热气蒸腾而上。

给这静谧的街道,又添了几分生气。

安静的路上,只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倒是觉得有几分惬意。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回了穆宅。

刚到门口,便遇见正疾步往外走的穆邵卿。

“大哥?”穆栀小跑上前,“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穆邵卿回望了一下身后的穆宅,再看了看跟前的穆栀,“你怎么在这儿?”

他回来得急,加上这几天穆栀都很乖巧,所以穆邵卿以为她今晚一整晚都在家,谁知道竟是出门的时候碰见她。

“我……”刚刚急着问穆邵卿有什么急事,忘了自己此时应该在家里了。

她结巴了一下,刚好想起身旁的宋锡儒,“我跟宋锡儒出去走走!”

刚好,宋锡儒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穆大哥。”

穆邵卿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低头跟她说,“之前说过的,有任务要出去。一会儿等奶奶和你二哥回来,你跟他们说一声。”

说完,穆邵卿便抬脚越过了两人,朝夜色深处疾步而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回头嘱咐,“你记得在家乖,不要闯祸!”

闻言,穆栀扶额揉了揉眉心,她究竟是有多让她大哥操心。

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恰好宋锡儒抬手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而宠溺,“穆大哥说了,让你在家乖,不要闯祸!知道么?”

本来是不疼的,只不过是习惯性的,抬手捂住额头,没好气地瞪了宋锡儒一眼,“偷袭,非君子之道也!”

“还有啊,我在家可乖了。谁像你呀,大半夜的还出来吹冷风,我一会儿要打电话到宋公馆去,等着回家被姑姑说道吧!”说完,穆栀得意地端了端脖子,做了个鬼脸,跑进了穆家。

宋锡儒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有些无奈,有些宠溺,摇了摇头。

收回视线,落在穆宅的匾额上,目光沉沉,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穆邵卿离开没多久后,穆邵礼和俞子美相继回来。

穆栀说了大哥去执行任务的事后,俞子美便拉着他们兄妹两人去了佛堂。

平日里,奶奶每天清晨都会自己到佛堂祈祷的,虽然不要求他们也跟着她一起礼佛,但每次大哥出任务的时候会要求他们一起到佛堂祈祷的。

从佛堂出来,已经很晚了。

回到房间,穆栀伸了伸懒腰一屁股坐在软塌上,端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感觉没有那么累了。

青鸽一见她回屋,立马转身出去叫人打水给她洗漱。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穆栀起身关了门,去找过睡衣,就面朝着床换起衣服来。

期间门“嘎吱”一声响,穆栀以为是青鸽打热水进来了,她正刚脱完衣服,理着手中的睡衣,吩咐了一声,“把热水放那儿,你便歇着去吧!”

说完,然后把睡衣往头上一套,扯下来,整理好后,转身准备洗漱。

却见,蔚擎坐在她的正对面,在凳子上正襟危坐,一只手拿着她先前没有翻完的书,一只手端着她方才喝过的茶。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穆栀指着蔚擎结结巴巴地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灵光一闪,方才的开门声,顿时脑子“轰”的一声。

那他进来的时候,不正是她刚刚脱完衣服,还没穿睡衣的时候吗?!

蔚擎端着穆栀方才喝过剩下一半的茶,递到唇边轻抿一口,然后才抬头看着突然小脸通红的穆栀。

见状,他唇角轻扬,故意转了转茶杯又抿了一口,意趣盎然地开口,语气故意千回百转,“就方才,你刚换下衣服,还没穿睡衣,就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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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三十六计,美人计

蔚擎的话刚落,穆栀的脸涨得更红了。

她竟然把他当做青鸽了!

穆栀想到方才她脱个精光,还慢条斯理地整理睡衣才穿上,而那个时候,他刚好已经进屋,岂不是……纵览全程!

天呐!穆栀感觉简直要抓狂地挖个洞赶紧钻进去!

“这个茶泡的不错,就是茶叶摘的时辰不对。”蔚擎将女孩的反应尽收眼底,十分的满意,舌尖一转,“不过这是你喝过的,就特别的好喝了。”

穆栀:……

她努力深呼吸,再努力深呼吸。

不行,穆栀感觉她忍不了了,她转头在房间里看了看,什么东西最趁手。

见状,蔚擎便想到上次小家伙拿着手臂那么高的梅瓶,与现在的神情如出一辙,于是在穆栀的手拿到“凶器”前,蔚擎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伸手扣住女子的手腕,一扯,便将她扯入了怀,紧紧箍在怀里。

刚好,既阻止了她行凶,又能占几分便宜。

被难受束着手,动弹不得,她抬头瞪向男人得意的神情,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下一秒,便听见一声闷哼从男人的胸膛溢出,同时男人的眉心跳了跳。

蔚擎强忍着脚下的痛,舔了舔唇,眉角微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竟敢说她重!穆栀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踩废这只脚的时候,便隐约听见房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穆栀往外望了一眼,刚好灯光将一个人影打在了门上。

应该这回是青鸽打热水过来了,她急忙松开蔚擎的脚,准备把蔚擎藏起来。

可眼前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慌,低头笑盈盈地望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求我。”

对上这一副欠揍的神情,穆栀简直觉得气血上涌,咬牙切齿道:“赶紧的!”

青鸽到门口,因为没有手开门,便站着报备了一声,“小姐,我进来了。”

看着小女人着急忙慌精彩的神情,蔚擎十分愉悦,不过也知道适可而止。

毕竟暂时性的战略性撤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攻略。

是以,在穆栀急得不行,青鸽刚侧过身用肩推开门的那一刻,他身形一晃,便十分轻车熟路地到了里间,自然躲进了衣柜子里。

青鸽跨过门槛,转身便对上穆栀一脸生气的神情,惊了一下,小心翼翼不确定地问到:“小姐?是……我去得太久了么?”

“没。”穆栀敛起神情,笑了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热水,自顾自地取过棉布洁面。“水打过来了就行,你去歇着吧!”

青鸽讷讷点头,想不同又问了一遍,“那青鸽退下了?”

“嗯。”穆栀又把棉布放进盆里,洗了洗然后拧干,放到一旁,“去吧。”

青鸽总觉得穆栀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或者说哪里怪,反正就觉得不对劲。

可是方才回屋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想不明白,青鸽甩了甩脑袋,满腹疑惑地回了下人住的厢房。

等了一会儿,穆栀才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看了看,确定青鸽走了,才放心地关上门。

合上门一转身,便见蔚擎已经从里间出来,这回直接坐到了她的贵妃榻上。

穆栀双手环胸,背抵着门望着男人,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进来的?”

那墙外的树让她叫人给砍了,甚至这墙她都叫人砌得高了,他怎么还能翻进来的?

“想知道?”蔚擎笑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穆栀绷着小脸,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

“怎么?不敢?”男人故意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敢”的神情。

果然下一秒,小女人便梗着脖子,轻扬下巴,“这是在我房里,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她朝前走了几步,用脚勾过一个凳子,再离蔚擎相对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你说吧!”

这倔强的神情,落在男人眼里,十分生动有趣。

蔚擎唇角上扬,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穆栀的眼睛,故意压低嗓音,低沉中溺着温柔,“你信么?”

乍一问,穆栀一脸茫然,她信什么?

男人直视女人的眼眸,琥珀色的眼眸漾开深深浅浅的柔情,倒映着穆栀疑惑的小脸,薄唇微掀,“只要想见你,就算你把穆宅的墙都砌高,我也有办法到你身边来。”

几乎是一瞬间,穆栀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望着那双清冽如茶的眼睛,感觉像是一片汪洋的海,能将人溺进去。

穆栀动了动唇,抿唇咽下一口唾沫,移开了对视的目光,眼神飘忽不定,抓起桌上梨花酥就朝蔚擎扔过去,“胡说八道!赶紧出去!”

梨花酥被扔在男人身上,特别是他今日穿一身墨色长衫,点心屑碎了一身,狼狈不已。

而蔚擎却不以为意,甚至唇角上扬的弧度还深了几许,抬手轻轻拂掉碎屑,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你准备什么时候宣布解除婚约?”

“这个事情得……”穆栀自然地接了过去,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不对,把话咽了回去,含糊其辞,“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解除婚约了?”

蔚擎就知道她不会承认的,本来想顺着话套出来,不料倒是挺警醒的,“听宋公馆的小丫头说的。”

穆栀抿唇,似有怀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宋公馆下人的嘴这么不严实?

“不可能!”穆栀虽然心里打着鼓,但却依旧嘴硬,“你瞎说的!”

“有何不可?”蔚擎身体往后倾,以手撑头倚在贵妃榻上,单腿支起,另一只手十分惬意地搭在膝盖上,下巴微抬,“三十六计,美人计尤为管用。”

穆栀简直目瞪口呆:……

“不要脸!无耻!”她憋红了双脸。

虽然她心里无数郁结的话,但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确实有让人着迷,沉醉之时最是容易脱口而出,更何况面前的男人,还是只老狐狸,只需要轻轻一引导,人就会顺着他话语中的暗示接上去。

“还不是某人不老实,一直瞒着。”蔚擎挑眉,直起身,倏地凑上前,离穆栀鼻尖咫尺距离,掀唇,气息扑洒在她的脸颊,“我这么牺牲为了谁?”

闻言,穆栀刚退下去的绯色又一下子浮上了双颊,伸手推开蔚擎,嘴硬地嘟哝,“谁知道为谁。”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其实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些甜滋滋的。

反正效果达到了,蔚擎也点到为止,直起身,撤开打在穆栀身上的阴影,“对了,你大哥呢,在家么?”

“不在。”穆栀自然脱口而出,“你要找他,过段时间吧,这几天都不在家。”

顿了顿,穆栀反应过来蔚擎和她大哥是没什么交集的,突然一问,不正常,立马板起脸,“你问我大哥做什么?”

蔚擎挑眉,眉色中浮起凝重。

不过听穆栀发问,便松开了发紧的眉心,坦然,“没事。你早点休息。”

话落,便自行起身,离开。

留下穆栀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一下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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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这次的目标不是穆邵卿

这两天,穆栀都在家里陪俞子美。

每次穆邵卿出任务,俞子美都放心不下,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从早到晚都皱着眉,早中晚都要去佛堂祈祷一次。

穆栀和穆邵礼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而且跟穆邵卿那种一板一眼的不同,两个都是“油嘴滑舌”的小棉袄。

为了哄俞子美开心,穆栀和穆邵礼两人特地亲自下厨琢磨着煮了清粥和小菜,还做了饭后解腻的点心。

当然,多数是穆邵礼做的,穆栀在吃这块儿嘴虽然刁,但是动手能力几乎为零,在厨房,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洗个菜,做一下前期准备罢了。

也明白两兄妹是为了让自己宽心,俞子美看着两人也是心暖,倒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想着两个平日里静不下心来的孩子,为让自己开心,都在家里陪着哄着。俞子美叹了一口气,“好了,你们两个有心,我知道的。想做什么自己去做吧,不用担心我。”

穆邵礼倒点点头。

见穆栀有些犹豫,俞子美拉过她的手,“你呀,什么时候见你奶奶倒下过?自己玩儿去吧,别在家把自己憋坏了,那到时候奶奶怕真的是要心疼咯!”

“哪有!”虽然她真的是有那么一丢丢,穆栀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又在家陪俞子美听了两天的留声机,看了许久的书,穆栀才终于忍不住地溜出去了。

走在路上,突然想起宋锡儒说的,可以约阮雨菡出来上街的。

中间去了一个手工店,里面的剪纸还不错,穆栀看着挺欢喜的,准备买些回去。

阮雨菡拉住她,说这里卖得太贵,不值当。若是喜欢什么样的,告诉她,她回头送给他。

穆栀才知道,原来阮雨菡在剪纸方面是个中专家。

两人逛了许久,两人便找了个咖啡厅坐下点了两杯咖啡。

等咖啡上来后,穆栀加了一块糖,轻轻地搅拌,跟阮雨菡两人聊着天。

这半天下来,虽然阮雨菡都也跟着一起挑,但基本都是穆栀在买东西,阮雨菡基本都是看看,几乎都没买,唯一买的两样,也都价格平平。

看得出来,阮雨菡现在虽然赚钱收入可观,但挺节省的。

两人天南地北随意地聊着。

“对了,我前些日子看见我二哥到艳阳天找你了。”穆栀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开口,还故作满脸嫌弃,“我跟你说,我二哥那人,就是一花花公子,没个定性正形的,可别被他给骗了!”

“还好啊。”阮雨菡轻笑了一声,没想到穆栀会这样评价穆邵礼,不知道穆邵礼知道后会作何感想。“你二哥还是一个不错的男人的,挺用心,也挺专情的。”

阮雨菡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连眼底也是波澜着温柔。

落在穆栀眼里,以为她已经被自家二哥俘虏了芳心。

心下大惊,该不会她已经喜欢上自家二哥了吧?自家二哥的魅力,要是追起人来,那确实是没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住的。何况,前些天,穆邵礼的态度,又……

莫不是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穆栀立马心中有些发毛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毕竟,程念慈,穆邵礼,阮雨菡,乐承善,其实四个人可以好好的成双成对。结果现在……怎一个乱字了得。

想着要是程念慈和乐承善知道,该难过伤心了。

特别是程念慈,这么多年……结果二哥却……

阮雨菡看着穆栀一变再变的神色,大概是猜到她在想自己和穆邵礼之间有什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柔声说:“不要紧张,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二哥。”

不是二哥啊……

闻言,穆栀便突然松了一口气,不喜欢啊,不喜欢就好。

不对!有喜欢的人?

穆栀又立马坐直了身体,一脸好奇加坏笑,“喜欢?喜欢的人是谁呀?”

问到这个问题,阮雨菡脸色上闪过一抹尴尬,勉强地笑了笑,神色有些黯然,“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不说也罢。再说了,我这般的人,如何配得上。”

“不许你胡说!”穆栀立马否认,一脸认真,甚至有些激动,“你不要这么妄自菲薄,你这般好的姑娘,值得最好的男人捧在手心!再说了,不偷不抢,凭本事赚得钱,更应该挺直腰板!那些眼瞎的人你不比放在心上。咱不用跟愚蠢的人一般见识!”

她最瞧不起看不起女人的人了!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她记得好多人背地里嘲笑她奶奶,一个女人家也出来抛头露面的,还指着做点什么事出来?现在如今不也照样得对她奶奶礼敬三分么!

阮雨菡大概也没有料到穆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怔了怔,有些惊讶,也有些动容,最后化成唇角的一抹笑。

最后阮雨菡因为这一段谈话,有些感触颇深,虽然极力掩饰了,但穆栀还是能感觉出来情绪的低落。

咖啡喝了半杯,穆栀又拉着阮雨菡出去逛街了,想着别让她静下来,不然胡思乱想怎么办。

女人逛街,特别是像穆栀这样打发时间,都是漫无目的的,随意消遣。

从一个铺子出来,穆栀感觉有些累了,捏了捏脖子,回头等走在身后的阮雨菡。

只不过在转头之际,看见从斜对面的书店里走出来一道倩影。

程念慈?

穆栀正想着要不要去打招呼,可是后来一想身边还有一个阮雨菡,就算阮雨菡不喜欢自家二哥,可是保不齐二哥什么态度。

要是叫念慈姐姐知道二哥总去艳阳天找雨菡,怕是心里又不好受。

捉摸着,算了,先不打招呼了。

谁知,她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余光便瞥见从旁窜出一个浑身“锃亮”的男人,手捧一大束鲜艳的玫瑰,一下子堵在了程念慈跟前。

“哇!”周遭的人情不自禁惊呼。

有的姑娘,甚至欣喜不已,仿若那花束是送给自己的一般。

阮雨菡走出来,站到穆栀身旁,她们站在斜对面,恰好能看见对面两人的侧面。“那不是程小姐么?”

闻声穆栀回头,“你知道?”

阮雨菡轻笑一声,倒是没有说因为什么认识的,只是说了句,“陵城一代才女佳人,如何识不得。”

目光落在男人的背影和火红的玫瑰上,又似无奈地笑了笑,“看来程小姐的追求者挺多呀。”

追求者?

施君良么?

穆栀嗤笑了一声,“不过一个歪瓜裂枣,还算不得追求者。”

远远地望见程念慈蹙着眉,想要躲开,却往左被施君良抱着玫瑰花堵住左边,往右被堵住右边,脸色急得有些发红。

“你帮我拿一下,马上回来。”见状,穆栀把手上的袋子递给阮雨菡,准备过去帮程念慈解围。

敢动她未来嫂子!

穆栀刚过了马路,便见一辆轿车从穆栀身旁驶过,然后停在了书店门口。

车开得不快,车纱没有拉上,穆栀看见了,车里坐着表姐程冬青,和程冬青的父亲,程东森。

见车在程念慈旁边停下,穆栀便止住了脚步。

车门打开,程冬青下车来,背对着她,不知道跟程念慈说了什么,便见程念慈如释重负地上了轿车。

她看不到施君良和程冬青是什么神色,最后是程冬青从施君良手中接过了那一大束玫瑰花,然后抱着上了车。

车启动,驶离这条马路,留下一脸阴沉的施君良,和不远不近的她。

既然事情解决,穆栀便抬脚折身回了阮雨菡这边。

招了个黄包车,送阮雨菡到家后,穆栀才拎着一天的战利品回穆宅。

跨过门槛,刚好对上准备出门的穆邵礼,穆栀故意拎着一大包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看他肉疼的神情。

却不料,他面色有些凝重,扫了一眼,匆匆说:“回来啦,二哥出去有事,听奶奶话,乖点。”

然后又匆匆离去。

穆栀一脸茫然,神情还有些发懵。

乖点?又是乖点?

她转身进屋,便见俞子美坐在主厅,面色也不怎么好。

把东西交给下人,上前关心,“奶奶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囡囡回来啦。”俞子美敛起神情,拉过穆栀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我身体好着呢,哪里会不舒服?”

“刚刚我看二哥急冲冲的,进来好像奶奶脸色也不好。”穆栀总觉得有事。

俞子美看了一眼穆栀,便知道说没有,她也是不信的,便说:“别跟我提他!交的什么狐朋狗友,还连带我们家的生意出了岔子,要是不给我处理好,看我不让他去跪祠堂思过!”

穆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二哥朋友惹事了。

不过二哥的朋友,三教九流的,确实有时候说不准谁出点岔,便放下心来。“奶奶别气,又不是二哥惹事了,不过一桩生意,让二哥断了那帮子的交际,处理好了就是了,犯不着为外家人生气。”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俞子美故作生气埋怨,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穆栀的手,“今天出去逛街啦?开心吗?”

“恩,挺好的。”她笑了笑。

俞子美点了点头,“许久没去看你外公了吧?白天你外公打电话来,说好久没见你,有些想了。去收拾收拾东西,去外公那儿陪他几天吧。”

外公?

每隔两个月,穆栀会去看看她外公程云正的,算起来确实好久没去了。“好,那我晚上收拾收拾,明儿就去。”

“一会儿就去吧。”对上穆栀疑惑的眼神,俞子美解释,“白日里我替你答应了,你外公说是刚好礼拜五,叫上念慈也回家,想你们一起吃个饭。”

穆栀闻言,了然。

难怪今天在路上会看到舅舅去接念慈姐姐,便不疑有他,点头说好。

起身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同时,陵城郊外。

百福匆匆进了院子。

蔚擎正在给院子里的栀子花浇水,抬眸看了他一眼,浅声:“动手了?”

百福点点头,然后小心滴问:“要告诉穆小姐么?”

男人浇水的动作顿了顿,“穆宅那边什么反应?”

“穆家二少爷已经出去了,方才穆小姐上街回家,然后被送去程家了。照这样看,应当是瞒着穆小姐的。”

男人微微颔首,“不用。这次的目标不是穆邵卿,他出不了什么事。”

看来穆家是准备瞒着那容易急性子的女人了,也好,指不定知道了急成什么样,那女人,要是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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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你喜欢我吗

司机把穆栀送到程家的时候,正巧程家的厨房准备好晚饭。

听到轿车的声音时,程东森便先迎了出来,上前替穆栀接过行李,“小栀可算来了,你外公方才还在说,你要还不到,要叫我去穆家接你了。”

“谢谢舅舅!”穆栀“嘿嘿”笑了两声,“在家收拾行李耽搁了,让外公舅舅挂心了。”

“你这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客气话。”程东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领着她进屋,“走吧,外公还等着呢。”

跟着程东森进屋,刚好程念慈和程冬青帮着下人端菜上桌,外公程云正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跟自己下棋。

听着穆栀的声音,便把棋子放了回去,转过头来,笑着朝她招手,“小栀回来啦?来!”

程云正说的是,回来了。

而不是到了,或者来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穆栀觉得心里窝暖。

穆栀跑上前,挽着程云正的胳膊,撒娇道:“对不起呀外公,小栀只顾着自己玩儿了,许久没来看您了,您不能生小栀气哦。”

“外公哪里舍得生你这小丫头气喏!”程云正失笑摇头。

见菜已经都上桌,便撑着椅子坐了起来。“饿了吧?开饭吧。”

穆栀连忙上前了一步,不过却是撤开了手,以保证差不多的距离跟在程云正身边。

程云正虽然是做做学术的,但身体还算硬朗。

到餐桌旁,程念慈和程冬青刚好把最后的菜端上来。

在程家,虽然外公对大家的举止要求很严格,但不像穆家,他们做可以,但基本活儿都是下人做。

程云正多数要求大家亲力亲为。

是以,即便程念慈、程冬青算得上是书香世家的小姐,但厨房这样的地方,还是会去帮忙的。就是她舅舅程东森,在她外公这里,也没有君子远厨疱的说法。

坐下来,大家寒暄了好一会儿。

好像是程冬青提了一句施君良送花的事,程东森看了一眼客厅的花束,想起方才在书店前的施君良,点了点头,跟程念慈说:“施家挺不错的,那孩子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念慈年纪也到了,可以考虑考虑了。”

“年纪到了,也不能着急。”程云正突然转头看向穆栀,开口,“终身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急不得。再优秀,也要细细看,相处之后才知道是金玉其外,还是真不错。只要最后是好的,再等等也无妨。”

穆栀知道,这话,是外公用来反驳舅舅,跟念慈姐姐说的。

但同时也是跟她说的。

这段时间,陵城关于她和宋锡初的风风雨雨不少,程云正哪能不知道。

一听,程东森连连点头,“爸说得对,是我考虑欠妥了。”

然后跟程念慈说,“念慈你别有压力,自己欢喜就行。”

程念慈笑了笑,“谢谢舅舅。”

程云正一子两女,其中最爱的是小女程茹香,穆栀的母亲。但对养女程茹钰也很是不错,在程茹钰未婚先孕,难产而死后,待程念慈依旧如亲外孙女。

程念慈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的事,就算现在长大了,也从未想过要找自己的家人,只把自己当做程家人。

程冬青是程东森的女儿,只比她大一岁。不过她们两个吧,谈不上多亲近,也谈不上不好,小的时候舅妈还在的时候,总同她舅舅吵架,三天两头回娘家,所以程冬青小的时候是在她外婆家长大的。

直到后来,长大些才回的程家。

而又没隔多久,穆栀又出国去了,反正两人吧,也可以说是总错过。

吃过饭后,穆栀陪着程云正下了一会儿棋。

虽然她下了这么多年也最多是个入门级,但主要目的不过是陪陪程云正,逗逗老人开心。

“听说,上次你落崖是青社的二爷救的你?”

程云正突然这么一提,穆栀还有些诧异,讷讷点头。

“有没有好好谢过人家?”程云正没有看穆栀的神情,像是专注在棋局上一般。

谢?

她倒是说过谢谢,不过……现在想想有些太过于不走心。

“大哥二哥说,他们会亲自上门答谢。好像是二哥第一次去的时候,当时他在医院还没醒来,没见着。”

“后来呢?”

程云正对这件事的好奇,穆栀倒是从来没有想到的。

“后来……”她顿了顿,想了想后来的事,她总不能说私底下她跟蔚擎没什么避讳吧。“大哥二哥说这位二爷了不得,让我少与他接触。所以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程云正点了点头。

“这位了不得的人,外公倒是有缘见过几次,是个不错的男人,以后当有大作为。”他顿了顿,“啪”地一声落下棋子,“你大哥二哥不过是还把你作小孩看待,保护欲作祟,多与这位二爷接触接触,对你也未尝不是好事。”

穆栀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过棋子,有些诧异她外公竟然对蔚擎这么高的评价。

要知道,听说宋景林在外公这儿,也顶多夸他一句好小子!

似乎这么多年,还没见外公夸过谁,“以后当有大作为”这句话,从外公嘴里出来,可以说是就蔚擎一个人了。

见穆栀久久不应,程云正才抬眸,看了一眼她复杂的神情,笑着问:“怎么?”

“没。”穆栀回过神笑了笑,只说,“只是好像还没听外公像这样夸过谁,在想,他是不是真那么厉害?”

“若是不厉害,你大哥二哥至于紧张到让你离他远些?”程云正顿了顿下棋的动作,抬眸看着穆栀问出了这句话。

穆邵卿和穆邵礼至于那么紧张,不过是因为这个人让他们有危机感,因为蔚擎的能力太高,若是蔚擎跟穆栀接触太深,穆栀受了欺负,他们不敢说绝对保证能替穆栀讨回公道来。

“也是。”穆栀点了点头,这些年,大哥和二哥给她的准则就是,你开心就好,反正有大哥二哥在呢!

程云正落下棋子,穆栀便输得落花流水,老人看着对输赢不甚在意的外孙女,凝神,“我们家小栀也挺厉害的。”

“嘿嘿。”穆栀笑了两声,“外公又哄我。”

“呵呵……”程云正呵笑了两声,摆手道,“丫头啊,你外公我看了这么多人,就目前看来,就你跟他一起蛮相配的,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穆栀:??

她外公这话,怎么像是……有点像城东街尾做媒的吴大娘总说的话,差不多的意思啊。

穆栀看了看程云正,浑身都觉得怪。

谁知程云正还加了一句,“宋家那小子啊,一般中看,一般中用,中规中矩,算不得良人。至少,要我这能选学生,绝不是选宋锡初,而是选他。”

“不过,照这目前看,我这也没什么可教的。”虽然两人谈话后来一直都用的是“他”代替,但穆栀能明白说的是蔚擎。话落程云正又摆了摆手,“不说了,咱再下一局。”

这是穆栀第一次从身边的人口中听到对蔚擎不错的评价,平日里都是叫她离远些的,一时间有些恍惚。

讷讷点头,捡起棋盘上的棋子,装进棋盒,然后取出一颗,放到棋盘上。

棋下到一半,程东森便处理完自己的事走了过来,坐到旁边。

虽然穆栀下得贼烂,但谁都知道,程云正醉翁之意不在棋,也就默默地看穆栀一步步把自己下上死路。

一局又结束,差不多都九点了。

程云正看了一眼程东森,“挺晚了,小栀上楼去休息吧。”

然后顿了顿,“东森,坐下陪我下一盘棋。”

“爸!知道您喜欢小栀,但您也不能这么偏心啊。挺晚了,小栀需要休息,我就不要了?”虽然程东森话的语气是满满的埋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等穆栀站起来,便坐了过去,还顺带的把散乱的棋子捡进了棋盒。

穆栀看着灯下的程云正和程东森两父子,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其实程家穆栀母亲程茹香的房间一直是留着的,也有叫人定时打扫,就是备着以前程茹香带穆栀回来住,后来出了事,也是留着给穆栀过来住的。

但是穆栀不想动母亲生前的东西,通常都是跟程念慈住的。

洗漱后窝在床上,程念慈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穆栀转头瞥见床头柜子上放着一本书。

她顺手拿过来,看了看,是有关于剪纸的。

书下还压着几个精致的剪纸,穆栀小心地拿起来,看了看,比那天她在店里看的还要好看。

“念慈姐姐。”她欣喜转过头。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程念慈柔柔一笑,上前小心地从她手里拿过剪纸,“这个我可不能送给你。”

不待穆栀反应,她便从旁取过一本大的书,把剪纸小心地放了进去,小心地合上。“最近我在做一个关于剪纸的课题。二哥帮我找了一些手工剪纸。”

“哦!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课题,而是二哥送你的吧!”穆栀贼兮兮地笑着问到,话落,灵光一闪,好像把什么串联起来了。

穆邵礼最近经常去艳阳天,而去了艳阳天谁也不找,就找阮雨菡。

偏巧了,阮雨菡众多的手艺中,从她的语气中来说,对剪纸是最为自信的。

而刚刚,程念慈说,她最近在做剪纸相关的课题,这剪纸是穆邵礼送的。

那就是……她二哥心里在乎的还是她念慈姐姐呗!

这下她就对念慈姐姐和她二哥这对儿又放心了,两情相悦,不求朝朝暮暮,但愿能携手白头。

那她现在就剩下,只要搞清楚阮雨菡喜欢的人是谁,能不能给乐承善一个机会就好啦!

程念慈对穆栀的话,没有否认,只是悄悄地红了耳廓。

“说到剪纸,我也认识一个人,挺在行的。”谁让她二哥不老实,还凶她,那就让她也做一回坏人,断了他这次在念慈姐姐面前表现的机会。“要不改天,我带你去见见她!”

一听剪纸在行,程念慈立马忘记了方才穆栀调侃她的话,立即应下。

可是一连三日。

穆栀每次想出门的时候,都被程云正和程东森用其他借口留在了家里。

最后,终于两人没有理由把穆栀再留在程家后,再留下去,怕是穆栀都要起疑的,于是便跟程念慈打了招呼,才放行了穆栀。

为了怕穆栀在路上听到闲言碎语,程东森拒绝了两人坐黄包车的想法,硬是让司机全程跟着。

穆栀皱着眉,笑道,“舅舅何时这么紧张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还是怕我做坏事,人家找上门来,舅舅怕担责任呀?”

闻言,程东森立马脸色一僵,缓了缓,接着话,“那可不,你舅舅我就一个给学校打工的,你这无法无天的闹,可是赔不起的。你可得想想你舅舅的钱袋子才行。”

“再说了,今年开年来,就出事情不断,你在家,老夫人,还有你两个哥哥把你看得多重,要是出点啥事,可不能让他们记上。”程东森为了表现说服力,又添加到,“要是穆家说我这做舅舅的没把你照顾好,以后让你少来,你外公不是要难过了?”

“好了好了,是是是,我知道了。不会让舅舅为难的。”自己舅舅这絮絮叨叨的能力,穆栀是一直都知道的。

妥协地拉着程念慈上了轿车,关上门,隔着车窗笑着跟程东森摆手。

先去阮雨菡的住处接了她,然后再去的咖啡馆。

刚开始看到穆栀的时候,阮雨菡还先是愣了一下。

毕竟穆邵卿现在执行任务,整队人员都被土匪劫持,现在在山里头,生死未卜。

照理说穆栀跟家里两个哥哥的亲近,不会像没事人一样的。

抬眸便见程念慈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便了然。

三人坐在咖啡馆里,本来穆栀也是介绍两人认识的。

刚好阮雨菡和程念慈两个都是温柔的人,又加上程念慈有关剪纸的请教阮雨菡,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

倒是穆栀在旁边插不进去话了,不过她也不恼,看着两个人相谈甚欢,许是欢喜。

“哟!穆小姐真是好兴致啊!”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旁响起。

穆栀闻声望过去,这四月底都还穿着皮外衣的施君良便出现在眼前,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并不准备理他。

“都说穆家三兄妹感情甚厚!”施君良嗤了一声,“穆邵卿生死未卜,你却还有闲心上街喝咖啡,看来确实感情深不可测!”

闻言,阮雨菡和程念慈脸色一僵,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穆栀脸色一凝,“你什么意思?”

“嗬!你还不知道呢吧!”施君良就说,就这女人的性子,要是知道穆邵卿被绑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闲心,“想知道啊?回去问你家里人啊!”

施君良看着穆栀凝重下来的神情,心情倒是十分的舒爽。

对于施君良的话,穆栀是不怎么相信的,但看着阮雨菡和程念慈的神情,便是相信她大哥是真的出事了。

她就说,为什么那日穆邵礼的脸色比较凝重匆匆出门,为什么奶奶会突然连夜把她送到程家,又为什么这几日舅舅都不让她出门,原来是穆邵卿出事了!

“我先走了!”穆栀拿过旁边的包,转身就跑出了咖啡店。

门口等着程家的轿车,她直接上车让司机开回了穆家。

车在穆宅停下,穆栀下了车就直接冲进了家,刚好看到的就是,在大厅不断地打电话的俞子美,还有拎着外衣,一脸疲惫却仍旧往外走的穆邵礼。

“小妹?”穆邵礼愁着脸往外走了好几步,抬头看见不远处的穆栀,诧异唤了一声。

穆栀从来没有在穆邵礼脸上看到这种凝重疲惫的神色,他的头发也从来没有这样乱过,在她的记忆力,二哥永远是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

闻言,刚放下电话的俞子美也转身看过来,“囡囡?你怎么回来了?”

穆栀看着两位最亲的亲人,他们在家忙得天翻地覆,担心得不行,却偏偏把她推了出去。

“大哥是不是出事了?”开口的那一瞬间,喉咙一涩。

穆邵礼紧眉,“你怎么知道的?”

照理说,几乎所有的人都打过招呼了,她不会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眨眼间,眼睛就酸涩发热,她哽咽着问,“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

“就因为他是你大哥,你又是急冲冲的性子!要是你知道了,你转身就冲上去救他了!”

“他是我大哥,我自然要去救他!难道我不救大哥,指着那些看好戏的人去救大哥吗?!”着急得生气的话脱口而出,甚至语气挺重。

穆栀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带吼的语气跟俞子美说过话,俞子美都是一怔。

说完之后,穆栀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奶奶,对不起。”

其实俞子美说的没错,她就是挺冲动的,急翻了头,竟然连奶奶都吼。

闻声,俞子美像是从某些回忆中回过神来,眉角抽了抽,摆手,“没事,奶奶知道你是担心你大哥。”

俞子美试图安抚她,“既然回来了,跟你外公打个电话吧,先回房去。不过你放心,这事儿,奶奶和你二哥会处理的。”

穆栀本来是想帮忙的,但是见俞子美和穆邵礼的态度就知道,就算她回来了,也不会让她插手的。

她应下,乖乖回了房。

等天黑以后,穆栀便准备翻墙出去,可是站在砌高的高墙下,穆栀悔不当初,该不应跟蔚擎赌气,把墙砌高的。

她摸着黑,从后面悄悄溜出去。

一路直奔青公馆。

门房的人认识她,直接领她进去了。

“穆丫,你怎么来了?”乐承善立马站起来迎上前。

“阿善大哥,我大哥出任务,被匪贼绑起来了,现在都五天了,你能不能叫上青社的人,帮我去救救我大哥?”穆栀上前拉住乐承善,直奔主题,一口气说完来意。

军校有一队人被绑在山里,乐承善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穆邵卿也在里头。

乐承善一听,立马叫人去集合人手。

见乐承善愿意帮忙,穆栀就松了一口气了,“谢谢你,阿善大哥。”

不是穆栀不安分待在家里,而是,她二哥和奶奶,能找的人,无非最主要的就是宋参谋;除此之外,就是军校派其他的人去。

倘若他们真的有心要去,又怎么会五天了都没有出发去营救。

乐承善拍了拍穆栀的肩,试图这样能够给她安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担心,我马上就带人去把你大哥救出来!”

话落,乐承善就准备出门,亲自带人去。

“不用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拦在门口。

乐承善脚步不停,往外走。

蔚擎手一抬,拦在走到门口的乐承善的胸前,“你去,我也离开青社。你留,我便留。”

“蔚擎!穆丫大哥有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乐承善不理解,明明眼前这男人对穆丫上心得很,可是却偏偏这种时候不出手。

蔚擎望着穆栀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

穆栀站在旁边,看着对峙的两个人,心突然下沉。

青社现在的情况,离开蔚擎不是说不行,但是离了蔚擎就不会再往上走了。而明智的,都应该是把蔚擎留下的。

她现在是应该求乐承善帮她的,但是她不能让乐承善为了她断送青社的前程。

“好。”穆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乐承善,“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径直越过门口对峙的两人,直接出了青公馆。

这边乐承善挥开蔚擎的手,转过身,跟蔚擎面对面,认真又严肃,“我知道,青社能有今日多亏了有你,也知道,这个时候为了穆丫把你逼走是青社的损失,但是穆丫不比旁人,就是送上整个青社,我也会毫不犹豫。”

“旁的,你想如何,我都依你。但唯独,在穆丫的事上,没得商量!”说完,乐承善便阔步朝旁边的公馆走去。

蔚擎望着他融在夜色和灯光下决然的背影,心底有一种触动。

心想那小家伙有他这么一个人护着,还真的幸运。

想到穆栀,蔚擎收回目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抹光,脸色一变,心道不好!

抬脚就追了出去,抓了门房的人,问了穆栀离开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跑到岔路口,一边是回穆宅的,一边是出城的,脚步只顿了一秒,蔚擎便朝出城的方向追去。

果然,没多久便拦住了朝城外而去的穆栀。

“你放开我!”穆栀狠狠地一甩,没把蔚擎怎么样,倒是让自己一个趔趄。

“你出城做什么?”蔚擎黑着脸问。

“不要你管!”穆栀瞪了他一眼,越过他继续往前去。

蔚擎长臂一捞,便一把钳住了穆栀,“你现在去了也没用,不仅不能救你大哥,还会被一并个绑了去!”

“就算被绑了,只要是跟我大哥在一起,我也愿意!”

以前蔚擎只是觉得她冲动,但至少能劝得下来的,可是听到她这种想法的时候,气愤不已,“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奶奶,你大哥已经在那儿了,你还要让她看着你又赔进去吗?”

“我想不来那么多!”穆栀努力挣扎着,感觉手腕被勒得发疼,她也一遍一遍地磨着,“我只知道我已经没有爹娘了,我不能再失去我大哥!”

“你不让阿善大哥帮我,那就别拦着我自己去!”穆栀一边说着一边抽着手,发现男人的手像是钢铁般,根本无法撼动半分,红着一双眼瞪着男人,“你放手!我就算去救不出我大哥,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够了!”蔚擎低吼一声,那阴沉的脸,比这夜色的墨还要黑,脸上凝着寒意,“你冷静些!”

“那是我大哥,你要我怎么冷静!”

她不是不想冷静,找乐承善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冷静。

继她爹娘出事,紧接着又是她爷爷,在那一年,她重要的人相继离世。

她不想再失去谁,就连俞子美也不想她离开,更何况是穆邵卿。

“你大哥不会有事的。”穆栀的眼里透着怒火,也透着浓稠的悲伤,看的蔚擎感觉像是心被刺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告诉她,“这次事件的目标,不是穆邵卿,所以你大哥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穆栀怔了怔,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却又把心悬了起来。

不会有性命危险?可是……她要的不仅仅是穆邵卿能够活着,尽管这个期望太过天真,她想要看到的是他毫发无损!

哪怕是一丁点,她也不想看到穆邵卿受伤。

穆栀垂着头,望着地上自己和蔚擎叠在一起的影子,许久后突然仰起头看向蔚擎,问他,“你喜欢我吗?”

蔚擎一懵,点头。

她仰着头,凝视的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

穆栀望着男人眼底的琥珀色,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你要是帮我救出我大哥,我就跟你在一起!”

闻言,蔚擎眼底闪过一抹凌厉,怒气如火燎原,咬牙问了一句,“如果今天有能力救你大哥的是别的人,你是不是也会这样说?”

不是的!

穆栀的脑海里立马蹦出否定的话,但她不能这么说,如果蔚擎真的喜欢她,她想借着这一点,激他去救穆邵卿。

是以,她迎着蔚擎的怒火,“是!没有什么比我大哥重要,只要能救我大哥,不管是谁,别说在一起,让我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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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蔚擎生气了

夜深沉。

匪寨火光如昼。

“啊!”一声惨叫扬上匪寨上空!

“哥!”

“锡初!”

异口同声的惊呼。

宋秋歌和穆邵卿望着前方空地的宋锡初被踩在地上,因为被捆绑着,痛得身体蜷曲。

“哈哈哈哈……”倒是他们的声音落在匪贼耳里,像是什么动人的乐曲,高高扬起手上的长枪,往宋锡初的腿上又是狠狠地一挫!

“啊!!”火光下的宋锡初,满身的狼狈,脸痛得发白,冷汗如滴,混着地上的泥。

匪贼的脚移了移位置,落在刚才枪柄挫下的位置,又是狠狠地碾了碾。

宋锡初被负在身后的双手握成拳,那一下一下的磨碾,像是拿着刀一下一下刮着他的骨似的,手腕被绳子磨出深深的血痕。

他咬牙强迫自己扛住那痛,强迫自己不再发出丝毫声音。

“哟!还挺能忍的!”匪贼嗤笑了一声,再次扬起长枪,垂首目光落在宋锡初忍痛狰狞的脸上,火光晃动在他脸色,显得格外的阴森怖人,“那老子再试试你这条腿!看看是你这骨头硬,还是我这枪柄硬?”

随着话落,那枪柄也跟着落下。

只听见闷哼一声,随即是那匪贼被猛地撞开,一个趔趄。

“嗬!看来还有一个上赶着死的!”那匪贼往旁边往后踉跄了两步,稳住,啐了一口,望着冲上来把他撞开的穆邵卿,嘴角咧起一抹冷异的弧度,“好啊,老子成全你!”

“来!把他按住!”那匪贼一身令下,旁边便上来两人,抬脚就往穆邵卿膝盖窝一踢,然后上前压着穆邵卿猛地把头按在了地上。

“本来呢!我是没打算动你们其他人的。”那匪贼上前一脚踩在穆邵卿头上,压着他的侧脸用力,“但是,你要撞上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随即是“咔嗒”的上膛声,声落,枪口便抵上了穆邵卿的头。

蔚擎带人赶到时,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枪口贴着穆邵卿的太阳穴。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何穆栀会焦急得什么也顾不得。

他处在外局,知道这次他们是对宋锡初动手,可是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善类,照着穆邵卿的性格是不会就在旁边看着他们解决宋锡初的。

几乎是一瞬间,行动快于思考,拔枪就朝那匪贼开了一枪,看着他倒地,蔚擎望着还好的穆邵卿,感觉仿若后背腻出了一层冷汗。

这比他自己被枪对着还要后怕。

他无法想象,倘若他晚来一步,那穆邵卿太阳穴的枪口响起枪声后,穆栀会变成什么样。

青社的人很快地解救了被绑的军校学生。

蔚擎三两步走上前,拔出匕首,划开帮着穆邵卿的绳子。

匕首很锋利,收的时候,空中划过一抹冷弧。

被松绑的穆邵卿,扫了一眼那匕首,顿了一秒,收回眼神,转身立马朝宋秋歌走去。

……

穆栀被蔚擎送回穆家后,一整夜都没睡,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着,等到天微蒙蒙的样子。

听见青鸽跑过来说穆邵卿回来了。

闻言,穆栀便立马奔向了大厅。

她一口气跑出去,看到正跨过穆宅大门的穆邵卿,远远地望着那身影披着朝雾,鼻尖一酸。

她感觉眼前也浮上了一层雾气,冲上去一把扑进穆邵卿的怀里。

穆栀紧紧搂着穆邵卿的腰,圈着他的手紧了又紧,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一声声强健的心跳,感觉这一切的真实性,她的心才稍微地着落。

她记得,很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清晨,晨雾浓,她坐在门槛等一夜未归的爹娘。

只不过那一次,她没有等回爹娘,等回来的是宋景林带来她父母离世的消息。

好一会儿,穆栀才仰起头,含着泪,一眨眼便滑落脸颊。

见穆邵卿的侧脸被划伤,她赶紧放开他,眼角挂着泪滴,抽着小鼻子,鼻音浓重地问,“怎么受伤了?其他的还有哪儿受伤吗?严不严重?痛不痛?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说着,穆栀就准备拉着穆邵卿往外走,被穆邵卿握住手,拉回了怀里。

他抬手拭去穆栀脸颊的泪痕,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别哭,大哥没事,就脸上不小心刮着了。”

“没事了,大哥回来了。”

谁知听后,不仅没有能让穆栀的情绪好转,反而刚本来收住的眼泪落得更快了。

是的,她大哥回来了!

这次,他是回来了的。

“邵卿?”大概是下人去通传了,俞子美在桂馨姨的搀扶下,披着外衣便出来了。

上下打量了好几番,然后才含着泪光,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穆邵礼的房间离得最远,他赶过来,看到穆邵卿,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能感觉到他神色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穆邵卿自责道。

“说什么呢大哥,我们是一家人,为你担心是自然的嘛。”俞子美出来了,穆栀就不好再哭哭啼啼了,她怕自己着哭,然后俞子美见着也难过。

“大哥饿了吗?我这就吩咐厨房做早饭去!都做你最喜欢的好不好?”

“不了。”穆邵卿拉住穆栀,面色有些凝重,“宋锡初出事了,我回屋换一身衣服就出去。”

一瞬间,几人沉默了数秒。

穆邵卿向来比较迅速效率,他前脚走,后脚俞子美便带着穆邵礼和穆栀去了医院。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宋锡初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医生说他的右腿就相当于废了,左腿虽然保住了,但也做不得剧烈运动了。

穆栀站在外围,看到宋景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形轻轻晃了晃,然后才稳住自己跟医生说了声谢谢。

宋锡儒打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宋景林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宋锡初身上,现在宋锡初突然出事,想来宋景林是很受打击的。

只不过……

穆栀跟着大家走进病房,在离宋锡初病床不远处静静地站着。

怕是最崩溃的就是宋锡初了吧!

毕竟他是那么骄傲,那么努力的训练,目标就是接任宋参谋的职位。

而他现在的状况,别说走上那个位置,就是再回军校都不可能的了。

穆栀不知道,宋锡初醒来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也不敢想。

宋锡初一直没有醒,不便在病房打扰太久,她便跟着俞子美一起准备离开。

在门口的时候,听到穆邵卿更宋景林说大家获救的过程,期间,提了好几次幸好有青社的蔚擎。

跟俞子美回到家后,穆栀琢磨着准备去找一趟蔚擎,至少跟他亲自说一声谢谢。

可是脚刚迈出门槛,突然又收了回来——她似乎并不知道去哪里找蔚擎。

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她总碰见蔚擎,从来没有说她要去找过他,当她要找他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他。

穆栀立在门口想了很久,才想到青公馆这个地方。

她去的时候,乐承善和乐芜衣正在吃午饭。

一见着她,乐芜衣就没有什么好态度,把碗重重地一搁下。

“你来做什么!给我……”她的话到一半,见乐承善回头瞪了她一眼,生生把“滚出去”咽了回去,改口,“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穆栀看了一眼气呼呼的乐芜衣,也没有在意,只是问乐承善,“你知道蔚擎在哪儿么?”

“你找蔚大哥做什么?”一听到穆栀要找蔚擎,乐芜衣便立马坐不住了,起身就上前,“我告诉你,蔚大哥是我的,你离他远些!”

“乐小花!”乐承善吼了一句。

然后转头看向穆栀,为难道,“我不能告诉你。”

其实蔚擎是让他瞒着的,可是他骗不了穆栀,便只能如实说。

“他不让你说的?”穆栀沉脸。

乐承善点点头,然后说:“不过我可以帮你带话。”

穆栀拧眉,想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想跟他说声谢谢,如果她让乐承善待句感谢,怕不是要更生气了?

想了想,她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先走了。”说完,穆栀跟乐承善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还能听到乐芜衣不满的声音,“想什么办法?蔚大哥就是不想再见到你,你自己识趣点,有多远……唔……多远。”

“哥你干嘛捂着我嘴,我说的不就是实话吗?蔚大哥亲自过来说了,不想见她!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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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该来的,总会来找你的

杜秀蓉知道宋锡初出事的时候,险些晕了过去。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去医院的时候是晚上。

推开病房,除了宋锡初,宋秋歌也在,杜秀蓉微微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朝宋秋歌点了点头。

宋秋歌也算识趣,看了一眼有些颓然的宋锡初,便起身出了病房,走时带上了房门。

“锡初。”杜秀蓉一开口便已哽咽,一步步上前,走到病床旁,看他浑身包着绷带,嗓音都带着颤,“你还好么?”

“不过是成了个废人,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宋锡初苦笑。

“不要这样,锡初。”杜秀蓉双手握着宋锡初的手,“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宋锡初嗤笑一声,一手挥开杜秀蓉,“怎么好?我这个鬼样子,怎么个好法?好好躺着,好好的做个废物吗?!”

杜秀蓉一个没有站稳,往后倒去,还好扶住了旁边的椅子,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下意识护着肚子,然后才稳住自己。

见她护着小腹的动作,想起她还怀着孩子,宋锡初冷静下来,语气低沉,“对不起。”

朝杜秀蓉伸出手,关心到,“没事吧?”

杜秀蓉把手放上去,反手握住宋锡初的手,笑着摇头,“没事。我没事,孩子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宋锡初望着杜秀蓉,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腹,突然觉得死寂的心又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他还有个孩子,在等待出生,等待着与他见面。

可是……他的孩子一出生就要看到一个残废一般的父亲……

想到这里,宋锡初又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痛苦又怅然。

看宋锡初的反应,就知道他现在很在乎腹中的孩子。

杜秀蓉在病床边,安慰了好久的宋锡初,表现得不管宋锡初变成什么样,她和孩子都会不离不弃,永远陪在宋锡初身边的。

本来她是准备在医院守夜的,可是宋锡初担心她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还是让宋秋歌把她送了回去。

本来宋秋歌是不乐意的,但见宋锡初这般了,也便没说什么。

宋秋歌本就是高冷的人,杜秀蓉却是弱弱的女子,两个人放一块,便像是一人高傲冷艳,一人柔婉怯弱,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把杜秀蓉送到杜家门口,在她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车内突然响起宋秋歌清冷的声音,“我挺佩服你勇气的。”

“什么?”杜秀蓉回过头,疑惑地望向宋秋歌。

“为了我大哥,即便未婚先孕也愿意,说起来,比起穆栀,你对我大哥,确实算得上是真爱了。”

杜秀蓉也不傻,听得出宋秋歌话中的讽刺和奚落。

她握了握垂在一侧的手,深呼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怒怨,推开车门下车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没有甩上门,而是轻轻关上。

“杜小姐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护好肚中的孩子,毕竟,那可是宋家的血脉。”宋秋歌启动车,驶离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你还要靠着他进我们宋家的门呢!”

说完,车子便飞驰离去。

对于杜秀蓉跟宋锡初的感情,宋秋歌不怎么在意的,毕竟感情的事,她一个旁观者也没立场说什么。

不过杜秀蓉未婚先孕这件事,宋秋歌特别反感。

非要跟她说真爱,跟她说杜秀蓉爱她哥,她也许不否认,只是她觉得杜秀蓉并不自爱。

她也很爱穆邵卿,也追逐在穆邵卿身后那么多年,但也没有想过用这种最低端的手段进穆家的门。

杜秀蓉能这般做,不过是自己打自己耳光,自己让自己没皮没脸罢了。

等轿车驶离街道,杜秀蓉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回到自己的小院,左想右想,都觉得焦虑不已。

方才宋秋歌的话,倒是一语点醒了她,她是借着这个孩子进宋家,不管怀孕是真是假,但在别人眼里,都会觉得她是未婚先孕,那样的话,她就是一辈子背着婚前失贞的污点了!

现在宋锡初比较颓然,想到孩子,感觉会好些。

可是当他知道自己是假怀孕,那他还会娶她么?

一时间,杜秀蓉便陷入了焦心的死循环。

是以杜秀兰一回家,杜秀蓉便去了她房里。

听完杜秀蓉的话,杜秀兰笑着把她拉到桌旁坐下,安抚,“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别担心,听我的,我自有办法。”

“真有?”杜秀蓉疑惑不已,抓着杜秀兰的衣袖子,似乎想寻求一份安定,求得一份安心,“会不会被人瞧见?”

“不会。”杜秀兰勾了勾唇,半垂眉眼,掩住眼底的冷光,“这个办法,不仅能断了宋大哥跟穆栀之间的感情,还能让宋家把姐姐你娶进门!你就听我的罢!”

……

穆栀从青公馆出来,回了家。

又跟穆邵卿去了一趟医院,看望了宋锡初后,天已经暗了下来。

穆栀望着车窗外,忙碌的摊位,想起很多个晚上蔚擎给自己带来的小吃。

思绪一晃,“停车。”

“怎么了?”穆邵卿看向她。

“我还有事,大哥你先回去吧。”车停稳,穆栀便打开车门下去,“对了,晚饭我不回家吃了。”

说完,不等穆邵卿开口,便“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隔着车窗,朝穆邵卿挥了挥手,迅速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店里。

等家里的轿车开走后,才从店里出来。

然后招了一个黄包车,去了艳阳天。

只是,即便她到了艳阳天,阮雨菡也告诉她,“倘若我知,就是二爷嘱咐不让说,我也同你讲。可我确实不晓。”

阮雨菡满脸歉意。

“好。我知道了。谢谢。”穆栀扯了扯唇角,她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的。

“小栀。你……”阮雨菡看到穆栀这般落寞的神情,也是心疼,“若不,我帮你问问?”

“不了。”穆栀摇了摇头,蔚擎故意躲着她,不让她寻着,如果阮雨菡帮她,万一迁怒于她就不好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跟阮雨菡说了再见,穆栀出了艳阳天。

这个时候的街道还有些热闹,可是穆栀却感觉不到。

她低着头,看着打在自己前面的影子,觉得心似乎也变成了深色。

在路口的时候,穆栀恰好看见街道旁卖面的小摊子,揭开锅,升腾起来热气。

穆栀的脚便情不自禁拐了弯儿。转向了那条街。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六婆这儿。

“哟,穆丫头来了。”一见穆栀,六婆便欢喜地浑浊的眼里闪着笑意,一边跟她打招呼,一边拉过旁边的长凳,在桌前擦了擦。“好久没来了,最近怎么样?”

“还好。”穆栀笑了笑。

“好就行!好,挺好!”六婆笑呵呵的,转身到锅前,“等着,六婆给你煮馄饨!”

穆栀点了点头,取过竹筒里的筷子,从六婆身上收回目光,环视了一眼客人,没有一个是蔚擎的身影。

很快,六婆的馄饨便煮好了。

平时她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今天却是一个馄饨,吃了好久。

“穆丫头怎么不开心?”等这一波客人走后,六婆闲下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上前坐到穆栀旁边。“有心事?”

穆栀摇了摇头,抬眸问六婆,“六婆,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你收摊?”

她是记得的,蔚擎会来帮六婆收摊,不知道她能不能在这里遇见蔚擎。

“可以啊,当然可以!”六婆立马应下,“别说等六婆收摊了,跟六婆回家都成啊,六婆的家也是你的家,反正你也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是?”

穆栀心底暖暖的,朝六婆笑了笑。

六婆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可是又来了客人,便忙碌去了。

穆栀本来是坐着等蔚擎的,不过后面一直没等来,坐着也无聊,便找六婆要了个围裙,给她打起下手来。

天越来越黑,墨色愈稠。

直到收摊,也没等到蔚擎来。

穆栀埋头帮蔚擎收拾东西,突然耳旁响起六婆的声音,“穆丫头,在等人吧?”

“恩?”穆栀惊愕抬头,对上六婆笑盈盈的眼睛,扯了扯唇角,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只是帮六婆推着餐车。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快转进六婆小院的巷子口时,六婆突然开口:“穆丫头啊,不用急,这一辈子啊,很长,该来的,总会来找你的。”

闻言,穆栀疑惑地看向六婆,“我不太明白。”

六婆也没有解释,只是呵呵笑了两声,转进了巷子口。

此时,一辆轿车而过。

车灯扫过穆栀身后的那个巷子口,两道被淹没在夜色中的身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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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是不是说得太狠了

一连好几日,穆栀都找不到蔚擎。

那天晚上,直到送六婆回家,帮六婆收拾好院子,也没能遇见他。

穆栀在夜里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方亮,穆栀便悄悄出了府去。

清晨的大街出摊的人都很少。

穆栀难得把她的自行车搬了出来,凭着记忆骑车到了郊外。

在一座小院前停下,她把自行车靠好后,望着不远处的院子,忐忑紧张着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庆幸自己的记忆力还行,上次除夕那天是昏迷中被带过来的,第二天初一被送回城的时候天还没大亮。

穆栀上前去,伸出去的手在中途突然收了力道,握着木门的环,轻轻叩响。

“来了!”里面响起了百福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百福打着哈欠拉开门,看了一眼门口的穆栀,当即顿住了三秒,然后下一刻,“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是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直到好一会儿后,百福才重新拉开门。

就在穆栀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见百福从里面走了出来,并反手关上了门。

她怔怔地看着百福的反应,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我想找蔚擎,他在吗?”

“在。”百福点头。

可是在看到穆栀脸色一喜的时候,他垮下脸来,“可是我家二爷不想见你,就是二爷要见你,我也不会让你走进这个院子靠近我家二爷的!。”

百福的语气十分的不满,僵硬而冰冷,“你有什么脸来见我家二爷?”

“我……”穆栀张了张嘴,感觉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抿唇沉默了好久,才复而开口,小声地问,“我有话想跟他说,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不能!”百福毫不犹豫否认,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是二爷的灾星吗?”

“你自己抹着良心问一问,我家二爷对你怎么样!而你又对二爷做了什么?”百福本来只是故作生气的,可是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的真激动了,“你竟然利用二爷的感情!”

“一早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二爷的冤家!不然怎么会你一出现,每次二爷遇见你就准没好事儿!”

“被警察追也是因为你,中弹也是因为你,掉下悬崖还是因为你!”越说,百福越是觉得像是之前所有的憋屈此时一下子全都往外倒出来一般,“你自己想想,自己看看,后面的这些我都不说了!”

“你就只想着你家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二爷去也危险,二爷会不会也受伤!我说吧,你就是个自私鬼!就想着你自己!”说着,百福往前迈了一大步,朝穆栀逼近。

男人本来就比女人高,这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气势徒然拔高,吓得穆栀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赶紧走,我是不会让你再进去祸害二爷的!你要再不走,我可要赶了!”说着百福歪头看见门口的笤帚,伸手拿在手里,便像是要赶人的架势。

百福的一场慷慨激昂,穆栀无从开口,也无从反驳。

他说的也都没有错,最终扯了扯唇角跟百福说:“那你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说完,她落寞转身,走到一旁扶过自行车。

在走之前,回头又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许久才收回目光,用力一踩踏板,骑上自行车。

看着穆栀离开,没过两秒便听见身后“嘎吱”的开门声。

百福转过身,便见自家主子站在门内,望着已经远去,只能看到身影的穆栀。

直到她骑着自行车驶离视线内,蔚擎才收回目光,垂眸,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笤帚。

瞬间,他感觉背心一凉,在蔚擎的注视下,他悻悻地把笤帚放回了门口一侧,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得太狠了?”

说的时候气血上涌,没有管那么多,说完之后,看着穆栀难过的神情就有些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又要赶走她,没得办法。

蔚擎睥了他一眼,凉凉道,“才知道?”

闻言,百福也很无奈,望着转身朝屋里走去的男人背影,憋屈不已。

这要他狠些赶走穆栀的人是他,现在嫌太狠的也是他!真难伺候!

在回家的路上,穆栀在小摊贩买了包子、烧饼和豆腐脑儿回了家。

刚好俞子美和穆家两兄弟起来,见穆栀拎着早餐进来,都诧异不已。

“哟!这小懒虫怎么的今儿这么勤快啊,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穆邵礼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你才做坏事!”穆栀瞪了偷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的穆邵礼,“我这是见大哥好好的回来,心里舒坦么?”

话落,又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给你买的?想得美!”

“嗬!就是说,我还是沾了大哥的光呗?”

穆栀扬了扬下巴,就差说一句“那是”了!

“好了,你小妹好容易起来给大家买早餐,你还说她。”对于两兄妹的斗嘴,俞子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四人坐到餐桌上,一起用了早膳。

穆邵卿吃完之后说去一趟医院,好像说是宋锡初出院,他过去看看。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就算穆邵卿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不过,他们也都清楚,穆邵卿这般,是因为这次任务他带的队,宋锡初出事,他怕是心中很是自责内疚,让他去也好。

而穆栀,反正该去的也去了,这两天杜秀蓉总是过去看他,她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他没什么事,也就不去打扰了。

穆栀又在家将近呆了一个礼拜,中途也跑出去悄悄去蔚擎可能出现的地方等了好几次,也没见着蔚擎。

她想,这次可能是真的惹火了蔚擎了。

不过,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次,穆栀依旧会那般说。

她不后悔,有的只是对蔚擎的感激和歉疚。

“小姐。”在穆栀坐在房里的贵妃榻上出神时,青鸽从外进来,“方才外面有个卖报的小孩说是宋家大少爷让他来带话,说是宋家大少爷百香楼等你。”

自从她跟宋家说了解除婚约的事,青鸽便又对宋锡初直呼其名改回了宋家大少爷的称呼。

穆栀疑惑为何家中有电话不打,非要用让卖报的孩子来说消息。。

她也没有多想,觉着顶多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身体不方便,穆文熙不让他出门,悄悄出来的。只是,他有什么事要必须这么着急跟她私下说的么?

穆栀换了一身衣服,刚好说俞子美出门用了轿车,便让青鸽给她叫了一个黄包车。

本来青鸽是要跟着她去的,结果临到门口,被桂馨姨叫去帮忙了。

到了百香楼门口,穆栀付了车夫大洋。

她很少来百香楼的,所以最开始上楼找雅间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

她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却发现,屋内等她的人,不是宋锡初,而是杜秀蓉和杜秀兰两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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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杜秀蓉流产

一看屋里没有宋锡初,穆栀立马顿住了迈进房间的脚步。

只一秒,转身便抽身离开。

她对杜家两姐妹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还偏偏借由宋锡初的名义约她过来,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你别走!”见穆栀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杜秀兰立马追出去拦她。

穆栀今日穿的深蓝色喇叭裤,行动起来比穿着裙子的杜秀兰要方便,阔步而行,更带着几分干练利落的感觉。

杜秀兰小跑了一段路,在楼梯口处才拉住了要下楼的穆栀。

“你放手!”穆栀冷声,瞥了一眼旁边就是楼梯,向旁边退了一步,没有用力。

若不是怕把她推下楼梯,穆栀早就一把将杜秀兰挥开了。

“穆小姐。”

直到杜秀蓉走到穆栀跟前来,杜秀兰才松开穆栀的手。“对不起,阿兰也是想让我同穆小姐说几句话。”

“我没有话跟你说,也没有兴趣听你说。”穆栀脸色有些冷,杜秀兰松开,穆栀便准备越过杜秀蓉离开。

谁知杜秀蓉“噌”地一下子跨步到穆栀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穆小姐,就算锡初腿好不了,我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我什么都不要,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想陪着锡初就好。”杜秀蓉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热泪,又鼻音带着哭腔,半垂着眉目,一副我见犹怜,“你可不可以,成全我和锡初?”

穆栀望着眼前下一秒就要哭成泪人的杜秀蓉,努力压着心口的火气。

就算说她现在对宋锡初释然了,但总归杜秀蓉是抢了她未婚夫的女人,现在去哭哭啼啼一副她欺负人的姿态在跟前求成全。

她听着这哭声都觉得烦躁不已,无语又没耐心,“那是你和宋锡初的事,与我无关。想在一起,找宋锡初说去,跟我说没用!”

都已经解除婚约了,宋锡初不会跟杜秀蓉通个气么?非让她来自己跟前烦人!

穆栀感觉一阵头疼,眉心拧得难受。

正迈出脚,还没跨下第一个台阶,便见眼前的杜秀蓉,身体突然往后一仰。

见状,穆栀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去拉住她,明明就可以抓住杜秀蓉的手的,谁知杜秀蓉竟自己挥开了她的手。

等穆栀再反应过来时,杜秀蓉已经滚落下了楼梯,躺在楼梯口处,下身缓缓溢出鲜血来。

“姐姐!”身边的杜秀兰风一般冲了下去。

恰时,百香楼的门口,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抬了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我姐姐都已经跟你道歉,已经说什么都不要了,你为何还苦苦相逼,不放过她?”杜秀兰一边哭着一边把摔傻的杜秀蓉扶起来,还红着眼瞪着站在楼梯上面的穆栀,“这楼梯这么高,你到底是得多狠的心,竟要推我姐姐下楼!你知不知道她可是还怀着孩子的!”

杜秀蓉怀孕了?

穆栀看着那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周围的人都朝她指指点点,看见宋锡初不敢置信地望向她,渐渐的被失望和愤怒淹没,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恨意。

“愣着作甚!还不快送医院!”宋锡初几乎是颤着音吼出这句话来。

杜秀蓉很快被抬进了宋家的车,送去了医院。

穆栀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终是反应了过来。

杜秀蓉和杜秀兰算计她!

她招过一个黄包车便去了医院,直奔手术室。

杜家的人很快就赶到了,一见杜孝维到,杜秀兰便拉着他一口咬死是穆栀推倒杜秀蓉的,然后哭哭啼啼地说着穆栀的多么不讲道理,最后竟变成了她故意把杜秀蓉从二楼的楼梯推了下来。

听完后,杜孝维上前扬手便准备给穆栀一个耳光,不过被旁边的杜靖安眼疾手快地拦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妹妹没事。”

被杜靖安一拦,杜孝维才冷静了一秒,甩开手。

“我没有推她。”一直沉默的穆栀迎着杜孝维恨恨的眼神开口。

“不是你推的,难道是我姐自己摔的么?”不待杜孝维发作,杜秀兰便立马哭着朝穆栀吼道,仿佛那被摔,流了一地血的是她一般。

“是。”穆栀直接回答。

可能是也没有想到穆栀会这么直白,杜秀兰也一瞬间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仿佛静止了。

过来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我明明亲眼看到是你推的姐姐,你还否认!不仅我,就是宋大哥也看到了!你还想赖掉吗?!”

“不是我。至于究竟如何,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穆栀死死地盯着杜秀兰,看的她心头一慌,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术室打开,杜秀蓉被推了出来。

杜秀蓉没什么事了,不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杜孝维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的杜秀蓉,又瞪了瞪穆栀,总归先送杜秀蓉回病房重要,毕竟穆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杜家人把杜秀蓉送回了病房。

穆栀回头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沉默的宋锡初,见他仍旧用那种眼神望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不是我推的就不是我推的。”

“我亲眼看见的,你跟我说,不是你推的!是不是如果我今天没有去,你还要说你根本就不在那儿?”宋锡初说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双肩都在发抖,“你不喜她,不见她便是,为何还要特意去找她麻烦!”

“宋锡初你搞清楚,倘若不是你叫我去百香楼,你以为我愿意去看她们两姐妹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撒谎能不能想句像样的话?你找我去百香楼,你自己不知道吗?”宋锡初低吼一声,眼眶通红,眼底布满血丝,“她都有孩子了,你就连个孩子都容不了吗?”

孩子??

呵!

看宋锡初这个反应,他是知道杜秀蓉怀孕了的。

“呵!”穆栀冷笑一声,“所以你是觉得我故意推她,是因为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么?”

顿了顿,穆栀冷冷地看着颓然又愤怒的宋锡初,他才伤了腿,现在又没了孩子,她理解他很难过和崩溃。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把所有的错都往她身上扣,“可是你他妈告诉我杜秀蓉怀了孩子了吗?”

穆栀朝着宋锡初大吼到,深呼吸一口气,将后面的话压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告诉你宋锡初,我来这儿只是想确认杜秀蓉的情况,不是来找骂的!还有!”

“一,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所以根本就不会有我容不下她肚子里孩子的问题;二,我没有要去找她麻烦,是有人来穆家说你在百香楼等我,我才去的;三,我没有推她!反正我话说这里了,你爱信不信!”

说完,穆栀便立马转身朝外走去。

从病房那边过来的杜靖安看见穆栀要走,立马拦住她,“你去哪儿!”

“杜秀蓉的事,究竟如何,你们杜家人心里明白!跟我无关!”穆栀朝旁迈了一步,躲开杜靖安的阻拦,“同样的,我去哪儿,跟你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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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怎么不进去

所幸杜靖安是所有人中头脑最冷静的一个人,并没有怎么为难她,只是说,“此事究竟如何,我自会查清楚。若是跟穆小姐没有关系,自不会冤枉了穆小姐,但若是真与你有关,我们也定会上门讨个说法的!”

穆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抬脚越过杜靖安离开了医院。

消息传得很快,也传得五花八门。

说什么穆栀现在嫌弃宋锡初的腿废了,然后又见不得杜家小姐对宋锡初不离不弃,嫉妒的她,一怒之下把杜家大小姐从酒楼推下,直接送进了医院。

也有传,穆栀对宋锡初爱得深沉,就算宋锡初双腿残了,穆栀还是想一个人霸着宋锡初。然后杜家小姐甘愿做小求成全不成,还被善妒的穆栀直接推下楼梯,浑身鲜血。

不过小半日,便传得满城风雨,像极了初一的那次流言。

奇怪的,穆栀竟有一种习惯的感觉。

穆栀刚回到家,便见奶奶和两位哥哥已经等在了大厅。

“刚刚接到宋公馆的电话,说杜家大小姐被你推倒,进了医院?”俞子美拧着眉,面色有些凝重,不过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奶奶听你说。”

看到奶奶虽然听了电话有些生气,但还是更倾向于询问自己真相。

穆栀便放下心来,事无巨细,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青鸽立马点头,连连说是。生怕俞子美不相信穆栀,还特别的把那卖报小孩说的话,还有大概长什么样都描述了一遍。

“呵!”穆邵礼冷笑一声,低头间金色镜框闪过一抹幽光,“小心思倒不少!”

“杜家和宋家什么意思?”穆邵卿问。

“杜家,至少除了杜靖安,其他人肯定是知道内情的,现在就死口咬定就是我推的杜秀蓉,故意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宋家其他人我不知道,宋锡初现在也说是我的问题,不过我前前后后跟他说了,就算他暂时不愿意相信是杜家故意的,但冷静下来自会明白的。”

“呵!宋锡初他要是脑子冷静,就不会干出这出格的事儿!这才多久,杜家那位就怀了孕,若不是出了这码子事,怕是进了门都不晓得吧!”

穆邵礼冷声,转身伸手拿过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就准备朝外走,“等着,二哥去帮你收拾他!”

“铃铃铃……”

正在此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刚巧俞子美坐在旁边,伸手接过。

穆栀三兄妹离得远,只听见俞子美说了一声“文熙”,知道是宋公馆打的电话过来,穆邵礼便顿住了脚步。

只见俞子美拿着电话,神情一变再变,从本来的沉重,到愠怒,到哀伤,到难过,最后到无奈。

她搁下电话,抬眸,浑浊的眼珠闪了闪。

穆栀以为俞子美是因为宋公馆打来的电话,所以心里难受。

深呼吸一口气,道,“对不起奶奶,让你担心了。我这就去宋公馆讲清楚。”

“二哥陪你一起。”穆邵礼抖了抖西装外套,穿上。

两兄妹刚转身往外迈出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俞子美有些沉重的嗓音,“回来!”

两人闻声回头,等待俞子美说话。

俞子美望着两人,沉默了好久,然后才缓缓带着叹息道:“这事,就先这样吧!”

闻言,三兄妹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最先开口的是穆邵礼,“先这样?不是奶奶,小妹这……”

“就当是为了你们姑姑。”俞子美在穆邵礼停顿的时候,开口,有些无奈,却又带着母亲对待孩子的宽容,可是看着这孙子孙女,又许是内疚,她望着穆栀,“奶奶知道你受冤枉,受了委屈,但是能不能看在你们姑姑的面子上……”

明显见不仅穆邵礼,就是穆邵卿脸色也露出了不认同,俞子美便收住了后面的话头,语重心长道,“当然,倘若你心中却是有气出不来,你想做什么,奶奶也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俞子美向来都是站在他们兄妹三人这边的,可是穆文熙总归是她的女儿,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穆栀知道,不管是她计较不计较,俞子美心里都还是难受的。

计较,就相当于隔阂了俞子美和穆文熙的母女情。

不计较,穆家的名声受损,爷爷生前最看重的就是穆家的名声,另外还是考虑到她委屈的。

“我听奶奶的。”穆栀扯了扯唇角,轻轻笑了笑,“既然姑姑专程打电话来,那便就这样吧。”

这样的名声可以找回来,谣言总有打破的方法和机会。

但是感情,一旦有了隔阂,要修复就很难了。何况奶奶也一把年纪了,再让她在这方难过确实也是他们的不应该。

只要奶奶心里稍微能好受些,她被冤枉,受点委屈,都没有关系的。毕竟行得正,坐得直,谁也不能拿她如何。

再说了,就这么一点小事,还不足以把她击垮,恰好她应当记在心里,吃一堑长一智。

“小妹!”穆邵礼一心只在穆栀受委屈的事上,在穆栀和穆文熙两人之间,穆邵礼当然选择自己的亲妹妹,所以自然不同意就吃下这个哑巴亏。

对于一个宠妹狂魔来说,他认为,穆文熙在选择让穆栀吞下这个委屈的时候,她就不是站在穆家的角度,而是作为一个宋家人说的。那她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些侄子侄女为她考虑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穆栀耸了耸肩,走回椅子前,笑着凑到俞子美跟前,“既然奶奶不怪我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说着,她还故意摸了摸肚子,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都快饿死了。”

大家自然明白穆栀是为了活跃气氛,也都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吃了一顿简单的饭,然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走在前头,穆邵礼跟在她后头,“小妹,我说这事儿虽然说是听姑姑那边的,不追究。但是我们还得先查好证据,省得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好。”穆栀点点头。

穆邵礼跟在穆栀身后,看不见她的神情,又添加到,“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记住,有大哥和二哥在呢!”

穆栀回头,朝穆邵礼笑了笑,“二哥放心吧,我没事的。”

说完,她便推开房门准备进去,谁知门刚开一条缝,便见软塌上倚着一个男人,便迅速“啪”地一声关上门,转过头对上穆邵礼疑惑的目光,“怎么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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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蔚擎,你是谁

穆栀双手背在身后,掌心贴着门框,望着自家二哥疑惑的神情,轻咬着下唇,微微倒抽一口气,“没,我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闻言,穆邵礼“嘁”了一声,抬手食指在她额头戳了戳,“这些年让我担心的事儿还少?也不多这一件。”

屈指,手回握,“你只要记住,你没事才是最好的。”

穆栀点了点,抬眸望着他,“那……我回屋休息啦。”

“二哥,goodnight!”她朝穆邵礼笑了笑,迅速转身推开门,然后又“啪”地一声将门迅速关上。

独留穆邵礼一人在门口,风中凌乱。

手还停滞在半空中,面对这穆栀突如其来的拒之门外,穆邵礼是始料未及的。

在门口伫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起手,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好生休息,要是院子里呆着无趣,随时到东厢来找二哥。”

听到屋内低低地应了一声“好”,穆邵礼才转身离开。

房间内,穆栀趴在门缝,看着穆邵礼的身影远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偏生这个时候,身后的蔚擎卷起书册敲了敲她的肩,“就着出息?”

穆栀本是没好气地转过身,对上那双漾着琥珀色涟漪的眼睛,呼吸一窒。

她屏住呼吸,就这样望着这双容易让人失了魂魄的眼睛,甚至忘了开口。

直到跟前的男人,闷哼轻笑一声,穆栀才反应过来。

“你来做什么?”她绕过蔚擎,转身朝里间走去,虽然她本来想问的是,你不是不见我么?

听着小女人的语气不佳,还带着几分冷意,男人把玩了一下手中卷起来的书卷,眉梢轻挑,把书卷“嗒”地一下扔在了桌上,踱步上前,“闲来无事,四处看看。”

穆栀一听,本来心中就还记着他躲着她,甚至那天百福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心头泛着堵,越堵越酸涩难过。

她轻轻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看完了么?”

“看完了,门在那边。”穆栀也不管身后的蔚擎做什么,径直走到衣柜,娶了两件衣服出来,想着蔚擎在不能换衣裳,就把衣裳随手扔在了床上。

又折身去了书架,随意抽了好几本书抱在外力,绕到外间放到桌案上。

她低垂着眉目,看着地上跟在身边打过来的蔚擎的一团影子,心中又气又难过,想着不见她的是他,如今闯进房间的也还是他!

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样,他要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没。”

闻言,穆栀猛地回头,不明所以。

刚好对上蔚擎狭长的眼眸,茶色中晕染笑意,“看不够。”

倘若平日里,穆栀可能会羞红耳廓,气呼呼地把他推出房。

可是在他再三躲避她,又加上遇到现在的糟心事后,穆栀没有闲情逸致听他说这种浑话。

只见穆栀神色一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迎着他揶揄的笑意,淡淡问:“好玩儿么?”

“什么?”蔚擎问。

“我问你这样好玩儿么?”

一会儿转来转去就出现在她面前,一会儿转身躲着她如何都不见,一会儿让她气得满肚子的不满,一会儿又让她感动不已,一会儿又让她内疚难过……

他就像个放风筝的人,拉着帮着她心的线,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仿佛究竟如何全凭他心情。

心情不错时,便多加逗弄;心情不好时,便转手丢弃,看她从云端坠落,栽倒在泥地满身的狼狈堕落。

“好了,不逗你了。”见穆栀情绪不对,蔚擎便敛起神情,从怀中掏出几张单子,递到穆栀手里,“给你的。”

穆栀皱着眉头,垂眸,展开手中的东西。

是几张病历单,上面写着,杜秀蓉药流。

就相当于说,就算她不从楼上摔倒,杜秀蓉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流掉。所以说……她这是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摆这一个陷害她的局?

她拿着病历单,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想不通,究竟是要有多深的仇怨,才能牺牲掉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她?

“你……”穆栀望着蔚擎,嘴唇动了动,“什么意思?”

“不明白?”蔚擎挑眉,但也没有卖关子,解释,“相当于,杜秀蓉在摔下楼之前就服用了导致流产的药,这个,是她陷害你的证据。好好拿着,杜家、宋家要是找上门,扔出去封了他们的嘴。”

男人的语气很平,甚至声线都没有什么波动,就仿佛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但是落在穆栀的耳里,却是烙得她心尖发烫。

回到家,奶奶相信她,但是还是因为穆文熙做了退让。

而方才一路上,穆邵礼一直都在跟她说,让她找好证据,以防万一。

却是一进屋,这个男人便是把证据送到了她手上。

要说不触动,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你难道不觉得,是我因为嫉妒,故意推杜秀蓉下楼的么?”她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可以毫不怀疑,甚至把她要做的,应该去做的,都准备好。

可是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她做的呀!

“你是那么傻的人么?”蔚擎倒是难得白了她一眼,“如果你要真做一件事,还能给人留下把柄?”

穆栀怔怔地望着蔚擎,他说的不是她会不会做,甚至在他的意思里,就算她做了也不会如何,更是让她,要做就做得干净利落。

有一种,只要你想,便去做,后面的事交给我的感觉。

让人觉得很踏实,又很可靠。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眉眼柔和地轻笑了一下。

缓缓抬眸,凝视着蔚擎琥珀色的眼睛,“为什么为我做这些?”

穆栀是在不明白,她有哪里值得蔚擎这样对她的。

从除夕夜,到悬崖上,再到救穆邵卿……

其实,每一次,他都可以选择冷眼旁观的。

可是偏偏,他都朝她伸出了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开始的,穆栀不记得,也想不起了。

但是她能清楚地知道,也能勇敢地看清自己的内心,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悄无声息地占领了她的心。

她无法否认,甚至无法将自己欺骗,她就是越来越在意这个男人。

只是……

他对她了如指掌,她却对他一片茫然。

“蔚擎,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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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言重了

百香楼。

蔚擎坐在雅间靠窗的位置,街道上一辆扎眼的轿车从远处驶来,停在楼下。

施君良从车上下来,站在百香楼门口,扯了扯风衣领子,才抬脚朝里走。

没过一会儿。

雅间的门被推开,只见施君良从外而入,“久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故意低了低头,以示弱。可那眼中的飞扬,丝毫没有遮掩。

蔚擎单手搭在桌面,微微颔首。

施君良脱下外套,交由下人挂到衣架子上去。

等下人退出雅间后,他没有先坐到桌前,而是踱步走到了窗前,望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

风吹进来,阳光打在他的发蜡上,油光发亮。

“二爷为何突然上山剿匪?”说话间,他抽出一盒烟,没有抽,把玩在指间。

闻言,蔚擎面色如常,就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受人之托。”

早在来之前,他便知道施君良找他,无非就是为了这档子事。他在这儿,等的就是他问,若是不问,才不正常。

对于这个回答,显然的,施君良是不那么接受的,故而语气隐着不满,“二爷可知,您这一上山,几乎打乱我的计划。”

“是嘛?”蔚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顿了顿,才道,“我也不知这是你的计划。”

掀起眼皮,凝着施君良,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又道,“这不,对施大公子的计划,也没什么影响么?”

蔚擎的称呼一变,本来施君良就眉心一紧,听到后面的话,更是心下一咯噔,“你知道我的计划?”

蔚擎不答,只是搭在桌上的手微微往外摊了摊。

见蔚擎这反应,特别是,见他的目光搜啊过自己手中的烟,莫名的,那感觉像是烟灰落在手背被烫了一下一样。

“二爷……”施君良便立马敛起了方才进门前的得意,心思沉了下来,收起烟,起身走到蔚擎对面坐下,低咳了一声,“上次您说的,我们合作。可是您这又……”

施君良的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话,显而易见。是怪蔚擎不顾合作关系,险些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合作?”蔚擎薄唇微启,吐出这么两个字。

然后又沉默了。

抬手自己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也不喝,就轻轻地转了转,目光凝在杯中的茶色,像是在欣赏一块上好的琥珀。

就在施君良快沉不住的时候,才道,“既然施大公子说了是合作,就该在有动作的时候至少知会一声,若不然,遇上这回的事,你说,能怪谁?”

说到“怪谁”的时候,蔚擎倏地抬眸,看向了施君良。

这目光很平静,落在施君良身上,他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朝下坠下来,他有些憋不过气来。

本来,他是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想法来的,然后想着趁机再从他这里讨点好吃。

谁知道,这人上嘴皮下嘴皮只是轻轻的一碰,这事儿倒还怪到了他身上,而他竟然也还觉得,蔚擎说得确实在理,好像是他做得不到位的样子。

“要是施大少爷这样的合作,我想,不如作罢。”蔚擎的语气平淡,像是说的是最平常的事儿一样。

一听,施君良就立马坐不住了,“二爷,这……”

本来是想说这不都说好了么,可是话到嘴边,施君良又咽了回去,“这事是我的疏忽,以后注意,一定注意。”

施君良本来就是一个桀骜的人,又加上现在跟宋锡儒搭上了,有宋锡儒的出谋划策,这回山里的事,情不自禁的情绪上浮。

结果到蔚擎这里来一噎,一瞬间烟消云散。

尽管他心中不爽快,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跟蔚擎撕破脸的时候,只得先做小。

蔚擎扫了他一眼,将施君良眼底的阴鸷尽收眼底,也没有发作,茶凉得差不多了,递到唇边轻抿一口,搁回桌上。

“言重了。”他低头,抚了抚衣袖上的褶子,缓缓起身,“都是为了共同的。”

话落,起身离开房间。

留下施君良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

许久后,起身一脚踹开凳子,满脸阴鸷,拽什么拽,早晚有一天,老子也让你在跟前俯身做小!

穆家没有出面解释流言,也就任由传了又传。

穆栀仿佛回到了初一的那段时间,出去被人指指点点,索性心烦,也就呆在家里了。

穆邵卿和穆邵礼每每在外听到那些流言想到在家闷着的穆栀,两兄弟都是愤懑又心疼。

全陵城,最开心的就数杜秀蓉了,宋家本来是没想这么快让杜秀蓉进门的,但这是传得风风雨雨,又加上杜秀蓉掉了孩子,杜孝维要拉着穆家不放,不得不把婚期提前,准备就迅速地把这事办了。

省得这流言一传再传,好不容易熄了下来,结果又因为之后宋锡初和杜秀蓉的婚事再炒一遍,想着也就一并赶紧解决了就算。

这两日,杜秀蓉流产在医院,受不得风不能出去,但是有杜秀兰拿着各种花样式到病房给她看,让她瞧,让她选,冰冷的病房,倒是多了几分嬉笑暖意。

偶尔宋秋歌送宋锡初来医院看杜秀蓉的时候,看到两姐妹眉梢上的笑意,心底不屑冷笑。

天气不错,施君玉约着宋锡儒一同上街。

两人并肩走在人流中,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施君玉微微低着头,双手端庄地放在腹部,看着脚尖迈着小步子,许久后,小声地问,“穆小姐……还好么?”

正想事出神的宋锡儒突然听到这么一问,怔了怔,“你同小栀很是熟悉?”

“没。”施君玉轻轻地摇头,柔声道,“我同穆小姐还好,偶有交集,只不过你从小同穆小姐就挺好,现在穆小姐出了事,想必你也是担心的。”

“虽然穆小姐有些随性,但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反而有一颗很不错的心。我……”施君玉顿了顿,声音更小了,“我们施家跟穆家的关系,不便问旁人穆小姐如何,想着你同穆小姐关系尚好,所以问问。毕竟发生这样的事……”

发生这样的事……

宋锡儒听在耳里,眼神暗了暗,心道,她一定很难过吧?受了委屈,却只能受着,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冤枉委屈。

穆家能让步,完全是因为穆文熙去求的穆家老夫人,但愿杜家这回再安生些,若再出什么幺蛾子,怕是要出大问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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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怎么闹,怎么闹

女子学校门口。

施君良早早地开车到了程念慈的学校。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坐在车内,看着副驾驶放着的一大束火红玫瑰,想着一会儿程念慈出来,以什么样的姿势送出花最帅气。

学生渐渐地从学校内出来,从最开始的成群结队,到后面的手挽手稀稀拉拉。

施君良是个没怎么耐心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程念慈出来,正烦躁着。

抬头看了一眼,便见车前十来米的距离处,一个男生正对一个女学生拉拉扯扯,他看好戏地吹了个口哨。

不过细看之后,发现被纠缠的女学生是程念慈的妹妹,程冬青。

要说旁的,施君良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但对恰恰对程念慈相关的,还是蛮上心的。

上次在书店门口,程冬青从车上下来,叫过程念慈姐,他也就记住了。

看着那男生对程冬青不依不挠,施君良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女子学校,也不见程念慈的身影,“啧”了一声,捧起那束玫瑰花下车。

三两步上前,直接一把将玫瑰花扔进了程冬青怀里,跻身隔开男生和程冬青,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程冬青护在身后。

那一束火红先触及眼底,紧接着一个满怀,在抬头便是宽厚的肩,一时间感觉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你……你谁啊?”虽然说被施君良的气势压倒,那男生还是硬着脖子问到。

讷讷的程冬青望着施君良高大的背影,听见他那让她容易心跳的嗓音,“我?”

“她男朋友。”说话间,施君良长臂一捞,将还发愣的程冬青一下子揽进怀里,“你呢?谁啊?”

施君良本来身形就颀长,又加上常年在军校训练,身上的气场哪里是这些小男生能够抵挡得住的。

他下巴微扬,眸色一凛,沉声,“警告你,以后别再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施君良搂着抱了一束玫瑰花傻乎乎的程冬青上了副驾驶,十分绅士地给她关上车门,转过身,睥了那男生一眼,绕过车头,坐进轿车。

他启动车,没有直接后退,而是直接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在离那男生到一米的距离才停下,然后再往后倒车,驱车离去。

通过后视镜,他看到那男生吓得瘫软跌跪在地,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有空么?”

“谢谢。”

两人异口同声。

车内安静一秒,程冬青转过有些绯红的脸蛋看向施君良,“什么?”

施君良看着前方,手扶着方向盘,手指轻轻地敲着,没注意程冬青,“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本来是想接程念慈去吃饭的,位子都定好了,现在没接到程念慈……就便宜一下这个妹妹吧。

听到这话,程念慈的耳朵刷地一下就红了,声音细弱蚊蝇,“嗯。”

施君良带着程冬青去吃了一顿西餐后,又送她回了家。

虽然说他主要还是想去看看能不能碰见程念慈,没有想到到程冬青这边就变成了十分绅士贴心的举动。

不过,如他所愿。

他送程冬青回到程家的时候,刚好程念慈从程家出来,在门口撞见。

看到程冬青从施君良车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走下来,程念慈硬是愣了好几分钟。

程冬青叫了一声姐姐,然后转过头跟施君良说了声谢谢后,抱着玫瑰花,欢欢喜喜地进了屋。

“上车,我送你。”施君良看了一眼程念慈手上拎着的箱子。

本来程念慈是不会搭施君良车的,但是想到刚才程冬青那少女懵懂怀春的模样,便没有拒绝。

她打开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

难得程念慈愿意坐他的车,施君良也没有在意这些。

尽管今天没有接到程念慈,也没有请她吃成大餐,此时的她不跟他说话,但是他也一样心情不错。

车内十分安静。

对于程念慈来说是焦灼,对于施君良却是一种难得的好时光。

所以,一路上他都是情不自禁上扬唇角的。

车在程念慈的公寓楼停下,本来想下车给她开门的,只不过她十分自觉地已经打开车门,拎着手提箱下了车。

下车后,她转过身,面对施君良,才开口,“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冬青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希望你不要对她下手,离她远些。”

本来一晚上的好惬意,全都在程念慈开口的这一句话破碎瓦解。

他嘻笑一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行啊,那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呗!”

正当程念慈疑惑这前后关系的时候,便见他复而开口,“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去追那傻妞!反正,看样子,追她比追你容易得多!”

“你!”程念慈一听,立马气得不行,双手紧紧地捏着手提箱,掌心都泛白,双肩颤抖着,可是她这样的人又不会说什么重话,最后只吐出一句,“简直不可理喻!”

末了,转身径直进了公寓的院子。

施君良看着程念慈那背影,敛起笑意,眸底一片冰冷,掺着几分的落寞,驱车离去。

转眼就到了五月。

杜秀蓉坐月子都还有满一个月。

但还是匆匆忙忙地把自己嫁了。

虽然相比起来,杜家只是小门小户,但总归是宋家大少爷娶亲,所以排场也还是不小的。

考虑到穆家,所以一直到成婚这一天,一切的准备都是尽量低调的。

出门采购的人,穆文熙都嘱咐过了,不要声张,特别是遇到穆家的人就保持沉默,少说多做。

就连宋景林叫人送请帖的时候,也故意让不要送去穆家,跟穆家临近街道的,都是他亲自上门送的,特意委婉地表态说了不要惊动穆家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

在宋锡初和杜秀蓉大婚这一天。

穆家一家四口都没有出门,大家也都明白是什么日子。

为了怕穆栀一个人呆着,越想越不爽快,俞子美特意让人把穆栀叫到主厅,还叫穆邵卿在军校请了假,一大早就把穆邵礼给拦在了家里。

坐在主厅里,几人一起听曲。

下午茶的时光,也是几人听着留声机,吃着点心果盘,看报的看报,看书的看书。

穆邵卿见穆栀拿着一本书,好一段时间都没翻一页,还以为她是想着宋锡初,便咳嗽了一声,坐到穆栀身边的椅子,劈手夺过她手上的书,看了看书名,然后便开始提问,“这段时间,就看了这本?先前最开始给你的德文书,和日文书都看完了么?”

穆栀确实是在发神,可是她想的是那天晚上蔚擎的回答,完全没有一秒在想宋锡初的。

谁知道,就想了这么一会儿,就被自家大哥抓住,还因为宋锡初被抽查看书效果。

“恩……草草看了一遍吧。”穆栀努力小心地措辞着,见穆邵卿微微颔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提问的模样,赶紧又抢着开口道:“不过还有些不懂的,没怎么查明白资料。”

说完后,穆栀微微偏了偏头,使劲儿朝穆邵礼使眼色求救。

接收到求救信号的穆邵礼,立马援助,“哎呀,书嘛。那么多,也不用每本都看得透彻,大概知道讲什么就行,不求甚解即可,不求甚解即可!”

穆邵卿闻言,斜了穆邵礼一眼,“你就惯着她吧!”

穆邵礼立马假装没看见,扭头拿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心道,也不知道谁更宠。给个台阶就顺着下嘛,还肘上了呢!

看着三兄妹如往常般的斗嘴,俞子美一直凝着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许。

这个时候,只见一下人匆匆进来,把一个红红的帖子递给了坐在主位的俞子美。

俞子美接过一看,刚缓和的神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正朝穆邵卿做鬼脸的穆栀,紧紧捏着那帖子,请帖都被捏变了形。

最先发觉俞子美不对劲的是坐在她正对面的穆邵卿,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红色帖子上,“怎么了,奶奶?”

见俞子美闻声又紧了紧手中的帖子,他把书放到一旁,起身走过去,看到那大红的“囍”字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了?”穆栀疑惑地望着自家大哥,他虽然向来严肃,但是在她和奶奶面前这样的神情还是极少的。

穆邵卿气得不行,但是俞子美没有表态,他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就那样站着,望着俞子美,等她表个态。他已经想好了,即便是俞子美再叫穆栀忍,他也忍不了了!

他捧在手心的妹妹,看着姑姑的面子上,先前已经打碎了牙把那委屈往肚子里咽下去了,这还蹬鼻子上脸,把请假送上了门,还偏偏早不送,晚不送,这马上要黄昏出嫁的时候送,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俞子美拿着那被捏皱的请柬,沉默很久很久,最后把那请帖放到桌案上,缓缓起身,沉着嗓音,“桂馨,扶我回房!”

那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失望,无奈,生气,甚至心凄。

毕竟,就如穆栀所想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先前为了穆文熙已经打了一下自己,已经对穆栀心疼内疚不已了,现在偏生又还要让她再打一次!

就像穆邵卿说的,简直欺人太甚!也太不把她这个老婆子,把穆家放在眼里了!

俞子美在桂馨的搀扶下离开了主厅,穆栀还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穆邵卿望着自己这个妹妹,弯腰拿过请柬,捏着拳就准备出门替穆栀上宋家讨说法去,却被穆邵礼起身上前拦住。

穆邵礼一手抵在他的胸前,朝他摇了摇头,然后从他手中抽出请柬。

绕过穆邵卿,走到穆栀跟前,“我同大哥去看看奶奶。”

把请柬递给穆栀,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去吧!

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把你的不快活,把你的怒气,把你所有的委屈都通通发泄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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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算我送给杜小姐的贺礼

平时严肃的宋公馆,今日十分的喧嚣热闹。

即便是没准备大办的,也该走的流程,也都走着。

喇叭唢呐喜乐声中迎来大红的花轿,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一片浓烟散去,满地的红屑。

压下花轿,媒婆扶着杜秀蓉下花轿,喜服的裙摆扫过地上红色的屑,到门口再在搀扶下跨过火盆。

因为宋锡初现在还不能下地走,得在轮椅上坐半年,才能拄着拐杖站起来,是以从门口到大厅的一段路,杜秀蓉都是媒婆扶着走过去的。

到了大厅,才把那红绸的另一端递给了轮椅上的宋锡初。

吉时到,司仪开始主持婚礼。

一段婚礼祝词的宣读后,才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

话落,下人上前将宋锡初的轮椅转向大厅门口,杜秀蓉也缓缓转过身。

“拜!”

杜秀蓉弯腰深深一拜,因为宋锡初不方便,只能俯了俯身。

“二拜高堂!拜!”

杜秀蓉盖着红盖头,转过身,面对宋景林和穆文熙再次深深一拜。

宋锡初转过轮椅,能够看得到,宋景林和穆文熙虽然没有摆脸色,面色都很缓和,嘴上挂着浅浅的笑,但明显能感觉到兴致不高,笑意不达眼底。

他想,若是今日跟他拜堂的是穆栀,是不是两人都喜上眉梢了。

思绪到此,宋锡初凝了凝神,他怎么想到穆栀了?

他紧了紧眉头,微微侧脸看向身旁的新娘,他娶的是杜秀蓉啊……

而穆栀,是他先推开的她,除非时光倒流,一切可以从来,否则是不会有他想象中的画面的。

既然事已至此,他应当心心念念的是他的新娘才对的。

宋锡初敛起思绪,深深俯身。

“夫妻对拜!”

待两人面朝对方,司仪才朗声,“拜!”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大厅外传来清脆穿透的一声,“慢!”

众人循声望去,紧接着一片哗然。

只见大厅门口处,女子身穿喜服,凤冠霞帔,盛装出席。

她迈着莲步,徐徐朝前,一步步地进入众人的视线,由远及近。

最先没有坐住的是穆文熙,起身上前,疑惑地看着她,“小栀,你……”

穆文熙想要伸手去拉穆栀,却被她侧过身避开。

穆栀越过穆文熙,抬头挺胸,下巴轻扬,端庄大方,径直朝宋锡初走去,像极了一直高傲的孔雀,美艳而贵气。

“今日的宋公馆,真是热闹呵!”穆栀扫过大厅内皆是看好戏的宾客,朱唇轻启,嫣然一笑。

穆栀身上的喜服,是两年多前,宋家上门提亲下的拼,当初订做这套嫁衣的时候,宋锡初就觉着穿它的人定是很好看,如今穿在穆栀身上,倒是把她曼妙的身姿尽显而现。

身形绰约魅惑;发髻上的步摇轻晃,又多了几分温婉;妩媚却又让人觉着优雅。

许久,宋锡初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额前水滴状的玉石,紧了紧眉,“你怎么来了?”

穆栀轻轻呵笑一声,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迷人又醉人,“这大喜的日子,我如何能不来?”

话落,又微微测了测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摇曳,勾唇,“你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合过八字,下过礼聘,我若不来,你大婚如何举行?”

闻言,宾客们尽是惊讶茫然,不由得面面相觑。

都在仔细回忆,在请帖上,写的是宋家大少爷和杜家大小姐大婚啊。

何况……众人纷纷侧目,看着婚礼上杜家的人,是没错的呀!

那这穆小姐的话……还能一日娶两位?

可这穆家也没有传出风声的呀!

嘿!没想到这宋家娶个大少奶奶,还能出这么一档子事!

众人好奇的好奇,看好戏的看好戏,幸灾乐祸的更是打足了精神,生怕错过了一丝细节。

闻言,杜秀蓉再也忍不住了,“唰”地一下掀开盖头,望着那一身比她还华丽千百倍的嫁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紧紧捏着红盖头,双面绣的龙凤呈祥捏在掌心,竟有些咯手。

“锡初……”她红着眼,盈着泪花。

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上前揽在怀里,捧在手心疼惜。

宋锡初看着盛气凌人的穆栀,再看向含泪欲哭的杜秀蓉,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如方才他想得,现在他要娶的是杜秀蓉,应当护着杜秀蓉的。

他俯过身,伸手握过杜秀蓉的柔夷,像是这样能给她一份安心。

感觉杜秀蓉的不安少了许多后,宋锡初才抬头望向穆栀,“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情不自禁加重。

他也有些恼,本来穆栀都退了他的婚,他好容易才努力说服自己放下她,接着他又废了双腿,现在更觉配不上她。

可这样也就只能如此了,为何她还偏生穿着他下聘的嫁衣来他的婚礼。

是来给他难堪的,还是故意来炫耀她的明智退婚之举?

宋锡初这句话一出,四下哗然,就连杜秀蓉也满脸震惊,眼泪碎在睫毛,忘记了眨眼间。

宋家跟穆家已经解除婚约了么?什么时候?

“是呢!”穆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冷笑一声,“宋大少爷也知道我们早已解除婚约了吗?”

“既然你清楚,为何大家说我穆栀嫌弃你双腿残疾,不愿嫁给你时,你不出面澄清?”穆栀迎着宋锡初的目光,下巴微扬,倔强又高傲,“凭什么要踩着我穆家,来成全杜小姐跟你偷情的绝代佳话?”

抿了抿唇,穆栀顿住了话语。

两秒后,复而开口,冷意四溢,“对不起,我穆家不受这冤枉气!”

随即,穆栀抬手在空中“啪啪”拍了两声,众人便见从门外一溜的担着箱子的人走进来。

有人数了一下,整整十箱,放在大厅一字排开。

穆栀一抬手,抬箱子的人便立马打开了九个箱子。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全是金银珠宝,古玩画卷,就远远地一瞅,就知道里面只一样就珍贵无比。

穆栀踱步从第一个箱子开始朝末端徐徐往前,“这是当年你们宋家到穆家下聘的聘礼。今儿我都差人抬回来了,若不,你们找个人点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取下发髻上的凤冠步摇。

杜秀蓉跟宋锡初站得最近,她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心中立马暗潮汹涌。

她下聘的时候,就只有两箱聘礼,且不说比不上这里的东西,这差别也过于大了。

这些日子,她爹还见人便说,宋家抬来的两箱聘礼。

如今一对比,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爹杜孝维,那脸都黑得不成样了。

就是杜孝维身边的杜秀兰,神色也冷得厉害。

穆栀走过一个箱子,就取下一样东西。

直到走到第九个箱子,就连身上的嫁衣也都脱了下来。

留一身白衬的底衣,在偌大的喜堂里看越怪异。

“这一箱呢,算是我送给杜小姐的贺礼。”穆栀再踱步朝前两步,站到箱子前,轻笑一声,缓缓弯腰素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打开,便听见众人皆是倒抽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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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见那箱子里满满当当的白布,寿衣,纸钱,白烛……

再加上穆栀身上的白衬底衣,红与白的鲜明对比。

大厅内,雅雀无声。

“你……”杜秀蓉小脸刷白,含泪凝着穆栀,委屈欲泣,“穆小姐,我知你心中有气,你若要打要骂,我也绝无怨言。可今日是我同锡初的好日子,能否……高抬贵手?”

这话说得低,把自己低了又低,即便大家心知肚明,穆栀先前才是宋锡初的未婚妻,可这杜家小姐已经这般大度忍让了,倘若穆栀再不依不挠,就是穆栀的不是了。

“杜小姐这话真好笑。就是念着今日是你同宋家大少爷的大婚之日,我这才巴巴地敢来送贺礼丫。”

杜家两姐妹,向来都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杜秀蓉惯用扮演这种识大体的角色,而穆栀偏偏恰好不吃这一套。

本来众人听完杜秀蓉的话,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穆栀依旧处之泰然,勾唇轻笑,也是温声细语,语气像是两人是顶好的好姐妹一般。

“方才在家的时候我还在想,杜家虽是小门小户,但总归也比寻常人家好,再说了,你嫁的可是宋参谋家,这贺礼送得太普通,掉份儿不说,还显得我不够用心。”

“这不,左思右想,好容易才想起,前些日子杜小姐不是小产么?思量着你们这准备大婚用品忙得团团转,定是没工夫替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准备这些的。”

穆栀面色淡然,眼里盈着浅浅的笑意,不达眼底,“我特地问寿衣店了,这置办的东西是最好最齐全的,杜小姐……哦不,宋家大少奶奶可以放心地用。”

这一波三折,话锋一转再转,宾客们都唏嘘不已。

敢情这杜小姐在嫁进宋家之前,就已经跟宋家大少有关系了!

难怪,就说怎地宋家好好的会迎一个小户人家女儿进门,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原委。

杜秀蓉看着大家那鄙夷,轻蔑各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谁端了一锅热油泼在身上疼痛难受。可这突然被撕破的口子,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得哭着瞪着穆栀吼道,“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宋大少奶奶当清楚的。当日是谁引我去的百香楼,是谁非拦着不让我走,又是谁自己往楼梯下摔的?”穆栀的语气不重,但也不似方才那般柔和,渐渐凝着冷意。

“陵城都传我穆栀善妒,将你推下百香楼。可我穆家和宋家早已私下解除了婚约,我穆栀何来妒忌你之说?更不会有推你下楼之举。虽说,多亏了杜小姐让我穆栀的名字在陵城家喻户晓。”

她望着脸越来越白的杜秀蓉,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神色一片冷然,“只不过这冤枉,我穆栀还担不起,穆家更担不起!可能要浪费你的一片好心了!”

“你……”杜秀蓉被穆栀堵得哑口无言,更因为她说的那些都是事实,一下子恼得穆栀耳根子连带脖子都红了个遍,却愣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瞪着穆栀眨眼便是一滴泪。

“够了!”

中气十足地一声低吼,众人都不由得心下抖了又一抖,朝主位上的宋景林看过去。

只见宋景林本来板着的脸色沉得更下来了,他起身走到穆栀跟前,绷着脸,语气压着,“小栀,不懂规矩了!”

本生杀伐果决的宋景林跟前,在场的宾客多数都要敬之畏之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如今坐的参谋长的位子,更是因为他如何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刀尖舔血走到这个位置的能力。

偏生穆栀这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丝毫不畏惧,迎着宋景林的冷然的眼神,神情淡然道,“宋伯伯您别生气。”

以前的穆栀就是往翻天的闹,可这今儿,也不冲也不急,就这么站着沉着又冷静,让宋景林不由得侧目两分,突然摸不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什么意思。

“先前我被杜家泼脏水时,是姑姑往穆家打的电话,奶奶且念着姑姑和宋家的颜面,让我把这打碎的牙齿自己咽下。”

穆栀的语速不徐不疾,咬字清楚,足够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好,宋伯伯和姑姑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亦是为了奶奶念着的母女情谊,还有我们穆家跟宋家多年的交情,这口气我忍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自问心无愧。”

“宋伯伯,我为何退婚,您是晓得的。后面宋锡初和杜秀蓉的事,我们穆家也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您扪心自问,一直以来,我们穆家够不够给您们宋家面子?”

她仰着小脸,目光沉静,像是如镜的湖泊,平静得不像话,却是毫不掩藏的冷寒,仿若平静的湖面下,是蕴着上千年的浮冰。

宋景林看着穆栀的眼神,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蠕动了一下唇角。

不待他开口,便见穆栀朝旁摊开了手,随行一直在一旁的青鸽立马上前将一个红色的帖子放到了那小小的掌心。

宋景林下意识地目光看过去,便见穆栀捏着那红色的帖子,倏地收起,握在腹部。

那双澄澈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像极了他老师生前,每次他犯错时看他的眼神。

“我爷爷生前,是如何待我奶奶的,想来宋参谋长应当是最清楚的了。”穆栀逼视宋景林的眼睛,称呼从“宋伯伯”变成了“宋参谋长”,落在宋景林耳里,眼睛闪了闪。

穆栀深呼吸一口气,唇角不断上扬,眉眼带笑,却眸色像是裹着整个冬日的寒气。

她笑着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宋景林,“我不清楚,你们宋家差人在黄昏时把这份请帖送到穆家存的是什么意思,但至少在我爷爷生前,奶奶从未受到过如此的对待!”

宋景林方才那一瞥就觉得像,现在拿在手里,更是确定这就是杜秀蓉和宋锡初大婚的婚礼请帖了。

顿时,他沉脸往宋锡初斜了一眼。

“小栀,这个……”宋景林本来不爽着,可看到这请帖便瞬间熄了火,立马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其他的,宋参谋长就别说了。”穆栀抬手在她跟宋景林之间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我自认为穆家已经仁至义尽,是你们欺人太甚在先,从今以后,我们两家便桥归桥路归路。”

穆栀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严肃,眼底透着坚决,唇角扬起讥讽。

“还有,请宋参谋长以后也别到穆家来堵我奶奶的心,更不用去我爷爷那儿上香,免得给您添了晦气,我们穆家付不起这个责!”

说完,她便转身径直走到杜秀蓉跟前。

许是看着穆栀面对宋景林都没有半分退让,反而气场比宋景林更甚,不由得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见状,穆栀抬眸,看向把唇抿得发白的杜秀蓉,冷笑道,“鉴于你们这三四年的伉俪情深,我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婚礼的祝福还是要送到的。恩……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子孙满堂吧!”

本来那句“这三四年的伉俪情深”就够讽刺了,那句“子孙满堂”又字字戳心。

她浅笑勾唇,踱步朝前走向杜秀蓉。

杜秀蓉往后退,她便朝前,一步步将杜秀蓉逼到无路可退,冷声,“当然,希望杜小姐能记住一点,以后再见到我就请绕着走。这次百香楼我没有推你,但下次再看到你,就说不定了。毕竟我这人没什么好脾气,若是碰到讨厌的人,都是碰见一次,撒一次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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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再晚点

说完,穆栀对杜秀蓉莞尔一笑,转身径直离去。

与宋景林擦身而过时,目光在他手上的红色请帖上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几许。

随行的下人也一溜地站了过去,跟在穆栀身后,离开宋公馆。

见这场风波的主角离去,大厅内寂静了两秒后,便唏嘘私语起来。

多数都是看向宋景林,等待着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宋景林是看着穆栀离开的,那小小的身板,挺得却比谁都直。

直到那抹小身影离开视线,宋景林才收回目光。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请帖,手指捏了捏,瞥见请帖中夹着一张纸,打开扫了一眼,顿时脸就黑了下来。

冷眸朝杜秀蓉那边递了一眼,当场拂袖而去。

还从未遇见过,这成亲,家中父母不等新人礼成,脸色阴沉离席的。

弄得众人皆是一脸茫然,正当大家不知是不是该走还是该留时,从角落走出一道墨色长衫的身影,上前来,跟正准备去追宋景林的穆文熙淡淡说了两个字,“告辞。”

也转身离去。

虽不知道蔚擎是何时来的,但见他都带了头,何况宋景林这个主人家也揍了,于是大家特别是跟穆家还有合作的,也都纷纷上前告辞。

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就几分钟的时间,便就剩下寥寥数人,凄凉无比。

“锡初……”杜秀蓉转过身,满脸委屈幽怨地看向宋锡初。

就算她再能忍,毕竟是被人搅了一生一次的婚礼,而自家未来公公不仅没有惩罚,甚至责备穆栀,反而在罪魁祸首离开后,黑着脸离了场。

这现在放眼望去,除了杜家留下来的几人,屈指可数。

特别是那箱子里晦气的东西,这哪里是婚礼,分明就是办丧的!

她满怀满心的委屈和难过,现在只希望身边的男人能够站在她这边,给她力量,为她讨回公道。

最尴尬的莫属于司仪了,若是寻常人家他也就尴尬尴尬,可偏偏今儿是在穆家,哪里得罪得气,为难不已地看向宋锡初,“宋大少,您看这……”

宋锡初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杜秀蓉,心累中又烦躁不已。

方才他一直没有插嘴,但穆栀说的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说到底跟穆栀之间,本就是他对不起她的,穆家着实已然很给宋家面子了,就是让穆栀把委屈咽进肚子的事都做了,可以说是退到底线了。

原本这些天,他们宋家办事能避开就避开穆家了,自然不会傻着把请帖送上去。

可那请帖却还是出现在了穆家……

宋锡初看着杜秀蓉拧眉沉了眸色,侧头对旁边的下人吩咐,“先送大少奶奶回房。”

闻言,杜秀蓉呼吸一窒。“锡初,你……”

“你先回房,剩下的我来处理。”宋锡初撇开眼,不去看杜秀蓉梨花带雨的脸,自己滚回轮椅朝旁边剩下的宾客而去。

突然杜秀兰从旁冲出来,拦在宋锡初面前,“姐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不帮着姐姐就算了,还叫她自己回房,你到底有没有把姐姐放在心上!”

若是放到平常,宋锡初还会觉着她跟杜秀蓉姐妹情深,可此时只觉聒噪,麻烦!

一旁的杜孝维见宋锡初的脸色冷下来,立马上前拉过杜秀兰,立马堆笑,“不好意思,秀兰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您先忙,您先忙。”

杜孝维虽说没什么大智慧,但小聪明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得明白,穆家这个时候找上来就是因为那张请帖实在是打了穆家的脸。

而宋家不管因为什么,哄着穆家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打穆家的脸,这轻轻一想就能明白,准是自家两个丫头做的蠢事!

虽然他现在是宋锡初的岳父,可毕竟那是参谋长的长子,就算是现在腿废了,那也是宋家大少爷!他这点薄面,哪里能抵得住什么。

他配笑着把杜秀兰拉到一旁,板起脸,低声质问,“说吧,那穆家的请帖是不是你们两姐妹搞得?”

杜秀兰也不否认,哼了一声,“谁让她老是欺负姐姐,就要送请帖去打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见她承认,杜孝维就更加焦心,伸出手指戳了又戳杜秀兰的额头,“嘿!你这个傻孩子哟!你知不知道这次把你姐可害惨了!”

“我怎么就傻了,我这是在替姐姐出气!才不像你们,都不帮着姐姐!”杜秀兰仰着下巴,梗着脖子坚持。

“得罪穆家哪里好?你看看,现在好了吧?因为这帖子,宋家跟穆家交恶,还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宋家的人定是要将这些事情都怪罪到你姐姐头上了,到时候你姐姐在宋家的日子可怎么过!”杜孝维长叹一口气,郁闷不已,这本来还想着以后有宋家靠着,杜家的生意好做点,现在全给这两女儿撺掇没了!

“我……”杜秀兰闻言假装睫毛颤了颤,半垂着眼眸,掩住眼底的精光,结结巴巴到,“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着姐姐受欺负,哪里……能想这么多嘛!”

“你啊!”

“简直胡闹!”

杜孝维和杜靖安的声音同时响起。

杜孝维和杜秀兰闻声望过去,便见杜靖安气得胸膛起伏,“先前你俩在百香楼设计人家穆小姐,穆家不追究就已经很大度了,你们竟还得寸进尺了!”

“你吼什么嘛!你究竟是谁的哥哥啊!”杜秀兰是有些怕杜靖安的,可是扫了一眼四周,也是知道在这里杜靖安是不会发什么大火的,“人家哥哥疼妹妹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来说我!”

“那是你该说,若再不说教你,指不定你再做出什么事来!”

……

出了宋公馆的穆栀,上了穆家的轿车。

车启动,徐徐驶离宋公馆,将那地上的红屑卷起,车过又幽幽落下,重新铺在地上。

穆栀侧头看向窗外后移的街景,心想,这个时候,宋景林应当看到那请帖里面放的药流凭证了吧。

这还多亏了蔚擎先前送来的杜秀蓉药流的单子,她可是找人印了一张,才差点没赶上宋锡初和杜秀蓉婚礼的。

她把药流凭证夹在请帖里交给宋景林,倒不是不想再闹事。

而是这个充其量是他们宋家的家事,她不适合,也没有立场去说。

可打了穆家这么大一耳刮子,她又如何会轻易放过。

她是没有在婚礼上讲出来,但杜秀蓉应该受到宋家怎么样的对待,一分都不少。

再说了,她给宋景林的那单子是印的,她这手里还有一份呢。

宋公馆。

穆文熙追着宋景林上了楼,来到了书房。

“怎么了这是?”穆文熙蹙着眉,也有些心累地问到。

走到书桌前,最终宋景林也没有忍得住,扬手就“啪”地一声把请帖扔在了桌上。

请帖顺着惯性滑了一小段距离,夹着的药流单子也顺势落了出来。“你自己看吧!”

穆文熙拿起请帖和那张纸,先是疑惑地看了宋景林一眼,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

垂头之间,便瞳孔一缩。

“这……!”

……

蔚擎率先出的宋公馆,坐在轿车上。

百福开着车,驶出了巷子,犹豫了一会儿,问到:“要去穆宅么?”

蔚擎侧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薄唇微掀,“再晚点。”

三个字在百福脑子里转了一圈,了然。

自家二爷说的不是不去,而是晚点去。

也瞅了瞅外面的天色,这……自家二爷什么时候习惯去见穆栀那丫头,还得偷偷摸摸晚上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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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昨晚,去哪儿了

穆宅。

回到穆家,问了下人,俞子美一直在房间休息,晚饭都是送进房间用的。

然后问了穆邵卿和穆邵礼,说是穆邵卿学校有急事,穆邵礼在她离开后就出门去了。

她点了点头,叫人简单地准备了点吃食。

用过晚饭后,她没有回房,而是在院子里望着四沉的暮色出了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折身去了穆家的祠堂。

她取过香,上香之后,跪在祠堂各位长辈的牌位前,一跪就是一晚上。

直到天蒙蒙亮,俞子美早起听说后才到祠堂将她拉起来。

昨晚她听下人说穆栀回了府,用了晚膳便放心地睡下了,谁知道她搁这儿跪了一整夜!

“怎么了这是?”俞子美拉着穆栀,柔声地关心到。

俞子美一开口,穆栀又“咚”的一声跪下了地,昨晚总归是跪在软垫子上的,现在是实打实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奶奶,孙女不孝,让穆家蒙辱,还让奶奶一而再再而三受委屈。”

“傻孩子,这事如何能怪你?”俞子美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伸手去扶穆栀,“你才是最委屈的人,奶奶没事,奶奶气,也是因为心疼你,又怎会舍得怪你?地上凉,快起来。”

如果不怪她?

如果不是她,穆家又怎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到流言的风口。

如果不是她两年前多的懦弱和逃避,又怎么出现现在宋锡初和杜秀蓉的事,又怎么会出现他们上门羞辱穆家的事……

穆栀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俞子美的苍老的手,依旧跪着,仰着头望着奶奶历经岁月风霜的脸,满脸的坚定,“奶奶,我想好了,从今日起,我跟您学习,让慢慢接手穆家的生意吧!”

她在这里,跪了一夜,也想了一整夜。

想的时间很长,也足够让她清醒,足够让她想得明白,想得透彻。

逃避是最最不可取的法子,以前的她取了下下策,这么多事足够让她看清明白。

自己受欺,远没有家人因为自己受辱来得火烧火燎的难受。

要想不被欺负,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受委屈,不受伤害,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从前的她,是在奶奶哥哥们的保护下张扬……

现在的她,不再是个孩子,是时候长大了!

她要让自己变强,成为可以守护穆家,保护家人的人!

“你……说什么?”俞子美浑浊的眼睛闪了闪,有些不确定地问到。

“我想跟您学做生意!”穆栀望着俞子美的眼睛,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因为自古都是男人在外,女人处内。俞子美当时接管穆家,实属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强撑。

末了,穆栀加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俞子美连连点头,脸上都是欣喜。

毕竟这穆邵卿和穆邵礼,两人都是各种排斥接管穆家生意,先前她让穆栀出国留学修经济学想的也是左不过让穆栀回来继承穆家的家业,但看在她一直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想着她还能撑几年,也没有特别的逼她。

虽说她现在主动是因为受宋家的事影响,但谁能说得清这不失为一件好事呢。

“来,快起来。”俞子美扶着穆栀起来,“先休息好,养精蓄锐,奶奶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说着,她拉着穆栀去了膳厅。

刚好穆邵卿和穆邵礼也起来了,刚好差不多平时这个点用早膳。

听到俞子美说,穆栀决定先放缓学业,接触生意之后再补上的消息,穆邵卿和穆邵礼两兄弟闻言皆是眉心一拧。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吃粥的穆栀望过去,张了张嘴,最后又都将话咽了回去,满腹心思地用完早餐。

吃过饭,俞子美便叫穆栀先回房间睡觉去,说等她睡饱了再到书房找她,给穆栀从最简单的开始讲。

其实穆栀这熬了一夜,倒过了疲惫的那个劲儿,但俞子美让她休息,她自然要听话的。

她琢磨着一会儿回房间,要不做点其他的,差不多了就去书房找奶奶。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房间走,低垂着眉推开门。

门一打开,便见贵妃榻上躺着一个人,因着男人身形有些高大,在贵妃榻上稍微显得有点委屈。

穆栀愣了一下,连忙跨进房间把门关上。

对上男人眼底有些疲惫淡淡的乌青,她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在这儿?”

即便这不是第一次她推开门,蔚擎便在她的房间里,但总归她还是不适应的。

蔚擎看到穆栀回房间,倏地起身,三两步走到穆栀跟前。

吓得穆栀后退了一步,才发觉背已经抵上了门,“你干嘛?”

蔚擎立在她跟前,长臂一审,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只见他脸色阴沉,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嗓音带着几分清晨的清寒,“昨晚,去哪儿了?”

他整个身影罩下来,穆栀呼吸微窒,颤着羽睫,莫名没骨气地小声道,“就……就在家里啊。”

“昨日不到亥时我便在这儿了。”

他在这儿等了她一整夜,却不见她回房。她竟跟他说就在家里,蔚擎凝着穆栀的眼睛,想看她如何回答,若是骗他……

闻言,穆栀的眼神闪了闪,微微别开脸,没有看蔚擎的眼睛,也没有隐瞒,“昨晚……我在祠堂。”

祠堂?

蔚擎面色一凝。

在他的印象和记忆里,只有犯错后受罚才会去祠堂呆一夜。他垂眸,目光落在穆栀眼底的浅浅乌青,一瞬间有些心疼。

语气不由得便柔了下来,“他们罚你了?”

“没。”穆栀扯了扯唇角,“就……我自己去祠堂思过而已。”

听到穆栀没有受罚,蔚擎的神色才松了下来,不过听见后面,松开的眉又紧了一下。

看来这次的事,比他想象中的对她影响还要大。

他收回一只手,伸手食指点了点她眼底的乌青,疼惜地问了一句,“累不累?”

蔚擎的手指带了点冰凉,凉意顺着肌肤蔓延,引得她心头也一痒。

“还好。”她压下心底的异样,抬手拂开蔚擎的手,从他怀里钻出去,背对着他,“天已经亮开了,你先回去吧。”

这大白天的,蔚擎要是再不走,这穆府白日里四处都有下人忙活,外面的巷子虽然少有人来,但总归偶尔还是又路人的。

蔚擎等在这里,一个是因为昨天在婚礼上听她说跟宋锡初婚约早就解除的事,一个是担心她,既然她没事,便也没有打算多做停留,“好。”

“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转身便准备拉门出去。

谁知手刚碰到门把手,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姐,水打好了。”

闻声,屋内的两人同时蓦地转身,看向对方,然后十分默契一直地朝里间去。

一个是往衣柜里转,一个是把人往衣柜子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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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不来柜子的二爷

这边穆栀刚把蔚擎塞进柜子,那厢青鸽便带着人推开了门。

进门没有见到穆栀,便进里间来寻,穆栀反手就把柜子门“啪”地一下关上,同时听见柜子里传来低低的一声闷哼。

“小姐?”青鸽看着穆栀放在柜子门上的手,疑惑地唤了一声。

注意的青鸽的眼神,穆栀笑了笑说:“先前的睡衣穿着感觉有点不舒服,想换一件。”

闻言青鸽恍然,立马上前,“小姐先去洗漱,我帮你找吧。”

“不用!”眼看青鸽的手都碰到柜子环把手了,穆栀又一掌撑在柜子门上,压住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去帮我把书桌收拾一下吧。”

穆栀的反应有些大,惊得青鸽有些微愣,缓了两秒后才讷讷收回自己的手,应到,“好。”

等青鸽出去外间,穆栀看了看才拉开柜子。

柜子刚拉开,便见一只大手握着一条真丝睡裙递了出来。

她眉角抽了抽,对上男人挑起的长眉,瞪了他一眼,攥过睡裙,狠狠地把门甩上。

听见柜子里的一声倒抽气,穆栀才稍微畅快地勾了勾唇角。

她把睡裙扔在床上,拨开珠帘出外间去。

青鸽将帕子润湿,拧到半干递给她,见她依旧穿着那白衬底衣,轻轻地“咦”了一声,但也没有多做发问。

等穆栀简单地洗漱后,青鸽才收拾东西带着下人退出了房。

穆栀在门后等了一会儿,确定她走开后,才转身进里间。

拉开柜门,对上眼的便是额头发红,琥珀色眸子里溢着丝丝委屈的蔚擎,穆栀忍不住弯唇一笑。

“你……”男人拧眉,启唇。

刚说一个字,脚都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来,便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穆栀应了一声门,“谁啊?”

“我啊,小妹!”穆邵礼站在门外,刚敲了两下门,便伸手推门,掌心已经贴在了门框上,“我自己进来了啊!”

随即外间传来“嘎吱”的开门声,下意识的穆栀“哐”地一声关上柜子的门。

她刚转身,收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便见穆邵礼已经走了进来,看到穆栀站在那儿,“站柜子跟前作甚?”

见穆邵礼的目光落在了柜子上,穆栀感觉心跳加速了好几下,讪讪道,“我拿件睡衣。”

穆邵礼点点头,收回目光。

余光扫过床上,又倏地把视线转回了穆栀身上和她身后的柜子,指着床上的睡衣,“这不是睡衣么?”

“哦。”穆栀简直有些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可能是方才青鸽帮我找的吧,我没注意。”

“你啊!”穆邵礼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语气里满是宠溺。

他望着自己的妹妹,看了看,才发现她好像是真的长大了,已经能到自己胸膛了。

穆邵礼眼底的笑意散去,嫌少凝重的神情,他拧着眉,沉着嗓音,“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若是不愿意,二哥我……”

“我愿意。”穆栀打断穆邵礼的话,斩钉截铁。

虽然穆邵礼还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清楚他要问什么。

穆栀看着自家二哥的神情,有担忧,有无奈,有疼惜,有懊恼,有自责,还有丝丝她不太明白的不满和厌恶。

“二哥,我愿意的,也是自愿的。”穆栀看着穆邵礼的眼,一字一顿回答。

“可是你……”穆邵礼顿了顿,又改口,“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毕竟还有大伯家不是么?就算他们不住在陵城,倘若奶奶放权,大伯他们立马隔天就回来了。比起我们,继承家业大伯更乐意了不是吗?你还小,不用把所有的担子往自己身上扛。”

“二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既然我在英国修的就是经济学,总要学以致用的不是?”穆栀笑了笑,耸肩说到,“何况……如果奶奶把家业传给大伯,就传给大伯嘛,就当让我长长见识咯。倘若奶奶不让大伯接管家业,我从现在开始学习接触,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好嘛。”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你小妹我昨晚上可是在祠堂跪了一夜,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休息,睡会儿嘛?”穆栀故意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瞪着穆邵礼。

一见这模样,穆邵礼便说不下去了。

心立马软下来,点头,“好吧,既然你想得清楚明白,二哥就不打扰你了,你先睡觉。等起来,二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

穆邵礼抬手揉了揉穆栀的小脑袋,转身离开。

看着穆邵礼的的背影,莫名的,穆栀感觉有一种沉重的落寞。

穆邵礼出门去,转过身拉上了门。

穆栀还站在原地回味他那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什么感觉的背影,但是却能感觉到一种酸涩。

愣了好几秒,她回过神,才想起蔚擎还在柜子里。

她抬手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眶,捏着袖子擦了擦,确定看不出,然后才转回身,走到柜子前,把柜门拉开。

撞入眼帘的是蔚擎那张有些心累的脸,看着她无奈又郁闷。

看着他有些吃瘪的模样,突然穆栀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轻轻地笑了一声。

见她笑,蔚擎的神色更黑了几许。

见状,穆栀立马敛起神情,看着这柜子,再看看他有些憋屈的身体,有些讨好道,“好了,对不起嘛,让二爷受苦了。”

蔚擎扬眉,算是对她的讨好受用。

脚刚抬起,迈出柜子底沿,还没落地,便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

闻声,两人身体同时一僵,对视一眼。

穆栀弱弱地应了一声,“谁啊?”

“我。”嗓音低沉,说话简洁明了。

穆栀讪讪地看向蔚擎,只见男人,嘴角抽搐,眉梢抽搐,不待穆栀反应,便先一步退回了脚,自己伸手把柜子门关上。

穆栀看着还轻微晃动的柜子门的手环,脑海中又浮现起关上门前,蔚擎那生无可恋的脸,不禁失笑。

叹了一口气,才转身出了外间,让穆邵卿进屋来。

而从昨晚上一直在穆宅院墙外的百福,在车上趴在方向盘上睡了一整夜后,被早晨的清寒冻醒,打了个哆嗦,又下车练了一套拳法才缓过劲儿来。

可眼看太阳都升起来了,也不见自家主子出来。

平日里都是早早被赶出来了,今儿咋过了一晚上都还没出来,难道是……成了?

思及此,百福那是又喜又忧。

而被他此时惦记的主子,正在狭窄的衣柜子里腰酸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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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还要我喂你不成

穆邵卿待的时间,比青鸽和穆邵礼谁都要长。

大概还是寡言的穆邵卿第一次跟穆栀推心置腹地说这么久的想法。

他跟穆栀聊了很久,甚至聊了她小时候最欢喜的自由自在,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说出了那句话。

“小栀,别怕,明天大哥便申请离开军校回家来。有大哥在,不用你受累。”

穆栀直到,穆邵卿说出这句话,一定是纠结挣扎了好久好久的。

不然,即便是一次次的跟奶奶抗争,也要坚持在军校,一坚持就是五年。

她大哥啊,哪里都好,即便有时候像小老头一般严肃都好。只是他这个人呀,总是太过于有责任心,总是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穆栀有时候就在想,在这五年的日日夜夜里,他是不是一稍微有空闲就陷在责任和梦想的旋涡中。不知道他有没有很多次,沉溺其间抓不到救命的稻草?

等穆邵卿离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穆栀送穆邵卿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和已经忙碌起来的下人,心知,今天白日蔚擎是出不去了。

虽然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敲门了,但穆栀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门落下了栓。

转身进入里间,拉开衣柜子的门,看着生无可恋的蔚擎,本来是想笑的,可是看着他在这小柜子里憋屈的模样,又想着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小时,一时心疼就在心间泛开。

她微微低着头,睁大眼眸望着男人,伸过手准备去扶他。

谁知他纹丝不动。

“怎么了?”穆栀疑惑地问到。

“我怕找穆小姐的人太多,出去也要进来,索性不废那力气了。”

穆栀这是第一次听到蔚擎这类似小孩子不满中带着抱怨,还有点小脾气的话,一时间竟觉得他有些可爱。

本来也是自己理亏,她讪讪道,“不会了,我落栓了,旁人也进不来了,你……”

穆栀上下扫了他一眼,“出来吧。”

男人挑眉,拂开她的手,扶着柜门钻出来。

终于在天地间站直,骨头都有轻微的响动,他才感觉一阵畅快。

余光扫过穆栀看着他有些自责的神情,伸胳膊的手顺势在她脑袋上搙了一把,才道,“行了,我走了。”

说完,他便抬脚朝外间走去。

虽然蔚擎的动作,穆邵卿和穆邵礼也会对她做,但突然蔚擎这样对她,愣是让穆栀呆了许久。

等她反应过来,蔚擎已经走到了外间,她心下一惊,立马追过去,在蔚擎走到门口时,横生挡了过去,背抵着门,面对蔚擎,拦住了蔚擎。

蔚擎扬眉,突然凑近,气息扑洒在穆栀脸颊,“舍不得我走?”

穆栀也不知道是那呼吸太过温热,还是因为那“舍不得”三个字太过烙耳根子,脸颊立马升起了红霞。

她抿了抿唇瓣,红霞绯色,唇瓣莹润,“就……就……”

穆栀颤着睫毛,像是合欢花的花尾一下一下扫在男人的心上,糯糯地说了两个字后,突然睁大双眼,扬了扬下巴,朝钟表方向递过去。

蔚擎顺着望过去,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九点五十七了,耳边响起穆栀小声的解释,“现在这个时间,家里四处都有人,你这样出去……”

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都懂。

如果蔚擎这个时候出去,被撞见的几率可以说很大了,白天又不比得晚上,可以借着夜色藏身。

若是叫人发现青社二爷在穆宅后院,且先不说又会流传出她穆栀的什么风言风语,一个青社一个穆家,两个扯在了一起,又是不同的风向。

而且青社说到底还是个帮派,处境还是比较有争议的,如果因为她,把穆家卷入争议风尖就跟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蔚擎了然,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穆栀,许久后,“啧”了一身,直起身,“昨晚亥时,到现在多久,中间,我给你塞柜子里……时长多少?”

这不问还好,一问,穆栀就更心虚了。

“那个……这个……”她咬着唇望着蔚擎,最后梗着脖子小声地嘟哝,“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听见这小没良心的这么说,蔚擎简直要气结。

若是放平时,如果没有等到穆栀,他可能就回去了。

可不是昨日刚在宋公馆闹了那么一出,他有些担心,一直等不到她回来,便没有放心走。

他担心了她一整夜,她倒好了!

伸出手指头便抵在她的额头,戳了一下又戳,真是恨得牙痒痒。

谁知话到嘴边,还没有说出口,便听见“咕噜”一声从腹部传出。

闻声,穆栀惊愕瞪大双眼。

她看了看蔚擎的脸,再看了看他的肚子,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只见他面色如常,甚至眉梢还往上挑了两分,“怪谁?”

那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若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在这里挨着?

穆栀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抿着唇,心虚地鼓了鼓腮帮子,“你在房间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穆栀便倏地转身,拉开门逃一般地钻出房间,然后迅速地转身拉上门。

在门掩上的前一秒,为去那个看着穆栀红着小脸,低垂着眉眼不看他的神情,失笑摇头。

这小家伙,总是不禁逗弄。

穆栀去了一趟厨房,叫人煮了一碗面条。

但她早上吃了饭,厨子以为她只是没吃多少,穆家每日做膳食都是按照几人的饭量做的,尽可能不做太多,所以厨子便按照她的饭量少一点给她下了一小碗面。

穆栀看了那食量,想着蔚擎一个男人,应该不够吃,离开的时候端着托盘,还顺了两份点心酥。

所幸平日里她看书或者练习小提琴的时候,也会吃点小点心,厨房的人以为她是省得待会儿又叫人过来拿,便自己先端过去了,不以为意。

回到房间,蔚擎又躺回了她平时喜欢的贵妃榻。

她想着,还好进门的是自己,若不然……

立马,穆栀把吃食放下,没好气地瞪过去,“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躺在正中央,要是旁人进来,一眼便瞧见你!”

蔚擎坐起身,才淡淡道,“你的脚步声,与旁人不同。”

闻言,穆栀耳廓又升起一阵恼人的热意。

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瞪着男人憋出一句,“看我作甚,还要我喂你不成?”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见男人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就这样坐着望着她,像是就等着她喂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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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己也觉得邪乎

因为蔚擎在房间,穆栀也不好太早去书房找俞子美。

一旦她过去,青鸽便会带人进屋打扫整理房间,蔚擎在里面可以说是无处遁形了。

于是她便一直关着门假装睡觉。

蔚擎吃饭的时候是在外间,他总是三言两语便让她不是红了眼就红了脸,最终气得转身进了里间。

她顺势躺在床上,透过珠帘远远地望了一眼男人吃东西的侧影。

慢条斯理的,跟他的外形和气质很是不搭,却又觉不出哪里不搭,看久了还有几分赏心悦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是假装一下的,谁知竟还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黄昏了。

夕阳西下,天光渐渐暗了下来,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屋内一片昏暗。

撑着身体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意识模糊地朝外间望过去。

珠帘静止地垂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在珠帘上轻轻折射,有一种淡淡的,静静的美好。

再望过去,桌上摆着空碗和点心盘子。

穆栀才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先前蔚擎还在,她倏地起身,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男人的身影。

她折身走回桌前,见面碗吃得很感激,汤都不剩,筷子工整地摆在旁边,她顺走的点心,盘子里分别都只少了一块,看来那碗面确实不怎么够,所以尝了尝点心,可能发现都不是他喜欢的口味,索性放弃。

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动了动侧着睡有些发酸的肩,然后回到里间穿好鞋,才收拾了这碗筷,打开门端着去了厨房。

厨子见到她,笑着跟她问好,然后笑道,“小姐你这是踩着时间来的么?晚饭刚做好。”

“哪有。”穆栀“嘻嘻”笑了一声,“我是闻着味儿来的。”

厨子在穆家好些年了,也算是看着穆栀长大的,虽然还是有主仆之分,但比其他的多了几分亲近。

“这些都是今晚的晚饭吗?”穆栀指着一旁托盘里准备的菜色,“我端出去吧?”

“行啊!”厨子朗声应到,“还有一个汤,小姐先端去,稍后便做好。”

穆栀点头,端饭菜的时候,伸手想偷尝一口来着,被厨子反手拍了一下手背,刚不满地瞪过去,嘴里便被塞了一块肉。

于是她美滋滋地端着吃食去膳厅了。

刚跨进膳厅的门槛,便见青鸽一脸慌张地跟坐在桌前的俞子美说,“小姐不见了!”

“谁不见了?”穆栀顺口就接了一句。

“囡囡?”

“小姐?”

俞子美和青鸽两人异口同声。

若是放到平日里,穆栀没事儿溜出去玩儿,不见了也正常。

但毕竟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所以不管是俞子美他们,还是青鸽他们下人对穆栀的事都有些敏感的。

“怎么了?”对上两人异样的神情,穆栀疑惑问到。

“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俞子美,她摇了摇头,伸手手旁穆栀的碗筷移了移,让她坐下,“睡好了吗?”

“嗯。”穆栀点了点头,拿起俞子美的碗,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到她手旁,“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跟奶奶去书房。”

末了,又“嘻嘻”加了一句,“奶奶可不要嫌我笨喏。”

俞子美掩住有些哽咽的嗓音,连连说了几声“不会”。

席间,几人都很沉默,比平时少了几分欢脱,多了几分沉重,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晚上,穆栀跟俞子美去了书房。

俞子美没有跟她讲太多太深的东西,只是叫人搬了好几摞账册分类排列好。

然后跟她讲,哪些账册是什么生意的,在那类生意里哪些是在城东,哪些在城西,哪些又是好地段的铺子等。

穆栀看着这桌案上排满的整整齐齐的一摞一摞的账册,一边听着俞子美的讲解,有种太阳穴突突突跳的感觉。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穆家竟有这么多商铺和产业。

在书房里,两人一谈就是两个时辰,差不多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穆栀先扶着俞子美回了厢房,跟桂馨姨一起伺候她歇下,才离开。

路过书房,想了想,她又进门抱了一摞账册回了闺房。

她记得俞子美跟她说过,这一摞是城郊租地的账册,比起城里的店铺,什么原料,做工,卖价,成本要简单许多。

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她可以选择从最小的啃,也总能像奶奶一样厉害的。

穆栀念的是经济学,也偶尔知道跟俞子美去过几次饭局,大概了解一下生意,但从来没有看过账册。

这刚翻两页,便开始哈欠连篇了。

再侧目看着手边堆着的,到肩那么高的账册,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脸,叫青鸽再泡一壶浓茶来。

眼看夜深,青鸽坐在旁边都开始打盹,穆栀也不忍心让她跟自己一起熬着,便借口说白日里睡太多,让她先去歇着。

等青鸽休息后,穆栀喝光了一壶浓茶,还去如厕了三四次,还是看着想困。

最后去翻了咖啡豆出来,煮了一大杯咖啡,才撑着又看了半册。

丑时。

蔚擎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往里间床榻望过去,见上面的被衾工工整整地摞着,床单平整无痕。

浓眉拧起,又去何处了?

她转身准备去软塌的地方等她一会儿,却刚转过身,便看见对面桌案上,橘黄色的台灯洒下暖色的光,晕开在那趴在桌前的小脑袋上。

他放缓了步子上前,走到跟前才看清穆栀旁边那一摞是什么东西,伸出手指拈着翻了两页。

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放着一壶茶,茶杯里还有点茶水垫底儿;旁边是一杯大杯的咖啡,也只剩下杯底儿的咖啡,因着已经过了许久,白色的杯壁有了圈圈的咖啡渍。

对着书桌的窗户外吹进来一阵凉风,桌上的人儿本能性缩了缩脖子。

蔚擎轻轻叹息了一声,弯腰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有人动穆栀,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抬眸看了一眼蔚擎,还迷瞪地拧眉嘟了嘟嘴,“怎么做个梦,你都还在?”

闻言,男人的唇角微弯,将她轻轻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头枕着枕头,穆栀便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然后小脸蛋在枕头上蹭了蹭,才翘起嘴角睡了过去。

他站在床前,看着小家伙的模样,眸色染上几分柔和。

蔚擎叹了一口气,伸手给穆栀把鞋子脱下来,弯腰整齐地摆在床榻前。

男人自己也觉得邪乎,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小家伙哪里好到够他这么偷偷摸摸做贼似的。

他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儿,自己也没想个明白。

倒是行动十分自觉地给她盖上被子,折身到书桌前,看着那穆栀还没看完的账册,和她用空白本子写的笔记和要点。

字倒是很好看,娟秀中又不失力度。

就是要点没有什么可用性。

翌日。

穆栀醒来,揉了揉眼睛,清醒一半后才怔了一下,她怎么到床上来了?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穿好鞋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外走去,刚好青鸽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洗漱。

她刚想开口问是不是青鸽后来是不是谁进来抱她到床上了,便见青鸽笑着说,“我还以为小姐得趴在桌上睡觉,还琢磨着若是小姐不回床上睡觉,要不要叫大少爷或者二少爷来抱小姐呢。没想到,小姐知道困了就上床睡了。”

听青鸽这么一说,穆栀便清楚不是大哥二哥了,既然青鸽也不清楚,那许是蔚擎了?

穆栀一边擦着脸,一边想着昨晚好像是看见蔚擎了,所以那……不是梦?

用过早饭,穆栀回房整理那账册,准备抱回俞子美书房,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准备问问清楚。

毕竟,理论上的东西,跟实际操作,确实有很大的出入。

拿过自己做笔记的本子,便见上面多了两页的字,字虽然小,但遒劲有力。

她细细地翻看了一番,发现看完之后,自己的疑惑和不懂的地方,豁然开朗。

穆栀还惊奇的发现,除了笔记本上的字多了以外,桌上的账册看起来都不曾动过的样子,甚至……连她睡觉前看的账册,还是她看的那一页。

可是蔚擎给她做的笔记,定是看了账册才能写得出的。

他竟然能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还原到没动过的模样,简直……无法言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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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也是要脸面的

一连数日。

穆栀都在家里恶补,从最基础的收租账册开始看,然后再慢慢地接触铺子,再接触合作……

穆家所涉及的产业和涉及的国外工厂的合作,比她想象中的远要广得多。

不过好在,她修的专业就是这类相关蟹壳,从小也算得上耳濡目染,又加上脑瓜子还算灵活,前面虽然费劲许多,不过在慢慢接触后,特别是蔚擎的帮助下,可以算是上手得很快。

就连俞子美面对穆栀这种进步的速度,和一些管理的观念想法,都不由得欣慰点头。

毕竟俞子美也是一个传统的女人,若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打理穆家生意。

虽然也不觉得女人比男人差了,但骨子里还是觉得由男人继承家业更好。

只不过穆家这两兄弟,一人一心在军校,一人一心风流,都无心生意。

原本让穆栀学经济,说让她打理生意,也是因为想着两个哥哥舍不得她受苦,最终还是会有一个回来继承家业的,谁知道真演变成穆栀来接管生意。

如今看来,既然两个混小子不愿意,这孙女打理生意起来也还算顺手,且先这样走着看着罢!总比兄妹三人没有一个愿意接管的好。

等穆栀把各类账册都看得,懂得差不多了,俞子美便开始安排她任务,先去不同的郊外租地,去不同的铺子视察,告诉她,光看账册数据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实地去体会,才能够把生意变得更好。

这些年,穆栀也可以说是学得了穆邵礼那吊儿郎当过日子的真传,除了刚开始接触建筑学那一块儿特别上心外,对什么都是都随心随性,不是那么在意。

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主动以及努力的去做一件事了。

先去郊外看了一趟田地,路过洛玉阁,想着昨晚刚好看了这铺子的账册,便让司机停一停,上去看看。

洛玉阁是穆家开得比较早的首饰店了,分上下两楼,楼上里面的翡翠玉石都算得上是上乘的,卖的款式不多,一个月就才出那么几款。

因为材质上乘,款式又新潮好看还稀少,是以虽然都可以进来看,但无形之间就把顾客的范围放到了上层人士。

一般出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

不过楼下也有些稍微中等的饰品,不至于显得顾客太过专一。

在楼下转了一圈,看柜台的店员态度和仪态都还不错,柜里的饰品也都符合洛玉阁的牌子,顾客也看得不错,就在她转的时间里,就做了四单了。

她了解了一下那四单的顾客,分别买的是哪类饰品,还问了一下顾客的大概身份和年龄层,对顾客的购买分类了一下,觉着楼下可以再专门做两个专柜针对女学生和女员工两个人群。

毕竟这两个人群,前者家境可以消费得起,后者自己有消费底气,女人又是天生的购物群体。恩,回去可以跟奶奶商量商量。

她一边想着一边转上了二楼。

相比楼下,二楼的人就少了很多,就有那么三四个富太太或者姨太太在,都是店员一对一的专门服务的。

“姐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从角落处传过来,穆栀闻声皱了皱眉。

闻声望过去,果然,是杜秀蓉和杜秀兰两姐妹。

“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一旁的店员上前微笑着询问。

穆栀也不太喜欢首饰这些东西,有需要也都是洛玉阁的掌柜直接拿到家里让她选的,所以基本没来过洛玉阁。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就随便看看。”

同样听到她声音的杜家两姐妹,立马转过头来,见是穆栀,杜秀蓉先是脸色一白,随即大婚日上的羞辱感便涌上心头。

虽然她气得很,怨得很,但杜秀蓉不是个会主动找事的人,正纠结怎么去面对穆栀,杜秀兰就已经迎了上去,“哟!这不是穆小姐嘛?”

杜秀兰勾唇轻笑着,看了一眼刚被穆栀拒绝的店员,以为她也同自己一样因为零用钱不够,所以买不起,故意挑衅,“穆小姐也来看首饰么?”

看杜秀兰那眼神,穆栀就知道她想奚落自己了,也没有反驳否认,而是微微颔首。

看首饰店的首饰,差不多,也算得上视察的一部分。

“正巧了,我和姐姐也在看首饰。”杜秀兰微微往后一侧,露出杜秀蓉,还有柜台上摆着的几款首饰。

店里的几位其他顾客,对穆栀不是很熟悉,毕竟她也今年才回国,虽然说今年她的名字倒是在陵城响亮,不过没怎么见过真人,所以她刚进了的时候并没有认得出。

不过这杜家两姐妹吧,说出名也不出名,说不出名倒是两人一人爱出风头一人假装不爱出风头却风头更甚,又加上这那风头更甚的不才嫁进宋家么,两人一进门就认出来了。

现在一听“穆小姐”,八卦的女人立马眼睛一亮,只觉那首饰都不如跟前的好戏好看。

见穆栀的视线扫过,在那饰品上稍作停留,杜秀蓉理了理心绪,也迎着穆栀,抬头挺胸,倒是柔婉一笑,语气中有些埋怨,“我都说了我不用的,不过锡初说不行,非让我来看看。”

此话一出,旁边的富家女人们看好戏的心更是雀跃了。

这不就是新欢遇上旧爱么?

“是呢。”穆栀也不恼,反正对她这种说话绵里带针也习惯了,她又不是不清楚,只是学不来而已。

不过呢……伸手就打笑脸人这事儿她也做得挺习惯的,“毕竟杜家顶多算个小门小户,洛玉阁二楼的东西,也不是想买就买的,自然是没法用的。宋锡初让你来买也正常,毕竟宋家也是要脸面的。”

这已经不是委婉地嫌弃杜家太穷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富家太太,忍不住小声噗嗤轻笑,气得杜秀蓉满脸通红恼意,却只得指着穆栀说不出半句话来,“你……”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买不起,也见不得我们买!”杜秀兰姐妹情深地站到杜秀蓉跟前,指着穆栀道,“我姐姐现在是宋家大少奶奶,你嫉妒羡慕也没用!”

穆栀淡淡地“哦”了一声,冷笑了一声,“杜小姐,麻烦你带点脑子。嫉妒羡慕?是嫉妒她可以继承宋家的家产,还是羡慕他未婚先孕还先流了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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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有客人争执,掌柜立马闻风赶过来,看到穆栀,是识得她的,立马恭敬打招呼,“小姐。”

穆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道,“把那两位看过的饰品都拿出来。”

闻言,掌柜立马让人赶紧取出来,在柜前摆好。

“你做什么?”杜秀兰见穆栀走上前,伸手去拿方才她看上的一对耳坠子,立马上前连耳坠子带盒子夺过,“这是我和姐姐方才看好的,就算是买东西也是我们先到的!”

杜秀蓉被方才穆栀字字戳心的话恼得无地自容,看着房间内嘲笑轻蔑的眼神,只想挖个洞钻进去,赶紧离开,伸手想拉杜秀兰离开,却偏偏杜秀兰像是跟穆栀较劲上了,怎么也拉不动。

穆栀看了她一眼,没有动,只是微微屈指收回了手,不予理会,下巴微扬,吩咐到,“这两位小姐看过的饰品,全都半价处理,然后以购买者的名义把钱捐给城郊的善堂。”

“是。”掌柜的立马点头,就算这是亏的生意,但毕竟穆栀才是主子,最近俞子美在不断地把生意交到面前这位小姐上,吩咐理当遵从。

朝旁边的店员使了个眼色,店员立马上前走到杜秀兰跟前,“这位小姐,请您放下这个耳坠子。”

“凭什么!这耳坠子是我先看上的,我要买了!”说完后,她想起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便转过身看向杜秀蓉,“对吧姐姐!”

穆栀偏了偏头,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就凭洛玉阁是我穆家的铺子。”

末了,对上杜秀兰震惊和杜秀蓉无地自容的神情,穆栀还轻轻地又添了两个字,“够么?”

店里的富太太一听,立马都上前来,都不仔细看那几样饰品了,一人拿两样都说包起来。

多好啊,洛玉阁的饰品本就是不错的,何况便宜一半,还能用自己的名义挂个善举,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不想错过。

富家太太们,一边付账一边夸着恭维穆栀的话,“穆小姐真是菩萨心肠!顶好的姑娘啊!”

“是啊,我们啊还没见过像穆小姐这么大度的人呢!”

“一直听说穆小姐美丽大方,今日一见,那都还说差了,这明明是沉鱼落雁嘛!”

“果然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DE呢!”

这些奉承话,穆栀也就听听,不过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朝几人含笑点了点头。

转头,看着已经被杜秀蓉拉着走到门口的杜秀兰两人,故意朗声,“对了,吩咐下去,方才那两位小姐,你们可认清了,倘若经后叫我知道谁卖了洛玉阁的东西给她们,便自己回家罢!”

“是。”掌柜的立马应下,其他的店员也立马连连点头,有的还立马扭头朝两人看了过去,生怕以后认错了,丢了饭碗。

走到门口的杜秀兰一听,折身就气冲冲地走回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秀蓉涨红着脸,伸手拉杜秀兰,却被杜秀兰打开了手。

穆栀挑眉,没有看杜秀兰,而是把目光落在杜秀蓉脸上,“杜小姐,哦不,宋家大少奶奶,我记得在您婚礼上,我说得很清楚。”

“以后啊,在陵城请您绕开我走,我这个人没什么好脾气,对你更是没什么好心情,自然是见你一次,撒一次气的。我不去寻你,你偏生往我跟前凑,你说,我拿你撒气,你不怪你自己,还能怪得了谁?”

话落,穆栀莞尔一笑,“所以啊,以后请您擦亮眼睛,别让我再碰到你。不然……”

说到一半,穆栀便顿住了。

转身,再也不看气得小脸一白一红的两人,而是微笑着,仪态得体地跟几位富家太太说,“真是感谢各位对洛玉阁的照顾,待会儿我便差人去善堂以各位的名义捐资,要是善堂的孩子们知道,一定会感念各位太太和您们家人的恩情的。”

然后吩咐掌柜的,“记一下几位太太的地址和家中电话,若是洛玉阁出了新品,务必叫人优先通知几位太太。”

“哎唷!还是穆小姐想得周到!”

“是啊,穆小姐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可人儿喏!不像某些人空有一张脸皮。”

“可不是,穆小姐,跟你说啊,对上有些狐媚子啊,不用在意什么礼仪礼节,根本没什么用的,就要不客气,那些人啊,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穆小姐不知道,我先生啊是个女儿奴,最近我小女儿生日,正愁不知什么合女儿心意,听说她偏爱洛玉阁的东西,正巧了,赶上穆小姐这大方,想来我女儿和先生啊,定是很满意的。”

“对的呀!我那大姑姐,前些日子就想来洛玉阁买对耳坠子,要是叫她看见,定是会很开心的。”

“哎!要不穆小姐有时间,我们一起请你吃个饭吧!就冲这今日的缘分,我们也得好好答谢答谢你。若不然,穆小姐菩萨心肠,下次穆小姐去善堂的时候,叫上我们一起?”

“各位太太若是不嫌弃穆栀年纪太小不懂事,那自然是穆栀的荣幸。”

又应付了一会儿几位太太,穆栀才到洛玉阁后堂。

刚坐下喝了两口茶,突然想到什么,便叫人拿来几位太太的登记记录。

翻了翻,递给店员。“以她们和洛玉阁的名义捐善,立刻差人去办了。”

顿了顿,又吩咐到,“顺便查一下这几位太太的先生都是什么身份,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如果可以,家中其他人员包括孩子做什么的,查清楚后,把资料送到穆宅给我。”

有时候,一个由头,可以办很多事的。

这是奶奶教她的,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去这样做,但是她知道,以后她也许会经常这么做。

虽然她不喜欢这样,但她清楚,从她决定接触穆家生意开始,就注定他要做不止是这一样的她不喜欢的事,以后还会有很多。

郊外。

日头有些大,蔚擎叫人把摇椅搬回了房间,躺在摇椅上,敞着门,望着那屋檐下的影子缓缓移动。

斟一杯茶,放在鼻尖轻嗅,听着百福跟他汇报穆栀在洛玉阁怎么收拾杜家两姐妹的事。

他没有喝茶,而是放到一旁,双手交叉合十,哼笑一声,“小家伙的利爪子总算是开始挠人了。”

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与骄傲,还带着丝丝的满意纵许。

“对了二爷,艳阳天那边说,穆小姐在那儿定了个雅间。”

“嗯。”蔚擎淡淡地应了一声。

“还订了好些好酒。”

“嗯?”蔚擎的语调微扬,眉梢挑起。

久久没等到百福的后话,蔚擎扬眉开口,“请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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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艳阳天。

“二爷。”

蔚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艳阳天门口的侍者都弯腰行礼。

他颔首,径直而入。

上了二楼,在楼梯口顿住脚步,侧头,“哪间?”

百福立马上前领着蔚擎上前。

到听风筑门口,百福停住,回过身朝蔚擎点了点头。

“外面等着。”

丢下这一句话,蔚擎便推门而入。

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穿着长旗袍的穆栀。

旗袍是如意襟的,领子不高,但还是保守,倒是衬得那颈项弧度优美光洁;兰花面料做的,因着天气有些热了,选的是喇叭倒大袖,又偏向新潮地把腰身收了收。

端庄优雅,又成熟惑人。

特别是大概喝了酒的缘故,双颊酡红,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但坐在旁边的老板,还拿着酒壶给她倒酒,一边倒一边劝着,“穆小姐,这个药材自然不是什么问题,我们今日,主要的是,吃得开心,喝得尽兴。来!再来一杯!”

穆栀知道自己在被灌酒,也想要拒绝,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时在宴会或者其他情况下也有遇到人灌酒的,她都能够轻松地挡掉。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的合作,俞子美跟她说过很重要,这批药材是她们店铺香膏制作的最重要的原料,如果签不下这桩生意,香膏可能就要缺货了。

穆栀第一次发现,当她有底气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完全也不用担心谁是谁。

可是当她对一件事十分的在乎,甚至说有求于人的时候,说一句话都要想了再想。

她偏头看向身旁的纪老板,感觉他的头出现了叠影,也不清楚是自己恍惚了,还是他恍惚了。

“好!”穆栀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可以这么嘴笨,除了这一个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端起酒,感觉到酒洒在了手上,顺着手背流淌而下。

正欲送到嘴边,便被一道力按了回去。

她顺着力道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拧了拧眉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蔚擎?”

穆栀偏着头,双颊绯红,唇瓣因为方才舌尖扫过而莹润,清澈的眸子迷离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清纯又妩媚。

蔚擎顺手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侧头看向端着酒准备跟穆栀干杯的纪老板,凤眸一凛,“纪老板。”

语气微凉。

惊得纪老板拿酒杯的手一抖,酒杯一斜,倒在了桌面,在男人的注视下,又连忙就着袖子擦了擦,“二爷……”

“这酒……”蔚擎垂眸,目光落在那酒上,顿了两秒后,然后问到:“好喝么?”

话落,纪老板手中的酒杯又一抖,又洒了一片酒,连忙又拿着袖子擦干。

垂手之间,袖子扫过手心,都是一片湿漉。

他迅速地看了蔚擎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还……还好。”

蔚擎颔首,搂着靠着他已经开始晕晕乎乎的女人,唇角的笑意渐冷,“喝得尽兴么?”

纪老板,瞄了瞄他放在穆栀身上的手,再听着那字里行间因为为难穆栀说的话,心上那是一下一下的,堆笑抬头,“那个二爷,我……”

“这生意,您看……”

蔚擎用的称呼是“您”,惊得纪老板立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哈着腰,“二爷,您就别折煞我了。您放心……”

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听见蔚擎“嗯”了一声,鼻音上扬,立马改口,“您让穆小姐放心,这单生意,肯定没问题的!”

蔚擎点点头。

纪老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眼便见蔚擎沉着脸看着自己,心又突了一下,“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却见蔚擎不语,只是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在扫了一眼房间。

纪老板才犹如醍醐灌顶,“啊!二爷,我家里还有些事,就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响起冰冷的嗓音,“今晚我出现的事,还望纪老板不用在穆老夫人跟前一一细说。”

闻言,纪老板背心一凉,回过头堆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然后迅速拉开门,几乎是夺门而出。

直到离开房间,纪老板才拍着胸口,算是勉强真的放松下来。

平日里就听说这青社二爷手段极高,今日来看,怕是还低估了他。

今晚他故意为难穆栀的事,其实是穆老夫人特别交代的。

他们纪家和穆家的生意那是十几年的老伙伴了,且不说穆家现在势头一直往上,就是穆家有点事,他也不能做不道德的事。

这穆老夫人为了测试穆栀,故意单方面的给穆栀了许多这桩生意极其重要的暗示,又加上穆栀刚接触生意,不想搞砸,也想做点好成绩出来,便会无形之间形成一种巨大的压力。

而他只不过是把饭局上的事,还算规矩,比较普遍的行为挪到了她跟前。

只能说,虽然穆小姐是挺聪明的,在生意这块确实有很多不错的想法,但总归还是经历太少,所以才这么容易败下阵来,完全掌控不住局面。

不过这青社二爷会出手,倒是他没有料到的。

虽然穆栀醉得不行,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就她开口就直呼其名,也是能勉强看出两人的关系至少熟络的。

不说穆家,至少蔚擎对穆小姐,他不瞎能看得出来有心的。

这样看来,虽然穆家跟宋家没了这亲事,没准能跟青社结合,倒是另一种从来没有想过的场面呢!

啧!

倒是有些意思可以瞧!

纪老板走后,蔚擎才低头,轻轻将穆栀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已经醉得不行的穆栀,手轻轻拍了拍她发热的脸颊,“穆栀?”

“嗯?”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叫自己,她眉心一紧,努力掀开眼皮,可是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一个影子。

她努力想睁大眼睛,往前凑过去。

于是,倏地一下,两人面对面,鼻尖相触,呼吸交缠,唇瓣咫尺之间。

“你是……?”穆栀唇瓣微张,呼吸扑洒而出,混着半浓半浅的酒味。

蔚擎呼吸一窒,像是就在这一秒,也为这酒而沉醉。

垂眸,入眼是那如合欢花般漂亮的羽睫,那轻颤的弧度,像是一下一下地扫在他的心上。

再往下,是她小巧的鼻尖,抽了抽,可爱又有点小调皮的模样,再往下是她粉嫩的唇瓣,如同三月的桃色嫣红,诱人香甜。

喉结滚动,他只微微往下侧了一侧,唇便触碰上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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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送你

“唔……”

一声闷哼从穆栀的喉咙溢出。

接着下一秒,她便伸手将蔚擎推开。

只不过她酒喝得有点多,人也有点恍惚,使不上什么劲儿,推不开男人。

是以,低头便一股脑吐了男人满怀。

蔚擎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吐了满身,还是一个女人。

那一刹那,像是青天一道惊雷炸开,可是他的第一反应竟是眼疾手快伸手扶住眼前的女人。

见她歪着身子又吐了一通,像是畅快了许多。

蔚擎一手扶着穆栀,单手脱了外衫,扔在了吐出的污秽物上,才上前把女人搂在怀里,单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喂到她唇边,灌了大半杯给她漱口。

等她稍微缓过来一点,才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到门口,男人足尖踢了一下门,门便立马被推开。

他抱着穆栀往后让了一步,等门打开后才跨门而出。

守在门口的百福看了一眼被蔚擎抱在怀里软绵绵的穆栀,再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没有了的外衫,不由得乱想,这……这么激烈?这……这么快?

蔚擎走了几步后,顿住脚步,回头斜了百福一眼。

百福感觉背心一凉,才回过神来,连忙跑上前,在男人前面打开蔚擎的房间,进门先开了灯,然后……然后就瞄见蔚擎抱着穆栀进来,把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躺椅上,抬眸扫了一眼愣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的百福,“愣着做什么?”

百福委屈,也很郁结。

他也想知道他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啊?

他这该给主子找件衣服么,可万一马上又要脱呢?

穆栀刚躺下,便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翻涌。

撑着旁边的扶手坐起来,捂着嘴就想吐。

方才那一阵吐,已经让她清醒了不少,捂着嘴扫了一眼房间,干净整洁,根本没有可以吐的地方,最后目光扫过百福,又猛地扫回,落在他斜身后的一个敞口青花瓷瓶上。

“唔……”又是一阵翻涌,穆栀“噌”地一下窜起来,跑过去拿过那敞口青花瓷瓶,一阵猛吐。

那速度,看得百福一愣一愣的,感觉仿若一阵风卷过。

只不过下一秒,那呕吐的声音,那气味直冲脑门,百福下意识也胸口翻涌了一下。

吐得已经没有东西可吐,可是穆栀仍然还想吐,就一阵干呕。

蔚擎在桌上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大手放在她的后背,看着她吐得发白的小脸,一阵心疼。

转头看着面色难看的百福,沉声:“醒酒汤。”

呕得太久,穆栀本来就双腿发软,头脑更晕得厉害,身体忍不住晃了晃,还好蔚擎眼疾手快地揽过,才让她稳住。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眸看着蔚擎,还带着喘,撞入男人担忧的眼神,张了张唇,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问出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就连一桩生意都谈不下来,不仅生意没有谈下来,遇到那样的情况,脸抽身的办法都没有,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是故意欺负你的。”蔚擎伸手把她垂落而下的黏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低声的解释,“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奶奶让他故意各种给你为难,难堪的。”

闻言,穆栀眨巴眨巴眼,望着蔚擎,看着他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回忆着今晚纪老板所做的一切,将所有的所有全部都串起来,想着想着,眼神有些飘忽,又渐渐的清晰,最后“嗤”地一声自嘲,“遇到纪老板我都乱成了这样,要是真在生意场对上,我岂不是更没用。”

话说完,一眨眼,便落下了一滴泪,碎在脸颊滑下。

纪老板今日对她各种为难,处处不着声色地挑刺,她有感觉到。现在蔚擎说出了真相,她才恍然。

可这并不能让她得到安慰,因为她知道,真正的生意场远比这些更难以应对。

至少,纪老板对她是拿捏着分寸的,不越雷池一步。

她不是真的那么天真单纯,如果是真遇到了有心盯上她的人,她恐怕早已成为人的盘中餐了。

那模样,脆弱又无助得不像样。

让蔚擎想起了那晚悬崖下的她,虽没有那么的绝望,可是这次……她不是害怕,不是恐惧,确实自责内疚,如同走在黑夜里失去希望一般,让他来得更心疼。

他长臂一揽,将她搂紧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像是这样能给她支撑,让她可以依靠。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蔚擎的大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抚了抚。

感觉到胸膛的薄衫突然温热,他身体一僵。

怀里的这个女人什么性格,他是知道的。她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像只快乐的小鸟,但在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不到最后崩裂的一刻,她是不会让人触碰到她脆弱的小角落的。

“会更好的。”蔚擎软下嗓音来,低低地开口,“别担心,一切有我。”

“嘎”的一声,门被推开。

像是到了时间,将两人从一个梦境惊醒。

穆栀猛地清醒过来,有些尴尬推开蔚擎,看了一眼他胸前的一片神色,脸颊“唰”地一下绯红。

蠕动了一下嘴唇,刚想说一句对不起,但见百福端着一个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抿唇咽了下去。

蔚擎垂眸看了一眼羞红脸颊的人儿,心下放下了不少,这般红润的脸色,比方才苍白的小脸好看多了。

他招了招手,百福上前,他端过解酒汤递给穆栀。

因为羞赧,穆栀也没问是什么,端过来就喝,那模样,像极了做亏心事的孩子,咕咚咕咚,三两下就喝完了。

抿着水润的唇,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把汤盅递回给百福,朝他扯了扯唇角笑笑,回头跟蔚擎道,“我该回去了。”

“一会儿吧。”身后传来蔚擎的声音。

“不了。”穆栀摇了摇头,“再晚奶奶该担心了。”

“我送你。”

“不了。”几乎是下一秒,拒绝的话便脱口而出。

可能是感觉自己说得太快,反应有些太过了。穆栀抿唇几秒后,复而开口,解释,“被人看见你送我回去不太好。”

蔚擎闻言,怔了一下,微微颔首。

穆栀以为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便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谁知脚刚迈出一步,便感觉身后一道气息扑过来,同时手上一暖。

穆栀惊了一下,缩回手,却没有能从那掌心中抽出。

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不是都说清楚了么?

只见男人薄唇轻扬,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她发懵不明的脸,闪过笑意,握了握掌心的小手,牵着她朝前迈开了步子。

直到穆栀坐上黄包车,晚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耳边还回荡着蔚擎那句“不亲自送你,不放心”,她都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望着拉着黄包车的男人,穆栀只觉脑子一阵嗡响。

她想,今晚的酒真的很烈啊,醉人得很,不然她怎么会觉得从心口蔓延全身,有一种暖洋洋的愉悦?

听说,喝醉了的人,会很快乐。

穆栀想,原来真的是这样。

很多年后,穆栀觉得有好多事都记不大清楚了,但却清晰的记得,这个晚上,那个叫蔚擎的男人,脚踩在青石板上,每一下都沉而又稳,她屏住呼吸,似乎还能听到他轻轻的喘息声。

她坐在车上,感觉到车轱辘压过青石板时微微的颠簸,竟是觉得有几分奇妙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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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黄包车到穆宅门口停下,这一路,风吹在穆栀脸颊,加上从艳阳天离开喝了解酒汤,现在基本清醒差不多了。

蔚擎放下车,转过身伸手去扶穆栀。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门口的青鸽看见穆栀回来,立马冲上来扶她,同时不满地看了一眼蔚擎。

蔚擎换了一身灰扑扑的外衫,戴了一个草帽,脖子系着方巾,低头埋下,遮住半张脸。

青鸽没认出他来,便以为是个普通车夫。心中想着,虽说是好意扶小姐,可这人,也真不知规矩,怎么能随随便便拉女儿家的手?

她挤上前去,“老夫人可担心你了,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出来看了两趟了。”

“恩。”穆栀点了点头,笑道,“我这不回来了吗?”

收回手的时候,借着最后的两分醉意,大胆地捏了一下男人的虎口,朝他粲然一笑。

那一笑,因着醉意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可偏生那双眸子晶亮得很,好像所有的光都汇聚在里面,让人一看就失了魂。

青鸽扶着穆栀往家里走,跨过穆宅的大门,她回头望了一眼,见男人立在夜色中,静静地望着她,挺拔如松,眸光在空中交汇,让人安心又心安定。

回到主厅,果然俞子美和穆邵卿、穆邵礼都坐在椅子上。

看见她回家,三人的神色皆是一松,只不过明显的,穆邵礼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仍旧不怎么好。

穆栀眨巴眨巴眼,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平日里,自家二哥都是还算温润的,喜欢板着脸的是大哥才对。

“奶奶,大哥,二哥。”穆栀松开青鸽,上前打招呼。

“囡囡回来了?”俞子美指了指桌上的汤盅,桂馨姨立马上前端起朝她递过来,“奶奶叫人给你准备了醒酒汤,快喝了,不然明儿你该头疼了。”

穆栀接过,也没说自己刚刚喝过了,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半放下,对上俞子美关切的眼神,自责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奶奶,我把饭局搞砸了。”

虽然这个饭局是俞子美测试她的,但她确实是没有能够很好地完成奶奶的期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俞子美看着穆栀自责的小模样,心下也是一软,皱着思忖,是不是还是不该叫她接手生意,毕竟一个女孩子,又……

“喝了这么多酒,不搞砸才怪!”穆邵礼突地站起来,拎着穆栀的后领子,拽着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嫌弃道,“臭死了,赶紧去把这身臭味洗干净!”

被穆邵礼拎着扔回了院子,刚扶着站稳,回过头便见他已经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急冲冲的背影。

穆栀看着穆邵礼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里,只觉莫名其妙。

沐浴一番后,感觉身体舒畅了许多,酒差不多也醒了个干净。

这一晚上尽喝酒了,也没吃什么东西,刚刚在艳阳天吐了畅快,还是有些不舒服,现在舒爽多了,才觉得饿。

吩咐青鸽去厨房拿点简单的吃食来,然后穆栀在贵妃榻上伸了个懒腰,瞥见旁边昨晚没有翻完的册子,随手拿过来继续看。

看着看着,思绪就开始飘忽,想起今晚的蔚擎别有一种感觉,又想起上次出现在闺房里的蔚擎,还有上上次……

不知不觉,这个男人,好像是霸占了她的大脑一般,如何都挥之不去。

宋公馆。

下课后,杜秀兰去买了一束鲜花,捧着便往宋公馆跑。

她去的时候,杜秀蓉整推着宋锡初在院子里晒太阳。

“姐姐!姐夫!”杜秀兰把鲜花递给身旁候着的下人,同他们一起。

不一会儿,下人拿着花进房里插好后,端了玫瑰蜂蜜茶和点心出来。

宋锡初看了一眼,跟下人吩咐,“大少奶奶不喜蜂蜜类的,以后给母亲他们做便是,给大少奶奶准备换一样。”

“是。”下人立马应下,上前端走一杯玫瑰蜂蜜茶,低声道,“大少奶奶稍等,马上换一杯来。”

“没……”事的锡初,偶尔一两回没关系的。

只不过杜秀蓉的话刚出口,便被杜秀兰笑盈盈打断,“还是姐夫疼姐姐!”

顿了顿,看了一眼本来因为杜秀蓉说话停住的下人,拧眉呵斥到,“还愣着作甚,还不给我姐姐换茶去!”

闻言,那原本没什么情绪的下人,眼底闪过一抹不满,转身朝屋里走去。

“不过姐夫呀,你在家里宠着姐姐是不够的,你都不知道,姐姐在外面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怎么了?”

话一出,杜秀蓉一脸担心地看向宋锡初,心底是有些怪杜秀兰多嘴的,可是也明白她是为自己抱不平,又没有法子说。可是自从大婚之后,穆栀就像是一根刺横在宋家每个人的心里,不能说,不能碰,她蹙紧了眉头望向杜秀兰,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杜秀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继续道:“你都不知道,上次我陪姐姐去洛玉阁买首饰,那个穆栀……”

“阿兰!”杜秀蓉急急叫出口。

“姐姐你别打断我!总不能你受了欺负,老往肚子里咽!”杜秀兰一副打抱不平的神情,瞪了杜秀蓉一眼,转头继续跟宋锡初说,“我和姐姐明明看上了一副首饰的,可那穆栀一上来就不让我们买,还将我们挑过的东西都半价处理掉!你都不知道,当时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太过分了。而且啊,她还威胁姐姐,说……”

就如同杜秀蓉想的一样,现在穆家,穆栀在宋家,像是一根刺,碰不得。

于他而言,更是伤口,一直疼着,一直总没法愈合。

原本他们都十分的默契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突然被杜秀兰这么一个外人扯出来,像是猝不及防心口被扎了一刀似的。

他有些烦躁,语气也不怎么好,道,“那以后遇见,就少招惹穆栀就是了。”

“姐夫你……”闻言,杜秀蓉脸色一白,杜秀兰也是震惊地瞪着宋锡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姐姐才是你的太太!穆栀跟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你应该护着的是我姐姐,而不是穆栀那个狐媚坯子!”

“啪!”

宋锡初面色铁青地把茶杯重重地砸在桌面,茶水一瞬间四下溅开,眸色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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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张 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杜小姐,宋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宋锡初阴沉着脸,冷凝了杜秀兰一眼,“倘若杜小姐没有什么事,宋公馆就不留你吃饭了。”

说完,他甩下两个字,便兀自推着轮椅转身离开,“送客!”

“你……”杜秀兰被宋锡初的态度和话语气得不行,胸脯一起一伏,双肩抖得厉害。

杜秀蓉从来没有见过杜秀兰被气成这样,上前,“阿兰,你别……”

“别什么!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被说得这么不堪!你怎么就不能争气点,没用!简直是个废物!”杜秀兰朝着杜秀蓉一通吼后,一边哭着,一边抹泪着跑开了。

杜秀兰的话,落在杜秀蓉耳里,像是针一下一下扎在她心上一般,难受得厉害。

可是一边是丈夫,一边是跑开的妹妹;杜秀蓉两边都是担心不已。

最后……杜秀蓉看了一眼宋锡初冰冷的背影,还是忍不下心,追着杜秀兰出去了。

她想着,毕竟宋锡初是在家里,有很多下人伺候着。

可是杜秀兰一个女孩子家,这样跑出去,天色也不怎么早了,这要是出去有个万一,她没法子跟家里交代。总得把她安全送回家,才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责任。

等杜秀蓉再回宋公馆的时候,宋家人已经用过晚饭了。

她进门时,穆文熙还坐在客厅,看着她回来,连忙站起身,让下人去把厨房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然后跟她解释说,“你爸一会儿还有要事要去办,我们也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就先用了。”

穆文熙跟她说这些,还跟她把饭菜推到跟前,杜秀蓉是觉得很感动的。她笑着回答:“没有,也是我不好,出去也没有说一声。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先吃。”穆文熙含笑点头,其实,撇开她更欢喜穆栀,这个儿媳妇也还是可以的,不盛气凌人,没什么小姐的架势,也算得上温婉,也能为人考虑,还是说得上满意的。

吃完饭,杜秀蓉收拾碗筷去厨房,也没有麻烦下人,自己洗干净放回了橱柜。

看得一旁的穆文熙满意地翘起了唇角,只不过,穆文熙想到那张单子,又看看她收拾灶台的身影,突然有些疑惑,觉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最后摇了摇头,转身上楼回了房。

杜秀蓉收拾完后,拿过旁边的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

上楼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杜秀蓉以为宋锡初已经歇下,谁知推开卧室的门,却见宋锡初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在阳台静静地望着外面。

她进门,轻轻地将门关掩。

想着方才黄昏时候宋锡初生着杜秀兰的气,迈着小步子上前,走到宋锡初身旁,小声道,“对不起,下午惹你生气了,方才我已经说过阿兰了,她以后不会了。”

“她也只是为我,气不过,没忍住才那样说的。以后遇见穆小姐,我会绕着走的,一定不给穆小姐添麻烦。”说到后面,杜秀蓉的语气就越来越低,到最后多了几分委屈,“你要怪就怪我吧,别怪阿兰。”

杜秀蓉的声音本来就偏向于温婉,柔柔弱弱的,一开口便能叫人心软。

平日里,杜秀蓉这般说,特别是有些委屈的语气的时候,宋锡初早就软下来,伸手拉过她,柔声哄上两句。

谁知今日,却是一片沉默。

“锡初?”杜秀蓉意识到今天的特别,她小心地唤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宋锡初才自己压着轮椅,转过身来,面对她。

他的深厚是深蓝如墨的夜色,晚风吹过来,将他的衣领微微拨动,但是却吹不散男人眼底的冰冷。

“你怎么……”了?字还没有问出口,便见宋锡初眉宇间的冷意更凝。

“先前有没有同你说,遇见穆栀,别惹她?”宋锡初冷声开口。

“锡初。”杜秀蓉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眼中泪花闪烁,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这是在责备我么?”

宋锡初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保持了沉默,相当于默认。

如此,杜秀蓉就绷不住了,立马就落了泪,“锡初……我才是你的太太。我知道我身份低,是配不上宋家的大门大户,我也知道外面的人,大家都看不起我,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别人怎么看,我都可以忍受,可以不在意,但是你不行。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心爱的男人,你怎么能也帮着外人如此责难于我?”杜秀蓉望着宋锡初,泪眼婆娑,哽咽不已。

“是,你同穆小姐青梅竹马,宋家上上下下都盼着她嫁给你,进宋家的门。你们的心都偏向于她,阿兰也许说得太过了,你不开心,我替阿兰跟你道歉。但是在外受欺辱的是我,失去孩子的也是我……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本生,宋锡初听到杜秀蓉说“心爱的男人”时,也开始有些动容。但是后面听到“孩子”两个字,又像是被当头一棒般,将先前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

“孩子?”脸色缓和的宋锡初,脸色一凛,“孩子的事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

宋锡初面色不佳,语气更不好,面色黑得不像样。

惊得杜秀蓉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怀孕?

他知道孩子的事是假的么?

他知道她故意摔下去的了吗?

一刹那,杜秀蓉感觉从脚底升起一阵阴寒,顺着身体一路往上,直冲头顶,背心一层冷汗。

“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理应守护,也不会改变。但是也希望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不然……”宋锡初看着杜秀蓉那苍白如纸的脸,到底也是有感情的,语气微微缓和,“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宋锡初是一个传统固执的男人,他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也同样觉得,既然娶回了家,自然要好好对待。如果自己的女人犯了错,不管关起门来如何对待,但总归是要他扛下来的。

是以,宋景林和穆文熙给他看那个药流单子的时候,他虽然震惊又悲痛,但还是跟宋景林和穆文熙讲选择将此事翻篇。

他也不清楚杜秀蓉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在想是不是他真的让她如此不信任,要靠这种破釜沉舟的手段进宋家的门。但既然人是他占有的,也是他说要娶的,自然要负责到底的。

这件事,他心里是根刺,但这么久的感情,就当给她一次机会了。

而宋锡初不知道,正是因为此时他没有摊开了说,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

如果后来的他早知道,他想,他一定会跟杜秀蓉在这个晚上,把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容忍,所有的想法,夫妻之间坦白而言。

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办法的就是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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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爷喜欢就好

房间内的挂钟滴滴哒哒的响。

穆栀坐在桌案前,翻着账册。

上手了不少,她现在看账册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也知道怎么做账会出现问题,哪些做账手法会留下痕迹。

这一切除了俞子美的指点外,更多的,还得归功于蔚擎教她的一些简单粗暴的手法。

早早的,穆栀便叫青鸽下去歇着了。

她坐在桌案前,翻完了一本账册后,放下册子,侧头朝窗外望了一眼。

窗外树影婆娑,月明星稀。

穆栀托着下巴,听风穿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许久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正过身,又拿过一本账册,看了一眼贵妃榻前的桌子,收回目光,敛神继续看起书来。

蔚擎翻窗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穆栀坐在桌案前,台灯下,她纤纤素手刚好翻开一页墨香的书页。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

灯光下的女人,柔和而专注,仿若一副唯美的画卷,让人移不开眼。

他抬脚上前,脚步声很轻,但还是惊扰了认真的女人。

穆栀抬眸,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到男人身上,干净澄澈的眸子平静如镜,“你来了。”

不像是问话,倒像是一句陈述,像是他的到来,她早已习以为常。

蔚擎走上前,经过贵妃榻,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和碗筷,拧眉,“你还没吃饭?”

说着,他就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账册,“啪”地一声按在旁处,然后将她拉起来,脸上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和责备。

穆栀也不反抗,由着他把自己拉到饭桌前,把筷子塞到自己手里。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失笑无奈,他难道没看到桌上摆了两幅碗筷么?

“等你。”穆栀浅声开口。

蔚擎先是一怔,随即恍然,“等我?”

穆栀挑眉,轻轻“嗯”了一声,就着手上的筷子,轻轻地敲了敲旁边的另一个饭碗。

“感谢你教我看账册,还有……”穆栀顿了顿,舔了舔嘴唇,“上次喝醉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其实她是想说,谢谢蔚擎那天那么照顾她的,但是一想起那天的情景,穆栀心底就有些忍不住发热,怕蔚擎看出异样,便改口了。

蔚擎坐到穆栀旁边的凳子上,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眼神的有些闪烁,和那神情有一些细微的变化,特别是那耳廓染上浅浅的粉嫩,假装未曾看见。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喂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下,侧目看向穆栀,“冷菜冷饭感谢,也只有你才做得出了罢?”

闻言,穆栀微讪。

按照平常,蔚擎来得比这个要早一些,如果是先前他来的时辰,菜还是热的。谁知道他今晚这个时候才来,但确实也凉了。

只不过穆栀是谁,对上蔚擎,也总有一种鸭子死在田埂上——嘴硬的特性。

“我是早早地备好了酒菜,谁让二爷日理万机,这个时辰才来。”

啧!蔚擎看着穆栀倔强地绷着小脸,失笑摇头。

这备好酒菜是真,可她也没有告知他一声的呀!这样说来,菜冷了,还是他的不是了!

要是这样算的话,岂不是,倘若他今夜不过来,他还有失约的错了?

“行!是我赴约来迟,若不……”蔚擎伸手拎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放回去,又拿过茶壶,给穆栀倒了一杯,“以酒赔罪?”

穆栀也不拒绝,端起茶,就跟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一饮而尽,蔚擎又“啧”了一声,放下酒杯,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假装不满意,“你这感谢……也着实没什么诚意呢!”

穆栀顺着目光看了一眼,也明白。

她确实不知道蔚擎喜欢吃什么菜色,便估摸着让人做了两样,现在被说,也确实没什么能反驳的。

不过她也知道,蔚擎不是认真的挑她刺,只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

她努了努嘴,耸肩,“那二爷想怎么感谢?”

“不如……”蔚擎偏过头,缓缓掀唇,又故意停顿,落在耳里,总多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特别是他那灼热的眼神,看得穆栀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蔓延,受不住,移开了视线。

见状,蔚擎勾唇,敛起眉目,“请我看电影如何?”

看电影?

穆栀倒是没有想到蔚擎会提出这个要求。

她凝视了蔚擎一会儿,也没瞧出有什么的异样,欣然点头,“二爷喜欢就好。”

见她答应,蔚擎不着声色的扬了扬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翌日。

穆栀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锻炼。

自从她打算接触生意后,她便比以前更注意锻炼,觉得先前自己太随意了些。

而现在满满的,好像多了一份责任,就更不能让自己出现其他意外的感觉。

“小姐。”青鸽从拱门走进来,“宋家大少爷想见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管家都没让他进来,只不过想了想,这事还得小姐拿主意。”

“不见。”穆栀转身进了屋,吩咐,“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是,青鸽这就去。”青鸽本来还在担心穆栀会不会再对宋锡初心软,听到她这么干脆的回答,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身出去,叫人准备热水。

然后去了大门,管家还站在门口,拦着宋锡初不让进。

青鸽朝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在旁端起擦栏杆的水就往外走。

匆匆地上前,便直接一桶水泼在宋锡初旁边。

“不好意思啊,宋大少爷见谅。”她还是不敢直接朝宋锡初泼过去的,毕竟她还是一个丫鬟,何况就是主子也稍微会想想,毕竟这关系不是说断就真的断得了的。“我家小姐说了不见,请回吧!”

这样的结果,宋锡初早已料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也不恼,只道,“劳烦青鸽姑娘,再去问问你家小姐,先前我们两人说好的交易不管了吗?”

闻言,青鸽怔了怔,毕竟不清楚自家小姐跟宋锡初做了什么交易,犹豫两秒后,丢下一句,“那你等着!”

穆栀的事,她知道穆栀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不敢自作主张。

说完,青鸽跟管家使了个眼色,然后朝后院而去。

青鸽刚走,便见穆邵卿从外回来。

“穆大哥。”宋锡初朝他点了点头,打招呼。

穆邵卿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地上的水渍,拧眉看向管家,呵斥道:“我穆家的门口怎能有这些水渍,还不叫人打扫干净!”

言罢,也没理会宋锡初,便径直跨门而入。

留下宋锡初一脸讪讪地在原地,心底一声长叹。

没过一会儿,青鸽跑出来,扬着下巴,冷哼着说:“我家小姐说了,殊途同归,就算不靠你,她也能找到她想要的。”

末了又加一句,“宋大少爷还是赶紧走吧,就别在这跟前给我家小姐添堵了!”

“胡说什么呢!”管家闻言,立马板起脸呵斥了一句青鸽。

就在青鸽准备反驳的时候,便听见管家说,“小姐怎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添堵,不过是想门前干净敞亮些罢了!”

两人这默契的一唱一和,说得门口的宋锡初,脸倏地一下就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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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个男人还可以

卿凤楼。

穆栀今日到卿凤楼查账,刚好想起许久不曾与阮雨菡见面了,刚巧这儿离艳阳天也不远。

便来卿凤楼前,特地去艳阳天把她接了过来。

穆栀特别要了一个靠里面的二楼雅间推开窗可以俯瞰整个卿凤楼一楼的状况,也便于观察楼里的店员工作状态。

“几日不见,你就摇身一变成女实干家了。”阮雨菡坐在对面,见穆栀观察楼下失了神,以至于手中的茶早已喝光都不曾察觉,还端着往唇边送。

她无奈失笑,提起茶壶给她斟茶,语气中颇有几分担忧,委婉道,“出事之后就再也没见你,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穆栀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眼前的阮雨菡,敛起神情,“以为我会一蹶不振?或者蹲在房里浑浑噩噩?”

阮雨菡面色一怔,讪讪道,“没,只是……”

见阮雨菡眼眸里闪烁着担心,特别是那蹙眉抿唇的神情,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的,不要那么紧张。”

见穆栀真的是眉眼带笑,笑容直达眼底,亮晶晶的,很是灿烂。

确定她不是假装,才舒了一口气,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呀,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个正形。”

“不然干嘛?”穆栀耸耸肩,一副闲适的模样,“放心吧,我没事,而且我现在很好。”

看着阮雨菡紧蹙的柳眉,摊了摊手,轻笑道,“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每天有事情要做,过得充实而又能让自己更有长进。”

阮雨菡看着穆栀抿唇沉默许久,语气稍许沉重道,“可是你总归是个女儿家,这般忙碌,长此以往,怎么受得了……”

“这有什么嘛!等我以后赚了钱,就把你接进府里,搭一个台子,就给我一个人唱歌。”穆栀一边说着,一边托着下巴,还朝着阮雨菡抛了个眉眼,一个小流氓的痞样。

那模样逗得阮雨菡忍俊不禁,掩唇轻笑,不过总算是放下心来。

“我也就今儿有空,不会的东西太多,以后有得要学的。所以啊,以后可能十天半个月,一两个月都约不了你的。”穆栀顺势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托着下巴,有几分俏皮可爱,“不过呢,要是去艳阳天谈事情呢,可以顺道去看你两眼。”

“我不在,你可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别叫人占了你便宜!”突然又像个大家长一样,絮絮叨叨了,“等我以后厉害了,报我的名字,看谁还敢对你不好!”

虽然说的像是玩笑话,但是两人都觉得十分欢心。

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吃着这顿饭。

窗外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两人皆是往外望去,只见卿凤楼门口堵着两个人。

本来穆栀是对这种热闹不感兴趣的,不过现在要了解卿凤楼的生意就不同了,不管喜不喜欢,总得各方面要去接触的。

是以穆栀多看了两眼。

“说了不让进就不让进!赶紧走!”店小二推攘着两位姑娘往外。

“你们开店做生意,我们来吃饭,为何不让我们进去!”杜秀兰挡在卿凤楼门口,气愤不已。

“做生意自然是要做的。只不过两位小姐的生意,我们卿凤楼做不起!”店小二不耐烦,冷声道。

相比杜秀兰的聒噪,杜秀蓉就显得温婉一些,“敢问,何故偏生不做我们生意?”

一般,人都是,你态度好,我便好态度;你若态度不好,谁也没有说一定要给好脸色。

加上杜秀蓉人长得温婉,声音也温柔,温温弱弱的,店小二的态度虽然不好,但也没有那么生硬,“我们掌柜的说了,凡事杜记的人,我们卿凤楼一律不予接待!至于为何,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什么?”杜秀蓉有些不明白,为何连着她们杜家都被记上了。

看着大堂里频频侧目的客人,还有身后街上停下脚步窃窃私语的路人脸上实在挂不住。

正准备拉着杜秀兰先行离开,便见宋锡初被人推着过来,低低委屈地唤了一声,“锡初……”

方才下车的时候,宋锡初也听到了。

他让人推着轮椅上前,店小二立马上前帮忙,“哟!宋大少爷来啦,请进请进!”

宋锡初微微抬手,示意且慢,脸微微往后侧,看向杜秀蓉,道,“这位是我妻子,可是与卿凤楼掌柜有什么误会?”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锡初其实心上大抵是有数的,毕竟这卿凤楼是穆家的产业,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想问个明白。

“自然没什么误会。”卿凤楼掌柜的声音从店小二身后响起,慢慢走上前来,面上虽然带着笑,却没什么善意,“我卿凤楼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从不与人产生误会。”

宋锡初挑眉,未曾接话,等着掌柜的后话。

“宋大少爷是宋公馆的大公子,我等不敢得罪,自然是以礼相迎。只不过嘛,我们穆家就一位小姐,虽然小姐大度,不予某些人计较。”

说到这里,掌柜的便瞥了杜秀蓉和杜秀兰两眼,“但我们这些员工是有心的人,知冷知热,知道我们家小姐的好。就算我们家小姐觉得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可我们这些做员工的,心眼小,没那么宽容!就当我们这卿凤楼的小庙,容不下两位小姐这大佛吧!”

这掌柜的,面带浅浅的笑容,又语气和善,叫人挑不了错处。

可这话,说得哪里都叫杜秀蓉和宋锡初无地自容。

很明白的说了,让宋锡初进,不是因为不介意,而是因为他是宋公馆的大少爷,不敢得罪而已。

若不是他的身份,照样将他拦在外面!

虽然掌柜的说的是自己知冷知热,这不就是讽刺宋锡初有眼无珠,不知冷热么。

还一句又一句地说穆栀宽容大度,觉得这些小事不甚在意,是他们员工多此一举的感觉,又不让人觉得穆栀太过在意两人的背叛,反而觉得宋锡初和杜秀蓉对穆栀而言像是无关紧要的人。

这字字句句落在人耳朵里,都是各有味道。

宋锡初脸色僵了僵,刚想说什么,抬眸却无意间看到楼上正往留下看的穆栀,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抬手往后动了动,吩咐下人,“换家吧。”

“锡初……”杜秀蓉本来听到宋锡初那般介绍自己,卿凤楼的人会迎她进去,这样便能将方才丢的面子都找回来。

谁知道宋锡初竟然同意换一家,这不让她臊得慌的脸上又挨一巴掌么?

可是宋锡初不再看她,加上前几天晚上的宋锡初说的那话,两人最近本来关系就已经很微妙了。

杜秀蓉想了想,还是没敢说什么,默默地转身。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都转过身了,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头望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二楼窗口的穆栀。

杜秀蓉抬眸看了一眼宋锡初的背影,心下一沉,手情不自禁捏住,指甲陷进肉里,唇抿得泛白。

楼上。

“他看到你了吗?”阮雨菡望着楼下离开的几人,问了一句。

穆栀努了努嘴,耸肩。

管他看没看见呢!

“他要是看见你了,会不会以为是你故意叫人拦着的?”

闻言穆栀挑眉,随即低低地呵笑一声,“以为是我故意的又如何?”

她穆家的产业,不做一两个人的生意,还要经过他宋家的人同意不成?再说了,又没拦着他,不让他进。

何况,就算掌柜的不那样做,她要是不乐意了,就是当着他的面,也照样赶人。

“也是。”阮雨菡点了点头,特别是见穆栀不甚在意的模样,眉宇间带着的张扬,勾了勾唇。

穆家有这个资本,而穆栀,也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姐,也有这个资本。

“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阮雨菡笑着说道。

“不就是个男人么,有什么可担心的。”穆栀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端到唇边,吹了吹,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口。

闻言,阮雨菡无奈失笑,突然想到了蔚擎,看向穆栀,“是吗?那二爷这个男人呢?”

穆栀喝汤的动作顿了一秒,毫不隐瞒,“这个男人还可以,晚上跟他看电影。”

说完,又继续喝汤了。

她如此淡定的模样,倒是叫阮雨菡怔愣不已。

惊了一会儿,阮雨菡只以为穆栀留过学,所以观念和想法很多都不一样。

而且……她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也有一种感觉,她这样挺好。

“你呢?”穆栀放下汤碗,抬眸望着阮雨菡。

猝不及防的发问,阮雨菡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子,有些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

穆栀皱了皱小鼻子,“啧”了一声,也没逼问,只说了一句,“不地道。”

“哪有。”阮雨菡难得小女儿态了一下,小声说,“还不就是那样……”

阮雨菡眉眼半垂,掩不住的低落,可是又嘴硬不肯说。

穆栀叹了一口气,也不逼她,只说了一句,“没事,我在呢!”

她想,阮雨菡应该明白的,她这句话的意思。

不仅仅是说她陪着她,而是想告诉她,如果需要她帮忙,她随时都在。

有些话,不用说太清楚,懂的人能懂。

不懂的人,就算说得一清二楚,也没有用。

吃完饭,阮雨菡陪着穆栀在卿凤楼呆了好一阵,看她跟卿凤楼的掌柜说生意的事,她听不懂,但是看着穆栀那种处之淡然,跟掌柜商量事情也条理清晰,有些羡慕,还有些佩服。

她也有些想成为像穆栀那样的人,虽然她清楚,她做不到像穆栀那样厉害。

但她觉得,女子也能够将男子能做的事做好,就像穆栀一样。

处理完卿凤楼的事后,穆栀见天色还早,便同阮雨菡又逛了一阵街。

到黄昏的时候,穆栀先吧阮雨菡送回了住处,然后才叫司机把她载到一个花店门口放下,让司机先行回去。

等穆家的车离开后,她才折身去了看电影的地方。

她去的时候,蔚擎已经到了,

他站在一个电影院门口的售票处旁,黄昏暖橘色的光将他的身影在售票的亭子上描摹。

她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他站在原地。

手里捏着电影票,就静静地立在原地,不急不躁,身上像是镀着一层安静的光。

穆栀望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一个人等,竟然是这种心口有些暖暖热热的感觉。

她站在不远处,望着屋檐上的夕阳渐渐没下,看着男人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直到男人侧过头,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

这一秒,心不受控制的多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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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骂我?

蔚擎望过去,见穆栀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望着他,右脚的脚尖轻轻点在地上。

晚风吹过,轻轻掀动她的裙摆,挽着她的长发,女人中又似女孩般可爱。

她望着他笑,清澈眼眸中像是泛着亮光,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几分女儿家姿态,落在男人眼里,愉悦又受用。

毕竟从初见那晚开始,这小家伙的利爪一直都对他亮着,还容易慢慢收敛起爪子了。

结果又被宋家那么一出,这下倒好,直接全副武装了。

而这几分女儿态是她独独为他一个人而露的。

见她久久不上前,脚尖依旧又一下没有下地点着,望着他的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

蔚擎失笑抬脚上前,眼底溢满宠溺。

一步之遥,他伸出手去,刚抬到腰间的距离,却见小家伙朝着他眨巴了一下眼,便错开他的手,错开他这个人,径直朝电影院里走去。

小脚步轻快,昂首挺胸。

他望着穆栀那小身板的背影,了然她方才故意的小调皮,无奈跟上前去。

门口检票的时候,不知道百福从哪儿出来的,把怀里的零嘴和可乐递给蔚擎。

蔚擎面无表情接过,转过脸,面色柔和地把可乐塞到穆栀手里,然后捧着那零嘴跟在她身后进了电影院。

留下百福无语地摊了摊手,“啧”了一声,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往外走去。

寻到位置坐下,喝了两口可乐,感觉已经开始浮热的空气也清爽了不少。

刚把可乐放到手旁,便一只手送了过来,大手上摊着好吃的零嘴,她侧脸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电影已经开始,男人的俊脸忽明忽暗,看的她有些小欢喜。

最近出的电影,穆栀都不是很喜欢。

不过既然答应了他看电影,也就没有说,随便买了场坐上率高的。

只是这电影着实无趣,加上这些日子一直忙来忙去,晚上挑灯看账册,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开始打了哈欠。

男人瞥见,微微俯了俯身,垂首低语,“困了?”

也知道自己打哈欠的时候他看见了,穆栀也没有敷衍,轻轻地“恩”了一声。

原以为蔚擎会说那就回去吧。

穆栀都准备起来了,谁知身旁的男人长臂一身,再轻轻一收,她便一下子被他揽进了怀里。

不待她挣扎,便听见头顶传来男人好听的嗓音,“睡吧。”

穆栀立马脑子一懵。

正想问男人什么意思,还没抬头,脑袋便被男人的手扶着按在了他怀里。

“电影结束了我叫你。”

穆栀:“……”

幼时她也有趴在哥哥身上睡觉的,不过长大后,她便就再也没有过了。

一是男女有防,二是大了也不那么好意思了。

先前也有跟蔚擎亲近的动作,可都是意外或者是很短的时间内。

就现在这样的,她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可偏生她想直起身体,腰间的手好像没怎么用力,却箍得许紧。

不至于弄疼她,却让她难以脱身而出。

又不能说直接推开他,加上这睡觉的氛围着实好,要是现在回去,她可能也是拿过账本了,不会睡觉。

想了想,也就作罢,靠着蔚擎继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一会儿,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蔚擎垂眸那一秒,怀中人儿手中方才拿过去吃了一半的零嘴从指尖松落。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摊开手,伸过去,接住了那半颗梅子。

梅子滚落掌心,他竟觉得提起的心也沉下来一般。

反应过来,蔚擎都因自己的行为怔了一下,看了一眼靠在怀里的小家伙,双眸轻掩,电影画面闪过,她如合欢花的睫毛轻轻舒卷。

落在男人眼里,煞是可爱,蜷了一下手指,低低地轻笑一声。

然后抬起头看着电影一祯一祯的画面而过,唇角的弧度渐深。

蔚擎自认为不是一个愿意花费时间在看电影这种事上的人,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也许可能也不会再有。

至于这次嘛……

他被这小家伙暂时摆到了暗处,这个时候见不得光,自己的选择,也不得自己拿着。

反正嘛,不急一时,他不甚在意,能顺带让这个小家伙歇一会儿也尚好。

何况,他很快会改变这种状态!

电影很快结束。

蔚擎觉得原来电影这玩儿意这么短。

听到周遭嘈杂声,穆栀醒过来,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问男人:“走吗?”

男人也跟着起身,见她惬意舒坦的模样,神情一如方才进电影院时的无奈。

暗地里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和胳膊,在心底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

像是第六感的信号太强,穆栀倏地转过身,回头眯着眼望着他,“你骂我?”

蔚擎讶然,只一秒,敛起神色,面色坦然道:“没有。”

穆栀扬了扬眉,努嘴不置可否,转身跟着人流离开。

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今晚的风一阵一阵的没个停,店家门口的招幌随风翻动,就是屋檐下装饰的灯笼也摇摇晃晃。

两人一步之遥的前后并肩而行,送穆栀能看到穆宅大门的地方,蔚擎停住脚步。

地上的影子微微的动,男人的手握住女人的柔夷,混着树叶的婆娑声,“我离开几天去办事,有什么事,去青公馆找乐承善。”

“嗯。”穆栀难得没有抬杠,轻轻点头。

“真乖。”男人十分愉悦地抬手虚捧了一下穆栀的脸蛋儿。

眼看小家伙眉心微蹙,要反着来了,道:“放心,肯定赶你生辰回来。”

说完,干燥温热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不待穆栀反应过来,把手放到她的肩,一个巧力,将她推向了穆宅的方向。

穆栀身体惯性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回头,“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你自己说的。”蔚擎唇角含笑,扬了扬手,示意她快回家。

穆栀拧眉眉头转身,努力回忆,一脸疑惑。她好像没有跟蔚擎说过她生辰吧?

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她偏了偏头,想着如果他要知道,轻而易举便能查到的,没什么稀奇,可是他说是她自己说的?

有吗?

穆栀抬手抓了抓后脑勺,茫然不已。

宋公馆。

中午跟着宋锡初离开后在旁处寻了个小馆对付了午饭。

下午又陪他去了趟百戏楼,往那儿一坐就听了一下午的戏。

倒不是杜秀蓉不喜欢听戏,每日一出也不错,可整整一下午翻来覆去听一出,饶是她也没什么兴趣了。

本来宋锡初是想晚点回家,避开跟其他人碰上的,谁知杜秀蓉推着宋锡初今天一进门一家人全都坐在客厅沙发上。

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首饰摆件。

一见两人回来,穆文熙便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手中的手镯也放了回去,俯身准备把桌上的东西也一并收起来。

“母亲你就别收了,干嘛藏着掖着的。”宋秋歌瞥了一眼门口的杜秀蓉,“就算说小栀闹了大哥婚礼,总归也不是小栀的错。何况给小栀选个生辰礼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门口的杜秀蓉,先是有白天的卿凤楼的事,这又听见宋秋歌这么一说,她推着宋锡初轮椅的手倏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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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婚姻大事

杜秀蓉远远地扫了一眼茶几上摆满的物件,各个阁楼玉石坊的都有。

宋家一家人,宋景林、穆文熙、宋锡儒、宋秋歌全都坐在客厅,就是现在,宋锡儒手里都还捏着一个耳坠子。

她的印象里,宋锡儒是一个集齐寡淡的人,到目前为止,他也未曾同她说过话,如今却这般尽心替穆栀选礼物。

杜秀蓉站在门口,生出一种自己是个局外人的感觉。

就算她嫁进了宋家,可在宋家人心尖上的人还是穆栀!

即便她那样大闹了婚礼,那样扫了宋家人的脸面,那样对宋景林说话,也未曾改变分豪她在宋家的地位。

这让杜秀蓉生出一种尤其的酸涩难过。

“嫂子你回来得正好。”宋秋歌看了一眼杜秀蓉,直起身子,道:“我们家,就母亲一个会挑这些玩件的,我这算大半个男人了,不太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不如嫂子一起选选?”

“秋歌。”穆文熙蹙眉看了她一眼,语气咬字稍微有些重,“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说这种话。叫人听去了,看谁还敢娶你!”

虽然说后面的话是指责宋秋歌说话不得当,但宋秋歌明白,最重要的是穆文熙叫她的那一声名字,说到底,穆文熙是个识大体,懂分寸的女人,一直秉承着家和万事兴,不想让杜秀蓉心里不舒服。

宋秋歌不甚在意,摊了摊手,“有人敢娶,倒是也得你们敢把我嫁过去。”

她追了穆邵卿这么多年,虽然说穆邵卿一直躲着她,避着她,就目前而言,是不会娶她回家的了。

但是她嫁不嫁得了穆邵卿是一回事,但有没有人想娶她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论喜不喜欢她,就冲着她这个宋参谋长女儿的身份,要娶她的人肯定不少的。

只不过……她父亲母亲一直没给她应下亲事,一方面是因为知道她心理只有穆邵卿,一方面是怕她嫁过去后人家遭罪,就不放她去祸害人了。

“怎么还站在门口?”穆文熙对宋秋歌的话没有理会,而是笑盈盈地起身走上前去,从杜秀蓉手中接过宋锡初的轮椅,推着到沙发旁,同时柔声跟杜秀蓉说,“今天出去一天也累了吧?坐下歇会儿。”

杜秀蓉脸色这才好些,笑了笑。

见宋锡初被推过去后,伸手拿过了一条手链子,她脸色的笑意又淡了下去,动了动唇,犹豫许久后,小声道:“我们选好了,穆小姐会收吗?”

话落,众人一怔。

毕竟那日,穆栀在宋公馆是闹得那么厉害的,狠话基本全都说尽了。

他们宋家不顾脸面,选着礼送过去,若是被拒之门外,岂不是更没脸。

一时间,大厅内一片寂静,几人面面相觑。

见此,杜秀蓉的心无形之间松了一下。

却见宋景林英眉一拧,把一直端在手中的杯子“啪”地一下搁在桌上,“收不收,准备不准备,是两码事。”

“先看看吧,选不上,改天你上街再挑挑。”放下茶杯,宋景林看向穆文熙说,然后起身,径直上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他扫了一眼楼下的宋锡初和杜秀蓉,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虽说两人是两情相悦,宋锡初也是自己的儿子,想盼着他好,喜欢也就喜欢。

可谁知道最后事情会弄成这个局面,他明明答应了穆老爷子要好好照顾穆栀的,可他却教子无方,做出了对不起穆栀的事来。

又偏偏防不胜防,还气着了穆老夫人,现在两家关系这般,若穆家怪罪,也还好,他受着就是了。

可如今……

这些天,没到入夜,他总觉着自己是穆老爷子的照拂到现在的地位,可却在穆老爷子西去后欺负穆家孤寡孩子一般。

他明明应该……替穆老爷子照顾穆家老小的呀!

唉……

想着想着,宋景林又是一声长叹。

宋景林的话落下了,众人也就明白宋家现在是什么态度,哪怕俯首一下,能修缮穆家宋家关系,也是要去做的。

杜秀蓉眼眸低垂,掩住眸中的暗芒。

宋景林是谁,现在在陵城的地位,即便没有穆家的支持,又有何妨。

可偏生,为了一个穆栀,竟然让参谋长一再放低姿态。

杜秀蓉心中惊慌又警铃大作,照着现在宋锡初对穆栀的态度,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旧情复燃,已经一颗心都在穆栀身上了。

现在宋景林那般偏爱穆栀,更不说穆文熙本来就是穆栀姑姑了,若是穆栀还愿意进这宋家的门,那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穆家。

穆栀回家,准备先去厢房跟俞子美汇报卿凤楼的情况的。

谁知踏进穆宅,便瞧见俞子美坐在主厅的椅子上,正端着汤盅一口一口喝着。

旁边穆邵卿和穆邵礼还是坐在平日里的位置,一人坐得笔直,一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斜倚着。

“囡囡回来了?”俞子美看了一眼桂馨,指了指穆栀平日里坐的位置前的小桌子,“快来尝尝你桂馨姨做的蜂蜜玫瑰露。”

“奶奶,大哥,二哥。”穆栀打招呼上前,结果桂馨姨递给她的汤盅,“谢谢桂馨姨。”

“今天怎么回来晚些。”俞子美本来也是随意一问。

倒是穆栀喝蜂蜜玫瑰露的手一顿,把玫瑰露送进嘴里,轻抿一口,笑着点了点头,“甘甜芬芳,桂馨姨做的东西,向来就是好吃的。”

话落后,穆栀才又添加到,“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就晚些。”

说这话的时候,穆栀又喝了一口玫瑰露,低头之间抬眸看了一眼俞子美的神情。

见俞子美神情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她还以为是谁撞见她跟蔚擎了呢……

“过两日便是囡囡生辰了。”俞子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方才的问那一句话,不过就随口开场过渡罢了。

穆栀点点头。

心里还是担心现在被俞子美知道自己跟蔚擎的事的,于是顺着她的话,想赶紧转移话题,“奶奶是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一双眼睛望着俞子美,又大又亮。

俞子美看着这双澄澈晶亮的眸子,想起了她幼时趴在她膝前脆生生地叫奶奶,软糯糯地要礼物的模样。

“呵呵……”往事与现在重合,她的这个孙女呀,一晃眼就长这般大了,俞子美欣慰又感慨不已。

“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要礼物。”穆邵卿瞪了她一眼,但明显的,唇角是未掩的笑意。

“就是,也不害臊,不觉得羞得慌?”穆邵礼微微撑起身体,调侃笑道。

“奶奶!”穆栀鼓起腮帮子,不满地撇嘴。

“好了……”俞子美斜了两兄弟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欺负你们小妹。”

教训了两句后,才转头看向穆栀,问她,“今年生辰,准备怎么过呢?”

穆栀才恍然,今天回来奶奶和大哥二哥都在的缘故。

大概就是等着她说这件事的吧。

“没想好。”穆栀放下汤盅,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轻轻地长长地“嗯”了一声,“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个饭差不多就行了吧。”

从前倒是想怎么热闹怎么来,不过也不知道是长大的缘故,还是这件事经历得比较多,穆栀倒就想静下来了。

“那怎么行!”俞子美皱起眉头,对上穆栀疑惑的眼神,正色道,“你是我们穆家的独孙女,前两年你在国外,生辰就是匆匆回来匆匆又走,好容易回来一回,自然是要大办一次的。”

想到穆栀两年基本都在国外,俞子美就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故作埋怨的神情,语气中却是硬气,“也好,叫某些人知道,我穆家的孙女谁也不能小瞧了去!”

穆栀愣了一秒,以为俞子美是在介意先前被宋家打脸的事,想着也借此大办一次,叫那些人看清楚,穆家不是谁都能看轻的。

虽然她现在不是很喜欢热闹了,不过她的生辰确实是个不错的由头。

穆栀嘻嘻笑了两声,“还是奶奶对我好。哪像大哥二哥,不给我准备礼物,还要说我。”

“放心吧,大哥二哥对你可好着呢!”穆邵礼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顶她的话,而是顺着她,望着她笑得意味深长,看得穆栀有种背心发毛的感觉。

正想问穆邵礼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便听到俞子美说,“成!既然囡囡同意了,那奶奶就叫卿凤楼那天空出来,给你办生辰宴。至于其他的酒楼饭店嘛,也都歇业,只做生辰宴,叫我们陵城的人都进去坐坐,让大家都知道,是我穆家孙女的生辰!”

闻言,穆栀心下一惊。

她想本来就没几天,估计就让卿凤楼空出来,送出去拜帖就差不多了。

不料,她奶奶竟想的是让陵城酒楼饭店的产业都空出来,还让陵城的人都进去,不就等于她生辰这天,不仅不能营业,还属于倒亏的吗?

这……她就不是很理解了。

至少她觉得,别说一个简单的生辰,就是她出嫁,这样做,是没有特别大的必要的。

“奶奶,这样做是不是太……”也不能说太过了,不然拂了俞子美的心意,“铺张了些?”

“怎么会?”俞子美摇头,笑意中带着坚定,“我们穆家的孙女,自然应当什么都有最好的。”

穆栀看向两个哥哥,见两人也不反对,倒似乎已经站在奶奶的阵营,也说不得什么,只得应下。

只不过,这真是叫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出。

想了想,最后也没想明白,穆栀也就放弃了。

又商量了一阵其他事宜,穆栀问了一下生辰宴的事宜,俞子美却说不用她操心,这些交给穆邵卿和穆邵礼去做就行,让她还是像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既然俞子美都这样说了,穆栀也没有什么可说。

看没有她什么事,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穆栀走后,穆邵卿和穆邵礼便扶着俞子美回了厢房。

叫桂馨姨去门口侯着后,俞子美才从柜子上取过一个小盒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叠纸页,里面夹杂着些照片。

“这些,差不多就是当下陵城家庭还算不错的适龄的男子了。”俞子美把资料和照片推向两兄弟,“虽说这介绍都写得不错,但总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几日你们二兄弟的任务就是,去把这些个青年才俊都观察观察。到时候你们小妹生辰那日,要是小妹看到有合缘的,你们心中要都有考量。”

“是。”

“哦。”

两兄弟异口同声,不过一人是声音洪亮习惯自然,一人漫不经心。

不过倒都是同事伸手过去了,一人拿了一叠,特别是后者,虽然语气不怎的,但是身体还是十分诚实的,拿过后便细细地翻看。

毕竟这是相关穆栀的婚姻大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骗子

五月的天尚好。

种满柳树的江边,江风吹起,垂落的柳条拨动江水,碎开粼粼波光。

“这是什么?”宋锡儒见施君玉递给他一个袋子,没有接,看向她。

施君玉半垂着头,唇角微扬,手又往前面递了一下。

“穆小姐的生辰要到了,这是我给穆小姐挑的礼物。到时候你若去找穆小姐,一起带给她吧。”

她浅浅的声音,一如清清暖暖的江风,让人很舒服。

宋锡儒依旧没有接,怔了许久,“过两日你自己带过去,她会很开心。”

见宋锡儒一直不接,施君玉暗自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伸手把东西塞进了宋锡儒手里,朝他笑了笑,但是没有多做言语。

宋锡儒捏了捏袋绳,也明白施君玉的性格,便没有再逼她,算是答应了。

见宋锡儒没有拒绝,施君玉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穆栀的生辰,虽然是听说会大办的。

但是穆家和施家的关系,一直都比较敏感,不说他们家会不会去,就是穆家会不会给施家递帖子都说不准。

就算递了帖子,那也是父亲和大哥的事,左右是不会带她去的。

而她……跟穆栀除开上学堂那会儿外,没有别的交集了。

送穆栀礼物,也不过是因为……她抬头看了一眼宋锡儒,唇角上扬,所谓的喜欢一个人,情不自禁的爱屋及乌吧。

宋锡儒对穆栀的感情,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从来没有怎么表露过。

但是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神情,眼神,甚至不经意的行为,是掩饰不了的。

她喜欢他,所以她能明白他对穆栀的感情,就像她对他一样。

她爱宋锡儒太过卑微,施君玉自己知道。

风吹过江面,凉爽拂面,施君玉偏过头,凝视着江面,阳光碎在江波,很是灿烂。

施君玉看得出神,觉得这一刻是格外的美妙,毕竟她可以离宋锡儒这么近。

……

下学后,程念慈和程冬青约好一起去给穆栀选礼物。

却到学校门口就遇见了施君良,虽然程念慈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但施君良也一直跟着。

毕竟道是大家的,店也是都可以进的,程念慈也没有可以赶他离开的理由和立场,便随他跟着了。

她跟程冬青挑挑看看,没有选上满意的。

倒是施君良一会儿挑了翡翠,一会儿挑了珍珠,一会儿又挑什么坠子问程念慈行不行。

都被程念慈否定了。

毕竟这些东西,穆家的铺子里多的是,穆栀要是喜欢,直接差人到店里取回家就是了。

她们两姐妹约着出来,就是想选一件特别的。

“那这个呢?”施君良顺手捞了一条玉石手串,问程念慈,“如何?”

一旁的程冬青,看着不太耐烦又强忍下,耐心作陪的施君良,莫名的心里有些触动。

要是她,被人这样次次拒绝,早就甩手离开了,更别谈强压着火,态度良好,语气尚佳的了。

特别是在程念慈再次否决施君良,最后直接转过身背对施君良后,男人沉着脸地把手串往柜台上一扔,可抬脚跟上去后又压住了所有的情绪,继续耐着性子。

程冬青想,如果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对自己,她一定会很感动很感动的。

“念慈姐,这个怎么样?”程冬青挑了一个核雕小玩件,感觉还不错。

程念慈听到声音,转身走回来,也凑上前,看了看,确实有趣可爱,“这个挺不错。”

她拿过程冬青手上的核雕,细细看来一会儿,“那就这个吧。”

一旁的施君良看着程念慈眉眼的笑意,再看了看她们手上毫不起眼的东西,一时间心口憋得慌。

但是见程念慈看程冬青的眼神温和,就连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比起他,一个冰天雪地,一个阳春三月。

他站在两人身后,目光逡巡在两姐妹之间,从程念慈的脸上移到程冬青身上。

施君良望着程冬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虽然只是一瞬间。

……

转眼就到了穆栀的生辰。

从早上起来,穆栀便被青鸽和桂馨姨拉着从头到脚拾掇了一遍。

从发型到鞋子,从妆容到配饰,桂馨姨和青鸽都是选了又选。

这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去自己的生辰宴会,倒快赶上婚礼宴会了。

尽管穆栀觉得怪怪的,可是想着,毕竟是大办,邀请的也都是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开这是她生辰,她自然应该庄重得体;如果经后接手生意,必不可免要同这些人打交道,也应该好生打扮,留个深刻印象,以后合作也方便。

是以,穆栀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直到——

她到卿凤楼,一进门,看到宾客,就立马发觉了端倪。

一些陵城有脸面的人物都在,她也都见过。但……更多的却是一些年轻的男士。

她扫了一眼,人数还不少,转头看向自家二哥。

穆邵礼接受到她询问的目光,耸了耸肩,然后朝俞子美那边递了一眼。

穆栀顺着穆邵礼的目光望过去,俞子美正跟宾客谈笑,但那目光从来没从这边年轻的男士中离开过,特别是从门口进来一位,目光停留会更久。

“你知道?”穆栀瞪了穆邵礼一眼。

“奶奶也是为你好。”

“大哥也知道?”穆栀有些无语,合着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大哥也是为你好。”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是为我好?”

“嗯。”本来穆栀是句气话,谁知穆邵礼还十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也是为你好。”

“哦。”穆栀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刚好俞子美看见她朝她招手,也不再跟穆邵礼跟前给自己添堵了,笑着上前。

俞子美先是领着她跟这边的宾客打了一圈招呼,她也在心里一一的将他们记下和对号入座。

等差不多问候完,俞子美才拉着她到一旁,笑盈盈地跟远处与她打招呼的人点了点头,开口跟她说:“平常不觉着,突然这么一看,陵城倒是有不少不错的小伙子,你觉得呢,囡囡?”

“奶奶……”穆栀眉心跳了跳,无奈不已,心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要拐弯抹角。

“别这样看着奶奶,比你小两三岁的早就成婚了,你现在这个年龄已经够大了,若是再不抓紧,奶奶这心啊,悬着没个着落实在是没谱。”

俞子美见穆栀露出无奈头疼的神情,当然知道她知道给她办这个生辰的打算了。

也就直接了许多,“你看,那边那桌穿白色西装的,是你吴伯伯家的幺子,刚留学回来。”

吴伯伯好像是银行的行长。

穆栀顺着望了一眼,恩,还行,挺干净的,但是吧,没有蔚擎的英俊。

“那个,穿深蓝长衫霜白色的,你崔爷爷的长孙,出国学的经济学,说来也缘分,好像跟你还是同一所学校。”

崔爷爷?穆栀想起来了,好像是商会一个举足轻重的老人。

她点了点头,看了看那崔爷爷的长孙,看起来穿戴讲究,可就是锋芒太露,一点也不如蔚擎,沉稳内敛。

“这个,你看见了吗,是秦叔叔家的侄子,虽然说父母去世,寄住在秦叔叔家,但是自己开了个小诊所,还是不错的。”

恩,穆栀看了两眼开诊所的小伙子,阴柔孱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蔚擎的刚强英气。

她翘了一下唇角,笑着跟俞子美摇了摇头,转身去了空桌。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管是谁,她都下意识地跟蔚擎比了一比,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还是蔚擎最好。

蔚擎?

“生辰快乐。”姗姗来迟的乐承善,跟俞子美打了个招呼,便端着酒上前,亲口跟穆栀说。

“谢谢。”看到乐承善到场,穆栀是很开心的,因为乐承善的魁梧,能将身后的人都挡住,穆栀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冲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无声地唤了一句,阿善大哥。

见她欢喜的模样,乐承善也低低地笑了两声。

因为不能多加逗留,省得叫人看出他们关系不同寻常,只停了那么十几秒,乐承善便离开去了给他留好的雅座。

看着乐承善离开的背影,穆栀眼神飘了飘,望向了门口。

她记得蔚擎说会赶在她生辰回来的。

穆栀盯着卿凤楼的门口出神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期待中的身影。

没能等到蔚擎,倒是等到了不少上前搭讪的“青年才俊”。

应付了一圈下来,就连穆栀都佩服自己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就是对着一个学造船专业的人也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说了太久的话,到旁边让青鸽给她倒了一杯花茶润润喉,转头看过去,见有人刚好看向她,只得讪讪地举了举茶杯,遥遥地打个招呼。

“小姐你没事吧?”见穆栀生无可恋的神情,青鸽担心地问。

穆栀慢慢一口一口的轻啄,饮尽玫瑰花茶后,才偏头看向青鸽,道,“这我以前还真不知道,陵城真可算是人才辈出了!”

不然这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的“青年才俊”从何而来,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可以考虑要不要集体拜师学艺,尝试一下自己是不是可以做个全才?

脑袋冒出这个想法,穆栀就脑补了那个好笑的画面,不由得自己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穆栀闻声回头,看着唇角挂着浅笑的宋锡儒。

还不待她回答,便见他递给她一个盒子,“嗯?”

自从上次闹了宋锡初大婚,穆栀就再也没有跟宋锡儒联系了,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面对宋锡儒,心底还是不好意思的。

“想什么呢?”宋锡儒把盒子塞到她怀里,浅声道,“我是我,你是你,跟穆家宋家没有关系。”

闻言,穆栀心底十分感动。

她望着宋锡儒翘起了嘴角,他总是这样,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也能一眼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给我的?”她敛起情绪,笑着问他。

宋锡儒微微颔首,“生辰礼物。”

“可以嘛!”穆栀也不跟宋锡儒客气,转身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只见一个建筑小模型映入眼前。

唐朝的建筑风格,就巴掌那么大,但是却连门窗上的镂空雕花都能看得清,可以说是很精巧细致了。

她先是眼前一亮,怔了怔,转过头看向宋锡儒,“这……”

穆栀眼中的光,落在宋锡儒眼里也是惊诧了一下,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她会喜欢,还这么喜欢。“施君玉让我带给你的。”

别说宋锡儒了,就是穆栀也没有想到,送她这类东西的会是施君玉。

毕竟这个秘密她藏得很深,就只有程念慈才知道,却不料,有一天会是一个从没想过有深交集的人送上这么一份心意。

心情有些复杂,难以道明,说清。

“施君玉?”穆栀挑眉,敛起眼中的惊喜,坏坏地勾起嘴角凑上去,“哟!不会吧,你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送个礼物还两个合为一份送。怎么的,是准备什么时候正式成为一家人啊?要不要趁着今儿在的人不少,宣布一个订婚消息什么的呀?”

穆栀小心地把盒子盖上,笑嘻嘻地调侃,“看在这礼物这般深得我心的份儿上,这主场让出来,我是不介意外加恭喜的。”

“又开始瞎说了?”宋锡儒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如往日的温润,笑意中润宠溺。

“我有瞎说什么?奶奶说我这年龄的再不成婚都要被人嫌弃了,施君玉跟我差不多同岁,你要再不娶她,这样耽搁下去,她恐怕要成为跟我一样遭人嫌的了。”穆栀一边说着,一边叹气,神情是故作的忧伤难过。

“所以……穆老夫人便给你安排了这么……”宋锡儒侧过头看向那边宾客席,“大的场面。”

穆栀叹了一口气,耸肩,“差不多吧,毕竟我们三兄妹在这事上,没一个让奶奶省心的。”

“你看我如何?”

闻言,穆栀白了宋锡儒一眼。

宋锡儒坦然受着,徐徐道,“不如我也往那边席间去坐一坐,看老夫人能不能看上我这个药罐子?”

“得了吧,照着你跟施小姐的感情,我可没有做姨太太的打算。再说了,冲着施小姐送我这份欢喜的礼,我可不能夺了她的心头好。”说着,穆栀笑着用手背拍了拍宋锡儒的胸膛,“你放心吧,我不会像对你大哥那样对你的,绝不去闹你的婚礼。”

“好了,你先寻个舒坦的地方坐着吧,一会儿过来跟你说话。”说完,穆栀就朝俞子美那边去了。

宋锡儒看着穆栀的背影,神情哭笑不得,眼底确实神伤的黯然。

闹婚礼么?他倒是有些巴不得……

虽然有了这“青年才俊”的插曲,不过穆栀主要还是把这个生辰宴会自行变成商业宴会,于是就自在了许多。

等晚上送走宾客回家,穆栀一跨进门槛,便直直地没个正形地瘫在了椅子上,“青鸽,快去给小姐我准备热水,我要好好放松放松。”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备好玫瑰精油,还有花瓣啊!”

“我要香喷喷的。”

“放再多花瓣也遮不住你的臭脾气。”跟在穆栀身后抬脚进来的穆邵礼顺嘴地接了一句。

这话气得穆栀牙痒痒,可确实是累坏了,穆栀也没精力顶嘴了,哼哼两声算是表示不满。

穆邵卿跟在俞子美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斗嘴的弟弟和妹妹。

倒是俞子美“呵呵”低笑,“好了,知道你累坏了,回屋歇着吧!”

“一会儿啊,你桂馨姨下厨给你做寿面,差不多等你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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