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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月原》


第一章 自古纷争在江南

江南,梅雨。不停。

阴潮延绵,层层乌云不展,青苔辗转了红颜的粉黛绣花鞋面,泥泞摩擦在宽袍缓袖、下摆扫过攀折了新的杨柳。青青不再,他人之手。

巢溪是个小地方,临近着巢湖,结着水寨十八家,领了三十六口洞府,便好做正好是巢湖出了名儿的水军、强贼。先个百年前,锦朝建立之前,中原大乱,巢溪这块儿还成了一宝地,无论中原、塞北、西域征伐成了什么模样,此处都靠着十八家水寨庇佑了个太平。

本说,十八家水寨各自为政,却怎的近些年来本是十八家之一的飞鸟水寨,竟是忽然崛起,虽说十八家水寨并非平分秋色,但也道这飞鸟寨并非最强。非但不是最强,还竟是最弱一家。

然,二十年,已成十八家之龙头。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便也唯我独尊。

此刻,在那凌江的水客里,端坐了一朱衣少年。此人端得像是十七八岁年纪,一头长发,手指修长好看,指甲留得略微有些长,却也干净漂亮。这少年生得漂亮,虽是男貌,也胜过倾城红颜几分,美盖过俊朗,反而增了几成妖媚。只是面色恰白了些,反而掩去了那妖媚之色,平添了几多孱弱病态。反教人怜惜起来。

他一个人斜靠在这水客里,叫了两三个小菜,酌一壶清酒。身边也没有任何武器,大抵是哪家权贵的公子哥儿。踏入这江湖,便也不知江湖之险恶——

隔着门厅中说书的老汉,对角的桌上便做了个铜眼虬髯的大汉,背着长刀,面上还有一道疤。凶相毕露,惹的小二都不敢靠近。旁边侍候着五六个童子,也看着个个都是练家子。

那桌隔了两桌,便做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看着虽然一介女流,江湖上混的人,却知道她们断不是好惹的。但看了她们腰间所带的那几个雷火弹,就晓得那是出自于雷家、善弄火药的雷门女子。

掌柜的面前还摆了一张桌子,桌上坐着一个老翁带了两三个徒儿。那老翁虽然白发垂肩,却是鹤发童颜,内力如此卓绝,身手料得不错。旁的两个徒弟,那胖子不停的吃着桌上的肉,腰间却有了两把铜锤,而那瘦的,脸带微笑,和那边的几个姑娘打着情、骂着俏。

梅雨时节,水客总是客满。躲雨的客儿,多半会叫上些酒水和小菜。若是穷的,进不得店,便也会站在门外,偷听了几耳朵那说书人的故事。赏过去两个铜板,也得掌柜的送一些茶水吃。

那朱衣的少年时不时在咳嗽,他随身带着一方丝帕,掩口咳嗽,有时竟然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垂死如此,竟然还一个人在外饮酒、食肉,恐怕也是不要命的亡命人。

“客人如此咳下去,恐怕老倌儿我的客儿,都要给吓跑了去。”那说书人忽然停下了自己滔滔不绝的江湖故事,半眯着眼看着那朱衣的少年。说书人瞎了半只眼,看人时略带了几分奇怪。

“那对不住老人家。”那朱衣的少年扬眉笑了笑,毫无血色的唇轻声说道。

“哼,真他妈扫兴!”那大汉冷哼了一声。

“那,要如何才能给这位大哥赔罪呢?”那朱衣的少年还是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你项上人头来赔!”说时迟、那时快,那大汉已经扬刀就是迅猛的横扫过来,虽然刀法看着简单而且破绽百出,却凝结了无形的气,劈得那桌面的哔哔啵啵得作响。

且说那大汉忽地发难,怎知那邻桌的几个姑娘竟然也再同一时间、像是约好一般手中雷火弹便向着那少年丢掷过去,空中肃然起了那硫磺之味道。

前边刀剑已经无眼,而后雷火弹只要触及他物便有夷平房屋之功效,继而那说书的老人竟然也掷出几枚铜钱,以钱为武器——那是江南金钱帮的手段。

方才酒兴正浓的老翁,此刻竟然已经了无了身影,他的两个弟子,那胖的怎料身手不凡,一双铜锤在手,已经将那个少年的退路围堵了去。而那瘦的,早已抖出了袖中暗器,前后八枚,寒光森森的流星之镖,飞向那少年周身几处要穴。

水客的掌柜似乎早就看惯了江湖之中的纷争,袖手旁观,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本来也就是梅雨时节,外头躲雨的客人眼见着屋里亮了刀子,也顾不得大雨和阴冷的天儿,麻溜儿的逃命了去。

然则虽然七八个人联手对付那朱衣的少年,眼看他必定是毫无生路可言。没曾想,那少年竟然转身就是漂亮的一个折梅之势,未曾见着武器,就已经长袖卷了那几枚雷火弹,借着力道,改变了雷火弹的方向,直接弹向了那大汉和胖的青年。

流星镖触及他的周身,竟然没见了踪迹,转眼未曾看见的,却“呯”的一声,砸下了一具死尸。那鹤发童颜的老人,还未出手,就已经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正中的乃是自己弟子的流星之飞镖。方才他轻功卓绝跃上楼顶,本是想要占了先机,没想却被少年看穿,要了性命。

那持刀大汉的刀气,已经削到少年面门,眼看他连接着两三招,面色更加惨白,仰头过去。堪堪躲过了这么一招,下一招,那失去了师傅的两个徒儿,早就红了眼,顾不得什么大势,疯了似得缠斗上来。

那说书人眼看着死了人,长啸一声,门外竟然又落下了六七个黑衣人。黑衣人一到,便就亮了兵器,都是金钱帮的死士,长剑、长刀、长枪,更有短箭在手。天罗地网,便是要置那年轻人于死地。

雷火弹已失,小雷门的女子自然还有天雷阵可以庇佑。转眼摆下了阵,配合着那金钱帮的人,已经又是一个死局。

那朱衣少年看着他们这等人,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化解了那两个徒儿的杀招,退后了几步轻轻咳嗽。方巾上已经有了点点血滴,都说他肺痨缠身,定是活不过几多年。没想却不知是请了什么神医,偏偏拖到了现在。

门外雨下得大了,刀剑声也便拼杀得急了,那少年一个人当十来人,虽然是病弱之身占不得便宜,却也没有吃太大的亏。他的身体像是经不得久战,可是那些杀机勃勃的人,竟然也不愿纠缠。倒不知为何那些人多势众者竟然不愿意多留,脸上森然神色,似乎还怕了这个少年。

“金钱帮?青鱼寨这些年还真要靠娘家人来帮忙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却不知怎的,此话一出,战局突生了变化,门外本事杀机的死士忽然纷纷倒地,口吐了白沫。而那几个小雷门的女子,忽然也就动弹不得。那说书人听了这话,森然一发抖,那少年也就引导了那两个徒弟,双双收势不得,相互残杀而死。

鲜血喷溅了那说书人一身,那朱衣的少年,却没有染一滴鲜血。

“苏姚救援来吃,还请寨主赎罪。”雨中忽地出现了几把素色的雨伞,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美妇,她走路摇曳多姿,娉婷姿态,江南少有。她身后跟着不下百来人马,都是水军打扮,她没有撑伞,旁边有水军将领为她撑伞。美妇人还怀有身孕,肚子已经隆起,看样子临盆之日在即。却看她面色红润,身子甚好,看样子武功也算是高等。

“你这个贱……”那大汉一看见这个美女,竟然嘶吼起来,然而话未说完,已经面色发青,死了过去。

那朱衣的少年冷冷的缠起手上看不见的细线,那细线方才速度飞快的勾过了那大汉的脖颈,割掉了大汉的头颅,位置恰好,一滴血都没有飞出来。

“你这小厮,怎好让寨主一个人涉险,你却袖手旁观好是快活?”苏姚笑着走到了那朱衣少年的身边,看着那水客的掌柜。

那掌柜此刻才恭敬的下跪:

“夫人,是寨主吩咐小的不要动手。”

“寨主你可是好不担忧自己的身子,难道要让姚儿早早守活寡么?”苏姚揽过那少年的臂弯,将自己的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

苏姚,巢湖十八水寨、乃至天下男人、江湖**上的人没有不知道她名儿的。这个女人早些年并不叫苏姚,而是叫姚苏,乃是金钱帮主金飞鸿的第四房小妾,后来和金钱帮二帮主有染,被金飞鸿卖到了青楼。而后在青楼认识了塞北的富商,赎身之后那富商暴毙,她辗转进了水寨,早些投奔了势力最大的鹧鸪寨,而后又成了青鱼寨的管事。最后忽然嫁给了飞鸟寨主,改名字叫了苏姚。

而这个朱衣的少年,正是飞鸟寨的寨主,人称“玉颜鬼刹”的崔宁。崔大寨主虽然三十多岁年纪,但是看上去竟然还和十七八岁一般,这便是那“玉颜”的来历;而他虽然身染恶疾,却在二十年间,横行十八水寨,更是因为他杀人不眨眼,便得“鬼刹”之名。

然而,玉面鬼刹,**杀手第二。这个江湖杀手排行,崔宁,并不满意。

排在他前面的人叫做:雪小血。乃是,西域端鹤门现任门主,年方,十八岁。

第二章 黑道里弱肉强食

巢湖十八水寨,飞鸟、青鱼乃是相隔东西几十余里。青鱼寨近了那长江入海口,早就富裕流油。飞鸟寨却要借道剩余十七水寨,前些年穷困不堪,甚至不屑被人提起。

然而,自从崔宁十八岁时候接管了水寨,二十年间,十八水寨半数收归囊中,势力范围大至巢湖。想崔宁自寡母手中接管水寨,一穷二白,幸在得到父亲旧友之女赵墨梅的帮助,又因为崔宁本身武功高强、手腕强硬、涉足**杀人,不日便让着水寨初具规模、日后更是统一了巢湖的半壁江山。

若说到巢湖飞鸟寨的赵总管,天下没有人不佩服的。

赵总管,虽然不过是柔弱女子一名,本人丝毫武功不懂。但是能知天文地理、推演巢湖风云变幻,甚至准确的算到了春雨时节、黄梅天儿结束的时日;能晓奇门遁甲、精妙设计了飞鸟寨的所有防范设施,无论是暗哨还是明港,试问天下少有人能轻松闯入飞鸟寨;能通记:少林、武当、峨眉、五华山、毒王谷、翼月神教、中原镖局、有见客栈、江南四大家族、神水宫、君家、小雷门、西域圣教、玉门陆家、雪山派、昆仑派、端鹤门、唐门、泪湖宫、绝恋城等天下各派的武功路数和出名兵刃、历代掌门和门人。

其博闻强识的能力,问天下、无人能及。

况且,赵总管赵墨梅才貌双全,身居在飞鸟寨受人敬重,是为飞鸟寨的核心人物,崔宁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虽说赵墨梅和崔宁相处日久,可算青梅竹马,何况两人交往过密,本以为赵墨梅乃是飞鸟寨的准夫人,怎料,寨主崔宁在江山初定之后,却娶了苏姚这样一个女人。

现在,解决了青鱼寨的余孽,水客的老板依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收拾好了地上的血迹,换上了新的桌子,目送着自己的寨主和夫人远去。

“怎么亲自来了?”坐在轿子里,崔宁搂着苏姚,没有任何表情的问了一句。

苏姚笑了:

“那青鱼寨可算是被寨主您逼到了绝路上,您断了上游的水源,等于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原先个臣服于他们的七家水寨,今个儿已经有了两家来投诚的。这狗急了都还要跳墙,何况是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所以姚儿担心寨主的安全,自然就亲自来了。”

崔宁没有再回答,只是掩口轻轻的咳嗽起来,他的肺痨甚是严重,此番打斗,早就耗费了心神,他阖上眼眸,静静的靠在轿子里面养神。

苏姚自然也就不多说话,她懂得身边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温柔病弱,但是如果不懂得分寸惹火了他,就算是亲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刀剑相向。所谓玉面鬼刹,便是如此。

却说,

青鱼寨这一番暗杀并没有讨了好去,先是折损了寨中两员老将,而后金钱帮的援助自然不能够再请来,小雷门的援助虽然未断,但是也毕竟是吃了一个结实的败仗。

比起飞鸟寨的寨主玉面鬼刹崔宁,青鱼寨的寨主李渔则是一个实在的江湖人,讲究侠义之道,本分做生意的中年男子。若要算起辈分来,飞鸟寨主崔宁还得称呼这李渔一声李叔。想当初这中原混乱,李渔的父亲集结了一帮子兄弟在这巢湖之中结了水寨,后来分家才分了这么十八家,崔家也就是那个时候分了出来的。

李渔在江湖上颇有几分名气,算得侠义之人,做事虽然算不得大侠那般光明磊落,至少对江湖上的长辈讲了几分情面,对自己的朋友兄弟也伸出援手,有的时候并不那么计较利益的得失。

若不是这崔宁逼得紧了,他李渔哪里犯得着需要请动金钱帮和小雷门的力量来安定这巢湖的局面。苏姚嘲讽青鱼寨是靠娘家人的力量,倒还名至实归,只因为李渔娶了两位夫人。这大夫人雷珍便是来自小雷门,是雷家庄主的妹子;二夫人金巧巧是金钱帮主夫人的妹子。

“崔宁那小子逼人太甚!”听了手下来报,李渔自然也沉不住气了。

“那小子号就做玉面鬼刹,哪里会给你讲情面,”雷珍坐在一边冷笑着,“他不给你情面,你也不必多让他几分礼。既然他要黑吃黑,那么你就还他一个黑吃黑,寨中这些年尚且还有些钱物,我这里能给你盘弄出些钱财,我听说着道上请杀手倒也还划算,既然有人愿意染手着血腥子,我们何苦自己动手。”

“请杀手?”金巧巧丝毫不让,“姐姐这话说得倒轻巧,那崔寨主已经是**杀手之中的翘楚,玉面鬼刹、**杀手第二。这话儿,姐姐似乎没有听过?”



实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皇帝都有**争宠烦心,何况是小小水寨的两位夫人。雷珍虽为正室,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些年离家出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金巧巧虽是做小,但是却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小儿子今年不过九岁。

李渔敬重雷珍,却宠爱金巧巧。

两位夫人明争暗斗的吃醋争锋相对早就多年,这一次面对飞鸟寨,更是引发两人相争。



“妹妹这话说来差矣,既然是**杀手第二,那么有个第二,自然,总会有差强人意的地方,才会落得个第二,而不是第一。料想妹妹是小地方的人,没有远见,姐姐也不怪你。”雷珍冷言冷语,丝毫不给金巧巧面子。

金巧巧一听气炸了,一扫袖子转身就走,边走还丢下话儿来:

“她是大地方的人,见过世面,你自去问她去。以后别来找我!”

雷珍冷冷的看着那金巧巧走出门去,李渔想要挽留却碍于雷珍的面子,始终没有敢说出口。待金巧巧走远了,李渔才开口:

“那,依夫人的意思?”

“**排行第一的杀手,名叫雪小血,现在已经是西域端鹤门的门主。我们不妨请她来,杀掉崔宁那小子,苏姚和赵墨梅两个女流之辈,我们无需担心。”

“端鹤门主雪小血?”李渔有这个印象,“不过,那雪小血并不是善于之辈……”

“那正好对了崔宁的胃口,他们都不是善于之辈。”雷珍知道李渔在犹豫些什么,崔宁六亲不认,那么雪小血就比崔宁还要狠毒——杀师灭祖、六亲不认、杀人如麻。而且,据说她还饲养了一只三层楼高的蜘蛛——此等妖物,如何能够轻信?



且不管那些种种担忧,但雪小血确实是江湖上近年来的一号人物。除了天下第一捕快藤一、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玲珑医馆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这雪小血的名头,当然响亮。

传——

雪小血喜着雪白的狐裘,发卷,标志是左臂上有一条被一个狐狸的文身覆盖的伤疤、胸口上别有一朵血红色的罂粟花。喜在右耳际戴着一只毛绒绒的球状耳环。

雪小血善使毒,四川唐门、泪湖宫、神水宫、有见客栈的老板娘、苗疆的蛊术,或者翼月神教的剧毒“倾城绝代”。这些,全部入不得她的法眼。因为,她就是毒药,绝世的毒药,而且,她就是以毒药独步天下的。她的毒药没有解药,也从来都不准备解药。

因为,她是杀手。

而且,她今年,十八岁。

唐门门主听到她的名号要敬她七分,神水宫主见她不敢自称自己善于用毒,苗疆最强大的降头师和虫师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有见客栈的老板娘不能接下她手中任何一招,江湖上任何一个人,只要接到了代表她的罂粟花,那、就是死亡的邀请函。

况且——

八年前,她千里追杀,将叛逃出师门的同门小师妹追杀至阴山顶峰,用她的独门毒药阵法“含笑九泉”截杀,小师妹继承了门主绝世轻功、暗器天下一绝,是个懂得音律的杀手。小师妹是师门暗藏的杀机,是一把在黑暗中已经磨好了的利剑,随时出鞘,就可以一招之内致人于死命。但是八年以前,那场追杀之后,从江湖销声匿迹。

六年前,她用凌厉的手段和大师兄合谋,除掉了和大师兄一向不合的二师兄。同门师兄也是精通快剑,杀人如麻、手下冤魂无数,那是师门里面的最好的杀手,眼中有嗜血的成分。更是顽固至极、性格恶劣,喜欢残忍的杀掉那些叛变师门的杀手。

三年前,师傅被她用毒药残害到武功尽失,而后被她软禁,不出三日老头悲愤而死。那个老头建立师门也算是并不容易,没想到总有一天竟然被自己的弟子反叛和杀害,自尊极强的老头抑郁而终。

两年前,在铁腕镇压和收归了师门所有的反对势力和前来找茬的其他门派之后,展开了和大师兄早就一触即发的战争,占据师门四分之三实力且有千年蜘蛛的助阵,全盘击杀大师兄的人马并且扑灭三番五次的反叛,剿杀不臣服的势力,将大师兄软禁。

现在,她完全掌握了师门的一切。

现在,人们见到她或者听到她的名号,都知道,她就是那个欺师灭祖、残杀同门的冷血杀手、天下第一杀手——

端鹤门主。

雪小血。

第三章 一朝夕惨案云迷

当晚,崔宁回到飞鸟寨,寨中兄弟都静静的立在两旁等着崔宁回来。崔宁在他们的眼中如同神祗,因为他们都曾经经历过被十七家水寨欺凌的日子,虽然崔宁在外面被人们说成是什么六亲不认的玉面鬼刹,但是寨子里面的兄弟对崔宁都很是敬重,崔宁不见得对下属有多好,但是崔宁带给他们衣食无忧和尊严,这,值得绝对的效忠。

“寨主,夫人。”

崔宁不过点点头,开口便想要问什么,那最在前面的,是寨中老人,最识得崔宁脸色,马上开口说:

“寨主,赵总管在遗风水榭等您。”

崔宁点点头,起身便走,留下苏姚站在那里,苏姚看着崔宁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然后她笑了笑:

“都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另外吩咐着晚上要加强看守。”

“是,夫人!”那些水寨的人都知道苏姚的名声,但是人家是寨主夫人,面儿上仍旧敬重她,纷纷答了,便也退了下去。

苏姚自己也知道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是不冷不热的,但她并不在乎。踮了脚尖轻功回屋,惊得身后的稳婆和几个老妈子连连喊着匆忙跟着上去,要知道她这有了八九个月的身孕,临盆在即,怎么好如此乱来。

崔宁其实已经走远,听见了那些吵闹,他也就停下来摇了摇头,叹气,便迈步往前。然而,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了赵墨梅幽幽的声音。

“寨主应该送她回房再来我这里。”

崔宁抬头,看见了赵墨梅坐在水榭的桌前,桌上放着很多书卷,她手边还有一沓沓墨迹未干的纸,她双手没有闲着,左手翻阅着什么,右手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双玉手,很是美丽,赵墨梅是个美人,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一身白衣,点缀几朵绣花,清雅、素丽。说话的时候,声音婉转、波澜不惊,让人听了有些心理舒坦。

崔宁没有说什么,玉琢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苏姚到底是你的妻子,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该这般冷落她。”赵墨梅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收了笔,抬头,静静的看着崔宁,她的眼眸明亮如星斗,毫无畏惧。

崔宁眼中确实有杀气闪过,但是看见了赵墨梅的眼睛,便也收敛了杀气:

“墨梅,你找我来,应有要事。”

赵墨梅也不在乎崔宁一句也没有听她的,她点点头,将她才写好的一沓纸推到了崔宁的面前:

“青鱼寨最新的动向。”

崔宁没有接,更是看都没看,他只是问:

“有无对策?”

赵墨梅停了一停,一把拿过那沓纸、丢进了旁边的炉火中,然后重新拿了另外一沓放在了桌前:

“有。”

崔宁伸手去接,但赵墨梅拿着那一沓纸往后躲开:

“但,要看寨主想要如何打算。”

崔宁冷笑:

“自然是不留任何后路,斩尽杀绝。”

赵墨梅点头,将那沓纸放在了崔宁的手上,然后起身对着崔宁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那,寨主,墨梅告退。”

“墨梅,”崔宁叫住了转身离去赵墨梅,缓缓的说了一句话,“你,依旧不愿意么?”

赵墨梅看着崔宁,她笑了笑,然后说道:

“寨主,墨梅的答案依旧如初:我赵墨梅愿将此生奉献给飞鸟寨,如是而已。”

崔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赵墨梅离去。这个女子乃是父亲的旧识,因为家道中落,便是辗转跟着母亲流落到了飞鸟寨。那时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无力掌管整个水寨,赵墨梅的母亲带着这个才有八岁的女孩子来到了他面前,那个时候崔宁十八岁。母亲收留了这个孩子,后来发现了她过目不忘的惊人,便住进了遗风水榭,成为了飞鸟寨的核心。

八岁的赵墨梅,拥有着睿智的头脑、冷静处事,波澜不惊。八岁的小女孩却拥有这样太过于冷淡的心,崔宁没有问过她到底为什么,二十年来都没有问过。因为每个人都有过去,就像他十岁的时候已经手染鲜血、杀人如麻一般。

崔宁看了看手上的那一沓纸,字迹俊秀,然则内容却是字字见血,崔宁看完,随手揉捏了一下,那沓纸就已经变成碎片,飞散在了炉火中,像是劫灰。崔宁心里在笑,既然雪小血要来,那么正好,这么多年,总是被人称为第二,也会心里生出些不满,想要见见那第一,到底是生了怎样一般——三头六臂。

“寨主。夫人有请,说是该用晚饭了。”在遗风水榭外,早就有了苏姚的婢女来恭恭敬敬的站着相请。

崔宁看了看那个婢女,回头看了看方才赵墨梅坐的地方,回头对旁边的小厮点点头,便有人抬来软轿,带着崔宁上水寨去苏姚所居住的地方。崔宁心里明白,赵墨梅说的对,无论如何,苏姚到底是他崔宁的夫人、飞鸟寨的寨主夫人,还怀着他崔宁的孩子,那么,他还是应该去吃这一顿饭。

这个天下,至少,还有那么两个女人不会害他,那么,就够了。不过,这两个女人,一个在巢湖水寨;另一个,却远在西域,他已经二十年,没有见到了。



苏姚乃是江南人士,对巢湖的鱼虾摸得清清楚楚,虽然并没有赵墨梅那般了解崔宁,但是至少当了一个妇人应该的那份,苏姚对崔宁喜欢吃什么,倒是了解得很。崔宁从来也没有拒绝过来苏姚这里吃饭。

“寨主。”苏姚坐在餐桌旁边,对崔宁微笑。

崔宁点点头,旁边的小厮和使唤丫头都下去了,崔宁在坐定了,动起碗筷,点点头:

“又让你费心了。”

苏姚笑了笑:

“寨主你喜欢就好。”

崔宁还没有吃几口饭,他就又开始咳嗽起来,苏姚连忙找来了漱口的水和药丸,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连连吐了几口血,饭也不能再吃下去,服侍着崔宁躺在了榻上,苏姚叹气:

“寨主,你这是诚心让姚儿早早成寡妇去。”

“放心,”崔宁苍白着一张脸,“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苏姚看着崔宁。

“我若是早你死了,我会先杀了你。”崔宁继续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张俏脸依旧是波澜不惊,或许,只有在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才是那个最为真实的他,若是看见崔宁在笑,多半,他要杀人。

“那这孩子,又怎么办?”苏姚毕竟是江湖儿女,依旧带着笑容。

“一并杀了。”

“倒是到地狱,做了一家人,”苏姚笑了,“如此,姚儿便也满足了。寨主还是早些睡罢,明儿还要准备着精神气,去迎接那青鱼寨的杀手呢。”

崔宁本来已经收敛了神情,却听见了苏姚这么一句,忽然他目光中精光一现,然后手指一动,一根细细的网线已经缠上了苏姚的咽喉:

“说!你如何知晓?”

苏姚看着崔宁,脸上笑容并没有改变:

“怎么,真让我说中了?那青鱼寨这次没有讨到半分好处,那岂不是要派人来杀寨主。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许你的赵总管猜得到,就不许姚儿有半分的聪明?”

“我不喜欢聪明的女人。”崔宁看了苏姚一眼,收了手中的天蚕丝。

“赵总管比我聪明多了,”苏姚轻笑了一声,“寨主,这可不像你。”

“你和墨梅不一样。”

“是,这我知道。”苏姚见好就收,她不会惹得崔宁杀她,所以,最终成为了崔宁夫人的人是她苏姚而不是那个在西域的女人。苏姚服侍着崔宁睡下了,她才在旁边躺下。为了赵墨梅崔宁对她动手早就不是一两次的问题,这个男人在**上混了十多年,杀人如麻,当年水寨里面的很多反对他的故人都已经被他血腥的残杀,甚至都有人怀疑他当年弑父杀母。崔宁对赵墨梅的照顾任何人都看在眼里,苏姚更是知道寨子里面每个人都是盼着崔宁娶赵墨梅而不是她苏姚。

说白了,赵墨梅就是她苏姚的情敌。

但是,似乎赵墨梅对崔宁无意。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翌日,苏姚和崔宁刚刚醒过来,门口就已经是嘈杂一片。远远似乎还能够听见一些哭声。崔宁只着了他的内衫,半披着朱衣外衫,挑眉冷冷的问:

“怎么回事?”

门口的小厮早就已经惊得不敢说话,而听见的,却还是赵墨梅冰冷的声音:

“青鱼寨的寨主夫人雷珍,带着两口棺材停在我寨入口,哭灵的声音抢地,说是昨夜李渔和小妾金巧巧被人所杀,死状甚惨、死无全尸,颈项处似乎是被利器割过。伤口极细,天下,唯有天蚕丝,能够做到。”

第四章 巧言善变赵总管

崔宁这是第三次见雷珍。

第一次,三十年前,在雷珍的婚礼上。崔宁八岁,雷珍十八岁。

第二次,二十年前,在崔宁父母的葬礼上。崔宁十八岁,雷珍二十八岁。

这一次,还是葬礼,不过葬礼的人物却是崔宁和雷珍都很熟悉的人。在李渔和其夫人金巧巧的葬礼上,崔宁三十八岁,雷珍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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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端鹤门主雪小血

端鹤门,并不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但是自从存在开始,就不断掀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那端鹤门的建立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二十二年的时间,前后两任门主。

建立端鹤门的第一任门主云中鹤,乃是江南四大家族南宫家的女婿,奈何夫妻成婚后两人不合,此后云中鹤远走塞北建立杀手集团——端鹤门,立志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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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苏姚针对赵墨梅

青鱼寨逢着了今日多变,飞鸟寨反而也引来了几位原先临近着青鱼寨的寨主。

十八家水寨本来就是青鱼、飞鸟各占半数,间或一两家在中间摇摆不定的。

今日发生了这等事情,李渔一死,十八水寨的局势需要重新考量,况且青鱼寨下午发生了诸多变端,知道是那雪小血来了的其他水寨寨主,便是还坚持站在了青鱼寨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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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鱼水寨新当家

雪小血来到青鱼寨已经有了半天,雪小血只是露面出来见了雷珍一眼。更多的时候,都是跟着她的那八个俏丽的女子和雷珍多做交涉,八个女子各有不同,雷珍其实至今都不记得她们的名字,只是知道其中四个和四种暗器相关:毒镖、毒针、毒花和机匣,另外四个和四种毒物相关:蜘蛛、蜈蚣、蛇和鸩。

雷珍还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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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内奸安插谁知晓

第二天清晨,崔宁负手站在了飞鸟寨入口处的浮桥之上,一身朱衣在风中展开,并不如同白衣飘飘的大侠,崔宁是玉面鬼刹,自然不会喜欢白色的衣衫。白衣,容易染上血污。自然并不适合江湖人,特别是江湖之中刀刃舔血的人。

所以,崔宁觉得在自己对面的女人那一身雪白的狐裘有些刺眼,在阳光下,反而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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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投桃报李心难安

雪小血丢下那句话就走了,但是赵墨梅却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崔宁看着她那般不对,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墨梅。你冷静一点。”

赵墨梅听见了崔宁的话,只是忽然恍神过来,抬头看着崔宁,看了很久,那眼中竟然有泪水,还有了几多恨意,她看着崔宁,崔宁竟然被她看得下意识的放开了手。赵墨梅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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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争霸江湖路辽远

雪小血从来不和任何人一起用餐,或者说能够和她用餐的人都已经全部死掉了。或者被杀,或者被杀。

雪小血坐在青鱼寨的屋顶上,静静的看着星空。千年蜘蛛三高并不在身边,雪小血看着远处的星空,江南的星夜和西域的、塞北的、阴山的,全部都不一样。山坳里的月缺阴晴很明显,星斗也大些。江南的明月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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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鱼寨一夜易主

鸩是一种剧毒的鸟。

饮鸩止渴。

鸩小筝是端鹤门唯一的那个会笑的杀手,就算是杀了成千上百的人,她也是笑着的。保持着永远的微笑,像是面具。

而且,鸩小筝也是唯一的一个在端鹤门这样的杀人如麻、吹毛饮血的地方,唯一的一个懂得音律的杀手。她喜欢弹琴,而且弹得很好。甚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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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上)

其实江湖人,总是好奇的。不少人好奇,那在江湖上极富盛名的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为何会轻松的放着自己的雇主被杀,而在这等场面之下,竟然全然不露面。

而有些知内情的人,却好奇的是雪小血的手下竟然是那巢湖十八水寨青鱼寨的大小姐——李若鸩,而雪小血,竟然放过了这么一个叛逃的杀手,实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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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下)

天下第一大盗。

那个说出他名字会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那个****神话、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

天下第一大盗的哥哥,而且是胞胎哥哥,名字,叫做上官末颜。乃是端鹤门主云中鹤所收的大弟子,是由君家老人君莫笑交给云中鹤的。

“上官末颜,他们,非死不可。你知道我本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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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飞鸟寨一时风云

雪小血已经不再去巢湖水寨,因为已经没有去的必要。而这些天,飞鸟寨办了庆祝的宴会。名曰庆祝苏姚即将诞生崔宁的第一个孩子,实则是重新整合十八家水寨和三十六家洞穴的宴会,像是鸿门宴。

此等鸿门宴,主持的人自然是赵墨梅。赵墨梅知道崔宁沉默了二十年,是需要这样一个时机来证明自己,而正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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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寨主,”赵墨梅面无表情的从后厅出来,对着崔宁跪了下去,“夫人,去了。”

“什么?!”崔宁震惊,他没有想到苏姚竟然会死,而且是在这种场合,还是用赵墨梅的口告诉他的,赵墨梅的医术虽然不说是能够像是玲珑先生那样逆生死、枯骨生肉,但是也是很好的医术,这样的医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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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血满江湖多少路

雪小血和她的三名手下,其实是在夜间的林中知道了巢湖的消息的。蛇小舍坐在火塘边上,她拄着腮帮,看着火塘上突突跳动的火焰,她长叹一声:

“小姐,我总觉得崔宁好可怜。”

雪小血没有回答,蛇小舍的啰嗦总是让雪小血有杀掉自己这个十五岁的手下的冲动。旁边的蜈小舞知道雪小血对蛇小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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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君若早知女过往

“为什么?”崔宁想要问,但是他已经满口鲜血问不出来,而乾天,就代替崔宁问了出来。

其实那两个阵法,乾天也就明白了,崔宁也明白了,两个阵法一个名为

“觉阵”,另一个名为

“沙阵”,取前两个阵法的第一个字,自然就是

“绝杀”之意思,而且留下了那么多的生门和破绽,崔宁不懂得阵法自然不会做出来,整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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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自古情深者薄寿

早就听闻玉面鬼刹是为****杀手第二,此人面无喜怒,若是笑起来就要杀人。看来北宫府暗卫的八骏之一收集情报的兑沼泽没有搜集到玉面鬼刹崔宁的喜怒无常。

乾天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不过是问起了飞鸟寨的赵总管,就要被崔宁绝杀。崔宁的天蚕丝很是可怕,而乾天一退再退,他并不想要和崔宁起任何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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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空较深情留嗟叹

赵墨梅看着李翱鹰,她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小小年纪,却又是如何得知了这些?”

李翱鹰笑而不语,而是给赵墨梅倒了一杯茶,对赵墨梅做了请的手势,反而有了几分反客为主的意味。

“就不怕我动了杀意,杀了你?”赵墨梅坐了下来,看着李翱鹰。

李翱鹰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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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老江湖果然老辣

雪小血始终没有上巫山,她不过是租下了一条小舟,挂上了一条

“雪小血再次恭候多时”的布帆,然后每天都在船上烤鱼吃虾,有的时候闲下来也会赏月喝酒。

一副饮酒作乐的模样,蜈小舞知道雪小血是要等人,所以自然改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蜘小芷一向很少说话,惜字如金的女子,往往不会多关注这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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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斗转风烟又起落

江南沿着长江的支流自然地形成了太多的商业巨贾、文士豪门,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被称作江南四大家族的——北宫、南宫、乐和沈家。

自然,在四大家族之中,唯有富可敌国的北宫家,堪称四大家族之首。北宫家于湘江之畔,建立之初是为朝中显赫辞官回乡,时是朝中尚有北宫此等官职,便也用来做了姓氏,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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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孤帆远影碧空尽

江寒之说的含蓄,自然雪小血也听懂了,她笑了笑:

“这话你要是对我师兄说,他一定很高兴。”

江寒之点头:

“上官公子确实很高兴,所以,他说可惜我不是朝臣。”

“你若是朝臣,师兄若是将才,那师兄肯定第一个杀你。然后灭你满门。”雪小血起身,看着快要到达的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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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辗转故人如相见

上官末颜和雪小血重新坐在了那艘小舟上,雪小血和蛇小舍扶着上官末颜施展轻功离开,自然不是难事。上官末颜在落入舟中的时候,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去澄清些什么吗?”

“你精于算计都不去解释,我何必解释。”雪小血也已经没有了笑容,放开了上官末颜的手臂,自己走到舟中坐下,靠在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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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似是重逢来相见

上京的栈道,萧风迟迟。本是姹紫嫣红的春季,现在却已经是暮春。夜色呼啸,然而却已经接近黎明。启明星在北方发出淡白的光芒,道路两旁的杨柳,已消退了翠绿的颜色,开始枯黄、干瘪,道旁的泥土散发出清香,春耕正是繁忙的时候,卯时正是开城门的时候,京城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然而,北方玄武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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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暗潮汹涌江湖路

那进来的女子一身乌青色的衣衫,看上去倒是灵动活泼,扎着两个辫子,上面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身上带着她的兵器——长鞭,走路步伐很是轻盈。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江湖中人的打扮,走进来却也大大咧咧,断不是江南女子。

上官末颜看了她一眼,邪邪的一笑:

“你倒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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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端鹤门并不是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不过是正好云中鹤胸中有气,才,培养了那么多的杀手。最终,云中鹤死的时候,至少他所有的武功都后继有人。阵法和奇门遁甲已经传给了上官末尘,快剑已经传给了琉,用毒之术自然是传给了雪小血,唯有音律和暗器是传给了他最小的弟子。

而那个弟子,用以暗器套出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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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还愿人间连心结

含笑九泉。

剧毒阵慢慢的一寸一寸收紧,把北宫逆逼得不能抽身,纵使他的“斜箫夜雨”剑法可以保得了他此时不被毒伤,可是,那是没有人可以躲开的毒阵。当年绝恋城主所挚爱的人,就是死在了这样的毒阵之下,何况,那个能被称做为人中之龙的人,都抵挡不了,何况是北宫逆,这个病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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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宫廷政局折赫颐

锦朝的当朝皇帝,年号天奉,是为先皇的亲弟弟。二十年前由辽东入关继承皇统,请了一名星官,祈福天地,为锦朝带来了祥瑞之雨,一举解决了锦朝连续半年的大旱,甚至是救锦朝的皇族于危难之中。

天奉皇帝为了感激他,在京城的南郊祭天坛旁边建立了一个占星台,取名堕星,在堕星台上可以整个的窥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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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朝堂暗涌波涛澜

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于《金刚经》中,是为——佛陀。

雪小血上下打量了那个人一会儿,才道了一句:

“当朝的皇帝老儿胆子也忒大了些。”

那男子笑了笑,面相不变,只是走近一步,然后拉起了雪小血的手,看了看雪小血掌心的纹路,慢慢的说了一句:

“雪门主命途多舛,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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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皇宫夜谈宫闱沈

雪小血离开凌风阁的时候,京城正在日落。日落下去有一种错落的昏黄和暗红色,像是鲜血泼洒在西域的泥土上,能够破灭一种生命的绚烂,同时让人转瞬就忘记,因为西域黄沙漫天,掩埋尸体很是容易。

三年前,天下第一大道上官末尘夜闯皇宫;三年前,天下第一捕快和松江神秘懂得读心术的女子晖原布下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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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斗转人世几番多

雪小血这才起身,对静婉皇后拜了拜,说道:

“这于娘娘来说,不过是件小事,开口之劳罢了。不过,却恐要娘娘担荷了后宫干政之名。”

静婉笑了笑:

“难道小姐觉得,本宫干的政还少么?”

听了静婉皇后这话,雪小血自然也是笑了,都说这个皇后知书达礼,看来也有可爱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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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人心相悖棋局折

次日,兵部尚书王元饮鸩家中,留下遗书仅有四个字:“天我亡矣!”

只因为,皇帝早朝时,让王元衣锦还乡,却怎想这个人连连呼喝着胡人未破,江河未统一,惹得皇帝大怒,更是让他快些回家去。这个兵部尚书就这么自杀而死,他膝下的儿子唯有一个是年考上了状元,已经在朝任官的儿子。父亲亡故,那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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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洛家劳燕分飞

江湖,总是离不开豪门氏族、名门贵派。江湖,自然也少不得侠士、侠客、红颜,来个快意恩仇。既然有恩、有仇,就会有斗争,有斗争,自然,就有流血、有死亡。

而,一旦有了流血和死亡,或者,只是简单的生老病死,就会有大夫。

就像是,这个江湖之中,最珍贵的名剑一样,最出名的大夫,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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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救人浮屠荣辱

当晚,洛家执勤的门卫,在换班的时候,终于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骑马直接踏着洛家大门前的百级台阶上来的人。

“来者何……啊——”那门卫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已经被那个马上的人一鞭子打了过去。

“不准挡本小姐的路!”那白衣女子直接骑马越过了门前的守卫,马蹄达达的从大门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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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天下王主常变

十四年前,熙景十二年,南阳王妃尹氏曾经重病不起,幸得洛家神医洛长治的医治,几近起死回生,南阳王便对洛家及其敬重。十年前,熙景十四年,当朝皇后静婉皇后,曾经病重不治,也是南阳王向皇帝引荐了洛家的神医,皇帝便因此称了洛家,洛家也便就此扬名。

然而,这其间并不仅仅是洛家神医扬名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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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阴山雪顶山麓

阴山接近胡人,胡人也常常来犯。

阴山山麓上有人家,但,也是在了高峰上,自然也是猎户。半山腰上,有了一个较小的山麓。有些普通的人家,田地也是薄田,而且都很贫穷,然而就是因为了这等的关系,也就让人觉得了这些人家更加朴实,无论是胡人还是锦朝的人都很喜欢和他们交往,加上阴山有雪川,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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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天下一瞬曦和变

“那、那、那可是、是怎么是、是好?这、这两个孩子,是、是你洛家的公子,贵重的躯体,怎么可以和我、我家的丫、丫头相配,何、何况,夫、夫、夫人,也不会答应的……”男人连忙拒绝,脸上有了惶恐的神色。

“为什么不可以,我看着他们生辰八字也配,绢花我看着喜欢。姐姐也自然是喜欢的,她不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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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皇城死气一片呈

南阳王乃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两人同出自太后膝下。皇帝年长南阳王五岁左右,若说仁和恭谨,当属当朝皇帝;若说睿智巧辩,当属南阳王。皇上怀柔夷狄,南阳王征战四方;皇上善于从谏,南阳王却多纳氏族。

故而,皇上善文治,南阳王善武治。嫡幼有别,自然是皇帝处处占了先机。自太子之位起,再到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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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天奉朝廷自东来

洛兰天一惊,下意识的往前想要跑出去,但是不会武功被人钳住了后颈,更是跑都不能够跑。他想要反手扎过银针,却没有想到那人反剪了他的双手,有些邪气的欺近了过来,对着洛兰天的耳朵慢慢的说: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洛!兰!天!”

洛兰天听了,更是挣扎起来,那人还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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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朝盛宠情何堪

次日,洛兰天再次见到南阳王的时候,已经是——浑身是血。

而南阳王,已经不再能够成为南阳王,他,现在是唯一的皇族成员,凌家正统的血脉。南阳王一身白衣,形容憔悴,站在了那其实已经焕然一新的皇宫前面,背后是朱红色的大门和高高的城墙,那城墙上还是站满了锦朝的卫队,不过每个人都戴系着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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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千年蜘蛛神秘人

提到洛玲珑,她正好在和那只千年的庞大蜘蛛在阴山上追逐着呢。虽然一个晚上,但是洛玲珑还是很聪明的,在上了山顶以后,大雪封山,那山上的积雪已经足够让那大蜘蛛减慢了速度,让洛玲珑找到了隐蔽的地方。

用轻功跑了一夜,若不是从小就练武的缘故,加上了这么多年在外的跑路经历,洛玲珑早就该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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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时光斗转变经年

天奉元年,洛阳洛家一时朝中显赫,成为了朝中重臣,堪比当年的舒家将军和紫家将军。能够和后来天奉十八年时候权倾朝野的恭王相比。不过,洛家也就此分崩离析,洛长治于天奉二年还是迁到了京城,同行的自然有洛决明和半夏夫妻,以及长孙洛金。

至于洛兰天从未参与锦朝的朝堂,不过是在洛阳的洛家,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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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白驹过隙凶星照

那个男孩子,看样子比洛璃和绢花大不得几岁,是一个英俊、漂亮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发色有些淡淡的泛灰,眉目之间却是一副天成的霸气,让人看见就觉得应该是皇家贵胄。清奇的骨骼,配上他一脸的霸气——不是洛璃这种成天惹事生非、喜欢欺负人的跋扈,而是不怒自威能够让人一眼就不会忘记。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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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千里逃亡谁唯是

那个男人没有咬牙切齿的问出来为什么那两个小男孩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知道他让他们逃掉了。绢花对洛琉和洛璃的逃跑没有做出任何的异议,走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洛璃才有点郁闷的开口:

“是不是你琉哥哥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啊?”

“琉哥哥本来就做的对啊。”绢花认真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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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命途辗转星辰寥

洛琉走了以后,洛璃先是简单的给绢花处理了伤口,然后就把那两个死人的衣衫给剥了下来,简单的给绢花弄了一个床铺,将他们带着上来的两床被子给绢花盖好了,然后将柴火拨旺了些,看着那雪地上的雪,六岁的洛璃,平日里很胡闹的他,这一次,反而安静。

洛琉出去得久,阴山上本来也就不长多少草药,何况,还要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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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生离死别阴阳隔

绢花听见了洛琉在叫她,想也不想,迅速的掏出了自己的那把胡刀,直接的将四扇屏风上的画割了下来,自己收好放在了身上,她连忙从屋子中钻了出去,对着在找她的洛琉叫了一声:

“琉哥哥,我在这里。”

洛琉看见她从小屋里面出来,摇摇头,叹气:

“我没有找到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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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血肉模糊无间狱

洛玲珑于五天后,终于到达了锦朝的京城。

洛玲珑在她人生的二十多年来,锦朝的京城,不过是来过很少的三次而已。

第一次,乃是跟着父亲来到这里,认识了那个嘲笑了他父亲现在是埋葬在了皇陵的贵妃陵墓里面的一个女人,那个曾经是父亲最爱的女子,嘲笑了洛长治的无财无势力,然后改变了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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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刑场混乱做一片的时候,天奉皇帝正在和住在了端华宫的尹贵妃下棋,听闻了暗卫来报也不过是点点头,才对着对面的美人说了一句:

“爱妃怎么看?”

尹贵妃笑了笑,难得的轻轻的点了一子,杀掉了天奉皇帝的一大片棋子,才慢慢的说:

“足够残忍。”

尹贵妃所居住的端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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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不是妖孽不成魔

无论如何,那一夜,江湖和朝廷都震动了起来。

第一次,绢花觉得,她也懂得了一些当年的那些侠士和洛家人的意思。绢花看着三高,忽然她笑了起来,笑着坐在戈壁滩上,看着远处的落日。

这一天,绢花依旧一个人和三高坐在一起说话。然后,忽然身后有了人说话的声音,端得似乎是听过的样子,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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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若不疯魔不成佛

重新埋葬了雪小血的母亲,云小浅和雪小血趁着夜色也就回到了端鹤门。端鹤门守门的人自然不会发现她们两个曾经离开过,而端鹤门里面,也没有人敢于理会其他人的事情。云中鹤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弟子,自相残杀。

所谓能者,居之。

云中鹤一向是饱读诗书,所以也就有了像是嵩山少林的藏经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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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俗尘辗转年华错

“那么,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些人?”雪小血继续追问,父亲身上有胡人的血统,然而,在雪小血的记忆里面,母亲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她已经不能够记忆,母亲到底是胡人还是汉人,已经说不清楚,唯一能够清楚的,不过是母亲的温柔——像是洛翡翠——或者母亲已经被洛翡翠后来的入主而代替。

唯一能够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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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任是经幡挑不破

云小浅此刻正坐在末颜的房间里面,自顾自的喝了好多酒。断不是云小浅喜欢喝酒,只是因为云中鹤喜欢喝,自小跟着爷爷,也就学会了喝酒,喝多了,也就有了几分酒瘾。末颜却是喜欢喝酒,所以也就私藏了很多酒,若是让他当上了端鹤门主,那藏书楼一定会变成了藏酒楼。

“喂,我说,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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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至交生死难天涯

云小浅想了很久才摇摇头:

“感觉吧,总觉得你适合。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很强大的坚持。何况,这么多年认识你,你能够坚持着喜欢一个人就这么长久的喜欢下去,就算他对你真的很不好,你还是坚持。你还说到死只爱一个人,我就觉得有这种感觉。末颜师兄志不在此,琉阴沉得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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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斗转命运星斗行

雪小血和云小浅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就看着那些人追着过来了,两个人都很是诧异的样子。难道是方才的人,看着似乎不像。但是却是那么多的人追着过来,手上都还拿着一些刀枪棍棒的武器。

“就是她们,他们就是那个被苗央先生和闻音祭祀说的会给苗疆带来灾难的人!”

“是的!就是她们!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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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嬗变层峦风又起

云小浅早就听出来了雪小血话中有话的意味,任何一个处在长期压抑的人,只要能够得到疗救,哪怕是最为极端的方式,也会在所不惜,而婳姽就是处在了这个阶段。所以,雪小血所说的,不过是推波助澜,让婳姽去做一些不可挽回、在所不惜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以后,就可以让婳姽和她们一起离开了。

但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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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盂兰盆节河灯灭

那纹身师笑了,笑得清浅,应该也不算是笑,他英俊的面庞上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了一点,然后他说道:

“姑娘是个聪明人。”

那纹身师看上去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然则却已经有了一副清冷,回答的时候颇有几分淡泊宁远。然则,他的小屋看上去清贫得很,按着蛇虬的话说是这里最好的纹身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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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似是而非谁得知

雪小血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待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回来也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看着蛇小舍和其他的人算是很协调的样子,派出去杀人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雪小血有点无聊了起来,也就直接往三高所在的那个地方走了过去。却意外的看见了云中鹤在对着三高说着些什么,云中鹤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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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断情绝爱殁阴山

雪小血摇头。

“其实,也不是啦。我就是觉得,如果你一个人的话,一定是坚持不下去的。反正我也闲着,也就陪着你好了。虽然我做的不是很好,不过,小血,我总觉得你是一个会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人,一旦封闭了,也就不再打开。我想我好不容易能够成为你的一个朋友,既然朋友要去杀人放火,那么我也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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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一朝一夕迷人眼

端鹤门的藏书楼,通常是彻夜亮着灯的。云小浅死的那一夜,藏书楼的灯,却没有亮起来。端鹤门,次日,一日缟素。然而,云中鹤虽然悲伤,却没有处置雪小血。只是若有深意的看着雪小血,然后让雪小血到了藏书楼里面,面壁思过。

然而,让雪小血是到了藏书楼里面面壁。

这等处罚,等于没有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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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中原神威王朝鸾

时隔五年,雪小血一个人站在了端鹤门的庭院之中,看着那株胡杨。胡杨木,三百年不死、三百年不老、三百年不倒,三百年不朽。不朽的时光中,静静的,看着荏苒的时光、婆娑的世界,空留下一个寂寞的身影、悄然。

树下练剑的少年,尸体已经被沉入的雪川。

然则,这棵树,雪小血的记忆,远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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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多情山庄多情冢

他叫十七,没有住在多情山庄之前,叫做庄嘉。

他曾经杀过人,被宜宁王爷救出来,便自此为要为宜宁王爷卖命,改名十七,唯有代号,没有名字,忠于宜宁王爷,一辈子杀人——直到死为止。

宜宁王爷是中宗的同父同母的弟弟,当今天奉帝的盟友,都说宜宁王爷堪比真龙天子,心有智计、城府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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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扑朔迷离多玄机

雪小血在从多情山庄出来以后,不过是找到了三高隐秘起来的地方,然后将三高叫了出来,带着三高重新退后了很多距离。三高不明白雪小血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但是三高还是退了出去,雪小血坐在三高上,笑起来:

“三高,你知道吗?我刚才遇到了六扇门的名捕。看起来倒是不像绣花枕头,不过,他也脾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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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官贼联手定乾坤

雪小血和苏木在多情山庄里面走了很久,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苏木和雪小血都觉得不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坐了下来,苏木放好了火把以后,才将自己采集的那些瓶瓶罐罐拿了出来,然后仔细的看着每一个。雪小血坐在一边,看着苏木。苏木看了一会儿才说:

“雪门主能够看得出来吗?”

雪小血这才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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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地陵迷迭重障叠

苏木和雪小血两个人走了几步,走到了那间早上踏浪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房间里面。雪小血走在苏木的后面,苏木走在前面,看着踏浪是不是有给他留下任何的讯息。苏木的背影看上去是青色一片,当然,在雪小血走进了整个房间以后,那房间的门也就跟着关上了——和所有密室一样。

苏木才回头想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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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羌笛何须杨柳怨

多情山庄下面的地道开始变得多变而且曲折,虽然一路上都没有任何的危险,但是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路旁的火把本来是雪小血一一去点燃的,但是走到了后面,却是墙壁两边的火把都已经被点燃了。走着走着,苏木扶着一面墙,然后才对着雪小血喘息着说:

“我们,似乎是迷路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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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摩羯若闻声立刻就往后退,但是速度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的快剑已经先到了。摩羯若的右手臂上已经很快的被那人的剑给划破。然后那人落地,直接挑起了一个很是完美的剑招,然后再次直接点向了摩羯若的胸口。

雪小血这个时候就算是在激烈的对面两人近距离的打斗中,雪小血还是能够闲暇下来端详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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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心狠毒辣长久计

就在雪小血、踏浪和苏木在往云小浅哪里赶的时候。上官末颜已经到达了中原镖局的大厅里面,见到了正在和几个镖师说话的乌老大。乌老大是个性情豪爽,生性豪赌和喜欢喝酒的中年汉子,成名的兵器乃是五大玄铁兵刃之一的九龙金刚环。

十二年前,祁连山上积雪连片,铸剑大师上官腾唯一的女儿被人追杀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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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昨日秋风又扶柳

在中原镖局生了变局的同时,在江南却也是有了新的喜事——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北宫家正好有婚礼要举办。北宫家的公子北宫逆于此时迎娶了那阴山付家的小姐为妻。江湖上都传闻这个付家的小姐堪称江湖第一美人,虽然身体有些小病,但是却是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倾城绝代。正好配得上北宫逆。

而此刻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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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千里之堤溃于蚁

北宫家举行婚礼以后的两天,中原镖局也开始大肆的操办了起来。中原镖局乌老大的妹子乌七妹要嫁人,听说嫁的还竟然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无论是家世武功,还是金银地位,都完全不能和中原镖局相称。

乌老大对此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倒是乌七妹很是开心,总是成天指挥着中原镖局的家丁和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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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四方局势日趋急

在中原镖局生了变化的时候,雪小血正在江南的一处茶楼上和云小浅在喝茶。云小浅很久没有见到了雪小血,雪小血也是很久没有见到云小浅。两个人自从了八年前的那场千里的追杀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彼此。

在之前,毕竟一同度过了七年的岁月。无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不过也就是在童年最为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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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笙歌放散人归去

同宜宁王爷和旻王不同的是,边王并非是锦朝凌家的皇室血脉,而是锦朝唯一封的异姓王爷。而且,边王乃是苗疆本土的苗人,只因为在锦朝对苗疆用兵的时候,此人归顺了锦朝,然后帮忙出谋划策,自然也就成为了有功之臣,也就成为了王爷。

本来边王的叛乱也就事出无由,但是因为苗疆人民反对锦朝的盘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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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一半珠帘挂玉钩

那女子记得,少林寺是明远最后的归宿。而,明远回头看寺外烟雨的样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明远那个时候满身是血对她说:

“我永远、都不想要再见到你。”

一戒杀生,所以,她要杀尽天下人,杀到少林方丈明远忍无可忍——她的武功是明远教会的,明远处处胜她一筹,就算她能够赢得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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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起来点检行游处

就在雪颜飞快的离开少林向着蜀中赶去,后面还追着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江小花的时候。少林寺外已经被锦朝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在中央放着的,却是一定八抬的轿子,朱漆碧帘,装饰典雅,把映衬之下,显得金光璀璨。

“王爷,少林寺已经到了。”

坐在轿子里面的人,自然是当朝天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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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痴缠总是酿恶果

于是,那日以后,明远将雪颜带回少林,给雪颜升起了炉子,替雪颜铺好了暖和的床铺,专门为雪颜热了一锅白米粥和两个馒头——那是雪颜十二年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饱饭、睡得最好的一个觉。

雪颜并不会说很多话,但是倔强而固执,明远要送雪颜去恒山,雪颜整整不吃饭三天拒绝。而后,明远要让山下的人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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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死而不僵的诟病

就在明远从少林出来的同时,江小花面对着哭到哭不出来的雪颜,束手无策:

“喂,美女,你不要哭了,大不了我以后娶你嘛。”

“你根本就不明白!”雪颜哭着对着那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江小花大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对着这么一个来路都未知的江湖混混讲起了自己深藏了八年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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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非淡泊无以明志

当年的沈公子,这个时候,唐门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勾起了回忆。十四年前,唐门,确实曾经有一位沈公子,这位公子年少有为,一手

“玉箫剑法”使得有模有样,行走江湖也是十分顺利,正当年少,却也已经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

惹得当年皇朝郡主、魔教圣女、秦淮名妓和江南首富千金对他的倾心。

年仅十八岁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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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将取离心过橘州

十四年前,在一个雨夜,十八岁的唐子颜,死在了她最爱的玉簪花下,而害死她的人,就是她的亲生哥哥——唐子川。

唐门对这件事情秘而不宣,对外都说唐子颜是忽然染了急病死去了,却没有人知道,唐子颜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而自杀死去的,唐子颜在玉簪花下喝下孔雀胆,终于是一命呜呼,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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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雪小血再次站在唐门的门匾前,迎接雪小血的人,已经是唐门新任的门主——唐子莲。

端得,唐子莲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拥有一双让人看了一眼就会记住的明亮大眼睛,但是,那双眼睛里面,全部都是骄傲和倔强,看人的时候,也是采用了目光的直视,而且,唇线乃是向下的。眉眼细致,倒是和雪颜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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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雨后琢磨暗影现

雪小血没有发现,并不代表三高没有发现,所以三高很快的加快了脚步,三高一旦加快了脚步,所以雪小血自然也就有了察觉。雪小血才想着要转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却没想到耳边“嗖”的就是飞过去一支箭。

雪小血的耳朵上从来都是戴着一个毛茸茸的耳环的,那个人的箭法很准,雪小血耳环上的皮条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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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江山烟雨藏图中

雪小血起身的时候,身上的那图已经掉落了出来,湿漉漉的黏着在了地上。

雪小血看了看,那是几块白布,年代有些久远,却也不知道到底是缘何带在了身上。

雪小血想了许久,雨也渐渐小了些,雪小血才恍然觉察,乃是自己十余年前,在阴山上那间破败的小屋中,发现的一块被裂作了四扇的屏风上,取下来的面儿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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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命运主宰自命安

上官末颜听见雪小血口中说出了乌兰托娅草原,然后又做了如此问,或许是话题转换的太快,上官末颜脸色黯然了一会儿、眼眸流转,想了许久,才说道:

“确实曾经有过……”

“那是什么城镇?”雪小血就知道如果来问了上官末颜这个看了那么多书的人,应该是会知道的,所以脸上也就露出了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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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曲折迷离天下事

有见客栈。江湖最好的客栈。

有见客栈在中原,乃是江湖最好的客栈。

有见客栈的老板都是美艳动人的女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奇香。据说当年开办有见客栈的女老板来自苗疆,懂得媚人心魂的蛊术,如今又见客栈的老板娘乃是瑰瑶。有见客栈的历代老板娘似乎都有着苗疆的血统,都姓了瑰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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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无山无风雨无地宫

摩羯若在雪小血走后,半天才对着自己身后的高大座椅说了一句:

“她真的是很嚣张的人。不是吗?”

汉纳宫的大帐很是华美,那座椅在大帐的正中央,高大的可以容得下一个人躲在身后,旁边都是些普通的摆设,汉纳宫算是胡人的大帐中建制较为完整的一处,摩髥不好华美,自然是多数时候都征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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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无双城里怪事多

雪小血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就是那个摩诃巴斯。摩髥的几个兄弟之中,唯有摩诃巴斯继承了上一代胡人主母的那一双蓝色的眼睛,让人觉得带着异色的美丽,却也因为了如此,胡人的首领却是最喜欢摩诃巴斯的。然则,摩髥最终还是通过铁腕来镇压了所有的反叛,最后让首领之位最后落在了自己手中。

胡人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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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谓江山烟雨之烟

雪小血正准备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却忽然看见眼前有一只手从墙壁里面伸了出来,雪小血一惊之下,很快直接从自己脚踝上拔出了她的藏刀,毫不犹豫的一刀下去就将那只手给砍了下来,那只手被砍下来以后,竟然还可以顺利的移动着,一只保持着往前的动作,那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活人的手,因为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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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操纵辗转多条路

雪小血将江山烟雨图往那熊熊的烈火里面一丢,也就退了开来,只见着那江山烟雨图一开始根本只是掉落在那火焰中,然而,一会儿就开始冒烟,看见了图开始冒烟的时候,摩诃巴斯立刻冲上前去,想要从火中将图取出来,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图不一会儿就开始背烧得黑了起来。

雪小血正在一步一步想要往后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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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馥郁音韵芳兰香

说起馥韵兰芳,没有一个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的,也就是在馥韵兰芳的领导下,使得整个胡人的领土都给扩大了开来,馥韵兰芳几乎是一个传奇,那个女子叱咤风云,和摩髥、摩诃巴斯、摩羯若、摩魃的父亲认识的时候,也是因为部落之间的打仗,馥韵兰芳和这个胡人的首领打仗之后,虽然是没有赢过来,但是却也是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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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因果报应本如此

摩魃整个人如同遭到了雷劈一般,听见了雪小血如此说出了这样一个事情来,摩魃都呆住了,站在三高的背上脸色惨白,身子也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雪小血一看发现了摩魃的不正常,忽然想起来摩羯若在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摩诃巴斯的隐瞒和掩盖——

雪小血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或许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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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江山依旧岁时改

雪小血听着摩魃如此说,也就愣了,夜色已经降临,三高的眼睛在夜色中显着几分蓝光。雪小血身上的那个狐狸纹身,自然也是显示了几多光彩。摩魃看着,赞了一句:

“这个纹身很漂亮。”

雪小血点头:

“谢谢,我在苗疆找了一个纹身师纹的。”

“那人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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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道非疯魔一丈高

摩诃巴斯竟然是一个女人?

雪小血愣住了,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情况的出现。摩诃巴斯却是笑着看着雪小血,然后就才说道:

“雪门主似乎对我的长相很是好奇?”

雪小血摇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摩羯若必须要死了。”

摩诃巴斯见雪小血还是如此的冷静,摩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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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半生缘后话悲凉

摩诃巴斯听闻雪小血这么说,也就带着几分嘲讽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是:

“你若是神明,你可愿意和你看不上的人生下一儿半女?”

雪小血默然,便也终归知道了摩诃巴斯那种诡异的目光和眼神究竟缘何而来。

“馥韵兰芳说白了也是因我而死,然则对于父亲来说,我摩诃巴斯唯一存在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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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天下谁主常变化

二皇子是中毒而死的,但是,却在三皇子那里寻不得任何的证据,然而,皇帝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在拖沓了那么多年以后,还是将此案不了了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人见过三皇子了。

如今二王之争的主角乃是五皇子凌修彦和六皇子凌羽臣,凌羽臣乃是民心所向,颇有当年无垢公子的丰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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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此去经年多变化

那人没有想到上官末颜还有如此神气,便也惊恐了起来,然后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紧张的看着上官末颜,上官末颜已经被废了全部的武功,何况右手已经被上官末颜他自己废掉了,手边没有任何的兵器。

乌七妹已经出去了,虎猛江湖,幽咽已经重新掌握了南疆一脉的势力,而何艺却也出门去了,所有上官末颜的手下都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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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锦朝局变动荡生

外面的雨水渐渐停了,乌七妹面前的茶水也凉了去,水客的老板看着走过来重新给乌七妹换了一杯新茶,袅袅升起的白烟氤氲着对面君梅的脸。

依旧是那种清冷的容颜,君梅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悲伤,不过是寂寥。君梅扬了扬下巴指着那杯茶:

“尝尝吧,赶了那么远的路,不喝几口,那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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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空荡几朝缘何故

奉化十七年,锦朝终于又发生了一次大的事情。距离锦朝上一件大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奉化”这个年号是当今皇帝登基后两年改的,原来的年号叫做熙景。

因为当今的皇帝并非是先皇的子嗣,而是先皇的亲生弟弟。怪就怪在,十九年前,先皇突然驾崩,皇族的人几乎都染上了怪病,只剩下了皇后静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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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锦朝局变动荡生

外面的雨水渐渐停了,乌七妹面前的茶水也凉了去,水客的老板看着走过来重新给乌七妹换了一杯新茶,袅袅升起的白烟氤氲着对面君梅的脸。

依旧是那种清冷的容颜,君梅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悲伤,不过是寂寥。君梅扬了扬下巴指着那杯茶:

“尝尝吧,赶了那么远的路,不喝几口,那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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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空荡几朝缘何故

奉化十七年,锦朝终于又发生了一次大的事情。距离锦朝上一件大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奉化”这个年号是当今皇帝登基后两年改的,原来的年号叫做熙景。

因为当今的皇帝并非是先皇的子嗣,而是先皇的亲生弟弟。怪就怪在,十九年前,先皇突然驾崩,皇族的人几乎都染上了怪病,只剩下了皇后静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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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辗转姻缘谁人故

“原来他叫做离垢。”雪小血只是想起自己的这个纹身,乃是蛇虬带着自己出去找的,蛇虬也就是现在的蛇小舍说是苗疆最好的纹身师,那个纹身的师傅是一个年轻而且英俊的纹身师,在雪小血八九岁的时候,那个纹身师恐怕也就已经有了十七八岁的样子。

那个师傅看上去甚是俊朗,那是他纹身的屋子却没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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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尘是尘非念忘间

洛璃看着雪小血,然后洛璃点了点雪小血的额心:

“我说,我的小血,我要找谁去报仇啊?锦朝的皇帝?还是你?何况,我一个人怎么去报那么多的仇恨,这样我一辈子不是都毁掉了吗?”

雪小血没有想到竟然听到了洛璃这样的回答,反而忽然生了敬畏心,雪小血不是中原人,没有中原人那等观念,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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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胜败关键一瞬间

上官末颜的手下没有想到雪小血竟然会发现了自己,而雪小血动手的速度太快,躲闪不及——雪小血的毒无色无味,雪小血出手了,那个手下也没有敢离开,只是静静的站着,良久不知道要如何动手或者逃跑。

雪小血只是看了那边一眼,然后才说:

“我们走。”

洛璃看着雪小血眼中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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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朝颜红颜几多蕣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七皇子和寒衣组织的白雾是对雪小血动了那么大的心思,对端鹤门来了很大的一个活动,都在三高的环境下面埋下了这么多的人员。

雪小血一看竟然有那么多的人,雪小血一时只能躲过了旁边的一把长剑,连连躲过了几次攻击以后。

雪小血也就顾不得会不会被蛇小舍给纠缠下去,雪小血直接打开了蛇小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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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选择多可换人间

“公子也并不差,”十六皇子凌君顾如此说着,然后走到了上官末颜的面前,对着上官末颜略微鞠躬一下,然后拜了下去,“兄长在上。”

上官末颜一愣,却看见了上官末尘站在凌君顾的身后,没有被绑住也没有带上了镣铐,只是那么闲闲的站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末颜的反应。

上官末颜反而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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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章 难将再争上古事

奉化十八年六月,胡人的兵马攻破京城。屠城三天,身为太子的七皇子战死,锦朝的大片领土沦陷,皇族成员几乎被屠杀殆尽。余臣和在归京的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相遇,拥立惠王,惠王在巫山誓师,召集江湖各路人马和各方势力,维护锦朝的天下,抵挡胡人的进攻。

北宫府派人帮助惠王,玉门陆家出兵相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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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霄汉银河惊梦处

天光罅漏、银河星斗,千百倒转,群魔乱舞。

神、仙、人、魔、妖、鬼,六界众生匍匐,匍匐在那一个弦月明媚的日子下,仰望、仰望那一重高耸入云的塔!是那么的像是双生塔!在那塔前有一个女子、穿着着的大红色的凤纹袍子,头上带着凤冠,喜袍飘散了千万里,如同云霞烟雾,散在浩淼苍穹,凤冠珠玉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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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源无明多遭辄

独角兽。

通体银白色的一只独角兽,静静的站在那神坛之下,洁白的毛色几乎在夜色中泛出了光芒。乌黑的眼珠闪着琉璃光,像是悲天悯人的神明。

那独角兽忽然也就被洛璃拉着闻音那么跳下来给惊蛰,微微舒展了自己的翅膀,闻音轻轻的拍了拍独角兽的修长美丽的脖子:

“乖,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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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离垢业力国土

闻音手中的星杖乃是堕落自天宇,在星杖之中自然是分为天、地、人三重,自天而降的星杖乃是最上品,人间仅仅只见了一根那是闻音手上的那根。

闻音手中的星杖化为了白刃,白色的剑刃可凝聚、可以融化。闻音很少这样攻击一个人,只是,闻音从未想到过一个祭祀能够帮助一个妖精,闻音不可以容忍,这样完全的对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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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魔君重临人世间

虽然是从神殿跑出去过,但是独角兽依旧会保证闻音准时出现在了福照的神殿之上。

闻音身为祭祀,和所有苗疆的祭祀一样,晨起祈福诵神明祀文,而后在神坛上为众生供养着祈福、迎接着第一缕晨光而赐福,称福照。

福照之后,便是祭祀每日需则进行的修行:有的是到山林中收妖,有的是在前任老的祭祀手下修习,也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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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纷扰如梦人世间

闻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临泽族长这么生气,也从来没有想到一个长老竟然会对自己的族长那么的不尊敬。闻音偷偷看了看其他几位长老,只有无诸很是生气,多半的长老脸上都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而泽渊则是在一边蹙眉起来。

那星色长老倒是听见这话站住了,冷笑声更大,然后忽然旋身过来,不屑的对着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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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世界模样另一番

“理由是什么?”闻音还是很好奇,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闻音真的不能理解。

或许是因为看着离垢那样的跪着,身上又有伤,那明知道是危险的千年狐妖,也就主动的将自己身上的那间绿色外衫——不知道是用什么幻化而来——直接披在了离垢的身上:

“你们要说什么进屋说吧,恩公你的伤药我已经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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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夜心期千劫在

那女子才从水面上出现以后,也就用自己洁白的手臂搂在了离垢的脖子上,另外一只手握住了离垢撑伞的手,然后她低头带着一种妖媚的神色去舔了舔离垢那流血的手指:

“还不够。”

那副贪婪的样子,闻音看了在眼里,也就怒从新生,妖魔都是这等样子,幻化人形,一心害人。

或许,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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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断肠月明红豆蔻

闻音骑着自己的独角兽也就回到了双生一族的神殿上,当然没有也不可能会吃到了晚训。

闻音在念完了诵文之后,也就自己回到了自己神殿之中的居所内。据说曾经每一位祭祀身后都会有六名侍者,这些人和祭祀的能力相差无几,若是祭祀忽然死了,也就由这些人来顶替。

断然是不知道为何,这些侍者的位置慢慢也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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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烟高阁谁未老

“离垢叔叔乃是临地长老的儿子。”泽渊看出来了闻音的惊讶,也就直接解释出来了。

怪不得,临地长老虽然和临泽族长乃是兄弟,但是因为临地长老乃是入了祭祀的身份,然后在双生一族之中忙碌了很久,也就成婚年龄晚了些,临地在当了长老之后,需要在双生一族神殿附近的某一处隔绝起来修行,也就因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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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零落繁华如此殇

闻音又一次沉浸在了自己那个可怕的梦之中,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办法醒过来。最为诡异的感触也不过就是如此,能够明显的知道自己是身在了梦中,但是无论是打了自己的脸颊还是用什么方式去闭眼睁开眼睛,都是不能回到梦境之外。唯有死亡,只有死亡,才是这个梦境的终结。

在那场劫难的尾声中,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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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云非云飞花若雾

闻音震惊的看着那个碎裂的罗盘,那罗盘已经龟裂成为了很多块,闻音看着更漏已经更迭到了平旦时分,闻音定了定心神,慢慢的弯下腰去将那罗盘捡起来,本来族长和八位长老已经受到了很多刺激,此刻断然是不能够再刺激他们,所以闻音身为祭祀的智慧,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便也不要给他人再增加了任何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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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骨几碎花固化

那花妖惨叫了一声,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洛璃,洛璃也就很是抱歉的抓了抓后脑勺:

“抱歉啊,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但是你就是不听。我说过我放下了淫羊藿,并不是只是淫羊藿和粉末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啊,你看,现在倒霉了吧?”

那花妖惊恐的惨叫,因为她才是踏在了那外面的土地上——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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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星宇落尽秋将老

闻音才是到达了双生一族的上空也就觉察出来了不对劲,闻音心里有愧,也就立刻降落到来了神殿前面,才是降落下来,也就看见了族中人们惊讶而且担忧的脸。

那八位长老之中除了星色长老没有出现,已经是八位长老都盘坐在了神坛上,已经是代替闻音做了福照,苗疆的人民和双生一族的家长都在渐渐的散了过去,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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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东风七日梨花残

话说,

星色长老被黑熊怪拦下的同时。那澜沧江边的离垢也是遇上了一个难缠的主儿,断然不是什么妖物,毕竟妖物都对离垢的身份有所顾忌,心怀不轨的妖物都是要远离那间小屋的。离垢并不是能够被轻易招惹的人物。但是,不被妖魔和鬼怪招惹,并不代表离垢不会被人类给招惹了去。

所以,此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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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阴阳生死两相隔

洛璃抱着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出去以后,也就送着小姑娘往她的家的方向走过去。小姑娘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在快要到自己家的时候,那个小女孩也就怯怯的问了洛璃一句:

“大哥哥,我、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洛璃心说你早就想要问了,忍到了现在也真是不容易。脸上还是笑得如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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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无分暗香深住处

洛璃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面,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破被子和无数件破烂的衣衫。屋内生了一个火盆,大夏天在屋内有火盆的人也算是少见。洛璃有气无力的哀嚎了一声:

“喂——有没有酒啊?”

“啪”的一声,一壶酒准之又准的丢在了洛璃的怀里,洛璃摸了摸那酒,还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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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守宫偏护玉壶冰

闻音在自己的神殿里面,重新开始占卜了那星轨,占卜毕竟是很劳心伤神的,所以闻音也就在占卜了一个晚上之后,停了下来,一夜未眠,到底是有些累的。

闻音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然后坐在自己的床榻上。虽然一夜未眠,但是也是一夜无梦,无梦也就不会梦见了那些可怕的场合和场景,也就不会在受到了任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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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薄雾龙华娇雨滴

闻音呆呆的看着那个拿着刀刃对准了自己咽喉的离垢,祭祀的剑,乃是用来对着妖魔鬼怪的。如何能够对着人,对着自己。离垢却也不顾闻音的惊讶,一个二十岁的男子对着一个小了自己八岁的大祭司,二十岁的男子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对方——

要留下的,却不是自己的性命。

闻音愣住,也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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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风云端合倚天宫

入夜以后,离垢也就没有理会那么多,随意的吃过些东西以后,也就和衣而卧,躺在了干草上,不多时离垢也就觉得眼前一花,相比是身上的那个附身魂又一次跑了出来,然后小南看了看离垢,然后忽然后退了几步,认真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南的形象也是就清晰了很多,然后很是兴奋的对离垢说:

“你这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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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星影穹庐摇欲坠

神明看着那个小鬼然后忽然停了手,离垢的魂魄也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离垢眼前模糊了很久,才看清楚了面前小南张开了双臂,有些傻气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小鬼,”那神明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一根手指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小南咽了咽唾沫,本来也就没有血色的脸上似乎更是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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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深浅不齐惊落处

闻音再一次听到了关于离垢的话,离垢的事情最近就像是一种环绕的层叠轮回扑面而来。

星色长老提到了澜沧江的沉湖,然后惹怒了临泽族长。然后星色长老是为了离垢而不再当祭祀,和离垢一样。

司医长老甚至比司仪长老还不如,就连灵力在八位长老里面最低的无诸长老这样的司法长老都比司医长老有更多的权力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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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青眼高歌惧未老

星色长老转瞬移动到了那里闻音并不知道,但是闻音知道自己也该回到了神殿里面,神殿需要一个祭祀进行招商的福照。闻音也就离开了星色长老的小屋。回到了神殿里面。至于所有的问题,也就那么搁置而下。

星色长老出现的地方,当然是离垢的小屋。

然而现在的时间里,离垢当然是还在昏睡,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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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松梢月转琴栖影

那被烧毁的苗寨名字叫做老洞寨,乃是古老而且悠远。但是总是一直都那么小小的一个寨子,与世无争。

不过并不是所有与世无争都不会带来仇恨,隐士尚且为君扰。何况是一个大大的寨子。

所谓人性,也就是自私。就算十个人之中九个人都是想要隐居的,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人敢于滋事,那么所有的隐居也就会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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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

临泽族长带着七位长老也就很快的赶到了那澜沧江的一侧,当然临泽族长特意的避开了离垢的小屋,到底是要避免了尴尬去。

而那苗疆的寨子之间的混战现在几乎已经停止了,全部都变成了苗人和蛇妖之间的对抗,蛇妖已经让很多人都变成了傀儡,而那些傀儡都是苗人的自己人,这些人都在相互攻击,变成了僵尸。

一时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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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重握星杖的勇气

正在星色和离垢心应的时候,星色长老忽然看见了那熊熊的烈火之中忽然开始大地震动,不多时就见着地上由远及近层层叠叠的泥土翻卷起来,像是有什么鼹鼠一类的东西从中经过了一样,但是却要远远比土拨鼠一类物更加的庞大,让土地都整个能够翻转过来。

本来天空中降落下来黑色的羽毛也就够奇怪的了,那些黑色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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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周遭平添烦恼意

而后,以散发而起的灵力凝聚成为白练,用白练缝补已经崩坏的结界。则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法术,但是这等应变的能力——在看到了结界崩坏的时候不是想着去补充结界的灵力而是用少量的灵力就来缝补——的人,才是少数。

最后,那人能够从天之中引出了辉光,降临人世,净化劫灰,让大地恢复原状。此等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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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祭司争锋相对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以结束。

闻音第二日起来福照的时候,却是在神坛下,只看见了临泽族长和八位长老,还有泽渊,都是脸色阴沉的站在了神坛之下。闻音愣了愣,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广场。闻音本来也就骨骼清奇,那套大祭司的衣衫在闻音身上穿着反而是显得有些大了去,闻音握着自己的星杖站在了那个高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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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噩梦连连是肇因

离垢看着闻音想要递过去手绢,但是闻音连连的后退了几步:

“枉我还以为你是被妖魔所迷惑,其实你是清醒得很。”

“原来你竟然是这等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若是你想要这大祭司的位置,何苦要韬光养晦那么五年。你早就是对我的存在怀恨在心了是不是,所以才造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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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孰真孰假太虚境

却说那洛璃跟着了泽渊进入了死亡森林的里面,却发现其实死亡森林里面根本一点都不可怕,而是清幽仙境一般。不多时,那泽渊也就停在了一处林中,那里看着要开阔了一些,让人可以拥有了一个清晰的视野。

洛璃选择了较高但是靠近的一颗树木,轻功纵身飞了过去。心说泽渊你这个小子看来也是有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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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附身离魂辄测晷

日头新生,当然是又是新的一天。

离垢今日起的很早,很早也就离开了自己澜沧江边上的小屋,然后去打水、采来了草药。也就坐在了自己的小屋前面慢慢的开始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草药,才是整理了没有几件,离垢也就停下来,然后回头说道:

“月缘长老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离垢虽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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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魔头神明千年劫

千年之劫、新生新界,七世轮回、平恒索还,双生诅咒、轮回毁灭。

千年之劫,是谓神之王之女诞生之后的命批,那一句“千年之后、禁生塔倒、神魔共亡”,千年之劫,那神之王之女便是带着她的两根星杖,然后毁灭了三界六道,终归是让那新的世界从最大的毁灭之中重生,六道终归还是新生了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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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空阔辗转又几番

“喂,混小子,你到底还要在我这里睡到什么时候?!”伴随着巨大的吼声,一个少年被从小屋中直接丢了出来,身上的衣服都被弄得七零八落,差点是用了狗啃泥的造型跌倒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洛璃很不客气的回嘴:

“老混蛋!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我是病人!”

但是,洛璃在吼完了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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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时空真相斗转灭

神明杀人,倒是让闻音看呆了。而离垢和鬼姬配合起来倒是天衣无缝,更是让闻音见识到了离垢的力量——那确实很强。

法典上记载的一点都不错。

十五年,十五岁的少年也就是大祭司了。曾经的辉煌,现在却要和妖魔同流合污。不够,似乎所有围绕了离垢的事情,都是难以理解的,被神明追杀、和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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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三生石上慌言语

离垢只好点头,这个结论没有错,也没有对。是逃也好,走也好,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接结果都是一样的。倒了这种地步,被人认为是什么都是很好的。

“但是,离垢,我有一个问题。”闻音忽然沉声道。

离垢看着闻音。

“一夜是鬼族的人,她怎么知道的肉身封印的问题?”闻音问得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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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魅姬是魔,闻音是神。神魔之间的争斗,自古有之。百年危迫。

魅姬见闻音已经白刃在手,也就直接引刀而上。那种魔气暴涌出来,几乎不能小觑。毕竟是本来要成为魔界女主的人,魔力也是强大得很。闻音虽然是神明,但是在风雷水火土五系的法术里面,闻音最为擅长的乃是风。也就是白刃在手,化为疾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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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八年之后。

又是盂兰盆节。河灯长流,思念故人。婆娑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不少孩子在河边玩耍嬉戏。河灯放在了你澜沧江之中,桥上有很多打着灯笼来往的人,红男绿女,不少礼花在天空绽放。结界重新被构建,福照重新临照世间。星空的轨迹,重新被在罗盘上描绘。命运的曲线勾画在了心中,河中的莲花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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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个中暗有隐情生

离垢听了闻音的话,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如此,我知道了。”

“不回去看看?”闻音如此问,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早来也就听闻了一夜说起曾经的离垢和临泽族长,在发生了一夜这件事情之前,并非相对无言。毕竟,曾经的离垢是大祭司的存在,是临泽族长那么多的后人之中,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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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阴差阳错再入迷

闻音听了一夜的话,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夜,这个女子给了闻音太多的惊讶,前面一个惊讶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后面一个惊讶就已经吞噬了闻音所有的心神。

身为苗疆的大祭司,闻音经过了八年,算是终归能够接受了一夜接受了鬼姬。

却是怎么才见到了离垢的回来,见到了一夜和离垢经历了种种,无论是最后用怎样的身份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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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迷局终归人作祟

小狐狸姬胜很快的就扑入了哥哥的怀里,姬生安静的搂着自己的弟弟,但是抬头却已经有了一脸的戾气:

“是谁人欺负了你?!”

洛璃和闻音面面相觑,倒是洛璃喝完了那碗水,无所谓的舔了舔嘴角,看着小狐狸:

“怎么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是被一个坏阿姨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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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灾沉罹结魔星照

星色长老匆匆忙忙的赶到了那神殿的时候,才发现方才自己对着门口守着自己的侍神所为,那么容易原来是因为临泽族长已经死了,所以,那些侍神才是如烟散去了,竟然也没有打扰自己、离垢和洛璃。

离垢不能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何况,洛璃需要人守着。所以星色长老一个人匆匆的赶来了,然后才是看见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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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离垢星**君战

星色长老才是出门去后院采摘了几种草药,然后端了而一个药罐子来要放在那炉火上煮,然而,手才是碰到了那药罐的时候,竟然也就让火炉里面的火烫到了手,然后星色长老下意识的将那个药罐给摔碎了,却还是毕竟是曾经当过了大祭司的星色长老,下意识也就知道那根本也就是鬼火,星色长老也就立刻召唤出来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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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魔君捣乱苗疆祸

却说闻音和泽渊本是跪在了临泽族长的灵柩之旁,闻音却忽然捻动了手指一个灵咒指上了苍穹,然后也就有一个结界重新又降落在了临泽族长的身上,然后也就忽然大雨开始瓢泼,唯有了那祭祀的神坛上面因为有了一个保护的结界的缘故,到底是没有一滴雨下落。

泽渊也就起来,对着闻音说了谢: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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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下纷扰乱世间

星色长老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就是看见了自己被吊在了紫色的水晶中间,自己对面的是几个魔物守着自己,虽然没有刑具,但是星色长老看见了一处闺房,一个床榻,难道是被囚禁在了闺房之中?星色长老也就这么想了一会儿,才笑,那魅姬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于是,也就干脆闭上了眼睛去。

不一会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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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魔头降临扰民间

待闻音匆匆忙忙的跟着那个来报的人,赶到了泽渊倒下的地方,乃是在双生一族的边界上,无诸长老和几位其他的长老、祭祀守在旁边,那泽渊已经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却是看见了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怎么回事?”闻音连忙问道。

“回禀大祭司,我们和泽渊公子在这一待寻找落琳星杖,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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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赤地千里血中眼

天奉十八年,边王叛乱。

且说天奉皇帝乃是娶嫂的皇帝,年号天奉,是为先皇的亲弟弟。二十年前由辽东入关继承皇统,请了一名星官,祈福天地,为锦朝带来了祥瑞之雨,一举解决了锦朝连续半年的大旱,甚至是救锦朝的皇族于危难之中。

当今的天奉皇帝在不是皇帝的时候,是为辽东南阳王,掌握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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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狼子野心信念灭

魔君对着闻音和泽渊笑得非常灿烂,只是慢慢的带着玩味的口吻对着闻音说道:

“倒是打扰了大祭司和泽渊公子?”

闻音也知道魔君语气中揶揄的部分,也就想要放开了泽渊握住了自己的手,但是却被泽渊用力的握住不让闻音脱开手来,泽渊对着闻音笑了笑,似乎是要给闻音力量,闻音也就点头表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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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婚礼大典恶灵生

鬼姬重新回到了离垢的小屋前面的时候,却是看见了离垢整个人呆愣愣的面朝墙壁坐着,鬼姬走进屋内,然后收起了伞来:

“你醒了?”

离垢听见人声,不对,是鬼姬的声音,浑身一颤,然后离垢也就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鬼姬。那样的空洞的眼神,以及配上了那一张惨白的脸,让鬼姬这样的千年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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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双子星座临世间

离垢醒过来的时候,只是看见了鬼姬脸色惨白的看着他,鬼姬只是说了一句话:

“你的眼睛,一夜帮你治好了。”

离垢听见这句话,只是一时间恍惚了一会儿,然后一愣神,抬头紧紧的盯着鬼姬,眼睛里面有了千百万种东西闪过,愤怒、痛苦、不相信,最后全部都变成了悲伤,浓浓的悲伤,离垢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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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偷天换日魔星见

奉化十八年六月,胡人的兵马攻破京城。屠城三天,身为太子的七皇子战死,锦朝的大片领土沦陷,皇族成员几乎被屠杀殆尽。余臣和在归京的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相遇,拥立惠王,惠王在巫山誓师,召集江湖各路人马和各方势力,维护锦朝的天下,抵挡胡人的进攻。

北宫府派人帮助惠王,玉门陆家出兵相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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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紫竹林后再相见

当年离垢要和泽渊同归于尽,魔君因为害怕伤及了自己的主上没有动手,鬼姬为了守着一夜的承诺被离垢误伤,离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闻舞、魅姬和泽渊联手逼疯。人一旦发疯了,就会疯魔。

一夜白头。

倒是真是配了一夜的名字,一夜,白头。

离垢的头发一直都是白的,多少年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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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也来此比武招亲

话说,

江南安定,原先胡人侵略,锦朝十六皇子南渡建立了南锦朝廷,封武林盟主北宫逆为南锦轩王。如今,已经有了两年有余。北宫逆已经娶妻阴山付家小姐付烟淼,膝下育有一女。

南锦轩王,贵不可言,号令天下;何况,江南四大家族之首北宫家富可敌国。如此,无数人为了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南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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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牙州卖椰子的黑人

牙州,

天涯海角。

海天相接。椰树参天,白沙、碧水。乃是中原没有人能够领略的景致,很多中原人不过是被流放了,才会去到牙州,但是,犹豫锦朝的胡人攻陷,那锦朝的整个中心南移了,所以对牙州,也是不那么压制了,很多人也就去了牙州,想要讨些珍奇的物品去出手,在中原好赚的些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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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合伙让师傅嫁不掉

在整个江湖,乃至牙州都在欢欣鼓舞、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给北宫家的二小姐筹办婚礼的时候。在南锦的轩王府上,却是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六岁的穿着漂亮的蓝色衣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把长有三尺剑锋锋利的宝剑。若是一般人见了也就不过是认为那是一把简单的宝剑,大人用来给小女孩玩的,反正北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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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投资江南有没有兴趣

却说那晖原在看见了那个黑人将人丢了以后,给那个摊位的老板说完了话,转身就要走,晖原立刻上前一步,直接的拦住了那个少年。

“这位小哥,我有话对你说。”

那黑人也就停下脚步,看了晖原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走过来的羽臣,忽然眼里闪过了什么,连忙擦了两把脸,对着羽臣也就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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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最不靠谱的媒婆

中原,有见客栈。

天下最好的、最贵的客栈。

瑰瑶正在很不自然的打扮自己,将自己弄得一身红袍子,头上还戴着一朵花。但是,瑰瑶看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这等打扮真是丢人到死为止,却是一把扯下了那朵花,不满的看着好整以暇的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穿着白色狐裘的女人:

“我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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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想要嫁个快死的人

就在大家给云小浅找老公的找老公,找媒婆的找媒婆,给云小浅布置会场,给云小浅发放比武招亲的榜文,给云小浅找合适的人选,给云小浅查黄道吉日,想尽办法不让那些来比武招亲的人上山……各种各样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是兀自悠游,云小浅心安理得的坐在了自己的轮椅中,在雪原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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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想娶个残废么

在牙州夜束俳耶芝的宫殿里面,晖原吃到了椰子也喝到了椰子汁,依旧很兴奋的抱着小弥在整个宫殿里面玩第二遍。

嗯,第二遍。因为一遍是夜束俳耶芝和羽臣一起陪着的,夜束俳耶芝说这个宫殿太大了会迷路,所以羽臣也就担心晖原。而后来证明,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了,想晖原一个能够在迷儿宫主设计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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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江湖风云出我辈

晖原听了,愣了一会儿才说:

“我是女子,不可以娶。”

夜束俳耶芝想了一会儿,也才开口说话,不知道为何夜束俳耶芝在这个时候看上去特别的有英雄气概,冷然加上睿智,全然不是了那一副黑人的傻乎乎的样子——大智若愚?晖原看着那个夜束俳耶芝,忽然明白了羽臣为何会说出那一句“这个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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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请你喝毒药吧

“王、王、王爷……”管家咽了咽唾沫,才是敢靠近那个手里拿着一张浅白色信笺,但是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要杀人的可怕气息的北宫逆。

管家不知道北宫逆到底收到了什么,但是却是能够确定那信是从山下的宅子里面传上来的。老管家看着那个已经成为了一方霸主的北宫逆,想到了当初那个苍白羸弱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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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如嫁个大厨

云小浅在送走了北宫逆和付烟淼之后,已经乃是黄昏之后。

已经过去了六年多,天承也已经到了五年。想当初的八个人,晖原虽然经历了种种变端甚至是生离死别,最后还是和羽臣在一起远走了天涯。雪小血还是当了端鹤门的门主,听说了那个小时候欺负她的洛璃在端鹤门不远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门派,和上官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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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倾盆大雨

云小浅的比武招亲开始的日子,定在了五月的末尾,江南多烟雨。

开始之前的日子里,陆陆续续都到了些云小浅的朋友。闻音和离垢,陆如和天明诚,清宁和王元,沈含鸢和乐梨棠,沈含逸和乐梨樱,藤一和凌子墨,苗央和眉笑,雪小血和洛璃、上官末颜。

但是,晖原和羽臣算是至今都没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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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正确的示范

云小浅自然不会参加这种自己定下来的游戏,所有的游戏不过是要让北宫逆难堪。同时,也在其中找寻一个,能够从云小浅的恶作剧之中,发现云小浅所留下的线索的人。

如果是一个了解云小浅的人,大概是会明白的。而这种了解,断然不是北宫逆那样的,而是了解云小浅身为一只狐狸,里面隐藏的东西,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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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腰部瘀伤再犯

“高!”

因为大雨不停,北宫府也就招待所有的来客住了下来,被安排在了雪原馆的不过是云小浅的很多朋友们,其中,清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王元也就问。

“是在是高!云小浅这么一招可算是很高很高的,我还一直以为云小浅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向付烟淼宣战把北宫逆抢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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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上天派来的克星

“什么?!!”

结果这个答案一出,不仅仅惊讶了给云小浅贴好了膏药的轻尘,还是惊讶了所有围在了院子里——知道了羽臣和晖原来到的人,全部都惊讶于雪小血的发问,还有那来路不明的黑人的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一起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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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斗智斗勇第一回合

云小浅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黑人,真的是一个黑人。

挡住了云小浅的阳光。

蹙了蹙眉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对方却是很自然的扶着自己,然后拿过来一个靠垫,让自己很舒服的靠在了靠垫上:

“吃!”

云小浅一愣,本来想要问的话,被对方直接递过来的一个很奇怪的碗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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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泻千里

却说那比武招亲第二个回合的比赛特地的定在了三日后。一则是需要应付因为第一轮被刷下的众人的路费和礼物的回收,二则是需要准备好了云小浅那第二次比赛的食物和用品。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不知缘何,那些来参赛的公子哥,在来了才一日,用了北宫府的菜肴不过一餐,却是已经来回跑了北宫府的茅厕五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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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龙阳秘辛

北宫府的大厅里面,侍婢给那个好看的男人奉茶的时候,一共上来了十六次。

不是因为北宫府的彼女失常,而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看,而,一个好看的男人,从你出现在大厅门口到你放下茶的过程中,全部一动一动的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你,任是谁,都会手抖,何况——从大厅的门走到上座的位置,一共要走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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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竟敢坏我好事

龙阳秘辛这等下三滥的东西,自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但是,确实这样的东西在很多江湖小手册和小茶馆里面,甚是卖座。所谓反者道之动。任何在市井中流行的东西,换了一个高雅的名字,自然也会在宫廷中流行。而,恰好,北宫逆的其中一个身份,乃就是南锦轩王。

龙阳秘辛,自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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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美味佳肴案上摆

那离垢虽然是个白发的盲人,却也是身怀了一身的灵力,要做一个能够让任何闲人进不来的结界,还是容易,所以那吃饭之时,自然是没有任何人监督了去的。

当菜色出现在了桌子上的时候,一桌子的人都是惊讶了一番。每一张桌子都是齐齐的九道菜,不多不少都是九道,八个菜一个汤。每个人都还有一个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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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斗智斗勇第二回合

“酸奶?”再一次,夜束俳耶芝很是顺利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而,夜束俳耶芝很是镇定的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酸奶是什么?”羽臣替晖原问了出来,须知,此刻正是云小浅给夜束俳耶芝出难题的时刻,谁知道这么些年来被北宫逆这些事情折腾得脾气越来越古怪的云小浅什么时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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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比武招亲第二场

云小浅。

北宫小浅。

北宫逆。

三个人,无数的过往,一条线全部贯穿在了一起。而那条线的线头,只是指向了一条:云小浅和北宫逆,两个人是相爱的。

若何,

云小浅等到了二十四岁都不出嫁,若何,北宫逆要算计了那些来出嫁的人。若何北宫逆唯一的女儿要取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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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让人火大的男人

能够让北宫逆如此动怒的人,付烟淼也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却是看见了一个王孙公子五侯家的少爷,应该说看上去就是一个傻子,拿出来的认为最好吃的菜竟然是一根糖葫芦。付烟淼看着北宫逆那要杀人的眼光,不由得莞尔一笑,然后也就说:

“你杀了他,也没有用,他到底是答对了问题。”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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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污垢公子敬德王

说起那敬德王,天下人都知道他因为三件荒唐的事情闻名了天下,而那目无尊长、无良无德的名头也算是坐实了去。

第一件:却说那敬德王还是个六岁小孩的时候,老敬德王教了他要懂得尊敬长辈、谦让兄弟的道理,然后那中宗皇帝也就要考一考这个小时候也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男孩,便是赐了他一篮子的枣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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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休想打我师傅的主意

北宫小浅看了看四周,然后淡淡的叹气,重新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大船上,然后足见站在了那个船头,看着还是抱着那个女人的王爷。北宫小浅偏了偏头: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动机不纯呢?”

“不然郡主觉得本王的动机是什么呢?”

“你休想打我师傅的主意!”

“本王只喜欢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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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海盗头子

“云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黑人问。

“去见一个通缉犯。”

夜束俳耶芝脚下一滞,然后也就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自然的跟着也就走了出去。推着云小浅的轮椅走出去,很是镇定的走得很稳当。走出去几步以后,夜束俳耶芝也就追问:

“是什么人啊?”

云小浅看了夜束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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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八十码的轮椅

云小浅在何海同意了以后,也就忽然挑了挑眉:

“三哥?”

白燕燕转过身来,一身圆润的肉在转头的时候都有些上下的颠簸,云小浅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何白燕燕这样听起来“身轻如燕”的名字,加上了那江湖上的名头,为何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没气质、没身材、没脸蛋。

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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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班门弄小斧

《班门弄小斧》是一本奇书。

至少云小浅在看见了这本书的名字的时候,已经没有心情理会那些从各地赶过来的出版商,本来是要给苏白好好的整理那副地图,在已经排好的《江湖日报》的版面上加上那么大的一副地图,就算是云小浅这样财大气粗拥有广大的人力物力的人,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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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妖相当国

奉化十八年六月,胡人的兵马攻破京城。屠城三天,身为皇太子的七皇子战死,锦朝的大片领土沦陷,皇族成员几乎被屠杀殆尽。余臣、皇族和在归京的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相遇,拥立惠王,惠王在巫山誓师,召集江湖各路人马和各方势力,维护锦朝的天下,抵挡胡人的进攻。

北宫府派人帮助惠王,玉门陆家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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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书生报国无门

段流苏不回答,凌君顾也就不发话,凌君顾站在了段流苏的面前。而段流苏就那么静静的跪着,在风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最后,终归是凌君顾也就笑着叹气,说道:

“段宰相还是起来吧,朕有事情要与宰相商量。”

段流苏才叩谢了,站起身来,然而却是因为跪得太久,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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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兴许有一点感动

京兰的事情,都是变端。云小浅作为一个投资人自然不会去理会那么多,只是在晚饭以后,一个人坐在了那荷塘前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手里一把金针丢了出去,那人躲过去了,云小浅回头,却是看见了夜束俳耶芝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云小姐……是我。”

“以后不要从我身后那么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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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比武招亲第三场

云小浅沉默了很久,才淡淡的说:

“老管家来了多时了吧?”

“是,见过云小姐。”老管家恭恭敬敬给云小浅鞠躬,然后分别给了在场的晖原、羽臣、夜束俳耶芝鞠躬,老管家也就将那今日比赛的结果给云小浅递上了,云小浅看了看,随意的递给了管家,然后说道:

“如此,老管家可是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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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妖相也有秘密

段流苏此刻站在了点将台上,冷冷的看着三军将士,单薄的袍子在风中被吹得飞扬起来,旁边的枢密使静静的看着身侧这个当朝宰相,将军站在了段流苏的身后,虽说锦朝的将军自舒家被满门抄斩了之后、那虎威和虎门的叛变,给锦朝带来了最大的伤害。倒是让人无法去正视这段历史,倒是给了一些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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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化腐朽为神奇

云小浅的比武招亲,乃是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竞争地步。云小浅自然是乐得看着不同的人被丢得很远,丢得越远,受得伤越严重,云小浅也就会有越多的进账。轻尘还欠着云小浅的钱,现在轻尘也就是坐在那里给每一个受伤的人医治。

昨日的比赛当然是已经分出来了胜负,被丢出去的人也已经是被淘汰了,今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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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力气大的黑人

还没有等云小浅回答、北宫逆反对,夜束俳耶芝已经连着云小浅和药箱整个的横着抱起来,然后重新的放在了那个新做好的轮椅上,那轮椅也是很舒服的设计,坐上去柔软得很,一点也不比云小浅从前的那个轮椅,然后,夜束俳耶芝很认真的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云小浅——《八十码轮椅使用指南》。

云小浅会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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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只是一个阴谋

苏白重新回到了船上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才是前脚踏上了船,就听得一阴阳怪气的声音:

“二哥倒是回来的真早。”

苏白也自是习惯了:

“老四还没有睡?”

“大哥和三哥也没有,都在等着二哥。江湖和朝堂上已经被二哥翻起了一波云雨,如此情势,二哥竟然不回来主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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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希望天下大乱

晖原盯着云小浅看了一会儿,然后偏了偏头吃掉了桌上的食物,然后才顺了顺已经熟睡的小弥的毛,轻声说:

“有点吧。”

方才路过了莲池的时候,看见了云小浅一个人停留在那里,手中似乎在看着什么,自己走进过去,云小浅也没有要瞒着的意思,于是也就看见了那纸上写的东西,竟然是说着什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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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妖相和苏生

天下用兵之道。便是奇兵、险招。

妖相段流苏,是个奇人,虽然文弱,但是却是帮助了凌君顾抵抗了胡人的军师。而苏白,虽然是个强人,但却能够千里出奇兵,为朝廷的沿海官僚是为眼中钉。

段流苏和苏白,本来不会被人同时提起。却只是因为了妖相那一句“普天之下,唯有那苏生知我”,便是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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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局中局

白燕燕飞速赶过来,看见了苏白,也就立刻说道:

“二哥,你可算来了!”

“东西可曾劫得?”

白燕燕一听,摇头,也是叹气一声。

“……”苏白一听,急火攻心,一时间没有站稳,却是摇晃了一下。白燕燕立刻拉住了苏白的手腕:

“二哥莫急,东西却是有,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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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兄妹勾心斗角

北宫逆此刻坐在了藤一公子的对面,看着藤一手中的不少资料,然后叹气:

“陛下让公子出来监管了小浅的比武招亲,就是要让公子休息,公子这又是何苦?”

藤一已经是爵爷,却还是掌握了六扇门,听了北宫逆的话,藤一也只是微微的苦笑,然后说道:

“连段宰相都不放心,我藤一如何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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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泪湖宫

苗疆泪湖宫,到底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其中的种种关系,还是牵扯到了多年以前藤一和晖原一同处理的“蝶钗案”,彼时,晖原还没有认识羽臣,千里还没有死。提到了泪湖宫,自然也要提到南岭的绝恋成——如今,都已经是毁灭了的门派。

成为了江湖的传说。

都问,绝恋城主为什么要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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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何有他人

夜术俳耶芝推着云小浅来到了北宫府后山的那个坟冢前面,琴箫之冢,便也是安眠。都说云小浅和北宫逆乃是同父异母,但是夜束俳耶芝很好奇,既然是同父异母,为何云小浅在说出了是父亲祭日的时候的那一番言辞,却是北宫逆不曾反驳。

云小浅靠在轮椅上,看着那碑文上面的“北宫沐箫”四个大字,却是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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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告辞探案

云小浅看着夜束俳耶芝,终归是叹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人说了,可是,却是换来了如此的结果,云小浅也就不再提起,只是说:

“夜术俳少侠,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眼见着比武招亲就要结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夜束俳耶芝想了想,然后说,“我还未曾想过。”

“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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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比武招亲第四场

云小浅的比武招亲第四层,在《云小浅比武招亲细则》上只有一句话解释,那就是:届时,云小姐将亲自接待各位,并问各位一些问题,由此判定最后的人选。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却已经是生杀予夺。只要过了这么一遭,便是最后肯定的人选。也就是可以获得了南锦轩王妹夫的身份,更是成为了一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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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许下承诺

云小浅竟然是选择了那个蒋公子,这让北宫逆讶然,看了看云小浅,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考虑清楚了?”

“我当然考虑清楚了,哥哥自然不必担心。”云小浅说的清浅,然后冲夜束俳耶芝笑了笑,便是说道:

“兄长且为我安排后续的事情吧,我和这位少侠谈一谈。”

云小浅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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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八大家族

在锦朝迁都京兰之后,京城皇宫的格局,依旧是按照着原来在北的建制。

须知,

那锦朝的祖先在诸侯兵乱的时候,起兵而来,远交近攻,讲究谋略,最后在诸侯并起的天下之中,能够异军突起,不仅仅是靠着太祖皇帝无以伦比的军事天赋和政治才能,也有八大家族的功劳,于是,原先在北的皇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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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蒋家公子蒋德

第二日清晨,云小浅才是出了自己的房门,却已经见着了夜束俳耶芝在门口,背着简单的行囊,似乎在等着给自己辞行。旁边的轻尘一脸的不高兴,不过还是等着云小浅出来。

云小浅冷哼了一声:

“轻尘你小子摆什么臭脸给我看呢?”

“师傅,我哪敢啊……”

“混蛋小子,你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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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妖孽小魔星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我告诉他这个是试炼,我问了他一个问题,然后他就拿剑自己捅了自己。”

“什么?!”北宫逆和轻尘都很惊讶。

“你问了什么?”

“我说北宫家知道蒋家的难处,如果想要让北宫家帮助蒋家的话,他会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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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欲珞公子

欲珞公子。华盖满京城。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然则,红极一时,却那样就直接的离开了梨园,也真的叫人无法理解。欲珞君,乃是当年梨园的第一旦角,竟然是就这样离开了戏台,让多少王孙公子都为之惋惜。没有人知道欲珞君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自然也没有人知道欲珞君离开以后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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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苏白听了这句话,一时间激动,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而浑身没有力气,直接的也就退下一软就要跌倒了下去,敬德王手疾眼快,立刻也就将苏白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敬德王将苏白扶着坐在了椅子上,才有些慌张的解释:

“欲珞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解药,如果我有解药,我怎么会让你这样被我困在这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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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我们去抓水鬼

晖原和羽臣乃是用术法能力去的泪湖宫,自然速度很是快速。本来羽臣就身体里面流有祁音家神族的血脉,而晖原更是当年接受了神明祈音弦和时空无幻两个人的直接教导,于是,晖原的术法能力可谓是一日千里,现在没有人能够招惹晖原。

因为全天下打得过晖原的人不超过五个,还有一个是一人一兽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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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见着羽臣蹙眉,晖原就问:

“你在想什么,眉头紧蹙的?”

羽臣摇摇头,心说还是不要说出来扰乱了晖原的好心情,这种事情的怀疑也就自己埋在心里也就好了,想了想才说:

“我们可以用分水咒,将水波分开,然后兴许可以看见水底。”

“这个主意不错!”

说毕,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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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只是交易

蒋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轻尘坐在那里看见了他睁开了眼睛,总算是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出了事情,那蒋家的两个夫人都不远千里的从远处赶来,甚至是他的师傅,都已经赶过来给了那蒋德一番照顾。

对轻尘更是顶礼膜拜,轻尘心说若是你们知道了你们的好儿子是谁人害成这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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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河东蒋家

云小浅并不是傻子,虽然云小浅不像是闻音、清宁那样的聪慧,也没有段流苏或者是苏生那样的聪明。云小浅更多时候是有的小阴谋、小聪明,所谓的小人智慧。任何一个人,在被关闭了一种感官的时候,都会有了新的感触。

就像是瞎子的听觉会特别灵敏一样。

得不到爱情的人,同样对也是得不到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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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月色依旧今非昨

月蓉的病其实并不很重,只是积劳成疾而已。

云小浅切过了脉门才淡淡的说:

“婚礼权且答应了在这北宫家办理,我会有办法说服了令堂和令尊,兄长略微施加了压力也就可以成行,也方便我行事。”

蒋德靠在床上,而月蓉却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月蓉在听闻了蒋德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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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血色迷情

云小浅的婚礼,乃是瑰瑶来做司仪。云小浅请来的还是那些好友,没有给晖原和羽臣发请帖,云小浅说原因是在说因为没有选择晖原带来的黑人,所以怕晖原来砸场子。实际上,云小浅心里清楚得很,因为晖原现在和羽臣正在泪湖宫胡闹,没有心思来参加她这场本来就是胡闹的婚礼。

当然,像是雪小血这样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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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仇恨深种下

蒋德听见了那惨叫声,便是直接折返回去,却是看见了月蓉七窍流血、奄奄一息的靠在了墙壁上,痛苦不堪。

蒋德脚下加快了步伐,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才赶到了月蓉的身边,就是看见了月蓉的手直接放了下来,手中的一个胆瓶掉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里面碧绿色的丹药也就滚了一地,像是断线的珠子,也像是临终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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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段流苏的麻烦

段流苏自从送走了苏白以后,长期也就留在了当地被无数的县丞和官吏来了,虽然段流苏却是是一个能够让闲人勿进的丞相,但是却是因为在茶铺的那般举动,让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丞相乃是关心民政和民生疾苦的,所以不仅仅是官吏,还有很多老百姓都出来拦段流苏的轿子、马车。

段流苏最近真的是忙的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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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人头来做礼物

雪小血在回到端鹤门的时候,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门里面三天三夜。然后,三天以后,雪小血出门来,吃了三惊。

第一惊,云小浅要嫁人,而且是嫁给河东蒋家的蒋德。婚礼已经举行。

第二惊,云小浅和蒋德在婚礼的时候房屋起火,已经双双毙命,葬礼已经举行。

第三惊,说是有人从南海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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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水下泪湖宫

羽臣飞奔到了那个屋子中的时候,看见晖原已经熟睡了,却是安稳得很,羽臣才跨进了那个屋子,也就觉得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然后羽臣忽然明白了什么,然后动了动手指,发现竟然在屋内是可以是用术法的,将手伸出了屋子,在面朝了走廊的一向,竟然才是动了术法的念头,就已经觉得一阵窒息的感觉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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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敬德王的幸福生活

苏白被困在了敬德王的船上,白燕燕有些担心,不过被何海一句“你二哥现在是和一个深爱他而且绝对不会欺负他的男人待在一起”给生生阻隔了下来,江老四从来都只关心自己的烟袋。只是何海现在很是头疼的问题是:

苏白不仅仅是船上的军师、还是船上的账房和管家。若是没有苏白的一句话,那些小弟断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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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北宫小浅走失

北宫府最近喜事、丧事特别多,凌君顾的特使和管事的太监来了一次又一次,北宫逆也对朝廷的官员应付无暇。

正所谓好事难得成双,一旦祸事临门便是一件加着一件。付烟淼向来是甚少见客的,世人都以为付烟淼和北宫逆乃是自小定下了姻亲的关系,何况北宫逆位高权重是一位霸主,而那个付烟淼更是有了武林第一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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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人鱼和海盗

晖原和羽臣在泪湖宫环绕了一会儿,那个泪湖宫很是好玩的样子,不久羽臣和晖原也就弄清楚了那些墙壁的奥妙,毕竟晖原是能够在任何一个迷宫绕出来的女人,所以也就不在话下。晖原走了一会儿才说: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如何在这里知道现在是几时?”

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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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流氓海盗头子

“你朋友离开多久了?”羽臣插话。

何海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

“一会儿。”

羽臣无言,遇上了痞子或许只有痞子才能够治下来,晖原和羽臣都不是痞子,晖原只好点头,有机会为何不试一试。

“男的?”

“是。”

“也是海盗?”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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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再见黑人

泪湖宫的水道,在地下其实是错综复杂的,晖原虽然是昏过去,但是羽臣没有,羽臣拉着晖原在那水漫入了结界的时候,也就躲开了那种强大的能够冲破了灵力的力量,躲在了水里,羽臣的水性不差,只是方才那么突然,却是忘却了念动了咒语。

这一会儿,躲过了那么一波的袭击,羽臣才是念动了咒语,弄出了一个结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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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雪小血的情敌

雪小血到达泪湖宫的时候是第二日的下午。或许是因为三高太久没有吃人了,雪小血也就放着三高去觅食了,苗疆已经很是混乱的聚集了不少的人,雪小血一向是不需要收敛的,三高在或者不在,雪小血只要是那一身雪白的貂皮,然后是手臂上那个狐狸纹身,也就能够让人不敢轻易的靠近了去。

人都说雪小血的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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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九穷碧落

没有人能够躲得过雪小血的杀招,若何雪小血能够保持了那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

然则,雪小血的杀招,自然是毒药。是无处不在的毒药和雪小血的三高。

音域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继父死了以后,音域也就因为洛璃那曾经的好意和好心,得到了感召和鼓舞,于是音域在继父于那场苗疆的浩劫中死了以后,将寨子的名称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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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六扇门的仵作

六扇门,乃是锦朝第一的捕快机构。专断疑难杂案。六扇门的总管乃是天下顶顶聪明的人,以前四大名捕的时代,断然是有诸葛神候的存在,而现在,却是有了曾经的天下第一捕快藤一的存在。藤一还是龚爵爷,也是锦朝的驸马。

所以,藤一责无旁贷。

只是,原来六扇门在老头子的治下,老头子是六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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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天下第一大盗

“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

书言和藤一闻言皆是一惊,任何一个捕快在江湖上乃是都知道这个人的名号,这个人轻功无双,在锦朝的首都还未曾迁都到了京兰的时候,曾经闯过了王朝的箭阵,从皇宫里面偷出来了无数的灵药,其中自然包括了那十株碧蕺。碧蕺能够令人起死回生,北宫逆就是最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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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崇锦帝凌君顾

凌君顾,天奉皇帝的第七个儿子,所有子嗣中排行十六,封号惠王。

天奉十八年的变乱中,在京兰建立了如今的南锦,成为崇****。换来了一番平和的天下,算得中兴。天承元年,重****封江南北宫家的北宫逆为轩王,赐金银无数,世袭爵位,是为开国功臣,并赐免罪金牌一枚。而后,大赦天下,对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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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杀手纷至而来

却说敬德王的船队现在正是在江南的各条水道上游历,然后逐渐向着泪湖宫的方向靠近过去。因为苏白想要去哪里,敬德王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自从敬德王遣送走了自己的多个美姬美妾之后,那条船上倒是安静素雅了很多,让很多人都不敢认那个温和的笑着,十分花痴的男人还是不是——污垢公子敬德王。

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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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端鹤门的麻烦

雪小血看着蛇小舍那样子很虚弱就像是要死了一般,雪小血终归是用了几种毒药,难得的救人一次。毒药用下去,乃是不让蛇小舍的毒给解救了,反而是将毒药的剂量加大,很快的,蛇小舍也就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成为了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雪小血知道救不活蛇小舍,但是也不能够让蛇小舍就那么简单的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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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杀手决

月夜舞阳,枫雪无霜。

此等名号,雪小血若是没有听过,如何在杀手榜上稳坐了第一把交椅。

不过,雪小血到底是一个人。而若是论了杀手的集团,端鹤门算不上什么排位靠前的组织。虽然凤毛麟角,却也不是数一数二。

任何人,只要是有了空子,自然是要钻的。所以,这个起自于淮河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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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了不得的朋友

夜束俳耶芝又一次不出意料的被晖原和羽臣给从牙州拉了出来。其实晖原和羽臣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夜束俳耶芝的父亲虽然是带着夜束俳耶芝到了这个牙州,可是夜束俳耶芝尚有一个大哥,一个能够在牙州建造了宫殿的男人,就算是孑然一人,也是谜团重重。

夜术国虽然是灭国了,而是现在西域各国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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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碧池清溪碧蕺花

碧蕺,

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天下只有十株,藏于皇宫大内。上官末尘用了三天的时间将它们盗取,然后送给了玲珑先生云小浅,云小浅用来救了北宫家的少爷北宫逆,却也在江湖中辗转救了不少人,终归,现在一株也没有剩下。

碧蕺,

本来以为和天山雪莲一般,只要成就了药材,也就是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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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朝野事

江湖宁,朝野事。朝野安,江湖乱。自古亦然。江湖宁、朝野安,未见三代圣王事。漫天的飞霜,飞得罪恶斑斑。落英的缤纷洛阳,阳升万里砒霜。霜降,降落人世的无常。

天承七年,九月初六,霜降。

叶兰早早的就起了,将乌黑秀丽的头发盘在头上,用一支银钗插好。随手翻弄着手边的木牌,漫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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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五华山面见皇后

龚藤一,锦朝的兴安爵爷。在天奉十八年变乱中,对锦朝有功。

先父龚逸忠,曾经权倾朝野,后来殁了,便是藤一继承了爵位。藤一之前乃是六扇门的捕快,号为天下第一。在继承了爵位之后,老头子从六扇门离开,藤一成为了六扇门的总管。而南锦的皇帝凌君顾的皇姐,原先乃是天奉皇帝的第八个女儿,号为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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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九穷碧落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个句子写得尚好了,所赐才有了这等美妙的毒药。每一个江湖门派,都是要有那么一两个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无论是毒药、宝剑、宝刀还是武功秘籍,或者美人。所以,武当派、少林派各自出名;所以在了玲珑先生因为能够逆生死、枯骨生肉出名,晖原因为读心术和破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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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梧柳村紫风变

天承六年,九月廿二。紫风来到梧柳村已经十六日。

紫风喜欢和村东头韩家的那个叫紫菀的六岁女孩子一起玩耍,叶兰静静的在屋子里面弹琴,梧柳村的人都以为紫风是叶兰的丈夫,因为他们住在一起,他们同进同出,没有任何的别扭,相敬如宾,而且他们两个都是梧柳村容貌最相称、年龄最相符的两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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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杀手决念忘灭

望着山下浓密的烈火,尸体的骨骼被大火焚烧的噼啪声,叶兰不寒而栗。

紫风静静靠在一株枯木上,苍白的脸色,他的紫衣上终于也映有泥泞。那个紫衣的女子由紫风劫持而上来,现在却也是安静的伫立在一旁,既没有给紫风解毒,也没有再对他们下杀手。她安静的眸子下面,流落的是一种不安的光芒。她看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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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泪湖宫中璇玑生

敌不动,我不动。

上官末颜得到了如此的答案。雪小血现在已经有了几分心烦意乱,花小婳的死,机小姬受伤,而蜈小舞昏迷不醒。现在端鹤门的人不能够全部过来,除却了自己和蜘小芷能够活动,三高能够参加战斗,上官末颜能够帮助雪小血想想计策之外,自己这一个方面,便是没有了多少的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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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藤一丹书鱼腹

藤一在从五华山上无功而返下来之后,便是随便寻找了一处胡人的酒馆给主下来了。原先的汉地的酒楼、客栈被胡人占领,被胡人用了这样的方式给好好的保存了,但是藤一就是觉得奇怪,虽然藤一没有要歧视一般胡人百姓的意思。

想来想去,终归不知道要如何引上官末尘出来,又当然不敢将静婉皇后的事情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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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黄泉

苏白自从那日强力从唐门门主唐子莲手上救下了敬德王之后,整个人的身体都不是很好的,精神也不济,时常陷入昏迷之中,敬德王十万火急,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不能够医治得好。

更是发了无数的愿望,又是斋戒又是上香,给了无数的和尚、道士来了不少的香火,最后都竟然是毫无用处,该如何还是如何,苏白每天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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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再战苗疆

雪小血看着来到的晖原、羽臣、夜束俳耶芝,脸色也不见得很好。

“小血,为什么你一脸的死相啊。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你面前一次。好无聊啊!”晖原不满的抱怨。

“我顺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凑热闹!”

“你要是顺利了我来还来凑什么热闹啊。”

“云小浅那个混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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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勾。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南流。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此词,正是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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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曾经吹箫人在否

天奉年间,京城有一欲珞公子,名扬了天下,建立了一凤凰台,便是做了戏院、勾栏院的之势,席卷了天下。那人,拉场子唱得人心翻动;据说,在床上,也是能够让人乐不思蜀。

十余年前,在凤凰台。

“紫风还是没有消息吗。”冷冷的声音,金顶玉璧的殿中央,貂绒软榻里面靠着一个男子,他只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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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忆那时天外

“嗖”的一声,箭簇雕有龙纹的羽箭,擦着那个白衣人的肩膀飞了过去。血红色立刻就染红了白衫,就像是有一只血蝶在肩头翩飞。

第十六箭。

这是第十六箭,擦着那个人的身体射过去,若不算先前的七箭射中的话,可以说,那个白衣人几乎逃过了皇城的箭阵。

何况——

他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身中剧毒的人。

皇城的箭阵,并不是按照先天八卦或者阴阳五行来编排。这箭阵的历史也算得悠久,三百年前开国皇帝的功臣舒大将军按照《洛书》和《水经》编练,不仅助太祖攻破了天下各方的割据势力,而且,稳定了锦朝的天下。

这套阵法,不仅仅可以将敌人围堵得水泄不通,而且可以变换如水,灵活配合骑兵、步兵变换,进可攻、退可守,舒将军编撰的箭阵,就如水一般,难以捉摸,不可塑型。一旦触及,就如同打翻了一杯水,覆水难收,再难从层层叠叠的箭浪中脱身。

恐怕,当年以迷宫的设计和阵法编纂闻名天下的迷儿,也是要佩服的。

而,那两个人已经困在箭阵里面三天三夜。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轻功卓绝。暂且不说那个被背着的黑衣人,就说这个白衣人,竟然可以背着一个人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东躲西藏,要知道,每次射出的箭又何止千百,可是到现在不过中了七箭,这个人的轻功,江湖上,难找出第二个人。

如此人才,死了可惜。

然而,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再熟悉不过的铜铃声,抬头,果然看见有一支箭从那个白衣人腰间射过去,挑开了他包住那个铜铃的衣角,淋漓的低落下来几滴鲜血。

在月色下,腥红得可怕。

今天是个月圆夜,月光出奇的明亮,漫天箭雨,星辰失色。

扬起了嘴角,笑了,随手捡起了一片落叶,果然是那个只知道到处闯祸的家伙,然后,出手,射向了西北角的一个弓箭手。

“铮”的一声,弓弦被落叶削断,弓箭手一惊,手中的箭一惊停滞,然而,停滞的这一刻,箭阵的漏洞已凸显,虽然只有一瞬间,而且发愣的弓箭手已经重新架上了弓弦,但是,已经够了。

足够了,足够那个白衣人发现箭阵的破解方法,然后飞快的逃了出去。

不用说,下一秒,一直羽箭朝自己所在的地方射了过来,并且,还伴随着一个家伙愤怒的吼叫——

“晖原!”

突然有强烈的光射进来,晖原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那刺眼的光芒。

就在这个瞬间,所有的黑夜都消失了,箭阵、白衣人都消失了,连那么真实的月光都已经消失。就剩下头顶浅绿色的帷幔,还有紫檀木的床板。

“我说,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还没有起床的打算吗?”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走了进来,在桌上摆下了一个托盘。

晖原懒得睁开眼睛,她把被子往头顶一盖,挡住外面射进来的阳光,顺便把那个家伙罗嗦的话给挡掉。日上三竿?他难道不知道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正睡得香吗,晖原在心里嘀咕,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有那么好的精神,每天夜里不睡,第二天还早起的。

“这里可是有玉门关最好的羊脂膏呢!还有很好吃、很好吃的糖葫芦,你要不要起来吃吃看?”那个人夸张的吸了吸口水,“很好吃的,过了这家店,就再也没有了哦。”

晖原不想被食物诱惑,她把被子捂得更紧。

“你再这样捂着,小心把自己闷死。”那个人还在继续罗嗦。

晖原干脆把头埋到了枕头底下,表示自己绝不会起来。

“哎,你不起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看那个荒废的古宅,”来人撇了撇嘴,带着无限可惜的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很想去抓鬼呢。”

“那个婆婆告诉你古宅的位置了?”晖原听见了这句话,“哗”的一声,把枕头和被子一股脑从头顶掀开,坐在床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在门口起身欲走的人。

门口的人,脚上踏着一双虎符靴,腰间挂着一把刀,他的脸上慢慢扬起了一丝诡计得逞的狡黠笑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晖原,最后,慢慢的说:

“如此,晖原小姐,你是准备起床了?”

不用说,“嗖”的一声那个枕头已经飞了过来,直接向那个笑得得意的人打去,而那个人也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迅速拉上了房间的门:

“吃了早饭赶快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枕头“咚”的一声砸在了紫檀木的门上,落在地上砸起薄薄的一层灰尘,在阳光的照耀进来,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的在客栈的房间里面起舞。

桌上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粥和羊脂膏,还有一串在西北怎么都难得找到的糖葫芦,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关键的是,托盘里面,还有一株六月雪。

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本来就不生在一处,也是极其难寻,也不知道从前婆婆是怎么找到的,现在,却要靠自己去寻找。

想到这里,晖原不由自主的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那株六月雪。最后,也只是强迫自己笑了笑,然后将六月雪收进自己的包袱里面,拿起桌上的糖葫芦,笑嘻嘻的啃着就推开门走了下去。

恩,味道还不错。

“走吧,真受不了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每天吃着糖葫芦,你不嫌丢人我都觉得丢人。”那个穿着虎符靴的男子,牵着两匹马在客栈的门口等着晖原。

“嗯……”晖原一边咬下来一个糖葫芦,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也……不知道谁比较丢人,还在塞北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买糖葫芦给我吃。”

那个男子闻言也只是一笑,翻身上马,似乎懒得和晖原计较。

晖原一样利索的翻上了那匹浅棕色的马,马儿自然认得她,欢快的嘶鸣了一声,若不是遇见了晖原,这匹马恐怕要早那么三四个时辰在黄沙中奔波呢。

“嗯,好吃。”晖原笑盈盈的咬掉一个糖葫芦,马匹已经慢慢的向关外走去。

“水有带好吗?从这里出去,可就是漫漫黄沙了,虽然古宅也不远。”

“嗯嗯,带好了,带好了。快走吧,我很想要看看这个鬼是不是一个漂亮的女鬼!”

“原来你对漂亮的女鬼感兴趣啊……”

“是啊,是啊,走吧,走吧。”晖原在谈论到鬼怪的时候,她都无比兴奋,甚至可以放弃她最爱的睡眠,要知道,能把她从床上喊起来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是来抓凶手的呢……”穿虎符靴的男子有些无奈的叹气,“早知道就不让你跟过来了,我至今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嘘——”晖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冤鬼今天就来抓你。”

那个男子只是微笑,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所谓的“鬼”不过是一些人的弄虚作假和虚张声势,为的不过是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这一次的事情,本来玉门关外的这个小镇,这么几百年来都平静的过着。人民和乐,虽然并不富足,但是至少安居乐业,狩猎卫生,过着最原始但是很简单朴质的生活。

可是,偏偏在几天前,镇上所有的井打出来的,都不是水,而是血!

玉门关历来都是军事要地,守城的将士才把情况往京城一报,皇帝自然是极其重视的把正在江南沿海查案的六扇门第一铺快招了回来,立刻到玉门关外调查此事。

不用说,这个人自然是京城最年轻的捕快,三年前差点捕获了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年方十九,就已经是六扇门响当当的人物,破获了近来朝廷上的三件大案——捕获从朝廷叛逃敌军的虎威将军、到苗疆查获边王叛乱谋逆的罪证、一举破解了百年前一位迷宫天才迷儿设计的迷宫解救了无数江湖人。

他是藤一。

古井血案,正是藤一现在接手的案子。

“我们不是要去看古宅吗?”晖原突然喊住了藤一,他走的路似乎是去雪山的路啊。

“嗯,是啊,可是现在大白天的,你觉得鬼会出来噢?”藤一似乎很有道理。

晖原对藤一白眼,她看着藤一,想了想: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啊,没有啊,我在想,雪山上应该会有那个难找的四角灵芝吧?”

晖原叹气,虽然脸上的明媚没有变,可是内心却想起了很多很复杂的东西,虽然心情已经低落,脑海里面有很多血腥的东西开始一幕一幕重现在眼前,但是,晖原开口却说:

“原来你让我起那么早就去找这种劳什子东西啊?”

“我可不想你死。”藤一静静地说。

听藤一这么一说,晖原反而闭嘴了,她知道藤一也是为她好,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她和婆婆隐居在岛上那么多年,突然就有人要闯进来,然后杀了婆婆,还逼得她不得不从海岛上出来。

婆婆临死告诉她,一定要用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配药,然后每天服用。

虽然晖原从小就在吃这种奇怪的药,婆婆却致死都没有告诉晖原原因,她只是说,如果晖原不持续用药的话,会死。

至于晖原如何遇上的藤一,那就要从三年前,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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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松江猖獗海盗

锦朝的疆域,自从太祖皇帝开疆拓土,一直经历三百年的变迁,除了北部这些年来逐渐被湖人蚕食,东南沿海还总算没有丢弃祖宗的领土。不用说苏杭的逐渐富庶,就连松江这般小地方,也发展起来很多新兴的市镇。商人经商,农人兴产,丝织业也逐渐发达。

然而,自古以来,都是富人拥有百亩之宅,贫人却无立锥之地。贫富差距的拉大,只会产生一部分没有田产的人的造反,这个就是“盗匪”的缘来。

在海运发达的地方,自然是就只能找寻来往船只抢劫货物,借此谋生,这个就是海盗。

江南的海盗,兴起也有些时日。不过,现在之所以要特别提及,是因为此事皇帝特地派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来查办,那个人自然又是藤一。

东南沿海的海盗案,藤一要来查,查的不仅仅是为什么此处的海盗就禁不绝,还要查的是,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无论是顶着多么大的危险都要进行海盗活动。因为,仅仅是江湖上的盗匪和老百姓的话,无法抵抗锦朝的官员以及军队,更何况还周旋了那么多年。

此处,定有阴谋。

“藤一,松江太守和朱家镇的县令今日下午说要来拜会你,你看……”和藤一同在六扇门的捕快千里,轻声对在松江镇上四处闲逛的藤一说。

藤一来到松江的第一天,不仅没有去给太守见面,而且连出城来迎接他的人都给他甩掉,更不用说陪他前来的那十个兄弟了,若不是千里的腿上功夫厉害,恐怕也是要给藤一甩掉的。

藤一来到松江的第二天,他竟然不好好的查案,到街边、桥下和海边,陪着都不知道是谁家的一群小孩子玩了一整天。

今天是第三天,他似乎还是没有什么想要查案的样子。

“噢,”藤一回答的漫不经心,看见了街边的一个卖绳结的摊点,随手拿起了一个绿色的绳结,“千里,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藤一……”千里几乎忍不住要发作,“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啊!好,千里我先走了。”藤一突然放下手中的绳结,一个闪身就躲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千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想要张口说什么,前面就有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千里看得出来那个是官家的马匹,而且还是一匹的良驹。骑马的人飞驰到千里面前,千里才看清楚,原来是朱家镇那个县令的护卫。

“千里大人。”那人勒马,他一跃跳下马来,对着千里行礼。

千里还礼:

“有什么事情吗?”

“藤一大人可在附近?我方才似乎看见你和他在一起。”

千里刚想要开口,腰间的悬枢穴就被打了一下,千里吃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石块,千里咬牙:

“他去逛窑子了!”

那个侍卫闻言一惊,没有想到京城六扇门的人还有这样的嗜好,而且还那么明目张胆,要知道,现在才刚刚日出啊,而且,他曾经跟着县令见过藤一一面,那个少年怎么看也是一派正气。不过想了想,侍卫还是笑了:

“原来藤一大人好这一口,那么请千里大人转告他,我家主人今天下午会在醉乡楼摆下最好的宴席,等着二位大人来参加。”

千里皱眉,不过没有等他拒绝,那个侍卫就已经跳上了马,继续飞驰而去,然后,弄得一整条街都鸡飞狗跳。果然是乡绅恶霸、仗势欺人,千里无奈的吸了吸鼻子,向来听说朱家镇的县令巧取豪夺,侵占民田,这次如果让他抓到了什么把柄,绝对不会放过他。

此刻,千里才转身:

“你给我滚出来!”

然而,身后的小巷中,除了被千里那一声巨大的吼声吼得不知所措的野狗以外,没有了任何人。

藤一那个家伙!

千里跺脚,虽然和藤一同在六扇门共事,但是那个家伙总是喜欢独来独往,不知道被总捕骂了多少次,可是他还是会把自己的同僚丢下,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出来搅局。偏偏这个家伙的运气很好,不消三年,他就已经名满江湖,受到了皇帝的重用。

更不用说他身后那个庞大的家族。

想到这里,千里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总是叫他藤一、藤一,似乎也忘记了他原来的姓氏,那一个高贵的姓氏。不过,从来没有人提起,他也不曾回到那个家里去。

藤一究竟是为什么要脱离那个家族呢,千里想不明白,当然,藤一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再说藤一,在躲进了那条小巷以后,就直接飞上了屋檐,然后踩着瓦片,跳到了隔壁那条街道上了。这一次的事情皇帝很重视,巩固边疆和海防是锦朝先祖的遗训,所以不仅派了他,还要求千里与自己通行,要知道,在“四大名捕”的时代过去以后,现在的六扇门,除了藤一,就是千里还有无影,踏浪,益阳,苏木,征雁六个人。一个小小的海盗案,藤一总觉得,皇帝没有必要那么重视。

或者说,皇帝还是在忌讳自己的身份。

藤一叹气,他本来很好的心情,突然之间,就被弄得有些灰暗。

“大哥哥!”一个穿着棕色布衣的孩子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好像是昨天在海边遇到的那个孩子。

“小鲸,是你?”

“呵呵,今天你怎么不来陪我们玩了?”小孩子手里提着几只螃蟹,可见是才从海边回来,海边长大的小孩子似乎从小就特别能捕鱼,他们熟悉大海,甚至有些方面懂得都比藤一多。藤一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虽然这些年也在外磨砺,可是,要他徒手去捕捉螃蟹他根本做不到。

“恩,今天哥哥有点事情。”

“噢,也好,哥哥,今天下午可能海上会有风暴喔,你不要去海边,大海发怒很可怕的,”小孩子严肃的加上了一句,然后他对着藤一笑笑“好了,大哥哥,我要回家了。”

藤一想了想,对小孩笑:

“等等,小鲸,今天有没有船只出海?”

小鲸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藤一一眼:

“大哥哥你真奇怪,我都告诉你了今天有风暴,哪里会有船只出海。”

藤一笑,果然都是一些狡猾的狐狸。他迈步,就立刻要取道海边。认识海边的小孩,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风暴天气就没有船只出海吗?最危险的时候,往往才最安全。

藤一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要赶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城里,不然,那几只已经受惊的鸟、那几只老狐狸,恐怕是要被逼急了跳墙的。

那样,不就是使幕后的主凶,逍遥法外?藤一自然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海边还是有一些小孩在玩,也有一些小船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捕鱼,大船都已经靠岸。渔夫们都在打理自己的渔网,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准备午饭。

一片祥和。

可是,藤一觉得太祥和了,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然而,还没有等他继续靠近海岸,就有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肩头。

“哗”藤一毫不犹豫的拔刀,他手中的紫电弯月快速驾到了身后人的颈项。

“大人……”来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子,身着官服,一看就知道是八品。藤一手心中已经有了冷汗,不过,他还是叹气,迅速收刀:

“太守大人,原来是你。”

太守似乎还没有从刚才被藤一刀架到脖子上的可怕境遇中缓过神来,他口齿有些不清晰的说:

“大人……您的身手矫捷,下官佩服、佩、佩服。”

藤一“呵呵”的笑,他将紫电弯月挂回腰间,抬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停在岸边的几艘大船,其中有一艘是朱漆涂抹过的,他随手一指:

“太守大人可知那艘船是谁家的?”

太守顺着藤一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中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说起来,也不怕大人笑话,那艘船是一名女子的。”

“女子?”藤一反而难得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仔细看过那艘船的建制,一共有三层,而且是装饰很华美的船,如果不是富商大贾,绝对没有此等经济实力。

“恩,是一位名为蝶姬的女子。”

“蝶姬?醉乡楼的蝶姬?”

“大人您知道她?”

“如果是醉乡楼的蝶姬姑娘,那么,她拥有这艘船也是不奇怪的。”藤一自顾自的笑了,那个惊艳绝伦的女子,如果她想,就算是拥有整个松江城都是可能的。她和有间客栈的老板娘瑰瑶很像,但是,她是那样优秀的一个女人,而且,她很美。

醉乡楼的蝶姬,藤一不用说知道,而且,他还见过,至于交情嘛,也是不浅的。

“大人?”看着藤一出神,太守出声提醒了他一句,“大人下午可要记得赏光,小人和县令一起在醉乡楼定了晚宴,想为大人接风洗尘。”

藤一闻言点头,可是他在心里却是笑了,蝶姬,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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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故人醉乡楼外

醉乡楼,松江地区最好的酒楼,自然,也是最好的青楼。

在这个天下,有些美食是一定得去吃一吃的,齐鲁大地有间客栈的“雨玫瑰”茶,松江醉乡楼的鱼头,秦淮河岸的桂花糕,南岭的獐子肉,南疆的“十味菜”,玉门关的“羊脂膏”,西域的烤狼肉。

然而,每一样,都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尝一口的。

藤一坐在太守给他准备的轿子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外面的景致,脑子里面却是在胡思乱想。

“大人,不知您对松江本地的小曲,可有什么兴趣,我们这里可是有很多很多的名伶。”骑马在一旁的一个小厮讨好的对藤一笑。

藤一偏着头想了想,他说:

“我倒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名为蝶姬的女子,不知可否一见?”

小厮一惊,然后叹气:

“大人不愧是六扇门的人呢,只是,这个蝶姬姑娘,是否见客,并不取决于客人自己,而是她。她想见的人,一定是相请之后就能得见,若是她不想见,就算是烧了醉乡楼,她都不会露面。”

“哦,是吗?”藤一问的漫不经心,可是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那个小厮的手腕上,那里有很深的一道伤,像是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不止手腕,藤一的目光往上一移,看见了那个小厮颈项上浅浅的勒痕,应该是有五六天的样子,只是五六天还能那么明显的被人看到,应该是受过大刑的人。

小厮感觉到了藤一盯着自己看,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大人?是小人的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藤一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厮,唇边掠过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

醉乡楼离海边很近,但是用人力的轿子走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而这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给藤一来理顺自己的思路。

突然,“嗖”的一声有一支箭射来,藤一虽然懒洋洋的,但是还是很快的伸出手,接住了那支飞进来了的箭,藤一持着武功高强,自然没有被伤到。

可是,接下来的混乱,却另藤一有些棘手。

因为,在看到了藤一坐的轿子都有人袭击以后,太守停了下来,府里的官兵也把这条街道都给团团围住,轿队没有再往前移动半分,可是就是在这个停顿的一瞬间,从天而降了很多滚烫的火球,“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用挑开轿帘都可以知道那是霹雳堂的雷火弹。

松江的太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吓得瑟缩在了一边,他的那些手下,也是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要怎么办。藤一坐在轿子里面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起身,看似随意的把轿帘一掀,一矮身就飞了出去。

别看他这一连串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就在他脱离那个轿子的下一个瞬间,刚才他所作的那个轿子就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藤一飞身出来,手中的紫电弯月已经被拔出,在街道的两旁,一共有十四名杀手,具体的门路和身世看不出来路,不过可以明确一点的是,他们都不是来自霹雳堂。藤一的刀才触及对手肌肤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指点中了那个杀手的穴道,然后身法更快的向后翻了半圈,拉着那个杀手,躲开了一枚雷火弹。

地面上混乱的军士们,这个时候看见藤一的伸手都呆住了,藤一没有给他们多呆的机会,扬手就把那个已经被制住的杀手丢给了那几个傻了眼的官兵。

藤一重新起跳,足见一点就飞身到了远处那个杀手的身侧,手中的紫电弯月还未出鞘,对方就已经整个人向藤一飞来,身上“嘶嘶”的声音响得很明显。这是死士,藤一一边后退,一边在心下叹息,人的生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怎么还有人会因为一些江湖的东西就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六扇门第一捕快,藤一,身价,六千两。”千里悠闲地坐在另外一处房顶上,淡淡的笑着,手里拿着一封信,笑吟吟的看着在奋战的藤一。

“原来,我才值这么一点钱啊……”藤一撇了撇嘴,再丢下一个被他用刀背敲晕的的杀手。

“六千两已经不错啦,至少还有人想要你的性命。”千里说完,已经飞快的掠到了藤一身边,帮他解决剩下的七个捕快。

“喂,给我留活口!”藤一不忘记给千里补充。

“知道啦。”千里不满的应声,江湖之中,打打杀杀本来就是平常的事情,何况能惊动六扇门的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高手过招,一招就可以见生死,藤一的怪脾气千里和他合作得多自然知道。

藤一在千里制服最后一个杀手的时候,他一记手刀砍在了身边的杀手身上。拉着已经昏迷的杀手来到了地面上,地上横七竖八都都是已经被制服的杀手,他们双目圆睁盯着藤一和千里,可是——

藤一皱眉,他们虽然好像是不服气的怒目而视,可是,他们瞳孔的颜色已经涣散。

“死了。”藤一摇头叹气。

“死了?”太守的官兵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那几个杀手,杀手在无法完成任务的时候就会去死,这似乎是杀手行业的定律。

当然,这条定律永远不符合端鹤门的杀手、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

“既然有勇气去死,怎么没有勇气活着呢?”藤一像是在问,可是他没有等到任何人回答他,他就已经起身,看着最后被自己击倒的那个杀手,一把拉起来,带进了轿子里面。

“大人,您这是……?”

“这个人由我亲自审问,大人不必过问,我自有分寸。”

“那……”太守似乎还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很担忧的看着藤一。

反而是千里走了过来,拍了拍太守的肩膀:

“太守大人你就放心吧,认识这个小子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摆不平的事情呢。”

“那,现在我们是否还……”

“太守大人,”藤一坐在轿子里面,连轿帘都没有掀开,他笑着说,“我们起轿吧,去醉乡楼。”

千里对着太守吐了吐舌头,自己一跃上马,跟着藤一浩浩荡荡的轿队,向醉乡楼走去。街道两边空空荡荡的,不用说,太守早就已经要所有人都歇业在家,不要出门造次,藤一和那个杀手并坐在轿子里面,那个昏迷过去的杀手有很好看的一张脸,藤一仔细一看,觉得这个少年,还真漂亮的过分。

下意识的,藤一伸手,然而,手才探上那个少年的脸的时候,他只觉得腰间被刺了一下,浑身的力气,都散失。

“公子。”娇笑声响起,身边的人竟然变成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一身的黑衣在她身上并不在那么熨帖,本来完美的身材这个时候才凸显出来,她的长发飘落,她的妆化得别具一番特色,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是扑面而来的魔媚。

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在她挽好的发髻里面,插着十二支发钗。

一为琉璃二为珍珠,三为翡翠四为白玉,五为步摇六为银蓖,七为墨石八为檀木,九为天蚕十为寒冰,十一为雀毛十二灵龟。

都是天下难寻的材料不说,每一支的尾端都是以及其细致的雕工雕刻成了一只蝴蝶。

那个女子,自然是蝶姬。

“公子当真负心薄性,那么多年都不来看看我,”蝶姬的声音很妖媚,她低声附耳在藤一耳边,“是不是不杀你,你就真的永远不来看我呢?”

藤一皱眉,但是他还是笑了笑:

“姑娘自然不缺人。”

“讨厌。”蝶姬伸出食指在藤一的鼻尖刮了一下,不满的靠在了一边。

藤一自然不理她,蝶姬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可是她真是的年龄并没有人知道,只能知道她名动松江的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的恩客很多,而且每一个都是对她死心塌地的高手,他们随时愿意为她抛头颅洒热血。

她和瑰瑶不一样,瑰瑶是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客栈有见的风流老板娘,而她蝶姬,却只是一个江南名媛。两个人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在她们柔弱、美丽的外表下,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好像,如果告诉别人江南名妓蝶姬,竟然会武功,而且师承南岭绝恋城,没有人会相信一样。

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几乎都已经死了。藤一,就是那个唯一活着的人,之所以藤一还活着。

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蝶姬杀不了他,另一种,就是,蝶姬对藤一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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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舞蝶蹁跹兰香

“好啦,我有事情要你帮忙。”蝶姬撇了撇嘴,不和藤一计较。她笑起来美丽动人,蝶姬的美丽是一种诡异的美丽,并非浓妆艳抹,一副清冷,可是妖娆动人。

“有事求我,还给我下毒?”藤一无奈,他已经运气试了很多次,可是这种毒明显很厉害,根本就没有办法逼出来,一旦运气,还随着气脉运行到了四肢百骸。不过似乎蝶姬也没有想要害他的意思,他现在除了浑身无力以外,没有其他的症状。

“你武功太高,我只好要了无色无味的毒药,暂时废掉了你的武功呗。”蝶姬说着,若有意若无意的搭上了藤一颈侧的血脉。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会杀了我?”

“你说呢?”蝶姬的声音撩人,笑容也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什么事?”

“帮我追一样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

“一支蝶钗。”

“蝶钗?”

“恩,”蝶姬的目光有些涣散,转而变得有些忧伤,“你看看,你都那么久没有来看我了,竟然我的蝶钗少了你都不知道。”

藤一仔细回想,却是想了起来,蝶姬一共有一十三枚蝶钗,第十三乃是一支已经烧毁一半、焦黑、普通的木钗,虽然普通,却是南岭绝恋城的城主信物,那是历代绝恋城主最珍爱的钗子。

蝶姬有个习惯,她想要见得人,会用这些钗子作为信物,来年相见。当然,由于蝶姬认钗不认人,所以很多人为了见到蝶姬,会去和那些人抢夺钗子,江湖上每年都有因为这件事情引发的血案和命案。

记得那个时候,面对藤一的质问的时候,蝶姬只是冷漠的笑,她说,她喜欢看见流血和天下大乱。

“我一不小心把那支蝶钗送人了,你帮我要回来好不好?”蝶姬打断了藤一的回忆。

“送人了?”藤一差点惊呼出口,虽然南岭绝恋城已经没有当年席卷江湖的气势,可是实力依旧不可小觑,这样一股力量,落在不法之人手中,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是啊,我跟了那么多男人,似乎就只有他可以满足我呢,所以,一高兴,就给他了。”

藤一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我的公子,本来啊,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他们的身子骨可是不行。偏偏你还要装出陶醉的表情,你都不知道恶心死我了。”

“为什么是我?”藤一没有心情理会蝶姬的那些风流史。

“自然是你啊。”蝶姬无意识的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露出了她很好看的颈项,上面竟然还有暗红色的一些极其隐秘的痕迹。

“理由。”

“你说过,让我不要再挑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所以,我听话啊。我没有找那些只懂得冲动的江湖大侠,我找了你藤一公子,怎么样,是不是应该高兴?”

藤一怔了怔,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自己说过的话,蝶姬到计算的清楚。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是个粗人,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你带着我的翡翠钗子去见他,就说我想他了,要他带着翡翠钗子来见我。你在海边的那艘红船上可以找到他,他每天都会去那里喝酒的。”蝶姬说的很快,没有给藤一打断的机会。

“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我说过,”蝶姬微笑,俯身在藤一耳边,呵气如兰,“如果你不答应,我有千百种方法去要回来。”

藤一轻轻推开了蝶姬。

“不过,”蝶姬开口,眼中有狡黠一闪而过,“藤一公子如果不去,就会有很多很多人死去哦。”

藤一无奈的耸了耸肩,没有答话。不过,蝶姬知道他答应了,她笑着摘下了那支翡翠簪子,交给了藤一,然后飞身从轿子里面出去了。

临走,她微笑着对藤一说:

“待会见。”

看见有人飞出去,轿队不得不又一次停了下来,几个官兵飞快的跑了过来,千里更是慌忙跃下马来,一把掀开轿帘看着藤一:

“你小子没事吧?”

藤一“呵呵”的笑,说是没事,其实也有事:

“好啦,我没事,只是她逃跑了。”

“不会吧?”千里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藤一,“我的藤一大捕快,你竟然让他逃了?”

“呵呵,没事,我们还是会见面的。好了,千里,我们走了,太守大人,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太守摇了摇头,他挥了挥手,让轿队继续往前,看来松江即将有大事发生,连朝廷命官都敢追杀。千里虽然听了藤一的话没有理会他,但是做捕快的他,看人也是极准,只用仓促一眼,就看得出来藤一的脸色很不好。

藤一靠在轿子里面,自己一身的武功可以算是被蝶姬“暂时废了”,蝶姬逼着自己去找那个商人要回的那支钗子,却也不是平凡之物,蝶姬一向稳重,不会随手就将绝恋城的东西送人,其中定有隐秘。

醉乡楼门口已经安排好了欢迎的队伍,县令早就恭候在了门口,看见太守带人来了,他立刻给醉乡楼的妈妈使了一个眼色,那个老鸨懂得今天县令和太守邀请的人已经是朝廷的大官,自然是吆喝自己的姑娘们立刻打起精神来欢迎,唱起曲子和舞动起来。

“你小子的面子不小啊。”千里骑马已经来到了藤一的轿子边。

“还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好这一口。”藤一掀开轿帘,有些无奈的看了千里一样,如此正式的欢迎,恐怕回去又要给那个老头解释很久。

“若不是你见人就跑,我自然不会用这样的话来激你。”

“千里,你想不想见蝶姬?”

“啊?”千里被藤一突然的这一问问得奇怪。

“呵呵。”藤一笑得开心,放下了轿帘,懒得理会千里在外面的大喊大叫,蝶姬,多年未见,你果然还是那样一副坏心肠。

“大人,请下轿吧。”轿子停了下来,藤一慢慢的走出来,看着醉乡楼的牌匾,他只是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突然就想起了十年以前,自己六岁,六岁的自己,一样在巨大的牌匾下,无力的看着里面的男男女女,灯红酒绿。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很无力,很无力的看着青楼里面的女子,在韶华正盛的时候用自己仅有的年华,来换取生存的条件,爱或者不爱都已经并不重要,然后,在风华凋零的时候,寻求一个归宿,或者,终老青楼。

然后,藤一又看见了血,还有慢慢飘落的雪花,惨白和深红都飘落在世界里面,把世界染成枫红。

“大人?”老鸨在叫了藤一很多很多声以后,终于忍不住拽了一下藤一的衣袖。

藤一回神,看见了老鸨,他微笑:

“什么?”

“大人还是快些上去吧,最好的酒宴已经摆上,不知公子可需要我这里的哪个可人儿给您唱支小曲儿助助兴?我这里的姑娘可是……”

“不知宜兰姑娘是否还在这里唱,叫她捡自己拿手的唱来便是。”

老鸨识得对方是常客,自然应声去了。

倒是太守和县令奇怪的看着藤一,想想千里说藤一好这一口,似乎也不是没有什么根据。

“你还真好这一口啊?”千里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宜兰姑娘的美名在外,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而已。”藤一想了想,自己已经向早就准备好的雅间走去。这些天忙着收集讯息,还要和千里吵架,躲这些莫名起码的官员,以及陪着小孩子玩,藤一早就很累很累了,而且,也很饿。

既然有免费山珍海味,为什么不吃。藤一是这样想的。

千里摇头,这个世界上的案子很好办,最难办的就是藤一这样的人,他笑嘻嘻的好像一切都好,可是,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大麻烦都是不会和你说的。

“二位大人?”藤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太守和县令走了进来。

“大人无需客气,我们地方小,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大人接风洗尘的,所以还望二位大人见谅。”太守毕恭毕敬的说。

县令则是请千里就坐,他和太守才慢慢的坐下来。四个人才一就坐,帘外就已经有红牙板作响,宜兰的声音在唱: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愁惨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听着宜兰的声音,那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化,藤一暗自一笑,他抬起桌上的酒杯:

“二位大人如此款待,藤一是担待不起啊。在此,先敬二位大人一杯,我先干为敬。”

“哟!藤一大人如何使得,我们……”看着藤一仰头已经把酒喝下。太守和县令也没有办法,只好抬起杯子来,一样的一仰而尽。

“大人好酒量。”县令笑。

“二位大人,这次的海盗一事,还希望能得到二位的帮助,所以……”

“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定当鼎力相助。”

千里一直低头顾着吃菜,官场上的场面话,他不是太会说,所以六扇门的那个死老头才会要他总是和藤一出来办事,因为藤一那个小子真的很懂得说这样的话。

“公子,”这个时候,帘外的女伶竟然停止了唱歌,她恭敬的对着帘内的几个人跪下,“藤一公子,我家主人找你。”

宜兰姑娘的主人,自然是蝶姬。

在太守和县令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藤一一把拉起还满口是饭的千里,掀开了帘子,就向醉乡楼最高的阁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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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迷姬繁花谁怜

在蝶姬的阁子里面,自然是极尽繁荣奢华之能。

在阁子里面,坐着一个一身黄衫的女子,她的衣衫用金丝瞄过边,她头发柔顺长长的铺撒在肩上,美丽诱人的颈项上挂着一个挂坠,在烛光下,闪着淡淡的蓝光。

她长得很美。

“她……”千里惊讶的并不是蝶姬的美丽,而是这种熟悉的美丽!

“好了,千里,你如果还想多活几年的话,还是不要说话。”藤一适时的阻止了千里下面要说的话,天知道这个诡异可怕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知道,很多年前,绝恋城可是能让江湖变成一片血汪洋的地方。

然而,那个时候的藤一,并不知道,对于蝶姬的身份,他和千里想的并不一样。

“呵呵,二位大人都来了?”蝶姬掩口轻笑,举手投足见都是魅惑。

“你给我吃了什么什么毒药,我现在连个小孩都打不过,自然要拉上一个六扇门的高手陪我来咯。”

“你中毒了?”千里大惊。

“放心好了,”蝶姬突然出现在了千里和藤一的中间,她伸出了芊芊玉手,把千里的下巴微微一抬,“只是一点小小的毒药,不会要他的命,只是让他使不出武功来而已。”

千里被蝶姬那样一个及其暧昧的动作刺激,转头,躲开了蝶姬的手,可是,脸已经变红。

“好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藤一拉开了蝶姬的手,蝶姬却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千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扭头不敢看。

“有话快说。”藤一转身,直接放开了蝶姬,根本不顾及蝶姬会不会就此跌落在地上——当然也不用担心——蝶姬在藤一退开以后,还是好好的自己站立在了地上。

“好吧,既然藤一公子催着我说,我就说了,”蝶姬有些埋怨的看了藤一一眼,“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我自然是要给你讲那个人的细节。”

“他不是在你江边的红船上么。”

“是,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名字?”蝶姬在转眼之间,已经飘到了桌边,自己端起了桌上夜光的杯子,仰口喝了一口酒。

“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也有办法知道。”

“你又答应她什么啊?”千里不满的插话,藤一一路上要求自己不要和地方官结识,不要节外生枝,但是,他自己偏偏又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藤一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对着谁说话,虽然这个女人表面上是名妓,可是,你若是动了他,藤一,你小心你的官帽不保。

“自然是找人的事情啊,关乎锦朝的历法,”蝶姬笑着看着千里。

“好啦,千里,你也不想我毒发身亡吧?”藤一拍了拍千里的肩膀,“在这个江湖上,最厉害的毒药,莫过于是翼月神教的‘倾城绝代’,使毒最厉害的莫过于端鹤门的雪小血,毒药世家自然是蜀中唐门,毒蛊盛行的自然是苗疆,而最善于制作精细毒药的却是南岭的绝恋城。”

“呵呵,藤一公子果然明智。”蝶姬不经意的说。

“你我武功不相上下,何况在你的地盘,你没有必须废我武功,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明白我公务在身会拒绝你,所以你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我,我猜的对不对?”藤一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蝶姬。

“此毒名为‘迷途知返’,一开始你会内功尽失,十五天以后毒性深入,你会失去记忆,二十天以后你就开始衰老,二十五天的时候你就会因为衰竭而死。所以,藤一公子,你只有十五天的时间帮我送到。”

“是七天半。”藤一面无表情的说。

“恩?”

“我找到他以后,还要回来找你,时间只有一半。”

“喂,你怎么可以那么淡定的谈论你的生死啊?”千里着急,藤一似乎总是会惹祸上身。

“好吧,蝶姬,那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藤一拍了拍千里的背示意他没事,他自己走到了蝶姬的妆镜前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勾起嘴角,略微的笑了笑。

“呵呵,什么问题?”蝶姬飞身坐到了床边,宽大的裙子被风扬起,露出了她纤细美丽的一双玉腿。

千里看见如此香艳的场景,已经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藤一自己却没有什么反应,他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蝶姬和她曼妙的身材。

“我想要问你的是,你是否认识一个老人,一个经常来镇上买药材的老人?”

“海岛上的那个婆婆?”

“你认识?!”藤一惊喜,他回身看着倚着窗的那个女子。

“你要找她做什么?”

“自然是查案。”

“认识,她经常来镇上买一些很难找的药材,有的时候药店没有,她会托我给她买,”蝶姬收回了自己看向外面大海的目光,“婆婆的习性很怪的,而且,现在武功全无的你,最好不要见她。”

“听你的口气,好像她很凶似的。”

“婆婆的性格很奇怪,毕竟,没有人……”蝶姬一直明亮的眼睛,变得有点黯淡,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能像婆婆那样活那么久。”

可是,千里和藤一都清楚地听到了。

阁子里面的气氛瞬间就诡异了起来,蝶姬最后叹气:

“好吧,藤一,算你帮了我那么多次给你的一个回报,你拿着我的金步摇去见渡口找一个叫做小鲸的孩子,他会给你能安全见到婆婆的东西,然后你自己租船去找她,如果你带了很多人,我保证你会回不来。她的武功深不可测,你还是小心为妙。”蝶姬说着,从自己头上拔下了那支钗子,递给了藤一。

“小鲸?”

“恩,那个是一个渔民的孩子,他爹给我们提供一些货源,而且他和婆婆关系不错,那个孩子心地善良,每次婆婆来找我都是他带路。所以,婆婆很信任他。怎么,你认识?”

“恩,算是吧。”

“那你还真是很有运气,小鲸应该会帮你的。”

蝶姬说完,把藤一的手我起来,她发髻上现在只有十一支簪子了。

藤一看着手中金色的钗子,他笑:

“你一次给我两支钗子,就那么想要我被追杀吗?”

“呵呵。”蝶姬笑,却一挥袖子从窗口跳了下去,吓得千里飞快的想要去抓住她。

“你干嘛?”藤一收好那支钗子,他看见了千里的动作。

“她为什么要跳楼啊?”

“呵呵,放心,她的武功很高,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去找小鲸。”

“武功很高?”千里皱眉,“礼部那些家伙果然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礼部?”

“是啊,你不知道吗?”千里有些奇怪的看着藤一,“喔!我想起来了,一年以前你找理由没有去参加五皇子的婚礼,所以你自然不知道。”

“五皇子的婚礼?你在说什么啊?”

“五皇子纳妾了,你不知道吗?而且,就是这个女子。”

“什么?!”这次轮到藤一惊讶。

千里满头雾水的看着惊讶到这样地步的藤一:

“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一年以前,五皇子大婚就是要娶这个女子为妻啊,只是我那个时候很奇怪五皇子怎么可以娶这么一个青楼女子,而且还很风光的操办,而现在,才是一年,他就再让这个女子回到青楼了吗?”

“你说——她、她是五皇子的那个宠妾——陈雪蝶?”

“是啊,你干嘛那么惊讶啊。”

藤一瞬间闭上了眼睛,蝶姬,怪不得千里刚才会那么紧张,千里是怕他得罪了五皇子,五皇子现在的权利不小,而且,陈雪蝶是五皇子的宠妾。蝶姬,陈雪蝶。原来她们是同一个人。

一年以前,五皇子纳妾,藤一推辞没有出场,是因为有了江南的梅花案的元凶的下落,然后没有见到那个让五皇子一见钟情的女子,一个不要五皇子带她回京,只要五皇子留她在江南,常来江南看她的胆大的宠妾,一个名为陈雪蝶的女子。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蝶姬。

而千里不知道的是,蝶姬还是南岭绝恋城的现任城主,她师承绝恋城,继承了绝恋城的武功,懂得绝恋城的毒术。这间醉乡楼也是她的,她是松江地区最成功的女人。

可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她想要一个男人来爱她,她可以有千百种选择,想要做大就可以做大,等着娶她的男人何止松江地区的那几个富豪和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那几个大侠,偏偏,她就是选择了五皇子,如果是因为地位的话,她还可以直接选择太子,而不是排行在第五的五皇子。蝶姬不缺钱,如果爱财的话,应该找到江南四大家族的北宫家才对。

怪不得千里说礼部的人不中用,那帮人怎么会让一个懂武功、来路不明的女人做了皇子的宠妾。五皇子妃一向是强势的,怎么能容得了蝶姬的胡闹,就算是蝶姬能处理好所有的人人际关系,皇室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容得自己的皇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妾。还是说——锦朝的皇族,都是不拘小节的。单看开国皇帝在城楼那惊人的一跃,单看世宗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皇位不要,就可以窥伺其中一二。

藤一皱眉,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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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秘女子谁是

当今圣上一共有七子九女,诸位皇子当中,除了太子,还有恭王、睿王、诚王、敏王、毅王等等皇子,他们背后有不同的势力在斗争。几人中,论才德韬略,非睿王、敏王莫属;若是提及武功兵法,则是毅王为佳;至于仁德慈和之大行,莫过于诚王;太子本人则尚无为,这么多年不过是讨得皇帝的信任,做个好大哥,然而他是否韬光养晦善弄权术也未可知;恭王与各国使节交涉颇多,也对政事熟悉,只是他的醉心于佛法是否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计策。

但今年,二十又三的五皇子,因为恭俭而且常常礼佛,于是被封为恭王。他懂得一些番邦的语言,锦朝的政事交外都交给了他。恭王与各国使节交涉颇多,也对政事熟悉,只是他的母妃出身并非高贵,远没有外戚帮忙,这些年来逐渐成了气候,大体是因为他与世无争略带佛性,因为朝廷中一些大臣的鼎力相助。

五皇子很得皇帝的信任,自然要办什么事情也会少了很多工序,可是礼部的官员并不会因此就对五皇子要纳的妾毫无察觉。皇宫里面的妃子多数并不懂得武功,藤一虽然在礼部任职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还是懂的礼部里面很多的工序。

漏算了陈雪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那个老头知道不知道。

“喂,藤一,你不去红船,在这条街上瞎晃悠什么呢?”千里终于忍受不住藤一走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面什么都不说就东张西望的样子,“你小子还真不拿你的命当回事啊。”

“反正还有七天的时间啊,虽然那是红船,可是你要知道醉乡楼的红船是不会动的。蝶姬根本舍不得让自己那艘金贵的船出海去经受风吹雨打。”

“那你是要找那个叫做小鲸的孩子?”

藤一摇头:

“都已经那么晚了,小孩子肯定都被大人叫回家吃饭去了,明天再去。”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查案?”千里是在是不明白,有醉乡楼的歌舞表演不去看,有上好的房间不去住,有美味佳肴不去享受,藤一到底要在这条黑暗而阴森的小巷子里面晃到什么时候。

“当然不是,千里,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藤一回头对着千里做了一个鬼脸,“好像迷路了。”

“迷路了?!”千里头大的看着藤一,“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的捕快好不好,竟然会迷路你也太……”

“嗯嗯,千里,我迷路了,而且我好饿,你请我吃饭吧。”

“你刚才没有吃饭吗?!”

“没有啊,我都忙着对那两个人说话了,你都没说话还吃得很好,再说,你又没有被那个死老头扣你月钱,我现在身无分文,你请我吃饭吧。”藤一耍赖一般可怜兮兮的看着千里。

“喂喂,身无分文?那个张老员外给你的五十两谢银呢?”

“送给南大街的穷秀才买书了。”

“破获梅花案皇上赏赐你的五百两黄金呢?”

“捐给学堂了。”

“全部?!”

“嗯,是啊,那些小孩子没有书念很可怜的。”

“那、那、那你出门的时候,总捕头给你的一百两银子呢?”

“给小孩子买糖葫芦啊,给乞丐啊,什么的。”

“藤一!”千里怒了,跳起来一个拦腰抱起就把藤一摔在了地上,一阵拳打脚踢。这个家伙也太心好到同情心泛滥了吧,他们当捕快的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他何必大慈大悲的像是菩萨一样给那么多不认识的人钱啊。加上他上个月连续没有出席了很多次的朝会,总捕头怪罪下来,扣掉他的月钱,他现在好不容易有钱了就这样胡乱花吗。

“不请!”千里愤愤的坐在了地上,别过头去不看藤一。

藤一躺在地上“哎呀”的惨叫,揉着自己的胳膊:

“殴打朝廷命官是犯法的,按照锦朝历律来说,你要被关监牢。”

“最后一次!”千里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他一张漂亮的脸已经被气得发白,在月光下显得尤其的好看。

藤一听见这句话,知道千里答应请他吃饭了,很开心的一跃而起,拉着千里就开始往前面有光线的地方走去。

“千里你知道吗,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个人叫做‘迷儿’,她创立的迷宫几乎没有人可以破除,而且她死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破除迷宫的方法。”

千里默默的听着,他现在很不想和藤一说话,每次和他出来,都要被他气个半死回去。偏偏他藤一就是天下第一捕快,真不知道《江湖日报》接不接受这样的抱怨和花边新闻,要是接受的话,他千里立刻辞去了六扇门的工作,给藤一写花边赚钱好了。

“她的迷宫遍布天下,如果有一个地方你走进去以后很久你都走不出来,你就可以认为,是迷儿的迷宫。”藤一补充道,他笑着,可是没有多少笑意。迷儿的迷宫,多少年来困死了多少人。

“好啦,你不就是要告诉我你拉着我到了她的迷宫里面嘛,”千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着前面的一家馆子,“快点进去吃饭,吃过饭以后带我出去,不然我以后都不和你一起出来,让踏浪和你一起出来。”

“踏浪?!”藤一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那个一年四季都几乎不说话的冷冰冰的家伙?和他一起出来才是要了藤一的命,他专管的都是凶杀之案,整个人浑身都是戾气,和他出来不如就在六扇门待着。

千里一脸死黑,推着藤一就进到了那家唯一的店面里面。

“二位客官,要什么?”

“啊,要一碗面。”藤一乖了,他可不想下次和踏浪一起出来,知道千里那个家伙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若是他发狠、生气起来,说过的话是一定会做到的。

“老板,要一碗面!”藤一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只见她身穿一件浅绿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踏着的是江南女子最常穿的一双浅黄色的绣花鞋子,头发竟然只及肩头,手臂上有几个漂亮的手镯,她握着一串风铃。

应该不是中原女子,藤一和千里都同时下了这个结论,中原女子不会如此作扮。

“好嘞,姑娘你里面坐。”小二殷勤的答应着,擦了擦桌子,端上了茶水,向后走去催促做饭、做菜。

藤一和千里没有说话,看着小二端上来两碗面,给那个姑娘和藤一。小二看着那个姑娘:

“姑娘,别怪小的多嘴,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在外面乱跑。”

那姑娘嘻嘻的笑:

“好不容易婆婆睡下了,我才可以出来玩啊。”

“婆婆?”小二听见这个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姑娘你,呵呵,以后可要常来,我家小囡可是多亏你的照顾。”

“呵呵,小囡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你们馆子的饭菜很好吃,怎么没有什么人来呢?”

“都别提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很多人到了这里,觉得饭菜好吃,价格也便宜公道,他们每次想要再次找来的时候,都找不到,还总有人因为在这条巷子里面出不去,认为有妖法。”

“呵呵,那可不是妖法,别说是普通人在这条巷子里面走不出去,就算是江湖上的大侠,恐怕都难得在晚上走出去的,”那姑娘微笑着喝了一口茶,小孩子一般抬头看着小二,“还有糖糕吗?”

“有,自然有,姑娘喜欢,我这就去给你拿,”小二笑着,“要不是小囡已经睡了,我一定叫她出来。”

“嗯,没事,让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一起玩呢。”那姑娘对着小二的背影笑着说,她一边吃面,一边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藤一和千里一眼。

藤一这个时候,才清楚地看见,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明亮的、像是琉璃一般的眼睛,额前斜分的刘海有毛茸茸的感觉。藤一觉得那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有点亲切,可是他们的确不认识。

“怎么?看上人家了?”千里小声在已经有些出身的藤一耳边说。

藤一对着千里白眼,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姑娘开口了:

“你们二位是外地的吧?”

“我们……”千里正准备回答,可是,藤一却在桌下踢了踢自己的腿。

“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姑娘是本地人吧。”

“你们不仅是外地的,而且是从京城来的。”那个姑娘淡淡的补充。

藤一和千里反而惊讶的看着她,他们两个人脸上写着自己是来自京城的吗?

“脚踏虎符靴,一个下盘稳健,一个下盘轻盈;一个腰挂佩刀,一个腿法无双;一个年轻有为,一个容貌清丽。自然,在我心里,你们早有人选。”说着,那个姑娘掏出了身后的一份《江湖日报》,随手就抛到了藤一和千里的面前。

只见那《江湖日报》的头版上,赫然写着“六扇门如此重视江南海盗案,锦朝皇室要整令松江”,下面有他们两个人的画像和他们两个人的介绍。

这《江湖日报》,可是近来江湖上最全的信息来源,上面的记载都大多应验。而且,这还不是它最另人称奇的地方,它的了不起在于,他这七版的主编,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七版的主编都是在江湖上能独当一面的人,只是,这《江湖日报》的总编到底是谁,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巨大的迷,没有人知道。

藤一和千里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姑娘,她只是对着他们嫣然一笑:

“再给你们一个免费的建议,出了店门在第二个路口向右转,绕进一条窄道以后上墙,越过两间民宅后落地,再向右走就可以出去了。”

她话音一落,就整个人离开了店面,小二端着糖糕出来,可是那个糖糕刚一出来,就一样凭空消失了,和藤一、千里的惊讶不同,那个小二看见了此等怪异的事情竟然像是看到了很平常的事情一样,甚至脸上还有微笑。

藤一和千里,彻底的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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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巷僻静险遇

一个时辰以后,藤一终于吃完了那一碗并不是很多的面条,开心的看着千里不情愿的付账,然后出门,他出门就想要往右转。

“喂,你又干什么,那个姑娘不是告诉你先要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吗?”千里拉住了并没有喝酒可是却似乎不怎么清醒的藤一。

藤一笑了笑:

“千里啊,你先按照她的方法走吧,我还有事情。”

“藤一!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你自己中了毒,现在任何人都可以杀了你,你只有十五天的时间去找一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皇帝给我们的期限也很短,你现在连海盗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老头子早就警告过你叫你不要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为什么他总要我们两两出来办案,就是因为很久以前六扇门都是独自办案,后来导致六扇门差点分崩离裂,他要教会我们合作。你为什么就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可以信任的人吗?”

藤一怔了怔,看着千里,千里一脸的诚恳,很久以后,藤一还是摇头:

“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想要走走看,这个迷宫到底有多么的厉害。如果明天天亮我还没有出来,你记得来救我。”

千里看着藤一坚持,他最后只是叹气,起身往前走了,很快就在小巷尽头消失了身影。藤一一直是看着千里离开了,他和千里共事那么多年,千里是一个很优秀的捕快,而且,比踏浪好相处,不得不佩服老头子的眼光,让他和千里搭档。

为什么不相信任何人呢,这么多年来,是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了。第一次被人问,是他跪在六扇门口,老头子收留他的时候,老头子问他的问题。他没有回答,这次,是千里在问,可是,藤一依旧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是因为找不到答案。

“干嘛,你不走啊?”身后又是那个女子的声音。

“你不是也没有走吗?”

那个姑娘微笑,没有说什么,她在吃那个糖糕,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这里是不是迷儿留下的一个迷宫?”

“是啊。”

“真的是?”

“恩,不过,马上要变化了。”那个姑娘说的很慢,还很含糊不清,不过就在她话音落的时候,由于月亮的升高,小巷里面的阴影起了变化,刚才还是明亮的地方,现在却因为光线的问题,变得昏暗,昏暗的地方,却又得光亮。而巷子里面的一些东西又显现了出来。

藤一不得不啧啧称奇,迷儿不愧是设计迷宫的大师,竟然能利用自然中的万事万物来制作自己的迷宫,能困住人的,往往并非是那些设计精巧、里面密布了暗器和猛兽的迷宫,而是利用了人的心理。困住的,是人心,这就是迷儿技高一筹的方面。

“姑娘,可否告知姓名?”藤一抬头看着那个站在阴影里面的女子。

他们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

“你猜。”

“雨燕?”

摇头,还带着鄙夷的神情,好像是一个很俗气的名字。

“嗯……荷莲?”

“扑哧”一声,那个女孩子笑了,差点被自己吃着的糖糕呛到。

看来还是不对,藤一皱眉。

“好啦,你猜不中的。”

“那你到底叫什么?”

“我不告诉你。”那个女孩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藤一呆住,这、这算什么回答,还要他猜。等一下,藤一回神,这个时候,他才反映过来,刚才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月亮已经在慢慢移动了,所有的阴影又变化了位置。藤一笑了,没有想到,这个姑娘还很有兴致的和他玩游戏啊。

藤一开始往前走,由于没有了武功,他现在轻功也不能用,可以说是真正的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个地方。

藤一边走边东张西望,他没有注意自己被几个人盯上了,没有内力,自然也听不到脚步声,所以直到有人在自己身后的时候,藤一才感觉到,他一惊,很快的拔出紫电弯月,可是刀还没有出鞘,就已经被身后的刺客用手推了回去,转而,刺客的长剑向藤一的脖子割来。

看不出师门,招招毙命,应该是个职业杀手。

打不过只好跑,藤一迅速晃身进入了附近的阴影里面,贴着墙壁将自己的影子隐藏,刺客自然知道藤一进入了阴影里面,他挥舞长剑就直接顺着墙壁砍了过来。藤一只感觉自己身后“嗖嗖”的剑风,他飞速向前旋转着,然而下一剑顺着他的前头齐齐的砍了过去,藤一吃痛,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肩,往阴影里面靠了靠。

可是突然他失去了重心就倒了下去,藤一才发现自己刚才在阴影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刚才那样的移动以后,自己竟然到了一个街区的岔路口,只是光线太暗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这里有一条道路,藤一连忙爬起来,摸着黑往前跑去。边跑边扯下自己下摆的衣襟,裹起了自己的伤口。

任何杀手都是嗜血的,闻着血腥就可以找到要对付的对象,就和血蝙蝠一样。

头顶的月亮在慢慢的变化,藤一跑到尽头发现这里是一条死路,道路的两边都没有什么建筑,应该是两处巨大的宅院之间的小巷子,很窄,仅仅能容一两个人通过。

想起那个姑娘的话,藤一看了看周围,找来了几个垫脚的石块,然后踩着石块起身翻上了墙头,顺着墙头走到了前面一处比较开阔光明的街区。藤一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才觉得这条小巷似乎有点大的离谱,简直已经不像一条小巷了。

藤一镇定下来,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和所有的迷宫一样,周围环境是一样的而且重复出现,这样的话就会不知道自己走过什么地方,而且现在的月亮随时在变化,阴影和光亮出现的位置和地区都不一定,出路到底在哪里藤一现在需要自己找。

远处已经传来了敲更的声音,看来三更天了,现在的月份来说,应该会很快就要没有月亮了,如果月亮消失,这里是不是就没有了这种迷幻阵一般的迷宫?

藤一的肩膀隐隐作痛,他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却觉得自己的后心被一个细细的东西指住。他停下了脚步。

“剑,长一尺二寸。”

“我没有想到要杀你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情。”

“的确,你出手很快。”

藤一气定神闲的抬头,乌云正在慢慢吞噬月亮,藤一知道自己还有一次机会,他转身,用自己的胸口对着那柄可以要了他命的剑:

“我和你赌一件事情。”

“什么?”

藤一在争取时间,他慢慢的微笑,故意说得很慢,那个刺客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没有注意到他们所在的那片地方正在慢慢的被黑暗吞噬。

“我想赌——”藤一在黑暗逼向自己的脚边的时候,他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去,“你现在杀不了我。”

刺客一惊,然后就是持久黑暗来临,他还不习惯这样的黑暗,但是藤一因为事先闭了眼睛,所以很习惯这样的黑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藤一能清楚地看见那个刺客在胡乱挥舞着长剑。

打不过,自然是要跑的。

藤一在确定了那个刺客不会追上自己以后,他慢慢的向后移动,手指触及到了墙壁,他站了起来。

“喂!”突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藤一被吓到,可是听声音应该是刚才在小酒馆遇到的那个姑娘,他也就没有吱声,直到听着脚步声那个刺客走远以后,藤一才回头:

“谢谢。”

“呵呵,没想到被人追杀原来是这种滋味啊。”

“嗯?”

“呵呵,没事。”

“你为什么救我?”

“我只是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依旧是孩子气的语气,随意晃了晃手上的风铃,“恐怕你是来不及和你朋友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很快,月亮就会消失,到时候,你不会飞檐走壁是走不出去的。”

藤一皱眉,的确,一旦月光消失,那么这个地方也就会变成一片黑暗,一片黑暗就根本走不出去,只能等待天亮,那么千里就一定认为自己出事了,那个时候就糗大了。

“那,再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跟着我出去吧,然后请我吃糖葫芦。”

藤一听了这话,脸上浮起了笑容,他摇头:

“请你吃糖葫芦是可以的,但是,我要自己走出去。”

那个姑娘一愣,然后笑了,她起身:

“好吧,记得请我吃糖葫芦,你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藤一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那姑娘看着藤一那张脸,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好吧,等你请我吃糖葫芦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嗯……”那个姑娘盯着藤一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像是看出来什么似的,她点了点头,“我们有缘,自然是会再见面的。”

藤一笑,然后在他笑的时候,那个姑娘一跃翻上了墙头,她消失的同时,月色慢慢开始暗淡下来,藤一所剩下的时间。

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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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慨叹真相几何

千里在巷子外面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藤一那个家伙出来。千里有些着急的来回渡步,藤一虽然是六扇门的第一捕头,可是他的官位不过是五品,只是比地方官稍微的高那么一两品,他若是在地方上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将事情闹大。

事情闹大,会造成的影响,并非六扇门所能承受。

而,弃卒保车,是人之常情。

天空倏然暗淡了下来,月亮被乌云挡住,月光消失,剩下的仅仅是大地的一片黑暗。千里所站的地方,正好有旁边民居透出来的微弱灯光,还能看清楚小巷前面的一片地面。可是,此刻,还是没有藤一的身影。

此时,远处的深山里面有凄厉的狼嚎声响起,千里并非踏浪,踏浪在六扇门中专管凶杀案件,遇到的都是早已残破不堪的尸体,踏浪为人极为冷峻,也难得相处,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是,总铺头却能派出另外一个人,就是六扇门最富盛名的验尸官——苏木和他一起出行。苏木和气寡言,善于周旋,自然适合在踏浪身边帮忙,而且,踏浪也很信任他。

远处似乎还有寒鸦飞过,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声的,此起彼伏。

“小伙子,麻烦你让一让。”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千里的身后响起,千里回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提着一只灯笼,站在他身后,披着厚厚的斗篷,背有些佝偻,可是却还是很硬朗的样子。

“哦。”千里应声闪开一步,结果那个老人竟然要走进那条小巷里面去。千里觉得很奇怪,现在天都还没有亮,这个老人家怎么就已经在外面走了。

“老人家?”千里喊住了那个老人。

“小伙子,你还有什么事情?”

“老人家,前面那条路很危险的,您还是等天亮再去走吧。”

“呵呵,小伙子,谢谢你好心的提醒,但是,我要找人,天亮就不容易找到了。”老婆婆不理会千里的惊讶,自己一个人就走进了那条小巷里面。

千里想要追,可是想到了藤一给自己的提醒,站在阴影前面一步,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喂!你小子傻愣在那里做什么呢?”

藤一熟悉的声音传来,千里才回神,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毫不犹豫——一拳打过去。

“啊!”藤一吃痛。

千里这才看清楚了藤一肩膀上的伤:

“你受伤了?”

“嗯,没事,一点小伤,我们去找小鲸吧。”

“你确定不是先找红船上的神秘客人?”

藤一看着千里那一脸的担忧,他微笑:

“好啦,我没事,你不要总是哭丧着脸,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千里看着藤一还有心情对他开玩笑,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难到没有吗?总是出去惹是生非,被总捕头扣除月钱,自己没有钱吃饭的人是谁啊?”

“好啦,我们走。”藤一拍了千里的肩一把,拉着他就往海边走去,今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可以在海边看见很漂亮的蓝天白云,应该会有很多的小孩子在海边玩耍。

“千里,你看过海吗?”

“啊?”千里被藤一问懵了,然后仔细的想了想,摇头,“没有。”

“其实大海真的很美,很好看,有空能去海边坐着,吹吹海风,看看蓝天,也算是不错。”藤一伸了一个拦腰,拉伸了一下胳膊以后,昨夜受的伤被扯痛,藤一的眉头压低,他捂住了肩膀放下手来。

“你上药了没?”

“一点小伤,没什么。”

“这可是海边,你要是不小心发炎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买药。”千里不客气的打击,虽然说话说得刻薄,但是他还是一把拉过藤一的手,扯开了他绑在肩上的衣襟,仔细的看了看藤一那道伤口。

“嗯,不错,应该是个高手,”千里啧啧感叹,“想要你命的人还真多,藤一,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惹了那么多的仇家。”

六扇门所接的案子,都是江湖和朝廷之中极其棘手又难以解决的案子,其中不乏皇亲国戚、江湖豪族,要处理好其中种种关系并且还天下以公道,这是六扇门的责任也是六扇门的难处。没有那个六扇门的捕快一生都是平平安安的度过的,每个人大伤小伤受过无数,大仗小仗无数,自然,刀剑无眼,虽然总捕头要求每个捕快带回来的犯人最好是活口,可是,还是难免遇到顽强的反抗的时候,会有人死亡。只要有人死亡,就一定会有仇恨,仇恨在江湖之中,是一笔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循环利息。而且,官官相护、朝廷朋堂之风盛行,要创造一个清正的明世,本就不易。

六扇门的仇家自然多,无论是先前担心自己的罪行贿赂的、刺杀的,还是事后前来滋事、寻仇的,都是六扇门的每一个人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

藤一和千里,自然是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喂,大哥哥,你今天又要来吗?”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海边,藤一被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拉住了衣角,他低头看着那个红衣的女孩。

“嗯,是啊,我今天还带了一个大哥哥来和大家一起玩,好不好。”藤一对小孩子似乎有更多的耐心。

千里看着藤一那样有耐心,他自己也笑了,蹲下了,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姑娘看着千里,又看着藤一,她眨了眨眼睛,诡异的一笑:

“你猜。”

“我怎么猜得到呢,给点提示。”千里看着那个小孩那样的表情,不禁觉得有趣。

“你不猜我怎么给你提示。”小孩煞有介事的说。

“呵呵。”千里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藤一无奈地和千里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觉得这些小孩古灵精怪的。

“好了,柳儿,别闹了,小鲸今天没来吗?”藤一拍了拍那个小孩的头,他刚才已经环顾了一周,发现今天虽然天气好,可是小鲸却没有来。

“他去岛上给姐姐送东西呗,”柳儿吐了吐舌头,拉起千里的手,“哥哥,陪我去建城堡。”

千里无辜的被小孩子拉着跑远了,藤一却愣在了当场,岛上?这里还有岛吗。他怎么来了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听人说起任何关于海岛的事情。

隐隐觉得其中有事情。藤一找了另外一个小朋友,他蹲下来看着那个孩子:

“哥哥从来没有到过有海的地方,书上说,海上都有小岛,我都没有看见过,你看见过吗?”

小孩子笑嘻嘻的看着藤一:

“看见过噢。”

“是吗?你可以带我去看吗?”

“嗯……”小孩子摇头,“那个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上去的,很可怕很可怕,不过小鲸可以。”

“可怕?”

“嗯,上面有神灵喔,哥哥,你如果得到了神灵的批准,就可以上岛,不然会被大鲨鱼吃掉的。”

藤一微笑,他点头,这个时候千里好不容易从沙堆之中脱身出来,跑了过来,藤一看着千里气喘吁吁的样子,他忍不住终于大笑出口。

“笑,你笑,笑什么笑!”千里没有好气的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藤一。

“没想到,六扇门堂堂的捕快千里,竟然会被小孩子逼得如此狼狈。看来将来要对付你,根本不用什么杀手、刺客,就只需要找几个小孩子和你一起玩就是了。”

千里喘息,懒得和藤一吵架。

“好了好了,我们去红船吧。”

“啊?你干嘛突然改主意。”

“小鲸又不在,我们明天再来。”

“……”千里彻底没有话说,虽然他和藤一已经合作了那么多年,可是他还是不能理解藤一的办案风格。

藤一还是没有等千里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拉起那个还没有缓过来的人,想停在不远处的红楼走过去。

“喂喂,你放手啊!”千里被藤一拽着,感觉很不好。

“嘘——”藤一突然回头对着千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要喊的在大声一点,恐怕明天《江湖日报》的头条新闻,就是六扇门的捕快不办案,在烟花柳巷流连忘返了。”

“什么?”

“你以为,那些人会那么放心你我在这里查案啊?”

“又是刑部的那些走狗插班啊?”千里不屑的往周围一看,果然看见了自己人在远远的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光是他们。”

“还有蝶姬的人,”千里微笑,“可怕的女人。”

“自然,还有那批想要追杀我的人。”

“呵呵,还有那两个从你一出现就想尽了办法要讨好你的大人的人马。”

“那是当然,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千里和藤一相视一笑,他们在这种时候都有超乎寻常的默契,毕竟同为捕快,两个人都有一样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对不正常的讯息判断的能力,这是他们作为捕快的基础。

可是,他们心中又同时不寒而栗。如果,这些人相互之间有什么关系,恐怕这就不仅仅是一件海盗案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毕竟,蝶姬,是五皇子的宠妾陈雪蝶,而刑部是掌管历法的,历法自古以来都是为了皇家而制定,那些官员也是为锦朝服务,而六扇门自然也是锦朝的一个机构。

每一个案件背后的真相,究竟,应不应该查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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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峰回路转百折

藤一和千里还没有走到红船,就已经看到了官府的人马在那里,本来红船做的不过是水边渔家的生意,不会引来官府,蝶姬也是有背景的人,没有人会动她的船。

事情不对。

不用千里说,藤一已经飞快的赶了过去,除了围观的群众,自然还有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的官兵。

“大婶,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伙子,你不知道,这已经是这艘船上死去的第六个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法,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还是有很多人不知死活的要来这艘船上,这船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非得惹得他们丧命不可,”大婶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惟愿我家那口子,不要来这里才是。”

“死人?”藤一心中“咯噔”一下。

“大婶你知道死去的是何人吗?”千里在后面紧紧的问。

“这我不知……”

“还不是从外地来的那个富商,肯定是瞒着妻子出来鬼混,惹上了什么仇家,所以前来报仇的。”旁边一个泼辣而年轻的少妇,不满的翻了翻眼珠,打断了大婶的话。

“富商?”

“闲杂人等,一律不要再次聚集,快些退开!”官兵过来赶人,藤一看他们的衣服应当是县令的官兵,千里正准备要掏出自己的腰牌的时候,手却藤一按住,藤一对着那个官兵笑了笑。拉着千里退了一步。

“干嘛,你又要暗访什么吗?”千里看着藤一那种神神秘秘的样子。

“呵呵,你还真的了解我。”

“好啦,还是老规矩,我明察,你暗访,我们分工合作。但是,你要记得,你现在武功全无,不要贸然行事。”

“好的好的,不过,千里啊,你能给我几两银子吗?”

“好好好,算我怕你,每次和你出来都会被你挤兑走一些钱,这么多年算起来,也应该有很多很多两了,记得要还的。”千里不情愿的拿出自己的荷包——那个越来越瘦的家伙——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是被藤一敲诈的。

藤一几乎是谄媚的看着千里,接过了千里的荷包,对千里千恩万谢。千里摆了摆手,无奈的离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作为一个六扇门捕快去追查海盗的案子,而藤一则是要留下来看看这起命案。

要暗访,并非是藤一的一时兴起,而是因为,虽然六扇门的捕快有无上的权利,可是,毕竟地方上也有地方的规矩,不是自己的案件最好不要插足,这是规矩。藤一之所以要去了解,是因为那个富商的手上,有一根已经烧得焦黑的木簪。

那木簪是岭南绝恋城的信物,只是那些捕快不知道罢了,他们搜了去当做证物,只能引来杀身之祸。

官兵还没有散去,藤一在附近漫无目的的逛着,突然看见几个江湖人东张西望的看着这边,他们还一边走一边闲聊:

“你说老大这次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一个婊子。”

“那个骚娘们,可是很了不得的,老四你不要小看了女人,她纵使什么武功都不会,也可以将你吃得死死的。”

“哼,我觉得老大这次真是失策,竟然被人抢了先机,不过那女人也算是厉害,竟然可以让人们那么心甘情愿的为她拼了性命。”

“她真的有那么漂亮?”

“有的时候,吸引人的,或许并不是美丽的外表,大哥能对她倾心,自然也有大哥的道理,我们自然是议论不来的。”

看着那几个江湖人议论着走开,藤一正准备跟上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藤一回头,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她是红船的一个女婢。

“藤一公子,我家小姐想请您到不远处的缘来客栈雅间。”

藤一本想要拒绝,可是一看身后那几个人早就没有了身影,现在自己没有武功,也不好多生事端,只好点头,和那个婢女一起往客栈的雅间去。

在客栈的雅间,外面早就屏退了其他人等,门口还有婢女守着。一看就知道是蝶姬的大手笔,而在藤一推开门的时候,藤一发现里面的人,是宜兰。

“藤一公子。”坐在琴架前面的宜兰,慢慢的起身,对着藤一款款的施了一个礼。

宜兰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也是一副清丽的容貌,她的一副歌喉,也堪比江南四大家族的乐家。看得出来,她的武功也不赖。红牙板在手,自然就可以清曲流出,引得世人惊艳。

“小姐托我将这个交给公子,她说她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人,只要公子能够在绝恋城的势力发动之前阻止,就可以。”宜兰起身,从自己的琴架下面,取出了一只很小的瓶子,瓶子。

“这是?”藤一接过宜兰递过来的小瓶子。

“公子身上所中的毒的解药。”

“呵呵,”藤一话都不说就把那瓶药喝了下去。

宜兰面带微笑的看着藤一:

“公子当真坦荡,怪不得我家小姐心心念念都会说起公子。”

藤一会给宜兰一个一样的笑容。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武功正在慢慢恢复,但是还有有些力不从心,蝶姬自然不是因为信任藤一才会给他解毒,红船上的客人出事了蝶姬如此消息灵通的人不会不知道,所以她自然想得到藤一需要一些武功去对付这个人。

其中种种不过是交易,面子上如何说辞,那当然是各自心里的分寸。

“好了,这里有纹银百两,是小姐和我给公子的一些费用,也权当是感谢。”宜兰施礼,她竟然退到琴架后,开始轻轻的弹琴,低唱一首曲子。

藤一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着宜兰,他笑了,没有离开,只是坐下来,静静地听着宜兰在唱: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箨。它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潜在渚,或在于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曲终了,藤一喝下了杯中的茶,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包银子,就从窗口掠了出去。他现在的武功只有当初的五六成,不过应付一般的江湖人已经没有问题。

藤一跳着落地,才刚刚一落地,就觉得身后有人,他无奈的回头:

“你小子不要那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

千里笑嘻嘻的看着藤一:

“我才不在一会儿,你就已经和美女约会啊。”

“去,”藤一无奈的看着千里,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包袱,“我现在有银子还你了。”

“哎,藤一啊,你为什么女人缘那么好的,不仅有人对你倾心,还有美女送你银子啊。嫉妒啊嫉妒。”

“你不是为了寒碜我来的吧。”藤一自然懒得给千里解释其中很多的牵绊。

“好啦好啦,海盗的案子太守他们说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大批的货物往来,所以也没有什么海盗往来。他们追查了很久唯一的结果就和刑部的报表一模一样,但是,藤一,唯一奇怪的就是,海盗有几次出门会选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也就是说他们出现的时候没有什么船只,他们到底想要抢什么?”

“恩,最近的天气都很好,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出来是不是?”藤一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心想,皇帝给的期限还真是很短呢。

“那——你怎么样?”

“那个富商自己太笨,自然是被杀了。要知道,蝶姬从来都不会把自己那根木簪交出去的,可是偏偏她就是给了那个富商,还给人看见。她的钗子,本来都是江湖人要抢的东西,他不仅不藏好还让人知道,自然就会被其他想要见蝶姬的人杀死呗。”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我就在这里遇到了你嘛。”

“什么啊,那么长的时间,你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藤一你拿出点干劲来好不好。”千里泄气的看着藤一。

“千里,总捕头怎么说。”

“他说如果人手不够的话,他会让无影和益阳来帮我们。”

“你怎么回答的?”

“自然是——”千里对着藤一狡黠的一笑,“不需要!”

藤一看着千里,他一样“哈哈”的笑,当然不需要人来帮忙。

六扇门已是惹人注目的地方,何况藤一那天下一地捕快的名头。任何一个案子,如果要查出来,光靠面子上的东西,是无法找到真相的。

“千里,我们明天去顾一艘船,我们去海上看看吧。”藤一和千里并肩走在街道上,千里点头。

“不过,千里,我们需不需要买一点晕船的药呢?”

藤一和千里都是中原人,没有再船上颠簸过,据说当年曹操在赤壁一役损兵折将,因为的不过是要解决晕船的问题。藤一和千里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捕快,竟然要去买晕船的药?

“我觉得应该不需要吧……”

“可是到时候晕船怎么办?”

“和皇命相比……”藤一突然觉得身后簌簌的有剑风闪过,他一把推开千里,“小心!”

千里和藤一迅速闪开,有一个白衣的剑客,一剑劈过来,藤一和千里刚才所站的地方,地面上的石板已经裂开了一道缝。

“好强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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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鲸竟被绑架

藤一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千里也防御好,两个人一起看着那个白衣的剑客。

“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

“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那个人起势,长剑就向着藤一刺来。

“什么东西啊?!”藤一莫名其妙。

“钗子!”

“又是钗子?!”

“蝶姬是不是给过你一支钗子,交出来!”

“停停停,你要那支钗子吗?不要动手,我给你我给你。”藤一不想和这个人纠缠,他拿出蝶姬给他的那支翡翠的钗子,丢了过去。

“你?”白衣人伸手就接住,不可思议的而看着藤一。他怎么那么轻易的就将钗子交了出来。

“我可不想像那个富商一样丧命,我还不傻。”藤一无奈的耸了耸肩,他无辜的看着白衣的剑客。

那个白衣的人看着藤一那副样子,笑了:

“哈,没想到你还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好,大爷我今天就放过你了。你赶快走吧。”

藤一和千里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拉着就慢慢的离开了,才走到下一个街区,就又听见了刀剑相向的声音。

“那家伙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藤一叹气,“又是何苦。”

“蝶姬这个女人还真是很可怕。”

“她的钗子每年不知道染了多少血,可是她似乎从来不在乎。”

“心肠真狠毒,藤一,你是怎么认识这种女人的?”千里想到藤一这个平日里面总要留活口的家伙,竟然能认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而且貌似交情还不错的样子。

“嗯,没办法啊,我一出生就认识她了,又不能选。”藤一无奈的撇了撇嘴。

“一出生?!”千里惊叫出口,“你才十六岁啊!你一出生就认识她,那、那她多大啊?”

“我怎么知道……”藤一沉思,“记得我小时候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现在的样子,没变过。”

“没变过?!”

“嗯,她十六年来都是这个样子,容颜未变,身材未变。容颜姣好,身材曼妙。”藤一补充道。

“那她到底是练就了什么妖术?”

“不知道,”藤一看着千里一脸认真的样子,他笑了,“你干嘛,见了她一面,就对她产生兴趣了?”

千里看着藤一那样给他开玩笑,也是莞尔:

“呵呵,那你不是会吃醋吗?”

“你们两个如此谈论蝶姬小姐,不怕会遭报应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已经有一个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个男子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可是还是英气逼人,若不是藤一早些时候见过了江南北宫家的北宫老爷,恐怕是没有那个中年男子的脸比得上眼前这个人的。

“蝶姬小姐?”藤一笑了,“呃,其实算起来,我应该叫她阿姨才对啊。”

千里在一边看着藤一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他“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让你们笑!”

“喂喂!雷大叔!”藤一早就看出来这个人是霹雳堂的人,他一出手丢出来的炸药就更加证明了他的身份,“这里是民居哎,你毁坏锦朝百姓的个人财产按律是要做牢的。”

“你小子,不再京城待着出来诋毁别人,你娘不管你,我倒要来管管你!”

“喂!”千里一把抓住了那个大叔的手,“我说,雷大叔,你又打不过他,干嘛还要自取其辱呢?”

“你!”

千里看着那个面红耳赤的人,然后千里回头,对着藤一扮了一个鬼脸。

“好了好了,雷大叔,我们没有要说她坏话的意思,您赶快去办您的正事吧,别在这里和我们小孩子胡闹。”

“哼!”那个人气狠狠的放下手来,“我才没有那些人那么傻,越早得到钗子,就越容易死,最好是在那个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对其下手,才是我的上策。”

藤一听着,不觉江湖很快又要起波澜,不过,他毕竟也不是江湖中人,朝廷自然有朝廷要管的事情,可是朝廷也有管不了的存在,所以藤一只能叹气,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亡灵出现,沉迷与酒色的温床之中。

在霹雳堂的人走开以后,藤一拉起千里往前走去。

“干嘛?你真的要买晕船的药啊?”

“当然不是,”藤一扬起嘴角笑,“我是要买一串糖葫芦。”

“什么?!”

藤一没有理会千里的惊讶,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因为无论他走去哪里,千里是会跟上来的,虽然藤一也知道,作为一个十六岁的人,现在要去买糖葫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想起了那个昨天好意提醒他们、也算是救了他的女子,她说过,如果下次相遇可以请她吃糖葫芦,突然就对糖葫芦产生了一种兴趣。

在松江,走街串巷在卖糖葫芦的人很多,藤一随意的叫下了一个:

“麻烦,给我两串。”

小贩看着藤一,半天也不好说出什么,藤一那个年纪的人,就算有小孩也应该没有到吃糖葫芦的年纪。不过既然是顾客,小贩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他很开心的拿下来两个,递给了藤一,小贩上下打量着藤一,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还真的……”

“嗯?”千里不仅出了名腿法好,耳力也和他的名字一样,是很好的。

小贩见既然人家都听见了,也就不隐瞒:

“不瞒二位了,我们这小镇上,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卖糖葫芦,所以我就知道这镇上会有什么人经常需要买糖葫芦。我这,有一个常客,和这位公子一般大的年纪,也喜欢吃糖葫芦。她昨天告诉我,一定会有一个人来给我买糖葫芦,而且还说一定会给我买两串。”

藤一笑了:

“这位常客,可是一位穿绿衣的姑娘?”

“原来这位公子和她是旧识啊,”小贩乐呵呵的笑了,挠了挠脑袋,“不过那个姑娘似乎也不是我们中原人士,总是奇奇怪怪的打扮,还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镇上的小孩子很喜欢她。”

“这位小哥,不知道你可知那姑娘住在哪里?”

小贩摇头:

“那姑娘出现在镇上都是不定期,她似乎不是我们这镇上的人,说来也是,她的住处我还真的不知道。”

“那谢谢你,我以后还来找你买糖葫芦。”藤一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对小贩表示了感谢,一把拽着千里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之中,日头已经上了天顶,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千里现在也是有公务在身,于是和藤一说了没有几句话,就一个人回到了太守和县令那边,作为六扇门在明处给那些官吏的一个交代。至于藤一,千里一句“藤一就好这口”把他这几天的行踪给遮掩了过去,所以藤一现在于松江的官吏眼中,就是一个喜欢烟柳之乡的人。

藤一不在乎这些名声,关键在于他真的破获了案件,能还给锦朝百姓一片安宁。

坐在酒馆靠窗的位置,藤一看着外面想了想这几天得到的讯息,关于海盗,还有松江这些年来一直不太平的原因。蝶姬那个喜欢惹祸的女人肯定脱不了干系,可是一旦蝶姬有所牵扯,那么岭南的绝恋城就无法绕开,那也是个棘手的江湖门派。

藤一正在出神,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妇人,形色匆匆的就走上了酒馆的二楼来,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什么,小二早就迎了上去:

“这位大婶,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我……”那妇人的双手绞在了衣角上,她的衣衫虽然粗旧,可是很干净,不过,干净也是出入不了这种酒馆的,她有些忐忑,“我、我、我是来找人的。”

一听这话,小二变了嘴脸:

“找人,去去去,我们这里还要招呼客人,没空给您瞎晃。”

那妇人有些慌张,可是一抬头就看见了藤一向这边看的脸,她如释重负的指着藤一:

“我找到了,我就是要找这位小哥。”

说着,也不顾小二的阻拦,她来到了藤一身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小哥你帮帮我吧,求你救救我家儿子。”

藤一看了一眼那个想要把这个妇人赶出去的小二,小二识趣的离开了,藤一连忙一把拉起那个跪地的妇人:

“大婶,什么事,你慢慢说。”

“小哥我看你经常和我家小孩在一起,看你腰间带刀料得你也是个江湖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指望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呢。”

“你家小孩?”

“是,他叫江小鲸,不知小哥是否有映象。今天他按常去岛上给那个婆婆送药,可是一去不回,这都中午了,我想小孩心性,应该是去玩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去海边找了却没见着他的身影,他的小伙伴都说没有看见过他。我当时也没太在意,怎么一回家,就在桌上看见了这个……”那个大婶哭哭啼啼的,没说几句就已经泪水涌了出来。

藤一连忙掏出手巾递给那个大婶,然后他拍了拍大婶的肩膀:

“大婶您放心,小鲸我认识,你说你回家看到了什么?”

那大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藤一:

“我们家世代打渔为生,大字不识得几个,也没有什么书信,突然有了这一封,我就找了个先生看看。可是,哪想……”

藤一看那大婶说不下去了,自己就打开了那信来看,只见信封上只有寥寥数语:

“若想要你儿子平安归来,切莫报官,静候第二封信,否则,就等着来领你儿尸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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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蝶姬所为何事

藤一皱眉,这是明显了勒索和绑架,可是,他回头上下大量了那个大婶一眼,他觉得信中隐隐有些奇怪。

“大婶,我能到你家看看吗?”

大婶点头,立刻起身,表示可以,她有些惊喜的看着藤一,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报官,可是她找了当家的人回来商量,当家人也说暂时不要报官,那个男人还有一家的生计要忙活,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自然是要先去打渔,男人总是比女人要稍微薄情一些。女人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找藤一,因为她凭着直觉认为,这个小哥不是平凡的人,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信任这么一个带刀的年轻人。

那大婶自然不知道,藤一是六扇门第一捕快,也不知道,藤一所带的刀,是五大玄铁兵刃之一的紫电弯月。

藤一和那大婶一直走,来到了江小鲸的家里。小鲸家和一般渔人的家一样,两间低矮的房子,一个用竹篱笆围成的院落,院子里面晒着旧了的渔网,还有一地的鱼干,一进门就扑面而来有鱼腥味。

应该说全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渔网了吧,藤一这么想着。

“小哥?”大婶看着藤一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家里,不知道藤一在想什么。

“大婶,你们有仇家吗?”

那个渔妇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摇头。

藤一笑了,他点头:

“大婶,你说,小鲸总是给岛上的婆婆送药是吗?”

那个渔妇点头:

“那个婆婆每次都会托人买些一般药店里面没有的药材,似乎她家有一个大病之人,需要经常服药,那些药理药铺的人都看不明白呢。小鲸这个孩子很热心,看着那个婆婆年纪也大了,就自愿帮她送药,那个婆婆也是古怪的脾气,只允许小鲸上岛,其他人都上不去。”

“药材的话,大婶你知道是些什么药材吗?”

“这次是二脚鞭和五角灯,上次有七叶莲、八角金盘和十里香,其他的我也记不太清楚,反正有十种药材需要。”

“大婶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小鲸找回来的。我正好也有事情要找他。”藤一似乎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了,他安慰了那个大婶一会儿以后,就从小鲸家里出来,他告诉那个大婶他下午还会来的,要她放心。

藤一从江小鲸家出来以后,就自然而然的拐到了药店,他自然不懂得医理,那几味药材至少也要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

然而,才开口说出了药材的名称,那些药铺的小伙计都说没有这种药材,或者叫藤一不要再问了,他们也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用的。藤一不仅碰了一鼻子灰,他也知道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些药材里面大有文章。

想来想去,自己再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在江湖,想要知道消息就应该找《江湖日报》和有见客栈;而在松江,想要知道什么消息,看来还是只能去找那个女人。那个他本来就应该叫一声“姨”的女人。

藤一想到这里,自己迈开步子就往醉乡楼走去,醉乡楼门口还是宾客满座,无论现在是不是晌午,藤一刚刚靠近醉乡楼,眼尖的老鸨就看见了藤一,这个老鸨也是这些年换上的吧,十六年前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人老珠黄被蝶姬辞退了吧。

“藤一公子,这么快,就想我们家姑娘了?”

藤一笑得有些抽搐得点了点头,他和蝶姬的年龄差距,恐怕说给这个老鸨听她也是不相信的吧。

老鸨笑得花枝乱颤的看着藤一,拉着他就从后面的楼梯直接上到最高的阁子去找蝶姬。

蝶姬正在画一个屏风,一个江南烟雨的屏风。

“你来了?”

蝶姬开口说话的时候,老鸨和蝶姬身后的婢女,都很懂的合上门退了下去。藤一坐在了蝶姬的屏风前面,他看着蝶姬在画画。蝶姬画的一手好画,应该说,就算是宫廷里面御用的那几个画师,都和她蝶姬不相上下。

“怎么不开口问我?”蝶姬见藤一半天都不说话,她停下了手中的笔,静静地看着藤一,她的睫毛很长,眼睛没有波澜起伏的时候,能在眼睑上投下很大的一片阴影。

“你不喜欢被人打扰。”藤一自然是记得的,十多年前这个女人在绣花,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大侠,竟然在那个时候冲了进来,手上鲜血淋漓的拿着一支簪子,骄傲的向她显摆自己对她的倾慕,他杀了多少人、抛弃妻子才到了蝶姬的面前。

可是蝶姬那个女人,一动不动的在继续绣她的花,那个时候小小的藤一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杀气”,那个大侠自然是很生气,一个女人竟然可以无视他男人的权威,冲过去想把蝶姬从绣布旁边拉开,可是,还没与碰到蝶姬的衣衫,就已经被蝶姬用簪子钉在了墙壁上。那个男人死得很惨,藤一小时候的记忆很清晰,他记得那个男人爆睁的双眼,还有那个穿着罗衫的女子,一步一步款款的走到那个男人的尸体边,从他手中拿出了那支沾满了鲜血的簪子,轻轻的用一方娟帕擦拭,然后就戴在了头上,笑得美艳动人,那方染了血的娟帕就那样被她丢在那个男人的尸体之上,蝶姬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几乎不费任何的力气,脸上也没有惊恐的表情,那个时候,藤一就知道了,这个江湖和天下是舔血的,麻木的人多的是,人的生命有的时候还不如一方娟帕。

因为藤一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蝶姬说的是,她要婢女帮她洗干净她的娟帕,而那个男人的尸体,是随意从醉乡楼里面抛出去,喂了狗还是喂了鲨鱼,也是看那些下面的人喜欢。这个就是不识相的下场,藤一明白。

“呵呵,你小子倒是记得清楚……”蝶姬有些无奈的放下了画笔,她的长发披在了肩上,头上的钗子已经尽数被她散去,乌黑亮丽的长发在肩上柔软得很,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可是藤一觉得,那些三千青丝,都是用来杀人的道场,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蝶姬再次开口,她看着藤一,“如果你没有中毒,我现在也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小子这么几年,也算的是长进了很多。不得不对你下毒,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藤一惊讶,没有想到蝶姬这么骄傲的女人,竟然会说自己不如人,看来六扇门的那个老家伙,武功真的是很高,自己的一身武功大半是在六扇门跟着老头学的,剩下的有的是自己和人家一面之缘学来的,很多年过去,藤一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功到底算不算是好的。

“好了,你小子来一次也不容易,我和你娘也算交情不浅,你说吧,又要问我什么事情?”蝶姬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这么十六年来的风风雨雨,她停下了手中的笔,一副很美丽的江南烟雨图已经横在了藤一和蝶姬之间。

“你对那个小岛上的事情,是不是很了解?”

“小岛?”蝶姬皱眉,“又是和婆婆有关吗?”

“小鲸被人绑架了,他妈妈找到我,给我看了一封绑架信,正好你要我去找小鲸,而小鲸今天给岛上的婆婆送药,海盗的案子和那个岛也有关系,而我去调查那些药材的时候,药铺的小伙计都给了我很不正常的反应。”

“呵呵,婆婆要买的那几味药材,本来就奇怪,而且婆婆都已经恐吓过那些伙计了,他们怎么会告诉你,没有人会想要那么快就死的。”

“为什么?”

“婆婆好像有什么不能告诉外人的事情,她买的药材本来就是相互药性相冲的药材,只要有一两个人和你一样好奇心很重,自然就会被查出什么来,所以,她恐吓了每个伙计,何况,婆婆本来住到小岛上,就是因为要躲避仇家。”

“这个婆婆是什么人?”

“一个长寿的人,”蝶姬眼中波澜不惊,“我只知道,听我的几个鸨母说,在她们小的时候,那个婆婆就在这里了,买药倒是近几年的事情,说不定是什么长生不老的方子喔。”

“长生?”藤一心下一沉,六年了,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汇,自从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起长生了,或许这一趟来松江,来母亲的老家,是对的吧。

蝶姬也知道藤一想起了什么事情,她自知失言,抬起了桌上的杯子,喝下一口茶,才继续说:

“那个婆婆有一个孙女,那个孩子似乎是个大病之人,婆婆从来不让她出门,而且她总是要喝药,那些药材也说不定是给那个孩子的。”

“孩子?多大年纪?”

“四岁左右吧。”

“四岁?!”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就需要用药维持生计,看来除了北宫府的那个少爷和乐家的大小姐,还真的有人从小就要服药的。

“不过,藤一,最近松江有很多外来人,他们大部分来自中原,最近虽然没有商船……”蝶姬慢慢的说。

“我知道,”藤一叹气,“不过,如果你可以不要给我添乱就好了。”

蝶姬听了藤一这话,她掩口“呵呵”的笑了起来:

“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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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探神秘小岛

藤一从醉乡楼出来的时候,千里已经靠在门口无聊的数了第七只飞过去的鸟了。千里懒洋洋的看着藤一,千里满脸都是不怎么看好: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的好这一口。”

藤一自然知道千里在说什么,他笑笑没有和千里计较:

“你查得怎样了?”

“这些年海边有些交换物品的生意,做起来也便宜也容易赚钱,很多人就去做生意了,田没有人种了,自然官家就要向朝廷上报,受不了税收压迫的人干脆就去当海盗。这个就是县令和太守给我的说法,而我看到的却是周边渔民的家徒四壁。”

“太守和县令自然是和这件事情有关,不过他们应该不是刻意隐瞒,毕竟他们只是想要生存下去,为官做人,他们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这点我同意,”千里看着藤一,“你呢,不要告诉我你最近就是逛了这家妓院。”

“没有,知道了一些我感兴趣的事情,比如那个海岛。”

“你为什么总是对那个海岛感兴趣?”

“因为我觉得最近的海盗案,似乎和那个岛有关系。千里,我查过地理志和户籍,那个岛是锦朝的领土,可是,却没有人居住的记录,地理志和户籍上的记录是近五年才做的,可是听这里的居民说,那个岛上有人居住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会没有记载呢?”

“给点银子就可以摆平的事情啊。”千里不以为意。

“可是,千里,我在三百年前的一篇史官的记载上,看见了关于那个海岛的所属描述,那个岛是属于皇室的,三百年前,有一个郡主执意不再呆在京城,于是皇帝就划了那个小岛给她,她就住在了岛上。”

“三百年?!”

“所以,千里,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去岛上看看,”藤一慢慢的说,他拉着千里,两个人慢慢的朝海边走去,“还有,在出海之前,我要去看看小鲸的家里,有没有又出什么事情。”

千里点头,藤一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反对的必要。

藤一也答应了小鲸的娘,要去看看的,如果对方是要勒索钱财的话,藤一还是可以支援一些,毕竟,蝶姬和宜兰送了他一些银子。

两个人走到渔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小鲸家还是那个样子,门口挂着渔网,地上都是晒好的干鱼,厨房里面炊烟袅袅,似乎已经是该到了吃饭的时候,能耐远远的就闻见鱼汤的香味。

只是,门口怎么会乱丢着一只木盆,洗好的衣服就那样湿漉漉的丢在了盆里,还没有晾起来。

千里和藤一走过去,藤一刚想开口叫一声“大婶”,却被刺鼻的一股气味给止住,若不是因为走得近,藤一和千里都没有闻见,因为毕竟是渔家,所以,鱼的腥气很重,能掩盖很多气味。

那是油的味道,以及,血腥味。

藤一心中一沉,他迅速的推开门,他的手指才触及到门的时候,千里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

千里拉着藤一一跃而起,就在他们跃起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哗”的一声就燃起了大火。屋子里面全部是油,火苗一点燃,火势就再难控制。

“大婶!”藤一不顾火势的巨大,甩开了千里的手想要再靠近那件已经瞬间变成了火海的房子,千里看见藤一那个样子,他不得不一指点了藤一的穴道。

“藤一,你冷静一点,现在进去,你也会死的!”

“千里,你放开我!”藤一着急,可是自己的武功没有完全恢复,根本冲不开穴道,只能站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屋子在自己面前,慢慢的烧起了滚滚浓烟。

“呀!这是怎么回事?!”几个在不远处的渔夫看见着火赶了过来。

“天哪!老江!”几个人认出了这个是江家的房子。

“快救火!”几个人张罗开了。

千里只是静静的看着场面变得混乱,藤一本来一指焦急的看着,看见有渔人来救火,藤一眼中只有一篇火海,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旁边静静的千里。

“真残忍。”千里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个句子,他的双手却已经暗中握紧,虽然他不喜欢和小孩子一起堆沙子,弄得自己满头满脸都是沙,鞋子里面沙现在都抖不掉,可是,比起宦海中的那些虚情假意,千里还是喜欢松江渔人的淳朴,还是民间快乐的风气。

“到底为什么?”

千里在藤一说话的时候,已经五个手指拂过了藤一的穴道,火势已经无法控制,这个时候去看现场,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他们两个人都清楚的记得,老头子曾经说过,如果已经犯人已经需要到毁灭证据用焚烧这样的方式的话,说明他心够狠,而且,很有势力。

有势力的人,一定会在暗中观察的,如果藤一和千里出现了,只会使得事情更加的难办而已。还不如,现在到码头去看看,说不定还有船出海,晚了就只能等到明天,然而,明日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藤一和千里两个人到了海边,码头上停靠着很多艘船,有的是做生意的,有的是渔船,自然的,蝶姬的红船还是那样生意兴隆,一日游海,便是千金散去。前几日才发生的命案,似乎根本不会影响红船的生意,不得不说那个女人有些能力。

“船家,你的船出租吗?”千里随意问了一个在岸边整理渔网的渔夫。

“出租?”渔夫似乎不明白千里的意思。

“我们兄弟两人,想要出海去逛逛,渔家你今天已经打了鱼吧,你的船借我们一天呗。”

“借给你们?这个可是我吃饭的家当,如果你们给我弄出事了,我怎么办?”

“这个给你。”藤一心情不好,没有千里的好脾气,他掏出一个包袱。

“什么?”船家莫名其妙的结果包袱,结果打开竟然是一整包的银子。船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藤一。

“这里是三百两,应该足够你再买一艘新船,如果我们三天后还没有回来,你就拿着这些银子去买艘好的船,当然,如果我们回来了,这银子是你的,船我们也会还给你。”藤一慢慢的说。

船家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藤一,他慌忙起身收拾东西,拿起了自己的渔网:

“多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两位好生玩,小的三天后在此恭候二位!”

千里看着那个船家跑远以后,他满脸郁闷的看着藤一:

“你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钱来江湖救济了?”

藤一不明白的看着千里。

“我的藤一大公子,你知不知道这里一艘上好的渔船最多值五十两,你有多余的银子什么时候还我钱啊,我们这么多天的饮食费用,雇人开船的费用,谁来出啊?”

藤一无辜的看着千里。

“不会又是我吧?!”千里崩溃的看着藤一,他这么多年的俸禄,大半都借给了藤一,自己办案也需要银子,本来就没有什么钱财,还总是遇见藤一这个喜欢散财的人,千里郁闷的看着藤一。

“你有俸禄我没有啊。”

“问题是,我没有美女来给我送银子啊。”

藤一无奈的耸肩:

“谁让我小时候就认识她的。”

千里没耐心和藤一胡扯,他把藤一丢上船,然后自己踏上甲板,解开了绳索,那艘渔船慢慢的飘进了海水之中。

千里走进船舱,看见藤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他抬头看着藤一:

“怎么了?”

“你……”藤一咽了咽唾沫,有些迟疑的说,“会……驾船吗?”

千里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他们两个人都来自中原,根本就不懂得架船的本事,虽然老头子对他们要求严格,他们都会水,可是,要说在船上,他们都是头一遭,何况还是在海上。

看着千里懵了,藤一站起来,恨恨的看着他:

“千里,我被你小子害死了!”

千里皱眉,不满的看着藤一:

“你小子想打架是吧!”

说罢,千里拉开架势就向藤一打去,藤一也懒得让千里,他把腰间的紫电弯月往船舱中一扔,接住了千里的拳头。两个人很快就扭打成一团,没有人理会的小船,在大海中慢慢的飘着,忽高忽低地随着海浪起伏变化,藤一和千里却没有要分开的意思,两个人很多年都没有这样打架了,千里被藤一击中了腰部,而藤一的后背也狠狠的挨了千里一拳。

“喂喂喂!住手!”藤一架住了千里打向他脸的拳头,“我们早就约好打架不打脸的!”

“哼!”千里愤愤的放手。

从来都说不过藤一,要知道,当年藤一要加入六扇门,老头子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藤一这个家伙,不仅不怕死的在老头子面前跪了三天三夜,而且还和老头子能对峙一般的说了三、五个时辰,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放弃了自己的锦衣玉食要来六扇门当个才不过五品的小捕快,偏偏他没有几年就成为了天下第一捕快。六扇门也拿他没有办法,老头子只好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藤一不曾说过他来到六扇门的原因,不过,既然老头子没有问,就代表问了藤一也不会说,所以没有人知道藤一为什么要离家,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视锦朝的太平为自己的使命,毕竟,天下的安康,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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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千里险象环生

千里和藤一停下来时,才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随着小船欺负,头晕目眩。两个人虽然都有坐船的经历,可是那毕竟是在河湖之间,没有大海如此的波浪起伏,即使是平日里比较安定的海面,两个人都有些吃不消。

“早说过不要那么冲动的,晕船真难办。”藤一捂着额头,无奈的看着外面的波浪起伏。

“藤一,你不要光抱怨,你快点出来帮我划船!”千里在船舱外喊道。

藤一这个时候才懒洋洋的做起来,然后一低头,矮身出去了,千里拿着船后的船桨,无奈的看着藤一。

“你会用这个吗?”

藤一耸肩。

千里几乎要暴走,他看着藤一那个样子,他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很多很多遍,他再也不要和藤一出来办案了。

“喂,船家!你们这艘船我包了!”

突然有声音从藤一和千里两个人头顶传来,他们心里皆是一惊,船上竟然有第三个人,而且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两个人都毫无觉察。

藤一回头,却是看见了那个绿衣的女子,站在船舱的顶部,手里是一串很漂亮的风铃。那个女子看见是藤一,她从船舱顶上一跃而下,落在藤一面前:

“拿来!”

千里在一边被晾着,他正好有机会看清楚那个女子——大概是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乌发只及肩头,身穿一件浅绿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踏着的是江南女子最常穿的一双浅黄色的绣花鞋子,手臂上有几个漂亮的手镯,似乎不是中原人。她的身形轻盈,似乎有很高的轻功,但是,她的下盘很稳——轻功很好的人,下盘并不是稳的。千里感觉不到她内功的压力,说明她的内力并不高。但是,她是如何做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竟然还不让他们察觉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会武功,你不要胡乱猜测了。”那个女子突然转头,对着千里说。

千里心中一惊,这个女子——如何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叫千里,”藤一出来圆场,从怀里拿出了那串他早上买的糖葫芦,“给你。”

“谢谢,”女子接过糖葫芦,对着千里说,“千里你好。”

“你、你好。”千里目瞪口呆。

“姑娘,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呢?”藤一笑嘻嘻的抱手问道。

那个女子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摇头。

“为什么?”

“你又没有走出那个迷宫,我才不要告诉你。”

“那么,姑娘,你包了我们的船,是要到哪里?”千里也记起了这个他们在小巷里面遇到的女子。

“我不告诉你。”

“这……”

“姑娘,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送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让船顺水而飘,自然会到我想要去的地方。”那个女子笑盈盈的看着千里,就在她看着千里的那个瞬间,千里觉得他自己的心神乱了。

“妖术!”千里闭眼,指着那个女子叫了起来。

“千里,你冷静一点。”藤一拉住了千里的手,他正色的回头看着那个女子。

绿意的女子,一样笑意涟涟的看着藤一,藤一在她那一笑入目的瞬间,他心中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藤一笑了:

“没有想到,这次来,还真是不虚此行,竟然能遇见你。”

“呵呵,现在你可以猜我的名字了。”

“怪不得,你能从那个迷宫出去,不对,应该说,这个天下的迷宫,应该都困不住你吧,”藤一叹气,“晖原?是你的名字?”

那个女子笑着看着藤一:

“算你猜对了,不过也是我给了你们提示,你们才猜对的,下次记得请我吃糖糕。”

千里却在这个时候怔住,晖原?她竟然是晖原!

那个懂得读心术的神秘女子,那个天下任何奇门遁甲之术都挡不住她的女子。

晖原漫不经心的吃着糖葫芦,藤一和千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两个人,既不会划船又不会架船,既然晖原让他们不要管船行,他们就不要管。

这个时候,海面上起了风,风向和原来的方向完全相反。可是,那艘没有人在划动的船,竟然在逆风的情况下,还安然的行走着。藤一不明所以的看向晖原,晖原笑,随手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风铃,船突然加快了速度,向海中心冲了过去。

那是一种什么诡异的力量?!

竟然可以控制大自然,控制风!

“你们两个会不会水?”晖原突然问。

“会……”千里才开口回答,突然觉得船开始晃。

“怎么回事?!”藤一也觉得事情不对。

“看后面。”晖原笑嘻嘻的吃完了最后一粒山楂,她无聊的用竹签指了指身后。

这个时候,藤一和千里才看清楚,他们后面,黑压压有一大片船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在水面上就好像是黑色的雾气一般,弥漫开来。现在船行的位置已经看不到海岸,可是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的船只,而且似乎他们的船只都是向着藤一他们这艘小船而来的。

“是海盗吗?”藤一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

晖原摇头。

“那是什么?”

“讨厌的人。”晖原似乎有些气愤,她把手中的竹签往甲板上一扔,她卷起了袖子,摇晃着手中的风铃,船的速度行得不仅更快,而且,海面上似乎很快就吹起了更猛烈的风。然而,那些船在那样的风中,似乎也一样不受影响。

“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千里的视力再好,也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人。

“喂,你们两个,不要啰嗦了,回到船舱里面,自己蒙上眼睛,捂上耳朵,等会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晖原看到那些风根本阻止不了那些船以后,她干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风铃。

“我们……”

“少废话!”晖原没有好脾气给他们解释清楚。

藤一和千里只好乖乖的走回船舱里面,扯下衣服的一条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只是觉得外面,突然有很大的震动,然后船就剧烈的颠簸起来。藤一和千里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有紧紧的抓住船舱。然而,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底有水,两个人赶快扯下了蒙住了眼睛的布,他们才看清楚,船舱已经从中间裂开,海水在慢慢的侵蚀着这艘小船。

“又是反噬!太过分了!”晖原气愤的跺脚,她回头看着莫名其妙的藤一和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

“船要沉了,你们谁会游泳?”

藤一和千里一致的点头,晖原这个时候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真好,就知道是船家就一定会游泳,看来我下次应该用渔船。”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因为——我不会游泳。”晖原说的轻松。

“你!”千里惊讶得说不出第二个字。

“你……竟然不会游泳?!”

“是啊是啊,所以,正好,你们两个都会游泳,我不用害怕呛水了。”

“你从小生活在海边竟然不会游泳?!”

“是啊是啊,我从小就不会游泳,啊!不要再说话了,等会被他们捉住就惨了,你们游泳,我给你们指路,到了我家他们就跟不上了。”晖原看着已经淹没到膝盖的水。

“那……”藤一开口,他彻底被晖原打败了。

“你带着她,我跟着你们。”千里说得很果断,他狡黠的看着藤一。

藤一背着晖原,和千里一起跳入了水里,晖原悄悄的说:

“往前游然后向下潜水,看见水里有一个会吸水的洞,就游过去,然后放弃自己出力,让水的自然力将你吸进去,我们就到家了。”

藤一刚想要说什么,就听见耳边飕飕的是箭射来。他毫不犹豫的快速向前游去,千里也跟着他们快速的游。

“你们快点游,我会想办法阻止他们。”晖原在藤一耳边说,说着,她突然默默低念了一些藤一听不懂的语言,就看见一道水墙从在藤一和千里的身后升起,挡住了射来的箭。

虽然有了水墙挡住,可是还是有几支箭射了过来,千里的肩上就中了一箭,那支箭是鱼叉一般,有倒钩。千里身侧已经染红了一片的海水,藤一本来想要回头对千里说清楚如何到达晖原所说的入口,可是一回头,入目的就是千里那个中箭的惨状。

“千里!”

“我没事,快点往前游。”千里一边说着,一边忍住了剧痛,拔出了那支箭,箭勾连着千里肩头的很大一块肉,瞬间在海面上就多出了一道红色的虹。

鲜血洒在海上,很容易引来深海里面的鲨鱼,千里吃痛,几乎手臂都不能再次抬起,他努力的想要往前游,藤一几乎已经是停下来等着千里。

“藤一,你快点……”千里只觉得身体逐渐没有力气了,最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浪头打翻,向深海沉了下去。

“千里!”藤一想要往回游过去救起千里,可是,逆风的浪潮打向了藤一和晖原,藤一还没有来得及使力,就已经被卷向了更深的海底,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和晖原向一个地方快速的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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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寻找十种药材

“喂!”一块石头砸向了藤一,藤一被打得后脑生疼。

“干什么?!”藤一拉住了马的缰绳,捂着后脑,有些愤怒的看着坐在另外一匹马上悠闲的吃着花生的晖原。

晖原无奈的拍了拍手:

“从刚才开始,你都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根本没有注意我叫了你二十三声,也没有注意前面有树枝,自己看看,你的衣服都被树枝刮破了。”

藤一这个时候才低头,他看见了自己手袖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道裂缝,他挠了挠头,也是了,自己沉浸在三年前的回忆太久了,竟然忘记了外界的一切环境。可是,三年过去,有些人,恐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吧。

“你……”晖原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又想千里了?”

上雪山的路有些崎岖,藤一不得努力的夹紧马肚子,然后他抖开了缰绳,马匹开始往前走去。

见藤一没有回答,晖原也闭口不说话了,雪山上还是有些冷,她拉紧了自己的披风,三年来,去了一趟岭南,然后就是和藤一来到了玉门关外,调查血井的案子,可是,还是一无所获。她想要找到的东西,一点结果都没有。

“嗯。”藤一默默的开口,回答了刚才晖原的问题。

“啊?”晖原却自己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是为了千里,我也要查清楚这件事情,”藤一暗中握紧了捏着缰绳的手,“我为千里不值,他年纪轻轻,在六扇门里面也算得一号人物,如果他还活着,也是一代名捕。”

“你还是不相信你们那个老头的话?”

“就算是海盗,就算你们岛上有宝藏,可是,千里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仇怨,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而且,还是那么残忍的方式……”想起三年前的种种,藤一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怎么可以忘记,千里是他在六扇门的第一个朋友,他不能失去的朋友,偏偏在那一次,他眼睁睁看着千里死去,却又无力去救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海里那些凶猛的鱼类,一点一点撕扯成为一架白骨,他很恨,可是,却找不出任何破绽。

“很多事情,发生过,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不如释然一点。”晖原一提马缰,马匹往山顶上飞驰了过去。

看着晖原冲了出去,藤一突然明白过来,三年前,他们认识了彼此,可是,也是在三年前,他失去了他此生最好的朋友,晖原,失去了从小将她养大的婆婆。

藤一二话没说,立刻提着马缰往前冲了过去,追上晖原: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很快就要中午了,太阳那么大,我们快点找,我还要去看漂亮的女鬼呢。”

“可是,你没有那些药可是会死的,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藤一记得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临死之前,捏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手,要他们记得,一定要服药。她死死的坚持着,要藤一承诺会照顾晖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保护她。

然而,那个老人,没有让他们去报仇,也没有说出仇人的名字,老人明明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就与世长辞。

“我最近几天都没有吃药啊,还不是都好好的。”晖原漫不经心的说。

“那是因为我们差四角灵芝这一味药材啊,你现在好好的,并不代表以后都会好好的。”

“好啦好啦,你有空担心我,不如担心下你上次受的伤,如果不是有个家伙还真有点本事,你早就没有机会和我吵架了。”晖原笑嘻嘻的说。

“呵呵,还不是你朋友比较有能力。”藤一回答着,还东张西望着,在看看有没有四角灵芝。

“你看,那个东西是不是灵芝?”

“嗯,它是灵芝。”

“问题它不是四角……”晖原无奈的看着路边的一朵灵芝。

“等一下,你那个朋友都没有这些药材?”藤一突然想起来,那个救了他的朋友。

“那个家伙根本不需要药材,就开个处方就足够赚钱了。”

“这……”

“好啦,我问过了,人家说没有,只能自己去找,这几味药材一般都是用在单独的一副方子里面,哪里会像我全部都要用,所以自然难找,再说,她现在出诊去了,她那个徒弟笨笨的,而且又古板,我才不要去找他要什么药材呢。”

“出诊?”藤一惊讶的听着晖原说,“她还会愿意出门?”

“好啦,不要关心她了,你赶快帮我看着一点,我不懂药材。”晖原挥了挥手,懒得和藤一纠缠在药材这个话题上,她跳下马,马匹也驮着他们来到了雪山的半山腰,在这样的地方,已经簌簌有些雪花下落,积雪的世界,很漂亮也晶莹剔透。

“你看,这个像不像?”

“那个是五角芭蕉,藤一你不会连芭蕉和灵芝都分不清楚吧?”晖原无奈的看着藤一。

“你干嘛不让你那个会出诊的朋友去帮你看看,人家一个大夫,怎么说也比我们专业啊!”藤一放下手中的芭蕉,继续翻开积雪的草丛,在其中寻找着那些灵芝。

应该说,灵芝很多,可是四角的灵芝很少。

“告诉你个秘密。”晖原小声的对藤一说。

“什么?”

“还记得我们去岭南的时候,你在绝恋城查案,我去会了一个朋友吗?”

“记得啊,你那个朋友可是很不简单呢。”

“对啊对啊,我去找她算了一卦。”

“你找预言师给你算了一卦?!”藤一惊讶,晖原的朋友,苗疆那个可以预言未来的女子,那个居住在空山之中的女子,一个能够看到未来的女子。

“不是给我,而是给那个你说比我们专业得多的大夫算了一卦。”

“你好闲。”藤一在心里觉得心疼,那个一天只算三卦的预言师,而且一个人一天只能问卜一次,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不问问自己的凶吉而是去问别人。

“呵呵,你以为我没有想要让她帮我找齐药材,顺便让她来看看陆熙吗?我早就想过了,所以我去问问苗央,她今年会如何,你猜猜苗央的卦象是什么?”

“什么?”

“呵呵,”晖原忍不住笑了出来,“苗央说她今年命犯桃花……”

藤一听到这话,愣了一秒钟,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晖原一样笑了起来。能让那个家伙命犯桃花的人,恐怕还真是一个奇人。

“现在,呵呵……”晖原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倒是想要问问苗央,哪里有四角灵芝,好累啊,这样找下去。”

“也是,我们这么找很可能几天下来都找不到呢……”藤一有些丧气的看着前方还有很大一片的杂草。

“今天我们去村子里面偷一只猪吧!”晖原突然从草丛里面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藤一。

“按照锦朝律,晖原小姐,偷窃百姓财产,是要杖刑五十的。”

“偷啦,偷啦!我才不管什么锦朝律呢,没有人会抓得到我的。”

“我会抓你。”

“你抓不住我!”晖原朝藤一吐了吐舌头,“每次玩捉迷藏你都输给我。”

藤一吃瘪,他无奈:

“你为什么要偷呢?我们有钱可以买啊,你要是想要吃猪肉我们去馆子里点不就好了。”

“去!谁要吃肉,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吃的。”

“不是要吃?难道你要用来骑?”

“我要用来找灵芝,猪的嗅觉在这个方面比我们灵敏多了,我只是要借一天,买过来我还要养着它多不划算,偷来找到了灵芝我们就还回去。”晖原起身,重新走回栓马的地方。

“好像是个好办法哎……”藤一想了想,“可是,我们不能出钱给人家租吗?”

“你听说过‘租猪’的吗?”

“没听过……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啊……”

“你去试。”晖原不容藤一辩驳的说着,已经跨上马,然后看见藤一坐上马以后,她骑着马就下山向古宅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你等等我啊!”藤一郁闷的挥起马鞭,飞快的追了过去。

晖原这个家伙,似乎比藤一对古宅更加感兴趣。藤一对晖原的这些隐秘的爱好已经没有任何话说了,她喜欢迷宫,喜欢稀奇的案件,喜欢糖葫芦,喜欢鬼怪和恐怖的故事。她那一头短发,在中原属于少见,因为中原的女子都信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信条,她们都不会轻易剪掉自己乌黑的长发,反而在玉门关外,藤一见了很多女子,她们的头发没有中原人那么长,晖原常常也被认作是地方上的人。

晖原全身都是谜,藤一只能这样解释。

而且,晖原是一个全身都是谜还不会给你解释这些谜的人。

三年前,她在海里能操纵海风控制海水,她需要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来维持生命,她不会武功,可是能在迷儿设计的迷宫当中来去自如,她有着很小孩子的性格,却在不经意的时候,说出让你惊讶的话。她的心里是一片空明,能看透人世间很多的痴嗔思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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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海盗杀手谁来

三年前。

藤一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一间安静的屋子里面,和日常的小竹屋没有什么区别,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吸走了一样。

“呵呵,你醒啦。”晖原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笑嘻嘻的对藤一说,她趴在藤一的床傍边很久了,这个时候看见藤一醒过来了,就立刻从床边跳了起来,然后转身回头对屋子外面喊了一句:

“婆婆,他醒了。”

藤一在床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屋子里面没有多少东西,重要的是,这间屋子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几幅画挂在本来是窗户应该在的位置,然后就只有一张竹制的桌子和椅子,床也是竹子的,门口挂着一个用贝壳串成的风铃,在晖原出去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老人特有的沉重喘息声,藤一起身看着那个走进来拄着拐杖的老人。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头上绾成了一个很大的发髻,虽然皮肤都已经起了皱褶,可是身子骨却很硬朗的样子。

“藤一,她是我婆婆,是她把我养大的。”晖原笑嘻嘻的对藤一介绍。

“婆……”藤一开口,可是还没有张开嘴,喉咙就已经被那个老人扼住,老人不知道是怎么在眨眼间移动到了藤一的面前,她的手虽然枯槁,但是力气却大得惊人,一下出售,藤一被掐得喘不过起来。他抓住老人的手,想要把那只手拉下来,可是因为在海水里面泡了很长的时候,体力已经透支,没有任何的力气去拉开,眼前慢慢的升起了黑色的雾气,心跳得很快。

“婆婆,你干什么,放手啦!”晖原赶快跑了过来拉开婆婆。

“说!是谁派你来的?!”那个老人根本不是慈眉善目,她的干涩。

“没、没、有人……”藤一呼吸困难。

“怎么可能?!快说!”

“婆婆,你在干什么啊?他救了我性命哎。”

“咳咳……”藤一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了蝶姬给他的那支金步摇,勉强递到了老人眼前。

老人定睛一看,认得是蝶姬的金步摇,想了一会儿,放开了已经快要窒息的藤一。

“婆婆,你……”晖原不解的看着婆婆。

“咳咳,老人家,我并没有恶意,我是六扇门的藤一,来这里是想要查海盗一案,在路上遇见你家姑娘,并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来……”藤一大口喘息着,他差点就背气过去了。

“藤一?”婆婆看了看钗子,又看了看藤一的脸,她慢慢的坐在了椅子上,“这钗子是那丫头给你的?”

藤一点头。

“说谎!”那个老人突然愤怒起来,一把将钗子摔在地上,走过来指着藤一的鼻尖,“快点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如果是那个见利忘义的小子派来的,那么,我可以念在你救了晖原一命上,顶多让你失忆,留你性命回去。若是不照实说,还要给我耍花招,我现在就杀了你!”

藤一莫名其妙的看着老人:

“老人家,您此话怎讲?”

“哼,那个丫头的钗子在江湖上本来就是抢手货,如果真的按照你的说法,是那个丫头给你的,她怎么会对你下毒?”

“藤一公务在身,不愿意帮她去寻找一支钗子,所以她用此方法逼我。”藤一慢慢的向那个老人解释,可是,老人似乎还是心存疑惑。

“好啦,婆婆,他没有撒谎。”晖原在一边不满的看着婆婆。

那个老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惊讶的说:

“你用了读心术?”

“婆婆,蝶姬也算是家母的旧识,不知老人家你是否记得十年前,醉乡楼的辛娘?”藤一没有理会那个老人的话,他只是继续说着。

“辛娘?!”老人回头,仔细的看着藤一,她拉起了藤一的一只手臂,指甲从脉门划了下去,藤一吃痛,可是却没有躲开。

就在鲜血流出来的一个瞬间,那个婆婆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些血液在流出来以后,突然着火一般,升腾起一阵火焰,在火焰之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

在看见了那个图案以后,老人才如释重负的放开了藤一,目光变得柔和:

“你是辛娘的孩子?”

藤一却因为刚才太诡异的场景,一时间怔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个孩子,也是个苦命人。”老人却没有理会藤一的傻愣,她自顾自地叹气说了一句。然后回头看见晖原站在那里不动,老人皱眉:

“下次再这么出去胡闹,我一定要罚你!”

晖原一边低着头,一边自己做了一个鬼脸。

“好了,晖原,你去看看你的药有没有煮好。”婆婆似乎也知道藤一的来意,她支开了晖原。

在晖原关门走开以后,婆婆看着藤一,她说:

“孩子,你来这里找我,就是说明你母亲已经遇到了不测,是吗?”

藤一想起了母亲的死,夜色下反光的剑,刺入了母亲的身体里面,母亲气若游丝的说,如果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去找一个住在海岛上经常出来买药的老人,母亲让他不要记恨那个杀她的人。

然而,如何不恨?!

因为太爱,所以当看到那样血淋淋的事实以后,才会那么的恨,无法释怀的恨。所以,才会离开那个人人羡慕的大家庭,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投入六扇门,他不要再和那个家庭有任何关系!

“我娘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岭南绝恋城的人?”

“你娘是……”婆婆才开口,门外就是很重的响声,藤一和婆婆都惊讶的回头。

“婆婆!不好了,有人上岛了!”晖原推开门,急切的对婆婆说。

“上岛了?!”婆婆哑然,“连他都来了!”

“谁啊?”晖原莫名其妙。

“晖原,你带着藤一快走,顺着我教你的水道离开。”

“可是……”晖原迟疑,“婆婆,我不会水啊……”

婆婆却没有时间挺晖原说,她拿着自己的拐杖,已经消失在了门口。藤一还是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晖原:

“你一个从小就住在海边的人,怎么竟然不会游泳呢?”

“我就是不会,你带我走。”

“好好好……”藤一被晖原拉着就很快出了竹屋,竹屋外面是很高大的一片树林,竹林应该年份很久了,上面长满了藤蔓之物,晖原拉着藤一在其中穿梭,一会儿再树木间绕圈,一会儿抓着藤蔓飘飞,藤一也知道这个树林里面有很精妙设计过的阵法。

在最后一次落地的时候,地面突然下陷,藤一还没有来得及眨眼,就已经陷入了一个很长的隧道里面,身体沉沉的向下滑去。

“喂,等会落水了,就顺着往前游,到了一处洞口我会叫你的。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你不要使力,我们就可以到隧道了。”晖原的声音响了起来。

藤一只来得及应一声,就全身再次湿透,掉入了水中,然而,在入水之前,藤一和晖原都听见了来自地面的,一声剧大的爆炸声。

除了心中一紧,藤一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快速向前游去,虽然是快速,可是藤一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刚才没有休息好,现在也是很累,不过既然背着的这个家伙连游泳都不会,藤一咬咬牙,一定要游到那个洞口。

就在藤一咬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没有那么费力了,似乎有水流推动着他往前游去,有了水流的帮助,藤一自然更快得靠近了那个洞口,就在水下洞口强大的吸力之下,两个人都被卷了进去,只是这次,他们两个人是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一处地面上。

“哎呀!”藤一捂着自己摔得很痛的背。

晖原却是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捏了捏自己衣角的水珠,然后她打了一个响指,密室里面的火把就亮了起来,她扯了一个下来,点燃了地上的一堆木柴,然后靠在那里烤火。

“这里是哪里?”

“婆婆建立的地下宫殿。”

“地下宫殿?”

“嗯,婆婆说我总有一天会用到,所以这里什么都有。”

“总有一天?”

“嗯,是的,婆婆说我会被人追杀,所以要我小心。今天那些船,大概就是来追杀我的。”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藤一觉得那个海盗的案子,或许和晖原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

“因为我爹娘杀了他们全家。”

“什么?!”藤一惊讶的看着那个冷静的说出这个句子的女子。

“呵呵,”看见藤一大惊失色的样子,晖原笑了,“骗你的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爹娘是谁,在哪里呢。”

听见晖原这么说,藤一反而不问了。

“从小就是和婆婆在一起呢,不过婆婆说我娘曾经来看过我,可是我太小记不得了。我一直在等他们来看我,后来他们就忘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不知道,”晖原看着藤一湿漉漉的“过来烤火,你这样会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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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婆婆无辜惨死

藤一的衣服在火堆前面大体烤干以后,晖原站了起来:

“婆婆应该差不多完事了吧?我们现在回去吧!”

“还是游回去?”藤一在心里暗暗叫苦,他本来通水性就是为了以防不测,没有从来没有在海水里面练习过,晖原不会游泳也就罢了,背着她在海底潜那么长的时间,还不带休息的,藤一自然吃不消。

“嘻嘻,当然不是。”晖原像是知道藤一在想什么一般,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我们自然是走回去。

“走回去?!”

“跟我来吧。”晖原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藤一,她跑起来很快,飞快的拉着藤一在地宫里面穿梭,因为她跑得速度足够快,所以就算是在上坡也没有任何的感觉,藤一在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为什么迷儿设计的迷宫在她眼里都根本不在话下了,因为晖原所生活的地方,就充满了迷宫,而且,她似乎乐在其中。

在走了很长一段路以后,藤一自己也记不得在那个忽明忽暗的地宫里面绕过了几个弯,走过了几个岔道,终于走到了一处楼梯口,晖原放开了他就往上走了出去。

藤一跟在后面走,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抱怨着,既然可以走下来,那么刚才干什么要用游泳的方式。

“婆婆!”

还没有等藤一抱怨完,就听见了晖原惊呼的声音,他来不及多想,飞快的朝着楼梯上面有光亮的出口冲了出去。

藤一才出去,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外面的光明的时候,就看见一抹浓重如血的夕阳,以及——海岛的海岸边满满都是尸体。

刚才他们穿梭的树林,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刺鼻的烟雾到处都是,藤一压低了眉头,呛咳了几声,向晖原那边跑了过去。

晖原一直在向沙滩旁边跑,她的绿色衣衫在夕阳下显得特别的显眼,应该说,在那样满目是血的地方也很现眼。

尸体都是一些衣着奇怪的人的,他们多数是男子,其中也不乏煞有英气的女子,他们死的时候几乎都是面目狰狞,而且,他们应该是内脏受到了重创才会变成这张在一瞬间就死去。那是多么厉害的武功高手,才能在一瞬间就制造这样的大屠杀。

“晖原,你小心一点!”藤一想到这里,晖原她一个女子,什么武功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在外面乱跑,恐怕是有危险的。

“你快一点!”晖原头也不回的说,她的声音隐隐从风中传来,“婆婆可能出事了!你快点跟上来我们去找婆婆。”

听见了晖原的话,藤一提气,很快跟上了晖原的脚步:

“你知道婆婆在哪里?”

“婆婆说,如果有一天岛上出现了外面人的尸体,就让我到一个地方去找她,如果她不在那里,就要我赶快离开这个小岛,然后到岭南去。”

“岭南?”

“现在没空和你解释,快走!”晖原的脸上难得露出紧张的神色,她的衣衫在风中飞扬,猎猎作响。藤一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他知道,婆婆对他很重要,因为只有她知道母亲不得不死的原因,只有她!

晖原和藤一在小岛上一路走去,看到的都是血流成河和满地尸体,那些都是不认识的人,在岸边一块巨大的石头前面晖原停住了,她看了看藤一:

“你退后一点。”

藤一退后。

晖原伸出手来,摇了摇手里的风铃,口中念念有词,就在她的风铃响到了第三声的时候,那块石头自己就向右移动开了。露出了原本被沙子和石头掩埋的洞口,晖原向再次愣住的藤一招手,两个人一起从洞口下去了。

又是一个幽暗的地宫,不过这个地宫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照明,藤一一进去就觉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想要掏出腰间的火折子,可是却被一支温暖的手按住。

“不要点火。”晖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为什么?”

“这里如果点火的话,这里会爆炸的。”

“那这么黑怎么走?”

“我带你走。”晖原二话不说,就拉起藤一的手,没入了黑暗之中,藤一在地宫之中,虽然眼睛已经适应了那种黑暗,但是还是看不清楚其中奇怪的路。晖原却能熟门熟路的在地宫之中穿梭,难道说,她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看清地面?

“婆婆从小就带着我在这里走,我现在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我们要到的地方。”晖原的声音又在适时响起,似乎每次藤一心中有疑问的时候,晖原都能说出他心中所想。

晖原拉着藤一终于到达了在黑暗的地宫之中的一件房屋,晖原推门进去,藤一紧跟其后,屋子里面有微弱的烛光,那个老人靠在墙壁上,她白色的头发已经散乱,长长的拖曳在地面上。那头发,不仅仅是白色的,上面星星点点都是红,暗红色。那种暗红色,在闪闪灭灭的烛火照耀下,有种很诡异的味道,屋子里面透着阴冷和潮湿,应该是一处已经深入海底的建筑,海水特有的咸味还有腥味都浓浓的弥漫在屋子里面。老人背对着门,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拐杖已经断裂成了几节,散落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地宫里面安静得没有其他杂音。只有烛火扑扑的闪动着,隐约照映着晖原和藤一苍白的脸。

晖原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婆婆?”

半天,都没有人回应,晖原和藤一心中都是一冷,难道老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咳咳……”突然,靠在墙壁上的人有了动静,老人的背颤抖了一下,晖原立刻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老人,这个时候,藤一也掠了过去,才看清楚,老人的胸口,已经被一支箭贯穿,那支箭不是普通的箭,而是一支白骨。

“婆婆!”晖原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从小将她养大的婆婆,虽然有时婆婆候对她很严厉,会逼着她记得那些难记的咒语、会逼着她喝很难喝的药,但是婆婆是那么的爱护她,她对家人唯一的记忆就是来自这个婆婆,她总是告诉她很多道理,给她最大的疼爱。晖原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可是,她知道她有一个很爱她很爱她的家人,她不害怕自己有一天回家,没有人在等候。

可是,她看着从婆婆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还有刺入了婆婆胸口的白骨。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可是就是没有流下来。

“晖原,快点离开这里……”婆婆嘴角有血溢出来,她颤抖的握住了晖原的手,“婆婆不能再保护你了。”

“婆婆,我带你一起走,我去找大夫,她可以救你,她一定可以救你!”晖原说着,想要拉起老人。

“咳咳……”婆婆执意不走,她挣扎着呛咳了几声,“晖原,你听我说……”

婆婆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的呼吸很困难,然而,失血如此多的一个老人,还能坚持到晖原来到这里,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信念!

“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不要找任何人报仇,听我的话,答应我!”老人颤抖着握着晖原的手,眼中却是无比的坚持。

“我……”

“晖原,婆婆已经活了够长的时间……能够,能够看着你平安的长大,我已经,已经很开心了,你记住婆婆虽然不在了,你还是要继续吃那些药,不能间断,不然你会死的……”老人的声音正在慢慢的虚弱无力,但是她还是紧紧的拉住了晖原的手,“你背、背给我听,有、有那些药材?”

“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婆婆,你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出去找大夫。”

“不,烧了、烧了我的、我的尸体……我跟着你、他们会找到你……”

“婆婆,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残忍……”藤一扶住了老人颤抖的身体。

“藤一……那个丫头的事情,我、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你要帮蝶姬要回她的钗子,那支木钗是岭南绝恋城的信物,你在办完这件事情以后,你可以到岭南绝恋城找一个叫步菲的护法,她和蝶姬会帮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她会告诉你……”

“婆婆,你不要说了,我们一起出去,我会找人治好你的。”晖原不管婆婆在说什么,她背起了老人,一把拉着藤一,就往地宫外面跑去。

“晖原……你放我下来……”

“婆婆,你坚持住,我有朋友可以救你的,你不要害怕。”

“又是那个臭丫头吗……咳咳……晖原,你这种性格还是需要改一改,不要轻易被感动,不要轻易对人对事太重感情,这个……是我们的宿命……”婆婆伏在晖原肩上,喃喃的在说着些什么。

藤一跟在她们后面,心中焦急,婆婆伤成这样,血流怎么都止不住,晖原却口口声声能救活,也不知道晖原是在给自己安慰还是有人能够起死回生。

“婆婆,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们要上去了!”晖原说着,慢慢走出了地宫的出口,在沙滩上,有风吹过,然而,前方却有黑压压的一片船队正好往这边过来。

“晖原,快点跑,藤一,你要保护好晖原。”婆婆看见那些船队,像是突然有了精神,挣扎着想要从晖原背上下来。

“我们往这边跑!”晖原对藤一说,晖原对岛上的环境很熟悉,只要再回到那个他们上来的地方,他们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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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到底隐瞒什么

在到达入口的时候,晖原带着婆婆先跳了下去,藤一跟在后面,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正在逼近的船只,最大的那艘船上,好像有些不一样,可是没有来得及多想,赶快跟着晖原跳了进去。

当他们回到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时,火把还没有熄灭。晖原把婆婆放下:

“喂,你不是会武功吗?把婆婆的穴道点住止血。”

藤一出手,可是即使封住了那几处大穴,婆婆胸口的血还是止不住:

“呵呵,我终于知道当初为什么爹会那么宝贝那个人了……”婆婆像个小姑娘一样笑了,她看着胸口流出的血,像是想起了什么。

“婆婆!”

“晖原,婆婆不怕死,怕的是,婆婆死了以后,没有人保护你,你以后的生活恐怕会很艰难。”

“婆婆,你……”晖原苍白着一张脸,拉住了老人的手,可是却没有眼泪,她的眼睛这个时候晶莹透亮。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活着反而是一种煎熬,看着你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你……”婆婆看口朝着不知名的地方笑了,她想起来母亲死的时候,想起所爱的人死去的时候,她悲伤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开自己,然而,却是那么的无力。

“藤一,我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人,现在,我求你一件事情……”老人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拉到藤一的手。

藤一连忙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你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

“你先答应……”

藤一奇怪的看着晖原,晖原点头。

“好,婆婆,我答应你。你先不要说话,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去做,我们一起出去,治好你的伤,你不会死的。”

晖原感激的看了藤一一眼。

婆婆摇头:

“我好不了了,你答应了,就要记住,我的嘱托。你帮我保护好晖原,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要让她被他们找到……”

“他们?”

“咳咳……”婆婆咳出了几口血,“晖原,你以后、以、以后,有机会告诉藤一吧……”

“婆婆!”晖原喊出口,可是老人只是紧紧的的抓住了晖原的手,说了最后两个字,“快跑……”

晖原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听见了婆婆口中念念有词,藤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晖原却只能拉着藤一快速的退开。

在黑暗中,突然腾起一束火光,婆婆竟然在**,她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她自己的身体开始焚烧,藤一又一次看见了这样诡异的场景,就算他是捕快这么多年也见得了很多奇诡的案件,却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诡异的场景,他呆住了。

“婆婆……”晖原没有跑过去,她很冷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呆住,又像是没有,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从小将她养大的人,在弥漫的浓烟和烈火之中,一点一点化成了灰烬。

究竟是何苦,要保护她到这种地步。

晖原在暗中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任何的颤抖,藤一抬头看向她的脸,那张脸是苍白的颜色,眼睛明亮,却是没有任何的泪水。

“你……”藤一觉得奇怪,晖原的冷静让他觉得有些冷,他勉强勾起了嘴角,“你,怎么可以那么冷静?”

晖原回头,看着藤一那个样子,然后她微笑:

“婆婆的亡灵会看着我,我不想她看见我过的不好、不快乐。”

看着晖原灿烂的笑容,藤一就知道晖原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一个能处变不惊,看着近在眼前的死亡都不会动容的人,即使那个人是她亲近的人,她的感情就好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水,微风拂过,只是有些轻微的波澜,绝对不会如同大海般汹涌。她在笑着,你却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在哭。就算她很难过,她也不会难过太久,她的感情是空明的,像是太上忘情。

她是个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藏得就好像是那些迷宫,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走的进去。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去岭南绝恋城,顺路找你的钗子。”晖原头也不回的说。

藤一看着那出火光,又看着前面毅然离开的晖原,他想了想,还是很快跟上晖原的脚步。

“顺便去找找你的朋友吧。”

“我的朋友?”

“千里。”

藤一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千里现在有没有事情,如果是落入了这些连一个老人家都要如此下毒手的家伙手中,他恐怕很危险,没有什么救了。

“我们快走,等会你又要带我游出去了。”

“可是我们没有船了……”藤一想想那么长的距离,还是有些颤抖。

“我会帮你,”晖原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风铃,“好了,我们到了,准备开始游泳吧!”

藤一闭眼,背起了晖原,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很快,身体就没入了海水之中,全身湿透,海水很冷,太阳下山以后,海水的温度降得特别快。

在冰冷的海水里面游泳,藤一觉得手脚都是僵的。晖原似乎真的在帮他,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的费力,而且海水似乎也是绕着自己流动,没有遇到多大的浮力。两个人就在海水里面泡着,一直一直游向前方。

突然,晖原拍了拍藤一的肩膀:

“呵呵,太好了,我就知道她会来救我们的。”

藤一口中的“谁”还没有问出口,就有一条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远处,一艘没有灯光的船,隐约可以看见。

“呵呵,藤一公子,那么快就要奴家来救你了?”

蝶姬!藤一赶快拉住了绳子,绳子迅速拉了过去,藤一和晖原都被拉上了船,那是蝶姬的红船,虽然已经没有了所有的光,可是还是能看出来是蝶姬那艘华丽的船。蝶姬看着晖原:

“你个丫头,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

晖原笑嘻嘻的看着蝶姬,静静的说:

“婆婆死了。”

“婆婆……”蝶姬的笑脸僵住,看着晖原的笑脸,她慢慢的重复,“死了?”

晖原点头。

“啊……”蝶姬晃悠了几下,半天才支持住自己,她呆呆的说,“他们,终于来了……”

“他们……?”藤一看着蝶姬,她好像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人。

“晖原,你快点走,藤一,你把这个吃下去。”

“什么?”

“你身上那个毒的解药,带着晖原走,越远越好。”蝶姬推搡着他们进入船舱。

“千里呢?”晖原回头看着蝶姬,“藤一的那个朋友呢?”

“他……”蝶姬想起今天下午她架船出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场景,想到了连婆婆那样的人都被杀了,而且还是白骨,她咬牙,“我不知道……”

晖原仔细的看了看蝶姬,她点头走进了船舱。

“你帮我找到他,不找到他我不会走。”

“他……”蝶姬想要说,那个少年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而且,他们会用千里作为人质逼藤一和晖原出来,如果他们出去找千里,那么就会被发现,那么婆婆就白死了,自己那么多年来所作的一切,都是白做了。

她第一次想要为自己做主一次,婆婆帮了她很多忙,所以,她一样要好好保护晖原。

藤一和晖原换好了蝶姬准备好的衣服以后,两个人坐上了蝶姬准备好的小船,然后就慢慢的向岸边靠过去。就赛藤一和晖原靠岸、远离红船的同时,蝶姬点起了红船上的灯火,海岸上突然出现了一艘那么华丽的船,立刻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就没人注意藤一和晖原这边。

“其实……她心眼也不算坏。”藤一看着红船远去,想起了蝶姬那么多年的一切,她也算一个可怜的人,在青楼醉笑,有多少笑是她发自内心的,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藤一第一次见到蝶姬,是在十年以前,那个时候,他和娘被赶出家门,蝶姬作为娘昔日的朋友,慷慨的接纳了他们,她和娘的关系很好,却是和娘不一样的性格,母亲温柔隐忍,蝶姬却张扬而跋扈,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而母亲却在这样的环境中还在苦苦坚持着自己为人的最后尊严。无论那个家族的人,如何诋毁母亲,藤一记得,母亲会温柔的对那个男人笑,然后告诉藤一那是她最大的幸福。

藤一不明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女子轻易一生,哪怕是生命的付出,她也在所不惜。就算是死在那个男人手中,她还是笑着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那么心甘情愿的去死。

十年过去,藤一依旧不明白,母亲是如何那样不恨的去死,她那么爱那个男人,男人却不能给她完全的宠爱。因为她出生低贱,就不会再家族中维护她,藤一看得清楚母亲手臂上被竹条打出的血痕,因为她是妾,就不得不接受那个女人的折磨,她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那个女人死了,那个男人,却杀了她。

偏偏,她还是笑着的。藤一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想着,藤一皱起了眉头。

晖原看着海上的那抹华丽,她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是吗?”

“嗯?”藤一回头不解的看着晖原。

“那她为什么要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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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神秘幕后凶手

蝶姬在撒谎,当藤一跟着晖原将船驾到靠近海边的时候,他知道——蝶姬在撒谎。晖原懂得江湖上多年失传的那种读心术,在刚才蝶姬说话的时候,晖原看了她那一眼,她就知道蝶姬在撒谎。

她——根本就知道千里在哪里,只是,她不想要藤一知道。

因为,千里所在的,是一个很危险的位置。一个会导致藤一和晖原陷入更加危险地界的位置,千里被掉在岸边的一处桅杆上,他的脸苍白没有血色,但是还是那样的清秀漂亮。身上都是饱受摧残的痕迹,那些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藤一不知道也看不清楚,但是他们隔着很远都可以看见,千里身下那一大滩血水,染红了海岸,也吸引了海水里面嗜血的鱼类。

没有人守在旁边,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敢靠近那个地方,天已经黑了下来。渔民们早就离开了沙滩,此刻在黑夜里面出现的,不过都是江湖人,就好像在鬼城酆都,白天是人的地界,晚上确实鬼的。两相和平,互相都不倾轧,白天鬼不会出来扰民,夜间人也不能出去侵犯鬼的领地。

在松江,白天就是居民百姓的生活,夜里是江湖人的世界,所有的暗杀和仇恨,都会在漆黑的夜色下终结。

“我要去救他!”藤一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往外冲去。

“喂!”晖原及时拉住了他,“那是个陷阱,连看守的人都没……”

“我知道!”藤一几乎是怒吼着止住了晖原的话,“我没有你那么冷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兄弟,他如果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到死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就算是死我也要救他!”

晖原闻言,看见了藤一已经红了的眼眶,她放开了藤一,自己后退了两步,她觉得夜风很大,吹得她似乎有些冷了,船舱里面虽然温暖,可是她却有些冷了,浑身发颤,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再看藤一一眼,她坐了下来。

藤一看着晖原那样,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一跺脚没有说出来,他从船舱中飞了出去,就在他飞出去的同时,晖原放开了手中的绳索,小船顺着水,向南方漂了过去。渐渐远离了海岸。

婆婆微笑的脸似乎又在晖原眼前浮现,她对她说,你如果再胡闹,你娘就不会来看你了,你就是个没有娘要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晖原反而勾起嘴角笑了,从小到大,无论她怎么胡闹,她都没有见过那个在婆婆口中来看过她的娘。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对婆婆说,她才不在乎。然而,就是这句不在乎,让婆婆惊讶,然后婆婆黯然的对她说,你怎么可以那么冷血。

冷血。

晖原静静的看着外面散去的白色泡沫和浪花,没有人懂也自然就不用解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明亮闪烁,可是却没有其他任何的多余表情:

“你怎么来了?”

“你还真是冷血啊,明明知道我家小姐不告诉藤一公子,就是怕他去涉险。你告诉了他不说,还就看着他去送死,自己一个人逃跑啊。”来人一身青衣,手中却是一条红牙板,满身都是兰香,她自然是蝶姬的婢女——宜兰。

“拦,或者不拦,他都救不了人,我拦着他只会让他更加后悔而已。”晖原看着宜兰,她微笑着,站起身来。

“算了,我说不过你。”宜兰知道这个丫头自然古灵精怪,从小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所以,她就自认自己说不过,然后放下了一个包裹。

“多谢。”晖原笑嘻嘻的从包裹里面拿出一串糖葫芦。

“小姐知道你喜欢这个,要我送来。”宜兰看了看晖原,然后叹气,起身准备离开。

“我似乎不需要那么多银子吧?”晖原叫住了宜兰。

“那是小姐给藤一的,她总是认为你们会一起去岭南,就让我带了来。”宜兰解释,却没有要拿起那个包袱走的意思。

晖原转了转眼珠,她笑着啃着糖葫芦:

“好吧,我在这里等着,如果天亮他还不来的话,我就一个人卷款逃走了。”

宜兰听见晖原这么说,她眼中闪过了惊讶的神情,然后跟着她笑了:

“我会告诉他的。”

宜兰从船上出来以后,轻轻的踏着海浪,靠近了在前面慢慢靠近桅杆的藤一,她轻轻的拍了拍藤一的肩。

“什么人?!”

藤一回身就想要抽出紫电弯月,可是宜兰用她按住了藤一的手:

“藤一公子,是我。”

“宜兰?”

“小姐就知道你会不放心千里,而晖原一定会告诉你千里的所在,所以要我来帮你。顺便,把解药给你。”

“解药?”藤一接过宜兰递过来的瓶子喝下去,感觉自己的武功正在慢慢恢复,那个女人,那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她不怕自己吃了解药就不帮她办事吗。

“小姐说,她过去就是太懦弱,所以看着一场又一次场悲剧发生,她现在后悔了,想要做一次自己,她说那支钗子追不追回来都无所谓了,只要公子你无愧于本心。她希望你能过得快乐,如果你能找到钗子的话,记得交给岭南绝恋城的步菲,小姐希望,如果你能见到她,记得告诉她,小姐不想与她为敌了,让她不要再像步卿辰一样,给整个江湖带来腥风血雨。”

“蝶姬她……”藤一听着这些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从那个女人口中说出来的。

“藤一公子,你看——”宜兰却没有给藤一多的时间,她纤指一指,藤一看见了有几个人走向了千里,千里被他们放了下来,他们推搡着千里好像是要带走他。

“我们跟上去!”藤一起身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宜兰看着藤一跑过去,她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然后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在那个几个人带着千里登上船之后,藤一和宜兰,也不动声色的跟着上了那艘船。船很快就向海中心驾驶了过去。

“这小子,还真命硬,被折磨了那么久,竟然还是什么都不说。看他身板也算是削瘦,怎么能经得起这种拷问,要是我,早就完蛋了。”其中一个看守,看着千里啧啧称奇。

“你没有看见头儿从他身上搜下来的那个腰牌吗?他可是六扇门的人,这种人应该早就不怕拷问了,据说刑部酷刑里面有十大酷刑,这般的折磨他们都经历过来,我们这点刑法应该算不得什么。”

“也是……”看守想了想,不过他还是摇头,“老大对他用了千百种方法,却还是看不穿他的内心,他应该是受了很强的训练,竟然喝了迷药都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嗯,这也算的是人才一个,可是,很快就要死了……”看守不免有些可惜的看着千里,他很欣赏这个少年,然而,反正是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看守没有太苛求千里,他只是看着那个身受重伤的人不会逃跑。

千里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处境,看见了两个看守,千里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是他这一睁眼一闭眼,在暗处的藤一却已经舒了一口气,他虽然隔得远,可是他能清楚的看见,千里虽然受尽了折磨,可是他的眼睛却是无比的明亮,就能说明,他没有多少事情。

除了,除了他肩头已经在泛黑的伤口,应该是中箭以后就留下的那个伤口。藤一在心里,慢慢的说,千里,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千里在那里,动了动,似乎听见了藤一的话一般,藤一刚准备动手,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女人,她有漂亮的头发和美丽的瞳孔,身上穿着的,是一条浅白色绣了金边的袍子,她看着千里,也看了看那两个守卫,她笑:

“你们到底是笨蛋呢,竟然容得了别人在这里偷窥那么久。”

听见她说话,藤一心中惊讶,这个女人竟然、竟然知道船上还有人。

“这……”看守惊慌的到处看,可是还没有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惊恐的回头,却只是看见了刚才还在垂死的千里慢慢的站了起来,捆住他的绳索早就断裂开来,千里不用兵刃,可是他的手脚都是兵刃,轻松破除了这些绳索就是为了见到这个女人。

查案到今天,那两个怕死的官员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他们都说松江的女人很可怕,他们最后在千里的套话下,终于说出,在松江做海盗生意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很有手段,如果不听从她的话,这里的人都得死。

千里在等这个女人出来已经好久了,他见了她一面,在他被他们救上船以后,她出来见过已经奄奄一息的千里一面,就是那个时候,她轻轻的在他身边说话,她的手才触及到千里,千里就感觉自己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像是新生一般。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是机会,但是在不清楚情况的情况下,千里没有轻举妄动,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

女人看见千里起身,并且杀了她的两个看守,她只是微笑,没有动千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说:

“藤一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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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凶手逍遥法外

藤一听到这个句子,想想自己的武功也恢复了过来,他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就闪身出去,站在了千里和那个女人之间,宜兰也在这个时候跟着进来。

“藤一你这个笨蛋!”千里对着藤一冲口而出。

藤一不用千里说,他已经拔刀,刺向了那个女人,在同时,千里已经用足了力气踢向那个女人的下盘,两个人同时出手,就算是江湖上功夫再好的大侠,也是要吃不消的,何况是一个女子。

可是那个女人却是饶有兴味的看着藤一和千里,一点要还手的意思都没有。然而,就在藤一的刀尖就要触及女人的颈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没有再往前一步,就浑身无力的跌倒在了那个女人脚边。

看见藤一跌倒,千里的腿上加足了力道踢过去,那个女人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猎猎的风,她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千里就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萌发,然后“啪”的一声,千里肩上的伤口炸开一条口子,然后那支手臂竟然就这样从千里身上整条的掉落了,鲜血喷了一地。

“啧啧,原来你那么想死的,”女人蹲下来,仔细的看着千里,伸出了手指,捏起了恰里的下巴,“可惜了你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你……”千里痛的说不出话来。

“我救你起来的时候就警告过你,不要给我耍诡计,我能救你,自然就能杀了你。”女人笑盈盈的点了点千里的鼻尖。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叫我梦瑶吧,”女人回头,看着说话的藤一,“你也是个不要命的,陈雪蝶那个家伙不是告诉你不要来吗?你为什么还要来,真是个不要命的笨蛋呢。”

“为什么?”

叫“梦瑶”的女子只是在笑,然后看着外面辽远而安静的黑色天空,轻声的说:

“我们只是在找回,多年以前我们被偷走的一样东西。”

“你来自绝恋城?”藤一忍住浑身奇怪的疼痛,勉强坐了起来。

“绝恋城?”梦瑶起身,走到了藤一身边,蹲下了身来,“当然不是,不过,我们这里,也的确有人来自绝恋城。”

宜兰看着梦瑶,看着这个全是血腥的地方,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是你……”藤一想起来,自己现在所中之毒,应该是那个刚才宜兰说有解药的瓶子,那,为什么蝶姬要害他呢。

“拿去,然后快带那滚。”梦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丢向了宜兰。

宜兰接住。

虽然这一系列动作很快,可是藤一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只木钗,木钗已经被烧焦。那是,岭南绝恋城的信物!那个蝶姬曾经要自己去找的东西,原来是被梦瑶得手,然后蝶姬就要杀了藤一吗。

藤一皱眉,看着宜兰。

“你们,真的可以帮我?”宜兰有些迟疑的看着梦瑶。

“呵呵,又是一个笨女人,恐怕你和那个不听话的棋子呆久了,所以也变得笨了。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男人,我们没有什么理由不给你,而且,你还帮我们除掉了一个叛徒,自然我们会帮你。”

宜兰有些感激的看了看梦瑶,然后捏紧了手中的钗子,矮身离开了船舱。

“很奇怪?”梦瑶看着藤一和千里,她笑嘻嘻的指着宜兰的方向,“那个女人,真是个笨蛋是不是,你说,陈雪蝶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会被这个女人算计呢?”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呢。”梦瑶回身,突然把千里的那条断臂踢入了还会海里。

“你干什么?!”藤一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

“别激动,我的藤一公子,你看,鲨鱼很快就会闻着血腥来了。”

果然,在船的灯火下,藤一能清楚的看到远处有鲨鱼向这边游来,藤一全身一阵恶寒,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满脸都是欣赏表情的女人。鲨鱼撕咬肢体的声音在黑夜之中,能让人毛骨悚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

“呵呵,你看,我就说,千里是惹人喜欢的孩子,连鲨鱼都那么喜欢他呢。”梦瑶不经意的说着。

“你要干什么?”藤一下意识的护住千里,千里忍住剧痛,看着那个梦瑶,这么恐怖的女人,交给踏浪,他应该都是会动容的吧。

“自然是,想要满足鲨鱼们的梦想咯。”梦瑶说着,就想着千里走来。

藤一惊讶,拼足了自己的力气,想那个女人砍去,可是浑身无力,根本上不到那个女人分毫。

“你不要碰他!”藤一冲口对着那个女人大吼。

“呵呵。”梦瑶一边对着藤一千娇百媚的笑,一边从地上拉起千里,推搡着,就往船边走去。

“住手!”藤一的喉咙都沙哑了。

梦瑶挺住了手,她看了看藤一,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远处,红船的灯火依旧辉煌,蝶姬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或许,她根本就是这些事情的主使。

“藤一……”千里的声音颤抖,“记得,要还我钱。”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还?”

千里看着藤一那副要哭的又很痛苦很害怕的表情,他心里悄悄的笑了,认识藤一六年,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脸上竟然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哀乐,或者说,藤一是会“笑”的,不过他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却是真的。

千里不知道藤一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千里希望他能有笑容,能够有自己的朋友和自己信任的人。不一定是他千里,却可以是世界上的任何人,只要他找到,不再那么压抑着自己,就好了。

千里知道,老头子之所以要让苏木和踏浪在一起,就是因为踏浪曾经看着自己全家惨死在自己面前,他也是个压抑自己的人,苏木却是一个能给人春风一般感觉的人,所以老头子也是用心良苦。

千里没有对藤一说过这些,也没有机会对他说了,他知道,藤一是会成功的,作为锦朝的一代名捕,他如此相信着。

“呵呵,烧成纸钱给我不就好了。”千里轻声着说着,对藤一微微一笑。

藤一看着千里那个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个瞬间,千里自己从踏板上跳了下去,没有任何痛苦的,跃入了满是鲨鱼的海水之中,藤一只能听见骨骼粉碎的声音,他连忙爬起来向船外跑去,可是他根本就来不及抓住那个白衣的人。

海水泛起一片炫目的红,还有淡淡的白色浪花,然后就是鲨鱼慢慢离去的的水花声。

“千里——”藤一嘶吼出口,痛彻心扉的感觉,他的嘴角慢慢的渗出了血丝,双目都被血充满,他看着那滩慢慢散去的血水,想起千里不久以前,还在和自己打架和自己计较那些银两,最后,却是变成了一堆沉没在深海的白骨。

“我要杀了你!”藤一暴怒而起,他挥刀就向那个女人砍去,他不求生,他要给千里报仇,是她逼死千里,他知道现在自己不是梦瑶的对手,不能杀了她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梦瑶只是轻松的一抬脚,就把藤一踢到在地:

“藤一公子,你看清楚,千里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我可没有逼他。”

藤一的眼角有泪,也有血:

“是你!是你逼死他的!我要杀了你!”

梦瑶娇笑:

“你杀不了我的。”

藤一徒劳的挥刀向梦瑶,梦瑶轻松的跳跃着就能闪开,她笑的越是开心,藤一就越觉得他对不起千里,千里是个孤儿,在六扇门也不容易,他那么多俸禄都被藤一敲诈了去,千里虽然嘴上总在抱怨,可是藤一记得,千里在看到那些小孩子有了新的学堂和课本的时候,脸上明媚的笑容。

千里不说,但是藤一知道。

十岁进入六扇门,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那个严厉、博学、武功卓然的老头子,然后看见的是一言不发的踏浪,微笑的苏木,一身黑衣的无影,在看书根本不理他的征雁,还有就是比他先入六扇门一些,笑嘻嘻拉起他的手,带着他走遍了六扇门,热心的对他讲这讲那,不在乎他的爱理不理的千里。

千里或许不知道,那个时候,藤一就是感激他的。

千里曾经问,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他愿意信任的人,只是千里并不知道,藤一早就找到了,只是千里他自己不知道而已。藤一曾经在想,这次回去以后,就告诉千里一切关于他的事情。而今,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藤一再次挥刀向梦瑶,梦瑶轻松的出手,凌空给了藤一一记重击,藤一只觉得眼前一阵灰黑,然后就是去了所有的知觉。

梦瑶看着昏过去的藤一,然而,瞳孔一紧,她抬头看着前方:

“你竟然会来。”

“嗯。”

“明明知道是陷阱,你还要来?难道不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

“呵呵,你当真厉害。我不是你对手,这个人你带走吧。”

“梦瑶,我劝你,适尔可止。”

“哼!我也劝你,早点回头!”梦瑶咬牙切齿的丢下了这句话以后,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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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古宅又解联谜

晖原和藤一骑马并骑向那个古宅走去,他们在这里调查已经那么多天,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出了知道小镇上有一个会闹鬼的古宅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收获。而且小镇上的人都对那个古宅的位置缄口沉默,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逃不出话来。晖原的读心术,是无法读出来一个地区的具体位置的。

也不知道藤一是用了什么方法问了出来,晖原有些诶不服气的看着藤一,竟然被他先一步问了出来,让他神气的。

“到那个古宅之前,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藤一的声音传来。

“我以为藤一公子是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的人……”

“好啦,我为我那么‘早’叫醒你,表示歉意,行了吧。”藤一无奈的看着这个每天都要睡够到下午的人,不得不佩服她的睡眠,是那么的好,每晚早睡不说,每天早上都不会起床。而且,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是不会起床的。

两个人找了一处背风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就打开了带来的干粮,等着太阳落山,只要黑夜降临,他们就可以到前面那个阴森的古宅里面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自然,藤一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所谓的鬼怪不过是世人的装神弄鬼,无非是为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进行的活动。可是,晖原就是相信有鬼,这个家伙总是能相信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比如,她相信有鬼,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存在。

“干嘛?你又在想什么?”晖原一回头看着藤一又在出神,他今天频繁的出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藤一摇了摇头,他笑嘻嘻的看着晖原:

“我在想,到时候看见漂亮的女鬼的时候,你可不要尖叫。”

“我又不是你,好啦,我吃完了,快点走,还有,到时候,你不要受伤,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晖原站起身来,她飞身上马,就直接往古宅方向走了过去。

你不就是救了我一次。藤一在心里小声的嘀咕,不过,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那一次。藤一的命是晖原救回来的,那些毒药不是中原的,也不知道晖原是用什么方法找到的解药,然后他醒过来就已经在绝恋城里面,见到了宜兰口中的步菲,当时的一个护法,现在,恐怕也是一介绝恋城主。

只是,想起三年前,藤一叹气,这个江湖上再也不会有蝶钗出现了吧。五皇子赐给自己的宠妾一缕白绫,然后要她自尽,蝶姬死了,藤一都还没有来得及去问这一切事情的为什么,她就已经香消玉殒。五皇子为她服丧三个月,恐怕锦朝的历史上还没有哪个皇子的宠妾,可是坐到让皇子为之服丧呢,也算是值得了,配得起蝶姬这灿烂的一生。藤一敢不回去参加她的葬礼,可是,也是颇为隆重。那个人,算的自己的半个长辈,偏偏离世。

没有空再去回忆这些事情,藤一跳上马,策马扬鞭,追上了晖原的脚步,两个人飞快的靠近了那个荒废已久的古宅,这个时候,玉门关外的太阳已经无限逼近了地平线,黑暗和白昼在这个地方交接,慢慢的融汇成一条线,接着,黑暗彻底的吞噬了白昼。

黑夜来临。

藤一和晖原也靠近了那件古宅,那是一件年久失修的古宅——外围的墙都已经脱落了外面的一层米面,露出了里面的黄沙,屋顶上的瓦片也残破不全,能星星点点的投下外面的光,落在积着厚厚一层灰的地面上,就好像是另外一片星空。有风穿过早就已经漏风的窗户,发出吱嘎的声响,庭院之中高达腰间的杂草,在晚风的吹拂之下,摇摆不定。草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蛇,或者是老鼠一类的动物,蟋蟀的声音在响。

“呵呵,果然是个好地方。”晖原兴奋的看着古宅的大门。

门口有官府陈旧的封条,自从古宅闹鬼以来,就一直被官府查封,不让附近的居民靠近,本来没有什么,也有胆大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古宅里面就是总是会死人,那些死人都查不出凶手,渐渐的大家也就相信这里会闹鬼,在古宅附近居住的村民,也渐渐搬离古宅,现在这里很荒凉,就只有这么一栋房子。

不过,近十年来,古宅也没有什么事情,那些凶案也是陈年旧案,没有人提起,自然也不会有朝廷的人过问,因为报案的人大多都已经老死,没有人会去理会这些案子。

偏偏,最近古井出现了血水,又是诡异的事情,自然的,老人和乡亲之间,又开始想起了这个诡异的古宅。藤一和晖原也是从这些民间的流传之中,打听到了这个古宅。那些老人很不想要告诉他们古宅的位置,说是有什么诅咒。

“你一个女孩子,竟然喜欢鬼,真是很奇怪的事情。”藤一看着晖原那么兴奋,无奈的伸手,小心的揭开封条,推开了那扇久掩的门,在藤一推开门的一瞬间,那扇木门就化为了灰烬,被晚风吹散。

“嗯,被蚂蚁吃空了呢。”晖原可惜的看着那扇门。

“是啊,那家主人在身前一定是个很有钱的主,能在西北这种地方用紫檀木做门。”藤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好啦好啦,不要罗嗦了,离皇帝给你的期限又近了,到时候解决不了,你又不能参加皇室的某个大典——是什么来着?你要是错过了,小心老头子又扣你俸禄。你就可以不用吃饭了。”

“是六皇子回京的大典。”藤一无奈的说出口,他用紫电弯月拨开草丛,一条极其细的青色小蛇从草丛里面窜了出去。

“锦朝的皇帝还真是奢侈,一个儿子会朝还要那么夸张的办什么宴会,真是不知人民疾苦,”晖原在古宅的大厅里面慢慢的走着,东张西望,“有钱给自己的儿子接风洗尘,不如给西北的百姓一点钱,让他们重新修修房子,多养几只牛羊什么的,或者啊,给守城的士兵点好的装备,不要胡人的兵马以来,就吓得屁滚尿流。

“呵呵,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倒觉得皇帝应该给六皇子举办这场典礼呢。”藤一起身,看了看这件古宅,古宅一共有一前一后两个院子,东西两个厢房还有一个主厅,屋内有一棵早就已经死去的胡杨。

“为什么?”

“我们当今圣上虽然算不得千古明君,他的七个子嗣也是相互倾轧,不过,我们这位六皇子却真的值得我们去举办典礼呢,因为,这么些年,边关的安定,都是靠他在这里镇守呢。”

“六皇子?”晖原有些惊讶的回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扎在庭院里面的藤一。

“是的,六皇子的母亲是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的一个小妾,后来皇上登基做了帝王,她也就得以封为嫔,她的家境凄苦,没有什么家人,偏偏六皇子天生聪颖。你也知道,在皇后是那么得宠,而诸位贵妃又有大臣和外戚帮忙的情况下,六皇子……”

“所以,他就主动请命来了西北?”晖原回头,看着古宅墙壁上的一副已经被风吹得很暗淡的对联。

“呵呵,是的,他十二岁那年,母妃因病去世,他带着重孝之身,跟着将军来到了着西北之地,远离了京城的纷扰,这些年来,为了太子之位的争夺,也就没有危及他。你看,太子被立了又废,二皇子死得不明不白,三皇子被皇上软禁,四公主嫁给了胡人,丈夫却没有得势掌握胡人政权,五皇子和七皇子之间相互的斗争已经把皇帝搅得晕头转向,朝中大臣……”

“好了,我不想关心那个朝廷里面的事情……我比较关心,哪里有鬼?”

“呵呵,总之,六皇子是我在那个朝廷里面,不怎么讨厌的人。”

“嗯。”晖原低低的应了一声,厅内的摆设都已经被腐蚀和风化,那副纸质的对联却还是看得那么清楚。有些不可思议。

藤一看着晖原出神的盯着那副对联发呆,他转头从厅外跑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你看啊,这个房子明明在西北,可是为什么它的主厅却在屋子的东南方向。而且,虽然东西两个厢都是正东正西向分布,主厅的位置有些偏,整个宅子在外面看起来,却很协调,并没有不和谐的感觉。”

“那是因为有前后两个院子的包围。”藤一想了想,顺口就说。

“嗯,也是,可是,这幅对联上,写的句子,也太奇怪了吧?”晖原皱眉。

“奇怪?”藤一走近,将对联上的字读了出来,“风移兰气入,春逐鸟声来。很平常的对联啊。”

“可是,我的藤一公子,你觉得在西北这个地方,会有人想得到用这种对联吗?”晖原不满的看着藤一。

“自然是去市场上买的,而市场上的抄书先生,也是来自中原。”藤一笑着摇头,然后自己走到了东厢房的方向。

晖原却是不满的继续看向那条对联,既然屋子里面的木头都能被腐坏,那么,这里的一副纸质的对联竟然可以不坏,除了那对联是新一些、年代近一些的解释以外,还可能是因为背后的浆糊黏固了纸,或许只要一碰就会像那扇门和那些封条一样华为灰烬。

这样想着,晖原伸手碰了碰那两个对联,可是手指触及对联纸的时候,那些纸的确有了变化,纸片有的碎掉,有的没有,碎掉的纸片簌簌的下落,可见是用纸做成的。在那么多年的风化以后,变成了灰烬。而没有风华的,却依稀可以认出几个字。

上联留下了“移”字,和“入”字,下联剩下了一个“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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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误入古宅地宫

“移入春?”晖原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几个字。根本没有什么关联的字,可是,能看得出来那几个字的材质和其他字是不一样的。晖原仔细想了想,又回头想看看藤一在干什么。她在看向东厢房的时候,晖原看见了几株晚春锦,晖原转念一想,她笑了,向那几株花跑了过去。藤一看见晖原从大厅里面跑出来,他一无所获的从东厢房出来,向西厢房走去。

“怎么,跑那么快,看见女鬼了?”

“呵呵,不告诉你。”

藤一习惯了晖原什么都不说的个性,他摇摇头:

“自己小心点。”

藤一走进西厢房的时候,晖原已经到了那几株晚春锦前面,她看了看,满园的杂草这几株花倒是满有一番风味,不过,才有七株。晖原想了想,毫不犹豫的连根从地面上拔起了那几株花。然后拿着花跑进了大厅。

在晖原进入大厅的时候,晖原就觉得空气里面吹来了很浓重的腥气,血腥的味道,那种味道,只要在有生之年,闻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那种味道是很恶心而且令人想要呕吐的。晖原看了看自己的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滩血水,晖原有些莫名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七株晚春锦,它们虽然是一般的花,可是由于自己是连根拔起的,它们的根部都是诡异的艳红色,一滴一滴在滴着鲜红的血。

晖原有些哑然,如果连泥土里面都是血,那么到底是死了多少人。想了想,晖原重新开始大量这个大厅,大厅里面有四根作为支撑的圆柱,正厅的一块牌匾,已经是腐朽,下面的桌椅早就残破,可是,桌椅和外面的房屋布局是一样的,隐约按照一定的摆设方式摆成了很奇怪的造型,并不和谐,可是却一眼看不出来。

是太极鱼!

晖原突然想到,而且是不完整的太极鱼,屋子的正厅放在西北风盛行的东南角,是因为少了一样东西,在西北角,本来应该有一处房子,可是现在是房子的地方,却是那个后院。而后院和前院正好交相辉映,成为一种完美的太极形式,少掉了的地方,现在是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平地。

晖原想了想,拿着手中的晚春锦,就走向了后院。

藤一在西厢房里面没有注意晖原的离开大厅,晖原走过去,那片杂草附近的泥土很松动,比起前院来说更加的软,晖原想了想,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个较大的木棒,开始在地面上挖洞,在本来是应该有一间房子的地方,开始挖下去。

没有挖多深,晖原就感觉到了有东西在地下。她轻轻的继续挖,终于,她看见了一个描着兰花图案的铜质花瓶,已经有些铜绿,不过,还是很漂亮,在多年以前应该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极其富贵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晖原想起了在大厅里面的那副对联。

“风移兰气入,春逐鸟声来。”

在晖原的碰触下,那副对联剩下的字是移入春,正好手中有的是晚春锦,那么是不是应该把花插在这些铜质花瓶里面,晖原再往旁边挖了挖,又发现了第二个花瓶。

一共有七个这样的花瓶,七在太极和星宿里面都是极其有意义代表了命运和轮回的数字,晖原慢慢的将手中的花放进那些花瓶里面,然后,她觉得本来就阴气森森的古宅,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阵风吹过。

窗户又传来了吱嘎吱嘎的响声,屋子里面漏风的屋顶,在夜风的吹拂下面,会发出犹如女人的哀号一般的声响,远处又大漠上的狼在对着刚刚升起来的月亮嘶吼,所谓的鬼哭狼吼也不过如此。

晖原笑嘻嘻的看着正在发生变化的地面,她回头想要叫藤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张口,自己所站的地方就突然下陷了去,整个像是被吸食一般,她的人也掉落了下去。然后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在西厢房的藤一,听到了后院有响声,他飞速从西厢房冲了过来,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看到了在一片荒草之中,有七朵开得很灿烂的晚春锦,一阵狂风过来,将所有的花瓣都散落开来,然后向藤一猛烈的飞过来,花瓣凋零。

然而——

晖原不见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藤一在阴风之中,恍惚觉得后背有些微凉。

“晖原——?”藤一试着叫晖原的名字,因为晖原那个家伙很喜欢和藤一玩捉迷藏,那种小孩子的个性那么多年都没有改掉。可是,现在,回答藤一的,只有夜空之中呼啸的阴风,还有古宅发出的吱嘎吱嘎的诡异声响。

“喂!你这个家伙,不要闹了!给我出来,不要看见女鬼就不要我了。”藤一继续像是开玩笑一般说着,可是晖原依旧没有出现。

藤一开始到处寻找,可是还是没有晖原的影子,到处都找过了,他回到大厅,仔细的看着大厅有什么变化,除了那副对联,本来还是完整的对联,现在却消失不见了。地面上有一些微笑的灰尘,可以隐约辨认是纸的灰尘。

“晖原,你这个家伙到底在哪里?!”

藤一?

似乎听见了藤一在叫自己的名字,晖原只是觉得自己很冷很冷,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冷,好像是全身都被冰冷的水包裹住一样。她觉得呼吸很困难,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被吸走了,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呼吸进气管的都是让人窒息的液体。

液体?!

晖原睁开眼睛,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觉得粘稠,腥气,有浓重的血腥味。晖原眼前是一片的血红,她觉得自己在窒息,不停的往下掉,脚底是空的,刚才还在脚底的地面消失了,什么都是空的,双手什么都抓不住,全部是液体在自己周围流动。而且是红色的液体。

红色的液体……血腥味?

晖原突然明白过来,那是血!

她现在全身浸泡在血液之中,而且自己不会游泳,正在往下陷。天哪,早知道自己就学好游泳。晖原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肺是压抑的疼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张口就喝进了一口血,那种血腥的味道,一入口就想要吐出来,可是开口之后又是更多的血涌了进来。

晖原呛咳,就在她觉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她想要呼吸,可是呼吸很困难,眼前的红色变成了黑色,头很痛的就昏了过去。

是什么人救了她呢,晖原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应该是个好人吧。就算是个杀人如麻的坏人也不怕了,只要能昏过去,然后,在醒过来,应该就在温暖的客栈里面了吧。

可是,当晖原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非在温暖的客栈里面。而是在一处冰冷的地面上,周围都是已经干涸的、黑色的血液,身上的衣衫全部被血液泡成了粘稠的红色,自己的脸上、头发上也是深深的红色和粘粘的感觉,想是被人生生劈头泼下了糖浆。

“你醒了?”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晖原回头,透过沾有血迹的睫毛,看见了在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一件血衣的男子,一头乌发披肩的男子,微笑的看着她。

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这是晖原对他的第一映像,因为他的眼睛很好看很明亮,脸型像是被雕刻出来的,线条细致,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肌肤晶莹透亮,隐约之间有一种天成的灿烂和流水一样的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

“晖原。”晖原毫不犹豫的说了,她看着那个男子,男子微笑的向她走来,递过来一块湿润的布,让晖原擦干净脸上的血污。

“我叫羽臣。”那个男子微笑着说,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浅浅的酒窝,并不是很明显,可是很浅,他的睫毛很长,唇线就真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你是妖精吗?”

“嗯?”看着晖原擦干净脸上的血以后,听见晖原这么问的羽臣,呵呵的笑了,他先是一惊,然后,认真的摇头。

“哇,那你就是鬼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鬼!”晖原很兴奋,像个小孩子一样。

羽臣看着晖原兴奋的样子,他无奈的拿过晖原手中的布,替她擦掉鼻尖上没有擦掉的一点血迹,眼眸安静的看着晖原:

“我不是鬼哦。”

“不是鬼,不是妖精,你是神仙啊?”

羽臣看着晖原,他起身,晖原也跟着起身,他高出晖原一个头,应该和晖原差不多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染血,可是还是那么的笔挺和熨帖,应该是很注重边幅的男子,他身边没有任何武器,长发在肩上很柔软,有几缕发丝垂在了耳边,他不束发,走路也算很轻,一双手修长有力,虽然很精致,但是上面有一些老茧和磨痕。他打量了自己一一会儿,然后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难道我长得那么不像一个‘人’吗?”

晖原听见这话,她“哈哈”的笑了,她有趣的眨了眨眼睛:

“呵呵,你果然比藤一那个家伙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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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地宫奇遇仙人

在晖原失踪时候,藤一已经在古宅里面转了一个时辰还多,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丝毫有效的证据和线索,眼看天就要亮了,晖原那个家伙还是没有出来的打算,藤一想了想,心里担心晖原的下落,也不敢一个人离开,这个古宅的构造让藤一觉得奇怪,可是又找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除了这种对住宅不利的布局,住在主厅的人,应该是常年会觉得很冷吧。

藤一想了想,他握紧手中的紫电弯月,慢慢退出古宅。晖原的马匹还在门口的枯木上,她没有离开,如果连马匹都不要了,那么晖原可能是遇到了不测。

藤一皱眉,他想了想,自己一个人找下去也找不到,反正晖原那个家伙,每次遇到危险都能逢凶化吉,似乎贵人自有天相。藤一自己不如先去雪山,四角灵芝在日出的时候会很容易找到,他现在就差这四角灵芝这一味药材,配齐了药材,就可以给晖原服药。婆婆临终的嘱咐藤一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晖原也确实是有了一种怪病。

却说晖原在那个后院的地下,坐在一处没有血的石头上,她接过了羽臣递过来的一个水壶。

“你渴吗?”羽臣轻轻的问。

晖原自然很渴,或者说不是渴,喉咙里面全部都是腥味的血液,如果不喝水的话,恐怕自己会一轮又一轮那么反胃下去的。晖原接过了羽臣递过来的水壶,直接就往下灌水。

“慢点喝。”羽臣轻声说道。

“嗯……”晖原含混不清的回答。

羽臣坐在一边,看着晖原喝水,他有些削瘦,可是并不病弱,带有一丝书卷气。一身衣衫已经被血染成红色,尽管羽臣一身都是有些妖异的红色,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很和气温暖的样子,就好像是天空中的云,无论怎么飘散或者被霞光染上了颜色,也不会沾染任何地上的尘埃。

那,是一种天成的贵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晖原喝完水,她回头看着坐在远处的羽臣。

“那么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啊,自然是来找妖精和鬼的,听说上面的古宅有鬼,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鬼,所以我就要来看看。可惜,不小心就掉下来了。”

“鬼么……”羽臣轻轻的重复着晖原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合拢的天花板,走过来递给晖原一块烤地瓜。

晖原接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羽臣已经在角落里面升起了一堆火,晖原并不是很饿,可是闻到了那种烤地瓜带着淡淡的焦味的味道,难免有些饿的感觉。

“鬼应该会有的,这里死了很多人。”羽臣看着扑扑在闪的火光。

“死了好多人?”

“嗯,那条血河就是证明。”

“也是,血流成河是需要很多人的,而且他们应该刚死不久,不然太久以后,血液会凝固。”

羽臣听见晖原的分析,他有一瞬间的沉默,眉头轻轻的压低,然而,他那种表情没有持续太久:

“死人都是士兵,若不是他们还有些粮草,我这么多天也是要死的。”

“士兵?你困在这里多久了?”

“七天。”

“那你也是士兵吗?”

羽臣摇头。

“这些年的战争也的确没有少死人,可是这也死了太多人了吧。”晖原吃完了一整个烤地瓜,她起身看了看羽臣的火堆,若有所思。

“这里有空气,可是那块挡住了出口的玄武岩石,我根本打不开。”羽臣拨了拨火堆,让火苗烧的更加的旺盛。

“我最喜欢挑战了,你带我去看那块石头!”晖原兴奋的说。

羽臣起身,拾起一支燃着的火把,然后引导着晖原向前走去,狭长的地宫在两个人慢慢的走出来以后,变得开阔,开始出现了岔路口,然而,不等晖原决定,羽臣就已经轻车熟路的带着晖原选择了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躲过了几处落石,还有在地宫地面上都是残肢断臂。

“这个迷宫,一定又是迷儿那个家伙设计的。”晖原冷不丁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羽臣闻言也是微微一笑,他点头:

“也只有她,才能设计出这种能困住百万大军的局。”

两个人慢慢靠近了出口,出口的地方很明显有风吹入地宫中来,可是门口巨大的玄武岩石是怎么也无法打开的,玄武岩石本身没有多少坚硬的程度,可是这块玄武岩正好卡在了地宫口,是整个地宫的一个支撑,它紧密的和地宫的横梁相连,如果用力敲碎的话,整个地宫会坍塌,巨石的重量是无法移动的。

晖原仔细的看了看那块石头,她说:

“这个迷宫虽然靠这个岩石支撑,地宫也是在有了这块石头后才从内部慢慢想外建立起来的,这里的建筑是从里到外,从地面到地上建立,地上的建筑是为了掩饰地宫而建造,我掉落下来就发现它是按照太极鱼的方式来建筑的,所以,在这个地宫里面,必定还有一处和这里很相似的地方,只是在那里缺少了这块石头,那里也必定是出口。”

羽臣惊讶的看了晖原一眼,然后他微笑:

“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

“那里已经全部被血水淹没了,根本无法进入,无法游过去,就算游过去,在血水里面,也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机关。”

“迷儿很少使用机关,里面的机关很新,像是后人加上去的。”晖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自然是后人,”羽臣淡淡的说,“而且用心险恶,杀人如麻。”

“你会轻功吗?”晖原看了看头顶,“我掉落下来的那个地方是土啊,应该不难上去。”

可是,羽臣无奈的摇头。

“那……你会腿法或者掌法吗?”

还是摇头。

“你……”晖原重新上下打量着羽臣,“不会武功?”

羽臣这次笑眯眯的点头。

“你竟然不会武功?!”晖原不可思议的看着羽臣,“你难道是哪家的大少爷,自己跑出来玩掉入陷阱了吧。”

“那你会轻功吗?”

晖原摇头。

“你会腿法或者掌法吗?会内功吗?”

晖原还是摇头。

羽臣抿了抿嘴,他微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把拉起晖原,带她走回了那个大厅里面,他指着墙壁上一道浅浅的裂缝,那里有植物的根茎,可以看得出来是那种沙漠上常有的植物,却是不是胡杨,而是骆驼刺。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这里挖上去?”

“嗯,说不定有宝藏。”

“要挖你挖,我要睡觉。”晖原撇了撇嘴,认为羽臣无聊,她随意的找到了一块较干净的地方,靠在墙壁上就慢慢的睡着了。

羽臣看着晖原睡着,他轻轻的碰了碰那个墙壁,墙壁上的裂缝很小,石头很坚硬,当初建立这个地宫的人应该是不想要人丛外面能攻击这个地宫,所以选用了的都是很坚硬的岩石,可是为什么在出口的地方,却偏偏要用玄武岩石呢。

玄武岩,羽臣沉吟,也叫做浮石,可是那么巨大的玄武岩,只要用水,就很容易搬动,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水,这个地宫里面唯一的液体就是那些粘稠的血液。用血液并非不可行,可是如何要将这些在地处的血液引导到在高处的玄武岩旁边,就算是到了旁边,羽臣回头看了一眼在熟睡的晖原,不会游泳一样出不去,在血液里面本来就呼吸困难,何况是还要带着一个人。

羽臣看着睡着的晖原皱眉,他皱眉,最后带着一点点无奈笑了,他自身难保,怎么竟然会想着要救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心中这般想着,可是他还是找来了他从士兵的尸骨里面找到的一件还干净的披风,给晖原披上,然后他坐在火边添上几根柴火。地宫里面有很多木柴,也有很多的粮食,不过已经过了多年,所有的米粒都变成了灰。能找到的地瓜,都是士兵身上带着的粮草,能吃的粮草并不多,如果不赶快出去,他们能吃的东西,恐怕只有那些正在腐烂的尸体了。

“我想到了!”晖原突然叫出口,她像是根本没有在睡觉一般,跳了起来,“我想到办法出去了!”

羽臣微笑着回头。

“你跟我来你跟我来,我们到那个都是血水的地方去。”晖原一把拉起羽臣,飞快的向玄武岩的反方向跑去。

晖原将羽臣拉到了那个血水的潭子前面,她拍了拍羽臣的肩膀:

“你会游泳真好,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羽臣不明白的看着晖原。

“你游就好了,我会帮助你的,不过,你得背着我。”

羽臣愣愣,没有动手。

“好了好了,我保证你不会死的,”晖原看出来羽臣的担忧,她指着血水说,“既然出口在下面,我们就一起下去,然而,里面全部都是血水,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水底那么久而不需要呼吸的,可是我有办法让你能呼吸的。”

羽臣听了晖原的话,他仔细的看了看晖原,他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是放弃了,他知道有的时候人是不得不赌一赌的,就算是一些明知道要失败的方法。晖原所说的办法,羽臣自己,或许是知道的,而且曾经试过。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奇迹,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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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纯净无色之心

藤椅策马很快就回到了雪山底下,他把马匹拴在了雪山之下,然后自己走路上雪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灵芝可能会存在的地方,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藤一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一边担心晖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边自己却又要在这些雪地里面一寸一寸的翻开看到底有没有灵芝,心里混乱成麻,如果千里还活着的话,应该又会嘲笑自己了吧。

身后突然有了簌簌的脚步声,藤一在暗中握紧了腰间的紫电弯月,慢慢的回头,回头过去,看见了两个衣着打扮都很奇怪的人,他们在雪山之上,竟然只是穿着一件单衣,而且两个人都是浅白色的单衣,他们看见藤一,也是停下了脚步。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是中原人?”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人开口对着藤一问话。

藤一感觉的出来,对面的两个人根本不会武功,他将手搭在了紫电弯月上,轻轻的点头。

“公子看来是锦朝的官员,而且,还是五品官员。”另外一个人淡淡的说,言下,似乎是不怎么看好。

藤一没有回话,他只是回身继续往山上走去,两个人在他身后也没有跟,不过藤一知道,他们并非中土人士,也不是玉门人,更加不是胡人。这些年,胡人的兵马已经被锦朝打退,部分来到了中原,剩下的一些迁居。还在顽强战斗的几支部队都转战了锦朝的北部。

若不是六皇子这么多年来,在玉门苦心经营,才能打退了胡人早就有侵犯锦朝的决心,让胡人的将与往北缩短了整整的千里地,虽然未能收复锦朝所丢失的领土,也算是将那些领土从胡人手中取了出来。只待这次六皇子回到朝中,派来了朝中的官员来掌握,只要是贤人,加上军事的布置妥当,锦朝的边境也就很容易稳定下来了。

六皇子此次回朝,也算是他那么多年在外的一个交代,毕竟他是皇子,不能长期在边关打仗。当朝皇帝生性多疑,而且工于心计,难得如此信任这个孩子,让他拥有如此兵权多年,入境要他回京,恐怕也是因为担心他位高权重会给自己不力,要来个杯酒释兵权。

藤一虽然是朝廷人,可是,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躲避朝廷的争端,锦朝内部党派的斗争,几个大家族之间的相互倾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如果回去,就可能会见到那个家庭的人,他不想要看见他们,一旦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他就会想起惨死的母亲,看见母亲鲜血淋漓的手,看见母亲带血微笑的脸。

藤一不明白,情之一事,到底是为什么会这般的让人难以明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让那么多的人心甘情愿的去死。一如自己的母亲,一如那个被五皇子赐死的陈雪蝶,一如建立了岭南绝连城的步卿辰。

突然想起来,晖原说过要去附近的农家里面偷一只猪,藤一郁闷的跺脚,如果不是晖原那个家伙,莫名其妙的消失,他也不会手足无措到这个地步。说起来,晖原和他在一起查案,或者说是她只是在找她的家人,只是两个人正好顺路而已。

再道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晖原,晖原和羽臣已经气喘吁吁的坐在他们刚才站在的地方了,两个人都是满身的血水,他们还是没有游出去。

“为什么这个下面会有那么多碍手碍脚的东西啊?!”晖原有些生气的抱怨。

“那是士兵的兵刃,自然的,还有车辆。”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还让我跟你再试一次?!”晖原站起来,指着羽臣有些忿忿的问。

羽臣微笑,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起身拉着晖原:

“我以为你能有新的方法。”

在血水里面,羽臣之所以游不过去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血水里面,有太多的兵刃和木材,由于地宫的出口是一个越来越窄的向上通道,被其中那些横七竖八的东西一挡,再加上本来在血水里面就看不清什么东西,东撞西撞的就根本无法到达预先设定好的位置,一个神似太极鱼的位置。

“血总是会干的,不如我们等吧。”晖原颓然坐在地上。

羽臣拿起一个水袋,倒出了一点干净的水,沾湿了一块布,递给了晖原:

“也好,只要你的朋友不会着急。”

“我的朋友?”晖原惊讶的看着羽臣,“你知道藤一?”

羽臣笑嘻嘻的,扬眉:

“天下第一的捕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曾经说过我比他有趣得多。”

“我还以为你和他是旧识呢。”

晖原无聊的挥了挥手,藤一的这个名头,她早就在这么三年之中听得多了,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说出藤一的名字,人们都会说,他是天下第一的捕快。可是,晖原总觉得,藤一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他至今都没有捕获另外一个用天下第一称呼的人,一个大盗,天下第一大盗。

羽臣打开水袋,小口小口的喝水,在这样一个全部都是浓重血腥味道的地方,能找到淡水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不节省使用的话,会很麻烦。

“咦?这里有绳子吗?”晖原突然眼睛一亮,几乎是跳了起来。

“绳子,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有一些。”

“很多吗?够不够绑很远?”

“你的意思是……”羽臣似乎有些明白晖原的意思了。

晖原笑得诙谐:

“只要用绳子,每次潜入血水之中,在所有游过的地方栓上绳子,如果再碰到就懂得转方向,然后就可以找到洞口了,而且有绳子做标记的话,还很容易往返。我是不是很聪明?”

羽臣看着晖原得意的样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朝有绳子的地方慢慢的走过去。他被晖原打败,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在很多时候她都像是一个小孩子。

然而,只是小孩子一般的性格,她的心思缜密,头脑清晰,恐怕是这个江湖上难比的。

羽臣和晖原拿到了绳子,剩下的工作,就是羽臣一次又一次的拿着绳子潜入血水之中,他的头发都已经被血水浸泡,身上那件血衣更加红得发黑,虽然是很辛苦的工作,不过羽臣至始至终都没有抱怨。

最后一次从血水里面出来,他浸泡在血水里面对晖原咧开嘴笑:

“我看到很强烈的光线了。”

“呵呵,果然是我聪明。”

“来,”羽臣对晖原伸出了一只手,“我带你去。”

晖原抓住了羽臣的手,可是却没有让羽臣把自己拉下血水,她拉着羽臣的手:

“你上来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走。”

羽臣看着晖原,他微微一愣,然后他笑了,轻轻用力,就让晖原拉自己起来,他升起了篝火,晖原和羽臣两个人都是满身是血,他们在等待身上的血水慢慢的干成血块,在等待羽臣休息少许时间,以感觉来看,晖原掉下来,已经有了两个时辰。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羽臣拨了拨火,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快干了。

晖原摇头,没有回答羽臣,她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她不能看透的人。

晖原自小就懂得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读心术,自然和人交往容易得多,只要她凝神仔细的看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轻易的知晓对方的想法,她可以看到一个人心脏所映射在她眼睛里面的颜色,比如是红色就是执着和大凶,她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只要她想。也就是因为这样,晖原在第一次见到藤一和千里的时候,能轻松的说出他们心中的疑问,能在看到蝶姬的时候对藤一说出她在撒谎,也能轻松的看穿绝连城主的谎言。更加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苗央心里的悲哀,所以苗央才会在三年前破例给她算了一卦,自然,晖原并没有告诉藤一,三年前的那一卦,是在苗央已经算满了三卦的时候多余的一卦,因为晖原的读心术,因为苗央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就是这样,空山的主人才会愿意让晖原住在那里那么久,让她等待藤一的到来,两个人一起踏上这趟玉门的道路。

读心术也是耗费心神的一种武功,和中原武功似乎不是出于同一宗师,如果过度操用就会让使用者头疼欲裂,最后导致失明或者死亡。正如能够让人接骨、让经脉尽断的人重新静脉相连的洗髓经会让修炼的人痛不欲生一样。不过,读心术也曾经在江湖上风靡,甚至不仅仅是江湖人,连锦朝之中的皇族都在学习,为了皇位的勾心斗角和知己知彼,自古有之。

然而,那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看不见一个人心的颜色,或者说,她看见了,可是,那——根本就是没有颜色!

羽臣的心,映射在晖原的眼睛里面,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的心,会是透明的!

晖原一边摇头一边避开了羽臣的目光,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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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迷宫古井相通

藤一此刻已经能够骑马返回了他们第一天来到玉门的时候的那个小镇,也就是那个古井里面打出血水的小镇,藤一要去找一户农家借一头猪,可是他也知道,在玉门借到一头猪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玉门关这种风沙常在的地方,要养一头猪然后等待猪长大是一个家庭恐怕一年的希望。

藤一如此想着,把马栓回了客栈去,他看了看身边的银子,皱了皱眉头,招呼来了店小二。那个忙忙碌碌的小二跑了过来,他看人识人的能力自然是最厉害,知道藤一和晖原远道而来,定是不凡,所以不敢怠慢了分毫。

“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养猪的人家?”

“猪?”小二挠了挠头发,“这个……客官,我们玉门什么都不缺,可是说到这猪……小的还真不知道。猪在我们这里很难养活,养活了也都被野狼叼了去。”

“那,你店里的炒肉是如何做出来的?”

“呵呵,那个是来自于关内的货源,客官您这是想要吃猪肉了?”

“关内?你们的货源离这里很远吗?”藤一追问。

“说远却也是不远,他每个月来一次,往返大概是两三天的脚程。”

“骑马去会快一些吗?”

“应该会……”

“好,备马,然后你给我指路。”藤一急切的说,他要在今天日落之前找到这个药,如果日落之前还没有找到四角灵芝,那么晖原就是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吃药了,晖原说以前她只要第三天不吃药就会出现很奇怪的症状,婆婆也叮嘱藤一要给晖原准备好药,偏偏就是差了这株四角灵芝。

小二看着藤一很着急,而且也不方便透露给他细节的样子,也是立刻就牵来了马匹,然后交给藤一了到那个货源地的一张详细的图,然后藤一给了小二几两银子的犒赏,然后他策马扬鞭,飞快的骑马跑了出去。

小二看着藤一的身影消失在关口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转身,可是,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身上都是西域人的打扮,脸上都是煞气,他们看着小二:

“你们这家客栈我们包了,里面的闲杂人等,一律给我清除!”

“客官……您这是……”

“啪”的一声,一个巨大的包袱丢在了小二的面前,里面滚出来几锭金子,小二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他呆呆的看着这群人里面那个格子高瘦,一脸都是煞气的年轻人,他一身的黑衣服,长发披在肩上,手指修长——方才就是他扔出的这一袋金子。

“这些,是给你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现在还在店里的人,给我赶走,如果没有赶走的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小二唯唯诺诺的点头,可是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要赶热那可是很麻烦,小二一边收了金子,一边觉得很难办,他进到店里面,对老板把情况都说了说,老板连忙迎接了出来,老板还没有靠近那个年轻人,他就脸色煞白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您不愧是玉门唯一客栈的老板,认出我来了?”年轻人喝着一口茶,微笑着问。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很漂亮,英俊的面容,如同流星一样璀璨的双眼。

看着老板都已经跪下了,小二也跟着跪了下去,他一边跪,一边心中奇怪,这个人到底是谁,老板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他竟然都会怕这个人,那么他定然是来头不小。

“您、您、您来此,有何贵干?”

“呵呵,没有什么,只是完成我的一个任务,做一笔交易。”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身后的一个大汉给他倒了茶水,然后将筷子递给了他。

“本来要杀的一个人,我以为已经杀死了,可是总觉得没有看见他的尸体,我办事从来都是不留下任何把柄,所以,想要在这里等几天,我想要看到那个人的尸体。老板,你不会妨碍我办事吧?”

“不会不会,末颜公子你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小的立刻就将房间清理出来。”老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可是,不消他去清,客栈里面的人,一听到“末颜”两个字,已经直接自己很快的就从门口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他们跑得那么快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并不想死。

末颜,上官末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端鹤门杀手。他精通阵法的变幻,是云中鹤的第一个弟子,武功并不在雪小血之下,而且他现在掌握着端鹤门的大部分实力,想要杀谁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如果请得动他去杀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只有等着被他杀死和自杀两种道路。末颜在西域是一种花,朝开暮死,所以他在杀人的时候,都会早上来放上一朵末颜花,夜间在花朵凋零的时候,来取走那个人的性命,多数时候,他都不需要动手,因为那个人已经自我了断。

至今,见过他残忍手段的人,都已经在地府之中,所以,听见“上官末颜”这个名字,自然每个人都闻风丧胆。

客栈很快就清空了,只有藤一和晖原的房间,因为晖原不在而藤一又刚刚走,所以他们的房间客栈老板不知道要怎么办,于是他看着那个地子的房间不知道要如何办。

“住店的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末颜轻轻的问。

“叫藤一,还有一个女的叫晖原,他们一共两间房,今早出去的,刚才那个叫藤一的回来过,至于那个女的,没有见到。”

“藤一?”末颜重复着他的名字,他微微的勾起嘴角一笑,“老板,你把他们的房间留下吧,我很想见见这个人。”

“少爷?“末颜身后的那个大汉有些奇怪。

“我想,我那个笨蛋弟弟的私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恐怕不能不管。”末颜笑了,他笑起来的嘴角翘成很好看的幅度,可是那种好看的笑容并没有任何的温暖,只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老板却也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已经明白了那个藤一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做客栈这一行的,虽然并非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不过江湖之中的消息和江湖之中每个人的背景,他们做客栈这一行的人确实很清楚。

如此让上官末颜愿意等的人,只有那个天下第一的捕快藤一,而他们要了结的私事,不过是三年前的京城,京城的一场失败的围捕。

那个时候,天下第一的捕快藤一,和天下第一的大盗,结下了梁子。

同时,

藤一已经骑马出了关,很快就想着关内最近的那个小镇驾马过去,他知道晖原的病一刻也耽误不得,他也知道自己不愿意再去失去什么。自从母亲死后,很多他珍惜的人和事情,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就离开他,而且毫无预兆没有准备。

千里是这样死去的,而且尸骨未存。

就在藤一马不停蹄心烦意乱的赶向关内的同时,晖原和羽臣在古宅之下的地宫之中,已经开始了他们逃出来的方案。羽臣再次进入水中,然后晖原也下到血水里面,羽臣背着她,然后两个人慢慢的潜入了那一片红色之中。

羽臣在血水里面很快的找到了刚才拴好的道路,找到了一处出口,血水没有没过头顶,他才慢慢的游了上来,然后浮出了粘稠的血液之中,有光从他们的头顶射下来,很刺眼很刺眼。

“咳咳咳,憋死我了!”晖原无奈的抱怨,她好不容易弄干的衣服,现在又是湿漉漉而且粘兮兮的感觉,她搂着羽臣的脖子,从血水里面伸出了手,当住了刺眼的阳光。

“已经中午了。”羽臣淡淡的说,一边说,一边往仅有的阴影里面靠了靠。

“好像这个出口我们出不去嘛……”晖原看着他们两个人身处的环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圆形的区域之中,两旁是滑滑的石壁,石壁一直围绕着这里通往很高的地方,而且越往上出口的圆形就变得越小,上面正好是中午的太阳,刺眼的照射进来,让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的躲藏,就被太阳烤得很难受。

“上面就是出口,可是太高了我们够不到。你又不会轻功。”晖原试着抓了抓旁边的石壁,可是石壁太滑,不等爬出去,恐怕就已经手滑重新掉落回来了。

晖原有些泄气,想不到掉下来要再爬上去是那么难的事情啊,虽然很喜欢迷儿设计的迷宫,可是,并不代表喜欢把性命丧在里面。人最失望的时候,就是明明看见了希望,可是希望却在你面前破灭了。

“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像一种东西?”羽臣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又看了看有些累了的晖原。

“什么?”

“你猜猜看啊。”

晖原仔细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有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眼前一亮。

看见她眼中闪过了惊讶,羽臣微微的笑了笑: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真的是?”晖原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推断。

羽臣点头。

“天呐,这真的是一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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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绝杀藤一阵法

羽臣好不容易将晖原放到一处阳光比较少、石壁也还算可以抓住的位置。

然后,羽臣就重新潜回水底,用随身的小刀割断了几条绳子,然后他重新拴好了几处绳索,好让他们在血水之中可以踩着那几根绳子,不至于落入深深的血水之中。晖原不会游泳,在一般的水中都已经很困难,何况是在这种浓度很高的血水之中。

他踩在绳子上,然后把晖原拉了过来,让她试试看能不能踩在绳子之上,扶着墙壁站起来,晖原看着羽臣:

“你哪里学来的?”

“呵呵,多年在外,很多事情都能应变过来。”

“多年在外?”

羽臣看着晖原好奇的眼神,他笑了笑,却没有再接话。

晖原也没有继续问,她撇了撇嘴:

“藤一那个家伙还真是对我好啊,我都丢了那么长时间了,他竟然还不来找我。”

羽臣听了这个话,他微微挑眉,看见晖原真的郁闷的脸,他不禁咧嘴一笑:

“说不定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忙呢,他可是天下第一捕快,很多时候脱不开身的。”

听了羽臣这么说,晖原点头,不过脸上还是一脸不高兴,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晖原最讨厌的就是血腥味:

“我们来这里就是因为玉门外面的小镇有一口古井突然冒出血水来,村民都惊慌失措,这里是玉门,是和胡人接壤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经商和军事上都是要塞,所以皇帝很重视啊,然后就派了藤一那个大笨蛋来查这个案子。好吧,现在他不去查案跑到哪里都不知道了,我们却掉到这个井里面来了。一般的井也就算了,偏偏是这口井,被封锁了也没有人靠近,现在想要喊个救我们的人都没有。”

“呵呵,没有人救我们自己救自己上去啊。”

“自己上去?”晖原看了看笑着的羽臣,“你不会轻功我也不会轻功,那么高我们怎么上去?”

“我们有绳子还有很多的铁器,做个飞爪应该很容易的。”羽臣一边说着,一边从血水里面拉起了一只长戟。

晖原想了想,她也从血水里面拉出了几块贴片,她不离手的风铃已经都被血泡得发红,可是她还是捏的紧紧的,然后将那几块贴片用细细的绳子绕在一起:

“你以前一定是做飞贼这一行的。”

羽臣听见晖原这话,他咧嘴笑了笑:

“也算吧,也不是只有飞贼才会做飞爪啊。”

晖原没有再说话,羽臣在绑好以后,又一次潜入水中,从里面拿出绳子和铁器,多做几个飞爪就可以沿着井壁爬出去。

于此同时,藤一已经来到了关内的小镇,按照小二的指引找到了那个给客栈提供猪肉的农户,那家人在小镇上因为养猪的关系也算是很有财富,藤一看得到他们家院子里面饲养的很多猪,门口有个大叔在磨刀,似乎就是这家的屠户。

“大叔,能不能和您商量个事情?”

大叔一边磨刀,嘴里还叼着一个烟袋,他头也不抬也不看藤一,爱理不理的样子,把手中的那一把杀猪刀被磨得雪亮:

“啥事?”

“大叔……那个……”藤一看着大叔那把杀猪刀,突然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小伙子,有什么事快说,不要耽误老子干活。”

“大叔,你的猪……”藤一吸了一口气,他豁出去了,反正他一届朝廷命官,再怎么说一个平民是不能对他做出什么来的,“你的猪,能不能借我一只?”

“什么?!”大叔停下了磨刀,惊讶的看着藤一。

“嗯……我是说,我出钱给你,你租给我一天好不好?我明天就还给你。”

“小伙子,你脑子没有问题吧?租?!你要干什么要租给你,我的猪还要拿来卖钱的,被你弄死了我怎么生活?!不干,你不买猪就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的生意,去去去!”

藤一着急,他看着那个大叔一咬牙,坚定的说:

“大叔,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还是给你租,而且你卖给我一头猪到底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明天我把猪还给你,银子你照收,如果有什么闪失我陪你银子。”

那个大叔听见这个话,他才抬头,仔细的看了看藤一,看见了藤一脚上的虎符靴子,他似乎明白了:

“官爷还不早说,快快,随我来,想要哪头?”

藤一无奈,立刻下马,跟着那个大叔去猪圈里面,随便挑了一头就用绳子牵着骑在马上慢慢的回到玉门关外。此时已经是下午的时间,藤一都没有吃饭,看着那头白白胖胖的猪,藤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饿,可是不知道晖原有没有回到客栈,还是她已经在古宅找到了出路。

如果没有等她就自己一个人把饭吃掉的话,藤一看了看那头猪,然后叹气,应该是会被杀掉吧,可是藤一摸了摸自己早就已经瘪了的肚子,咽了咽口水,他把马拴在了客栈之外,他有些奇怪今天小二怎么没有迎接出来。

他牵着那头猪慢慢的迈上客栈的石阶,为什么没有把猪拴在外面,却是因为这里是玉门关外,猪是珍惜的动物,所以很多人都会来抢的,一年吃不上几次猪肉的他们,虽然也有牛羊肉作为调剂,可是猪肉还是少见的东西,加上这里这唯一的一家客栈的提价,所以关外的人民自然认为猪肉是很贵重的东西。

就在藤一的手触及到客栈的门的那一个瞬间,他觉得有一股寒气袭来,下意识的,他迅速收回了手,然后他将手搭上了腰间的紫电弯月。

隔着客栈薄薄的木门,藤一能很快的感觉到,在客栈之中有煞气,很浓重的杀气。藤一能感觉到来者不善。藤一深深的洗了一口气,左手将拉着猪的绳子在手上又绕了两圈,然后右手慢慢的将紫电弯月从刀鞘中拔了出来,然后藤一迅速的一把用刀砍开了门,然后说时迟那时快,藤一已经抱起了那只肥胖的猪,越开到了三尺之外。

就在他越开的同时,从房**出来的暗器正好打在了藤一刚才站的地方,还有无数毒箭飞射出来,若不是藤一的刀法凌厉,那么他早就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

藤一看着那个阵势,他更是不敢怠慢,一手夹紧了那只又肥又重的猪,一手持刀护好自己全身大穴。然后这才抬头,看见了门口一身土色衣衫长立的一个黄发男子,他冷冷的看着藤一,眼里没有一丝的光芒。

他看着藤一,面无表情:

“你是藤一?”

藤一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

“聚众闹事,损坏他人财物,按锦朝律……”

那个人却没有停手,随手伸出了几个手指,然后就看见外面的沙地在他的操控下竟然浮沙起来一个图形。

“阵法?!”藤一闪开,无奈抱着那只猪实在是行动不便,他想要放下,可是那只猪很珍贵的。对于藤一来说那是一个找到四角灵芝的机会,找到四角灵芝就可以救晖原。由于没有跳出那个圈子,藤一被黄沙埋住了双脚,就好像在黄沙里面有人用手拉住了他的脚一样。

“藤一公子。”

突然,有一个好听的男子的声音从客栈里面响了起来,藤一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和他记忆里面的那个人的声音却是不一样。

藤一看着他慢慢的从客栈里面走出来。

那是怎样一张脸。

他的发色有些淡淡的泛灰,眉目之间却是一副天成的霸气,让人看见就觉得应该是皇家贵胄。清奇的骨骼,配上他一脸的霸气,让人一眼就不会忘记。

那是一张可以倾倒天下女子的脸。

可是他的脸上却从额头到左眼睑下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很长时间的伤势,却是浅浅的褐色在脸上,这道伤疤不仅没有毁掉他的脸,反而使得他那张脸有一种冷然的魅力。

藤一认得他,或者说,凭他的长相,就认得他。毕竟他们两个人长得太像太像,不能不从他的脸上认出那个人的容貌,想起那个喜欢穿黑衣赤脚带着鱼篓的大盗。

三年前,在京城,藤一围捕上官莫尘失败,他天下第一捕快竟然没有抓到天下第一的大盗——上官末尘,一个原因是皇城本来没有差错的箭阵被晖原那个家伙搞了破坏,另外一个原因是那个来救上官末的人轻功太过高超,况且那个人不要命,于是只要有空隙,就能得手。至今藤一都还在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可是,他不知道,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对这件耿耿于怀了三年。

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现在站在他的对面,只是,那个人并不是上官末尘,因为上官末尘向来自负,不屑与藤一为敌,他自认为藤一是永远不会抓到他的。

这个世界上,那个在乎上官末尘的人,自然是比他还有心高气傲,容不得半点失误和失败的这个现在站在藤一眼前的、和上官末尘相貌极其相似的人。

“你就是上官末颜?”藤一慢慢的问。

上官末颜自然是微笑,他是上官末尘唯一的哥哥,早年拜在端鹤门主云中鹤手下做了大弟子,学的了云中鹤的兵法布阵,手下四人:飒、翊、竑、竣,分别懂得风、水、火、土四种地形的阵法,统领一百零八未杀手,在断喝门之中、在**乃是一位人物!

遇上他,

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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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生死相救玉门

上官末颜看着藤一,藤一抱着那只猪,因为很重,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从来没有和上官末颜交过手,所以才会心里没有底。

“藤一公子,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却要招惹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今天正好路过此地,你既然在这里,我这个做哥哥的,从小没有给他什么,所以不得不在这里给他讨个公道。”

藤一冷笑:

“令弟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恐怕也断不出什么公道。”

“哼,锦朝的律法还不都是为了那狗皇帝来作的,我们偏偏就是不遵守,他凭什么来约束我们?!”说着,上官末颜挥了挥手,一堵土墙就已经拔地而起,向着藤一飞了过去。藤一抱着那猪,勉强用刀抵住了土墙,然而,就在墙壁停下来的时候,上官末颜已经赶到,他隔着土墙就是凛冽的一掌,藤一哪里还接得住,他只能弃了他的刀,然后硬接一掌。

上官末颜的掌力完全超乎藤一的想象,他那么削瘦的一个人,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能力。藤一硬接一掌只是觉得自己的内息一阵混乱,五脏六腑都是刺痛。顺着那猎猎的掌风,退后了好几步,顺势用脚尖把地上的紫电弯月勾了起来,重新握回手中。

“藤一公子,你这不是找死吗?”

藤一才落地,就听得耳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上官末颜身边站立的那个大汉,他是飒,善于使用土性的阵法。这个时候藤一只觉自己脚下的沙子开始软化,难道是流沙?!

心中一凉,藤一立刻放弃了从沙中挣扎的想法,他努力稳住,忍住了把手中的猪丢出去的想法,看到藤一这个举动,上官末颜皱了皱眉,他轻点脚尖,就一跃而起,然后头朝下一掌对准藤一的天灵盖劈来。

藤一来不及出手,他只能提气,将内劲都化作掌力,逼到了右手之上,然后用紫电弯月凌空向着上官末颜凌空就是一刀,然后连着斩下去三刀,旁边的沙子都被他这个招式扬起,上官末颜只觉耳边飞过一阵狂风,刮得他耳鸣,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掌,他没有想到——藤一竟然已经能将内劲化为刀上的剑气,凌空而出,他差点就要招架不住。

若不是飒在一边,立刻横空过去当掉了两人之间的招式,才避免了玉石俱焚的结果,藤一和上官末颜同时在心里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就是两个人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藤一现在明白了,上官末颜和上官末尘这两兄弟都是深藏不漏的主儿,韬光养晦,似乎不约而同的为了什么,要有大的动向。

可是,上官末颜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他要杀藤一完全是因为他自己骄傲的性格所致,除此之外,藤一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就还有一个原因,那么就是他将在这里杀一个人。

“藤一公子,你现在的重量是会让流沙一直埋掉你的,你为什么要抱着那只畜生?”上官末颜看着藤一正在一点一点的陷入那个流沙的坑里面,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只猪在藤一的胳膊下挣扎,然而无论是不是自己的生命面临着威胁,藤一都没有放下那头猪。

藤一自然不愿意告诉上官末颜原因,他看了看,却没有动手,陷在流沙里面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动,然后想法扩大自己和沙子的接触面积,问题就是,他现在左手抱着那只几乎可以要了他的命的猪,右手拿着可以保护自己的紫电弯月。

“老大,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他不久之后就会被黄沙掩埋。”飒站在藤一身边,静静的看着藤一被沙子一点一点的吞噬。

“飒,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个性吗?”上官末颜慢慢的走了过来,看着藤一,藤一已经浑身都是冷汗,他一边要防着身边两个人的攻击,一边在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办法逃出去。

“老大?”

“我如果杀一个人,一定要看见他在我眼前咽气,否则,这个世界上,存在千百种方法让一个人假死。”

飒看着藤一,他又看了看上官末颜,他明白了,然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藤一公子,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上官末颜慢慢的说,“那个朝廷到底有什么好的,你竟然愿意为了它效命到这种地步,何苦?难道你的生命不宝贵吗?”

“那你和上官末尘又是为了什么对它那么仇恨?有冤情,自然可以有途径让你们沉冤得雪,你们又是何苦要各自走上歧途?”

“沉冤得雪?”上官末颜看着藤一,古怪的笑了笑,他摇头,然后背过身去看着正在慢慢下降的太阳,“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藤一看着上官末颜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是那么贵气天成的一个人,如此迎着夕阳一站,就是一副帝王相。

“我的冤情——永远都不会得雪。”

“鬼呀!”

一声尖叫打破了玉门关外小镇的宁静,客栈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见几个身着官服的人,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像是被什么吓到。

藤一自然是认得他们的,他们是守着那口流出脓血的古井的守卫,几天前他来查案的时候,他早就见过他们,难道古井又出事了。藤一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查出古井血案的真相,他正在着急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身下的沙子停止了流动,他也几乎要被掩埋。左手的猪已经被沙子埋住了一对蹄子,小畜生一直在凄惨的叫唤。

藤一平日里面探案都不忍心去多加责罚罪犯,如此听着那只猪叫唤,更加心里混乱。

上官末颜看着藤一紧张的脸,他似乎有些欣赏,飒却是被那只猪的叫声弄得心烦意乱,他提气就是给那只猪一掌,藤一看见飒要打过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脚下足见一点,就带着那只猪从沙坑里面破土而出,然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浑身都无力,方才的一跃几乎用尽了他自己的所有力气,然后他才跳出沙坑,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单膝跪地、呕出了一口鲜血——刚才过度运用了自己的内力,内力反噬带来的痛苦,藤一也是知道的。

上官末颜似乎没有想到藤一能够从流沙里面跳出来,他先是一怔,可是毕竟是端鹤门的杀手,他立刻回身就给藤一劈过去一掌!

藤一眼看自己就要被击中,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当掉上官末颜的攻击,他只能堪堪提起紫电弯月,做最后的努力。

“啪”的一声,那一掌却没有落在藤一的身上,上官末颜似乎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挡掉自己的那一掌,他抬眼看向了那个接了他一掌的人——

那是一个满身都是血的人,根本看不清容貌,一眼过去就是很恐怖。他接住了这一掌之后,慢慢的一把拉起藤一,看见了藤一手中的那只猪,明显表情很严肃的他,竟然有些忍不住想要笑。

“原来你会武功啊?”远远又跑来一个人,竟然也是一身是血,可是看身形能看出来是一个女子。

藤一不用说,都知道那个是晖原那个家伙,她怎么浑身是血,她出事了?!可是,还不等藤一问出口,晖原就已经对这藤一抢白:

“你个家伙真逊,号称天下第一捕快,还总是要我来救你。”

藤一白眼:

“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还不谢谢人家救命之恩!”晖原指着与羽臣的背影,对着藤一白眼。

羽臣看着他们两个,又看看已经被这个场面弄得愣住的上官末颜和飒,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藤一摆了摆手:

“呵呵,不用不用。”

藤一看着那个人笑,一点事情都没有,他接下了上官末颜一掌,竟然没事!恐怕这个人也是一个高手,深藏不露。

“你是何人?”上官末颜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面不改色的人,他竟然能接下他一掌而没有任何的事情,这个人到底有多深厚的内力。

羽臣微笑:

“我不告诉你。”

藤一听见这话,他一愣,然后回头,有些气愤的盯着晖原,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晖原在被别人问到身份的时候,用这种无厘头的答案来回答。

“快些闪开,不然我们连你一起杀。”飒早就没有耐心,他不想要再和这个人闹下去了,一手上来就是一前一后黄沙蔓延。可是羽臣似乎早就看透了这种阵法的把戏,他轻轻的侧身闪过,轻松的躲过了飒的阵法。

在羽臣和飒、上官末颜鏖战的时候,晖原蹲到了藤一身边,看着藤一唇边挂着的血丝,她啧啧称奇:

“你一个六扇门的武功高手,竟然还会受伤?”

“他武功很高,你还是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我才不怕,有你们两个在,我怕什么。”

“他是谁?”

“我不告诉你。”晖原一边说着,一边骄傲的撇了撇嘴,低头看见藤一手上牵着的那只猪,她掩口一笑:

“你还真的去找了一头猪啊?”

藤一有些埋怨的看着晖原,两个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羽臣和上官末颜错身交手的那个瞬间,羽臣笑嘻嘻的开口,轻声对上官末颜说了什么,而上官末颜,在听到羽臣的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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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言方能退敌

上官末颜苍白着脸色看着羽臣,羽臣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上官末颜,似乎他刚才说的句子,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看见上官末颜停手,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停手看着上官末颜和羽臣。

“你此话当真?”

羽臣睁大了眼睛点头,他一副无奈的样子看了看上官末颜,又回头看着已经愣住的藤一和晖原伴了一个鬼脸。

跺脚,上官末颜咬了咬牙,然后愤愤不平的说:

“我们走,今天算是便宜了你们!”

在上官末颜和飒离开以后,羽臣在走了过来微微一笑。藤一和晖原看着他满身是血还在微笑的样子,虽然很奇怪,可是感觉很温暖。藤一还是忍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

“羽臣,”羽臣一边回答,一边伸出了手把藤一从沙地上拉起来,“藤一公子,你不会当多了捕快竟然见得到一个人就要问他的姓名和出身来历吧?”

藤一和晖原结实的惊讶,两个人齐齐的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

“这个天下有五大玄铁兵刃,你手上的紫电弯月、中原镖局乌老大手中的九龙金刚环、还有多年前消失的一对剑——应龙、女魃,以及一个神秘的凝颜。看到这个,我自然就知道,你是那个天下第一捕快藤一。”

“那……你们为什么浑身都是血?”

“这个说来话长啦,快点走,我饿了,而且身上黏黏得很不好过,你们不要再啰嗦了。”晖原打断了藤一的问话,她丢下藤一和羽臣就向客栈走过去。客栈的人早就被上官末颜吓走了,加上方才那两个守着古井的官兵的“危言耸听”,现在客栈附近都没有人。

待晖原和羽臣收拾整理过后,藤一也服下了创伤药,玉门关已经在落日,夕阳西下,给客栈染上了金色的影子。

羽臣的衣衫穿着的是一件浅白色的长衫,他随意系了腰带,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没有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后。藤一此时才仔细端详这个人,他恐怕是他见过的人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俊朗而且仙风道骨的。

且不说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北宫家的北宫逆、不说容颜绝天的上官两兄弟、也不说宫中那几个或被废除的太子、或被软禁的皇子。

这个羽臣应当算是当世的丽人,而且有一种流光如水,清清淡淡的恬静。

晖原看着藤一看着羽臣呆住的脸,她“嘻嘻”一笑,从楼梯上一跃而下,一把搂住藤一的肩:

“怎么样,他像不像神仙?”

羽臣听见这话,也是无奈的朝藤一笑了笑。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藤一反手,伸出右手食指在晖原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本来嘛……”晖原不满的埋怨。

“呵呵,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羽臣却正色,微笑着慢慢的说,他走到桌边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夕阳,那种金黄色在他的脸上打上了薄薄的一层金。

“神?真的有?”晖原有些兴奋的看着羽臣。

“嗯,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过,在最西边的山上,是住着一对神仙的。他们很久很久一前就住在那里,可以保护西域的子民不受恶魔的侵扰。神曾经差点失去了自己的伴侣,不过后来他们又在一起了,就在十多年前,还有人见过那个神,看见她将一个人凭空送到玉门关来。”

“真的真的?!”

“扑哧”藤一笑出了声,他看着晖原激动的样子,他打击晖原:

“你还真是好骗呢,随便编一个故事出来,你就相信啊?再说,这种关于神的传说多的是,你怎么就相信了。”

晖原不满的看着藤一,羽臣听到藤一这么说,他依旧微笑不减,慢慢的将双手合十,然后右手的食指扣下来,他闭眼,向着西方静静的拜了一拜,才睁眼看着藤一:

“无论藤一公子你信不信,神,真的是存在的。”

藤一看见他那么认真的神情,一瞬间有一点恍惚,继而他点头:

“公子不似中原人。如此,公子是西域人么?”

羽臣摇头。

藤一惊讶,他见过那个祭拜的手势,那个是流传在西域民间的一种祭拜方式,藤一曾经问过他们到底是信仰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告知,可是都很虔诚,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神和鬼存在的,他竟然说自己不是西域人。

“我家乡在中原,十二岁来到西域,至今已是七年。”

“怪不得。”

羽臣不计较,他看了看晖原,又看了看藤一:

“你们是为了那古井血案而来的吧?”

藤一瞅了晖原一眼,他点头:

“想必这个家伙已经找到了很多线索。”

“那个古宅和那口古井下面是想通的,我掉下去就是从井里面爬出来的,”晖原说,“下面全部都是死尸,还有很多的兵刃兵器,嗯……好像还有一些吃的。”

“那个是上官末颜的杰作。”羽臣在一边面不改色的说。

“什么?!”藤一几乎要拍案而起,上官末颜那个家伙作恶多端,如果不除掉会在玉门造成危害。

“你怎么知道?”

“三天前,有一队大军往这里经过,要入关,军队人数太多,不可能全部都居住客栈里面,所以,就分散开来住到附近的农家,或者干脆驻扎在外。或许是大军的主帅体恤自己的下士,就住在了外面的帐里,没有住进客栈。所有的士兵就也跟着住了过去,大概是晚上三更的时候,就出事了。”

“出事了?”晖原问。

“什么事?”藤一端起茶壶,给羽臣倒了一杯水。

“士兵一个一个失踪,然后是成批成批的消失,然后就惊动了主帅和副帅,他们带着人马前去调查,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然后,第二天,整个军队的人就都消失了,包括他们驻扎的帐篷和粮草,整个军队凭空消失,包括守关的士兵,都说没有看到有人通过了那个关口。老百姓都认为是军队连夜走掉了,所以没有奇怪。然后两三天,古井就冒出了血水。”

“那这和上官末颜有什么关系?”

“这个西域之中,能熟悉掌握流沙,还有利用古宅里面的阵型的人,除了当年建立这个古宅的莫及城主,就只有上官末颜手下那个大汉,也就是你们今天见到的飒。”

“你确定?”藤一如此说着,因为如果真的确定的话,上官末颜就是此案最大的怀疑对象,如此下去,就可以向老头子寻来一份批捕令,就可以展开抓捕。本来,端鹤门的存在就是西域玉门关的一个毒瘤,这样明目张胆的杀手组织,根本就是蔑视锦朝的法律。

“自然是他,飒效忠于上官末颜,我在西域七年,对西域的风土人情自然熟悉。不过,如果藤一公子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再去调查。”

藤一不置可否,晖原在一边吃着饭,没有理会他们在讨论什么,客栈里面的老板和店小二听到了风声,知道上官末颜已经离开,他们都陆陆续续回来,客栈里面慢慢开始重新有了客人和忙碌的厨子。

“大军?”晖原这个时候却抬头说,“我怎么觉得有人好像对我说过有什么大军的事情啊?”

藤一想了想,这一想不要紧,他直接拍案而起,差点惊到了好不容易才敢坐进来的那些客人,大军,最近能在玉门关外经过的大军,算算日子,恐怕只有一个解释!

那,是六皇子和将军驻守边关的大军!

六皇子的母亲是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的一个小妾,后来皇上登基做了帝王,她也就得以封为嫔,她的家境凄苦,没有什么家人,偏偏六皇子天生聪颖。在皇后专宠,而诸位贵妃又有大臣和外戚帮忙的情况下,六皇子主动请命来跟着将军来到了着西北之地,远离了京城的纷扰。

此次,就是皇帝下令召回了将军和六皇子,如此说来,六皇子和将军是出事了?!

看着藤一变了脸色,晖原才抹了抹嘴:

“啊,你才反应过来事态严重啊,要不要我叫舞月帮你传个信息回去?”

羽臣看着藤一紧张,他微笑:

“生生死死,都是人之常情。大人不必太过操心。”

藤一摇头,他看着沉静的羽臣:

“公子不知道,此事兹事体大,不是我藤一想要不管就能不管的,晖原你叫舞月过来,给清宁发信,让她给老头子说这件事情。然后,我今夜去古宅那边看看,现在——”

藤一转头对着正在忙碌的店小二:

“小二,帮我准备笔墨!”

晖原听了藤一的话,她起身,走出客栈外面,然后吹起了口哨,不久以后,一只淡褐色的猎鹰很快就飞了过来,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慢慢的落在了晖原的肩膀上。此时藤一也写好了一张小纸条,然后系在了猎鹰的腿上。

晖原疼惜的看着那只名字叫“舞月”的猎鹰,她笑:

“可怜的小家伙,你又要飞很远的距离了,去找清筝,记得要清宁多喂你一点吃的。”

舞月像是听懂了晖原的话一样,她轻轻的啄了啄晖原的手指,就像是箭一般很快的飞了出去。

羽臣静静的坐在桌边看着晖原和那只鸟,他微笑,然后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藤一,藤一写好书信以后,封起来,加上了他自己那枚六扇门的官印,叫来了小二:

“把这封信送给驿站,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呈京城的兵部。”

小二怎么敢怠慢,立刻出门骑马向驿站奔了出去。

在小二走远之后,羽臣才起身,看了一眼最后的夕阳,然后黑色慢慢笼罩了大地,夜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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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南岭绝恋故事

“什么?你要走?”

吃完了饭,听完了晖原的解释,藤一看着站在门口,什么都不带的羽臣。晖原一脸的不开心,藤一也是有些奇怪的看着羽臣,问出了这个句子。

“嗯,我出来三天了,应该给家里报平安。”羽臣对着藤一微笑。

藤一看了看晖原,晖原没有说话,藤一无奈的耸肩:

“你看,这个家伙不高兴了,等会儿她要是哭了,我可是没辙。”

羽臣仔细的看了看晖原,他回身,笑着说:

“有缘,我们自然是会相见的。”

藤一还想要说什么,可是羽臣头也不回的就走入了夜色之中,看着他那袭白衣完全消失在夜色的黑暗之中后,藤一才对着晖原感慨:

“好潇洒的人。”

“哎,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找一头猪而不是来救我啊,难道我还没有一头猪重要?!”晖原一把捏起藤一的脸。藤一“哎呀”吃痛,他无奈的看着那只在桌子下面“吱吱”叫着的猪。

“不过看在你让我认识了羽臣,就算了,不和你计较了。”

藤一懒得和晖原计较,他在心里嘀咕着晖原重色轻友,却是目光还是没有从门外收回来,他觉得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想了想,他起身,拿着紫电弯月,就要出门。

“喂喂!你又要去找鬼啊?”晖原叫住了藤一。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去了,你才从里面出来,我——”藤一顿了顿,才继续说,“不想你出事。”

晖原一愣,就在这个瞬间,藤一推开客栈的门就走了出去。

晖原想了想,她突然想起三年前,他们在岭南绝恋城,藤一也是这样在客栈,叫她不要出去,然而,他——却三天都没有回来。

三年前,藤一和晖原来到南岭绝恋城,为的是找到蝶姬一时恍惚送给那个商人的钗子,那只纹有精致蝴蝶的、已经烧得焦黑的木钗,乃是岭南绝恋城城主的信物。

婆婆临死之前,告诉晖原,如果有一天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要去南岭绝恋城,而那个时候,蝶姬托付藤一要追回南岭绝恋城的那支信物的钗子。

千里死去,藤一一路无言,所以,晖原也没有对藤一说什么,放开小船的绳子,任凭着小船向下漂流而去,一直沿着淮河、到达长江然后顺着湘江向下而去。

记得,藤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会给他报仇。”

晖原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说什么,藤一的心,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一种纯净的颜色,一种淡淡的浅蓝色,像是有些忧郁、可是却是那么深刻的执着。现在,因为有了仇恨,藤一心里的颜色变得浑浊,那一抹鲜红,却是怎么也抹不掉了。

晖原不知道藤一经历过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倾尽全力,就是为了锦朝的太平,他心里容不得一点点的不公和冤情,若是包大人还在世,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在那一句话以后,藤一就开始说话,重新变回刚刚认识晖原时候的样子,他和晖原在到达了广南郡以后,弃掉了小船,改用骑马去绝恋城。绝恋城建立在南岭最深处,有丛林隐蔽,也算是一处绝佳的地势位置,易守难攻。

“绝恋城主为什么要给自己好不好的门派取这么一个晦气的名字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听过绝恋城的故事?”藤一有些惊讶的看着晖原,这个家伙竟然不知道那么出名的江湖八卦?

“我就知道她是为情所困,婆婆从来都不讲给我听,我出来都没有机会,我就知道步卿辰当年和南疆一个神秘的教派的女主封鸣纱有深仇,她的武功及其高超,当世的武林高手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想尽了办法要她嫁给别人,放弃这段仇恨。其他就不知道了。”

“封鸣纱?”藤一想了想,他笑着拍了拍马背,“若要真的算起来,这个封鸣纱恐怕还算得步卿辰的小姑子呢。”

“什么?她不是最后嫁给了中原龙家的少主了么?”

“在那之前,她深爱的人,是那个无法面对武林众豪强,用自杀这种方式来自谢天下人的莲殇公子,也就是封鸣剑。”

“莲殇?!”晖原惊讶,她虽然不涉足江湖,可是莲殇公子的名字她确实知道的,婆婆说,那是千百年来自**的天赋异禀的一个天才!

他、莲殇,很快就掌握了魔功的法门,以最快的速度扬名于天下,几乎是满手染满了鲜血,武林中却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生性冷漠,没有亲人,了无牵挂,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钻研魔功,可以说没有弱点。当时的武林人组织了一批又一批的侠义之士去杀他,可是都是有去无返,一直闹得锦朝皇室联合有西域神秘的圣教介入此事。

一时间武林人心惶惶,莲殇公子的名号令人闻风丧胆。

然而,喜欢魔功却是极其容易走火入魔,在他最后一次修炼失败以后,整个武林都来追杀,前来杀他的还有锦朝的百万大军,他被逼无奈逃到南疆的空山之上,最后从空上之上一跃而下,生死未卜。

他的魔功也再无传人,武林却是从此寂静。

“莲殇……竟然就是封鸣剑?!”晖原回想起来,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的问了出口。

藤一点头:

“当日莲殇落下悬崖,和所有落下悬崖的人一样,都没有死掉,被还是小姑娘的封鸣纱所救,然后他经历生死懂得了生命的珍贵,自废武功,拜入了封家,然后隐姓埋名成为了封家的人。因为他天赋本来就极高,而且封家除了封鸣纱以外,就没有其他子女,于是就认了莲殇为自己的儿子,他也改名封鸣剑,成为了封鸣纱的哥哥。封明剑在江湖上的好名声,一是名噪一方,然后他认识了那个几乎改变了他命运的女子——步卿辰。”

晖原听着,她似乎看得到那一代英才,慢慢收敛起自己曾经的桀骜不驯,然后在再世为人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精彩的女子,一个曾经那样精彩的女子。

“他们相遇、相知然后到相恋,很快就成为江湖上人人羡慕的情侣。你知道——步卿辰是孤身一个来到江湖之中的,她家的血案收到武林的各位泰斗的重视,然后自然就想要给这个女子幸福,忙着给她和封鸣剑撮合婚事,却在他们大婚的当初,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临,彻底破坏了这场婚姻。她的来到,拆穿了封鸣剑的身份,然后封鸣剑没有办法,只好服下了九穷碧落那种绝世的毒药,然后死在了婚礼的当场。此后,步卿辰就建立了南岭绝恋城——立志要为莲殇报仇,她要杀了那个夺走他性命、她的幸福的人。”

“那个人是封鸣纱?”晖原惊讶的听着,她不知道,那个绝恋城,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是的,她爱上莲殇,可是莲殇只当他是自己的妹妹,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份心情。于是,她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自杀,看着步卿辰对她恨之入骨,她的绝望,把更多的人带入了绝望之中。步卿辰誓要报仇,要向所有曾经追杀过莲殇的人报仇。她的武功当世无人可及,自然是引发了江湖血案。直到龙家的少主出现。”

“我还以为,是她最后被迫下嫁呢。”

“呵呵,你知道龙家少主给她的聘礼是什么吗?”

“什么?”

“七颗人头!”藤一冷静的说,他在听老头子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并不佩服那个男子的本领,而是在乎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草菅人命。

“所以他就感动了她吗?”

“没有,步卿辰说她若看不到封鸣纱的人头,她就不会放弃报仇。所以,后来龙家的少主,只身一人前往封家,然后进入其中三天三夜,没有人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三天后,他浑身是血的带着封鸣纱的人头出来,跪在绝恋城外对步卿辰求婚。然后,就是你所知的,步卿辰嫁给了龙家,成为了龙家的夫人。随着十年后龙家的大火,他们全部丧生火海,留下了那支钗子,一支莲殇送给她、被龙家大火烧焦的钗子,成为了南岭绝恋城的信物。”

“没想,这步卿辰还是一个命薄的主儿。”晖原感慨,她没有想到,多年前的那场江湖血雨,不过是一个绝望的女子,为了她的情郎,所要讨回的公道。

都是命,爱不过是其中的一场劫数。

“那,这个步菲,和步卿辰是什么关系?”

“可能是后人,也可能是门人,因为步卿辰的子女都姓了龙,绝恋城中有很多人都姓步。”

“蝶姬怎么会成为门主的?”

“她拜师于此,自然就是这里的门人,然后她的天赋很高,也符合当着绝恋城主的条件,自然,就是了城主。”

“条件?什么条件?”

“绝恋。”

“蝶姬绝恋?藤一你开什么玩笑?”

藤一撇了撇嘴: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足够有本事,什么规定都是拦不住你的。蝶姬自然因为在绝恋城里面没有人能够比她更高的武功,所以自然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的确是个为所欲为的人。”

“多行不义。”藤一半开玩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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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南岭奇遇游枫

南岭是个经常在下雨的地方,不似江南烟雨,却也是经常雨水连连,能让人觉得肌肤里面的每一寸都被雨水弄得很潮湿。绝恋城在这建立,一是因为步卿辰的故乡就是南岭,二是因为在这里,步卿辰邂逅了封鸣剑。

他们的故事,早就在江湖上被后来的故事掩埋,更多的时候,人们只能依稀从江湖传言和流传在丐帮之中的小道消息,窥其一二。

“我们今天,就宿在这家客栈吧。”藤一指着前面的一家有两层楼的客栈,对晖原说。藤一这一路走来,这些天才恢复了性子,还会和晖原说说话,至少不再那么沉默。

“嗯,好啊,不过似乎这里没有多少乞丐啊。”

“打听消息不一定要靠乞丐,店小二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来源。”藤一已经下马,然后将马缰交给了前来牵马的小二,这个小二却是一个南方人的典型外貌,虽然也是一张油渍的脸,可是却颇有些清秀,像是个书生。

“小二哥,向你打听个事。”晖原跳下马来,她笑嘻嘻的说。

小二端得晖原的衣衫打扮并非中原人,又是客气可人的一个女子,他笑了笑:

“什么事?”

“我们才来这里,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风土人情,你可以向我们介绍一下么?”

一听是打听风土人情,小二来了劲:

“虽然我只是一个店小二,可是说起这南岭的风土人情、好玩的去处,不说十个我能说全,说出个八分九分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来、来、来,二位客官里面请,我给你们上一壶上好的毛尖,我且给你们慢慢说来。”

藤一皱了皱眉,他看着晖原,小声的对晖原说:

“喂,我们不是来玩的。”

“我知道啦。”晖原示意藤一不要说话,她笑嘻嘻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小二说来。那小二却也真是有两把刷子,从山水庭院,说到了古迹秘藏,加上他本来就干的是个耍嘴皮子的活儿,这么添油加醋的说着,听起来来,却也觉得南岭是个好去处,适合去游玩一番。

藤一心里着急蝶姬的钗子,也觉得海盗的案子根本没有着落,皇帝给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因为千里的死,老头子对皇帝说,也才得了那么一个月的宽限,如此拖沓下去,恐怕难得给老头子交代。

晖原虽然是听从了婆婆的遗命,来到南岭绝恋城找到步菲了解自己的身世,可是她根本不着急,在客栈听着一个店小二侃大山,津津有味。

正在藤一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的时候,晖原打了一个哈欠。却说那客栈里面的店小二是最懂得看人脸色、拿捏人心的,一看晖原打了哈欠,他也停下了他涂抹横飞的讲话,有些奇怪的看着晖原:

“这位小姐,是小人说的丝毫引不起您的兴趣吗?”

晖原毫不客气的点头,她伸了伸懒腰:

“你说这些,我早就听人说起过了,不好玩不好玩。”

“那——”小二想了想,又看了看藤一和晖原,“看二位也是江湖人士吧,不知二位可听过那绝恋城的故事?”

“听——”藤一刚想要接话,就被晖原在桌下踢了一脚。

“就是那个步卿辰和莲殇的故事?太老了,早就听过了。”晖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乎不想要小二继续说下去。

小二似乎像是要证明自己真的是很了解南岭的风土人情,他笑:

“二位可知,这绝恋城可就在我们南岭?”

“这谁不知道。”

“可是,二位却是不知,这现任绝恋城主到底是个什么人吧?”

藤一眼前一亮,他突然明白晖原刚才所做的一切,他一边在心中暗暗称赞晖原心智卓群,一边沉下心来,静静的听着那个小二说话。

晖原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她无聊的摆弄筷子:

“好吧,你却说说,这绝恋城主,是个什么人?”

“她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她拜师绝恋城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从绝恋城中最不起眼的门外扫地的下等身份开始学习,可是这么十年,也不知道绝恋城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是上一任绝恋城主现实抱病在身、长期卧病,不再见任何人,接着将一个本来是交给自己弟子的弟子去教授的人提拔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也就是现任城主,最后将自己的爱徒、也是女儿的步菲软禁,在几年前突然逝世,将那门主的发簪传给了自己的关门弟子,然后女儿步菲被任为护法,她的身份一直被人怀疑,就连她继承这个城主的位置也受到城内人的质疑,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有人和她比武,最终都输在了她的手下,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有了异议”小二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说的太多有些口干舌燥,“步菲一向与她不和,在她继承城主之位之后,她将整个城池交给步菲掌握,自已一个人离开了南岭。她还无视绝恋城城主要必须绝恋的规定,爱上了一个男子,后来嫁给了这个男子,而且,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当朝皇帝的第五子——恭王凌修彦。”

“那当真神奇。”晖原不冷不热的说着,这些都是她和藤一早就知道的了。

“看来二位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人物,听了这个,竟然只是如此反应,看来我也是黔驴技穷,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小二有些汗颜的抓了抓头,准备悻悻的离开。

可是,他才走了那么一两步,店小二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他回身,两眼放光的看着藤一和晖原:

“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有消息传来,说是步菲扬言,若是城主三个月内不会来的话,那么就莫怪她翻脸无情,不认这个城主了。我们都猜测恐怕是又要有一场斗争在南岭展开了。”

说完,店小二赔笑着下去厨房了,藤一和晖原对视一眼,他们明白步菲和蝶姬确实是关系并不好,何况,在蝶姬现在没有城主信物的时候。

那个拿走了城主信物的人,若是知道这个是南岭绝恋城的信物,恐怕现在已经是马不停蹄的向南岭这里赶来,若是不知道,他会再去找蝶姬,到时候,自然就省下了藤一的忙碌。借了晖原的机会,去找找步菲也是正当的。

吃过了晚饭以后,藤一和晖原稍事休息,就两个人并肩走在了南岭的小街道上,南岭的街道晚上远远不如松江繁华,可是却也算是兴旺。在这个时候,藤一突然看见了什么,他微微笑了笑,晖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顺着藤一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站在那里兜售着手中的糖葫芦。

“我们去吃糖葫芦吧。”藤一不等晖原说话,他就自己一个人向着小贩走了过去,他从草杆上取下两串糖葫芦,然后递给了小贩钱。那个小贩的生意看得出来——并不是很好,南方的孩子们很少吃这样的东西。

晖原站在原地,看着藤一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跑回来,递给她糖葫芦,那个糖葫芦显然没有北方的好吃,很酸,糖浆也不是很好,可是,晖原却觉得有不一样的滋味。

“我们今天就去找步菲吧,你和我一起去,反正婆婆嘱托你要帮我。”晖原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慢慢的说。

“你知道绝恋城在哪里吗?”

“我们去问不就知道了。那么大的一个城池,不会没有人知道吧。”

藤一想想也是,他的功力现在还是只有四五成,既然是那个婆婆要晖原来的,他也没有推辞,何况,蝶姬那个女人下的毒,恐怕这个天下没有人能解。

晖原走在前面,突然看见一个背着一把已经几乎锈掉的铜剑、穿着青布衣衫——而且已经洗得有些泛白的江湖人在前,她二话不说就上前拦住:

“这位大侠,我们想要去南岭绝恋城,不知您可否告知去路?”

那个人脸上胡子拉茬,头发有些为乱,眼神迷离——像是醉酒,可是,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的英气,星目剑眉、神韵非常,他听见晖原这么说,也是微微皱眉,然后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条道路,一言不发。

“一直往那里走过去吗?远不远?”晖原接着问。

“不远,”那个剑客终于开口,他开口才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浅浅的磁性,有着不一样的魅惑,“那个地方现在很乱,你们没事还是不要去那里。”

说罢,却是要走,藤一连忙上前拦住:

“很乱,我们真的有急事寻得绝恋城,烦请大侠告知详情。”

那个剑客上下打量了藤一:

“我当是谁那么不要命,原来是‘天下第一捕快’。”

藤一见对方认出了自己,他却没有认出对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推脱:

“都是些虚名,大侠不必挂齿。”

“哼,谦虚什么?!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少年当有少年的狂放。唧唧歪歪,学着那些官打官腔,成何体统?!”剑客有些不满,不过也不和藤一计较,“告诉你们也无妨,那绝恋城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打麻烦,护法和城主相互争斗,却要牵扯进西域那个什么自称‘圣教’的魔教进来,现在正是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多谢大侠,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那剑客听见却只是笑笑,拍了拍自己身后的铜剑,然后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藤一和晖原愣在当地很久——如此高的武功,恐怕当世难有二人。

铜剑?

等等,藤一似乎知道了,他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在江湖扬名,后来一个人浪迹天涯的孤胆剑客,一个武功卓绝、可是极少与人相交、惩恶扬善的侠,他的名字已经无人记得,只知道,他,称自己为“游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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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故人西辞谜案

“那,我们还上不上去?”藤一探寻的看着晖原,毕竟那个西域圣教不是好惹的。谁都知道,三百年前,圣教长驱直入,差点灭掉了锦朝的天下。若不是他们临时的收手,恐怕这个天下早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

晖原眨了眨眼,她微笑:

“自然要上去,你不想要解你的毒了?”

藤一看着晖原,他无奈:

“你还记得啊。”

“当然啊,谁让你去招惹蝶姬的,看来你这次是死定了。”晖原一边说,一边吃完了手中的糖葫芦,她拍了拍手。

藤一点头:

“那我们这就上去了啊。”

晖原二话不说,就拉着藤一往上走去,还没有走得很近,就已经看到了绝恋城里面火光冲天,城门却是紧闭,城里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惨叫,浓烟滚滚,直直的插进黑色的灰空中。

在城门口,藤一和晖原同时看见了一个长剑而立的男子,他略带微笑的看着两个人:

“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那么安分,听我劝告的。”

那个人不是方才遇到的游枫又是谁,虽然游枫在年龄上大不得几岁,毕竟也是江湖前辈,而且还是在“传说”中的江湖前辈,藤一和晖原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

游枫回头瞥了一眼绝恋城高高的牌匾,他笑:

“怎么说,也算得和那小姑娘有一两分缘分,这淌浑水,看来不蹚不成呐。”

“前辈要进去?”藤一恭恭敬敬的说,游枫的事迹恐怕现在的江湖上的人,没有几个知道,可是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的武功奇高。

“前辈?这么劳什子的称呼你也想得出来?叫我游枫就行。”说罢,他也不等晖原和藤一,已经足尖一点,一跃就跳上了绝恋城的城头,然后转身低头看着藤一和晖原:

“你们两个自己慢慢来吧,我先走一步。”

“他的轻功真厉害,”藤一惊叹的说,“恐怕千里也不是他的对手。”

晖原看了很久,才慢慢的点头:

“嗯,他的轻功是很高,可是我相信并不是世界上最高的。至少他是不能和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相比的。”

“天下第一大盗?”藤一略微皱眉,这个人被锦朝刑部通缉了那么久,悬赏的金子都已经加到不能再加,他犯下的案子,都足够将他关在牢里一辈子了,偏偏他的轻功高得不可思议,至今没有人能抓住他。

“好啦好啦,你带我上去,我不会武功。”晖原打断了藤一的沉思,毕竟藤一只要想到这种关于案子的事情,就会变得很沉闷。

“我的轻功没有那么好……”

“那我们怎么办?!”

藤一看了看绝恋城的大门,又看了看晖原:

“我们走门进去吧……”

晖原对藤一这个提议呆了很半天,最后才慢慢的吐出一句:

“好像你对你的内功很有自信。”

就在两个人纠葛要怎么进入绝恋城的时候,绝恋城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的一声倒地,若不是藤一反应快拉着晖原往后掠出去三丈,恐怕早就被那巨大的石门,给砸了个稀烂。

石门倒下来扬起尘土,里面浓重的热气扑了出来,一瞬间让人窒息,绝恋城里面烧得通红,全部都是死尸和残砖破瓦,在火光中,隐约走出来一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

只见游枫背着一个中年的女子,她身上已经全部都是烧伤,奄奄一息,藤一和晖原这才赶快跑了过去:

“游枫,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子是谁?”

“呵呵,自然就是那个胡闹的小丫头——步菲。”

“小丫头……”藤一对游枫的这个说辞有些奇怪,游枫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步菲却已经是三十多岁,游枫还叫她小丫头,难道游枫竟然是比步菲还要年纪大?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游枫没有理会藤一惊讶的表情,他背着步菲很快就消失在了藤一和晖原眼前。

藤一本来想要拉着晖原追过去,可是他,在走的时候,看到了绝恋城门边的几株植物,一时间停下了脚步,晖原也跟着停下来。

晖原问他:

“干嘛?还不快点跟过去。”

“你看,在墙边的那个草,它会不会是三色堇?”

晖原被藤一这么一说,她仔细一看:

“好像还真是啊。”

“太好了!”藤一连忙跑过去,一把将那三色堇拔了起来,放入他随身的一个包里面,晖原隐约能看见里面已经有了一串红、八角金盘等一些已经看不清楚的药材。

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难道藤一这一路都在暗自收集?

“好了,我们走吧。”

“嗯。”

藤一在拉着晖原走的时候,他没有注意,晖原脸上微妙的一点点变化。

藤一和晖原两人在追着进入了南岭小城里面之后,早就没有了游枫的身影,藤一叹气:

“我们又一次跟丢了。”

“没关系,我们先回客栈吧,再作计较。”

“嗯,好。”藤一有些泄气,早知道就和老头子好好的习武,这样不会被蝶姬那个女人算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所适从。

晖原和藤一才走到客栈门口,就看见客栈店小二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店小二一看见藤一和晖原,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他跑过来,藤一和晖原才看清楚,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藤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

“小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晖原也是及其努力的忍住了笑,想那小二两只眼睛都青黑一片,怎么看都是一脸的滑稽相。

小二看了晖原一眼:

“店里来了一个客人,我才说没几句他就打了我。”

“你说什么了?”

“我看见他背着一个姑娘,我问他是打尖、还是住店。他说他是来找人的,我说找人的人是谁,有没有可以效劳的地方,他就说他自己会等。可是他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放在我们店门口,客人都怎么来,我说了几句,他就打了我。”

“背着一个姑娘?!”藤一惊讶,难不成是游枫?!

晖原没等小二说话,就已经跑进了客栈里面,看见游枫坐在客栈正中央的桌子边,他笑着看着晖原:

“你这个小姑娘跑得倒是快。”

藤一稍后赶到,看到了步菲被游枫就那么放在桌子上,藤一目瞪口呆,原来江湖大了,真是什么人都会有。

“好了,我记得你们说过要找她,我还有事,我要走了。”游枫看见藤一来了,他无聊的摆了摆手,拿起自己的铜剑背在身上:

“还有,如果这个丫头醒过来,记得把这个交给她。”

游枫扬手,一个东西就朝着藤一飞了过来,藤一也是扬手一接,就在同时,游枫已经从藤一和晖原身边擦身而过,就离开了客栈,他如此的逍遥,乐得自在。

藤一张开手心,看见的,却是一枚焦黑的木钗,钗子的尾部,雕着一个精细的蝴蝶——南岭绝恋城城主的信物!

藤一和晖原都不得不佩服,这个游枫当真是江湖上一号人物。

两个人叫来了小二,七手八脚的把步菲抬上了客房,然后让小二找来大夫看过了,抓了几副药,没等药煮好,步菲却就已经醒了过来。

步菲看见了晖原和藤一,她有些戒备:

“你们是什么人?”

藤一微笑:

“游枫从绝恋城里面救了你,就让我们照顾你,他就走了。”

步菲听见了游枫的名字,也知道游枫的为人,她放下心来,重新打量了一会儿藤一和晖原,最后才叹气:

“龙大哥信任的人,断是不会有错的。多谢二位相救。”

“龙大哥?”晖原听见了步菲口中一个不一样的称呼,她不禁开口追问。

步菲却是自顾自的笑笑,捂着自己的伤口,轻轻的揉了揉: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不知你们二位是?”

“我是藤一,她叫晖原,”藤一说着,一边恭恭敬敬的将那支木钗递给步菲,“料想这个是前辈之物,游枫让我们交给你。”

看见那支木钗,步菲却不明原因的红了眼眶,她有些颤抖的接过钗子,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深情的看着,眼中的泪水不禁砸了下来,她嘴唇颤抖,笑的竟然有些痴了:

“十年了,终于,是物归原主了。”

“前辈?”

“不要叫我前辈,”步菲这才恢复了常态,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你们既然叫他都是叫游枫,那么叫我就叫步菲吧。”

“其实,步菲,我们这次来,是因为,我婆婆让我来找你,她说我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问你。”晖原慢慢的开口,她看着步菲。

步菲这才转头看着晖原,眼中有很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像是恨却又不是,像是爱怜似乎也不像,她很久很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叹气:

“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你知道我的身世?”晖原追问。

步菲沉吟很久,她才苦笑:

“既然婆婆死了,那么,也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纸,毕竟是保不住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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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西域舞月家族

步菲坐起来,靠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她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晖原:

“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都这么大了。”

晖原看了一眼藤一,沉默,等待着步菲继续说下去。

“你的身世啊,可能要从几百年以前说起吧,你们……”步菲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她看见了晖原和藤一目瞪口呆的嘴脸,她略微掩口轻轻的笑了笑。

虽然和蝶姬一样是出自南岭绝恋城的人,可是步菲给人的感觉和蝶姬完全不一样。

“几千年?!”

“嗯,你们确定要听吗?”步菲带着一点点神秘的微笑,看着晖原和藤一,她的年龄,应该可以算作是藤一和晖原父母那一辈人,只是她比不得蝶姬那个女人不老的容颜。算起来,蝶姬还比步菲大上几岁。

“我要听,最喜欢听故事了!”晖原笑起来。

“呵呵,那好,你们可知西域圣教?”步菲淡淡的提起这个名字。

晖原和藤一自然知道,西域圣教,来自西域最北端的阿尔泰山脉之上,控制了整个天山以北的沙漠地区,其势力范围和胡人不看伯仲,这样厉害的实力自然是锦朝不能小觑的,况且,三百年前,他们曾经长驱直入,差点灭掉了锦朝,在锦朝的历史上,那是最诡异的事件,在锦朝的史书上,可以找到关于那件事情的全部详细记载,也不过是下面的一段话:

嘉阳四年。京中大乱。相曹文忠者谋逆,协草野人士率攻京师。有异术者助之。

帝知其潜反甚久已,亦暗使臣阴之。会大雨,战于皇宫境内。

时则莲动花开,京城初现异像,有飞舞如白练者,触则立毙一人。王之师死伤也。后会天降神祉,天火大作,侧福于帝。灭异像,断残军。帝终取胜。相自毙之,相之党羽万人皆降服。

京师安宁如故。惜帝之兄弟封名安成者,屈死也,帝大恸,追谥国爱君,京师之民为之哀月余。成有一女,唤名望尘者,颜色倾国,葬父于皇陵,自弃郡位,修居于杭州城外,远离京师,自入草野。帝留之,未果。

越明年,帝重修祭坛,许西域番邦异教入境。天下平矣。

被史官润色后的故事,都已经没有了本来的颜色。若非当时圣教愿意退出,并且锦朝承认圣教神祗的存在,恐怕历史就不是如此记载的了。

“那圣教退却之后,教主与其护法育有子女,那护法姓陆,后来的家人,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今天玉门陆家。”步菲娓娓道来,似乎在将一个很长的故事,讲得很简单、很详细。

藤一和晖原听得认真。

“而后,圣教的几代教主分别与楼兰国王、胡人首领婚配,诞下的子女后人分别命名为‘舞月’和‘葬月’,成为后来西域圣教的两个大家族。后代的教主,接着和汉人联姻,与汉人的后代则称为‘银月’,成为了圣教的第三大家族。”

“他们是否懂得妖术?”藤一记得,老头子说过,西域圣教的人懂得妖术,很奇怪的一种不同于武功的东西。

“那不是妖术,是术法。这种天赋在他们的血脉之中代代相传,三个家族就是为了保持圣教血统的纯正性而存在的,圣教的历任教主,要么会与自己家中的兄弟姐妹结婚,要么就在三个家族中选择血统纯正的人选进行婚配。”

“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晖原惊讶不已。

“只有纯正的血统才能继承圣教的教主之位,这个恐怕是他们自称是有神存在的教派的一个原因。”步菲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咳嗽,有些累的闭了闭眼睛,毕竟是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人,一瞬间说怎么多话,有些不适。

“那,我和西域圣教有关系,是吗?”晖原轻轻的问,她很小的时候就在怀疑,因为自己四岁的那一年,应该说,自己在四岁到八岁的那一段时间里面,她一直都保持着四岁孩子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婆婆说自己是在生病,所以才要吃药,这种状况,只要到四的倍数岁数,就会出现,像是一种慢性的疾病。

“应该说,你就是西域圣教的人。”

“什么?!”

“你就是西域圣教的人,你的母亲、你的父亲,都来自西域圣教,你的婆婆,严格算起来,也是西域圣教的人。”

晖原和藤一,两个人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步菲,也的确,步菲是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而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母亲是个好人,至少和西域圣教里面那些家伙,是不一样的。我佩服她,婆婆和她对我有恩,所以,自然是不能让你受到伤害的,西域圣教里面的人,断是托付不得。”

“我母亲叫什么名字,她还在人世吗?”

“呵呵,恐怕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在人世了,你母亲也是在人世的。她叫舞月景雪。”

“她是舞月家族的人吗?”

“是的,不过晖原,你且记住,‘舞月’这个姓氏,你最好莫向任何人提起,免得招来杀生之祸。你母亲将你交给婆婆,就是希望你能脱离这个姓氏,好好的生存下去。”

晖原不明白,藤一也不明白,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步菲,步菲却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有些累的昏了过去。

看着她累得昏了过去,藤一和晖原也没有再说什么,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以后,就合上门退了出去。

“原来我那么有背景啊……”晖原意犹未尽的看着那扇已经关紧的门,“西域圣教,我都从来没有去过西域呢。”

“你好像很喜欢有背景似的,有背景负担重你知不知道?”藤一语重心长。

“说得好像你人生阅历很丰富一样,好啦,我饿啦,我们去吃夜宵吧。”

“你怎么饿得这么快呢……”藤一看着自己瘪下去的荷包,有些心疼的抱怨,自从认识了晖原以后,晖原一天要吃五顿、每顿吃得比他多、可是还是身形那么轻盈,早就让藤一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都说不出来。还不算她平时不离身的什么糖葫芦、糖糕、五香瓜子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晖原她果然是西域来的不正常人士,藤一只能如此解释,跟在晖原后面,他就在想,恐怕自己那点微波的俸禄,是根本吃不消了。

然而,藤一和晖原,都没有注意身后的房间,有了什么动静。

藤一的武功再好,被蝶姬废掉一半,也是感觉不到,晖原根本不会武功,两个人就那么走了,根本没有想到,身后,或许有人!

南岭的小镇上,夜市很繁华,只是已经很晚了,街上很很少有人,梆子也已经敲过三遍,晖原还是很好的精神,藤一陪着晖原几乎把镇上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一遍,他觉得他是再也睡不着的同时,晖原还是一副好兴致的到处走走看看。

“喂,我们要不要回去了?”藤一终于忍不住问。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晖原一脸的不乐意。

“可是我的荷包已经空了……”藤一有些郁闷的看着晖原,他现在有些可以体会千里每次和自己打架的心情了。

“那我们去偷吧!”

藤一一副霜打的茄子的表情,他呆呆的看着晖原,一字一顿慢慢的说:

“你、确、定、要?”

晖原看着藤一那副郁闷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走到藤一跟前,开口:

“首先,你现在没钱了可是我们在客栈住店的房钱还没有付,其次,大夫嘱咐我们要给步菲每天服三服药我只买了一服明天还要去买,然后我们的马交给店小二去照料你要给人家小费不然第二天我们根本骑马走不了多远,最后明天的早饭午饭和晚饭都要吃,而且还要加上步菲的分量,如果你已经没有钱而且你又不想去偷的话,那么我亲爱的藤一大捕快,你就只能把自己当在那家客栈里面洗碗打杂来代替这些银两了。”

晖原说得很快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藤一听得目瞪口呆,一张嘴合都合不拢,他半天才从惊讶不已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看着晖原,他说得很吃力:

“没、有、想到,你、你、还蛮懂得计算的嘛……”

“所以,我的天下第一捕快,你要不要去偷?”

藤一看着晖原那一副完美的无辜的嘴脸,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包袱里面那三百两银子为什么不用?!还有,你让我一个捕快去偷东西是不是有点过分?!按照锦朝的律法,偷窃者不仅要返还所窃金额,还要按律法入狱服刑,我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晖原你到底是不是要害我?!”

藤一光顾着对晖原说道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于的大了,导致在周围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聚拢过来,看热闹一样的看着藤一。

“你红了。”晖原笑嘻嘻的看着藤一,丢下了这句话,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留下面红耳赤的藤一,愤恨的看着晖原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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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波澜不惊尘封

待藤一再次追到晖原,却是在官府封锁了整个客栈,晖原默然的看着里面抬出的一句尸体的脸,和现场对着客栈老板和小二呵斥一般在问责的几个县上的捕快。

尸体被白色的布覆盖着,白布上面泛有点点的红,星星点点,牡丹垂泪、杜鹃啼血。

尸体的脸没有被覆盖住,原因是没有人来认领这具尸体,捕快还在查问店小二和老板,可是现在已经是三更过后,老板和小二早就睡下了,他们莫名其妙正在觉得冤屈,而地方上的捕快多数是食人俸禄而不为百姓办事的,藤一看不下去,他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正在大声呵斥老板的一个捕快。

捕快哪里识得藤一,他从来没有被一个贫民如此制止,气急之下竟然直接对着藤一拔出了刀,藤一虽然武功已经被蝶姬废掉大半,可是他现在也足够应付这个捕快,他毫不犹豫的出手,才是半分力道,就已经将那个捕快的刀生生的按回了刀鞘。然后藤一左手双指并处,在那捕快的腹结穴上正是一点,才是微微的一点力道,就让那个牛高马大的捕快双腿无力,跪到了地上。

“刷刷刷”的三声,周围的三个捕快都齐齐的拔出了刀来看着藤一,他们身穿的是紫朱服,脚踏的青犬靴,是捕快当中较为低级的一等,而已经跪到在藤一面前咬牙切齿的那个脚上却是一双银鹰靴,看得出来这个飞扬跋扈的捕快,是南岭的捕头。

“按照锦朝律法,无任何证据,欺压锦朝百姓,按律当掌嘴五十,知法犯法者,量刑加倍。”

“你……”几个捕快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对手无寸铁者,出言不逊、甚至当众欺压,应当对当事人道歉,并处相应的赔偿金,行为过分者,当论及有司刑法,捕头大人,我说的——对也不对?”藤一俯看着身侧跪地的捕头,他微笑,十六岁的藤一熟记锦朝律法,援引起来毫不费力,所以他能如此快就闻名于天下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那个捕头惊讶,他暗自称奇的同时,有些泄气的点头:

“是。”

他在点头的同时,看见了藤一脚上的靴子,那是一双虎符靴。

“您是……”周围的三个捕快也还算是不笨,听得出来藤一并非一般人,他们立刻收了刀,有些惊讶略带崇敬的看着藤一。

“你们众位执法,竟是不顾及现场,却来盘问这些无辜百姓,惊扰四邻不说、又将死者的尸体抬于大街之上不让死者安息,这恐怕不是我锦朝捕快做得出来的事情。”藤一言下,并不怎么看好。

那捕头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藤一的腰间,看见了藤一腰间的紫电弯月,这紫电弯月不仅仅是江湖上五大玄铁兵刃之一,也是素以其紫色的刀柄、弯月一般的刀刃、出鞘之时电闪雷鸣的一般而闻名了江湖。再看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为今世上,恐怕只有那么一个人,是符合此般种种。

那个人,自然就是那破获了近来朝廷上的三件大案——捕获从朝廷叛逃敌军的虎威将军、到苗疆查获边王叛乱谋逆的罪证、一举破解了百年前一位迷宫天才迷儿设计的迷宫解救了无数江湖人的天下第一捕快:

藤一。

藤一低头看见了那个捕快惊讶的眼神,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他微笑着:

“也不知是什么人招来如此——”

藤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话也在他看到了那个死者脸部的时候,彻底的没有了下文。那个死者是一个中年的女子,温婉的表情,美丽的面庞,却也是一个绝色妇人,可惜的是,她脸色惨白,已经死去大概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在颈项之上,生生的插着一支木簪,而那只木簪,已经烧焦,焦黑的末尾上,雕着一只精细的蝴蝶!

她、她、她是……

“步菲……”晖原在人群里面慢慢的说出了她的名字,她脸上阴晴不定,可是却没有表情,喜怒哀乐都已经沉淀成为一种静静的凝眸,她说话的时候嘴唇轻启,不哭不笑,一脸淡然。

藤一慢慢的回头:

“这是怎么回事?”

捕头缓慢的说:

“我们在巡街,可是我们听到这件客栈里面二楼有响动,然后就进去查看,发现这个人躺在床上已经死了,现场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当时房间里面也没有人,这个女人身上只有这脖子上的一处伤口,而且是因此毙命。”

“我们料想,她是自杀的,不过此处没有人认识她。”

虽然在六扇门里面专门管理验尸的、恐怕也是出了老头子以外最好的仵作苏木,那个带笑的男子。苏木每天都会挑灯在验尸房里面停留很久很长的时间,然后得出让每个人都满意的结果,他所能发现的东西是连老头子都佩服的,颇有青出于蓝之势。

但是,藤一也看得出来,步菲的死因是因为被利器——那支木簪子一下子贯穿进入了喉咙,而且很准确的扎在了廉泉穴之上,一招毙命,藤一想了想,他慢慢走进客栈:

“我去出事的房间看看。”

立在旁边的三个捕快,看到自己的头儿没有出手阻拦,他们也就没有阻拦,他们有些惊讶又是羡慕的看着藤一的背影消失在客栈深处,晖原想了想,她也跟着走了过去,路过步菲身边的时候,她静静的看了步菲一眼,在心里,晖原轻声对步菲说了一声“谢谢你”。

此时的藤一,已经到达了步菲所在的屋子,捕快虽然已经因为搬动尸体而破坏了现场,可是能看得出来现场的窗户是紧闭的,而且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在床上,还是只有枕头上的那点血迹,深红色的暗斑,在黑暗里面,像是发出了嘲笑人的声音。

“步菲她并非自杀。”晖原的声音在藤一身后响起。

藤一回头,看着说这句话的晖原:

“她的确不是自杀,我想不出她自杀的理由,若是因为绝恋城,她现在拥有城主的钗子,可以重新开始,而且,她求生的欲望很强,如何会自杀?”

晖原却摇头:

“她和蝶姬一样,都是及其骄傲的女人,若是因为绝恋城自杀,很有这个可能。我说她是被她们杀死的。”

“谁?”

晖原突然抱紧了自己,双手抱住了自己就好像想要躲起来,她拼命的摇头,然后她笑了笑:

“我看见了,很可笑是不是,我竟然看见了。”

“什么?”

晖原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向藤一解释这件事情,当她在看向步菲的尸体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一种影像进入了她的大脑里面,就好像是步菲临死之前的记忆,那种来自她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晖原都感同身受,于是她透过自己的眼睛,竟然看见了,看见了一个女子,看见她微笑的脸,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他们几乎没有怎么动手,就像是操控了步菲的意识一样,步菲的确是自己动手杀了自己的,可是她的惊恐和害怕晖原能感受得到。

这种事情,晖原从小到大都没有遇见过,因为她只是知道,她有的时候能听懂动物说话,有的时候也能看见一些类似于魂灵的东西,可是总是只有一瞬间,所以她才对神鬼深信不疑,每次告诉婆婆,婆婆都说那是她在生病的表现,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我看见了她临死之前的景象。”晖原半晌才吐出这句话来,有些无奈的眨了眨眼睛。

“你、看、到了?”藤一这个晚上已经被晖原吓了无数次,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一个时辰以前晖原还在和自己在街上胡闹着呢,她嘴里还不知道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看到步菲临死之前的景象,还是说——她这个“西域人”,真的有什么奇异能力。

不过,藤一有些担忧的看了晖原一眼,好不容易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可是偏偏唯一的知情人,却这样死去了,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什么。

可是晖原却和没事人一样,看不出悲喜,她只是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只好说:

“如果我见到那两个人,我一定是可以认出来的。”

“晖原,你累了。”藤一看着晖原,他忍不住走过去,将晖原搂进了怀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晖原,在他眼里显得特别特别的孤单和无助。

那个女子、晖原,脸上从来都是淡然的,没有激动也没有悲恸,她的感情很内敛,就像是一潭静静的湖水,出了看见她睡了一个好觉、吃到很好吃的东西时候的笑脸,她总是在笑着的,却未曾见过她哭泣,只道是她没有遇见悲伤的事情,晓不了人间的苦涩,可是……

看着她这般失去了将她养育长大、唯一的亲人,看着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知道她身世的人,可是那个人竟然很快就死去了。她十六年来都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好不容易出来了,却看尽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她没有哭,甚至连悲伤都没有,只是沉默,然后又笑起来。

他曾经以为她是冷血,可是他看见她对猫咪的温存,对老人善意的笑容,对陌生人的帮助,她心中有温度,而且很暖。

她的感情内敛、波澜不惊,那么多的伤痕,怕她担不起,所以,藤一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分担她痛苦的想法,所以,才会拥她入怀。

然而,藤一又如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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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宜兰蝶姬旧事

晖原推开藤一,她笑了笑:

“我没事。”

藤一放开晖原,他看了看这件客栈的房间,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这案件恐怕又是无从查起……”

此刻,客栈的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音,又有打斗的声音,不用晖原提醒,藤一已经从门口掠了出去。

来到下面的时候,却看见那几个捕快和一个蒙面女子扭打在一起,虽然是蒙面,可是她的一双眼睛却是晶莹闪烁——竟是在哭。眼见着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就似乎要出了人命,藤一才一把过去,抓住了那个女子的手,将她拖开。

这个时候,是近了她的身,藤一才问道一阵扑鼻的兰香,加上那身形的熟悉,藤一惊讶的松开了手:

“宜兰?”

那女子正是蝶姬的侍婢宜兰,她看着藤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面上,然后嘶声力竭的哭了起来。藤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宜兰和蝶姬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冷漠和骄傲的女人,蝶姬妖媚、宜兰歌喉动人,藤一从未见过她们哭泣,宜兰这个时候却在藤一和这么多人面前哭的那么伤心。

捕头看了看那个女子:

“藤一公子,你和这姑娘是旧识?”

藤一点头:

“她是松江醉乡楼的歌姬,你们应当认得。”

松江醉乡楼,那是天下男子的梦想,那个温柔乡,不仅仅是因为蝶姬的艳名在外,也是因为那里出众的名声,甚至高过了秦淮沿岸。

捕头哪里会不知道,他连忙仔细看着那个女子,这才看清楚了她的绝色,看到了她的精彩。看见了她身侧系着的一副红牙板。

宜兰坐在地上,她看着步菲的尸体,疯狂的摇晃着那个已经昏迷的人,:

“小姐,小姐,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到底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你醒过来,你醒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此言一出,捕头舒了一口气,藤一却心中一紧,宜兰她在说什么,她不是蝶姬的婢女吗?她为什么要叫步菲小姐?

“宜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宜兰抬头看着藤一,她眼中有近乎疯狂的颜色:

“藤一,你不是最说锦朝的律法是能为大家伸冤的吗?为什么我的小姐屈死,你却无能为力,为什么她会死的这么惨,你说,为什么?”

“这……”

宜兰笑了,她脸上的面纱脱落,她的容颜绝美,可是同时是惨白,她笑着看着步菲的尸体:

“小姐,你不要怕,我会来陪你的。”

说毕,她竟然举掌要向自己的额头顶一掌毫不犹豫的拍下去,早就知道她生无可恋的晖原,在远处抽了一个捕快的刀,挡住了宜兰的手。

宜兰看着晖原,她笑了笑:

“你就算不让我自杀,我也是要死的……”

此言一出,她的唇边就溅落了一串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她的裙子上,刹那间就是一朵美丽的牡丹在她的裙子上绽放开来,然后颜色逐渐变黑、变得浓重。

“你中毒了?!”藤一这才看出来,怪不得刚才抓住她的手的时候,觉得自己抓住的不是一个“活人”,怪不得她武功如此高、和几个捕快打斗都会纠缠那么多时刻,原来她早就中了毒,而且她的内息混乱,这个时候,恐怕是再也没人能够救回来。

“中毒了?让开给我看看!”这个时候,一个白衣的女子自旁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不等藤一和晖原允许,就已经搭上了宜兰的脉搏。

宜兰没有理会那个白衣女的动作,她只是带着一些痴呓的喃喃自语道:

“他对我还是有情的,对不对,小姐……他、他、他还让我能活着见到你……”

“这毒已经行至任督二脉,你们且退开半步。”白衣女子的声音带着威严,她此言一出,本来想要阻止她的藤一也不由得放开了手,往后退开了半步。

在藤一退开的时候,白衣女已经出手,五十六枚银针从她指尖飞出,速度快的让人都来不及眨眼,像是雨帘又像是流星,这五十六枚银针一定,她便是捻动右手之中连着银针的细细蚕丝线,然后左手自背后药箱之中取出一个胆瓶,然后将药膏涂在上面,那浅白色的药膏顺着蚕丝就流到银针之上,然后流入宜兰的穴道之中。

白衣女安静的看着,然后在一瞬间,右手略微一用力,她抽出了五十六枚银针,同时左手快速的拂过了五个穴道,宜兰只是闷闷的哼了一声,就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她在宜兰闭上眼睛的时候,才将胆瓶放回自己的药箱里面,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写好的药方,递到藤一手上:

“这毒乃是千里追魂香,每日三次发作,六日丧命。用此方日用三次,不消两天她便能痊愈。再抓些调理气血的方子,她的气脉受到重创。只是……”

看见她欲言又止,藤一也知道那个是高人,自然连忙追上一句:

“只是什么,烦请姑娘告知?”

“只是,这千里追魂香,需用那龙涎香做配料,而这龙涎香,自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物件。”

看见藤一变了脸色,那个白衣女子也是一笑,然后就在一笑的时候,她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凭空消失!

藤一却是看清楚了——那个女子的轻功,出神入化,并非一般人能及,这样的轻功简直和那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不分伯仲,她究竟是何人?江湖上似乎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藤一回过神来,看着晖原,晖原只是望着那个女子消失的地方,微笑。

“怎么,你认识她?”

“嗯,也算是认识,她给过我很多药材,也算是熟悉吧。”

“她是?”

“玲珑先生。”

晖原的回答很简练,可是却已经足够概括,藤一也能从这四个字里面,看见那个江湖神医的风采。

“好了,”藤一回头对着那几个捕快,“你们回去给你们县官大人报告,就说这个案件我藤一接手了,如果上面问起来,就说去六扇门找老头子讨个说法吧。”

那几个捕快一边唯唯诺诺一边惊讶藤一竟然把六扇门的管事大人说成是“老头子”,他们七手八脚的把步菲的尸体抬起来,然后按照藤一的吩咐找个地方埋了,然后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将附近的百姓驱散了,就自己回到府宅里面了。

藤一和晖原守在宜兰的床边,两个人都奇怪的看着宜兰,藤一先发问了:

“你觉不觉的她很奇怪?”

“奇怪啊,明明是个婢女,可是却有两个小姐,她的武功路数是出自绝恋城的,可是蝶姬和步菲都出自于绝恋城,你猜会不会是因为蝶姬和步菲的矛盾冲突?”

“可是,那个千里追魂香的事情……”

“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干嘛要问我啊,好了你好好守着你的老相好吧,我要去睡觉了。”晖原白了无聊的藤一一眼,藤一看着晖原起身就要去睡觉的样子,他气急。

“谁说是我的老相好?!”

“只是,藤一啊,”晖原毫无歉意的回头,“你怎么都喜欢比你大的女人呢?”

在藤一将桌上的杯子丢过来之前,晖原已经合上门偷笑着出去了,藤一丢过来的一套瓷杯,砸在门上掉落下来,碎裂成几块。

他回头看着宜兰,宜兰也不年轻了,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她虽以歌喉闻名,容颜也保养得方,现在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老的感觉,反而是有不同的韵致,她的美丽和步菲、蝶姬的都不一样,她的美丽是一种不张扬的美丽。

龙涎香,藤一沉吟,那种香料因为它本身的贵重,在江湖上和平常的百姓家里很少。而且名字很好听,近年来被皇室垄断,不允许民间使用。

单说是一个龙爪的图案在民间都是有讲究的,皇室五爪龙,平常的百姓四爪。

何况是象征了权利和地位的龙涎香,如此推断,至少宜兰的中毒是和锦朝皇室扯上了关系,那她究竟是什么人,身份是蝶姬的婢女还是步菲的婢女,她和蝶姬、步菲之间到底隐藏了什么。

藤一慢慢的回想起这些天他们在松江和在南岭所经历的种种之后,他知道一定有什么细节他是遗漏了的,想着想着,自己怀里的钗子掉了出来,蝶姬给他的钗子,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更加诡异,在夜色下显示了不一样的光芒。

还有,那个杀死了千里的神秘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千里动手,这些事情和蝶姬那个女人有关没有,而且南岭绝恋城在一夜之间灭门,而且无一人生还,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而且似乎这个凶手并非是为了扬名立万,他甚至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

至于蝶姬,这个残忍、冷漠、妖媚的女人,本身就是一个谜,她是怎么样当上五皇子的宠妃,她是如何变成了南岭绝恋城的城主,藤一都无从得知,只知道,她这个女人的善心是偶尔的,她给自己这只钗子,是不是要再次掀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女人是很难理解的,而蝶姬,是女人之中,最为难理解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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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刻骨铭心的恨

第二天的清晨,藤一早就醒过来,给店小二要了早餐、并将药方给了小二让他去抓药。

他一刻都不敢离开宜兰的身边,毕竟宜兰现在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而且,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面将她救回来,藤一不能轻易就放过这个机会。藤一昨天思考了一宿,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蝶姬这件案子是由于南岭绝恋城的一支钗子引起的,而蝶姬喜欢用钗子引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也不是这近一两年来的事情。

那个女人心细如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将象征着南岭绝恋城的钗子给人。

前后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藤一觉得怎么和蝶姬都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整件事情,就是她蝶姬一手促成的,她设计了这个局,可是藤一不明白蝶姬想要求什么,她不曾缺什么。

何况,她既然是绝恋城的城主,为什么要毁灭了整个绝恋城。

“藤一。”

宜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的功夫不弱,在接受了一晚上的休息和调理以后,她醒了过来,虽然起色没有怎么恢复,可是她的生命是留了下来,精神不怎么好。

“你醒……”藤一笑着走过来。

可是宜兰却情绪异常激动地一把扯了枕头就用尽了力气砸向藤一,打断了藤一正要说的话。

那个枕头哪里能伤得了藤一,藤一连忙接住:

“宜兰姑娘,你这是为何?”

“你为什么要救我?”宜兰哭了出来,“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不是他要救你,是我要救你。”客栈房间的门被推开,那个昨夜出现救了宜兰的白衣女和晖原并肩走进来,她手上端着一碗药。

晖原笑嘻嘻的在啃着一个糖葫芦,然后对惊讶的藤一指着白衣女介绍说:

“我朋友。”

“姑娘求死的信念,可否用在给这两位风尘仆仆赶来的人知晓了事情经过以后?”

“你是……”宜兰被她那清冷的口气给震住,呆呆的看着那白衣女子。

藤一也是惊讶的看着这个救人于瞬间的女子,她竟然不是像其他大夫一样想要挽留任何一个病人的生命。

“名字不过符号,姑娘快些喝了药才是,若是姑娘想死,那么,只要你连续三日,用那银针刺入自己的气海穴之中,那么被封住的毒素会重新蔓延到你的全身,到时,自然了结了姑娘心愿。”放下了药碗,那白衣女子才回身对着晖原轻轻一笑,她在晖原耳边附着说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呵呵,宜兰姑娘,我朋友说你为情所困,命不久矣,救你只是为了完成我们的一个心愿,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件事情的真相呢?”

“这……”宜兰被说到心坎里面,不由得动摇了求死的心,毕竟她是怀着求死的心来找到自己的小姐,可是小姐已经过世,自然就断绝了所有求生的欲望,然而,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藤一和晖原,他们是希望她说话的人,不希望她就此死去。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她的。

“我本是步菲小姐的婢女,我六岁那年家中遭了饥荒,差点卖到青楼,是小姐将我赎身出来,请了师傅教我音律、懂了唱曲子的技巧,然后教会我的武功,让我留在绝恋城中。”

“步菲待你真好。”藤一轻轻的说,终于明白为什么宜兰会在看到步菲的尸体的时候,那么的失态,几乎和地方捕快发生冲突。

“小姐待我犹如家人,一直到二十年前的有一天,她来到我们城中。”宜兰说到“她”的时候,明显皱了皱眉头,像是有深刻的恨意在胸中挤压了很久很久。

“是蝶姬吗?”

“就是她陈雪蝶,或者说,是她,一个那个时候连名字都没有的人!”宜兰咬牙切齿,“她来到绝恋城的时候,就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女子了,她带着一班人马前来,我们城主不敌,只得答应她的要求让她进了城中,当了城主的关门弟子,她的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我们城中的弟子不出一个月,就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宜兰接过晖原递过来的水,压下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开始说:

“城主担心她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她却已经对城主动手,软禁了城主,我和小姐不敌,才想出了一个苦肉计。让我到她陈雪蝶身边作为内应,想要破坏陈雪蝶对我们绝恋城的控制。可是没有出几个月,老城主就去世了,去世之前竟然将那城主的信物交给了陈雪蝶那个阴险的女人,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听令于她,她要我们全力配合她,她的目的就是要江湖上兴起争夺,门派之间相互残杀,只要江湖越来越混乱就是她所希望的。”

“那个女人一直都很喜欢江湖的混乱,可是她为了什么?”藤一不禁要问,他六岁认识蝶姬,算到今年已经是十个年头了,可是没有哪一年江湖上没有为了抢夺蝶姬那十三支钗子而发生的巨大命案和江湖门派的被满门灭门。

“为了她的主人,为了她效忠的对象,所以,她不惜去从事那中低贱的行业。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名,她来到绝恋城的时候化名‘陈雪蝶’,到松江醉乡楼的时候取名字‘蝶姬’,她在那里苦心经营这么十多年,就是为了认识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殿下?”藤一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累赘的称呼。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要认识五皇子殿下,然后竟然让她真的成功嫁给了他,名动一时的同时,也给了江湖人无限的遐想。那个时候,她的举动很反常,以前一直会和她联系的那些人,她渐渐不再联系,就算是被那些人找上门来,也是想尽了办法不见客,而且,她很少再给江湖人发出簪子去了。直到那天,她见了一个人以后,满脸都是憔悴,才又重新开始饿她的旧业,可是她明显心不在焉,”宜兰回想起来,她笑了笑,“这也怪不得她,毕竟用爱情去交换一份阴谋,输的,毕竟都是女人。”

“你是说……”晖原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是的,虽然不明白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能明白的一件事是,她真的深爱五皇子。甚至不惜为此,和她背后的人翻脸,这次故意送出了绝恋城的钗子,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其实是想收山了吧。”

“你怎么知道?”宜兰惊讶的看着藤一。

“认识她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她疲惫的神色,而且,她在我面前,那天,她没有画完那个屏风。”藤一淡淡的说着,脸上波澜不惊,他想起了那天的蝶姬,虽然面子上还是那样强悍的一个女人,可是,却已经和平日里面不一样。

“为什么?”

“她心里很乱,所以才会画一半就弃笔,而且,她画的并非百鸟朝凤,而是一副戏水鸳鸯,锦朝皇室的男人都是情种,这个时候,就算是蝶姬,也要栽了吧。”

这个时候,宜兰看了看晖原,她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了笑:

“我一直以为,是陈雪蝶那个女人对小姐痛下杀手,没有想到却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个承诺。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晖原问出口。

“想来,小姐就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被杀人灭了口。那两个人是很可怕的两个人,藤一,既然婆婆将晖原托付于你,你就要保护好她,且不要让她被那些人抓了去,婆婆和小姐这么一生,就都是在保护着她。”

“这是为什么?”

“我不清楚,只是,藤一,能否烦请你将这绝恋城发生的一切事情,如实禀报给朝廷,希望五皇子,做出正确的决断,”宜兰说着,笑了笑,手上已经不经意的拈起了一枚银针,“我很庆幸的是,这一辈子,能遇见他。”

“喂,宜兰——”

藤一没有来得及阻止宜兰,宜兰的纤手就已经扣在了自己的气海穴上,只见她脸上泛起一阵青黑色,然后就闭眼倒了下去,一会儿就已经气绝过去,想想宜兰也是不容易的一个女子,这么辗转那么多年,知恩报恩,最后却是命丧于斯。

藤一想起小的时候,母亲牵着他的手见到了那个温婉的女子——蓝衫、蒙面,她从未用她的面容示人,即使那也是惊人的美丽。她唱得一手好歌,能应付蝶姬那变化莫测的心和暴戾的性格。

晖原看着宜兰那样自杀,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藤一,你是否要向朝廷禀报这件事情的始末?”

“皇上派我查的是海盗案,可是还是没有查出来,就已经无端死去了那么多人,”藤一沉吟,“恐怕三个月为期,我这次是完成不了这个案子了。”

看见藤一有些泄气,晖原拍了拍藤一的肩膀:

“事情总是会有进展的。”

藤一点头,替宜兰理顺了额前的头发,她依旧是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这个时候,晖原想了想,脱口说出:

“你觉不觉的,这些事情都还没有结束,而且,其中和锦朝皇室、西域那个教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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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六皇子的大典

-了什么,让那个对蝶姬近乎宠溺的男子能对他所爱的女人下那样一道命令——

“白绫三尺、鸩酒一杯,卿自决之。”

他们之间,皇子、名妓的传说很快在江湖上传开来,他们始乱终弃的故事给江湖人多少嗟叹,又给了七皇子一党多少把柄用来弹劾现在掌握着部分政权的五皇子。

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蝶姬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所有的秘密都已经随着她的死,变成了永远都解不开的迷。

看着藤一已经消失的那扇门,晖原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就此坐在这里,站起来她就掠了出去,跟着藤一的脚步,在大漠之中,黄沙很快就可以掩埋一个人的脚印,可是,却无法拦住晖原,毕竟,她或许来自这里。

还没有赶出去多远,她已经看到了策马在慢慢走的藤一。

在前面的藤一突然停下来,然后回头,看着骑马在疯狂往这边追过来的晖原。

“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在客栈等我。”

“你走了我去那里找人请我吃饭?”晖原气喘吁吁的说。

藤一听了“噗嗤”笑了出来,他本来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么三年多来,晖原总是分文不出,看惯了她喜欢吃糖葫芦、喜欢鬼神、喜欢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床,看惯了她胡闹的脸。

“你要到哪里去?”晖原看着藤一。

“自然是要去那口古井看看,下面死去的可能是六皇子的百万大军,如果是这样,就可能又有一位皇子罹难。”藤一想起来,当年二皇子死了时候,皇上大发雷霆,将一直和二皇子相争的三皇子软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见过三皇子,如今若是六皇子再出事,不知道那个脾气古怪的皇上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们一起去。”

“好。”藤一回答的很爽快。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身后有马蹄声的时候,他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并非嘴上说的,不希望晖原来,甚至在回头看见是晖原的时候,他很开心,几乎就要对着晖原发出邀请,然而,想起来上官末颜的凶残、他忍住了没有说,只是用微笑来看着晖原。

想要挽留,可是却不敢挽留,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留住她。

“藤一。”晖原坐在马上,静静的看着远处飞扬的黄沙和几乎隐没在其中的座座高山,高山上面有白雪。

“什么?”

“这件事以后,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西域,我想要去看看,那个我来自的地方。”

“可是……”藤一不断的想起来,这么三年来,无论是婆婆、步菲还是宜兰,都要晖原不要回到西域去,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来自西域。虽然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藤一相信她们三个人终其一生,想要守护住的,一定是不一样的东西——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东西。

“所以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晖原看着远处的高山,“我不想一辈子,连故乡都不知道,父母是谁都没有见过,就算要一生流浪,也要知道,最后有一个温暖的地方,我曾经在那里诞生。”

闻言,藤一笑了笑,他的经历和晖原大不相同,只是都因为了那不相同的原因来到了这江湖:

“好,我答应你。”

晖原看着藤一的眼睛:

“我其实从来不相信承诺,藤一,我希望,你这一次不要食言。就算你不陪我,我也是要去的,不过,同时,我会不再相信你。”

藤一未想晖原为何如此说出这般一个严肃的句子,他呆了呆,很久才点头:

“若是如此,我愿意为我的食言付出代价。”

然后藤一和晖原策马向那口古井走去,两个人心中都是各有心事,藤一知道,虽然他是答应了晖原,可是他皇命在身,自己的时间并不是自己的,如果这一次无法赴约,是不是就要失去晖原这个朋友。

而藤一不知道的是,晖原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谁,她从不相信承诺,所以,她一旦相信,就不能被辜负,若是辜负了,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便不再回来。

像是一个赌局,又像是孩子固执的游戏。

相隔千里,是否能够回到重新开始的那个地方。

就在藤一和晖原要走到古井旁边的时候,突然身后扬起了马蹄声,而且快速混乱,一听就是骑着千里的骏马向这边风驰电掣的冲了过来。

“藤一大人!”马上的人,隔着十丈就扯开嗓子叫开了。

藤一和晖原同时勒马停了下来,藤一认出来那个人的衣着是来自朝廷的千里加急的官员,不知道皇帝又有什么急事,藤一静静的等待着。

“藤一大人,皇上要您速回京城,这个是皇上给您的亲笔书函。”官员恭敬的下马,跪在地上给藤一呈上那封书信。

藤一有些莫名奇妙的从马上下来,接过了那封书信,打开看过:

速回京城,古井一案,涉及皇室、其中不便,卿不必过问。

藤一冷笑,好一句“涉及皇室、其中不便”,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皇家的装点,藤一看着那封信,心里不是滋味,他叹气,奈何皇命在身,心中千百个不愿意,最后也要听从皇上的命令。

“是了,我立刻起程,这就回京。”

“卑职谢过大人体恤。”那个官吏早就听说了藤一的古怪脾气,连六扇门的诸位大人都对他是敬畏三分,何况是他一个送信的。来前,他的长官就一再对他强调,藤一不好说话,若是他不会回来,一定要想尽了办法让他回来。

“你真要回去啊?”

“皇命难违啊,小姐,我还要赚银子给你买糖葫芦呢。”藤一苦笑,半开玩笑的对晖原说。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晖原笑嘻嘻的掏出随身的一个水袋,丢给了藤一,然后自己一提马缰,竟然就向前走了过去。

藤一看了看手中的水袋,明显——晖原是不会那么好心给自己喝的,藤一顺手就把那个水袋特递给了那个嘴唇都已经开裂了的信使,她晖原会读心术,自然明白人的内心,不过藤一不会拆穿晖原,他笑了笑,一提马缰、马儿撒开腿就向着玉门关内跑了过去。

“皇帝还真是惨啊,儿子之间相互争夺,为了一个皇位你说他们何必如此争夺。”

“那可是天下之主,而太子被废以后,太子之位空缺,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离那个位置,只有咫尺,谁人不争,谁人不抢。”

“当皇帝要管那么多事,很累的,还不如做个草寇。”晖原满不在乎的说。

藤一笑笑,果然是晖原的个性:

“若是每个皇子都是你这样的性格,天下就太平了。”

“你为什么总想着要天下太平呢?”

“天下太平,人民就会安康幸福,人民安乐,这个国家才有希望。”

“呵呵。”晖原听了藤一的话,轻轻的笑,她知道那是藤一心底最深处的梦想。

然而,藤一可知道,这个天下太平,并不容易,且不说仅凭一人之力,难如登天,就算天下人齐心,只要有一个人造反,天下依旧不能太平。就好像这天下是一潭水,随便丢一块石头、吹起一阵清风,都是会起波澜的。

人若想要幸福,却是取决于人心。心中有了念想、有了愿望,才会有生活的期盼。幸福,就是发生在愿望实现的那一天。

“那你可是要努力多抓几个坏人呢。”晖原笑着加上了这一句祝福,心中所想,却没有告诉藤一,毕竟,有些道理,说出来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只有真正经历过,由时间打磨过,才会明白和懂得。

“藤一大人,您且等等我。”那个送信的小吏追了上来,他看了看特诡异身侧的晖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赔笑,然后跟在了藤一身后。

“最近,京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呵呵,大人这次算是赶着了,皇上给六皇子举办的洗尘大典,本是明天举行,可是六皇子说什么也要推迟到大后天,六皇子本就深的皇上的喜爱,这些年在外作战又有功,虽然……”小吏摇了摇头,“可惜了将军和那百万大军。”

“六皇子还在人世?”藤一反而惊讶。

“是,六皇子幸免于难,而且他一直拒绝皇上给他办庆功宴,他说未能保住将军和兄弟们性命,是他的过错,待罪之身如何又敢劳民伤财。若不是皇帝坚持,也想让皇后能开心一会儿,这庆功宴最后是定在了大后天,藤一公子您还可以赶上。”

藤一微笑,这种场合,他恐怕是不会出席的,不过,如此听来,那个六皇子,也是一个知民心的人,能知皇家宴会对百姓的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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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京城又遇羽臣

回到京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藤一要先回到六扇门给老头子报告自己这些天来查案所经历的事情,晖原说她有朋友在京城,先在一家客栈住下。所以就和藤一分开了,约定会到晖原所在的客栈碰头。

藤一答应过,只要京城的事情一结束,就陪着晖原去西域。

在藤一走后没有多久,晖原自然就从客栈的房间里面出来了,从来都没有来过京城,怎么可以把时间都浪费在等在客栈里面。

何况,藤一那个家伙小气得紧,怎么会愿意带着她到京城里面玩玩,总结来说,藤一就是一个性格很老头子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有趣。

晖原换上一件浅绿色的袍子,袍子的边一直拖到地面上。由于做工的精细,那袍子的边角都细细的用描金的黄线密密地缝过一遍,远远看上去就是一道金边,显得素丽、典雅。

袍子上还有绣上去的几朵浅白的彼岸花,腰间用一根白色的腰带系住。她的头发这么三年来,没有怎么剪,可是却竟然没有长长多少,还只是及肩的长度。

一眼看过去,就不是中原女子的装束,可是,晖原喜欢。

带上那么几两碎银子,然后就推开门走入繁华的京城之中,此时的京城,已经是焕然一新,明天就是给六皇子举办的庆典。

到处张灯结彩,有些远方的小贩也赶集似地来到了京城,求那么一两个商机和顾客,能使他们的生意更好。

“卖糖葫芦咯——”不远处,听见了小贩的吆喝声。

晖原看了看身上的银子,正好够买一串糖葫芦,于是走过去,买了一串来吃着,然后一边走,一边看着京城形形色色的人,街上的女子都不是晖原这般穿着,所以她也显得很惹眼。

正在走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身后就是一阵人头攒动,然后就是人挤人的一个人潮突然出现。

晖原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然后足下一扭,就跌倒在地。

“让开!让开!快让开!”已经有骑马的人在马上大叫,一边大叫一边用鞭子在驱赶着路上的行人。

晖原想要站起来,可是只觉得右脚一阵刺痛,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眼见着那匹狂奔的马就要踏着晖原过去了,晖原干脆闭眼——死就死,就能证明到底有没有鬼了。

可是,这个时候,却凌空冲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一把拉住了那匹马的缰绳,愣生生的连人带马将那个狂奔的马队拦了下来。然后一把扶起了地上的晖原,看得出来,此人一定是个武功高手。

他一落地,白衣长发、谦谦君子,迎风而立。

两边早就准备看见惨剧的百姓,这个时候都看着那个男子,“啧啧”称奇。

那个被拉站的一看就是一个官员,而且品级不低,先是一愣,然后愤怒的扬鞭就是对着那个白衣男子和晖原一鞭子打了过去,要将挡住他马队的两个人立克在长鞭之下。那一鞭子可以说是用尽了力气,凌烈的劈开了空中的风,带着刺耳的声响飞速的落了下来。

两旁百姓都看得是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男子却也不躲,只是低头将晖原护在身边,然后右手迎上了那狠毒的一鞭,他的白衣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血红,白色的衣衫破开一条大口子,透出里面苍白的肌肤,皮肤上面是一道红晕,然后就是血液汩汩的渗了出来。

“混账东西?!敢拦老子的马?”官员破口咒骂,似乎这一鞭,还不解恨。

男子也不说话,他的右手臂上是很深的一道鞭痕,他慢慢的回过头来竟然也不看那个狂怒的官员,只是看着怀里的晖原,方才他紧紧的护住了晖原,才没让晖原受一丁点的伤害,他口气温柔:

“没事吧?”

“是你?”

晖原一听声音就觉得熟悉,这会儿抬头,看见的了一张很漂亮的脸,他的眼睛很好看很明亮,脸型像是被雕刻出来的,线条细致,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肌肤晶莹透亮,隐约之间有一种天成的灿烂和流水一样的漂亮,那个男子在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浅浅的酒窝,并不是很明显,可是很浅,他的睫毛很长,唇线就真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那是在古井遇到的羽臣!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恭王的车队?!”后面一个宫中的公公策马上来,一张颇有女人味道的脸,已经是满脸怒气,有些气恼的看着羽臣和晖原。

羽臣却没有理会那个公公的文化,他也是微笑着对晖原说:

“你试试看,能站起来吗?”

晖原脚下用力,却是怎么都觉得很痛,于是摇头,她在想,羽臣怎么可以这样不理会后面两个人的文化,难道——他真是神仙?

被忽视了的两个人,一个高官一个宦官,被羽臣这么一晾,都怒不可遏,齐齐挥了鞭子向羽臣打来,羽臣也不躲,任着那两鞭打在他的后背上,鲜血飞溅,他这才回头,漫不经心的对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个人:

“韩尚书、喜公公,你们,别来无恙啊。”

他的口气淡漠,带着一点无所谓,可是听来却如此的高贵、不带一丝卑躬屈膝,而他也是认识二人。两个人仔细的看了看那个白衣带血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羽臣看着他们两个人懵了,便是微微一笑,他很英俊。

一笑之间,人群中不少女子发出惊叹。

那一笑之后,羽臣抱起晖原,慢慢的向前走了,也不理会后面停下来的车队,和两个莫名其妙的官员。

待羽臣和晖原都走了,留下那个喜公公和韩尚书愣着,半天才从后面车队遥遥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听声音端得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可是听来就是高高在上:

“为什么停下来了?”

“王爷,是有人挡住了道路。”

“什么人如此大胆?”

“不知,是一个白衣的年轻人。”

“如此,还不快走,莫要耽误了行程。”那车里的人遥遥说着,前面的韩尚书赶快拍马向前过去,见恭王爷也不追究,他这是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车队行走过后,羽臣和晖原才从一条小箱子里面出来,羽臣看着那个浩浩荡荡的车队,皱了皱眉头,略有所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晖原被羽臣横抱着,这个时候她挣扎着下来,羽臣扶住了她。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藤一被召回啊,我没地方去就跟着回来了。”晖原有些郁闷的看了看自己的脚,没想到才出来就扭伤了脚,那么这么几天肯定是要待在客栈哪里都不能去了。

“你来过京城吗?”

晖原摇头。

羽臣微微一笑,他看了看远处热闹的街市:

“不如我带你逛逛吧?”

“好是好,可是我……”晖原面露难色,难道羽臣没有看见自己的右脚扭伤了不能走路吗。

羽臣看着晖原担心自己的脚,他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蹲下身去,伸出手轻轻的在晖原的脚踝处按压了两下,虽然有些微弱的疼痛,可是很快疼痛就消失了,感觉他手指尖带着一点点的温度,在这个时候,透过了鞋袜传了进来。

“现在试试,能不能走了?”羽臣起身,拍了拍手。

晖原疑惑的看了一眼羽臣,她放开了羽臣扶住她的手,自己试着走了两步,果然,刚才扭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而且,还根本没有痛感,一时间激动,晖原欢快的跳了跳。

“哇,果然不痛了,你真是神仙啊?”

“你已经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羽臣有些无奈的说。

“可是,如果你不是神仙,你怎么可以那么快就治好我的伤,人家说这样的扭伤少则一两天,多的要有一个星期呢。”

羽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当然要!”晖原一边欢呼着答应,一边看到了羽臣手臂上的伤和后背的伤,她有些迟疑:

“不用先包扎一下吗?”

“嗯……”羽臣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笑了笑,摇头。

“这样不好,我们还是先找一间药铺、让个大夫给你包扎起来。”晖原坚持。

羽臣点头,他想了想,眼中有一丝狭长的光芒闪过,他拉着晖原向一个不远处的药铺走过去,说是药铺,其实也是一间很大的馆子,因为这件药铺看起来也是福利堂皇,而且里面的药材很全,远远的超过了一般小规模的药方。

“大夫,你帮忙看看,这伤口要怎么上药呢?”晖原一把拖着羽臣,将他拉到了大夫面前。

那个大夫看了看,脉都不必切:

“只是一般的皮外伤,上点药就好了,不必多虑。”

晖原点头。

那大夫转向羽臣:

“这位公子你跟我来,我给你上点药。”

羽臣点头,他跟着大夫走进去的时候,外面药铺的旗子在飘扬着,上面就是写着一个“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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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六扇门内种种

藤一在给老头子做完汇报以后,老头子拍了拍藤一的肩膀:

“孩子,那么多年,你也不容易了。”

藤一能听见恩师和顶头上司如此的对自己说话,他很感激的看了老头子一眼,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老头子能在无论是哪个党派得权的时候,都在保持了六扇门相对独立的情况下,还没有被任何人掀下台来,出了老头子的老谋深算,也和他的个人魅力分不开。

“师傅,我去看看兄弟们。”

“是了,只是无影出去寻找八公主了。”

“八公主?”藤一有些奇怪了,那个算起来是皇帝的第二个女儿。

皇帝的七子十女,太子被废为庶人,二皇子被毒死的案件至今没有查明,三皇子被软禁,四公主远嫁胡人因为战乱下落不明,五皇子掌握了一半政权、有权臣相帮,六皇子乃是皇帝宠爱、有部分军权、也深得民心,七皇子这些年深信佛教没有什么作为。

八公主乃是皇帝的第二个女儿,加上她天生聪明伶俐,本来就深得皇帝的宠爱,还和锦朝建立之初的八大有功的功臣家族之一的龚家有姻亲关系。这个女子自小习武,性格颇有些男孩子气,可是还是深得几位哥哥的宠爱和父亲的宠溺。自小就有些任性和娇蛮。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离家出走了。

“是,胡人攻势攻击得紧,一时间锦朝拿不出应对的方法,所以就想要让八公主完成当年四公主没有完成的使命,这不,胡人首领的长子近年是二十又六,和五皇子一般年纪,长八公主八岁,也是相配,皇帝才是问了问她的意思,第二天就留书一封说是闯荡江湖去了。”老头子说起来也是连连摇头,不怎么赞成八公主的做法。

“哼,一班大将和朝臣,竟然要一个弱女子去换和平,也不是什么好做法。”藤一却对联姻的事情嗤之以鼻。

老头子一愣,然后他抚掌大笑:

“藤一啊藤一,你不愧是我的好弟子,见解就是与众不同。只是,你这番说,也把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啊。”

“他那是舍不得他那未过门的妻。”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黑衣长发的年轻人,冷淡的走了进来,说话不怎么客气,一看就是那个专门和那些血肉模糊的案子混在一起的踏浪。

“踏浪,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木在后面堆着笑走了进来,他才洗过手,因为是藤一来了,有些仓促,可以依稀见到他卷起的衣袖上面,有淡淡的血迹。

看来——他们这些天也没有闲着。

藤一早就习惯了踏浪说话的冷漠和直接,也不计较,只是那一句“未过门的妻”着实让藤一打了一个寒颤,若不是踏浪提起,他早就要忘记了,这个八公主,和他曾经有过姻亲关系,乃是皇帝和那个男人定下的契约。

他们没有见过几面,只知道,那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似乎永远长不大,很多事情做出来都不考虑后果,也是她有很多的哥哥给她撑腰,年纪上也不差几位哥哥,所以就和男子一起长大,喜欢江湖、向往江湖,依稀记得,她最喜欢的人,应该是三百年前脱离了皇室去到了江湖的一位郡主望尘吧。

“藤一师兄,你可算回来了!”一个略带着青涩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一个还穿着巡街的捕快服的十六岁左右小孩子跑了过来,笑嘻嘻的看着藤一。

那是益阳,师傅的关门弟子,虽然总是嘻嘻哈哈,可是也是六扇门的六位捕快之一,破获案件起来,毫不含糊。

只是……

藤一有些无奈的看着益阳,到底要对他说多少次,他才能改口不要叫自己“藤一师兄”这么累赘又繁琐的名字。

“益阳,你个臭小子,叫你去巡街,怎么在这里胡闹!”一个俏丽的红杉女子手里拿着一根鞭子,口气严厉,说着,就好像要来拧益阳的耳朵。

不用说,这个就是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快,那个专门和胡人、西域人、番邦人沟通的家伙,那个被益阳叫成“征雁师姐”的女人。这个女人不知道怎么样去学了一套番邦话,在朝廷那些官员都被外来使臣难住的时候,能够流利的和那些红毛怪人交流,给老头子争足了面子。

看见征雁来了,益阳立刻哭丧着脸:

“征雁师姐,你看藤一师兄都回来了,我今天可以不巡街了吗?”

“不行!”

“征雁师姐……”益阳拿出小孩子的本钱,他开始对着征雁耍赖。

征雁自然不吃这一套:

“不行!”

“师傅……”益阳开始可怜巴巴的给老头子求助。

可是老头子对自己的女弟子征雁也是没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拿得下那个红衣的征雁,老头子无奈的摇头。

“快走!”

“师兄……”益阳看着那一群师兄,踏浪是永远的没有表情、一脸冷漠,苏木的笑容就是一张面具挂在他的脸上、他无奈的对益阳耸了耸肩,藤一朝着益阳扮了一个鬼脸。

不用说——他们都见死不救。

不是不救,是根本就不了,谁不知道征雁出了名的泼辣,他们都不想早死,眼看着征雁连拖带拽将益阳赶出去巡街,藤一、踏浪和苏木都在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并没有被师傅给分在和征雁同一组,不然恐怕是要折寿好几年。

征雁在门口理了理自己的衣着打扮,这才给藤一抱拳:

“藤一,别来无恙啊。”

“你也还好啊。”藤一微笑着说,可是怎么看征雁一眼都是慎得慌。

“征雁,益阳又犯什么错了,你今天都叫他巡街十七次了。”果然还是老好人苏木敢于和那个可怕的女人说话。

征雁白眼:

“还不是他小子胡闹,非要对我说城里的捕快巡街太累了,不如就让他们休息几天吧,反正六皇子的庆典上还有够他们忙的。我想这小子说的对啊,我也没有必要折磨我的下属,所以我就让我的下属都去休息了,让益阳代替他们巡街去了。”

征雁说的一点都不内疚,听得藤一他们目瞪口呆,正好现在负责城内一般治安的正好就是征雁,正所谓宁惹阎王,都不要惹六扇门的征雁,看来这次益阳有得受了。

“皇上对那个臭丫头怎么说?”征雁说话带着一股子**气,也怪不得她,从小就跟着一群男人长大,学不了什么大家闺秀的语气,虽然师父已经很努力想要给她请一些懂得《女则》的师傅,可是还是改不过来,没办法,只好由着她。

“皇上派无影去查,庆典照常举行,你们可要小心,特别是六皇子的府里、周围,加派人手,他这次九死一生,那些杀手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老头子想了想,交代下去。

征雁点头,然后看了看藤一,就直接出门安排这些事情了。

“我去看看……”藤一的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就已经咽下了下一句,不过就算他不说,身旁的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摇了摇头,老头子挥了挥手:

“也罢,你去看看他吧。”

藤一本来以为,过了三年,当他再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自己已经不会哽咽,也不会再那么难以释怀,可是当他想起那个家伙的笑脸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产生愧疚。

千里,已经三年了,你,是否还好。

千里死去已经三年了,在六扇门,千里的腰牌一直悬挂在他空着的房间里面,虽然吏部多次要求老头子再培养一个捕快来填补千里的空缺,最后都被老头子婉言拒绝了,千里的位置空着,一切就和他三年前活着的时候一样,在六扇门的后院里面,大家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每年都要祭拜过。

就好像是自己的一个亲人,一个已经过世的亲人。

毕竟,是老头子收养了他们,将他们一手养大,他们情同手足、胜似兄弟,那么年轻阴阳相隔,就是让人痛心的事情,何况,千里,是那样的惨死。

三年了,藤一看着千里的坟墓,上面的香火未断,六扇门的兄弟们敬重千里,常常给他带些东西来。

三年了,元凶还在逍遥法外,案子不了了之,千里拜拜牺牲。

藤一自觉愧疚,在千里的坟前未驻足太久,就忍住了眼中打晃的眼泪,然后转身准备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对老头子说,也就是他,想要让老头子给他放一个长假,因为他答应了晖原,要陪她去西域,如果食言,晖原就不会再相信他,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连承诺都无法遵守的人。

这是藤一第一次,想要这么努力的去完成和遵守一个承诺。

“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不能左右的。”身后,传来了苏木轻缓的步伐,还有他那个永远都是温和的声音。

在他身后是踏浪冷漠的脸,踏浪永远是安静的,因为一旦他说话的时候,就是击中要害的时候,而且他甚少说不中用的话。

他们两个不知道在藤一身后立了多久,看着藤一对着千里的坟发呆,两个人都对那个案子多少比藤一知情一些,因为他们知道在京城,五皇子和蝶姬的韵事,也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个案子要不了了之,师傅也无奈,毕竟,涉及了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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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木樨之毒难解

晚上,藤一也没能从六扇门给他举行的洗尘的宴席中脱离出来,他并不知道晖原现在正在很费力的将一艘船划着靠岸。

羽臣昏过去已经很久了,他后背的血一直在流,都是先是红色,然后转变为深深的黑。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发微弱,一看便是中毒的迹象。不知是怎么中毒,又是何种毒,只道是要快些将船靠岸,然后寻了一名大夫看过,才能明白到底是否严重。

晖原一脸的焦急,手忙脚轮的划着船,她驾船的技术虽然不差,可是也不见得好,在这种普通的小河上,还是在摇摇晃晃之中,到达了酒楼,慌忙抓紧了小二:

“小二哥,快些帮我去请个大夫来!”

小二也看见了羽臣那般状态,心中也着急,知道来到这里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出了事情谁也担待不起,连忙跑过去,依照羽臣的状态来看,断是来不及去那圣医馆了,只得就近寻一个懂医理的人,先将病情稳定了,一条街以后就是一家医馆。京城最好的医馆,是在南大街那个片区之中的一家名为“圣”的医馆,医馆的老板似乎是权贵人家,药材的来路很便宜,可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在京城驻守的几位皇子都找这家医馆看病,无形之中将这诊费给提高了几倍,这么些年来,也算是颇有一番规模、更是赚了不少钱财。

医称国手的,锦朝那么三百年来,有杏林家、洛阳洛家和江湖上突然兴起的这个玲珑先生。只是,可惜杏林家最后毁于大火、洛家被皇帝满门抄斩,没有多少大夫能比得过御医院。所谓的皇家总是占尽了天下红利。

那个圣医馆,恐怕也是和皇家有了关系,否则怎么可以在京城如此哄抬物价,还没有任何管理部门出面干涉。

晖原将羽臣安置在床上,不多时,小二就领着一个大夫来了。大夫一看羽臣那个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连忙拉出羽臣的一只手,切脉来看。

羽臣的腕骨很系,透着晶莹的皮肤,青色的血管能清晰的看见。

大夫皱着眉,号脉良久,才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晖原:

“此人……可是你的丈夫?”

晖原一愣,然后她心中跳慢了一拍,沉默了稍时,才摇头:

“一个好朋友。”

“年纪轻轻的,可怜了。”大夫叹气,收回了自己的手。

“大夫?”

“你赶快通知他的家人来吧,这种毒蔓延如此之快,若不是这个年轻人身强体壮,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大夫,这是何毒?”晖原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不由得走上前一步,拉住了大夫的手。

“木樨……”大夫轻轻的说,说完叹气,拂去了晖原的手,“节哀顺变吧……”

晖原听了,也是怔忡了很长时间,若不是小二及时的扶住了她,她才没有坐到了地上,颤抖着,双手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将指甲掐进了手掌之中。

这木樨,本是一种调香用的草料,却不知是谁人无意之中的发现,这个东西只要加上一些其他的香料、再合着人血,就会产生巨大的毒性,快速流转到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无法拔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杀死一个人。

“不,不对!她可以救你的。”晖原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个藤一每次在找那一串红、二脚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位药材的时候总是提起来的人。

一个神医。

只是,她此刻定然不在,不久前她出诊去了,晖原咬牙,正准备吹口哨将舞月叫下来的时候,羽臣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晖原……”

他的口气很微弱,声音是说不出的虚,整个人是濒死的死气,晖原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慢慢下降。

“将这个……”羽臣颤抖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号弹,“放出去……”

“这是?”

“要快……”羽臣说完,竟然再一次昏了过去,他来不及多解释什么,晖原赶快跑了出去,然后将那信号弹放了出去,天空中多了一片蓝色的雾气,还没有等晖原转身走回屋子里面,就已经有几个人从天而降,落在了晖原面前。

“你、你们?”晖原被他们的速度吓得不轻,那几个人也是早就在附近,看见了信号弹,立刻就来到了放出的地方。

“不知姑娘找我们所为何事?”四个人看着晖原也不认识,他们也不蒙面,但是晖原看得出来他们的武功卓绝,而且他们心里的颜色是黄色,是一种忠诚和敬畏的颜色。

“是他让我放信号弹找你们的,”晖原指了指里屋躺着的羽臣,“他中毒了……”

四个人回头一看,立刻大惊失色,连忙跑了进去,抬得抬、扶的扶,其中一人很快给羽臣喂下了一粒药丸,然后背上羽臣,披上一个巨大的可以将他们二人都挡住的黑色披风——正好,外面太阳刚刚落山,夜色正在降临。

后面两人紧紧的跟着那个人,护在羽臣左右,剩下一人对晖原恭敬的鞠躬:

“公子愿将生命托付于小姐,小姐定是信得过的人,小人背您过去。”

晖原呆了呆,最后还是爬上了那个人的背,四个人、背着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面,店小二自然是不会过问这些事情,开门做生意的人,要懂得的道理就是不去多管客人的闲事,没有在店里死人,已经是最大的庆幸。

六个人背着晖原和羽臣在京城上空飞快的穿梭着,时而快时而慢,一会儿是直线一会儿是弯曲的,最后降落在一处小门旁边,为首的人敲了敲门,敲门几声似乎还是有暗号,开门的人和那个为首的交流了几句,晖原听不懂,似乎是外乡人的话,然后很快就将六个人迎了进去。

晖原这才被放下地来,那个背她的小伙子对着她咧嘴一笑:

“小姐今天也累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公子那边,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

“他中的可是木樨,你们……”

“小姐放心,我们自有分寸。”还是简短的回答,他的身后很快就来了几名婢女,乍然看上去是温柔淑德的婢女,可是仔细一看就知道是练过武功的高手。

“我不能去看看他吗?”

“不必劳烦小姐,公子醒来,我自会来请小姐。这几位是给小姐安排的婢女,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她们说,天色不早了,小姐沐浴更衣之后就歇了吧。”那个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的内容也是安静而没有波澜,做了一个恭敬的“请”的手势。

晖原有些不舒服,这种莫名而来的压迫力,羽臣似乎真的是一个看不透的人,怎么看起来都是神神秘秘,那几个婢女中有一个走在前面引着晖原,后面几个跟着,旁边都是人围着,可谓是万众簇拥、众星捧月,可是,晖原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小门进去之后的院子,似乎很宽敞,但是晖原看不清楚,因为在夜色之下,除了婢女手上有一盏很微弱的灯笼以外,整个空间都是没有光的,还好路面不错,不然晖原早就不知道要跌倒多少次了。

跟着那唯一的光走了不知多久,晖原对着前面的女婢子问到:

“这里是哪里啊?”

“京城。”那女婢回答的十分简练。

“京城哪里?”

“城中。”

“……”晖原一时间没有话说,似乎对方是个不善于说话的人。

“小姐还是不要多问了,公子想要告诉小姐的时候,自然会告知。”正在晖原认为这个女子是个不然言辞的人的时候,前面那个女婢却开口说了一句很长的话。

“他会没事吧?”

“公子吉人天相。”

“呵呵,好吧。”晖原见对方既然不想说,她干脆不问了,双手交叉抱在脑后,然后脸上浮起了微笑,看来羽臣确实比藤一有趣得多。

却说藤一才吃完了六扇门接风洗尘的那餐饭,他起身对送走了各位兄弟,踏浪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走,苏木只是微笑着不说什么,益阳本来想说什么也被征雁强行拖走,剩下了他和老头子,两个人坐在酒桌旁边,老头子看着藤一,欲言又止。

“师傅,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呵呵,藤一啊,为师也知道你不容易,本想在你这次查案归来后,就给你放假,让你有那么几日的闲暇。”老头子说着,口气有些忧伤。

藤一心中本来是一喜,可是听了这话,他明白,自己这个请假的愿望,算是泡汤了。

“为师也知道你不喜欢参加皇室典礼的原因,可是,明天你是必须得来,否则为师恐怕要被治罪了。倒不是为师怕了刑部的那几个老狐狸,确实是六皇子指名要你去,说是久仰你的名字,想要和你交个朋友。”

“六皇子?”

“是,耽误你的假期一天,不打紧吧?”老头子笑眯眯的看着藤一,他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是绝对不会让师傅难堪的,毕竟,藤一是个懂事的孩子,情愿自己难过,也不会为难他人。

只是,藤一不得已点了点头,晖原,我怕,这样一耽误,后面还会有其他事情,接着耽误,最后,我就永远也无法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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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告诉你个秘密

晖原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睡得如此畅快,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仔细一想,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典雅、简约的房间里面,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素雅,没有多少奢华的家具,可是的的确确是一间大房子。

“小姐醒了。”昨夜带路的婢女的声音,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晖原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碧玉的盆子,旁边放着一块毛巾。

“请小姐洗漱。”后面走上来的一个婢女对着晖原轻声的说。

晖原看了看她们,没有多说什么,任由着她们摆布,然后穿好了她的衣衫从床上坐了起来。地上是地毯,晖原一脚踩上去觉得很软很舒服,她抬头看了看那两个恭敬的婢女:

“羽臣醒了没?他的毒伤要不要紧?”

“回小姐的话,公子平旦时分就已经醒了,他毒伤没有大碍了。只是早晨公子有事出去了,让小姐不必记挂。”

“回小姐的话,公子交代我们要给您准备午饭,他日昳前后回来。”后面的婢女补充。

“他真的没事了吗?”晖原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两个婢女,那可是木樨,那么快就可以解毒的话,难道羽臣是属于一个医者世家,或者是用毒世家。

“回小姐的话,公子真的已经没事了。”

“还请小姐用午饭。”婢女恭敬的给晖原鞠躬,然后挑起了在房中的一处珠帘——这个房间被这个珠帘隔成了两个空间,在那边,正好是热气腾腾的丰盛午餐,自然的,还有一串糖葫芦在桌上。

晖原看着,好久以后才傻笑:

“多谢。”

“小姐不必客气。”其中一个婢女说。

然后两个婢女都退到了珠帘之外,对着晖原深深的鞠躬:

“请小姐慢用。”

晖原看呆了,她面前一桌子菜,少则有十个,算上什么汤菜和小菜,恐怕是有二三十了。这么多菜让她一个人吃,简直就是要人的命,晖原虽然喜欢好吃的菜,可是这样的阵势她从来没有见过。

晖原对着那一桌子的菜看了很半天,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拿起了糖葫芦,一口咬下一个。与此同时,屋子的门被轻轻的推开,外面已经高起的太阳照射了进来,那个走进来的白衣人,看着晖原,微微的笑:

“先喝点汤对你的身体好些。”

“你没事了?!”晖原一下子起身,喊着一口糖葫芦含混不清的说,她一边说,一边掀起了珠帘向羽臣走去。

羽臣脸色苍白,还是一副病态的样子,可是看起来比昨天那副死气是好得多了,他看见晖原过来,他也回身合上了门,然后向晖原走过去。

“你的伤……”晖原看着羽臣削瘦的肩膀,他身上的那两道鞭痕,不知道好些没有。

羽臣微笑着摇头:

“我们吃饭吧。”

“你还没吃饭?”

羽臣无辜的点头,他清早就出门,到现在肚子早就饿扁了,而且这些菜集合了松江的风味和京城特色,本来就是佳肴。

晖原看着羽臣那样子,赶快坐了下来,可是她才坐下来,羽臣就已经盛满了一碗汤递给她:

“趁热喝。”

“谢谢!”晖原连忙接过来,“怎么还让你来照顾我呢,你是病人!快些坐下来!”

羽臣“呵呵”的笑,他的微笑常挂在脸上,有一种和煦的感觉:

“你在我家,也算是我的客人,主人哪里有不招待客人的道理。”

晖原正在喝汤,听见了羽臣的话,她把几乎要埋在碗里的头抬了起来,一双黑色晶莹的眼睛看着羽臣。

“还有,昨天——”羽臣正色,“谢谢你,救了我性命。”

“你的毒怎么样了?”晖原放下碗,“那可是木樨之毒,你怎么解的?”

羽臣伸手夹起一片薄薄的牛肉放进碗里,他摇了摇头:

“这毒还没有解,只是暂时抑制。”

“还没解?!”晖原几乎又一次跳起来。

“放心,我会没事的。晚上有事吗?”羽臣笑眯眯的咬下一块牛肉,若不是他的脸色惨白、唇色全无,真的会相信他是一个没事的人。

“晚上啊……”晖原也是狼吞虎咽的吃着,想了想,似乎藤一和她约定,今晚他回来找她,晖原叹气。

羽臣见她叹气,只是微微一笑,便默不作声。

“我约了一个朋友,他说回来找我。”

“藤一?”

“嗯,就是他啦。”晖原知道羽臣也认识藤一,而且,他还救过藤一,也就直接说了。

羽臣叹气:

“他是又要逃掉这次的庆典吗?”

“嗯?”

羽臣抬着一杯茶,微微的叹气,眉目间全是种淡淡的忧伤,他压下一口茶:

“我羡慕他的自由。”

“你也是朝中人?”晖原禁不住要问,毕竟,羽臣浑身都是谜团。

羽臣看着晖原惊讶的脸,他觉得这几天抑郁在心中的闷气都为之一畅,他笑了笑:

“算是吧……”

羽臣看着外面的的太阳,眼中有一点点的向往,朝廷之中,本来就是一潭泥沼,一脚踏入,就不可能在从中全身而退,要么尔虞我诈、跟随着其中一个得势的党派扶摇直上,在最高位的时候,懂得囤积后半生的花销,最后辞官归老,莫在其中停留甚久;要么就是做个孤高的人,不去阿谀奉承、自成一派,却要不怕死、也没有亲眷来挂碍。

能如同藤一这样,来去自由,完全不买皇城那些官吏的帐的,恐怕古今无人,这样的幸福,是每个还倘有一点良知的官员,都是羡慕藤一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恐怕只能有一个藤一,一个天下第一捕快。

“那你和藤一应该早就认识吧?”

“只能说,我早就认识他。他太出名。”羽臣的口气有些落寞。

“放心啦,你这样应该很快就能够出名了,不消几年就超过他那个小子,不过——”晖原看了看羽臣,又看了看这一桌子的佳肴,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收受贿赂得来那么多钱啊?怎么藤一比你有名都不见得比你有钱?”

羽臣听了这话,他笑了,想了想,才开口说:

“那是因为他不接受家里的钱嘛,若是他没有将自己逐出门去,自然会比我有钱得多。”

“逐出门?”晖原第一次听到关于藤一家里的事情,这么三年来藤一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他家人在哪里、他出身何处,只知道他的母亲死了——且是惨死,父亲不见他提起,藤一也没有回过家,晖原甚至觉得,藤一是不是和她一样,是个孤儿。

“嗯,他六岁那年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断绝了关系,拜入六扇门下,舍弃姓氏,叫做藤一,也应该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吧。那个时候,我见过他一面。”羽臣回忆起来,眉头微皱,顺便起身给晖原添了茶。

“他没有告诉你啊?”羽臣坐下来,他想了想,“我告诉你,他会不会和我急?”

“我保证不让他知道!”晖原立刻伸出了三个指头指着天起誓。

“呵呵,好了,不用你发誓,我告诉你好了,你可知道锦朝建立的时候,有八个大家族帮着太祖皇帝?”

“嗯,知道,龚家、舒家、沈家、段家、尹家、江家、韩家和紫家。”

“这八个家族都是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最后建立了锦朝,太祖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德,给他们八个人都加官进爵,其中龚、舒、段、尹四家成为了世袭的爵爷,而沈、江、韩、紫四家则封官做了将军。八个家族这么多年延续,除了沈家没落、紫家在高宗皇帝在位之时就被满门抄斩,剩下的六家都还能在朝廷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主宰这个朝廷。”羽臣慢慢的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锦朝皇室也算是待他们不薄了,没有赶尽杀绝,反而让它们留到今天,算是很对得起他们了。”

“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恐怕治世早就来了,藤一也不必辛苦了。”羽臣轻轻的打了个响指,外面候着的两个婢女连忙走了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再去加一壶茶来。”羽臣递过来那个紫砂的茶壶,两个婢女恭敬的接过,躬身退了出去。

羽臣这才开口继续说:

“这八个家族之中,现在最得势的,恐怕是龚家,也就是兴安爵爷——龚逸忠,他兼任了朝中的工部的尚书,几个兄弟也是在朝中得势,皇帝又娶了他们龚家的女人为妃,一家显贵,何况——”

羽臣这个时候看见晖原喝完了她面前的茶,他起身给晖原倒了茶。

“何况什么?”晖原追问。

“何况,龚逸忠支持的人是恭王,恭王在朝廷中如日中天,可以说是权上加权,显赫之中的显赫,龚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可是还是有人络绎不绝的去递上名帖,龚逸忠也因此拉起了很多支持者,近些年颇有党派之势。”

“恭王?那是谁?”晖原不是朝廷中人,不是太记得皇帝这些儿子的封名。

“就是五……”羽臣停顿了一下,才说下去,“五皇子。”

“那这和藤一有什么关系?”

“藤一的父亲,就姓龚,名逸忠。”羽臣慢慢的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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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藤一家族纠纷

兴安爵爷龚逸忠,正妻乃是同为锦朝八大家族的尹家的二小姐,是为公爵夫人,夫人给爵爷诞下一子两女,儿子现任洞庭郡守常年在外,长女嫁给了段家在齐鲁为官的三少爷,次女嫁到了韩家。

爵爷有侧室、妾氏若干,庶出的子女算起来也有不下十个,有的早夭、有的因为母亲的失宠被早早的逐出了家门,其中有一两个幸运的,不过也是龚逸忠随意给吏部打声招呼,就将自己那些儿子送到边远的地方去当差去了,算是对得起那些女人和自己的血脉。

奈何现在是立嫡不立长的时代,庶嫡之分很严重,在等级和地位上差别很大,何况现在龚爵爷是处于政治漩涡的中心、风口浪尖,不能给对手任何的可趁之机,所以宁可绝情。

数十年前,公爵府确实是出过一件大事,让爵爷几乎受到重创。本来他的侧室和妾都是居住在公爵府中,如今却都被他移居到了京城之外的地方,那些庶出的孩子,可能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亲一面,虽然说也是在权贵之家,可是却有着天壤之别。

世人都说龚逸忠是一个善弄权术的人,面慈心狠、笑里藏刀,可是却不知道,在十三年前,他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子,差点为了这个女子赔上了全家的性命,最后在血与火之中重生,才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二十余年前,龚爵爷在松江醉乡楼,结识了一个在醉乡楼跳舞的舞姬,名为“辛娘”。辛娘乃是醉乡楼出了名的舞姬,她在西域长大,舞蹈风格自成一派,是被师傅带到中原来,而后被醉乡楼的老鸨相中,成为了醉乡楼的红牌。

那个时候,醉乡楼还没有被蝶姬接管,宜兰和蝶姬都才到达醉乡楼不久,还没有成为头牌和出名的乐姬,松江地区的贸易尚不发达,海盗也不猖獗,龚爵爷也是去处理在松江的一单家族的生意,无奈之中,被生意上的好友盛情相邀,来了这醉乡楼,看了辛娘所跳的一曲胡旋舞,那是来自大自然的取材,整个动作十分流畅,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恰好,当时给龚爵爷陪酒的人,正是蝶姬,而给辛娘伴唱的人,也就是宜兰。

宜兰那时唱的乃是一曲《浪淘沙慢》:

“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那堪酒醒,又闻空阶夜雨滴频。嗟因错、久作天涯客。负佳人、几许盟言,便忍把、从前欢会,陡顿翻成忧戚。”

也是辛娘的舞姿却是出众,脱俗而典雅,虽然身陷于色相红尘和灯红酒绿之中,却丝毫没有被这种外界环境影响。

“愁极,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欢散歌阑,香暖鸳鸯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

龚爵爷当时就看呆了,没想到在小小的松江城,竟然隐藏着这样美丽的女子,奈何,未得早来松江,一时相见恨晚。

“恰到如今,天长水漏,无端自家疏格。知何时、却拥秦云态?愿低帏昵枕,轻轻细说与,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

好情好景,就是宜兰选的曲子悲凉了些,却不影响龚逸忠和辛娘发生一段美丽的恋情。

却说那龚爵爷的妻子,尹家的小姐也是个生性妒忌的人,且不说早些时候逼得龚爵爷的一个侧室悬梁自尽、让家中剩下的几个女人对她唯唯诺诺,近些年来更是对他在外的事情管的颇为严格,虽然说龚家也是世袭的爵位,可是毕竟八大家族之间相互交好,也需要来自尹家的支持,龚爵爷没有少因为这件事情和尹氏生闷气。

那尹氏自持着出生名门,自然就要高傲些,那些侧室对龚爵爷的恭维,她是断然做不来的,偏偏男人就还对此受用,龚爵爷一直心里有苦,却也不说,只待是有一天能结束这种生活,恰在这个时候,上天安排他,遇见了辛娘。

在舞会之后,龚爵爷给朋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朋友知道以后自然倾力相帮,老鸨知道了龚爵爷的来历和来意之后,自然是堆着笑的想要招待下来这个大财神爷。

辛娘也是懂事,颇有清丽和自持之力,虽然对年少时的龚爵爷也是动心,可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是微笑还礼,接受了龚爵爷的邀请,两个人同游江南,龚爵爷也延长了那次松江的行期。

尹氏追查的信,也在行程之中一封接着一封,虽然深爱身边男子的长情和冷峻、坚毅,却也在一眼之间,辛娘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不会那般顺利,她微笑不语,却也不和那个男子回去。

她深知——她和他那个素昧谋面的妻子,是无法共处的,他妻子的强势,她的无依无靠,去了,就是死,不如留在松江,给自己一条路,也放手,让爱能永久。

熟料,这样的举动,却是让龚爵爷更加感动于这个女子,于是他托付了朋友,花下重金,给辛娘赎了身,住在松江的一处住宅之中,以后有生意常常往来的时候,也来看看辛娘。交代好事情之后,龚爵爷只能匆匆忙忙的上京去了。

那朋友也道义,没有将钱财私吞,私底下对辛娘也很是照顾,偶尔上京,也会给辛娘带来一些东西,替他们送送信,互相之间报个平安。

如此往来一年,也未被那尹氏所察觉,龚爵爷时刻惦记着辛娘,奈何,此后一别,就是一年。一年后龚爵爷皇命在身,来到松江,此时的醉乡楼已经由蝶姬在幕后一手操控,而辛娘也因为是蝶姬的昔日旧友,而受到了特别的关注。

此时辛娘已经怀有身孕,龚爵爷更是借着皇务之便,干脆就在松江置给辛娘的房子里面住了下来,等待辛娘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孩子就是藤一。

然而,藤一生下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她的大娘——尹氏。

尹氏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息,跟着赶到了松江,生生将辛娘和龚爵爷分开,然后看着藤一诞生,几乎是要将藤一当场杀死。尹氏当时的歇斯底里,到后来龚爵爷还会想起来,她此番做法,却还是没有能留住丈夫的心。

最后龚爵爷忍无可忍,让人将尹氏强行送回了京城,然后自己留在了松江,甚至上书给皇帝说他要留在松江,或者将他改为松江太守他都不在乎。

他给孩子取名字“藤一”,就是因为他终于在一团乱麻之中,找到了出路,因为对辛娘的宠爱程度,所以龚爵爷喜欢藤一,给了藤一本不应该拥有的、一个庶出的孩子拥有的父亲的疼爱。

辛娘也是知书达理,知道古来红颜皆是祸水,断不能就如此耽误了自己的丈夫,带着藤一上京给尹氏谢罪,不知道她是说了什么好话,让尹氏对于她的偏见就此烟消云散,还破例让她一个妾住进了公爵府,甚至,尹氏很喜欢藤一,将之是为己出。

能看到她们和平相处,自然是龚爵爷的欣慰,也就平息了这场风波,一家人其乐融融,皇室也对这个歌姬刮目相看,很多女子都前来讨教她为人处世的方法,尹氏也很乐意带着辛娘和藤一出入在宫中,或者和其他来家中的达观相交。

藤一稍微长大,也被送入了最好的私塾教书,和嫡出的大公子一起上课。

也是在那时,藤一开始接触了一些锦朝的文学典籍,和锦朝的历史文化,在那之中,幼年的藤一,隐隐培养起来一种对社会的观察能力。

因为学业出众,所以皇帝就很重视这个龚家的孩子,不惜将自己的女儿八公主和藤一定了娃娃亲。

藤一这个孩子是天资聪颖,所以也深得家中老人的宠爱,随着他的慢慢长大,这个家庭的问题也渐渐开始暴露出来,首先是二王之争引发的朝廷动荡,是的龚爵爷无法置身事外,被卷入朝廷的斗争之中,却更加无法自拔,连所支持的皇子都对龚爵爷责难。

如此困难的境地,一直持续到藤一四岁。

因为困难,毕竟辛娘出身不好,难免会受到迫害,于是她带着藤一回到了松江,投奔了蝶姬,蝶姬收留她们在醉乡楼,那个时候的蝶姬已经拥有了很强大的江湖实力,所以也不用辛娘去跳舞,自然能养活他们。

朝廷的变乱,来自于太子的三里三废,随后皇帝一气之下将长子废为庶人,接着二皇子猝死,三皇子被软禁。参与党派之争和二王之争的臣子,要么被罢免,要么被流放,严重的满门抄斩。

平息这一系列事件,都用掉了两年多的时间,龚爵爷的政治手腕也是在这个时候凸显出来,能在政治斗争之中全身而退,实属不易,而且,皇帝还对他的处事方式大加赞赏,恐怕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龚爵爷家门口,成为了一个很热门的地方。

而龚爵爷幸免于难,第一件事情便是到松江去接回辛娘和藤一,然而,悲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没有人知道辛娘见到龚逸忠的当天晚上,他们两个说过些什么,然后是否发生争执,只知道,第二天,当藤一推开门准备向爹娘问安的时候,看见的是龚爵爷提剑颤抖的手,和倒在血泊之中的辛娘。

生父弑母。

藤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对父亲产生了厌倦和不理解,最终在公爵府待了那么四年之后,自己给龚爵爷一封绝交书,然后断绝了父子关系,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姓氏“龚”,投入了六扇门下。

为什么龚爵爷要杀死自己最爱的女人,却永远都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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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我们打个小赌

说了很多话,羽臣额角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他停下来,喝了一口茶,韵着茶香和热气,眉头舒展开来,才对着晖原笑了笑:

“如果要说是佩服,在这个朝廷中为官的一人,那么我,定是要选龚爵爷的。”

晖原沉默了一会儿,才从羽臣的叙述之中回过神来,原来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她想着想着,叹气:

“怪不得,藤一他,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他的父亲。”

“今日大典,龚爵爷是一定会出席的,藤一每次都要逃离皇家或者官方的大典,就是因为他不想要见到龚爵爷吧。”

看着晖原沉默,羽臣微微一笑:

“你不要告诉藤一是我告诉你的喔,我还想在这个朝廷里面混下去呢。”

晖原看着羽臣那样,她“呵呵”一笑:

“看你表现,如果以后你欺负我的话,我就告诉他!”

羽臣一笑,然后起身,外面的日头已经很高了,他看了看对着晖原说:

“我晚上是一定要去那个大典的,你要去看看吗?”

“也是,你也是朝中人。”晖原又一次环顾屋子,接着,看了看羽臣今天的衣衫,还是一身浅白的衣衫,但是却是很好的料子,上面用细细的银线绣着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华贵图案,腰间系了一条腰带,挂着一个青色的玉佩,看得出来价值连城。

“不过我怎么都觉得你的官位比藤一高呢?”

羽臣看着晖原那种一番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也不做追究:

“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晖原伸了个懒腰:

“我又不是朝中人,何况要见到皇帝还要下跪,我才不要。”

羽臣微笑,点头:

“那么我让藤一来这里接你吧。”

“藤一?”晖原奇怪的站了起来,“你不是说他不会去吗?”

“呵呵,”羽臣回头对着晖原狡黠的一笑,“我们打赌好不好?”

“打赌?”

“如果藤一今晚出现,你陪我在京城一个月;如果藤一今晚没有出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怎样,这个赌很不错吧。”

晖原想了想,撇嘴:

“明明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悬念的赌局,你对他很熟悉啊……”

“可是你和他相处了三年。”羽臣微笑着辩驳。

晖原看着羽臣,想了想:

“为什么要我陪你在京城一个月?”

“秘密。”

“好。”晖原这次毫不犹豫的点头,反正,这个一个人的一生之中,都是要冒险一次,所以干脆就答应了羽臣,况且,晖原,也有一些想要了解这个人。

羽臣是神秘的,从他们相识以来就一直那么神秘。

羽臣和晖原走出房间的门去,门口已经有小厮等着,他们抬了两顶轿子候在门口,先前接了晖原放出的信号弹的那四个男子也早就候在了外面,四个人带着各自的兵器,后面还有几个婢女恭恭敬敬的跟在轿子后面,给他们开门的那个老人也在了院子里面,看着羽臣。

“我们走吧。”

“公子真的只需要带我四人去么,不需要带上几个人帮您试毒吗?”

“或者是带上两三个大夫?”

“公子还是先服下了避毒丹吧。”

羽臣微笑:

“在皇上面前,他或许不敢那么造次。”

“公子……”

“若是在大典下毒,他不是手法太卑劣,自取灭亡吗?”羽臣微笑,轻轻的咳嗽,“他不会如此做——这样很蠢。”

四个人想想也是,就没有说话,羽臣坐进轿子里面,四个人走过去两个护在两侧,剩下两个走到了晖原的旁边,然后有几个婢女对晖原说:

“小姐请上轿。”

晖原心想,羽臣还真是有权有势,家中的人训练有素不说,还是如此的懂礼貌,只是,她们脸上都没有笑容,整件宅院也是冷冷清清的,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人都羡慕官宦世家,可是,又有谁知,世家子弟也是有世家的凄凉。

恐怕帝王也是有无奈的,得了天下,却失了她。这或许就是江山如铁,要坐稳江山的难处吧。但是,古往今来,还是有多少红颜,为了自己深爱的男人,一死成就他们名成天下。

轿子载着晖原和羽臣往外面走去,晖原也懒得看京城是怎么的格局了,她只是轻声叹气以后,就靠在轿子里面,预备睡觉。

“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么?”在轿外的一个婢女听到了晖原的叹气,轻声问,“小姐有什么需要么?”

“倒是没有,这段路长吗?”

“现在是夕食时分,估计在日入时候会到达皇宫的紫然殿。”

“好长的一段路啊,我想睡了。”晖原觉得无聊,竟然要走一个时辰啊,而且,又是在轿子上这般摇摇晃晃的,虽然是四个人抬着的轿子,已经很舒服了——比起两人来说,但是还是觉得很困,晖原的睡眠一直是很好的,这个时候最适合补觉了。

“那小姐睡吧。”

晖原在睡梦中,模模糊糊梦见了婆婆,那个三年前就死在了海岛上的婆婆,梦境衍生出来,让晖原想起来那些海盗,还有藤一至今都还觉得是心结的海盗案子。

那件海盗的案子,最后是不了了之,因为蝶姬的自杀,刑部就卖了藤一个他并不想要的人情,他们硬是说蝶姬就是松江海盗案的主谋,所以就让藤一不要再追查下去。说来也怪,蝶姬死后,似乎海盗就再也没有猖獗起来,刑部也算是歪打正着。

藤一不想要和五皇子打交道,卷入皇位的争夺问题,所以这个案子虽然在刑部是结了案,但是在藤一心中,却是又成了一个无头无尾的案子,一个死案。想要翻案、谈何容易的案子。

只是,千里死的惨了些,三年来,藤一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想起千里,晖原才觉得这个朝廷里,其实和江湖一样,腥风血雨,一个人的死,能被那么轻易的抹去,而且死后没有多少人记得。

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晖原惊醒过来,按了按自己生疼的额头,睁开眼睛来,挑开帘子一看:

已经不是京城的格局,广阔的路面上一个人都没有,全部都是各式的轿子在穿行——想必已经是到达了皇城里面。

没想到皇城竟然这么大,本来以为皇城就只有一点点,进来以后才发现原来完全是小看了锦朝百年发展的能力呢。

“小姐醒了?”外面的婢女看她挑起帘子,轻轻的对着她颔首,然后问候着。

“已经到达了皇城吧?”

“回小姐的话,是的,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到达紫然殿。”

晖原放下轿帘,每次和这些婢女说话,都是很累的,她们的句式语句很恭敬,晖原根本就不习惯。

突然,轿子猛然停了下来,前面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晖原正想要掀开轿帘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那个昨夜背着她的男子的声音:

“小姐稍安勿躁,前面有需要避让的轿子,我们等等就可以过去……”

晖原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那个男子压低了声音说:

“这等人,小姐还是不要看的好……”

到底是何人,还需要避让。

待了一会儿,晖原也想,朝廷里面官阶是有区别的,自然礼数是要尽到的,而且又是在六皇子的庆典上,若是不遵守礼数,落下了把柄,被人随便就可以当做垫脚石,然后借机登上权力的高峰。

轿子又一次被抬起来,继续往前走去,没有多远,就停了下来,然后外面的婢女恭敬的说:

“小姐,我们到了紫然殿,前面是轿子进不去的地方,还请小姐下轿。”

然后轿子的帘子被掀开,婢女伸出了手来给晖原扶着,晖原扶着她的手跳出来,羽臣早就站在一边等着,此时外面的轿子都很少了,没有刚才那么多。

紫然殿里面是歌舞升平、一片喜庆,到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每个宫女和宫人都换上了大红的、或者是最华贵的礼服,很多人在门口迎接着,那个在羽臣家里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比他们先一步来到紫然殿,在殿门口立着。和他一样,还有很多宫人和老人都立在门口,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每个来到这里的官员,都给六皇子带来了礼物,那些礼物是多么的丰富、贵重,毕竟,如今在皇子之中,最有可能和五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只有六皇子和十六皇子了。那十六皇子也是皇帝和当今皇后亲生的唯一一个孩子,受到了皇帝特别的宠爱,自小又是聪慧,若不是年龄太小,恐怕早就被几个哥哥想法子除掉了,不过,三皇子被软禁以来,一直都是五皇子当权,如今,六皇子的归来,也不知是将要掀起怎样的朝廷变动。

他们停下轿子的地方很偏僻,离着正门很远的距离。

“你还好吗?”羽臣轻声问,看着晖原一脸的沉闷。

“应该是问你——”晖原指了指羽臣的手臂。

羽臣的脸色有些暗淡,可是并非那般病态的白了,他笑笑,然后摇头。后面的婢女给他披上了一个里红外黑的厚披风,然后他从婢女手中接过来一件白色的披风,递给晖原:

“夜里风寒。”

“多谢。”

“你看——”羽臣走到和晖原并排的位置,伸出手来指着远处的一个轿队,“那是六扇门的轿队。”

晖原回头看着羽臣。

羽臣微微眯着眼睛一笑:

“你猜,藤一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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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羽臣真实身份

就在羽臣说话的同时,更在六扇门的轿队后面,有五个人慢慢的走着,他们五个都是脚踏虎符靴、身着紫朱描金的衣衫——此乃锦朝捕快的最高服装制式。

不用说,那是踏浪、苏木、征雁、益阳,还有——藤一。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征雁看着难得穿起朱紫金服的藤一,她那么多年都没有见到六扇门的重要活动之中藤一穿着这个衣服,几年前四公主远嫁、五皇子大婚他都没有出现,怎么这次六皇子回来,他反而出现了。

藤一偷偷的看了看前面的那顶轿子,然后长长的叹气。

苏木走在他们两个人前面,听了藤一的叹息,他笑,头也不回的丢下了一句:

“师傅果然厉害。”

征雁闻言一怔,然后在转瞬之间明白过来,看着藤一皱眉的样子,她也是随手拍了藤一一把:

“好了,等会儿有我们,也不怕他们。”

此时,前面的轿子也到了门口,待轿子放了下来,老头子从轿子里面缓步出来,对着门口的几个老人也是抱拳行礼:

“老头子我,带着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拜见各位大人。”

听见老头子都如此说,踏浪他们几个人自然单膝跪下,抱拳,朗声说道:

“拜见各位大人。”

“你看你,怎么如此见外呢,还不快些起来,我们可受不得六扇门六位总捕这一拜啊。”其中一个绿衫的老头面带微笑的说。

“是五位,可惜了无影公子没能来。”旁边一个黄衫老头却毫不客气的拆了他的台。

那绿衫老头尴尬的笑笑:

“老了,不中用了,都眼花了。”

“哼,”黄衫老头冷哼一声,才转身说:

“众位大人先进去吧,再过一会儿大典就要开始了。”

老头子挥了挥手,踏浪五人才站起身来,跟着老头子进去,在进门的时候,老头子回头说:

“六皇子此番大难不死,我们六扇门略备薄礼,还望笑纳。”

旁边一个宫人却摆手说:

“先生您客气了,六皇子有言在先,说这次是有辱皇命,害得众位兄弟丧命,乃是戴罪之身,万万受不得众位大人的礼物,还是请大人们送给需要帮助的人吧。”

老头子和五个捕快听了,都是略微一怔,然后老头子笑了:

“如此,也好。”

“没想到这个朝廷里面还有这等人啊。”征雁不由得对那素昧谋面的六皇子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感。

“所以藤一来,也有这个原因吧。”苏木依旧是好脾气,说话温和,他想了想,点了点头,醉着踏浪说:

“踏浪,你有没有觉得?”

踏浪平日里面几乎不说话,为人和冷冰冰的,他看了苏木一眼,那一眼若是别人受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踏浪说话,可是苏木却是受的自然,还咧嘴对着踏浪一笑。

旁边的益阳和藤一都惊讶不已的看着他们。

“嗯。”踏浪最后说出一个字以后,便头也不回的跟着老头子走进去了。

苏木回头,对着用崇拜眼神看着他的征雁、藤一和益阳,微微一笑,然后跟着走了过去。

“天呐,征雁师姐,我是不是听错了,踏浪大师兄竟然会说话哎……”

“啪!”征雁毫不犹豫的给了益阳一个巴掌,她白眼:

“笨蛋!你大师兄从来都会说话,只是他不屑于对你说!”

“也不屑于对我们说……”藤一看着苏木,又看着捂着头的益阳,“他只对你三师兄说……”

“原来……”益阳明白过来,他笑起来,看着苏木和踏浪的背影,“踏浪大师兄是喜欢苏木三师兄啊……”

“叮!”

“啪!”

“咚!”

只见一根极细的针从远处飞来,扎在益阳的头顶上,他只觉得全身发麻一步也动不了,然后就是征雁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还有一脚揣在了他的胸口。益阳整个人飞了出去,跌坐在门口。

藤一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满脸的冤屈,他忍不住“哈哈“一笑:

“益阳,你果然是欠打。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

“呵呵。”

远处,羽臣和晖原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羽臣微微笑出了声:

“难得看见六扇门三位高手同时出手呢。”

谁都可以看出来,方才是苏木首先透出了那枚针制住了益阳,然后是征雁抢着空挡给了益阳一巴掌,最后是踏浪一脚揣了过来,除了征雁因为她只是想要教训益阳而出手很慢以外,踏浪和苏木都是出手很快,两个人明明是心里忍着笑,可是却脸上装得冷冰冰、恶狠狠。

羽臣不由得一笑,晖原看见他笑,勉强勾了一下嘴角:

“你赢了。”

“啊?”羽臣被晖原说得不明不白的。

“你赌赢了!藤一他来了。”晖原早就在心里将藤一咒骂了一千多遍,这个家伙为什么非要破天荒的来参加这个大典呢,害她赌输,羽臣家里的人又无聊,而且好像羽臣在朝廷里面也是很忙的,竟然要待上一个月,那不是要她的命了。

“我们差不多进去吧。”羽臣却没有直接回答晖原的话,他往前走了一步。

“刚才那个人是谁?”晖原指着一个被很多人簇拥着的年轻人,他身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衣衫,腰间也是挂了一个玉璜,晶莹剔透,看见了他的到来,门口的几个一直受人跪拜的老头,都跪了下去,他的容颜也是出众,长身玉立,就是一副帝王之相。

“那是五皇子。”

“五皇子?”

“对,也就是恭王。”

“那不是近些年来最得势的那个皇子?”

“嗯,”羽臣微微皱眉,然后对着晖原笑了笑,“他叫凌修彦。”

“凌修彦?”

“怎么?”羽臣看着晖原偷偷的翘了翘嘴角,“看上人家了?”

晖原一听,跺脚,伸出手来就给了羽臣后背上一拳: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晖原那一拳本来就没有用多少力气,她也不会武功,打起人来也不是很疼,但是她正好打在羽臣后背的伤口上,他脸色一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后闷闷的哼了一声,险些跪到地上去。

“哎呀,对不起,我……”晖原也知道打到羽臣的伤口了,看见他脸上那种苍白,似乎经过路程的颠簸,现在看上去又不是很好了。

连忙扶住了羽臣,晖原看着他:

“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羽臣说不出话来,只是摆摆手,刚一开口想要说他没有事的时候,却“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喷在紫然殿外的汉白玉石板上。

晖原被吓到,因为那一口鲜红的血喷在地上没有多久,就慢慢变成了青黑色。而羽臣的脖子上的血管,也显示出了可怖的黑色,一团黑气隐隐约约在他的脸上蔓延。

“公子!”看出了羽臣的不对劲,后面立着的四个人连忙跑了过来。

一看羽臣这个样子,他们中的一个人立刻摸出了一颗丹药送到羽臣嘴边:

“公子,您还是先服下这避毒丹吧。”

羽臣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费力的摇了摇头,然后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如今,却还不必。”

“公子!”

“公子您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晖原看着羽臣,羽臣只是微弱的笑了笑,然后直起身子来,挥了挥手:

“需要时,我自然会向你要。”

四个人两两相视,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们点头退下,那个人将手中的丹药装回胆瓶之中,递给晖原:

“小姐,此中装的是避毒丹,不仅可避毒,还可以在中毒的时候压制毒性的蔓延,若是等会儿公子毒发了,您就给他服一粒,我们是下人,不能陪公子进去,您帮我们照顾着他点。”

晖原点头,这个男子算是对她说了最多的话吧。

正在这个空当,紫然殿里面奏乐开始,似乎是皇上圣驾到来,皇帝从**中带着皇后和自己的几个妃嫔过来。

这个典礼本来是给六皇子庆功用的,可是六皇子这次回来几乎是捡了半条命回来,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不说,就剩下他和将军两个人,将军也在回来之后于自己的府中饮鸩自尽了。六皇子自责于心中,本来是不想要举办这场典礼,但是皇帝坚持,最后将这庆功宴,办成了一场家庭的聚会,不过,这个家庭,是皇室。

待里面奏乐停止了,羽臣轻轻的向前,然后两步以后回头对晖原说:

“我们进去吧。”

晖原点头:

“你在里面有没有位子啊?”

“呵呵,你担心我让你站着吗?”

“是啊,里面不是有很多人站着……”晖原偏头看见了里面有很多人,一些人是站着——官阶很低,一些人有一张小桌子坐着,有的人有一个木椅子。

藤一就和其他几个捕快坐在木椅上,在六扇门的老头的桌椅后面。

“放心。”羽臣笑了,然后拉起晖原向前面走去。

羽臣的手很温暖,晖原看着他,羽臣只是给了她一个笑容,牵紧了她的手,慢慢的走向紫然殿的大门。

门口的老头看见羽臣和晖原,竟然齐齐的跪下了,他们全部俯首在地,口中说道:

“臣等,拜见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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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毒发命悬一线

六皇子?

晖原惊讶的看着羽臣,羽臣则是偏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六皇子,凌羽臣。

其母亲是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的一个小妾,后来皇上登基做了帝王,她也就得以封为嫔,她的家境凄苦,没有什么家人,偏偏六皇子天生聪颖,而皇后是那么得宠,而诸位贵妃又有大臣和外戚帮忙的情况下,六皇子于他十二岁那年主动请命到了边关,和镇守玉门关的大将军一起,在玉门关外守住了锦朝的疆土,保得西面的领土的安康。

在百姓中受的好评,也是众位朝廷官员心中较为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可是,现在朝中当权的是五皇子,难免六皇子的回来,会成为凌修彦的心腹大患。

怪不得,怪不得早些时候,羽臣提到五皇子的时候,他用“皇子”两个字的时候都会有停顿,怪不得他敢于直呼五皇子的名字——凌修彦,也怪不得,他对京城最好的酒楼如此熟悉,最后自然怪不得他那么有钱。

晖原因为震惊,一时间没有说话,而在她没有说话的时候,她看见整个紫然殿的人都起身,包括皇帝和皇后,地下的官员都齐齐的对着羽臣拜了下去:

“臣等,拜见六皇子。”

羽臣看了看大家,然后微微的抬手,众位官员都起身以后,他对着晖原微笑,然后给身后饿几个宫人示意,宫人们来到晖原身边,很小声的对晖原说:

“小姐,请跟我们这边走。”

羽臣自己一个人,踏上了红毯,慢慢的向皇帝和皇后走去,在路过五皇子的时候,他略微停了一下,然后对着凌修彦笑笑:

“五哥。”

凌修彦似乎没有想到羽臣会停下来问候自己,他先是一愣,然后勉强笑了笑:

“六弟。”

可以说,凌修彦几乎要认不出自己这个弟弟了。或者说,整个皇城里面见过小时候的六皇子的人,都几乎认不出他来了,他和五皇子在擦肩的时候,虽然他们的眉宇之间有那么些许相似之处——锦朝皇室的男子,都是气宇轩昂的俊秀之辈。

但是,凌羽臣的脸更加显得出众,恐怕在锦朝的历史之上,还没有哪个皇子能有他如是的容颜。

皇帝能看见自己有这样出众的儿子,自然是高兴,可是还是偷偷看了一眼身边一直都是沉郁的静婉皇后,她的脸上也略微有些笑容。

“来,臣儿,快来,让父皇看看。”

羽臣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皇帝面前,立刻跪了下去: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后和众位嫔妃娘娘。”

“臣儿快点起来。”说话的却是皇后。

只见她一把扶起了羽臣,她早就听说了羽臣的事,一直都想要见见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拉着羽臣的手慢慢后退坐了,才对皇帝说:

“皇上,这孩子的事,我一早听说了,想来也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么多年的在外也是难为他了,从小就去了母亲的,家里又没有什么人,若是皇上您不反对,我就认了他做我的孩子吧。正好顾儿也最崇拜六哥,您意下如何?”

皇帝见静婉皇后喜欢,自然是点头同意。

这个动作,却是使台下很多人臣和宫人,变了脸色——

谁人不知,当今的皇后,其实是当今皇帝的嫂子!当年先皇故去,一个星师预言若是不娶静婉皇后,锦朝就会大难。皇帝本来就对自己的嫂子有一种暗生的情愫,但是此等荒诞的事情当时都遭到群臣的反对,奈何那年正逢天下大旱、京城的百姓死了很多人,大家也就不再敢言说什么,皇后册封。

三年以后给皇帝诞下了十六皇子,也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儿子,十六皇子颇得皇后皇上的宠爱,皇后宠冠**不说,十六皇子有生得聪颖,若不是他年龄小,早就被前面几个哥哥想尽了办法害死了。

如今,太子已经被废为庶人,二皇子死了有五年多了,三皇子被软禁没有人见过,他们都成不了气候,五皇子自然成为所有人依靠的对象,何况,朝中有权有势的龚爵爷都支持五皇子,六皇子虽然受皇上的宠爱,也深得民心,但是,朝中无人,任何人想要把他弄出朝廷去都是很容易的,所以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依靠六皇子。

可是,

如今,最为得宠的皇后静婉竟然有将六皇子收为自己的孩子,那这朝中的格局,岂不是要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龚爵爷在下面一愣,然后他微笑着上前:

“皇后娘娘有如此之心,真是令臣等感动,只是,六皇子是否……”

羽臣回头笑着对龚爵爷说:

“龚爵爷您多虑了,羽臣自小没了母亲,能有娘娘如此疼爱自然是感激不已,如何敢有微词,何况,羽臣也不敢妄自菲薄,越权逾矩,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所以——”

羽臣回头,恭恭敬敬的对着皇后拜了下去:

“多谢皇后娘娘,只是羽臣自知身份低微,您愿意屈尊当儿臣母后,儿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您……”

未等羽臣说完,皇帝就已经拉起了羽臣:

“臣儿,好了,既然婉儿要你当她的儿子,你当便是了。以后,就当顾儿是你的亲弟弟。这么多年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羽臣看着皇上,他微微笑了:

“父皇,儿臣是戴罪之身,哪里受得起这么一场晚宴?父皇太过操办了。”

“呵呵,那也是你父皇的一番心意。”静婉皇后笑着说,她冲羽臣招了招手,“来,臣儿,到我这边来坐。”

“奏乐!”司仪在一边喊话,然后台下的乐师们立刻奏乐,舞蹈也跳了起来。

晖原坐在一个很好的桌子旁边,上面有菜有酒,还有糖葫芦。她看向藤一的时候,藤一的嘴张开得很大,整个人都是一副被雷霹到的感觉。

益阳看着藤一很惊讶的脸,他小声问:

“藤一师兄,你怎么了?”

藤一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音来。

没有想到,在西域遇到的这个少年,竟然就是名扬在外的六皇子,藤一惊讶于六皇子竟然没有向他们表明身份,而且甚至救了他们的性命,他又是如此的懂得周旋之术,让人看了心惊,也是一片佩服。

台上,皇后和皇上对羽臣嘘寒问暖,下面的官员也各尽欢愉,气氛很好,可是看得出来,有些人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他们心里都知道——五皇子的政敌来了。

在答完了皇上和皇后的问话以后,羽臣对着皇上、皇后和众位嫔妃一拜下去:

“儿臣去问候下几位兄弟姐妹,稍后,再来陪着父皇母后。”

“去吧。”静婉皇后微笑着对羽臣说。

羽臣慢慢的走下高台去,看着他的背影,皇帝才慢慢开口: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是,所以我喜欢他,心里明镜得很,在你的这个乌烟瘴气的朝廷里面,难得有这样的孩子了。”静婉皇后说话很是犀利,可是也就是她的这股子犀利,让皇帝欲罢不能。

羽臣走下台去,来到了几个妹妹身边,他也知道了那个淘气的八妹离家出走,自然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几个妹妹最喜欢她们的这个哥哥,小时候很喜欢,这么一别六年多,回来时候,哥哥已经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她们都是欢喜。

在和几位公主作别之后,羽臣回身,却见得五皇子凌修彦带着一个端着两杯酒的宫女来到了他面前:

“六弟。”

“五哥。”

“六弟,你这次大难不死,五哥没能远迎,这杯酒,算是五哥敬你的。”

“呵呵,”羽臣从凌修彦手中接过了酒杯,他微笑,“多谢五哥,以后弟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要哥哥多多提点。”

“自家兄弟,自然、自然。”

“朝中的事情,都说哥哥是最懂的,如果日后弟弟有什么做错了,还望哥哥不要怪罪。”

“那是当然的,来!哥哥敬你!”凌修彦说着,举起了酒杯。

羽臣也举起了酒杯,两个酒杯碰在一起,他们一饮而尽,那是两个皇子的长大以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两个人在政治上真正的交锋开始的象征,毕竟——就算是七皇子那样一个礼佛的人,都是有夺那太子之位的想法,何况是羽臣一个拥有军权的人。

五皇子凌修彦长六皇子凌羽臣七岁,今年二十有六,家中有正妻一人、侧室两名,膝下已有一个满月的女儿,可是和羽臣站在一起,却也不觉得的他是一个已经做父亲的人,两个人都是棱角分明的脸,一张透着刚毅、一张略带儒雅,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精彩动人,让人觉得又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即将到来。

十年前的二王之争,发生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后来以太子的被废黜告终;五年前的二王之争,发生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最后是二皇子的惨死和三皇子的被软禁做了收稍;现在,难道是要发生在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么。

二王之争,虽然看似是在争储,其实,是在搅乱超纲和天下。

轻则皇室怨气重伤,重则外族入侵,锦朝那么多年的基业,恐怕是一朝散去。

家和万事兴,何况是皇家。

然而,就在一杯酒下肚之后,羽臣和凌修彦分开,羽臣向晖原这边走来,没有走几步,就突然觉得一阵反胃,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血色艳红,羽臣瞬间整个人单膝跪到了地上,吐出了第二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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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何堪相救兄弟

一看羽臣那是毒发了,晖原连忙跑了过去,官兵也很快就跑了过来,晖原连忙将那个胆瓶打开,从中倒出一粒丹药,喂给羽臣吃了。

羽臣此刻已经脸色惨白,他感激的看了晖原一眼,晖原担忧的看着他:

“你没事吗?”

羽臣摇头。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官兵指着晖原问道,“给六皇子吃了什么?!”

“我是……”晖原正准备作答。

羽臣却已经开口抢断了她:

“我的大夫。”

那官兵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恭恭敬敬的给晖原拜了拜:

“原来是六皇子的大夫,失敬失敬。”

“臣儿,你怎么了?”皇帝快步从台子上赶了过来,而皇后也连忙站了起来,众位嫔妃脸上也写满了担忧,场面之下窃窃私语。

“各路官兵,守住出口。”六扇门的老头子站了起来,然后转头对苏木说:

“苏木,你懂得毒理,去看看。”

就在众人都乱作一团的时候,凌修彦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他从来没有应付过来的混乱状况,半天,觉得有人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他回头,发现是那个紫朱衣衫的苏木。

“五皇子,您——”他扬了扬眉,本来就是温和的他,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口气如此不容置疑,也颇有些寒意,“这是什么意思?”

苏木手上拿着一只酒杯,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凌修彦。

“什么意思?”凌修彦不明白。

“这是木樨之毒,师傅。”苏木却不再理会五皇子,转头向老头子说。

“木樨?!”老头子惊讶。

同时惊讶的还有凌修彦,木樨之毒?这个毒已经在皇宫绝迹了那么多年,成为皇宫里面绝经的毒药,主要是因为此毒无色无味,很难解除,而且毒发的很快,甚至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因为,木樨之毒很不容易看明白,本就是平常之物构成的毒药,就算是专门用毒之人都会觉得是平常的香气,若是掺在了酒中,自然是不会令人察觉。

若不是苏木家里和这木樨之毒颇有些渊源,肯定也是看不出什么的,单看苏木如此反常的反应,就知道,那事情一定不平常。

因为,苏木的母亲,其实就是死于木樨之毒,而且,是她亲手调制的木樨之毒。

“木樨?!”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个毒药就是被列为宫廷禁药的毒物,多年前被先祖列为禁药就是因为宫斗之中,用这个毒药几乎让锦朝绝后。想到了这里,他暴怒的转头,一个耳光就甩在了愣在原地的凌修彦脸上。

“啪!”的一声,很响亮的打在了凌修彦脸上,凌修彦被他打的几乎站不住,但是,聪明的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自然也是知道多年以前那件案子的,他立刻扶倒在地:

“父皇明鉴!孩儿绝对没有加害六弟之心!”

“胡说八道!”皇帝盛怒之下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他看着凌修彦,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个小子,早就知道你有不臣之心,早些年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一起打压你二哥,念在你年幼就没有追究,后来你又暗中参与你三哥一方,对老二下毒手。终于,你现在在朝中得权得势,你母妃也算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狼子野心的孩子!”

在台上的贵妃,一听这话,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也是连滚带爬的从台上跑了下来,跪倒在皇帝面前:

“皇上,是臣妾的不是,您不要怪罪孩子,他再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对六皇子下毒的啊,他们可是兄弟……”

“兄弟?哼,你们以为这些年我不知道你们这班皇子和朝臣背着我在底下做什么勾当啊,你们推崇着我的这些儿子,为了这个皇位争来夺去,弄得兄弟失和,超纲混乱,是安的什么心?!”

龙颜大怒,当时的一班朝臣立刻起身,对着皇帝拜了下去,战战兢兢,不知道要说什么。

因为,这个场景多年之前发生过,多年之前,太子被废黜,皇帝就是在朝堂上这样大发雷霆,当时的宰相还给皇帝好言相劝,接过最后皇帝直接下令将老宰相给宰了。

这次,谁都不敢说话,就连龚爵爷都没有敢吱声。

“来人!把这个小子抓起来,关到大牢里面去!”皇上指着凌修彦,气得浑身发抖。

几个官兵立刻上来,架起了凌修彦。

“皇儿!”贵妃哭着拦住,又回头给皇帝磕头:

“皇上!您不能这样,去求你放了彦儿吧!”

“父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谋害六弟!”凌修彦解释。

皇帝根本就不听,他拂袖:

“给我拖下去!”

就在众位大臣听着贵妃那嘶声裂肺的哭喊、心里完全都凉了的时候,羽臣靠晖原的支撑,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很虚弱的说:

“父皇……”

“还不快点扶六皇子去歇着!”皇帝说道,话音刚落,宫人七手八脚的就跑了上来。

可是,羽臣却摆了摆手:

“父皇,不是五哥……”

他说着,轻轻的按住了胸口,痛苦的咳嗽了两声。

“臣儿,你太单纯了,也是你在外面带兵打仗不知道这个朝廷里面的阴险,你五哥是笑里藏刀,表里不一,你若就此相信了他,以后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羽臣费力的摇头,他认真的看着皇帝,又慢慢的跪了下去,叩首:

“父皇,真的不是五哥。您想,若是五哥要害我,为何不在我回京的路上就将我斩杀,而是要到这大典之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慢的抬眼看了看凌修彦,那句“回京的路上”说的特别重,然后他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

“在大典之上,如此下毒,本来不是五哥这般聪慧之人应该做得出来的事情。”

在场的人听了,一片哗然,羽臣这才慢慢的抬头:

“父皇,五哥也是关心我,您莫见怪,我这毒是早些就中了的,不关五哥的事。父皇您放了五哥。”

皇帝一时迟疑,他想想羽臣说的也有道理。

“我也相信不是五皇子所为。”一直沉默的藤一淡淡的开口,“毒发如此之快的毒,在这里一定是会被发现的,如果五皇子是要加害六皇子,夺取太子位的话,不会选择这种引火上身的方式。”

皇上此时已经大体知道了,他看着哭的泪眼婆娑的贵妃和凌修彦,他挥了挥手:

“罢了,放开他。”

官兵领命退下了,凌修彦此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羽臣,而羽臣则是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略带微笑的看着凌修彦:

“五哥,委屈你。”

凌修彦嘴上说:

“没事。”

可是他却紧紧的盯着羽臣看,他不明白,为什么凌羽臣要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现在刚回来就拥有了半数的兵权,得到了静婉皇后的赏识成为了她名义上的一个孩子,十六皇子对他如此尊敬,皇上又很赏识他,他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将自己一举铲除,就免了后患之忧。他究竟是为什么,还要开口、帮助他开脱?

“送六皇子去休息吧,今天的大典就到此结束了,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皇帝长叹一声,似有深意的看了凌修彦一眼,然后有些疲劳的离开。

晖原扶着羽臣走过,路过藤一面前的时候,羽臣对着藤一微笑:

“不愧是天下第一捕快。”

“您也不愧是人中之龙,”藤一确实佩服羽臣的言谈举止,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一样的气息,不像是朝中那些争权夺势的人,“藤一还要多谢您在西域的救命之恩。日后有什么用得着藤一的地方,藤一纵有万辞,定然不负。”

羽臣定睛看了看藤一,他笑:

“我说了,你肯定不会答应,不如不说。”

“但说无妨。”

“我想烦请你去找一找我那个不让人安心的妹妹——子墨。”

藤一听了,沉默,他和八公主,也算是多年没有相见了,那个丫头的出走,不是已经有了无影在查么,怎么还要他去。

“也是,”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后,“藤一,你就去吧,无影此刻已经在塞外了。他三日后到达塞外的驿站,你去那里寻他吧。”

藤一看了一眼晖原,他最后咬了咬嘴皮,叹气:

“好。”

“还有一事。”羽臣笑起来,他知道藤一会答应的。

“什么?”

“以后不要叫我六皇子,叫我羽臣吧,”羽臣微笑,眼中尽是诚恳,“我们做朋友,总比做君臣好得多吧?”

藤一听了,“呵呵”一笑,点头,果然,六皇子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值得交这个朋友。

“藤一,既然你要去查案,正好我也有事,我们一个月以后见!”晖原对着藤一白眼,心想若不是你这个家伙要破天荒的来这个典礼,让她赌输,要陪着羽臣一个月。

藤一不知道为什么晖原要白眼,还以为是自己的失约,但是,一想又觉得奇怪,既然是自己失约,那么为什么她还能脾气那么好的让约期延后。

“好了,我们走了,我先替父皇和母后谢谢你了,希望你能找到我那个不懂事的妹妹。”

就在羽臣和晖原走后,藤一刚准备走,肩上就被搭上了一只手,那只手沉重有力,手的主人几乎是压抑着颤抖说:

“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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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心事沉沉几番

藤一都不用回头,就能听出来那个在他身后的人,他冷笑了一声:

“龚爵爷有什么事?”

那只扶在藤一肩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了下来,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

“那么多年,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藤一这个时候才回头,他笑了笑,然后回头,目光冷冷的看着那个已经知天命的男人,他鹤发童颜,丝毫不显示出老,一双眼睛闪着精明和深不见底的光芒。

“龚爵爷可是一品文官,藤一三品武官,哪敢谈那原谅之理?何况,大人又没有烦什么错,为什么要我原谅?”

龚爵爷被藤一这犀利的语气给激怒,他指着藤一的鼻子说:

“你个臭小子,不要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终于怒不可遏了?”藤一冷笑,他满脸嘲讽的看着龚爵爷,“大人尽可以去皇上那里参我一本,杀头、流放,对于大人来说不都是轻而易举的吗?除掉一个朝廷里面的政敌,是你龚爵爷的拿手好戏。”

“你!”龚爵爷毫不犹豫的伸手就要掌掴藤一,藤一却也不躲,定定的站着,看着龚爵爷。四目相对,竟然是如此相像的两张脸,一样带着浅棕色的瞳孔,一样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只是一个已经带着美髯,另一个还是青涩未脱。

“好,好,好……”看着藤一的眼睛,龚爵爷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在他的眼睛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柔弱却那么坚韧的人的身影,他苦笑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放下来,摇了摇头。

龚逸忠没有再和藤一多说一句话,他只是轻轻的走过藤一身边,然后在藤一身后,开口说:

“虽然,十多年前你将自己逐出了家门,断绝了我们的父子关系,但是,龚家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着,只要——你想回来。”

藤一没有回话,知道龚逸忠走得很远了,藤一在慢慢的转身,看到了龚逸忠一个人走向轿子的背影,他突然觉得,那个在官场沉浮之中叱咤风云的龚爵爷,权倾朝野的龚爵爷,只是一个佝偻的老人,一个憔悴的背影。

藤一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五味杂陈。

“你的确适合出去探案,而不是回京城来,这里毕竟不适合你。”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藤一身后响起,虽然他说的话是很温暖人心的,但是语气却是很僵硬,这,似乎是他对藤一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藤一回头看着踏浪,踏浪只是冷冷的扫了藤一一眼,然后就和苏木跟着走出了大门去。

剩下若有所思的藤一,在惊讶踏浪竟然也会对藤一说话的益阳,还有继续在拧益阳耳朵的征雁。

同时,在皇帝和皇后回宫的车鸾里面,皇帝搂着皇后的腰:

“为什么对羽臣那个孩子特别中意?”

“他有赤子之心。”皇后回答的安静恬淡,她是大家闺秀,早就嫁给了先皇,温婉善感,温柔而识大体,是古往今来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除却了心中慈悲,也拥有一副美丽的容颜,赢得朝中大臣和**众佳丽的好评。

可以说,当今的皇帝并不是很圣明,皇后却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深得百姓称赞。

“也是,可怜了他从小没了母亲,你真是我的好皇后。”皇帝笑着说。

听了这句,皇后眉目之间闪过了一丝忧伤,但是她还是勉强对着皇帝勾了勾嘴角。

二十年前,她没有跟着先皇离去,而是被迫嫁给了当今的皇帝,是顺从民意,也是人性的自私,选择了苟且偷生活下来,选择了缄默,忍着泪水,忍着仇恨和羞耻,在此接过凤玺,执掌后印,统率六宫。

她或许是爱他的,因为他替她担下了所有的恶名,所有的百姓都在叹着她的可怜、赞着她的知书达理,咒骂着他的荒诞。但是,他虽然不是一代明君,却是一代情种,他待她的好,她不能装作没有看见。

他弃了他作为皇帝的所有尊严,只要是她的要求,他会不予余力的去做,只要是她宠爱的,他也放下架子去宠爱。他爱十六皇子,尽到了一个作为父亲的所有责任,在家庭和爱情之中,几乎无可挑剔。

但是,

他是君王,并非她一个人的男人,是全天下的主人,必须是决策清晰,而不能钟情于一个女子。断不可学了幽王,亡了国,落了个骂名,也不是醉笑红尘的风韵。

她应当恨他的,他们之间有仇,似乎,也有爱吧。如若不是有爱,她早就应该在那个男人放胆沉睡在她身侧的时候,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然后,该饮鸩酒就饮鸩,该白绫自杀就去自杀,该沉湖沉湖,落得个干净。

她是前朝宫中唯一的遗民,她知道皇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却无能为力,哭喊和流泪都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对上天祈祷,能减轻生者的罪孽,给死去的人超度。

她如何不想随他们而去,那里面,有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她的姐妹、她的家人,然而,她却独自一个人孑然而立,而且还是那样尽享荣华。

她每夜以泪洗面,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而后她的脸上少见了笑颜,变成一种淡淡的哀怨,哀怨在深宫之中的不见天日,哀怨永远没有人可以叙述自己的悲苦,身侧的王者,可以温暖她的身,奈何,却无法温暖她早已冰冷的心。

她一直想要去死,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残喘至今,就不得而知了。

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或者,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只愿那个孩子能平安,所以她善待每个妃嫔,她知道,十六皇子是不能继承大统的,她只能祈愿,那些后来终会母凭子贵的贵妃们,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那个孩子一个活路。

抛开所有不谈,她还是想要做个好母亲。

“王爷,小的有一事不明。”在恭王府,一直敬立在五皇子凌修彦身边的小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凌修彦坐在椅子上,他在喝着一杯茶,方才在皇宫那么一闹,惊魂未定,不过现在仔细想来,他只觉得冷汗直冒,同时,手慢慢握紧,也有些激动,他仰头,露出了一个邪气的微笑:

“什么?”

“小的实在是不明白,那六皇子为何要救您?”

凌修彦微笑,并未作答。

“他得势如此之快,想要夺了您的权几乎就是举手之间,况且,现在,您已经是他走向未来天下储君的唯一障碍,他为何不直接让那皇帝冤了你,然后将你惩治。他是真的没有心计,还是干脆是个傻子?”

“他不傻,”凌修彦放下茶杯,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外面凄清的月光,“他一点都不傻,而且,他很聪明。”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若我死了,七皇子、十六皇子攻击得对象回是谁?”

那小斯一听,顿时明白:

“他是要王爷您给他当挡箭牌啊?”

凌修彦摇头,他笑:

“那小子果然是个不动声色的狠角色,他这么做,一举有了三重意思。”

小斯侧耳恭听。

“第一重,他要告诉在场的所有朝臣,到底谁才是他们应该效忠的对象,他的政治手腕有多强——就算是什么权力也没有,想要夺权也就是在一两句话之间。”

“这……”

“第二重,他已经知道了是我买凶杀他,可是他却没有揭露我,表面上是卖给我一个人情,其实,是作为威胁我的证据。”

“那上官末颜真是浪得虚名!”

“第三重,他不知如何搞得那一身的毒,或许是哪个皇子给他下的毒,若要赖在我的身上是很容易的,但是他却没有,在父皇职责我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直到父皇要抓我入狱的时候说话,是要对我证明,他可以在一瞬间夺了我的权,也可以在一瞬间救了我的命。”

小斯听了,一身冷汗,他根本就没有看出来那个皇子竟然有如此城府,可是,那真的是那个微笑的六皇子心里所想的吗,或者,只是为人老辣的凌修彦的猜忌呢。

“明天,他的门口,一定会被朝廷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踏破的。”凌修彦冷笑。

“王爷,需要和上官末颜取得联系吗?”

凌修彦摆手,他笑了笑:

“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并非是我的对手,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站在高台之上,可以看见整个云海的翻腾和日出日落的美景,但是,却只有你一个人能欣赏,没有任何人能和你一起,这种孤独的感觉,我可不想再享受了。”

“王爷的意思是……”

“他果然很有趣,看来,我们之间会有一场很长久的较量,”凌修彦转身,从桌子上端起了茶杯,喝完了杯中的茶,然后他邪邪的笑,“羽臣,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我期待着,和你的下一次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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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宫廷朱雀那般

六皇子的王爷府的正门气势磅礴,朱红的漆、黄铜的门扣。两侧挂有对联和红色的纱,为了庆祝六皇子的平安归来,甚至还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进门的前跨院是有假山的,那些假山堆叠得错落有致,那是大师的手笔,院的东北角种有绿竹,西南角有一个莲花池塘。

前厅的隔墙上挂有一副山水,两侧的屏风都是出自宫廷画师之手,堂上的两把红木的椅子,雕刻着不凡的花纹,旁边的八张楠木的客椅和旁边的小柜都是精致非凡,四个角上都放有兰花,树立的两个花瓶,上面也烧制了一副一副的京城胜景。

穿过前厅到达的是后院,正对一间乃是议事的大厅,里面悬挂的字画都是古来的名家之笔,茶具齐全,摆设古朴雅致,颇有一番风味。

东侧是东厢房,用来招待客人,西侧本是西厢房,可是却是一间很大的厨房,里面的有几个厨子在忙碌。

而后就是主人的卧房和书房,融合在院子里面,一整个院子都是长满了青草和翠竹,院的四角都种有枣树和榕树,池塘里面有的是红黄白三色的鲤鱼游来游去,在后院之后,还套着一个院子,一个有着三个跨院的院子。

但那个院子里面的景致,就和外面迥异。是些简谱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花草,除却了几幅字画做了室内的装点,素雅的青色瓦片,还有浅白的窗纸,就和一般的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清贫一些,像是破落。

晖原看了看,看出来她那天晚上所住进的屋子,就是后面的一间,外面的大院子里面的仆人和婢女很多,而且都是温婉动人的,不像是那天陪着他们的那几个女子,一脸的坚毅和冷峻。

“你还好吧?”晖原扶着羽臣,他的脸色苍白,感觉也很虚弱。

羽臣摇头,他一开口,竟然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若不是晖原扶着,肯定是跌倒在地。晖原连忙将身上装着的胆瓶解开来,然后给羽臣喂下去一枚避毒丹,然后才在几个上来帮忙的小厮的帮助下,才把羽臣搀扶进了他的卧房,然后让他躺下。

“王爷,要叫大夫来吗?”管家静静的立在一侧,先是对晖原行礼,他就是那个那夜给他们开门的老人,然后他问了羽臣。

羽臣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再说,你是皇子,你中毒难道太医都不来过问的吗?”

羽臣闻言,只是笑:

“这是木樨,没有哪个太医会想要自己的命。”

“这是何意?”

“你可知道洛阳洛家?”

“那是一个医者家族,堪比当年的杏林世家,悬壶济世,是乃朝廷御医的主要来源,他们家族的人医德高尚、医术高明,在太医院里面有一半都是出自于洛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族在数十年前被满门抄斩了。”

“你如何得知他们是被满门抄斩的?”羽臣心里奇怪,毕竟,当年洛家满门被灭,是被瞒得死死的,经受此事的人几乎都被灭了口,而且他们这些皇族成员,也都被皇帝下了死命令,要求一个字不能透露。

“自然是从现在江湖上最权威的报纸上得来的咯!”晖原笑嘻嘻的随手从身后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堆叠在一起的纸,这个当然是江湖上最近几年才红极一时的最大的情报组织和报纸集团——《江湖日报》。

这《江湖日报》,可是进来江湖上最全的信息来源,上面的记载都大多应验。而且,这还不是它最另人称奇的地方,它的了不起在于,他这七版的主编,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七版的主编都是在江湖上能独当一面的人,只是,这《江湖日报》的总编到底是谁,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巨大的迷,没有人知道。

羽臣愣了愣,但是还是笑笑: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洛家的神医真的是因为没有给先皇治好病,才被满门抄斩的吗?”

羽臣看着天花板,慢慢的点头,他笑:

“知道吗?当时,先皇,我的皇叔一家,中的正是木樨之毒。”

“也是木樨?!连洛家都没有办法?!”晖原几乎是跳起来,那不是说,羽臣也会……

“放心啦,我会没事的……”羽臣想着想着,他看向了一边的管家:

“你去给晖原小姐准备一件客房,她要在这里住一个月,然后一切的起居你帮我找个信得过的人服侍起来,然后,现在去给我找一个大夫,去‘圣’医馆找。”

“是的,王爷。”管家抬脚转身就要走。

“慢!”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就是一只手举着一个六扇门的腰牌,然后一身青衣,有个人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苏木大人?”管家在官场和朝廷多年,自然是认得出人的。

晖原抬头看着苏木,他比藤一大了几岁,看起来就是由内而外的一种内敛的气息,透着一种温润,可是却有一双很凌厉的眼睛。

“王爷,师傅派我来介入你中毒的这个案子,而且,王爷你是断不能去请‘圣’医馆的大夫给你看病的。”苏木慢慢的说。

“为什么?”晖原抢先问出口。

“王爷有所不知,您久在西域不知道这京城的事情,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恐怕不久以后就要命丧当场了。”

羽臣听了,脸色微微一变,支撑着坐了起来,旁边立着的婢女连忙拿了靠垫来给羽臣撑住了腰,管家也给苏木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了。

“此话怎讲?”

“这‘圣’医馆,能在京城那么快就势力遍布,而且哄抬药价,几乎没有任何朝廷要员敢干涉,甚至仗势欺人,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医馆后面必然有人撑腰。”

“对,我阻止您的原因,自然也是这个。”苏木接过婢女送来的茶,悠闲的喝了一口。

“那家医馆的幕后主人要害他?”晖原心里一凉,早些时候,羽臣毒发,不就是去了那家“圣”医馆么。

“是谁?”羽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到了人选,可是不想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王爷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苏木笑,“那家医馆,就是五皇子管家的亲戚所开。在城中仗着五皇子的权利也是压垮了很多小医馆,我们六扇门早就注意它很久了,您若是在此时再去求医,恐怕就是命丧当场了。”

“我相信五哥不会害我,”羽臣淡淡的说,“虽非同母,但是五哥也是我的亲哥哥,他不会做出那么灭绝人性的事。”

苏木惊讶的看着羽臣,他的脸上是淡淡的忧愁,可是却还是正气凛然,半晌,苏木才叹气:

“六皇子,您不宜生在帝王家。”

羽臣听了也是笑一笑,然后没有在说什么。

“您这是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苏木自小习得毒理,愿意为王爷诊脉,”苏木起身,放下了茶杯,“只是,不知您,信得过我么?”

羽臣看着苏木,他笑了:

“早就闻了苏木大人的名,如今能让大人看诊,怎有拒绝之理?”

苏木卷袖过来了,晖原连忙让开,苏木微笑着看了晖原一眼:

“小姐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那个能解开迷儿迷宫的神秘女子,也怪不得藤一能和你相伴三年。”

晖原一愣。

苏木又继续说,他眼神暗了暗:

“还是要多谢你,在千里去世后,能陪着他,给他那么多的支持。”

苏木的手切了切羽臣的脉以后,他慢慢的说:

“能烦请王爷褪去上衣,我需要检查王爷的伤口,其他闲杂人等,都请出去。”

羽臣点头以后,管家和两旁的四个女婢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晖原也准备走,苏木和羽臣都叫住了她,然后她也就留下来了。

苏木看到了羽臣手臂上的伤,然后看到了他后背的伤:

“这是鞭痕。”

“是,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个马队,然后是羽臣救了我的。”晖原在一旁,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给苏木听。

苏木听了,本来一直脸上带着笑容的他,却是阴沉下了一张脸:

“那,是谁给了王爷这两鞭子?”

“嗯……”晖原想了想,看了羽臣一眼,“是韩尚书和喜公公。”

“果然……”苏木替羽臣穿好衣衫,然后站起来,“果然是小人之心防不胜防,他们就是一连串的计划要置王爷您于死地!那五皇子是如此残忍和阴险之人,实在不值得王爷您如此的信任。”

“苏木你这样说五哥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可是会出人命的。”

“呵呵,王爷,到现在你还在帮着他说话啊,不瞒您说,您的毒,就是来自于这两道鞭痕,木樨之毒在您的体内存在的时间也不到三天,时间恰好,韩尚书和喜公公是五皇子的心腹,这两个人不能说没事在辫子上涂上剧毒来谋害自己的马匹吧?”

羽臣皱眉,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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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临别徒留忧愁

“藤一师兄,你怎么又要出去了?”益阳好奇的看着在收拾行李的藤一,藤一背对着益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随身的物品一件一件整理好,打了包。

“你今天不用巡街啦?”

“嘘——”益阳连忙对藤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藤一身边小声的说,“藤一师兄你想要害死我吗?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要不是无影师兄临走教了我几招轻功,恐怕我都跑不过征雁师姐的。”

藤一听了,“呵呵”的笑,然后他背起包袱,拍了拍益阳的肩,这个小子真可怜,一进门就落在了征雁那个残忍的女人手上,那个女人连老头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要躲着她几分,藤一叹气,然后往外面走。

“藤一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一样出去探案呢?”益阳一脸向往,看着藤一,然后他无辜的叹气。

“苏木去了哪里?”藤一想了想,停下来看着益阳。

“苏木三师兄去了六皇子的府上,师傅让他全权负责查出这个案件的背后主凶。”

“六皇子府上?”藤一想了想,皱眉,晖原那个家伙到底是如何和六皇子在京城遇上的,只是,完全没有想到,六皇子,竟然就是羽臣,他们在西域的时候,就觉得他一身贵气,却未曾想,他竟然是当今的六皇子。

“藤一师兄,你是要找苏木三师兄吗?我带你去六皇子府……”

“益阳!!!!”一个很尖细的声音传来,征雁气得面红耳赤的站在藤一的门口,她一双杏目睁得椭圆,然后几乎是用最快速度冲到了益阳的面前,然后拎起益阳的耳朵一拧:

“你小子又给我偷懒?!!!”

“征雁师姐,好疼啊,啊——”益阳惨叫一声,他连忙护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要挣脱,可是征雁哪里会放过他,手抓得更紧。

“你小子,叫你巡街,你每次都落跑,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不认真的捕快,八公主才会逃跑得出京城去,你藤一师兄才会一回来就又要跑出去都不能休息,本来你无影师兄的腿伤也还没有好,若不是你小子闯祸很大师傅才不会责罚他,无影师兄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不知道回报,简直就是给我们六扇门丢脸,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小师弟,简直是我上辈子倒霉欠了你的钱,这辈子活该我遇见你这个大煞星。你知不知道你是六扇门的一员,我们六扇门是整个天下捕快的榜样,而巡街是每个捕快最简单的职责,你一个六扇门的捕快都做不好,哪里还会有人做好呢?!益阳,你这个臭小子,还不快点给我走!”征雁不解恨的踢了益阳一脚,然后拉着益阳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笑盈盈的对藤一说:

“藤一,你慢走。”

藤一目瞪口呆的看着益阳和征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太厉害了……”

“呵呵,也不看看是谁培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头子已经站在了藤一的身后,藤一笑嘻嘻的回头,看见了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师傅。”

“那么快就要走了?”

“嗯,师傅,”藤一看了看京城辽远的天空,他苦笑,“我并不想留在这里太久啊,师傅,你也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在六扇门的门口长跪三天,要求您收我为徒,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京城的天空,看到这个朝廷里面的肮脏和天下百姓的受苦。”

“嗯,藤一,你知道吗?为师为什么愿意顶着龚爵爷的压力,收你为徒,然后将你派出去办案的原因,正也是如此。”

藤一奇怪的看着师傅。

“毕竟,这个世界上,如你这样心的孩子,也不多了,”老头子看了看天气,“带上伞吧,这个天气像是快要下雨了。”

“多谢师傅。”藤一回身回到房间里面,去拿出他的雨具。

看着藤一的背影,老头子想起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曾经站在六扇门的门口,一言不发的伫立了很久很久,然后对最后他因为拗不过这个孩子的傲气,最后见了他,然后他的要求,竟然是不要再追查一件宫廷的命案——那是一件很大的案子,而且是死了皇帝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明显是被人用毒害死的,而且,他有很多证据可以推断出来那个凶手是谁。

但是,那个孩子在门外站了三天,就是要见他一面,然后告诉他,不要再追查这个案子。

那个时候,老头子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回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仇杀多于慈爱,既然已经酿成了悲剧,那么就让很少的人承担痛苦就够了,不要再增加活着的人的悲恸。

而,这个案子,死去的女人,是这个孩子的母亲,那个可能害死他母亲的人,是当今皇帝的贵妃,贵妃唯一的儿子叫做——凌修彦。

至于,那个来求情的孩子,他叫做——凌羽臣。

那个时候,六岁的羽臣说,他死去了母亲,悲伤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也知道为什么贵妃要杀他的母亲,如果将案子查破,就会连累贵妃,那么没有妈妈的孩子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当老头子问他“难道不恨、不想要报仇”的时候,六岁的羽臣笑着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的死亡就是因为有了太多的仇恨和嫉妒,如若就此了结,不是善莫大焉。

那个时候,老头子佩服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什么有如此的智慧和淡泊明镜的心,自然是允诺了他,然后,在此后的六年之中,羽臣的韬光养晦也让老头子深深的佩服,在他十二岁那年的离开,更是在朝廷、皇室之中,最为高明的棋法。

同时,阅人无数的老头子,看得出来,凌羽臣绝对不是阴险之人。

只是,老头子不明白,他所作一切,都是指着权势去的,可是,他却不想要那权势。为什么心行不一,老头子至今没有想清楚。

“师傅,那我真的走了,无影他怎么受伤的啊?听征雁说他的腿伤还没好是怎么回事?”藤一收好的雨具出来,看见老头子竟然还在门口没有离开,他不由得问出口了。

老头子沉默,最后还是叹气:

“他经常替朝廷在长白山一带走动,他是南方人,自然就受了寒,一到冬天膝盖就很痛,时常站都站不起来,后来,益阳那个小子去办案,就担心他出事,让无影去看看他,结果就真的惹祸上身,无影的腿伤,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救那个臭小子受的伤,伤上加伤,本来也不应该派他出去,但是,皇帝指派了要他去,说是他的轻功好可以追的上八公主,所以就去了,况且,先前四公主不见的那个案子不也是他查的嘛,所以就两件案子一起查了。”

“八公主也真够胡闹的……”藤一想起了那个小女孩,自从他们四岁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她小时候就是一个假小子,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气,京城里面所有骂人的话她说得很顺口,让她背诵夫子的文章她却一篇都记不住,明明弹得一手好琴,偏偏要去学武功,可是学到一半又要学剑,总之就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家伙。

藤一这个时候在心里小小的庆幸,还好自己是从龚家出来了。如若不然,恐怕以后一辈子都有的他受的,谁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给他和八公主结亲。

想着想着,藤一就走了出去。

每次回来六扇门,都是短暂的停留,不会太久,每次都只是看看兄弟们,和老头子聊天,最后就一个人离开,很早的时候,有千里陪着,后来……千里死了。而后三年,去到那里都有晖原陪着,她虽然喜欢掏空他的荷包、喜欢不讲原则的到处闯荡,可是她确实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这个时候,身边没有那个在啃着糖葫芦的人,似乎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龚家,很久都没有在回去了,母亲死后,他就再也不想要回到那个家里去了。母亲的故人都对他很好,可是,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步菲惨死——凶手至今没有找到,宜兰被杀——什么都没有留下,蝶姬自杀——带着她的遗憾,而留下了他,一个人,还是静静的看着京城灰蒙蒙的天空——一个永远也望不穿的地狱。

藤一慢慢的走出去,看着京城的种种风景,他只是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突然就想起了十年以前,自己六岁,六岁的自己,一样从这里走出去,无力的看着京城的林林总总的华丽和锦绣。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很无力,很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韶华正盛的时候用自己仅有的年华,来换取生存的条件,然后,在风华尚未凋零的时候,寻求一个归宿,而不得,却死在了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的手中,死在了他的剑下。

鲜血淋漓,如此肮脏,藤一讨厌京城的种种,可是无奈——他出生于此,最终,无论是否逃避,是不是,也会归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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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王爷性命堪忧

“王爷!大事不好了!”一个黑衣服的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到在了凌修彦的身前,他一脸的惊慌,凌修彦正在书房悠然的画着一幅水墨的山水,一脸的惬意不说,还是那么的怡然自得。

“没见着修彦正在画画吗?你个没头没脸的小子!”屋内在帮着凌修彦磨墨的人,正是五皇子妃段氏,段氏正是八大家族段家的小姐,早就配给了五皇子凌修彦,乃是修彦的正妻,和五皇子有一儿两女,地位稳固不说,人长得也是美丽动人,心狠手辣说不上,但是却全力支持五皇子的政治行动,是一个很适合在官场混迹的女人,政治手腕不弱。

“皇子妃恕罪,可是事关重大,不得不闯进来……”

“说,什么事?”凌修彦冷冷的抬头,看着那个小厮,将手中的笔递给了段氏。

“王爷,不好了,出事了,那个苏木大人不知道是怎么查案的,竟然一口咬定六皇子的中毒是我们下的手,他现在正准备给六扇门呈报这件事。”

“什么?”五皇子先是一愣,然后他笑笑,回头看着美丽的妻子,“看来我这个六弟还真是不简单呢。”

“那苏木是为什么要咬定是我们?”段氏问道。

“王爷,那天您还记得您在去和那番邦的使节会面的时候,有人拦住了车队的事情吗?”

凌修彦点头。

“那拦下了车队的人,就是六皇子,他受了韩大人两鞭子,后来到了‘圣’医馆去就了诊,然后就中了那木樨之毒,其中种种事情都指向了咱们,您说,若是苏木大人这般把事情对皇上说了,您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那个心腹如此说着,担忧的看着凌修彦。

凌修彦皱眉,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王爷,用不用小的……”那个心腹抬头说,“找人把苏木做掉?”

“你是笨蛋吗?!”段氏忍不住说出口,“现在杀了他不是等于我们承认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根本就是那个羽臣栽赃嫁祸,为的就是要夺走我们现在的地位,你杀了苏木等于是更加向六扇门的人证明我们就是做贼心虚,何况,六扇门那个老头是那么精明的人,你杀得了一个苏木,他难道不会再派一个苏木来吗?何况,那苏木的母亲就是木樨之毒的受害者,他是吃定了要介入这件事情,你对他动手等于自寻死路。”

五皇子善弄权术,他的女人也毫不逊色。

凌修彦赞许的点头:

“呵呵,我六弟果然是个有趣的人,那么快就对我出第二招了,夫人,还是要你替我到那韩府去走一趟,他的家人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应允,还有,把我桌上的这壶茶给喜公公拿去,他老人家最喜欢西湖龙井,我这几天睡眠就不太好,若是喝多了茶,恐怕会睡不着,就说是我五皇子赐给他的,但愿他老人家长寿,也多谢他对我的照顾。”

段氏端了茶壶,笑着出去了。

“现在的杀手都不怎么可靠,上官末颜那个家伙也是浪得虚名,你给我去找几个人,然后……”凌修彦附耳在那个小厮耳边,说了些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只是,说话的内容,自然就是五皇子凌修彦,对于那个木樨之毒的结果,给六皇子凌羽臣的回应。

同时,在六皇子的府里,羽臣站在鲤鱼池的边上,随手洒下了一串的面屑,池子里面红白相间的鲤鱼都蜂拥过来,挤着要抢夺那些鱼食。

有风吹过,羽臣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险些跌进鲤鱼池里面,若不是旁边有人扶住了他,他才没有跌倒。

“王爷,您还是回屋躺着吧,府里的事情,自然有人处理。您中的毒,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慢慢排出体外,不必担心。”苏木柔和的声音响起。

“苏木,谢谢你。”羽臣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眼神很暗淡,然后他点头,回身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王爷,苏木晚上要去韩府一趟,您府里还是要加派人手,避毒丹还是要服下一些,注意饮食的问题,您这段时间要小心才是。”

“呵呵,”羽臣微笑,他的嘴唇毫无血色,“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这京城还是这个样子,压抑得不让人呼吸。”

“王爷,您毒伤很重,需要休息。”苏木依旧是温和的说。

“羽臣?你怎么跑出来了?”晖原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她在上面不知道睡了多久,早上起来的时候,羽臣还没有醒,她就跑出来在院子里面东张西望,这个院子的构造是按着先天八卦布局的,也是王府的一层防护,明港暗哨不少,可是晖原自然有办法躲过他们。

“你这个家伙清早跑出来,几乎把我们王府搅个底朝天,还说我?”羽臣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晖原。

“你都知道啊?”

“呵呵……”羽臣轻笑,可是才笑了一声,就不由得捂住了嘴,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渗了出去,然后滴在地上。

“喂!你——”晖原连忙跑过来,然后要给羽臣喂下避毒丹。

羽臣却奋力别过头去不吃。

“喂,快点把药吃下去啊,你这是做什么?”晖原着急,几乎是要把羽臣的嘴撬开来硬塞进去了。

“晖原,”苏木拦住了晖原,“这避毒丹不能多吃,一天一粒就已经是最大的量了。避毒丹也是毒药,是以毒攻毒的办法,断然不是长久之计,你每次都这么喂下去,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晖原似懂非懂的点头,可是就在这个当口,羽臣就已经昏过去了。

待叫来了人,把羽臣抬回到床上,然后苏木拍了怕晖原的肩:

“放心,木樨之毒很厉害,王爷也算是从小饲毒的人,所以还没有扩散得很严重,你不必担心,何况有我在,我保证王爷没事。晚上王爷托付给你照顾了,我要出去,如果有王爷再次毒发,你记得不要给他吃避毒丹,点燃这根香,然后让他安睡过去。”

“嗯,我记住了。”晖原点头,但是她一想又觉得不对:

“从小饲毒?怎么回事啊?他是皇子还要从小饲毒啊?”

“是,因为宫廷之中很多人死于毒药之下,而且,那是她母亲先前的一种远见,”苏木想了想“可惜了,她母亲却最后还是死在了宫廷阴谋的毒害下。好了,晖原我走了。”

苏木走后,晖原看着羽臣,她认识他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们在地宫之中相遇,在满是血腥的地宫里面找到了出口,然后在黄沙之中她看着羽臣一句话就退避了上官末颜,最后他们在京城又一次相遇,然后他成为了六皇子。

羽臣,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有怎样的过去。晖原只是在他人零散的叙述之中,知道他过去的事情,他孑然一身,在险象环生的朝廷之中,如此生存着,不知道他到底是承担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看上去很不开心,很辛苦。

“晖原。”

“你醒啦?!”晖原惊讶的看着羽臣,“你怎么醒那么快的!”

“以前在军营守夜,都不会睡太熟的……”

“你还是睡一会儿好,苏木说你要好好休息。”

“睡了很久了,”羽臣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看着晖原,“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真的只是西域的一个普通人,而不是锦朝的六皇子。”

“出生是不能选择的。”

“其实战死沙场,是我十二岁那年最想要的,然而,最后他们却是因为我死了,留下我,不得不回到京城来。”

“你为什么不逃?”

“命运是不能选择的。”

“你也信命吗?”

羽臣看着晖原亮亮的眼睛,他微笑:

“信。”

苏木此时已经到达了韩尚书的家中,他才叩门,就已经听到了里面震天的哭声,他心中有不好的想法闪过,门开了,就是一个穿着麻衣的家丁。

“苏大人……”家丁带着哭腔对着苏木行礼。

“这是怎么了?”

“我家老爷突然心悸发作,过世了……”

苏木听了,觉得五雷轰顶,他呆了呆,然后说:

“我……能看看他吗?”

“大人这边请……”

苏木在看过了韩尚书以后,他从韩府出来的时候,一直都很抑郁。虽然脸上还是那副笑容,但是他已经心情差到了极点。

那个五皇子出手真是迅速,还没有来得及去取证,就已经给你来了一个死无对证。凌修彦,他到底在京城有多大的势力,竟然想要还给六皇子一个公道都那么困难,何况,那个是木樨之毒,他每天在给六皇子疏导毒液的时候,都是忍着心里的难受在做那些工作的。

母亲留下来的方子,是每天在手腕上划上一条伤口,让血流出来,然后通过这种放血的方式,让人自己能慢慢从中调理过来,六皇子本身身体就虚弱,这样折腾的方子,恐怕支撑不了几天。

就算找出凶手又如何,苏木一瞬间有些无力,恐怕他还是没有把握能够救得回凌羽臣的性命。毕竟,木樨之毒,这个世界上,无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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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子墨无影难案

藤一在去塞北的路上,就听闻了韩尚书和喜公公离世的消息,他骑在马上无奈的看了看京城的方向,那地方氤氲着肮脏和丑恶,满满都是人间的罪孽。

四公主的曾经就是在这条道路上,因为战乱,就此走失、不知所终。若不是四公主的走失,哪里轮得到那个胡闹的八公主去和亲。想四公主知书达礼、温婉大方,性格像极了当今的皇后静婉,乃是最适宜和亲的人选,可惜的是,四公主至今下落不明,无影也不能总是回到江南,他的腿疾就一直拖延着。

想来,无影也是师傅所收弟子里面比较奇怪的一个,他的轻功卓绝,可是他的右眼是瞎的,所以只有一只左眼看得见,他虽然面容清秀,可是就是那个瞎掉的右眼有些破坏了他一张脸的美感。他是被师傅从一场大火里面救出来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是不会说话的,不过,他写得一手好字,若要和无影交流,自然是用写的,而且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性格有些像苏木,只是他有的时候会冷漠的像是一块冰,总是变化不停,让人看不透。

藤一想着想着,就到达了塞北的驿站,驿站的小卒跑出来迎接他:

“藤一大人。”

“我师兄有没有到了?”

“无影大人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藤一大人您稍事休息,我去取无影大人给您留下的书函。”小卒将藤一的马栓起来,然后连忙引藤一进入了驿站里面,驿站的站卒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和饭菜,给藤一接风洗尘,然后小卒给藤一呈上了无影给藤一留下的书函:

“藤一,我先到几年前的那个战场上看看,八公主是因为要结亲才从家里逃跑的,你可以在驿站附近打听打听消息,你要切记你和八公主不寻常的关系。”

无影的字还是飘逸而潇洒,他、踏浪、苏木、征雁、益阳,都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可是他们都把那些事情放在了心底,什么都没有说,就那般生存了下来,为了不一样的梦想,组建了六扇门,他拜入其中的时候,还是只有踏浪、无影和苏木三人,那个时候征雁或许还在塞外,益阳还在南海之畔,千里还活着,笑嘻嘻的迎接他。

如今,才是这么短短几年,就已经物是人非。

藤一叹气,坐下来,将书信收入了怀里,才坐下就觉得那张椅子一软,整张就要塌下去,连带着将藤一摔倒,可是藤一早就有了准备,就地扎了个马步,整张椅子都塌了下去,碎裂成几块,藤一笑盈盈的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小卒,他随手就夹起桌上的菜,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卒跑过来看着那个碎裂的凳子,他一呆然后看了看藤一,藤一撇了撇嘴:

“你们这里的凳子,似乎不是太稳固喔。”

小卒换了一把椅子来了以后,藤一看了看小卒,微笑,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他慢慢的吃着那些菜,然后他想了想,喝下一口茶去。

“藤一大人,我们先下去了,您有事叫我们。”小卒向藤一说,然后叫着另外一个在旁边的小卒一起离开了。

藤一在他们走掉以后,惬意的吃完了一桌子的菜,然后慢慢的趴在了桌子上,竟然就睡着了,此刻,一个人从天而降,那来人蒙面、黑衣,可以说是一个很憋足的刺客打扮,况且这个人虽然身形轻盈,但是脚步太重,就算藤一的轻功并不是太好,可是他也能听出——当这个人还在屋顶上的时候。

那个人在藤一的眼前晃了晃,然后确认藤一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以后,他慢慢的摸向了藤一的腰间——那里挂着六扇门的腰牌。

就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藤一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手,可是,那个人也是一个受过训练的人,他翻手就摆脱了藤一的控制,然后一抬手就要依靠早就装好在屋顶的飞爪逃跑,可是,才升到了一半,藤一就已经挥刀砍断了那条绳子。

藤一的紫电弯月,毕竟也是武大玄铁冰刃之一,何况,对方的武功,根本就不高。

那个人见逃跑不成,赶快一把抢了桌上的水壶丢向藤一,想要争取一点时间逃跑,藤一只是躲开了那个水壶,却没有去追。

因为,在那个人一打开门的同时,门外已经围满了官兵,个个都拿着长枪,驿站的站卒在前面领着,死死的守住了各个出口。

那个人愤恨的回头,看着笑嘻嘻的藤一。

“下次要当小贼,还是把功夫练好一点再来。”

那个人看着藤一神气的样子,他气愤的转过头去。

“还有,你们把无影弄到哪里去了?”

驿卒和外面的人惊讶,无影不是早上才出去的吗,怎么藤一会问无影被弄到哪里去了。藤一才不理会那些人的惊讶,还有那个人的不解,他很奇怪藤一是怎么知道无影在他们手上。

“下次,你们要模仿无影的字迹的时候,还是要多多了解无影这个人,”藤一冷笑,“你们虽然知道无影写的一手好字,而且是飘逸的行楷,但是,你们忘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书写的方式,你们或许不知道,无影的右手,是一条假臂,他的右手,早就在一场火灾里面废掉了。”

那个人惊讶的看着藤一:

“那他还那么厉害?”

这个人一说话,藤一反而惊讶的退了一步:

“你竟然是个女子?”

“呵呵,你也有看不出来的事情吧,我的大捕快。”

藤一听见这个声音,他半晌才冒出一句: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

他心中已经有一个人选,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来和他相认。

看见愣着的藤一,那个女孩笑嘻嘻的点头:

“看来,你还真是不傻,我看你现在还敢不敢抓我!”

“你——”

“呵呵,不敢说出来我的名字了吧?”

“你切莫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藤一皱眉,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说出来她的名字,只会让外面的人碍手碍脚的,何况,就算是抓住了她,无影的下落还是一个问题。

“你大可以告诉他们我是谁啊,反正今天我若是不能带着你的腰牌回去,无影可就是危险了。”

“你威胁我?!随意扣留朝廷命官是要按律处罚的,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例外,你的几个哥哥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再说,你竟然和那些人联合起来对付朝廷,你根本就是在胡闹!”

“你以为你没有胡闹吗?你说离开就离开,最后都没有给任何人商量,你看到你父母的悲哀了吗?”

“悲哀?我看不到,一个杀人凶手会有什么悲哀,你要我回去面对亲手杀了我母亲的凶手吗?我还要叫这个人父亲是不是?”

“什么?!”听了藤一的话,女孩惊讶。

或者说,应该是在场的人都很惊讶,藤一口中说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可是藤一很清楚,他当初离开的原因,和现在站在这里用藤一的名字活着的原因。

“还有,你若知道心疼父母,你应当知道,你的父母已经为了这件事情担心死了。你还是快些告诉我无影在哪里,然后我们送你回去。”

女孩想了想,她苦笑:

“藤一,你以为,我会和你回去吗?他们哪里是担心我,是在担心他们的基业和生命,他们怕死、怕战争,他们要用我一生的幸福,去和他们、和一个我素昧谋面还大我二十多岁的男人结婚,然后以此来换这个朝廷的和平,你说,这就是你要我和你回去的原因?”

藤一听了,一时间也没有话说,他当然知道这样也是他不想要看见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联姻,就是用无辜的女子一生的幸福来换取一时的和平,若是可以,藤一想要去战场,能打败胡人,就算是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好过躲在女人身后,安于享乐、不顾家国。

然而,听了那个女子的话,外面的驿卒和士兵都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们也通过藤一和她的对话,已经知道了这个女子的身份,没有想到,竟然在藤一刚刚到来的第一天,所有的事情就都已经出现了那么快的进展。

“若是六哥在,他绝对不会认可这种行为。”

“他已经回来了,”藤一知道外面的卒役已经知道了女子的身份,他无奈的想到了最后一招,“你难道不想要看看他吗?他中了木樨之毒,你怎么舍得这么走了?”

“木樨之毒?!”

“是,你难道……”

“不!”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的神情,然后她笑,“藤一,已经来不及了,明日此时,你到十里外的树林里面,我们头儿有话对你说。”

“喂,你——”

“好了,我们还有得是机会见面的。”女子说着,就自然而然的走了出去,门口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住她。

藤一看着他们,心里也不是太想要追,毕竟无影在对方手上,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小时候就胡闹还不够,现在还要来这里添麻烦,真不知道她那么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能把藤一弄得这么生气的人,自然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锦朝堂堂的八公主——凌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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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皇家人心险恶

苏木慢慢的走回六皇子的府上时,遇见了六皇子的管家,那个老人神色匆匆的走出来,竟然碰到了苏木,也没有发现。

“管家?”

“苏木大人,对不起,我一时失神,没有注意你……”老人这才缓过来了神来,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对着苏木抱歉的一笑,然后才往外面走出去。

“管家,这都到中午了,你还出去做什么?”

“王爷让我出去买点东西,苏木大人,您的午饭都给您备好了,您尽管进去享用吧。”

“喔,”苏木想了想,点头进去了,走了几步才回头,随意那么一问,“什么东西啊,要管家您亲自去买?”

管家也是一怔,然后回头对着苏木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一盒桂花糕。”

“王爷爱吃桂花糕?”

管家摇头:

“王爷从来都不吃这些甜食的,也不知是为什么,今天就要让我去买,说是我在京城的时间长,也知道哪一家的桂花糕很正宗很好吃,就要我去买,王爷的要求,我们做下人的哪敢不从,大人我不和您说了,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待管家匆匆去了,苏木才踏进门去,然后晖原又和他撞了一个满怀。

“啊!”晖原捂着被撞疼的头看着苏木,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有撞疼你吗?”苏木看着晖原,他没有想到晖原会那么快的跑出来。

晖原摇头。

“跑那么快干什么?下次小心些。”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道吗?羽臣刚才听见有个人来对他说了什么,然后他就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药也不喝、饭也没吃,这会儿就要出去了,我根本拦不住他,他的毒伤……”

晖原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木就已经看见了后面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之下,那个整装的六皇子,他的脸色苍白,走起路来却是足下生风,来到了门口,看见晖原和苏木,还不等苏木开口,羽臣就已经说:

“苏木,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要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

“六皇子,您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毒伤未愈,这么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苏木连忙拦住了羽臣,他那样子出去,恐怕没有走几步,就可以晕倒在地。

“五哥出事了,你不知道吗?”羽臣看着苏木,“他今天早上被人刺杀,至今还昏迷不醒。”

“什么?”苏木一愣,然后再他愣着的这个当口,羽臣就已经从门口出去了,外面早就已经备好了马车,羽臣一矮身就进入了马车之中,车夫一提缰绳就往前赶了出去。

晖原看见苏木愣住,她干脆跑出去,抢了一个官吏的马,也追了出去。

苏木越想事情越不对劲,他也赶快出去抢了马匹,追着晖原和羽臣的车队就过去了,先是韩尚书和喜公公的意外离世,然后五皇子就出事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六皇子现在身体有恙,倘若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了什么事情,恐怕鹿死谁手就不得而知了。那个五皇子善于谋略,如此招数是想得出来的,说他能杀了韩尚书和喜公公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不至于要找人来刺杀自己吧。

难不成,竟是要用苦肉计来反咬羽臣一口?

苏木心中紧张,更是加鞭而前,终于赶在车队前面,拦住了六皇子和晖原。

“六皇子,您要慎重,此番五皇子的受伤,并非您想的那么简单。您不能就这么匆匆去了,要等事情清楚以后再说。”

“咳咳……”羽臣也是经不得马车的颠簸,他皱眉看着苏木,“苏木,为什么,在你的口中,我五哥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为什么,你时时刻刻的,都要求我要提防着他呢?”

“六皇子!您不应该是如此糊涂的一个人,十六皇子小您五岁都认得五皇子在朝廷中的所做作为,就算您久不在京城,也不应当被他那慈眉善目的嘴脸给蒙骗,您还记得他的宠妾吗?那个从松江来的侧室,您可知她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五皇子逼死的。师傅叫我莫将此事告人,您认为他能狠心如此,为什么不防?”

“那女子本来就来自红尘,而且在江湖上恶事做尽,五哥爱她,也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我是他的亲兄弟……”

“可是,那个女子不会和他争着当未来的储君、天下的君主!”苏木忍不住打断了羽臣的话。

羽臣听见这句,他不禁一呆,然后怔怔的看着苏木,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张了张口,却未曾说出一个句子。

“六皇子,您若还是不信,那么,请您跟我去一个地方吧,”苏木想了想,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慢慢的骑马靠近了羽臣的马车:“若是到了那里,你还坚持要去看五皇子的话,我苏木就不再拦着你了。”

“什么地方?”羽臣有些无力的问。

“你不想……”苏木忍住了声音的颤抖,“见见你的三哥吗?”

羽臣听见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看着苏木。羽臣的三哥,也就是三皇子,自从二皇子死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他的府宅,就好像是一座活人的坟墓,外面重兵把守,里面无人可以出来,他被皇帝软禁,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甚至没有人想起了他。

想来他曾经是何等风光,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景象。

“晖原……”羽臣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着一旁的晖原,晖原看着他,脸上是很平静的表情,不喜不悲,很安静。

“上车来吧。”羽臣淡淡的说着,伸出了一只手给晖原。

晖原笑了笑,自然下马登车,然后整个车队跟着苏木向三皇子那个早就无人问津的街巷走去。

“对不起。”羽臣淡淡的开口,他没有看着晖原,只是靠在马车里,然后看着外面移换的场景。

“啊?为什么要对不起啊。”晖原一副漫不经心。

“和你打赌,让你留下来,陪我看这种京城的无奈和皇室的悲哀。”

晖原看着羽臣,他难得会说那么多关于皇室和他自己的话,他一向话少,都等着晖原说,而且他是一个心灵纯净的人,晖原根本看不透他,他有的时候就像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像是灵魂、像是仙人,然而,他也有的时候很痛苦,眉头紧锁,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很羡慕藤一,也很羡慕你,能去江湖闯荡。”羽臣微笑着说,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然后将目光收回,看着晖原:

“若是可以,我想要脱离皇室,回到西域去。不用再受人摆布、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

晖原不懂得这些皇城的事情,只是觉得羽臣看上去好累,她想了想说:

“你比我幸福多了,至少你还有兄弟姐妹和家人,我就只知道我来自的家族。”

“呵呵,是么?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我都还不知道你的故事呢。”羽臣有些虚弱的往里靠了靠,但是还是目光有神的看着晖原。

晖原给羽臣慢慢的讲起来,她小时候和婆婆在海岛上过的日子,然后如何遇上了藤一和千里,然后到达南岭绝恋城和步菲、宜兰的相见,接着,就是讲到了苗疆的苗央还有在玉门古井血案的时候,藤一找药材发生的很好玩的事情。

“药材?”羽臣终于打断了晖原的叙述,“你需要的那十种药材,我派人去给你配吧。要不让苏木也给你看看?”

“呵呵,不用,我哪里有你严重,藤一早就请大夫给我看过了,没有事,我没有什么病,只是婆婆非要这么说,她的遗愿我也要完成不是吗?”

“是药三分毒,没病就莫乱吃药。”羽臣微笑着说。

“六皇子,我们到了。”苏木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羽臣和晖原挑了帘子出来,才看到了那个三皇子的府上,府外那条本来繁华的街道,现在已经是落叶和尘埃堆满,寒鸦飞过,点尽凄凉。

“什么人?!”门口守卫的士兵,恐怕就是这里唯一的人了,那样子的守在门口,日夜不换,就是为了皇帝的一道命令,是保护,也是囚禁了三皇子,莫说是别人,就是三皇子的母亲,都根本不能相见,那个女人也在冷宫抱憾,世间最痛,不过生离死别。

苏木举出了六扇门的腰牌,士兵看了看,然后就让路了,毕竟这个案子是六扇门经受,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苏木和羽臣、晖原踏进了那个庭院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恶臭随着风吹来,是腐烂的气息,里面的落叶已经堆叠了很厚,屋子里面弥漫着一种死气,闻起来很难闻,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苏木看着羽臣和晖原皱眉,他笑:

“你们是不是想不到这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三皇子府?”

“我三哥呢?”

苏木看了看周围,然后指着一个角落:

“在那里。”

羽臣顺着苏木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个角落里面躺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他满身都是乌黑和肮脏的东西,有的是灰尘,有的是呕吐物,头发披散,手边抱着一个酒坛,他躺在地上,也不顾地面的脏,然后身侧全部都是碎裂的酒坛子,坛子里面还爬出一些蛆,苍蝇围着他嗡嗡在飞着。

“他——”羽臣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木,“就是,我,三,哥?”

苏木点头:

“而且,他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全部都是——你五哥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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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藤一塞北遇难

藤一在凌子墨走了以后,他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方才那些驿站的卒子,最后他叹气:

“你们难道不知道皇上下了命令要我们尽快找八公主回去吗?”

“可是……”驿卒,唯唯诺诺的看着藤一,“无影大人在他们手上……”

藤一撇了撇嘴:

“无影要是还需要我们去救,那他岂不是太丢脸了。”

驿站的站卒面面相觑,藤一最后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接着,藤一看了看那封号称是无影流下来的书信,既然是有人在冒充无影,那么这封书信就是最好的证据,让他在驿站附近打听消息,无影来过了怎么需要打听。

其实这个也是藤一断定那封信不是无影所写的一个标准之一,如果是要让藤一在驿站附近打听消息,那么就是要将藤一留在驿站附近而不是出去,藤一想了想,就直接起身,带上了紫电弯月,然后就走了出去,他没有骑马,骑马目标过于的大,会让给对手发现。

藤一慢慢的走出客栈,其实塞北和中原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景,就和玉门关、和苗疆、和南岭都是不一样的风景,玉门关尽显大漠的旖旎和黄沙漫天的瑰丽,而苗疆充满了奇诡,南岭是葱葱郁郁的低矮丘陵,中原是繁华散尽的一种纸醉金迷,而塞北,却是干干净净,广阔的草地,呼啸的寒风,还有万里无人的境地。

天空在塞北似乎特别的高,没有一丝云,偶尔有的一两颗高大的树木在看不到边际的草原之中,偶尔有牧人赶着牛羊在这里放牧。

然而,在安然、和谐、美好的场面,都会有不和谐的地方,因为塞外的水草肥美,胡人的兵马频频南下,常常骚扰在塞外放牧的牧民,侵犯锦朝的领土,在这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的土地和水草,都已经被大火焚烧而过,变成一边焦黑。

锦朝多次对胡人用兵,可是奈何兵力不足,根本没有机会一次击退胡人的兵马,反而是让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何况当今的皇帝所关心和瞩目的,不过是静婉皇后一人,朝廷内部主政的人一是五皇子,二就是那八大家族平分秋色,没有人队外用兵,于是才想出了这种对外去和亲的招数。藤一觉得八公主所说的话,句句都打在自己心上,然而,他不堪相救。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如何能够在瞬间看清楚天下事情,哪些自己当尽力而为,哪些应该放手不管。

“藤一!”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他。

藤一回头,可是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他有些奇怪的东张西望,看了看自己周围和头顶上,他现在身处于一片空旷的草原之中,齐腰的草没有任何人,而他没有在树下,头顶上除了高高的蓝天,就只是偶尔飞过的一两只老鹰,没有其他。

藤一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在幻听,然后继续向前走,可是没有走几步就有是一个声音在喊他:

“藤一!”

藤一这次站定了下来,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暗中握紧了紫电弯月,然后屏息凝神,仔细的感知周围有没有任何武功高手的存在。

还是没有,藤一皱眉,难道是一天的赶路真的使自己出现幻觉了。

“藤一!”突然声音放大了几千万倍,然后藤一一抬头就看见了离自己只有一丈距离的晖原,晖原笑嘻嘻的看着藤一,她一身绿色的衣衫,然后手上的风铃在叮咚作响。

“晖原?!”藤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不是在京城陪着六皇子的吗,怎么会突然就来到这塞北还找到他了呢。

“我都叫你好几声了,竟然不理我。”晖原有些生气的别过头去。

藤一看了晖原很多眼,然后才讷讷的开口:

“你真是晖原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六皇子怎么样了?”

“呵呵,你猜。”晖原笑着说,她不理会藤一的问话,只是微笑,然后调皮的冲藤一眨了眨眼睛。

藤一还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晖原,虽然她说话语气和从前无二,但是她的突然出现还是令人紧张,何况,如果是晖原那个不懂得轻功又不会武功的女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呢。

“喂,你干嘛发呆啊,把糖葫芦给我吃。”晖原回头拍在藤一头上。

“这里是塞北哪里来的糖葫芦?”藤一捂着头,晖原还是那么无理取闹。

“那你在玉门关也能找到糖葫芦,在这里怎么不可以?!”

藤一听了,心中确定了几分,晖原和他在玉门的事情,这个人知道,那么她真的是晖原?可是她到底是如何来到自己身前的。难道,是因为旅途劳顿竟然已经让精神不受控制了?

看见藤一愣住了,晖原无奈的耸肩:

“就知道你没有带,哼——”

“好啦,大不了我会到驿站给你去找,你怎么来了?”

“我不行来啊?”

“可以是可以,可是六皇子那边你不用顾忌什么了?我的‘御医’小姐?”

晖原听了一怔,然后冲着藤一吐了吐舌头:

“亏你还记得。”

“你来多久了?”

“比你早一天,我在这里都等你好久了,羽臣说让我来等着你算了,他那里有苏木不用担心。”

“那看来他的毒伤好得挺快嘛,五皇子应该在一段时间里面不敢造次了,六皇子这次回来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过也难保他不会对六皇子下手,下毒这件事情确实是另有人所为,可是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可能和皇室中的其他成员还是脱不了干系。”

“好啦,你都在塞北了,就不要考虑皇城里面的事情了,那件案子你师傅都交给苏木去办了,你就不要操……”

晖原还没有说完,藤一的紫电弯月就已经出鞘,毫不客气的砍向晖原。

晖原受伤,手臂上被砍出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藤一:

“藤一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藤一的眼神慢慢凝聚,他冷冷的看着晖原,然后慢慢的说:

“你到底是谁?”

“你……”

“晖原不会称呼那个老头子为我师傅,她从来都是和我一样叫‘老头子’,你或许很了解我和晖原之间的事情,但是你或许忽略了这个细节,让我看出来你不是晖原。”

那个和晖原一模一样的女子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在那个瞬间,她的模样发生了改变,然后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女人就出现在了藤一的面前,而且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她有漂亮的头发和美丽的瞳孔,身上穿着的,是一条浅白色绣了金边的袍子。

藤一看见这个女人,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一个场景触电般的从他脑海里面涌现而过……

千里自己从踏板上跳了下去,没有任何痛苦的,跃入了满是鲨鱼的海水之中,藤一只能听见骨骼粉碎的声音,他连忙爬起来向船外跑去,可是他根本就来不及抓住那个白衣的人。

海水泛起一片炫目的红,还有淡淡的白色浪花,然后就是鲨鱼慢慢离去的的水花声。

“是你!”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以后,藤一举刀看着那个女人,就是她,是她!三年前逼死了千里!

“呵呵,”见藤一记得,那个女人笑得风情万种,“我叫梦瑶。”

“还千里命来!”藤一飞身而上,然而,还没有触及那个女人,就已经有了更多的人从天而降,拦住了藤一的攻击,他们之中有男有女,但是都不是中原人的打扮,他们看着藤一。

“藤一!你这个笨蛋,你干什么要跑出来!”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在他们当中,藤一听出来是八公主的声音。

“你和他们竟然是一伙儿的?”

“你个笨蛋,怎么我让你在外面等你偏不要,这次你完蛋了!”凌子墨跺脚。

“原来是你模仿无影笔迹……”

“藤一你还不快点跑?”

“来不及了,我的小公主。”梦瑶轻轻的说着,她已经来到了藤一的身边,藤一的刀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被梦瑶空手夺了下来。

凌子墨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可以空手夺下来藤一的刀,她吓得捂住了嘴。

藤一的刀被夺走,他还是可以用拳在此击打,可是,藤一的手刚伸出来,就已经被那个女人手中的丝带缠住,然后她的速度比藤一快得多,最后,从藤一身前和身后相互缠绕了一周以后,就把藤一牢牢的捆住了。

“藤一公子,本来这妮子是想要帮你,可是你却偏偏不听,那么,就怪不得我们了。”梦瑶笑嘻嘻的说着,从腰侧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看了看藤一,又看了看凌子墨。她娇笑一声:

“小丫头,你的要求我很快就可以满足你了。”

“你要对他做什么?你是不是也要把他变成和无影大哥一样……”凌子墨吓得说不出话来,马上就想要过来阻止她,可是还没有跑过去,就被几个梦瑶的手下给拉住了。

“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梦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一只碧绿色的小虫从盒子里面爬了出来,梦瑶将它托在手心里面,然后给手下示意。

梦瑶的手下抬起了藤一的左手,藤一拼命挣扎,可是根本没有用,那个手下是一个很强悍的男人,那么抓着藤一的力度,几乎让藤一的左手断了。

梦瑶将那个虫子放在了藤一的左手脉搏处,然后她轻轻用力,就将那只虫子打进了藤一的手中,藤一只觉得钻心刺骨的疼,左手整只手臂都像是被火炙烤过,接着就觉得胸口一阵压抑的疼痛,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藤一挣扎了一会儿,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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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谁怜宫廷血腥

十年以前,二王之争,轰动京城。五年以前,二王之争,人心惶惶。

十年以前,太子和二皇子相争,五皇子和太子结盟,三皇子和二皇子走到一起。而六皇子、七皇子和十六皇子年纪尚小,并未参与争斗。

太子一派的势力强大,凭借的不仅仅是太子生母家族的权利,也是凭借了太子之位和他们谋划多年一步一步登上帝位的计划,他们的谋士之中不乏当时的名士,不乏将相之才,然而,却还是输给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太子入狱,罪名乃是谋逆造反,意图弑君,大逆不道的罪行,最后被皇帝废了太子位,贬为庶人。而五皇子只是被皇帝要求反省,一是五皇子那时年幼,二则五皇子的母亲尽力担保,才使得五皇子没有受到牵连,如此,十年前在朝野差点引发动荡的二王之争,就是以太子的惨败而落下了帷幕。

锦朝的京城重新归于平静,而后五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皇帝在太子废后,久久不立太子位,甚至多次想要立皇后亲生的儿子——那个时候才有五岁的十六皇子为太子,若不是大臣们和静婉皇后本人的阻拦,恐怕又是朝纲混乱、一场恶战。

却说二皇子性格乖戾,母亲虽然是皇帝还是王爷时候的一个侧室,但是母亲手腕高明,在**之中妃嫔都敬她三分,加之二皇子是拥有群臣支持,为人毫不收敛,一时权倾朝野。而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其母来自八大家族的江家,江妃想来泼辣豪爽,而且江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在太子和二皇子相争的时候,三皇子和其家族给了二皇子很大的支持,却不知两人为何突然反目成仇,然后就产生了锦朝历史上的第二个二王之争。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远远比太子和二皇子的相争都还激烈,因为不仅仅是朝野之中在争斗,还有**之中,二皇子的母亲和三皇子的母亲,在**之中几乎是闹了个不可开交,多次静婉皇后出来相劝都没有停止,而后更见恶劣的就是大臣之中的结党营私、相互倾轧,三皇子和二皇子更是在王府、服侍、下人、吃喝上面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比拼。

那个时候五皇子推说自己需要反思,似乎没有参与这场政治斗争。六皇子已经离京,去了玉门已经有了三年,七皇子一心礼佛,十六皇子才有十岁。

比起十年前的二王之争是由皇帝出面来直接终结了这场子嗣之间的闹剧,五年前的二王之争,却是以流血的事实来结束了这么十多年的争斗。

二皇子暴毙在王府之中,三皇子很快就成为了怀疑的对象。然后,皇帝盛怒之下,下令软禁三皇子,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并且将二皇子的死完全的交给了六扇门处理,当时办理此案的人,就是踏浪和苏木。

二皇子是中毒而死的,但是,却在三皇子那里寻不得任何的证据,然而,皇帝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在拖沓了那么多年以后,还是将此案不了了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人见过三皇子了。

如今相见,竟然是这幅光景?

羽臣呆呆的看着那个在角落里面的醉汉,记忆里面,三个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如今到底是什么将他改变,羽臣的身体不禁的颤抖,他忍不住要走过去。

“六皇子!”苏木拦住了他,“您不能靠近他。”

“他是我的三哥。”羽臣面色苍白的转头,声音都有些颤抖。

“陛下的命令,我带您来,就已经是冒死,如果三皇子出了什么闪失,我苏木担待不起。”苏木面容安静,带着笑,却是说了一句很犀利的话。

羽臣听了,也是微微一怔,然后他踉跄的退了一步,晖原及时的扶住了他,半天,羽臣才开口:

“罢了,罢了,苏木,你说三哥这样,是五哥害的,是怎么回事?”

“五皇子自然是个政治高手,不着痕迹的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六皇子,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五哥到底是个什么人呐……”苏木抬头,看了看在阴晴变换的天空,几乎就是要下雨了,“我却是,十年前就看清楚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羽臣和晖原看着苏木。

“六皇子,你可记得,当初,皇帝是为了什么将你大哥废为庶人?”

“因为从大哥的柜子里面搜出了一件黄袍和一个谋划着要毒害父皇的书信。”

“你信吗?”

羽臣皱眉。

“就算是太子真的有夺位之心,可是他会那么不小心让人看了去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告密?”

“却说,十年前的二王之争,不仅仅是太子和二皇子的事,还有两个参与者,我却想要问问,那个支持太子的参与者,受到了什么惩罚,如今又在哪里?”

“你是说……”羽臣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是……五哥?”

“呵呵,”苏木还是微笑,可是他笑得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十年前,他来告诉我太子府上藏有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我记得他的从容和淡然,记得他看着太子被废为庶人的时候他脸上的微笑。”

“所以,那么大的事情,他才能毫发无损的生存到今天,是因为举报有功吧。”晖原慢慢的说。

苏木赞许的看着晖原:

“不愧是堪比藤一才能的你,那么快就明白过来了。”

“咳咳……”羽臣不禁咳嗽,然后他连忙捂住了嘴,可是还是有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流了出来。

“六皇子!”苏木连忙抽出了银针封住了羽臣的胸口的几处大穴,他这个是伤口郁结的表象,苏木一边调整着银针的深度,一边说:

“六皇子,您还是不要去五皇子那里了,他虽然受伤,你若关心,派个人去问候就可以了,如果您亲自去了,难保他会对你做出什么来。虽然我苏木才疏学浅,找不到证据证明是五皇子毒害了二皇子,但是三皇子被害成这样也是五皇子故技重施给害的,在他家中搜出来毒药之后,三皇子都一直在咒骂着五皇子的名字。”

羽臣听了苏木的话,他沉吟许久,最后慢慢的转头,带着唇角的血丝,看着晖原:

“你的意思呢?”

晖原看着羽臣,羽臣一双眼睛晶莹透亮,面庞安静而干净,嘴唇没有血色,带着一点点诡异的漂亮,晖原竟然看得有些呆住,半天才红了脸说:

“我怎么知道,这个是你们家自己的私事。”

“晖原,你怎么也不劝劝六皇子,那五皇子是绝对碰不得的人物。”

晖原听了,她才抬头看着羽臣,想了想:

“虽然我不懂得你要怎么做才是对的,不过,我希望你没事。”

羽臣听了,微微勾起嘴角一笑,然后他看着苏木说:

“好吧,我们走,我不去就是了。”

苏木感激的看了晖原一眼,然后他挥了挥手,外面守卫的士兵让开了来,晖原和羽臣登上马车,慢慢的回到王府去。半路上,苏木要回六扇门一趟,就和羽臣、晖原告别了,他明天会回到王府来,继续调查关于羽臣木樨之毒的事情。

马车慢慢的穿过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且是从荒凉衰败到了繁华奢侈,羽臣看着外面的风景幻变,他自嘲的笑了笑:

“很可笑是不是,本来都是一家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皇家。”

羽臣闻言,回头仔细的看了晖原一样,晖原这些日子都悉心的照顾他,她换了中原女子的衣饰,可是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不是衣服的问题,羽臣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王府的门口,晖原扶着羽臣慢慢下了车子。

“王爷,晚饭已经备好了,您用过就快些休息吧,今夜似乎要起风、下雨了。”管家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说。

羽臣点头,然后晖原和羽臣并肩去了大厅,饭菜都是热的,还冒着热气,然后羽臣笑眯眯的指着其中的一个盘子说:

“这个是京城最好吃的桂花糕,你吃吃看。”

晖原惊喜的看着羽臣,但是她带着半分惊讶。

“上次请你吃饭的时候,你把一盘桂花糕都吃完了,我就猜想你是不是喜欢吃,于是就让管家买了来,和你们松江的是不是有差别。”羽臣还是微笑着解释,邀请晖原入了座,自己也坐了下来。

“呵呵,我最喜欢桂花糕。”

“不是糖葫芦?”羽臣似乎有一丝的惊讶。

“嗯,我最喜欢桂花糕。”晖原也不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然后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羽臣看着晖原吃,他也抬手自己开动了,至少他看见晖原笑了,因为,这么几天以来,虽然晖原还是晖原,但是羽臣发现她有一个地方变了,那就是——她不再笑了,总是眉头紧锁,在想一些事情,羽臣不问,因为他知道,如果晖原想说——而且想说的对象是他的话,总是会告诉他的。

他们正在吃着,还是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扑通”就跪倒在了羽臣的面前:

“王爷,大事不好了!”

羽臣皱眉。

“王爷,三皇子殿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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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塞北艰难逃亡

“为什么?你对藤一做了什么?”凌子墨看着昏迷在床上的藤一,回头一脸不满的看着梦瑶。

梦瑶微笑着撇了撇嘴,她还是浅白色的袍子,袍子的边上嵌了金边,腰间系了一条腰带,头发一直长到脚踝。她很美,不是蝶姬那种妖娆的美丽、宜兰那般寂静如同流水的美,也不是步菲的大家侠女之风,而是一种异域的美丽,说不出具体,却是惊人的。

凌子墨在中原自然算是美人一个,但是和梦瑶想比,就少了那么几分成熟和稳重,还有神秘感。

“我的小公主,你不是不想要嫁给胡人的首领吗,你不是想要藤一公子在你身边吗,我现在帮你做到了,你干嘛那么生气呢?”

“可是,你在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他为什么那么痛苦?”凌子墨有些气恼的看着梦瑶,“你说不会伤害无影大哥,可是你一上手就把他打伤了,你说不会伤害藤一,但是你还是给他身上种下了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个骗子!”

“呵呵,”梦瑶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她看着凌子墨,“我的小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帮了我们大忙呢?”

“莫名其妙!”凌子墨不理会梦瑶,她担忧的看着藤一,藤一的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他虽然昏迷了过去,但是很不安稳。

“八公主,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吧。”梦瑶起身,看着窗外慢慢在下落的夕阳。

“什么条件?”

凌子墨回身看着梦瑶,她自从一个月以前遇见这个女人以来,就几乎是完全的被这个女人给控制了,她神秘莫测,手下和她的武功都很高,而且她能轻易的就掌握你的全部行为。她对锦朝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比凌子墨还要清楚朝中格局,她很像一个凌驾与万事万物之上的神,又好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女人。

“你把这瓶药水喝下去,然后我就放你们走。”梦瑶从身边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那个浅蓝色的瓶子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才接触了木桌子,木桌的表面就已经结了一层霜。

“这是什么?”

“你有三天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要么答应,要么,无影、藤一都得死,而你,也会被我们杀掉。”

凌子墨呆呆的看着梦瑶关上房门出去了,然后她一步一步后退了,跌坐在藤一的床边。她恍惚之中觉得,自己所看见的江湖,和她在书中读到的江湖,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

“喂……”身后,传来了藤一微弱的声音。

“啊!”凌子墨被藤一吓了一跳,她立刻回身,看着藤一,“你吓死我了!”

“你还真是……”藤一慢慢的说,“一点也没变啊……”

“嗯?”

“每次……”藤一慢慢支撑着爬了起来,“一见到你,我都会麻烦不断,这次也一样啊,她们到底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

“我不知道,”凌子墨摇头,她看了看藤一,“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藤一摇头:

“无影呢?“

“他被关在地牢里面,你放心,他没事,只是受了一点伤。梦瑶武功很高,我们都打不过她。”

“不管她的武功高不高,我只知道——”藤一想起了千里的死,他暗中握拳,“是她逼死了千里,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好啊,我们一起报仇,她也杀死了我的姐姐。”凌子墨想了想,她轻松的捋了捋头发,然后说:

“藤一,不如,我们逃跑吧,今天就走!”

“你不是说我们打不过梦瑶吗?”

“加上无影,我们应该可以走,”凌子墨想了想,她笑笑,“你不要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只会对着你花拳绣腿的小姑娘了,我的武功虽然没有你高,但是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桌子上那个是什么?”藤一的目光看到了桌上那个散发着寒气的小瓶子。

“啊!”凌子墨赶快起身一把抢了装了起来,然后笑嘻嘻的对藤一说,“本公主的宝贝!”

藤一有些疑惑的看了凌子墨一样,不过他也没有多疑,叹气: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这个没有本事的笨小子自然是躺在这里等着本公主刺探消息回来,然后我会想办法把无影带回来这里,然后我们一起走。”

“你确定你可以?”藤一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凌子墨。

凌子墨把她的头发轻松的往头上一盘,然后随手就拿起了一张黑色的方巾挡住了脸:

“本公主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在飞贼界我虽然没有有名到可以入得了你藤一大捕快的法眼,但是我也算是小有名气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藤一还没有对凌子墨的话缓过神来,凌子墨就已经破窗而出,半天以后,藤一才呆呆的想,原来,锦朝堂堂的八公主,失踪了一个月,是去做了飞贼这个……“很有钱途”的行业啊,藤一看着被凌子墨弄得破烂不堪的那扇窗户,他叹气,果然是八公主凌子墨,小时候就是一个拼命的女子,长大了还是那么男孩子气,一点都不淑女。

想起小时候和这个公主在一起的时候,藤一不禁一笑,凌子墨小时候,还真的是一个让人头大的女孩子,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

第一次和凌子墨见面的时候,明明是被介绍为公主,可是她竟然是男装的打扮,说话故意粗声粗气,还总是豪爽的样子,当时京城所有小地痞的话在她嘴里流利的不得了,惊讶得所有随从连连跪地磕头,可是她竟然就那么不理随从,拉着自己就跑掉了,跑出去为了甩掉那些随从不说,她还直接抢掉了一个来府上官员的马,根本不理会后面随从的追踪,然后跑出去几里,藤一也是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她却不理藤一的劝告,还是要跑出去,甚至想着的是要跑出京城。

那个时候,藤一只是觉得,凌子墨满脑子都是荒唐的想法,幼稚可笑。

可是,现在想来,藤一不禁头痛,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的凌子墨,是不是也看清楚了皇城之中会有这样多的变动和血腥,阴霾覆盖起来简直让人不能呼吸,所以她就早早的想要从那座金鸟笼里面跑出来,飞翔在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之中了么。

藤一正在想着,外面却传来了很大的声响,他一惊,难道那个自负又高傲的凌子墨竟然出事了,她可是贵为八公主,出不得任何闪失,藤一想也不想就直接从窗户掠了出去。

凌子墨拉着无影已经退到了院子的角落里面,她被梦瑶带着人层层包围,藤一飞快的跳了过去,他的紫电弯月已经被梦瑶夺走,此刻的他,只能赤手空拳和梦瑶一行人对战。

“呵呵,竟然想逃啊,我的小公主,你是不是太低估了我的能力呢?”

“哼,你个死三八,我早就受够你那种假仁假义的嘴脸了,本公主才不吃你那一套,藤一你来的太慢了!”

藤一听见“三八”这个词竟然能从凌子墨嘴里说出来,他倒是不觉得奇怪,但是能看见梦瑶紧缩的瞳孔,和她在克制的愤怒。

“老太婆,我看够了你的脸,你还不如我奶奶漂亮呢,还有,你的手下整天都在想着你的身材到底有多美,所以你还是好好管教一下,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不要靠近,然后,我希望你能把藤一的刀还给他。”

“你凭什么相信我会愿意接受你的要挟?”梦瑶似笑非笑的看着凌子墨。

凌子墨想了想,她调皮的冲梦瑶一笑:

“因为你还不想死。”

说着,凌子墨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火药,她笑嘻嘻的看着梦瑶,然后拿出了火折子。藤一和无影在一边呆住了,没有想到八公主竟然会随身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不相信你不怕死。”梦瑶知道凌子墨拼命的个性,所以,她有些戒备的退了一步。

“呵呵,你当然怕死,我嘛,反正我不想回去嫁给那个外族的死老头子,也不想回去给我父皇母后添麻烦,反正我活着我很不舒服,死了还是在我最喜欢的人身边,我何乐而不为啊?”

无影听了,冲藤一挤眉弄眼的坏笑,藤一有些尴尬的看了无影一眼,然后讪讪的开口:

“喂,八公主,你……矜持一点好不好……”

“呸!本公主就是不矜持,你奈我何?”凌子墨大大咧咧的说,然后看着梦瑶,“怎么样,放不放我们走?”

梦瑶想了想,她微笑:

“好吧,你们走吧。”

藤一和无影似乎没有想到梦瑶会那么快就答应,然后梦瑶给手下使了使眼色,手下把藤一的紫电弯月拿了过来,梦瑶一把丢给了藤一。

“好啦,你们还不快走!”凌子墨拍了拍已经傻掉了的无影的藤一,然后自己一个人先走掉了。

看着三个人消失的背影,梦瑶旁边的一个女子看着,有些不解的问出了口:

“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以你的能力,是绝对不会怕一个小小的炸弹的。”

“呵呵,你以为就是这样啊,若不是那个臭丫头喝下了我给她的药,要我和她一起演这出戏,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呢。”梦瑶笑得鬼魅。

“你给凌子墨的是什么药?”

“忘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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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羽臣苏木入狱

羽臣听了那个小厮的来报,他停着,半天都没有说话,晖原担忧的看着他,一时间,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无论是静立在旁边的侍婢,还是低头垂首的小厮,还是远坐的谋士,他们都在等待羽臣的决断。

半晌,羽臣微笑,然后他夹起了一个浅白的丸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仿佛那是天下美食,而且此后都不会再享用到了的样子。

“用等苏木回来么?”晖原碗里还有一块吃了一半的桂花糕,她未来得及吃下去,就已经听到了三皇子离世的消息。

“呵呵,这丸子煮得尚未够火候,而且煮的急了,未能入味。”羽臣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笑了笑,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空,他的眼睛明亮,能投射下外面的月光。他这才转头,看着晖原,温柔的说:

“不等他赶来,就已经被刑部抓去审问了。”

“那你……”

“三哥虽然已经被软禁,可是毕竟也是父王的儿子,这么一死,我难逃其究。”

“可是你根本没有杀他。”

“没有证据。”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六扇门的老头子竟然不会帮帮你们吗?”

“苏木是他的弟子,此时出面,只怕是,更加落下口实。”

晖原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桂花糕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能吃到自然不能放过。

看着晖原开始吃,羽臣也是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厮笑了笑,挥手、让他退下去,两旁的侍婢也恭敬的离开了,羽臣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外面夜凉如水、月华照射在院子里面,院落里面的池塘传来叮咚的水声,偶尔有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然后风吹过院角的竹林,竹子簌簌在响,竹影落在地上,参差不齐,隐约之中透着一股子凄凉。

逃和用计,此刻都已无用。逃跑,只能证明三皇子的死和六皇子脱不了干系,让皇帝龙颜大怒不说,更是会牵连苏木无辜受害,甚至六扇门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灾难。若是用计巧妙脱逃,却是怎么都不见得光明,使得皇帝和六皇子之间间隙相生,离间了父子感情,也是对于其他皇子很是有利。

所以,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然后,静观其变。

苏木还未踏入六扇门的大门,外面就已经是戒备森严,征雁、益阳和踏浪都聚集在门口,他们都焦急的张望着什么,外面的人马似乎是兵部调动过来的,个个都是军中好手,不知道六扇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木!”征雁首先看见了他,然后迎接了出来。

“征雁,六扇门出事了?”

征雁看着苏木有些奇怪,她仔细的打量了苏木一番,她才慢慢的说:

“是,出事了。”

“什么事?”苏木隐约觉得事情不对,所以他脸上的笑容也稍有收敛。

“三皇子死了。”踏浪在一边冷冷的说,但是此刻,他的目光无比明亮的看着苏木。

苏木听了,堪堪退了一步,然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脸上再次笑了起来,看了看门口的官兵:

“原来如此。”

“苏木三师兄,你还不赶快跑啊?”益阳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木。

苏木笑着刮了益阳的鼻头,然后转身,朗声对着六扇门里面:

“赵大人,我苏木已经回来了,你用不着排那么大的阵仗,我们这就走吧。”

那赵舒,乃是刑部的尚书,也是皇帝亲任的一个懂得锦朝律法的官吏,只是,他是龚逸忠的门徒,应当和五皇子凌修彦走得很近。然而,他又教过藤一律法知识,算是藤一的半个老师,和老头子合作多年,虽然不是政治上的朋友,至少私交不错。

他对锦朝律法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藤一,而且他严于律己,铁面无私的同时,也是冷酷无情,那张脸和踏浪几乎一样冰冷,而且性格乖戾,让人捉摸不透。

赵舒听见了苏木的声音,他慢慢的从六扇门里面走出来,然后对着苏木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冷冷的说:

“苏木大人,没想到,你要从与我共事,沦为我的阶下囚。”

苏木微笑。

“但愿你,不要变成我的刀下鬼。”

苏木只是回头,到刑部的路,他自己是很熟悉的,也不用旁边的士兵来绑,他不知道走这条路走了多少次,不过,以前到刑部,都是把犯人带到里面,交给里面的众位大人,然后离开,再回到六扇门。

可是,这次,再走这条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刑部的大牢,苏木早就看惯了那些犯人被折磨的样子,而且赵舒也是一个不会看人情的人,只要能让犯人画押的方法,他都是会用的,不同于六扇门的调查,刑部就是对那些已经被六扇门确定的囚犯逼供的地方,这次,考虑到苏木就是六扇门里面的人,所以皇帝直接要赵舒和刑部全权办理此案。

毕竟,死的人,是皇家的三皇子,而不是一个普通人。

而多年以前,只是一个妃嫔死去,就要了一个家族的命。

苏木看了看天空,他不由得笑了,笑的很苦,他的母亲,不也就是死于宫廷阴谋么。

六皇子的府里,很安静,羽臣靠在窗口,看着外面正在开放的花,慢慢的讲出了一首词: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舞,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悦。”

晖原端着一壶新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羽臣披着一袭月华,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也不知他是在吟诵谁的词,她慢慢走过来,看着羽臣苍白的脸,放下了茶盏。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羽臣,你有后悔过吗?”晖原开口问。

羽臣回头,静静的看着晖原,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后悔过吗——从西域回来?”晖原有些好奇的看着羽臣,她的眼睛明亮,“你看你,一回来,就中毒,然后就卷入了朝廷的纷争之中,你是否后悔?”

羽臣张了张口,然而,外面起风了,他轻轻的咳嗽。

“有的时候……”晖原却没有等羽臣回答,晖原就继续说下去,“我就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小岛,是不是千里就不会死、婆婆也不会离开我,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死去。所以有的时候,我在想,我当初出来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呢。”

羽臣听了晖原的话,他一怔,然后走过来,一把将晖原拉入怀里,然后轻轻的搂住了晖原:

“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还是很思念他们。”

“呵呵,我不后悔啊,”羽臣将下巴放在晖原的头顶,微微闭了闭眼,然后他笑着说,“或许我的确是很喜欢在玉门的生活,但是,那种生活毕竟总是不能持续一辈子,我还是需要面对现实,我的责任。所以,我必须回来,而且,还好努力将这里的生活过得更好。”

晖原听了,一怔,然后抬头看着羽臣,羽臣给了晖原一个温暖的笑容。

“王爷……”外面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离开的时间里,你有任何需要可以告诉管家,”羽臣慢慢的放开了晖原,虽然他的手指很眷恋晖原身上的温暖,但是他不得不放开了,他笑了笑,“你的药材,是不是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我已经派人配好了,够服用一个月的量,放在你的房间里面,你自己煮着吃。”

晖原听了,呆了呆,她没有想到,羽臣已经早早就在悄悄的准备着那么多的药材。

羽臣在晖原怔住的一个瞬间,他开门给了管家。

“王爷,刑部的赵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

赵舒慢慢的在管家的引导下走了进来,羽臣一身白衣,披着一个黑色披风,他对着赵舒略微一躬身:

“赵大人。”

“王爷,”赵舒看了晖原一眼,然后看着羽臣,“王爷请收拾东西跟我走一趟吧。”

羽臣摇头:

“即刻就可以启程。”

赵舒听了,却是一阵惊讶,他见惯了那些皇亲国戚在听到要入狱的消息之后,都是大惊失色、哭天喊地,然后不停的诉说着自己的冤屈,摆出皇家权贵的架子,然后拘不入狱。

可是,六皇子竟然如此宁静的说就可以走了,他那个样子,就像是九天神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可玷污,仙风道骨、长身而立,就是一种让人不敢正视的正气。

赵舒看了一会儿,他冷冷的说:

“如此甚好,王爷这边请。”

羽臣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晖原一眼,他给了晖原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就整个人没入了黑色的夜幕之中。

可是,为什么,晖原觉得,羽臣这一走,似乎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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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藤一性情大变

藤一、无影和凌子墨逃出很久以后,在塞北空旷的干草地上跑了很久,他们三个人大口喘着气,停在一株枯树之下,藤一看着凌子墨:

“你、一个、公主,怎么可以,在身上带炸弹……”

“本公主喜欢!”

“藤一,你还真是逊,竟然要人家公主殿下来救你。”

“你还不是一样……”

无影不满的看了一样藤一,然后叹气:

“人家堂堂一个公主,你是哪里看不上人家,要不是你当初莫名其妙的逃婚,现在也轮不到她来和亲……”

“你喜欢你怎么不娶。”藤一有些郁闷的看着无影,无影也是知道藤一的家世,不过他这个时候知道藤一的心情很好——毕竟他还在和八公主开玩笑,所以他就口无遮拦的说了。

虽然八公主的性格很男孩子气,但是她毕竟也是美人一个。因为自从锦朝建立而来,凌家的人,也就是皇族的人,他们都拥有着美丽的容颜和挺拔的身材,无论男女。何况,八公主的母亲是来自西域的一个美姬,虽然并不懂得中原的预言,但是深得皇帝的宠幸,由于她身份的考虑,所以皇帝让那个美女居住在一个别馆,没有和**三千佳丽留在禁城里。是处于保护她的原因,也是为了少些麻烦。八公主的美丽,就是带着一种不一样的风情,又加上了她的男孩子气,性格很豪爽,懂得兵法和马术,丝毫不逊色于男子。

所谓的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八公主这个样子吧。

无影撇了撇嘴:

“人家八公主喜欢的人是你,我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

“哼,要是这个小子还是那么不识好歹,我就嫁给你算了!”凌子墨在一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

藤一看了看凌子墨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无影,他在心里悄悄的说:求之不得。

“好了,终于甩掉了那个老女人,我们等会去哪里搓一顿吧!”

“搓……一顿?”

“好好好,吃饭……你们两个怎么和宫里那些婆婆妈妈的老宫女一样,喜欢管教那么多呢,一点也不像江湖人,亏你们还在这个江湖里面混了那么久。”

藤一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他皱眉,一时间觉得眼前有一阵绿色雾气,然后他觉得有些恍惚。身体摇晃了一会儿,然后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啧啧,没想到你身体那么差啊,才没跑几步就累成这样了。”

“喂,你没事吧?”无影连忙扶住了藤一。

“哼,”藤一却是一把甩开了无影的手,“我才不会有事。”

无影一愣,藤一怎么突然……

“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去找东西吃。”藤一根本不理会无影的惊讶,他一把拉过了凌子墨,搂着她的腰,然后唇边带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看着无影:

“还不快走。”

却是凌子墨,被藤一这么一搂,脸上泛起了红晕,然后也就没有说什么。

没有人看见,藤一此刻,瞳孔之中,隐约有着一丝浅浅的绿色线条,诡异的蔓延在瞳孔之中,妖异得很。

无影跟着藤一和凌子墨走了很远的路,他静静的看着凌子墨的背影,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他,无影,三岁就入了六扇门,父亲和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被师傅从一场大火里面救下来的,然后取名字无影。师傅交给了他武功和律法,交给他生存之道,却未曾告诉他,他的身世。在那么多年师傅零散的叙述之中,他隐约的知道,自己出身名门,然而,却遭到了灭门的灾难,他本来也有名有姓,可是师傅为了保护他,也就让他改名换姓。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亲人在世,只是师傅曾经在一次他受了重伤的时候说,如果他的亲人在世,就不会让他受到那么多的折磨,那个家族的人悬壶济世,能救人于水火。

后来他知道,他的出身,和他家族的死亡,是来自锦朝最深的黑暗,他不能言说也不能判断,因为那个家族的人,曾经为了锦朝的人,出生入死,使得他们的皇位能代代相传。然而,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接着被人陷害,就落得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们家族最后的三个孩子,一个就是他,另外他还有两个兄弟、两个双胞胎的兄弟,下落不明,然后就是唯一有一个当时在外出诊的姨母没有在那场屠杀之中丧命。

毕竟也是德高望重,给了锦朝那么多的支持,所以锦朝的皇帝也就没有再追究,皇帝的一念之间,到底会杀死多少人,其实他们也就只有事后才会知道,才会后悔和反省。

如果,没有多年前的那场血腥的屠杀,那么,锦朝的太医院,现在都还是被他们家族所包揽,那个时候,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姓氏——洛。

洛阳洛家,十九年前,一场大火、满门全灭,株连九族的抄斩,仅仅是因为一次宫廷阴谋,没有保住一个皇族成员的性命。皇族的性命就如此高贵,他们百姓的性命——即使多年劳苦,也就贱如蝼蚁。

无影有的时候,总是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冷笑,多年之后,世人会笑叹的,还是他的草菅人命,叹洛家的不幸,而不是对那个皇帝歌功颂德。

在强大的时代终究会过去,再强势的人最终都会有收稍,无论多久。

“啊——”

突然,一声惨叫打断了无影的沉思,他慌忙抬头,看见了走在前面的藤一突然捂住了头跪到在了草地之中。

“藤一?”凌子墨才蹲下身去,就已经被藤一一脚揣中了右肩,她仓促挡开,才没有受到重创。

“藤一,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对八公主动手呢?”无影连忙赶了过来,他不用兵刃,毕竟有一只手已经残废,他的一套腿法很精梳,他戒备的看着藤一,挡在了凌子墨和藤一中间。

藤一就只是跪在地上,发出“嗷嗷嗷”的惨叫,然后他的双手几乎是要嵌进脑子里面去,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拔出了腰间的紫电弯月,笑的诡异:

“哈哈哈哈哈——”

无影看着藤一的眼睛,他惊恐的发现,藤一的瞳孔竟然无限放大,而且,充满了墨绿色。无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状况,他呆了呆,然后伸手拦在了凌子墨前:

“公主,你退后一点。”

凌子墨被吓得呆住,半天都没有动。

藤一笑毕,他眼中寒光一闪,然后冷冷的看着无影:

“奉神之令,取汝性命。”

说毕,就是一招阴狠的刀法,自下而上斜着劈过无影的肩膀,还好无影早就有准备,他左脚足尖点地,不仅躲过了藤一那招凌烈的攻击,还是抓起了愣住的凌子墨,将她安全的放了下来。

“怎么,竟然是要和我切磋吗?”无影看着藤一,也是一笑,他右足微微用力,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一个“旋风腿”就对着藤一的紫电弯月踢了过去。

藤一不甘示弱,他起手就是一个“料峭寒风”,化刀得横峰为寸劲,力点就集中在刀尖之上,化守在攻势之中,如此拼命不要命的手法,恐怕只有不得不要置对手于死地的时候才用的吧。

无影看着藤一那么凌烈的手法,他也不得不赶快将“旋风腿”化为了一个“翻身跳”然后匆匆躲开了藤一的攻势:

“藤一你疯了吗?”

“奉神之令,取汝性命。”藤一只是带着邪邪的笑容,看着无影,然后又是一招补了上来。

在一旁的凌子墨却看着看着反应了过来,她逃出京城的那么几个月里面,跟着一个飞贼党也见了很多事情,然后听说了可能有四姐的消息,也就和梦瑶扯上了关系,入了梦瑶他们的集团,可是也看尽了梦瑶手段的残忍和杀人如麻。

说来奇怪,梦瑶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对凌子墨出奇的恭敬和友好,一切她的要求都满足,包括对于她不想要嫁给胡人的首领,和藤一的事情上,都是全力支持。

但是,没有想到,梦瑶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控制了藤一。

那种虫子,她虽然没有见过浅绿色的,可是她见过其他颜色的,都是用来控制人的心神的,像是南疆的蛊毒,可是和南疆的蛊毒又完全不一样,可以很遥远的控制人的心神。

怪不得,梦瑶那么轻易的就让他们离开了,而且还说,一定会帮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凌子墨看着无影和藤一打的不可开交,她想了想,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了随身的一个水葫芦,然后跑开了。

“藤一,你到底在干什么?!”无影终于抓住了藤一的右手,然后看着近乎疯狂的他。

藤一冷冷的笑着,他的力气竟然很大的慢慢一点一点的脱离出来,然后就是对着无影就是一刀,无影避闪不及,手臂上被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然后,在那个伤口裂开的同时,无影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原来梦瑶早就在还给藤一刀的时候,在上面淬满了剧毒。

“藤一!你给我清醒一点!”凌子墨在这个时候,突然向着藤一和无影跑了过来,一脸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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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受难刑部大牢

羽臣虽然被收押在刑部,但是毕竟是皇子,所以只是关起来,并没有受到特别的对待。就算是受到赵舒的审问,他也是一笑之间,慢慢的回答,纵使身陷囹圄,也还保持着一份淡然。所以,赵舒都叹服于六皇子凌羽臣的处事方式,让他那颗冷漠的心,受到了些许触动。

或许,但凭知觉,赵舒是不会相信那个人会杀死自己的哥哥。

然而,他的理智告诉他,皇宫里面的事情,除非有绝对的证据,否则,一切判断都是枉然,因为他是在是见多了那种为了一个皇位就亲人刀剑相向的场景。

“大人……”一个下属慢慢的走过来,打断了赵舒的沉思,他恭敬的立在他书案的三丈之外,等待着赵舒的说话。

“什么事?”

“六皇子他……”那个下属来刑部没有几天,看到了刑部里面犯人被屈打成招,三天两头死人的状况,他竟然对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赵舒,有些惧怕,战战兢兢的继续说,“六皇子他,吐血了。”

“吐血?”赵舒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着那个下属。

“是的,大人。狱卒已经去叫太医来看了,我来通知您。”

赵舒听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木呢?”

“苏木大人……还是那样。”

“他和昨天交待的都是一样的?”赵舒微微皱眉。

“是的,大人。”

赵舒起身,他看着外面在突突跳动的火焰,他叹气:

“苏木,你这是在逼我吗?”

下属听着赵舒不对劲的口气,他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在这个空当,赵舒已经一拂衣袖,从门口走了出去——直奔苏木的囚室而去。

苏木被铁链锁住了双手,两手被吊在了岩壁之上,他一身青衣,微闭着眼睛,低垂着头,在赵舒踏入囚室的一瞬间,苏木慢慢的抬头,睁开了眼睛:

“赵大人。”

“苏大人。”

赵舒走进来,他身后是几个狱卒,他们的有些惧怕的看着赵舒,赵舒却是气定神闲的站在牢中,在刑部,他就是主宰。他那一身墨绿色的官服,好像是刑部大牢里面的黑暗,无法让人看清。仕途一路,多么艰辛,其人自知。

“您的验尸术,下官想来敬佩,只是,您也不想下一次躺在验尸台上的人,是您自己吧?”赵舒慢慢的开口,虽然脸上带着浅浅的柔和的光,但是眼神却寒冷深邃。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信不信,由您。”

“苏木,刑部大牢你也了解,少有人能活着出去。”

苏木还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赵舒叹气,他并非无法相信苏木所说的话,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挥了挥手:

“用鞭刑。”

狱卒便拿着鞭子上来了,然后一鞭子过去,苏木的衣衫就被打破,脸上也出现了一道伤口,有血溢了出来。苏木苍白着一张脸,还是微微在笑着,一边笑着,一边慢慢的说道:

“凡夫多吃假,美衣饰其体。徒务他人戏,美食日复日。人人皆如此,碌碌天地间。不暇计生死,总被名利牵。”

赵舒听了,也不知道苏木在念什么,他坐在下属搬来的椅子上,喝着一杯茶:

“苏木,你有功夫念诗,不如多说点什么,免受皮肉之苦。”

隔着苏木的牢房,没有几间的位置,就是关押羽臣的地方,虽然是个牢房,但是毕竟帮助羽臣打理过,还算干净,除了有些湿冷以外,都还算不错的条件,羽臣毕竟是六皇子,就算是犯了错误,也是皇族成员。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太医正在给他诊脉。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让人看了一眼心动。

床下的干草,有些淡淡的香气,虽然是垫了很厚的垫子,可是还是很咯人。

“王爷,您中毒不浅呐……”太医看着羽臣,然后老大夫叹气,“本来是兄弟,你们何苦相争?”

羽臣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这毒,是在膻中穴以下、气海穴以上浮动么。”

“王爷也懂医理?”

“呵呵……”羽臣听见大夫确认,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不过,他还是笑了起来,“若是有朝一日,蔓延到天池、天溪两处穴位,就是大限之时吧。”

太医听了,看着羽臣那副表情,他叹气:

“王爷放心,我等拼了性命,也会保下王爷性命,只是,王爷从此处出去的同时,能否为天下人想想,终结了这无聊的争斗?”

羽臣看着太医,太医正取出了一套银针在火下认真的炙烤着。

羽臣笑了:

“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气。幻出诸形相,辅助生成意。有人须有物,用作衣与食,药饵及器皿,缺一即不可。飞潜与动植,万类为人使。造化恩何洪,妄杀成暴戾。蜉蝣与蚊蝇,朝生而暮死。龟鹤糜与鹿,食少而服气,乃得享长年。人而不如物,只贪衣与食,忘却生与死。苟能却嗜欲,物我而一致。”

太医听了,只是叹气:

“王爷还是不要再继续练这《洗髓经》了,伤人伤身。”

“羽臣自小修炼,如今,已经没有痛感了。”

“也是,能将物我一致篇记的那么纯熟,也是少见。但,王爷您也要少用这放血的疗法,您身体虚弱,切不可强力。”

“有劳。”羽臣只是笑着将自己的衣袖拉了下来,挡住了那个被划出了好多条口子的手腕,然后目送太医院的这个大夫出去了。

远处的牢房里面,传来的,还是不断的鞭子的声响,羽臣眼中闪过一缕忧伤的颜色,然后他淡淡叹了一口气,然后披上了外衫,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木,你不要这么固执。”

赵舒在苏木“哇”的吐出了一口血以后,他挥手,示意那个已经气喘吁吁的狱卒停下了鞭打,苏木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整个人也变成一个血人。

“赵大人……您也、算是、咳咳……”苏木浑身火烧一般在疼痛着,可是他还是微微翘起了嘴角,“您也算是,出身名门,什么原因,让您愿意沦陷如此?”

赵舒听了,暗暗一惊,听苏木的口气,似乎是知道赵舒的过去,难道六扇门已经对刑部了如指掌到了这样的地步么。

“赵大人,想来,龙家也是……一代名门,您这是何苦,蹚这浑水……”苏木说完,他就慢慢的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可是,他的这一句话,却在赵舒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龙家……

中原龙家,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提起的一个名字,那场大火以后,就都被焚烧殆尽了,剩下的,就是龙家少主和绝恋城主的爱情,就是关于莲殇的故事。

明明是整个江湖,逼死了莲殇,可是,偏偏最后要当时称霸中原的龙家,以一家之力,来和那个近乎疯狂,可是却武功独步天下的女人——步卿辰同归于尽。

多么可悲。

赵舒自然是知道绝恋城主步卿辰的故事的,而且了解的很清楚,甚至刻骨铭心。

步卿辰的眉眼很细,却极凛冽。能卜卦每个人未来的神算子先生曾经说过,眉眼极冷,预命薄。她知道,她自小是个命薄的人。四岁死了父亲,九岁死了母亲,一个人在江湖上飘零。然后十九岁,建立了绝恋城,成为每个人口中盛传的绝恋城主。若不是她绝世的武功,她一介孤女,是断不会获得这样的尊重,自从十九岁她连连胜过少林、武当、峨嵋、五华山、毒王谷、雪原馆、翼月神教、中原镖局、有见客栈、雪山派、四川唐门的所有掌门之后,她被尊称为了这个武林的盟主,武功天下第一。

她的眉眼太冷,就像是从黑夜里面突然拔剑出鞘的绝世名剑,瞬间夺命。

在莲殇死后,她无时无刻都准备出鞘,将整个江湖颠倒。江湖中人的武功不及她,可是他们拥有丰富的阅历,他们要用中原崛起的龙家,来平息那个女人的愤怒和怨恨。

虽然步卿辰带来的危机,最后终结在了她下嫁给龙家少主的那一天,然而,龙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被整个武林给抛弃,利用过后,落井下石,最后终结于一场火灾。

龙家的后人散落在江湖上,隐姓埋名,再无兴日。

赵舒冷笑,原来,要毁灭一个家族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江湖和朝廷,哪里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就算是龙家人又能怎么样,过去是无法抹去的,仇恨也不能一笔勾销。

带给他新生的人,他就要去偿还这份恩情。

赵舒站起来,看着那两个狱卒,他难得的微微一笑:

“今日也晚了,来,我请你们喝酒。”

两个狱卒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然后他们搓了搓手,赔笑着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人,还是我们请您吧。”

赵舒脸上露出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然后他摆了摆手:

“今天也是辛苦你们了,一起来吧,我那里还有些好酒,一起喝一杯,不去计较那些官阶、等级了。”说罢,赵舒就先走了。

两个狱卒跟着过去,他们早就听说了赵舒的魔鬼,可是没有想到,赵大人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然而,他们如何知道,在赵舒执掌刑部这么十年以来,每一次,和他一起喝酒的狱卒——都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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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驿站大开杀戒

凌子墨也不知道在那个空旷的大草原上去哪里找来了那么些水,她直接跑过来对着藤一就泼了过去。藤一本来就要砍到了无影,可是却被凌子墨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怔住,就在他怔住的这个瞬间,凌子墨的水已经泼了过去,将藤一整个人都湿透,藤一只是稍微有些愤怒,然后就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无影都看呆了,忘记了躲过藤一的刀。紫电弯月顺着他的侧脸划过,削掉了他的几缕头发。没有想到——八公主凌子墨是这样的一个人。

藤一却是在被水泼了之后,由先前的面目狰狞,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然后眼神慢慢涣散开来,手中的刀脱落,最后整个人倒在了齐膝的草地之中。

凌子墨气喘吁吁,但是她还是把手中空了葫芦随便一丢,然后开口豪放的一笑:

“哈哈哈哈,本公主果然聪明过人。”

无影呆了呆,他才慢慢的走过去,看了看藤一,他的脉搏很正常,但是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神黯淡,瞳孔涣散,就好像是死了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无影有些担忧。

“自然是中了那个老女人的道。”

“怎么说?”

“那个老女人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东西,反正就是一只绿色的小虫子,看上去很恐怖,但是那个女人下的东西似乎都是徒有其表,看着很吓人,其实没什么——就像你一样。”

“也是……”

“不过用水就可以制住的话,看来不是蛊毒……”凌子墨自言自语的说。

“那八公主——”无影刚准备回头,可是就被凌子墨从身后点中了穴道,她淡淡的看着无影。

“八公主,您这是——”无影着急,他连忙运气冲着穴道。

“我的武功不如你,你一定会带藤一回去京城找苏木给他医治,而我也一定会被你们带回京城去,我不想要回京城。”

“八公主,皇上和皇妃娘娘都很担心……”

“他们担心个屁,他们是害怕胡人打过来,丢了他们的小命。当初我妈生了我是个丫头,她就对我看不顺眼,好,现在国难临头了,四姐丢了,她想起我了?人家胡人来逼迫了她想起我了?我呸——”凌子墨狠狠的淬了一口,然后才慢慢的转身,“本公主就是不走,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吧。”

说毕,不等无影冲开穴道,凌子墨就最后看了藤一一样,然后略微带着一点点忧伤,飞快的消失在了无影的视线里面。

“八公主!”无影堪堪站起来走了几步,然而,却是根本找不到凌子墨的身影,她到底去了哪里。

无影回头,看了看昏迷过去的藤一,然后叹气,架起藤一,慢慢的向驿站的方向走了过去,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多年以前,藤一长跪在六扇门前的时候,无影是记得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苍白着一张脸,然后再京城的雨季,于阴冷的雨天之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等待了三个日夜。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藤一,他们也不会兄弟相称,虽然无影年龄长藤一很多,可是,在京城,在藤一加入六扇门之前,他们若是相遇,他无影恐怕是要称呼藤一为“龚二少爷”的。

龚家在京城颇有势力,龚家的大少爷已经是官拜中丞,而龚逸忠自己,也是爵位世袭,实际上操控了一半的朝政,权倾朝野、深得皇帝信赖。龚家的三位少爷,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是嫡出,只有藤一是庶出,然而,他却是三个儿子之中最出众的一个,所以说也是早就深得了爵爷和夫人的宠爱,甚至像是嫡子。

只是,藤一突然和父亲断绝了关系,来到了六扇门之中,做一个捕快,嫉恶如仇,不要命的工作,出了千里谁也不能和他说话。没有人敢去问到底他和龚逸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一点是无可挽回的事情,否则,没有人会愿意去斩断父子之情的。

血浓于水,可是,藤一为什么还要亲手斩断束缚,离开锦衣玉食,无影一直不明白。藤一不曾说,他自然也就不问。

或者,锦衣玉食本身,也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吧。这么十五年来的二王之争,从来就没有停息过,闹得朝野混乱、人心惶惶,甚至是血流成河,不过一个皇位,奈何相争至此。

无影想着,也就慢慢走回了驿站,远远就有驿站的站卒来相迎,帮忙将藤一抬了进去,也有人去请大夫出来。无影看着藤一皱眉,本来师傅是要请他出来帮忙的,结果没有把八公主带回去,就已经把自己弄得伤重得很。

正在想着,无影只觉得心口一痛,他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一下,一口热血上涌,从嘴里喷了出来,无影一阵眩晕,若不是赶进来的大夫和驿卒连忙扶住了他,恐怕他就要昏倒在地上了。

“无影大人,您的身体状况也不好,还是先给你看看吧。”驿卒关心的看了看无影。

大夫也是点头,放下药箱走到了无影的身边。

无影也知道,自己被梦瑶那个女人抓住的的第一天,就被逼着灌下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药水,还被那个女人用香熏了很久,最后是吃下了一朵很奇怪的花,不过被关在那里的那么多天,都没有什么事情,无影也就没有多想,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吐血了。

“这……”大夫诊脉之后,他叹气,“大人,您……”

“但说无妨。”

“您是中了一种毒……一种无解之毒。叫做,木樨。”

无影听了,他先是怔了怔,然后他笑了笑:

“如此,有劳大夫,我们楼上还有一位病人。”

大夫知道无影知道这毒,也就没有多说话,收拾了药箱,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我一会儿开些能滋补的方子给大人。”

“多谢,那么你带大夫上去罢。”无影对着旁边已经呆住的驿卒说道。

“啊!是,那么,大夫,这边请——”

正在驿卒和大夫要走上楼梯的时候,二楼房间的门打开了,然后,藤一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那个背着一个药箱的大夫,然后又看了看嘴唇挂着血丝的无影,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脸上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怎么,你病了?”

无影抬头,藤一调笑的口吻,似笑非笑的嘴脸,还有他冷漠的眼睛——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藤一,无影暗中握拳,藤一到底是怎么了。

“呵呵,那个女人呢?”藤一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整个驿站,没有理会驿卒奇怪的表情,还有那个大夫,他径自下楼去了,然后来到了无影身边。

“八公主已经跑掉了。”

“那你还真没用啊。”

无影紧紧地盯着藤一看,没有理会藤一的挑衅。

藤一伸手捏住了无影的下巴:

“真不知道,六扇门的那个老头子,怎么会用你这么一个货色。”

“你到底是谁?”无影因为中了木樨之毒,浑身无力,他看着藤一,然后清楚的看见藤一的眼睛里面是一种墨绿色的光。

“呵呵,如果这个家伙……”藤一的手忽然向下紧紧的扼住了无影的脖子,然后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知道自己亲手杀了你,他会不会疯了呢?”

“你……咳咳……”无影惊讶,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藤一用力将他一个人提了起来,双脚离地,一阵窒息的感觉传来。

驿卒一看这个场面,被吓得不轻,连忙跑出去想要叫人,可是还没有走多远,就已经被藤一抽刀击中,然后一声不响的就倒了下去。

大夫看着藤一和无影,他颤颤巍巍的拿出了一枚银针,然后慢慢的向藤一走来。

藤一冷笑着回头看了大夫一眼:

“怎么,大夫,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那个大夫看着藤一,他虽然因为恐惧双手都在颤抖,但是他还是慢慢的说:

“您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的呆着,却要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控制了藤一大人的意识,不是明人所为。”

“我本来就不吃你们中原那一套,你们中原人阴险狡诈,抢了我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来夺回来的——那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二十年前的那一场火灾,难道还不够吗?您的执着,已经让太多无辜的人受害了。”

“大夫您知道的还真多啊——”藤一甩手就将无影丢了出去,然后他慢慢一步一步逼近了那个大夫,而无影则整个人撞到了驿站的墙壁上,然后后脑受到了重击,昏了过去。

——藤一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的。

“中原,并不是您能染指的地方,您还是积点德的好。”

“我还轮不到你这个老头来说教!”藤一挥手,一阵劲风吹过,就把那个大夫卷起来,直接砸向了楼梯之上,年迈的大夫呕血。

“大夫,你知道的,或许是太多了一点。”

“教……”大夫慢慢的对着藤一做了一个手势,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一刀断绝了气息。

“藤一,你……”无影慢慢的爬起来,看见了藤一手起刀落,杀了那个大夫。

藤一回头,看着无影,他邪气的一笑: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所以——”

藤一眼中寒光一闪:

“你也必须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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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血色浸染残月

半夜,苏木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觉得口渴,嘴唇都干裂开来,手腕被铁链锁着,有几处肌肤已经裂开了口子,苏木看着地面上惨白的月光,他自嘲的笑了笑。

“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成,方可事于此。此名静夜钟,不碍人间事。”突然,有声音从墙壁那边传来,苏木静静的听了听,他微微一笑。

“原来,王爷也是懂《洗髓经》的。”

羽臣隔着两间牢房,他轻声在念,门外的狱卒竟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王爷的毒伤未愈,还是不要用传音术的好。”

“口中言少,心头事少。腹里食少,自然睡少。有此四少,长生可了。”羽臣淡淡的说着,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牢门口,笑着对门口的狱卒说:

“麻烦您,给我一碗水好么。”

“是的,王爷。”狱卒很快就去了,待他回来,将那碗水递给羽臣,羽臣却摇了摇头,随手一指:

“帮我送去给苏木大人,可以吗?”

狱卒一听,有些为难的抬头,看了羽臣一眼,毕竟赵舒是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苏木,但是他看了羽臣一眼,羽臣微笑着看着他,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点了头,然后就往苏木那边走了过去。

“本来非我有,解散还太虚。生意未曾生,死亦未曾死。形骸何所留,垂老后天地。假借以合真,超脱离凡数。”羽臣看着那个狱卒的背影,轻轻的说,然后他背过身去,透过窗户,看见了外面的月亮,染满了猩红。

“大、大人……”

赵舒坐在他的书案前,静静的在喝酒,方才两个狱卒的尸体都已经抬了出去,他们毕竟已经听见了太多他们不该听见的东西,现在的他,需要好好理顺思路,如何才能让那个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说的苏木说出对他有利的话来。

“什么事?”

“大人……”进来报告的下属吓得一个趔趄就跪倒在了地上,“大人,大事不好了……”

“说。”

“苏木大人他……”

“怎么?”

“苏木大人他、他、他死了……”下属断断续续的说完,一边说一边叩首。

赵舒慢慢的站起来,稍微镇定了自己的情绪,然后风也似地向苏木的牢房跑了过去,苏木还是那副表情,但是他已经停止和呼吸,旁边有一个颤抖的狱卒,手里有一个碗。

“怎么回事?”赵舒怒不可遏的指着那个已经傻了的狱卒问道。

“我、我、我不、不知道,我就是给、给苏、大人喝、喝了一碗水,他,他就这样了。”

“水?”赵舒慢慢的靠近那个狱卒,“我记得我说过,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吗?”

“大、大、大人,大人饶命,小的……”狱卒想了想,他想起了什么,“是、是是……”

“是什么?”赵舒一把就拉起了那个狱卒,手肘驾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到了墙壁上,那个狱卒浑身颤抖,加上了窒息的感觉,他浑身都在颤抖着。

“说!”赵舒愤怒的一拳打在了狱卒的腹部,然后就放开了他,狱卒整个人跌倒在了地面和上,他捂着剧痛的肚子,开口说:

“是、是、是王爷,王爷让我来给苏大人送、送水的。”

“王爷?!”赵舒震惊,然后他迅速转身,直奔羽臣的牢房而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赵舒抢了狱卒的钥匙,打开羽臣牢门的锁,然后一把拉开了牢门,羽臣静静的立在牢房当中,看着外面的月光,长发披肩,仙风道骨、一尘不染。

“赵大人?”

“你!”赵舒气得直说的出一句话来。

“怎么?”羽臣微笑着转身,回头看着赵舒。

“苏木死了。”

“什么?”羽臣一惊,然后惊讶的看着气愤的赵舒,还有对他有些惧怕的几个狱卒。早就见识过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手段的阴狠,也见识过五皇子手段的残忍,六皇子也是他们的兄弟,应该一样吧。

“王爷,您不必和我装下去了,就是您在水里下毒,然后杀了苏木的。演戏是没用的,是您惧怕苏木说了什么对您不利的话吧。”赵舒反而镇定了,他看了看羽臣,一想,然后说了出来。

“苏木待我很好,我为什么要杀他?”羽臣叹气,“赵大人,你们刑部用刑是否太重,您是不是应该查一查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或不是,可请仵作验尸。”羽臣淡淡的微笑,然后走到了赵舒的身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赵大人,你,是否敢与我一赌?”

不知道为什么,赵舒在听了羽臣这句话以后,他一瞬间觉得有一种可怕的震慑力,然后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赌,赌就赌。”

羽臣只是微微一笑。

“去,把仵作叫来!我要最好的仵作。”

羽臣却不理会赵舒的暴怒,他走回到床边,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惨白的月光。赵舒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让人惊讶的,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浑然的贵气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不似五皇子凌修彦。

五皇子的贵气之中,还带着一种莫名的黑暗,一种不能阻挡的邪恶的力量,就好像是他赵舒这么多年来打拼好不容易赚来地位和名声一样。

然而,六皇子凌羽臣身上,只是给人一种贵气和不可侵犯,像是天人。

仵作在外面匆匆来了,都是刑部最好的仵作,去看过了苏木的尸体以后,几个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要对赵舒说什么。

“什么结果?”

“大人,我们……”

“有话快说!”

赵舒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而一边的羽臣则是微笑着看着那几个战战兢兢的仵作。

“赵大人,我们、我们、我们在苏大人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什么?!”

“大人的死,是、是、是因为,流血过多造成的休克,然后没有及时治疗而已。”

“大人是……因为受不了极刑……”

“够了!”赵舒一拳打在了墙壁上,“你们统统都给我住嘴!”

“赵大人,”羽臣微笑着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赵舒,“人在做,天在看,您自己做过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这刑部里面,死了多少人,您是清楚的。多少是应该死的,多少是无辜惨死的,您心里有数。”

“你、你……”赵舒回头,看着冷静自若的羽臣,“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羽臣耸了耸肩:

“赵大人,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这样中伤我,就算我是戴罪之身,锦朝皇室也是容不得你这样侮辱的。”

“大人,六扇门的总捕头前来拜访您……”师爷在赵舒的身后慢慢的说道。

“那个死老头现在来干什么?!”赵舒终于忍不住了,破口骂了出来。回头去正准备给那个师爷一个耳光的时候,看见了六扇门的老头子还有踏浪、征雁和益阳。

“来看看你,到底是如何巧立名目,杀死我的爱徒的。”老头子不紧不慢的说着。

“大人……”赵舒知道,自己这次彻底的是栽了,栽在了六扇门手上,也栽在了六皇子手中。

他心里清楚,区区一点鞭刑,是绝对杀不死苏木的。

“皇上已经全权将此案交给六扇门,这是圣旨,赵大人,你还不快点接旨?”

赵舒心有不甘的跪下了,然后接过了那道圣旨,圣旨上明明白白的说的很清楚,说他玩忽职守,草菅人命,降职官位为六品,流放苗疆。

“哈哈哈——”赵舒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拔出了腰间的一柄软剑,很快就架到了羽臣的脖子上。

“你们谁敢过来,你们过来我就杀了他!”赵舒的手一紧,就在羽臣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老头子没有想到赵舒竟然会如此激烈。

“我赵舒潜伏、隐忍那么多年,就是为了重新找到凶手,为了还五皇子的知遇之恩,我才帮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还是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你们六扇门不是标榜着不会让任何冤案发生吗?那么那么多年,我们龙家的冤情,你们怎么从来都不管?”

“你是龙家的……”老头子眼睛一亮,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哼,说起来,这个小子也算是我的仇人,你们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五皇子,您是说,是五哥……”羽臣虽然被挟持,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的问出了这个句子。

赵舒看了羽臣,他笑了笑:

“六皇子,您是离开京城太久已经不知事了吗?”

“五哥他……”

“五皇子早就知道你们去看了三皇子,三皇子死了自然对他有利,只要能证明是你杀死了三皇子或者你和这件事情有关,就可以轻松置你于死地,六皇子,你的回来已经给五皇子带来了最大的威胁,你还没有觉悟的话,那就真是太蠢了……”赵舒淡淡的说,说完,他看了看老头子: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将外面的兵马撤离,只要我能安全离开京城,我就会放了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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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惊天阴谋初窥

藤一手中的紫电弯月耍起来,就好像玩一样,对着无影就直取无影的胸口,无影只能勉强躲开。

看见藤一竟然如此杀人,驿卒慌了神,连忙向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来人呐——”

藤一听见了驿卒的喊声,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他将左手的食指扣了下来,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无影也不知道藤一在念什么,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凌空出现了一团火,砸向了那个在奔跑的驿卒,在接触到驿卒身体的时候,驿卒整个人就完全烧了起来,然后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就整个人在无影的面前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你——”无影呆住,这是一种什么武功?

“呵呵,算你幸运,死之前能看到那么多的新奇。”藤一慢慢的转身,看着无影。

“你、到底、是谁?!”

“西域天山,神祗临世,风雪散尽。汝,中原人,如何配知道吾之身份。”

无影听了一怔,然后他也是久在塞北查看这些事情,对于锦朝外面的世界也是很有了解,在锦朝之外,塞北之外,北部是胡人的治下,东北边被翼月神教控制,西域外面,最为出名的,自然是玉门陆家、端鹤门和天山的一个神秘的教派。

他们自称“圣教”,懂得术法,和大自然交流,能够控制自然的力量,据说他们的先主,是神,能够拥有神的力量,在西域也像是一个国家的存在,拥有广大的信徒,还有无数死士,如果要与中原锦朝一战,也是不可小视的一股力量。

三百多年前,他们曾经长驱直入,差点就将锦朝颠覆,当时的皇帝,不得不和圣教做出妥协,将圣教的信仰,纳入中原的信仰体系之中,对中原人民信仰西域圣教不再做出限制。锦朝的历史上,将这个事情记录了下来,是为:

嘉阳四年。京中大乱。相曹文忠者谋逆,协草野人士率攻京师。有异术者助之。帝知其潜反甚久已,亦暗使臣阴之。会大雨,战于皇宫境内。时则莲动花开,京城初现异像,有飞舞如白练者,触则立毙一人。王之师死伤也。后会天降神祉,天火大作,侧福于帝。灭异像,断残军。帝终取胜。相自毙之,相之党羽万人皆降服。京师安宁如故。惜帝之兄弟封名安成者,屈死也,帝大恸,追谥国爱君,京师之民为之哀月余。成有一女,唤名望尘者,颜色倾国,葬父于皇陵,自弃郡位,修居于杭州城外,远离京师,自入草野。帝留之,未果。

越明年,帝重修祭坛,许西域番邦异教入境。天下平矣。

若不是在两百年前,他们教中发生大乱,使得本来强盛一时的一个教派一瞬间几乎要土崩瓦解,后来不得不依靠三个家族银月、舞月、葬月三个家族的力量,才平息教内的叛乱,然而,西域圣教也受到了重创,不得不退出了中原,锦朝也有了机会,重新将宗教信仰重新控制,将西域圣教的力量清洗出了锦朝的疆域。

那个教派的教主之位,都是由一个家族来代代相传继承下来,那个家族的人据说是受到了神的保护,是神的后代,所以拥有神的力量,他们都姓“祈音”。

“你是祈音家族的人?”无影慢慢的问了出口,如果对方是祈音家族的人,那么他们定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的。

况且,二十年前,西域圣教就在玉门关附近,早就了一场灭绝人性的血案。他们手段的残忍,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见。

藤一眼中绿色的光芒微微的闪了闪,然后他笑了笑:

“果然聪慧,吾且开恩,告汝吾名。”

说着,藤一整个人就腾空起来,慢慢的来到了驿站的中央,然后藤一开口,用一种完全不同于他的声音说道:

“汝等愚人,告汝吾名,施汝恩惠,愿神泽佑。吾姓祈音,源自吾神,单名殁字,葬送衰绝。”

“祈音殁?”无影慢慢的说着这个名字。

“奉神之命,取汝性命!”藤一眼中寒光一闪,然后就对着无影一刀劈了下去。

无影中毒的关系,几乎只能等死。

在千钧一发之际,藤一的眼睛一闪,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的手伸到了身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后的一个方向,然后藤一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而扭曲,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几个字:

“景、雪——”

无影慌忙抬头,才看见了驿站二楼的楼梯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她戴着风帽,帽子几乎掩住了她的一半脸,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年轻女子,头发很长,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

藤一在说完那两个字以后,他就从空中重重的跌落了下来。

“藤一!”无影连忙接住了藤一,他自己也在重击下,呕出了一口血。

“回去放血,每日辰时,划开血脉放血,不出一十四日,你的毒伤就会痊愈。”那个女子慢慢的走下来。

“还要多谢姑娘相救。”无影略微抱拳。

“姑娘?”那个女子慢慢的走过来,从藤一身后的天柱穴上拔下了她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射出的银针,若不是这枚银针让藤一先昏了过去,都不知道藤一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不知姑娘是——”

“你叫我姑娘?”那个女子还是有些奇怪的看了无影一样,然后她微微一笑,“我的年纪算起来,算是和你们的母亲平辈呢。”

“喔!那前辈还真是显年轻。”无影有些不可思议的再次抬头看了看那个女子,她看上去也就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是中了圣教的一种噬魂咒。”

“噬魂咒?”

“是,是圣教秘传的一种术法,只要在受者身上种下一只噬魂虫,就可以让施者的意识控制这个受者。就好像是灵魂附体一样。但是受到受者身体的制约,只能操控部分意识,如果不及时解咒,最坏的结果就是,受者完全被控制,失去自己的灵魂和记忆。”

“此咒何解?”

“需要招魂铃。”女子淡淡的叹气。

看见她叹气,无影着急:

“招魂铃,前辈,这招魂铃是不是很难找?”

女子摇了头:

“招魂铃不是一种铃铛,而是一个术法的名称,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练出来了,我这里倒是有招魂铃的咒文,可是我至今未能练出,如果能练出这个咒法,然后手边有铃铛,就可以让噬魂虫自动从受者身上出来。”

“那……”无影一呆,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和这个孩子算是有缘,”女子沉默,她看着藤一,她在三年前曾经见过这个孩子,那个时候,是另一幅光景,不过同样的是,她救了他,“这道咒文,我就交给你,如果有缘,总是会找到人能练会的。”

无影接过咒文,他看着那些文字,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他收好以后,然后对着那个女子又是一拜:

“还是要多谢前辈相救,不知前辈是否能告知高姓大名,以便来日相报?”

“我叫景雪。”

无影点头。

景雪看了看藤一,然后她说:

“他醒来以后,最好想办法让他不能行动,教……祈音殁的术法能力很强,他能有很多方法逃走。噬魂虫每天会有两个时辰休眠的时间,你们应该抓紧这个时间。”

说毕,景雪就拉紧了风帽,然后在无影闪神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驿站之中。

无影想了想,他赶快招呼来了外面的驿卒,帮忙收拾了尸体,将藤一抬到了房间里面,然后无影用六扇门的铁索将藤一牢牢的捆在了床上。然后他坐在了藤一的旁边,静静的守着。

塞北荒原,外面的风很大很大,几乎要将窗户吹开,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映着外面阴冷的月亮,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哇——”

在梦瑶的宅子里面,一处房间里,有一个人坐着,呕出了一口鲜血。

梦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可是屋内就已经传来了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

“我没事。”

“那藤一,竟然能脱离您的控制?”

“不是,是有人暗中帮助了他。”

“是谁?需不需要我们出手去解决了那个无影?”

“不用,在他们回到京城之前,他还有用。”

“那——”

“这个天下能阻止我的,除了已经死去的纪梦,也就只有她了。”

“又是那个女人?!”梦瑶在屋外,暗暗的跺脚,她撇了撇嘴,一脸的鄙夷和不甘,“她总是要来坏我的事,三年前就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若不是她来多事,藤一现在也不会活着。”

“梦瑶,你应该庆幸你们没有在三年前杀死藤一,因为,他毕竟是辛娘的儿子。”

“辛娘?”梦瑶不禁一惊,她突然明白了屋中那个男人脸上那抹神秘的笑意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藤一是辛娘的儿子,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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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事情仓促收稍

由于受到挟持的人是六皇子凌羽臣,所以老头子自然命令手下的人去准备了马车,然后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得赵舒慢慢的从刑部大牢里面离开。

赵舒警觉的看着老头子一干人等,他知道老头子是不会轻易让他离开的。

“赵大人,您何苦走这样的一条道路,只要你愿意合作,六扇门会保护你。”征雁轻声说了出来。

“保护?你们连一个三皇子都保护不了,我怎么可以相信你们?”

赵舒此言一出,征雁也词穷,毕竟,在六扇门人的眼皮底下,三皇子是莫名其妙的死去了,无论杀死三皇子的人是是谁,那个人都是幕后的主使,是一个不可小窥的人。

“你们让开,我不会加害六皇子,只要我平安的离开京城,我就会放他回来。”赵舒说着,慢慢的走近那辆马车。

四周的捕快都暗自握紧了拳头,只要老头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立刻擒获赵舒,但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不仅仅是因为赵舒架在六皇子颈侧的刀,也因为老头子一言不发,静静的没有再夜色之中下任何的命令。

火把将人的脸照亮,在残月之下,显得尤为诡异。

赵舒在走近了马车以后,他一掀开车的帘子,他一惊,然后连连退开了一步,手中的刀紧了紧,在羽臣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赵舒近乎疯狂的对着老头子大喊,“你敢给我耍诡计?!”

老头子也是一怔,往马车里面一看,才看见里面睡着一个人,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在赵舒那么大声的叫喊下,她被惊醒了,然后有些懵懂的睁开了眼睛,无聊的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她用极其慵懒的声音说:

“发生了什么事啊?”

看见了她,在场有的人认识她,有的人不认识她,不过,大家都是用一种惊讶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她。

她还是很好奇的看了看羽臣和赵舒,然后笑嘻嘻的问了出口:

“你们在玩什么?”

说着,她慢慢的就要从马车里面下来。

“喂!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杀了他!”赵舒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他只是觉得隐约有些熟悉,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忘记了,他觉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就连忙拖着羽臣往后退了好几步。

羽臣脖子上的血已经凝固,方才的一刀划得很浅,并没有割裂血脉。羽臣看见了这个女子,他也是勾起嘴角微微的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不可以啊?”

“这可不是儿戏。”

“我知道啦,你不要和藤一一样啰嗦。”那个女子拍了拍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手腕上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是你!”赵舒似乎也认出来了,这个女子,她就是在六皇子的庆典上,和六皇子在一起的女子,一个说是他的大夫的女子。

见赵舒认得,晖原无奈的点头:

“是我。”

赵舒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给我让开!”

晖原静静的看了赵舒一眼,然后她不客气的说:

“你的心理真阴暗,一点都不好玩。”

说毕,晖原凝眸:

“放开羽臣。”

赵舒因为惊恐,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晖原的眼睛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晖原说话的同时,他竟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出了窍,几乎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了。

“放开羽臣。”晖原继续说着,她慢慢的在向赵舒靠近,赵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握着刀的右手,慢慢的松开了,一点一点的在往下移动。

一直就盯着赵舒和羽臣的踏浪在这个机会之时,他很快的飞身就是给了赵舒一脚,赵舒被踢得很远,羽臣也借此脱离了赵舒的挟持。

就在羽臣脱离了危险的同一时间里面,捕快都围了上来,帮助踏浪制服了赵舒,赵舒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而晖原却闭上了眼睛,很累的摇了摇头。

“六皇子受惊了。”老头子走过来,看着羽臣。

羽臣摇头示意他没有事情,他看了看晖原,连忙一把扶住了晖原:

“你没有事吧?”

晖原摇头,看着羽臣脖子上那道伤口,她有些担忧。

赵舒被绑住,他不甘心的看着老头子、看着羽臣和晖原,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拼命一搏,最后都换不来什么结果。

“赵大人,我想问,您方才说的那些话,算数不算?”羽臣突然回头,看着赵舒。

赵舒冷笑一声:

“怎么?六皇子如今是要用我所说的话来威胁五皇子了么?”

羽臣摇头:

“您是一时气急我不怪您,您的冤屈自然会有六扇门的各位大人为您解开,至于您说此中种种是我五哥造成的,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只是希望您,记得自己是刑部的长官,当以身作则,切莫草菅人命、不顾锦朝律法、只讲荫萌关系。”

赵舒和老头子都是一怔,然后羽臣朗声对着牢房里面说:

“苏木大人,您也可以起来了吧?看了那么一会儿戏。”

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直躺在地上的、已经“死去”的苏木,在羽臣的这句话以后,竟然慢慢的坐了起来,然后带着他招牌的微笑走了过来。

“苏木你没有死?”征雁紧张的看着苏木,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简直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还不是要多亏了赵大人这几天来的照顾。”苏木笑着走过来,看了一眼羽臣,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里,就交给诸位大人了。”羽臣看了看赵舒,又信任的看了苏木一眼,他拉着晖原的手跳上了马车。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羽臣就已经一提马缰,驾着马车离开了刑部。

看着羽臣的马车消失,苏木略微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六皇子,当真是心智卓然,这样超群的心智,若是用来宫斗,恐怕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偏偏他佯作愚鲁,并未全身心投入政治斗争之中。他的心里像是不想争斗,可是偏偏他的有些行为又是宫斗的行为,让人琢磨不透。

就拿这次关押在刑部大牢的事情来说,六皇子在要水给苏木喝,并且让他装死,这件事情上,就是一个激将法,让赵舒说出事情真相的方法。

而赵舒说出的真相,明明对他有利,可是他却竟然转身离开,放弃了大好的机会。

苏木有些不明白,不过,或许就是这种不明白,才让羽臣拥有那么神秘的特质吧。

“师傅,这件事情……”苏木看着老头子。

老头子看了看赵舒,然后想了想:

“事关锦朝皇室,还是等我回报了皇上,再做定夺吧。”

“那赵大人呢?”

“收押六扇门吧。”老头子说了,也是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径自走了。

留下踏浪、苏木、征雁和益阳四个人面面相觑,多少次,他们在抓到了案犯的时候,师傅都是说“按锦朝律例处罚”,可是只有在抓到一种人的时候,师傅会无奈的说,先收押六扇门。这种人,就是连六扇门、连师傅都动不得的人,一种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多年以前在处理二皇子的死案的时候,师傅就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而现在,师傅对着赵舒丢下了这句话,是意味着赵舒可以活命了,也意味着,赵舒是五皇子所保护的人,还意味着,新一轮的二王之争,已经开始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隐隐约约已经在开始一场战斗,一场关于皇位的争夺,无论他们两个人是否想要争夺,但是,他们生为皇家的人,作为皇子出生,而且是在太子位空缺且二人实力相当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退无可退、无从选择。

“不过,”踏浪看着苏木,清冷的说了一句,“你还活着,就很好了。”

看着踏浪和苏木慢慢离开的身影,益阳先是护住了自己的头,然后悄悄的对征雁说:

“征雁师姐,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踏浪大师兄,对苏木三师兄有点意思……”

“喂,你干嘛不看看六扇门的人怎么处理那个家伙的?”晖原靠在马车里面,她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的问着羽臣。

羽臣驾着马车,他看了看晖原,然后微微一笑:

“公道自在人心。”

“啊?”晖原有些昏昏沉沉的,没有挺清楚羽臣在说什么。

羽臣笑着看了看晖原,他顺手拍了拍晖原的头:

“想睡就睡吧。”

晖原听了羽臣的话,也就没有多想什么,慢慢闭上眼睛睡了,看着晖原睡熟了,羽臣才将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他捂住了胸口,闭着眼睛,紧闭了嘴,可是还是有血,顺着嘴角慢慢的溢了出来,滴在他白色的衣衫之上,然后,终于是忍不住,感觉心口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剧痛,他腾出手来扣住了胸口,衣衫都已经被他捏作一团,另外一只手放了马缰,捂住了口,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下来,沿着指缝、手背,然后凝聚,滴落。

羽臣脸色苍白的抬头,看了看那一弯残月,他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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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重归京城再议

在塞北到京城的道路上,无影看着被五花大绑昏迷过去的藤一,无影已经给在京城的老头子写了信,说明了这边的情况,老头子回信说先将藤一带回来,他会重新考虑调查四公主和八公主走失案子的人选。

无影驾车慢慢的往京城方向赶去,藤一被他喂下了迷魂药,他现在暂时醒不过来。无影自己没有自信能止住藤一,毕竟他如果被附上了一个能够操纵自然力量的人的灵魂,那么还是少惹为妙。

在经过京城的官道的时候,无影还是看到了一些举家在迁徙的流民,他们当中有老人也有小孩,脸上都是一种憔悴、一身的不堪,在战争的压迫之下,流离失所。胡人这些年来对锦朝的用兵,也是给锦朝人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

“无影大人。”守卫在京城北门的守卫认得无影,他们看见无影都恭敬的对无影行礼。

无影点了点头,然后随意的问了一句:

“最近,京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守卫摇了摇头,京城最近太平无事,就算是几天之前,六扇门带着人围了刑部,没有几天刑部的赵舒也是被六扇门好生相送,六皇子虽然被收押了牢狱,可是也是不几天就被放了回去,三皇子的死,皇帝也没有再做追究,不久之后即将发丧,这不,已经是皇帝死去的第二个儿子了。

无影没有多问,也就驾车慢慢的向六扇门走去,他出来也是很久了,几个月没有回到京城来,京城在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无影知道,这种没有变化、这种平静,是表面上的,其实京城永远暗潮汹涌,没有任何时候可以停息,无论六皇子凌羽臣有没有回来,京城之中,不会有平静,至少不会有永远的平静。

在六皇子的府上,晖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已经是天亮了,没有日上三竿晖原就醒过来只有一个原因,那么就是她饿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精神那么差,晖原起来看了看四周围,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的房间里面,然后爬起来,还没有走几步,房门就已经被推开了,是几个端着盘子进来的婢女,其中为首的一个看见晖原已经起来了,就微笑着对她说:

“小姐已经起来了?”

晖原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们手上的东西。

“嗯,这是王爷吩咐我们为小姐准备的。”

晖原看着那一桌子的菜,里面有京城的美食也有她喜欢吃的桂花糕,晖原微微一笑,心里想了想,羽臣果然不愧是王爷,想要弄到美食就可以弄到,而且知道她的习惯,不会像藤一那个家伙逼着她早起。

想到这里,晖原想想她在京城也已经度过了十多天,藤一没有在旁边啰啰嗦嗦的日子,还真是有些安静了。

“羽臣呢?他的毒伤还好吗?苏木有没有来看过了?”晖原一边吃着,一边问那几个静立在旁边的婢女。

“王爷在后院喂鱼,苏木大人还没有来。王爷的身体状况婢子们不知。”

晖原也习惯了和这些婢女说话的无趣,她低头慢慢的吃饭,然后吃好以后,不理会那几个婢女,自己就出去往花园方向去了。

远远,就能看见羽臣站在鲤鱼池的边上,静静的在喂鱼。

“你好像很喜欢喂鱼啊?”

羽臣听见了晖原的声音,他微笑着回头,看了晖原一眼,然后也没有回答晖原的问题,他开口问道:

“休息的好吗?”

“当然!嗯,我总算是能有几个好觉睡了。”

“呵呵,藤一今天会回来,”羽臣手中丢下了一串面包屑,“只是他现在不能见你。”

“啊?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晖原呆了一呆,藤一也会神智不清,那个那么理智和清醒的人。

羽臣却没有多解释这个问题,他看了看鱼塘里面渐渐散去的鲤鱼,他叹气:

“有些事情,想逃都是逃不掉的。”

晖原看着羽臣,她知道羽臣心里一直有事,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不曾说起,而且晖原也看不到,因为羽臣心里的颜色,是那般纯净,以至于是一种透明,透明的颜色是看不透的,或者说,是看的最清楚明白的。

“你的药喝了没有?”

“啊,什么药?”

“就是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配成的那种药,我吩咐厨房给你煮了,现在你要喝吗?”羽臣回身,走到了晖原的身边,看着她。

晖原听了,微微一笑:

“好啊。”

无影将藤一带进了六扇门之中,老头子早就从无影的信上知道了藤一的状况,单独将藤一关在了六扇门玄铁的一间屋子里,玄铁的房子不容易让人破壁而出。

“师傅,你知道祈音殁?”无影看着皱眉沉默的老头子,他难得见到老头子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认识,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男童,不过,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能力,可以与我一战。”老头子说起这件事情来,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

“那个时候,我拼尽全力,也才能和他争个平手,所以无影,西域圣教,是根本不能小视的一股力量。”

“师傅才能和他争个平手?他七岁?”无影大惊失色,老头子的武功已经深不可测,那么那个祈音殁,竟然在七岁的时候就和老头子打成平手,“那么,他……现在几岁?”

“四十岁有余。”

“那他现在的武功不是更加……”无影有些后怕的想了想,若不是那个叫景雪的女子相救,恐怕他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

“无影,你要小心,还有要留心关注这件事情,祈音殁的突然出现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情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照顾好自己,听说你也中毒了,让苏木给你看看去。”

“苏木?他不是负责查办六皇子中毒的案件么?”

“那件事情皇帝不让我们查下去了,几年来的二王之争已经让他心力憔悴,说是既然六皇子无心追查,我们也就不要再追究了,他说他会警告五皇子。所以,苏木现在应该在门内。”老头子有些无力的说,虽然皇帝嘴上说是会警告五皇子,可是谁都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儿子又会有多重的警告,何况五皇子现在羽翼丰满,哪里还会将老皇帝的话记在心上。

无影领命去了,老头子才看了看京城的天空,他微微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看来,京城的太平,也终于是要结束了。

在六皇子的王府里面,晖原喝完了药,羽臣坐在一边看着呈报上来的官文。羽臣看着看着,他皱了皱眉,连忙掏出一块方巾,捂住了嘴,半天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

羽臣看了看晖原,他捂着嘴摇了摇头,半天都没有将方巾拿下来。

晖原一看就不对了,她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羽臣的手,可是羽臣根本不让她看,连忙转过了身去,可是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手中的方巾就被晖原抢了过去。

晖原一边拿过来一边看着羽臣:

“不就是一块方巾嘛,你——”

晖原打开一看,就看到乌黑泛红的血渍,在浅白的方巾之中散开来,像是一朵妖异的黑色莲花。

“你的毒伤,苏木不是说没有大碍了吗?”晖原着急,她一把扣住了羽臣的肩头,将他整个人扳过来,羽臣脸色苍白,一脸的死气,根本就和方才是两个人。

羽臣只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他摇了摇头,示意晖原不用紧张,他很好。

“不用叫大夫来吗?你要吃点药吗?”

羽臣看着晖原,他眼眸微微的闪了闪,只是微笑:

“毒发了,就是这种症状,不用紧张,慢慢就会好的。”

“可是,你……”

“我没事,不用担心,”羽臣从晖原手中拿过那块染血的方巾,拭去了唇边的血丝,而后站起身来,“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

“嗯,你也和藤一在一起破了不少的案子了,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吧。”

“你想要听什么?”

“你讲,我听。”羽臣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她们温好了一壶茶以后就放下闭了门走了,留下晖原和羽臣两个人。

同时,在六扇门,藤一在玄铁的屋子里面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他不得不惊讶,然后看见了无影和益阳都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仔细的盯着他看。

“你是谁?”益阳小心翼翼的问。

“我是谁?益阳你疯了吗?我是藤一啊。你们干嘛把我捆起来?”藤一不满的看着无影和益阳。

“还有无影,这里到底是哪里,你好了没有,八公主呢?”

“你还记得啊?”无影无奈的看了看藤一。

“啊?”藤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得看着无影和益阳。

“啊,藤一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杀了无影二师兄呢。”

藤一不可思议的看着无影,无影点点头,把事情的全部经过给藤一解释了一遍,藤一才明白过来,藤一想了想说:

“好像三年前,我和晖原在苗疆的时候,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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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苗疆瘟疫蔓延

苗疆在锦朝领土的西南边,那里森林茂密,高树林立。民风淳朴,风光旖旎。苗疆的南方,有一座雾气氤氲的高山,山上林密、云遮雾绕、泉水叮咚,更有“天壁晓霞”、“回龙夕照”、“仙洞春云”、“龙潭秋月”、“东岭兰萼”、“西岭温泉”、“城畔荷风”、“茶庵鸟道”八景被世人称赞。

这座高山虽然美景美名在外,但是百年之前,突然整座山蔓延起了瘴气,附近的居民都死的死、搬离的搬离,方圆十里之内,都已经成为了无人之境,本来山上种植有茶叶,可是瘴气起来之后,茶树全部枯萎,田地受到损害,饿死了不少的农民。

那瘴气起来之后,百年未散,后来,人们就给那座山取名字“空山”。而原来的名字,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三年之前,晖原自南岭取道顺着西行,来到了苗疆,找到了名满天下的那个预言家苗央,然后就在苗疆住下了。藤一在完成了苗疆的案子之后,来到苗疆找寻晖原的足迹。

却不想,未得见到晖原之时,苗疆就突然爆发了蔓延速度非常快,死亡人数非常多,史上非常罕见的一场瘟疫。

藤一恰好在苗疆,他和当地的官吏也有接触,也就流下来解决这件事情,他的案子结束,而老头子没有安排给他新的案子,那么他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是空闲的,不想要可那么快就回到京城去,所以藤一干脆流下来,能帮助一个人就算一个人,总之不用再见到那个男人。

“藤一大人,您在想什么呢?不知您是否听到我说话?”苗疆的地方官看着藤一半天都没有回答他的话,不由得出声提醒他。

“噢,对不起大人,您说什么?”

“下官是说,我们苗疆本来东西就少,不知能否烦请大人上书,让朝廷给我们调用多些药材,下官上书到京城少说也要三五个月,大人的话,就比我有门路得多,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藤一点头,这个忙他当然是愿意相助的,毕竟如果按照官阶层层上报,恐怕是一年都到不得京城,那么苗疆就会死更加多的人了。

“这个忙我可以帮。”

“你写好送过去还不如让舞月帮你送。”一个声音突然在窗外响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有了三个人的人影,藤一因为太出神,所以就没有注意到。

确是吓到了那个地方长官,他有些惊讶的后退了一步:

“来着何人?”

“呵呵,自然是能救你们的人。”门被屋外的人推开,是一身绿袍的女子,她竟然是一头短发,然后她的身后有一个披着斗篷捂着手炉的女子,她的脸又一种沉静的美丽。这个白衣女子的身后,跟着一个长发的男子,这个男子的眉目间有些迷离的女气,可是也是一副丽颜。

“你怎么来了?”藤一有些无奈的对着地方官抱歉的一笑。

“你可以来我就不行来喔?”

“她是苗央,这个是眉笑。你们能见到天下第一的预言师,也算是你们的福气啦,还不快点请我吃饭?”晖原向藤一介绍。

听见了这话,藤一和那个地方官也是一惊,毕竟,苗央这个天下第一预言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每天都会做出三个预言,而且自从她出现到今天,没有任何她的预言是不准的,每个预言都应验,这是江湖上任何一个算命的、或者自称是预言家的人不可以比拟的。

只是,可惜的是,天下第一预言师,是不会说话的。

苗央不会说话,她的所有预言都写在纸上,能够一一应验也是因为有笔墨为证。

“你竟然认识天下一地预言家?”藤一不可思议的看着晖原——当然,那个绿衣女子就是晖原。

“不可以啊?”晖原笑着挽着苗央的手。

“这位想必就是藤一公子了吧,久仰大名。”眉笑在苗央和晖原的身后淡淡的说着。

藤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然后对着他们笑了笑。

“藤一,你要不要算一卦啊?苗央今天给我算的卦很好的。”晖原看着藤一。

还没有等藤一开口说话,眉笑就笑了:

“晖原小姐,我家小姐每天只算三卦的。”

“喔!我差点忘了,不过藤一,我还是给你算了一卦,不过不是关于你个人命运的。”晖原说着就将一张纸从身上拿出来,递给藤一。

“若不是晖原小姐让算这一卦,小姐也不会要下山来的。”

“你算了什么啊,那么大的能耐?”藤一接过纸来看。

“我算的是,藤一现在最关心的事是什么啊?”晖原慢慢的说。

藤一也是微微一笑,和晖原相处的几个月来,她是很了解他的。虽然不能说没有读心术的帮助,但是晖原是能真心相交的人,她虽然不尽能让你看透,虽然有的时候喜欢胡闹,可是她本心善良,也很体贴。看来她知道自己关心天下民生,知道人民疾苦。

可是,藤一的笑容,在打开纸条以后,就整个的僵硬在了脸上。

因为,纸条上写着——

“瘟疫蔓延,死者众,不日复生,将祸乱人间。”

“这……”在一旁的官吏不明白纸上的意思。

“也就是说,”眉笑慢慢的开口解释,“大人您要尽快想办法将这几日因为瘟疫而死的人的尸体聚集,然后毁坏,不然,他们将在不久之后,给苗疆带来大灾难。”

“死人复生?!”

“是,这是苗疆,巫蛊之术盛行,降头师就可以轻松的操控死尸,用来攻击人。”眉笑还是在解释,苗央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她不会说话,也没有人见过她说话,只知道,她想要说的所有话,都会通过眉笑说出来,她若是点头,就是眉笑说的对,若是摇头,就是眉笑说错了,多年以来,她都是微笑着点头一言不发。

世人不仅仅佩服的是她的预言能力,也是佩服着眉笑能读懂她的心。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堪比伯牙子期。

“那大人,你快去办吧,我这就给你写信。”

“我让舞月下来给你带信去。”晖原说着,跑到屋外去,吹起了口哨。

“苗疆的瘟疫?”羽臣听着晖原说,他靠在床边,若不是拗不过晖原,他可不愿意白天就躺在床上,羽臣半开玩笑的说,“原来苗疆的瘟疫是你弄出来的……”

晖原不客气的白了羽臣一眼,她继续说:

“然后我就让舞月给送信回来了,可是那个时候,接受这封信的人出事了,所以就耽误了这件事情,才会导致后来苗疆瘟疫蔓延那么严重的。”

“我说是你弄的吧。”

“还不是你们这些皇子自己斗来斗去的,害的清宁入狱。”晖原不满的看了羽臣一眼。

“那,我代七弟给你赔不是。”羽臣微笑,然而,一笑之间,他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咳嗽起来。

“喂,你不要吓我,要不要休息会儿?”晖原害怕羽臣咳嗽起来就吐血。

羽臣微微的摇头:

“七弟和清宁之间的种种事情,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也能猜见一二,也是皇家对不住天下人。”

“反正是当时清宁在狱中,所以没有能够及时的传信给老头子,所以苗疆的瘟疫就扩散开来,然后那些死尸在我和藤一相遇的十天以后,就开始到处伤人,而且他们是杀不死的。”晖原想起来就觉得可怕,不禁颤抖。

毕竟,苗疆的瘟疫,是锦朝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瘟疫,也是最可怕的一次,人心惶惶,险些酿成大祸。若不是最后终究是被控制下来,恐怕是要给锦朝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

“所以,还是给我讲讲吧,你们是怎么打败那些不死僵尸的。”

“哎,还是要感谢苗央和眉笑。”晖原慢慢的说。

“为什么京城还是没有回应?”地方官着急的看着藤一,“藤一大人,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死亡人数在增多,而且死尸也越来越多,能同意让我们处理尸体的人也不多。”

“这……”藤一也是着急,舞月飞出去以后,就没有再回来,晖原也是奇怪,让苗央算卦只能看出来是凶卦,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情况。

“藤一,快走,似乎发现了那个控制这些死尸的人。”晖原突然从窗口跳了进来,她整天都在外面跑着,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儿突然跳进来,还是让一堂的官吏都吓了个不浅。

不过一个月以来,他们也都知道了晖原的能力,对晖原这样的习惯也不做言语,因为既然藤一不做什么阻拦,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什么啊?”

“眉笑说,这种控制尸体移动的方式,就只有苗疆的降头师能够做到,正好我最近都在和降头师一起玩,所以就有所发现啊,你快点跟我来吧。”晖原一把拉起藤一就往外面走,藤一只能抱歉了看了看地方官,然后就跟着晖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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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降头密林谋逆

晖原拉着藤一跑出去,直接拉着藤一向空山旁边的一个密林跑过去。那个密林由于是在空山旁边,常常受到风向的影响而存在瘴气,所以就算里面的树木是很好的材料也没有樵夫敢轻易走进去。

“你就让我这样子跑进去吗?”藤一拉住了晖原。

晖原看了看藤一,她神秘的对着藤一无辜的笑:

“苗央告诉我,呃……不对,是眉笑说,我们从这里进去就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藤一诧异的看了看那个空荡荡的,有迷雾的树林,又回头看了看晖原,晖原一脸认真的看着藤一: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相信天下第一预言师苗央吧?”

“不是不相信,可是,苗央竟然要我们去送死?”

晖原眨了眨眼睛,一脸不理解藤一的样子:

“原来我和苗央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要你去送死的人啊。”

藤一说不过晖原,他叹气,然后就准备往密林里面走去,结果被晖原一把拉住,等等,把这个吃下去在进去。

藤一回头,看见晖原手上拿着两个三片叶子的植物,然后藤一再一次惊讶的看着晖原,和晖原在一起,他的心理承受不住,总是有各式各样的惊讶——当然,藤一不知道,他会在三年之中,慢慢习惯这样的惊讶和心脏的快速跳动,然后在西域古井血案的时候,他没有去救晖原,所以,他让晖原遇上了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人。

不过,现在三年前的藤一并不知道,所以,他还是很惊讶的看着晖原,然后问:

“这是什么?”

“苗央给我们的,含在嘴里可以避毒,她常年居住在空山之上,懂得毒理。”晖原说罢,就把药草含在了嘴里。

藤一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原来天下第一的预言师居住在空山之上啊……”

“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眉笑会无论多远都追着杀了你的。”晖原回头,轻轻的对藤一警告。

苗央虽然贵为天下第一预言师,但是她不会说话。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武功,也没人知道那些强力要求她算卦的人是不是活着。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所有对她不敬的人,都没有在这个江湖上出现过。

她身边的眉笑,身负绝世武功,微笑之间,就可以将对沙鸥立毙掌下。

天下事,苗央没有不知道的,她不会说话,可是却清楚人世间的一切,做出的预言,也是如此的准确。

苗央深居简出,几乎未雨世人相交,没想到,晖原竟然能和苗央相识。晖原背后,也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你怎么认识苗央的?”藤一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你猜啊?”

“这是你的口头禅?”

“你再猜啊。”晖原似乎心情很好,然后一蹦一跳的在前面走着。

“等一下!”藤一突然喊住了晖原,他看见了在一棵树下面有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藤一连忙跑了过去,他很开心的摘了下来,然后收到自己随身的包袱里面。

晖原不解的看了看藤一:

“你干什么啊?”

“这个是九翅豆蔻,是你需要的药材。”

晖原听了一愣,藤一这个人有的时候虽然很固执,对于天下事他都关心和在乎,没有想到,他也有细心的一面。而且一路走来,他都很关心着她的药材,虽然只是婆婆的一个嘱咐,但是他却记在了心上。一瞬间,晖原的脑子有些空白。

“呵呵,我们总算是找到两样了。”藤一没有理会晖原的呆滞,他笑了笑,拍了拍手站起来。

“你干嘛要帮我找药啊?”晖原奇怪的问了出来。

“你婆婆要我照顾你啊……”藤一回答的很自然。

“可是我们非亲非故。”

晖原给羽臣讲到这里的时候,她停下来给羽臣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几口,她从早上就讲到现在,觉得口干舌燥,然后她停下来看着窗外变换的云,有些出神。看着晖原出神了,羽臣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晖原说:

“照顾一个人,其实不需要理由的。”

“嗯?”晖原惊讶的回头,看着羽臣,“你怎么知道?”

羽臣也是奇怪的看了看晖原,他耸了耸肩。

“当时,藤一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晖原想了想,慢慢的说。

“那么,苗央是为什么要你们进去呢?”

“呵呵,她要我们进去装死,因为那个时候在苗疆因为瘟疫死去的人,都是会自己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然后消失,苗央说他们是消失在了空山旁边的森林里面。”

羽臣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说,继续听着晖原往下说。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晖原和藤一在找到了九翅豆蔻以后,就感觉密林里面的雾气慢慢的重了,晖原看了看藤一,然后再藤一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子,然后她就慢慢的往里面走了过去。

藤一愣在当地很久以后,他不由得一笑,然后跟着走了上去。

“晖原是不是让你装昏倒?”无影打断了藤一的叙述,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

“要知道,你们三年前捣毁那一群邪恶的降头师的时候,可是整个朝廷都为你们震动呢,只是没有想到,你还是要靠天下第一预言师和晖原的帮助啊。”无影微笑着打击藤一。

“那个家伙古灵精怪的,不过你绝对猜不到她对我说了什么。”藤一想起那个时候的晖原,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三年前的晖原,是那么一个活泼的女孩,很调皮很人性和胡闹。想想现在的她,却让人觉得她的成长让藤一惊讶。

若是婆婆在世的话,她一定会欣慰的,不过藤一至今不明白,杀死了婆婆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死那个婆婆,而且,自从婆婆和蝶姬死后,松江的海盗就平息了,难道,冥冥之中是有联系的。

“那个时候,我们走出去没有多远,就假装中毒昏了过去,接着,就有人出来抬走我们的‘尸体’,然后我们就到了那个地方,一个降头师聚集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曾经也是江湖上的一个有名的门派所在。”

“什么?”益阳在一边听得很认真。

“这个门派和南岭绝恋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这个门派,还是被步卿辰和龙家少主一起毁灭掉的。”

“苗疆泪湖宫?”

“对,就是封鸣纱的家,也就是莲殇当年到达的地方,”藤一静静的说,“莲殇公子当年逃避追杀,终于到达了泪湖宫,然后那个密林还没有瘴气。他们还是一个很优美的地方,只是封鸣纱被杀以后,泪湖宫就消失江湖,原来的堡垒都被降头师占领。”

“他们为什么要占领泪湖宫?”

“泪湖宫其实是建立在密林的中央,密林的中央是有一个湖的,泪湖宫就建立在湖中央的小岛上,易守难攻,那湖水里面有很多的鳄鱼,更加大了攻击的难度。加上了外面的瘴气,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狼子野心,所以他们就可以利用外面的瘟疫,用死尸来制造一场战争。”

“原来如此,当时胡人的攻击正紧,如果苗疆出事,锦朝可就真的是外忧内患,疲于应付,”无影叹气,“也怪不得八公主。”

“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无影摇头,他如何知道八公主去了哪里,那个女子是倔强的,所以就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晖原呢?”

“她在六皇子的府上,你放心,六皇子待她很好。”无影在心底为了八公主不值,藤一是他的兄弟,八公主对藤一的好,那是的确没有话说,可是,藤一却就是不愿意接受八公主的这份爱,他究竟是最后离开了龚家,用如此决裂的方式,来逃避了这份爱情。

“六皇子不是前些日子入狱了吗?”

“藤一,恐怕,这个京城又要开始不安分了,十年前、五年前的二王之争又要出现了,六皇子的回来,已经引起了五皇子的恐慌,也给了其他皇子一些小的压力,所以,六皇子现在是众矢之的,他也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所以,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呵呵,是么,我倒是觉得,六皇子是一个不想要争夺的人。”

“如此最好,我不想要看见争斗了,都是兄弟,奈何生在皇家。”

藤一看着无影,想了想,他最后眼神有些黯然的说道:

“倘若最后,皇城之中只能有一个皇子活下来,成为太子、成为天下的储君,那么,我倒是希望那个人是六皇子。”

无影听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知道,当今诸位皇子当中,除了太子,还有恭王、睿王、诚王、敏王、毅王等等皇子,他们背后有不同的势力在斗争。

皇子之中,论才德韬略,非睿王、敏王莫属;若是提及武功兵法,则是毅王为佳;至于仁德慈和之大行,莫过于诚王;太子本人则尚无为,这么多年不过是讨得皇帝的信任,做个好大哥,然而他是否韬光养晦善弄权术也未可知;恭王与各国使节交涉颇多,也对政事熟悉,只是他的醉心于佛法是否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计策。以上诸位皇子,各有各的母妃,乃是皇帝为登极之前的子嗣,年龄也大些,而但惠王,年龄最小,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可是深的皇帝的宠爱,更是皇后唯一的孩子,此子也是生来聪慧,有帝王相,皇帝几欲立为太子,都被满朝文武拒绝。

现在剩下的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十六皇子之中,自然是六皇子最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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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降头隐秘阴谋

三年前,在苗疆空山之旁的密林之中,晖原和藤一假装晕倒没有多少时辰,就有人从天而降,仔细的检查过了晖原和藤一,然后其中一人回头对后面的人说:

“不是瘟疫死的。”

“没想到还真有人不要命跑到这迷雾森林来。”

“不过也好,我们又有了两个士兵,快点把他们抬回去,我这就去叫护法。”

“是的。”

然后晖原和藤一就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放到了一个担架上,被人抬起来飞快的向某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跑了过去,藤一和晖原只觉得颠簸,路途也不算是很长,但是其中七拐八弯。藤一倒是躺在担架上,没有什么感觉,而开始晖原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出来,这个迷雾森林里面也是暗藏了一个阵型,一般不知道法门的人,就算是没有被瘴气熏死,也会被这个阵法困在其中,最后由于人内心的恐惧,而导致了死在密林深处。加上空山给人带来的恐慌,所以这篇森林也有一个别名,叫做“死亡森林”。

晖原和藤一被抬着在森林里面绕了很久,然后似乎是抬着上了一艘小船——看来是要渡过泪湖然后到中心的小岛上去。看来这群人就是那些降头师没有错了,不知道晖原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藤一也不想轻举妄动,若是现在就跳起来制服他们,恐怕还没有找到降头师的主谋以及幕后的操纵者,就已经让敌人警觉起来了。

“哎,也不知道到底要多少人才够,护法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其中一个人说,听声音来看,应当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青年人。

“这可不是护法的主意,他也是听命令行事,上面人到底在考虑什么,我们也不清楚。”这个人年长一些,可能懂的也多一些。

“不过,每天在这个破林子里面进进出出,可是真的不舒服,我不想要再待下去了。”

“稍安勿躁,只要让这个地方变成一片只有死人的地方,我们就可以走了。”

听了这话,藤一不由得心里一紧,若是让苗疆变成一片死地的话,那么有多少无辜的老百姓都要受难。

“我们还不如直接出去杀人呢,这么等待瘟疫爆发,是多么漫长的时间。”

“我们要的是尸体,你杀死了他们,我们就不好控制了。”

小船颠簸了一会儿,似乎是靠岸了,藤一和晖原被抬起来,然后像是爬了一个很高的楼梯,然后接着走过了一个平坦的地区之后,就又一次往下走了很久很久,似乎是一个地宫。

那四个抬的人放下他们就要往外面走,突然晖原从担架上坐了起来,那四个人被吓到了就尖叫起来,然后藤一立刻反应很快的起身来,很快用紫电弯月的刀鞘将这些人都一一敲昏。

晖原对着藤一“呵呵”一笑——他们当真是配合的很默契,然后两个人环顾四周,是一件在地底的囚室,因为顺着走廊走出去,就可以看到很多关着人的牢房;或者说是医馆,因为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晖原和藤一不明白的看了看,不过还是晖原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一把抓过了昏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外衫,然后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随手抓了一把泥巴,抹在了那个昏迷的人身上。

“果然早有预谋。”藤一也是照样模仿,然后把四个人抬上了他们刚才睡着的台子上,然后两个人整理好衣衫,就俨然乔装成为了两个降头师。

藤一就准备往楼梯上去,可是,晖原却拉住了藤一,然后指了指旁边一排有一排的罐子:

“我们不看看就走了?”

藤一想了想,也是,就和晖原走到了那排罐子旁边,可是正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屋顶上开门的声音,时间紧迫,藤一和晖原只好向那边的牢房里面找了一间空着的躲了进去。

随着开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有三个人下来了,其中为首的一个,身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长袍的下摆上绣着一圈金边,腰间系了一条腰带,额前戴着一个额环,额环上面镶嵌了一个浅绿色的宝石,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银色的戒指,身后的两个人,和刚才被藤一放倒的四个人一样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降头师。

“怎么有四个人?”为首的人问道。

“这……”身后的一个人有些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然后赔笑着说,“说不定是来的路上有找到了几个人,怎么皮歌和歌罗也不对您说一声。”

“算了,四个人总比两个人好。你们按照老方法把他们做掉。”护法说了以后,环顾了四周,然后就离开了。

剩下那两个降头师,两个人看了看那四个人,其中一个不满的叹气:

“这些人真是,脏成这样了。”

“反正都是死人了,你挑剔那么多作甚?”

“是,是,是。那我先把他们的心给取出来?”

“嗯,我去准备药草。”

藤一准备出去,接过被晖原一把拦住:

“你要做什么啊?”

“他们要杀人啊,那几个人明明没有死,他那么一刀下去,不是就杀人了吗?”藤一说的一脸认真。

晖原无奈的看了看藤一:

“他们自己杀自己,你干嘛要去救啊,再说了,苗疆的百姓都是他们杀死的,你何必要去就杀人凶手?”

“这……”藤一想了想,可是就在他想的时候,外面的两个降头师,已经手起刀落,鲜血喷溅,然后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同门。

“哎,没想到这个人还有意识啊?”降头师有些可惜的叹气,然后将心脏随便的丢弃在旁边的一个大缸里面,藤一看了看那个大缸,可是一看,他就差点眩晕过去。

因为——那个大缸里面,全部都是人的心脏,鲜血淋漓。

藤一差点没有反胃吐出来,倒是晖原看过了以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让藤一再次抬头看着那两个降头师下面要做的事情。只见那两个降头师,将一些药草填补进那四个人空掉的胸膛里面,然后用针线将那个人胸口的口子缝起来。藤一看的惊心动魄,然后那两个降头师将四个人拖着放在了第一间牢房里面,两个人锁上门就离开了。

藤一和晖原才走出来,藤一脸色苍白,捂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苗人果然野蛮。”

“你怎么可以种族歧视,苗央、眉笑也是苗人,你不是一竿子打死了好多人。”

“这……”藤一还是不能从刚才那两个人残忍的手法中回过神来,“这些降头师也太残忍了……”

“所以你要早些铲除他们啊。”晖原拍了拍藤一的肩,可是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旁边一个牢房里面的一个人慢慢的做起来,她激动的拉住藤一:

“你看这里竟然有一个幸存者!”

藤一听了也是很高兴的转过头来,可是那个人目光呆滞,甚至没有看藤一和晖原一眼,就是站起来,然后在牢房里面走来走去。

晖原不明白的看过去,想要用--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她竟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再仔细的一看,就发现那个人胸口有缝补过的痕迹。

“他已经死了。”藤一说出了晖原心里的答案。

“原来那些死尸攻击人是这么回事。”

“可是,要怎么破解呢?”藤一想着,有些不理解的看着那个僵尸。

“我们上去看看,不要想了。”晖原给了藤一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她就自己往外面跑了出去。

“喂!你小心!”藤一说了一句以后就跟着晖原跑了出去。

讲到这里,晖原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羽臣听着听着已经晕了过去,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了早晨的红润,晖原刚准备摇了摇羽臣,可是就看到了他唇边慢慢的溢出的一串殷红的血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了下来。

晖原着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找谁,苏木今天还没有过来,而且,晖原看到了羽臣手上那些被划得很深的口子,也不忍心让他在用什么放血疗法了。那样的疗法是在是太伤元气了,此刻的羽臣已经不能受得起这样的折磨了。

晖原想到这里,她顺手就将桌上的一个茶壶从窗口扔了出去。

然后那四个男子很快从天而降: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看见羽臣那个样子,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然后感激的看着晖原:

“多谢小姐。”

“你们快点救救他。”晖原着急的起身。

“小姐放心,我们是一定会救公子的。”四个人赶快出手,运功用内力给羽臣疗伤,晖原退到一边看着。

四个人在运功不久之后,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回头对晖原说:

“小姐,公子他……”

“怎么?羽臣怎么了,是不是连你们也救不了他?”

四个人摇摇头,想了很半天以后,他们才慢慢的说:

“公子这样,算起来,是他自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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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陷入两难境地

“自己的原因?”晖原不理解的看着那个男子,他们四个人是誓死保护着羽臣的人,他们和府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府里一般的下人称呼羽臣要么是用“王爷”,要么是用“六皇子殿下”,可是他们四个人是用“公子”来称呼羽臣的。而且,他们四个人几乎少在府里的前院出现,多见他们都是在后院那个荒芜的院子里面。

这四个人的名字各异,分别叫陀罗、毗琉、博叉、沙门,晖原也是跟他们相处了几天以后,才慢慢记清楚了他们的名字。而且还常常叫错,其中领头的人物就是陀罗,也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背着晖原的人,他的武功也在另外三个人之上。

他们神出鬼没,晖原也向羽臣问起过他们的事情,羽臣只是轻轻的一笑,然后说那是母亲流下来给他的守护。

可是,晖原记得,藤一说过:

“六皇子的母亲是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的一个小妾,后来皇上登基做了帝王,她也就得以封为嫔,她的家境凄苦,没有什么家人,偏偏六皇子天生聪颖。你也知道,在皇后是那么得宠,而诸位贵妃又有大臣和外戚帮忙的情况下……”

六皇子的母亲本来就本有什么帮助,是孤身一个,但是却能留下那么厉害的四个人给羽臣,晖原总觉得很神奇,其中一定又隐藏了一段让人能够遐想的韵事。

沙门看着晖原陷入了沉思,他头也不回的慢慢的说:

“晖原小姐,我们也不好过问公子的事情,若是公子愿意,他会告诉您的。”

“那他……”

“公子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

“好了,沙门,不必多言。”陀罗打断了沙门的话,他皱了皱眉,然后退开,然后四个人对着晖原略微鞠躬,慢慢的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

晖原看着他们,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羽臣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神色疲倦,就算是睡脸也显得他好像很累很辛苦,晖原想了想,叹气,走过去,坐在了羽臣的床边,忍不住,轻轻伸手拂过了羽臣的脸颊。此刻正好有人推门进来。

“我听说六皇子出事了?需要我帮……”来人怔住了,他是苏木,一身青衣静静的立在门口,他看着晖原的手停留在羽臣的脸上。

“苏木大人?”晖原缩回了手,她连忙起身,脸上透出了一些桃红。

苏木也是微微一笑,看了晖原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羽臣:

“看来,六皇子是没有大碍了?”

“苏木大人!”晖原不好意思的埋怨道。

苏木微微一笑:

“既然王爷已经睡着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出来说话吧。”

“大人找我有事?”晖原反而有些惊讶了。

苏木和晖原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苏木轻轻的对晖原说:

“晖原小姐,我们都是为皇家办事的,不过您不同于我们,我们是六扇门的捕快,不得不惟命是从,而您是江湖人,可以来去自由,而且六皇子和藤一对你的倚重,也使得你拥有了很多自由……”

“苏木你到底要说什么?”晖原知道苏木要说的断然不是这些,而是其他的内容,苏木这个人由内而外都是一种安静的气息,就好像他喜欢穿青衣一样,他的心投射在晖原的眼睛里面,就是一种浅浅的绿色,就仿佛是一潭静水,纵使有风吹过,也是安安静静,没有大海的波涛汹涌。

也是这样的人,才能制服了踏浪那个人,也是踏浪唯一托付了性命和相信的人。

听见晖原这么说,苏木也是微微一怔,然后他笑了起来:

“果然是晖原,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然后苏木收敛的笑容,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晖原:

“晖原,藤一现在中了蛊毒,他时而神志不清,见到人就杀,还被一个能力很强的人附身;有时候清醒的时候,却是条理很清楚,只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了,他在塞北差点杀了无影。”

“什么?”晖原一惊,本来以为藤一那个强悍的人是不会出事的。

“是的,他本来可以将八公主带回来的,可是遇上了一个叫做梦瑶的女人,然后就中了蛊毒,在驿站差点大开杀戒。据无影的说法是,他被一个人附身了,通过蛊毒的形式来控制了藤一的意志。”

“那他现在哪里?”

“被关在六扇门的一个牢房里面,受到了我们的特别加护。”苏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有没有解决的方式?”晖原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

“梦瑶说,这是噬魂虫造成的方式,噬魂虫每天会有两个时辰的休眠,我们可以抓紧时间用招魂铃将虫子取出,而且梦瑶给了我们一道咒符,可是我们都只懂武功不懂术法,所以现在师傅只能将藤一关起来。”

“什么是噬魂虫?”

“是圣教秘传的一种术法,只要在受者身上种下一只噬魂虫,就可以让施者的意识控制这个受者。就好像是灵魂附体一样。但是受到受者身体的制约,只能操控部分意识,如果不及时解咒,最坏的结果就是,受者完全被控制,失去自己的灵魂和记忆。”苏木慢慢的解释,不过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些都是从无影那里听来的。

当然,六扇门的捕快每个人都有超群的记忆力,这个是老头子自小给他们练就出来的。

“那……”

突然院子里面很嘈杂,晖原和苏木同时回头,就看见很多的漆红了的箱子被几个人抬着进来了,然后箱子看上去很沉重,不知道是什么,里面一定是很好的东西,后面跟着有些愁眉苦脸的管家,管家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宦官,那个宦官和先前的喜公公不一样,喜公公的衣衫是墨绿色的,而这个宦官的衣衫却是朱红色,能混用朱红色的只有皇家,所以,这个人是来自皇家的。

可是,既然来自皇家,管家又皱眉、一脸的不快,说明来的人一定不受这个王府的欢迎。六皇子一向是受人尊敬的,他是很乐于接受访客的,也不是很计较门第,但是如果是不欢迎的人的话,只可能是能对六皇子不利的人。

晖原想了想:

“苏木,我们去羽臣的房间,我觉得事情不对。”

苏木点头,他知道,他所想的,和晖原所想的,是一样的。来者不善,而羽臣的身体不好,现在真是危难之时,他们应该帮助着羽臣,他和五皇子斗,现在肯定是输。

却说羽臣躺在床上刚刚起来,看到晖原不在,有些奇怪,正披着一件单衣就推门出来,看到了神色匆匆的晖原和苏木。

“你怎么起来了?”

“苏木见过王爷。”

羽臣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正色,就是朗声对着外面说道:

“不知道安公公远道而来,羽臣有失远迎。”

晖原和苏木惊讶的回身,他们回头的瞬间正好看到了那个安公公走进跨院的门。羽臣没有见到这个人,就已经知道是他,看来他对这个来人是很熟悉的。

苏木听见了这个名字,他自然也是熟悉的,只是晖原不知道而已。这个安公公也是早就扬名在宫中,他是贵妃身边的红人,完全就是一个帮着贵妃在**之中铲除异己的鹰犬,他能来这里,只能说,贵妃要为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事情了。

看见羽臣认得他,安公公也是略微的欠身,对着羽臣一拜:

“见过六皇子。”

羽臣微笑,然后对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理解的向外面走去,去招呼倒茶。可是在走过安公公身边的时候,安公公挡住了管家:

“不必了,我就是给贵妃娘娘带这些礼物来给六皇子。”

“贵妃娘娘何苦要给羽臣戴罪之身送如此贵重的礼物?”羽臣微微一笑,拉紧了披风的领口,外面的风很大,他的头发被吹得微微有点乱。

“六皇子这话说得可是玩笑了,您一回来就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又是功臣,何来戴罪之身之说,这些礼物是贵妃娘娘的一些心意,还望六皇子不要婉拒了,请尽数笑纳。”安公公似笑非笑,淡淡的说道。

“咳咳……”羽臣咳嗽,然后他笑了笑,“无功不受禄。”

“这么说,六皇子您是一定要拒绝贵妃这一份美意了?”安公公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然后他目光凛冽的看着羽臣。

羽臣只是微笑,不卑不亢:

“羽臣受之有愧。”

安公公似乎没有想到羽臣能强势到这样,何况,贵妃这样的礼物,就是为了拉拢人心,给自己的儿子五皇子凌修彦铺好道路,若是六皇子不收,那么就是给了贵妃一个理由,日后可以用来说羽臣一个大不敬,真是一举两得,怎么都是羽臣的不对。

羽臣自然也是清楚其中利害,可是他也明白,如果忍气吞声受了,就是更加的没有办法在这个波涛汹涌的京城立足所以他断然拒绝。

“其实,”安公公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他淡淡的不紧不慢的说,“其实,这些礼物不仅仅是礼物,也是贵妃娘娘给您的一些嫁妆,是给她家里的一个侄女的嫁妆。六皇子您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至今未有女眷,贵妃娘娘希望能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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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苗疆泪湖迷宫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却说三年以前,藤一和晖原从那个牢房冲出去以后,两个人眼前展现的,是一个他们没有想到的庞大宫殿群。不说身后那个在地宫之上的宫殿制式就已经和紫然殿是一样的模式,远处还有很多楼阁都在雾气之中,时隐时现,让人觉得神秘莫测。藤一和晖原都是惊讶的表情,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当年的封家泪湖宫是多么强盛的光景,似乎可以从中窥伺一二,想起他们最后是被中原龙家的少主给消灭干净,整个门派全灭,而且一直荒废了那么多个百年。不仅可以说,封家泪湖宫是个很强大的门派,是一股不可小窥的力量,也可以说,中原龙家的力量更加强大,是几乎可以翻云覆雨的力量,不过中原龙家也是兴盛得很快,最后却毁灭的更快,在步卿辰嫁给龙家少主后没有多久,整个龙家就毁在一场大火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人生还,步卿辰和龙家少主的后人也全部消失在江湖上,原来龙家所在的地方,被荒草和焦黑给覆盖。不知道龙家到底是为什么毁灭,也不知道那个毁灭了龙家的人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开始,江湖上再也没有中原龙家和苗疆封家泪湖宫,只有南岭绝恋城的屹立不倒。

给整个江湖留下了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一个让人无限唏嘘的故事,如果不是步氏夫妇的惨死,让步卿辰的孤身来到江湖,武功绝然让整个武林震惊;莲殇的走火入魔然后浴火重生遇上了步卿辰;封鸣纱的悲哀、还有绝连城的建立,以及莲殇最后的自谢于天下。龙家用七颗人头作为聘礼、步卿辰的出嫁,最后都在一场大火里面全部结束了。

除开泪湖宫、绝连城和中原龙家的故事,这里庞大的建筑群,及其复杂的外部和内里结构,也是精巧构思,绝对是大手笔和大制作。

没有想到,在苗疆这样边远的地方,还有这样一处所在,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如果是作为和泪湖宫一样强大的力量的话,那么一定是可以重新颠覆整个社稷的。若不是如今苗疆出了这等事,锦朝才注意到这里,要是苗疆没有出事的话,恐怕锦朝的皇帝根本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里。

皇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本来是他嫂子现在是他的皇后的女人身上,剩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对付胡人兵马上。根本无暇顾及苗疆或者是东南沿海越来越严重的海盗案子,如此下去,锦朝迟早是要发生动乱的,外忧内患的情况下,恐怕是需要人担忧的。

“喂!走啦,你还在看什么?”晖原看着藤一发呆,她不由得拍了拍藤一的肩。

“我们就这样出去吗?你不怕我们被发现了?”

“我们都乔装改扮了。”

“可是人家又没有见过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大捕快,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晖原有些无奈的回头看着藤一,“你们那套审问犯人的手法在江湖上用不通了吧,呵呵,你看人家那么多的人,一个门派里面死掉了四个自己的同僚他们都不知道,所以周边的人相互不认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不仅要让人见到,而且还要让人家喊出我们的……”

“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到正殿来,护法有事情要说!”远处有一个看不清楚长相的人对着藤一和晖原大声的吼道。

藤一愣了愣。

晖原看藤一竟然不说话,她是女声自然是不能说话的,晖原没有来得及去学变声术婆婆就已经死了,所以现在为了她着急,赶快拍了拍藤一,藤一也算是聪明过人的,所以他立刻抓了抓头,对着那个人说:

“是!我们马上就来!”

藤一看着晖原,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你不是这么十六年来都居住在那个小岛上,怎么对江湖事那么了解的?”

“自然是靠这个!”晖原像是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掏出了一沓纸。

藤一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这是什么?”

“《江湖日报》!”晖原笑嘻嘻的回答。

“江……湖……日……报?”藤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觉得自己今天是来这里长见识的。

晖原漫不经心的给藤一解释:

“这《江湖日报》,可是进来江湖上最全的信息来源,上面的记载都大多应验。而且,这还不是它最另人称奇的地方,它的了不起在于,他这七版的主编,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七版的主编都是在江湖上能独当一面的人,只是,这《江湖日报》的总编到底是谁,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巨大的迷,没有人知道。”

藤一听了,很惊讶的拿过那沓纸仔细的看着,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时下发生的的事情,还有很多他都没有想到的江湖轶闻。

晖原也不理会藤一吃惊的脸,她继续说:

“所以,你就是一个不怎么关注江湖大事的人。”

藤一摇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好啦,不要看报纸了,我们去大殿。”晖原劈手夺过了藤一越看越入迷的《江湖日报》,然后她拉着藤一就往大殿跑了过去,一路上的景色都是藤一和晖原无法想象的,宫殿外面看上去富丽堂皇,宫殿里面却是荒草丛生甚至还保留了焦黑和黑红色的血迹。

“难道他们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藤一看着那些血迹,已经干裂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年份已经不可想象,出了地面被清扫过以外,其他地方的灰尘都已经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晖原却没有给藤一任何机会在这里停留,拉着藤一快走:

“你等会儿有的是时间来看它们。”

大殿里面,却是很干净,只是摆设很简单的东西,里面却是人声鼎沸,都是些一样穿着的衣衫,在顶上是那个来到地宫里面被人们称作“护法”一个人,他看上去就不是中原人。

“一天之后,圣女会来看我们的进程,所以,这边的计划一定好按时实施,若是人手不够,可是大家直接去杀人。”护法慢慢的说。

“圣女?圣女不是在解决二十年前的疑留下来的那个孽种吗?”前排一个男人满脸不屑的说。

“那件事情轮不到我们来过问。”

“教主就应该先把自己的事情理论清楚再来管理我们。”

那个护法微微一笑,然后整个大殿里面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那男子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护法微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看着那个已经口吐鲜血、双目爆裂的男子笑得如沐春风:

“教主不需要你这样的不懂规矩的人。”

一瞬间,整个大殿都被寒冷的气息包裹起来,人人自危,什么话都不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护法。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甚至——他还是笑着的。

晖原看着藤一皱眉,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教主的大计,是你们一般人可以知道的。教主和圣女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如是毁了教主的这个计划,你们每个人都得死。”

“是,护法大人。”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三天后,带着我们的死尸,攻打当地的官府。”

“可是,护法大人,虽然我们的死尸打不死,但是他们地方军队如果调动过来的话,我们十二个人也不能控制很久……”

“不用你们真的攻打下来,就是要你们让地方军队过来,然后你们就撤离。”

听了这个话,台下的人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不明白这个护法到底心里在想着什么,他们如此在此作势,其中不少降头师都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地盘,才参与到这个活动之中,然而,不让他们夺回自己的地盘,是为了什么。

“我们就是要让地方军队疲惫,然后在疲惫的时候,才能给他们最重的打击,配合祭祀大人的计划,我们的人就只用做到这个就可以了,至于你们降头师一族的要求,待我们达到目的之后,自然会满足你们。”

在大殿上一个年老的男人,皱着眉看了一眼那个护法,什么也没有说,叹气,他也是降头师,应该是降头师里面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吧,他慢慢的开口:

“护法的意见我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异议,我们各取所得,不过是相互利用。我们现在的死尸只有两百四十具,和你要求的五百具还差很多,药材的制造……”

“尸体的问题,族长不必多虑,只用考虑好药材就好了。”护法不客气的打断了族长的话,微微一笑,然后扬手一指,在大殿后面的的一个房间打开了门,里面齐齐的躺着很多的人,不少是苗疆手无寸铁的百姓。

藤一惊讶,他的手握得更紧,牙齿几乎要被咬碎。晖原的手被藤一握得生疼,可是她还是一声都没有吱,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藤一的肩。

那个族长看见了那么多的尸体,也是瞳孔紧锁,然后他的眉头锁紧,叹气:

“护法手段残忍。”

“呵呵,是么?”那个护法微笑,扬手,大殿里面有微风在他脚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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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紫电弯月新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藤一忍不住,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腰间的紫电弯月直接拔了出来,足尖一点,用力飞了起来,然后掠过了重重人群,之后就向那个护法砍去。

晖原一愣,不过也早就料到了藤一是沉不住气的,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近在眼前的死亡和草菅人命,护法的行为,已经让藤一不爽很久很久了。

看见藤一动手,那个护法却是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一闪身之后,一阵狂风就向藤一卷了过去,藤一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可以操纵风,在这个瞬间,藤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杀了千里的人,一个叫做“梦瑶”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是懂得操纵自然力,可是……

藤一突然转念一想,他下意识的向晖原看了过去,那次他和晖原初遇的时候,晖原也是能够操纵水流的方向,难道……

可是,还没有等藤一缓过神来,他只是觉得右手被什么东西划过,只觉得右臂生疼,彻底不能再握紧了刀,紫电弯月脱手而出,不知怎么的就飞到了那个护法的手上。藤一捂着自己的右手倒在地上,转眼之间,身下就是一滩血。手臂不知道怎么从肩到手腕处都被切开了,鲜血直流,怎么也止不住。

晖原连忙推开人群跑了过去,可是还没有来到藤一身边,那个护法就已经握着紫电弯月来到了藤一的面前,还是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

“紫电弯月?”他用紫电弯月放到了藤一的下巴下,用刀尖将藤一的头抬了起来,他的眼光不怎么欣赏的看着藤一,“你就是那个名扬天下的第一捕快藤一?”

藤一恨恨的看着护法,什么都没有说。

“你,就这样想要阻止我吗?”护法还是微笑着看着藤一,然后回头,饶有兴味的看了晖原一眼,“还是,这个小姑娘要阻止我?”

“你……”藤一勉强的支撑着,坐了起来,“你……放过她!”

虽然藤一的脸色已经惨白,但是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无论他是不是处于劣势,或者他已经不能保护晖原的情况,他都会尽到自己最后的一份力,就像是千里,就算是要死,也是自己了断,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这是老头子交给他们的理论,很残酷,但是乃是六扇门的规矩。

“放心,我不会杀你……”护法起身,随手就将紫电弯月收在了身后,他微笑着加上了一句,“自然,也是不会杀她的。”

藤一正要放下心来的时候,那个护法突然出手,一记手刀就劈在了藤一的脑后,藤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倒下去了。

“藤……”晖原本来还想走过去的,可是她看见藤一昏过去了,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那个护法很有趣的看了看晖原,他扬手就将紫电弯月丢到了晖原的脚边:

“不会武功又懂得读心术的小姑娘,很有趣。”

晖原先是一愣,然后她惊讶于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懂得读心术,她慢慢的弯腰捡起来紫电弯月。护法挥了挥手,然后是两个人走了过来,对着晖原微微一笑,然后他的嘴唇没有动,可是晖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他说:

“要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我绝对会选择一种对得起你们二位身份的——让藤一眼睁睁的看着整个苗疆变成一个地狱,所有的百姓死光,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你说,好不好?”

晖原听了这话,配上护法那个美丽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后背发凉,然后那两个人将藤一抬起来,然后就向里面的一间房子里面走去,晖原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她不会武功根本打不过这些人,所以还是和藤一在一起比较安全。

看着晖原跟着那两个人走掉以后,护法微微一笑,他没有想到,自己来苗疆一次,还能得到那么大的奖励,看来,是不虚此行。

关押藤一的房间,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屋子,可以说,这里所有的宫殿都没有这一小间牢房的摆着和内潢漂亮,里面有床铺有桌椅板凳,甚至有葡萄和美酒。晖原都怀疑是不是那个护法一时间想错了。

这里不像是囚室,根本就是被礼遇的贵宾所在的地方。

唯一的缺陷是,这件屋子,没有窗户,门也是用很重的石板做成。一两个人是没有办法轻易抬起的,更不用说用内力击碎。打开一定是用机关,但是机关的控制应该是在外面吧,不然怎么能那么放心的将他们两个放在这里,还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跑出去。

来不及想清楚那么多,晖原还是赶快扯下几个布条,给藤一绑好伤口,可是才绑上去的布条,很快就被血染红,晖原只好干脆扯下了桌布,将藤一的整个手臂完全的包了起来。

藤一没有醒过来,看来那个护法出手不是一般的重,想了很久以后,晖原起身顺着每一面墙壁的每一块砖头敲了过去,都是实心砖,没有一块是空的。这间房子的构造也很简单,没有明显的阵法和暗藏的机关,只是屋子的间架太高,有一些砖头是敲不到的,晖原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她搬来了凳子,垫着顺着每个砖头都敲了一遍。累的腰酸背痛,还是没有找到一块空心或者有风在后面吹过的砖头,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四面都是有墙壁在后面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房子,没有其他可能,难道这件屋子就只有一个出口。

晖原不是很相信,她看了看天花板,杵着下巴思考了很久,然后她把凳子放在了桌子旁边,踩着凳子上了桌子,就在晖原站在桌子上准备开始检查屋顶时候,身后的藤一醒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藤一的声音很虚弱,他失血过多,当然,这个护法也是藤一遇到的最为强大的对手,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虽然不能说独步武林,但是对付很多人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这个护法竟然是一招之间就可以夺走他的刀,他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是想办法逃出去,那个护法说——”晖原一边认真的看,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他要让你藤一眼睁睁的看着整个苗疆变成一个地狱,所有的百姓死光,可是你却无能为力,你说,我们能不出去吗?你也听到了,他们是要将整个苗疆用他们自己的人杀光自己的人,你不会就想在这里躺着一辈子吧。”

听到这个,藤一立刻翻身起来,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来到了晖原旁边:

“要不要我帮你啊?”

“你一个伤残人员还是去躺着吧。”

“可是……”藤一似乎有些不情愿。

晖原回头认真的看了藤一一眼,然后她笑了笑:

“你就帮我看看地上有没有什么空隙吧。”

晖原知道藤一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就算只有一口气在,他也会为了他的理想去奋斗。当初看见他对千里的执着,所以没有和蝶姬一样去欺骗他,说千里没有事情。晖原清楚的知道,让藤一知道这件事情,然后让他去尽力,就算是送死,他也曾经很努力的去做过,如果像是蝶姬那样不告诉藤一事情的真相,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藤一会知道真相,他会恨你,会记恨你没有让他去尽力,而他希望自己真的努力过。

藤一想要天下太平,所以他会不惜一切,甚至是生命,他对千里的感情真挚,所以晖原相信自己是对的,没有让藤一后悔,毕竟失去的疼痛会让藤一记得,会鼓励他而不是让他仇恨和消极。

比起恨,去铭记是一种更加积极的感情。

藤一在地上敲击了很久,他摇摇头站起来,看着晖原:

“你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会儿。”

“你发现什么了?”晖原也觉得自己累了,她跳下来,到了藤一的旁边,看了看藤一的手臂,上面的血已经止住了,晖原放下心来,坐在了凳子上。

“下面的地是实心的,可是总觉得和其他的实心地面感觉不一样。你要不要来看看?”藤一觉得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只是觉得地面敲起来的回音是软绵绵的,和那种铺在很软的泥土上的感觉。

晖原看着藤一神秘的眼神,她也好奇,趴在地上敲了敲,然后听着声音觉得奇怪:

“你说下面会是什么?”

“泥浆?”

“真是没有想象力。”晖原鄙视藤一,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说不出原因来。最后她对藤一说:

“不如我们挖开来看看?”

“拿什么挖?不会用手吧?”藤一知道晖原的想象力是超群的,他有些害怕的护住了自己的手。

“好啦,当然不会要你这个残疾人来挖的,我会自己挖。”晖原说着,她起身,向床边走去。

藤一奇怪的看着晖原,可是当他看见晖原拿起什么的时候,他脸上是极其难看的表情,他慢慢的说:

“那个不是锄头。”

“不然用你的牙齿来啃吗?”

“那可是天下少有的五大玄铁兵刃啊!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藤一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紫电弯月在晖原手里,变成了一把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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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被困奇遇异象

藤一闭上眼睛不敢看晖原拿着自己的紫电弯月去挖地板,他只是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一边可惜自己的紫电弯月,一边暗自觉得,晖原竟然那么有精力,就算是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对手那么强悍。

“你个家伙,不要自己受伤就赖皮不帮我,还不快点过来帮我把这个地板撬起来!”晖原累得满头大汗直接丢开了紫电弯月坐在了地上,她好不容易将地板上的一块四周的水泥都挖掉,然后用紫电弯月在下面挖出了一条很窄的空隙,紫电弯月也不愧是流传百世的五大玄铁兵刃之一,在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以后,刀口一点瑕疵都没有,不愧是当时最厉害的铸剑师所铸造。

“你还真是不知道珍惜兵器啊……”藤一用左手捡起地上的紫电弯月,紫电弯月像是认识自己的主人一样,发出了鸣音。藤一勉强用右手握住了刀鞘,将紫电弯月收回了刀鞘之中,才来到晖原身边。

晖原笑:

“又不是沉眉、堕泪、星墨、将轨四大名剑,恐怕是四大名剑的拥有者,也没有你那么宝贝吧,十二年前,祁连山上积雪连片,铸剑大师上官腾唯一的女儿被人追杀至山顶不幸坠崖,生死未卜,后来在那个山崖上发现了一块玄铁,名为寒冰。由一位盲铸剑师打造成兵器五样,这就是这五大玄铁兵刃。五大玄铁兵刃九龙金刚环、紫电弯月、应龙、女魃、凝颜,它们每个的拥有者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哪里像你,真是小气!”

“我这个得来不易啊!九龙金刚环是人家中原镖局乌老大的,应龙、女魃是一对对剑,凝颜没有人见过,你又不练武功你干嘛鄙视我的兵器啊,这个可是老头子给我的第一件兵器呢,而且——”

藤一顿了顿,他眼神黯淡,双目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也是千里曾经最想要得到的兵器。”

“啊?”晖原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这一层,终于明白了藤一对紫电弯月的执着。

“好啦,我们不提那些旧事了。我来撬开吧,你让开一点。”藤一起身,挡在了晖原前面,双手那住了石板的一边,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若是撬开了,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藤一听了,连忙放了下来。

回头,却是那个降头师的族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门口很久的样子。老人一头白发,可是很精神,身子骨硬朗的样子。他双手交互放在袖子里面,头上戴着一个风帽,老人一步一步走过来,他很瘦,甚至瘦得脱形,颧骨高耸,可是一双眼睛如鹰,透着睿智。

“老人家?”

“你们两个小娃儿也真是有趣,不怕死么?”

“你一个老人家都不怕,我们怕什么。”晖原笑嘻嘻的看着这个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老头很有亲切感。

“呵呵呵,我一个半死之人,怕什么!”

“不是!”晖原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的看着族长,“你有你在坚持的东西,你身上有很重的责任,所以你怕死,但是不是怕你一个人的死。”

那个老族长听了,微微皱眉,一怔。

藤一听了,自然知道晖原已经用过--过了这个族长,他自己也能推断出来,然后就说:

“你的族人,不是么,你放不下他们,你们因为某种原因所以就要依靠那个什么护法,所以你就人气吞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回给这个天下带来怎么样的灾难,那个护法草菅人命,你已经看到了,他甚至想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给这样的人卖命?”

老族长听了,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他冷冷的一笑:

“若不是你们汉人苦苦相逼,我们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却还要和我们讨论什么道德什么天下苍生?”

“汉人?”晖原想了想,她笑嘻嘻的,“我可不是汉人,老伯,你给我说说汉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族长盯着晖原看了很久很久,他微微一笑,动了动唇形,然后他看着藤一和晖原:

“好了,你们不要再往地下挖了,下面是一个沼泽,你们挖开了陷下去谁也救不了你们,等一切结束以后,自然会让你们出来的。”

说毕,族长直接就出去了,像是从墙壁上穿了出去一样。

藤一半天才问:

“他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秘密,我才不告诉你这个‘汉人’!”晖原半开玩笑的说,她看着藤一略微有些郁闷的脸,她笑嘻嘻的说。

“你种族歧视。”

“你还不是曾经说我是不正常人类!”晖原想起藤一在南岭的时候,在背后悄悄的说自己是不正常人类的时候就很生气,现在正是算旧账的时候。

“我哪里……”藤一迟钝了很久才想起来,慢慢的看着晖原,“我认识你这个懂得读心术的人,真惨……”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晖原气狠狠的说。

藤一脸上微笑,心里很开心,他看着晖原有些生气的脸,他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自然是从门口的墙上挖一个洞出去。”晖原说的一本正经。

“你、不、是、认、真、的、吧?”藤一一字一顿的说。

“不然就等着整个苗疆成为一片火海吧,我累了,要睡觉。”晖原说完,自己的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藤一震惊的看着晖原,又看了看那扇厚重的门和自己的紫电弯月,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其实,晖原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仔细的在想到底刚才那个族长是什么意思。她只能看出来,那个族长有很强的生命力,他之所以在坚持是因为他的执念很重,这种执念之后又有一些仇恨,晖原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关于苗疆的历史上有关于降头师怎么受到了灾难的记载,可是,那个族长分明有着对于汉人很强大的憎恨,他们一族现在流离失所的状况就是因为汉人。

要是要解开这个心结,他们应该就不会参与护法的行动吧,如果没有了降头师的力量,就可以不用操纵那些可以复活的而且不怕死的尸体了,这样的话,就可以不费多少力气解掉了苗疆的燃眉之急,也不用怕锦朝被颠覆了。

问题是,到底要怎么知道这个族长到底是怎么了。族长自己是不会说的,护法也不会告诉他们,现在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人家的手上了。

想到这里,晖原觉得再想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干脆捂上头睡觉。

可是,藤一总是一个会吵人清梦的人,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哎呀”的一声大叫,把晖原的睡意都喊的没有了。晖原起身,有些气愤的看着藤一:

“怎么?”

“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我记得那个男人曾经说过,我们曾经为了控制苗疆的土地,残杀了很多的苗人。”

“你看吧,果然是你们汉人不对。”

藤一白眼,心想你晖原还不是在汉人的领土上被汉人抚养长大的,就算是那个婆婆不是常人,你也不用这么民族歧视吧。

“我就是民族歧视,你待如何?”

“好好好,我就是觉得奇怪,那个降头师的族长,似乎是要回复什么东西,不是心甘情愿臣服与护法手下的。”

“这个自然不用你说了。”晖原看着藤一,她想了想,“其实那个老头说,他只是想要他们一族有个生存的地方,要回他们祖先的亡灵。苗央应该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联络她。”

“你也是个西域人,为什么你就不会术法。”藤一有些好奇的看着晖原,似乎像是要挖出一块宝藏来一样。

晖原翻了翻眼睛:

“我也不知道,不然我试试?”

她伸出手来,看着桌子上的那个装有葡萄的托盘,在心里说:过来,过来,到我的手上来。

藤一也紧张的看着晖原,可是半天都没有动静。

“哎,我果然是不会术法。”

“那你怎么可以在水上操纵水和风?”

“那是葡萄又不是水。”

“你可以吹一阵风让它过来的。”

“风?”晖原突然想到什么,她明白了,一拍手,“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我们有机会了。”晖原笑嘻嘻的说,然后她试图用在海上操纵风的方式,然后,她开始想要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传递出去,因为——苗央曾经说过,任何一个预言师,都是可以接受风中的讯息的,只要风中能有讯息可以传递出去,就会有人感觉到。

至少晖原是这样想的,可是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整个房间出现了变幻,有异象产生,藤一连忙拉着晖原退到旁边,屋子在晃动,就好像是大地在颤动一般。桌子上的一切东西都被这个震动弄到了地面上,然后不久之后,房间的震动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面的墙壁的颜色不再是金色,而是浅灰色。

藤一和晖原走上去一看,两个人都暗暗一惊,发现,自己,俨然一惊处在了一个银色的房间里面了,银质的墙壁,代替了方才金质的墙壁,一件金屋子变成了银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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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巧舌分化敌人

晖原和藤一觉得很奇怪,东看看西看看,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晖原想了想,她慢慢的说:

“是幻术吗?”

藤一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盘葡萄,他随后拿起了一个来看,然后食指和中指微微一捻,那个葡萄就化为了粉末,簌簌的飘落下来,然后藤一又看着那面已经变味银色的墙壁,他知道,其中必然有诡异。

“这里到底是什么?”

“恐怕是一个幻术迷宫,我们要怎么出去?”藤一初步下了自己的定论。

晖原看了看整个房子,她摇头:

“我怎么觉得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感知的力量,如果是幻术的话,需要懂得术法的人来操纵,可是并没有这种人在我们附近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晖原白了藤一一眼,若不是他刚才大惊小怪还叫出声来,扰她清梦,晖原现在早就睡着了,现在晖原不理藤一,自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藤一经过了这么几个月的相处,他大概知道,晖原在睡觉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的,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

藤一在房子里面东看看西看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屋子里面又只有一张床,他只好坐在椅子上,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可是就在藤一睡着的那个瞬间,晖原觉得自己好像在往下掉落下去,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很深的洞穴里面,地面阴冷阴冷的,她整个人躺在一片潮湿阴冷的青石上,她有些迷惑的起来,揉了揉自己摔痛的肩膀和手臂,然后从青石上下来,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个地宫,只是晖原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很长的甬道,她有些迷惑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她只是觉得有一种下坠的感觉,然后她蓦然抬头,可是在头顶上除了会滴水的石板、长满了青苔,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藤一?”晖原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没有看见藤一的身影,那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忽然,黑暗的甬道里面,升起了一团火焰,接着,整个甬道都明亮了起来,晖原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群人的包围之中,那些人都是长袍风帽,和那个族长是一样的打扮,他们都举着火把,安静的看着晖原,老族长缓缓的从人群里面走出来,对着晖原微微一笑:

“和你这个小姑娘算是有缘,你顺着这条路出去,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晖原也是微笑,她就知道这个老头很有趣,她口上说了“谢谢”,然后想了想,她说:

“您是故意告诉我想要睡觉就睡觉的,然后借机救我是么,你早就知道床上有机关。”

老族长笑而不语,方才他在临走的时候,对晖原说的就是这个句子,他故意让晖原去睡觉,所以借机操纵了机关让晖原出来,可是他并不是很喜欢藤一,因为藤一是汉人,也因为藤一是锦朝的官吏。

“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那么恨汉人和锦朝吗?”晖原诚恳的看着老族长。

老族长盯着晖原看了一会儿,他也是无奈的摇头,叹气: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不过都是一些旧事了。这个是我们族里的事情。”

晖原也知道,这个族长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晖原眼珠一转,然后她就说:

“可是,您这么不懂的联合,就根本是不会赢过汉人的,汉人那么狡猾。”

“也是我自己的责任……”老族长目光悠远,他似乎想到了一些旧事,“无论帮着那个人是不是对,我只是知道,他能允诺我们夺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晖原想了想,她微笑:

“族长,您们的东西是一定要夺回来的,可是,您真的愿意去相信那个护法吗?他所说的话是不是值得去托付,你能将你的族人的性命都托付给那么一个会动辄就杀人的人吗?就算是他能够托付,他能不保证汉人不会再来吗?汉人那么轻易就夺走了你们的领地,而你们的报复和收回领地也是要和外人合作,如果外人离开了,你们会被汉人记恨的。到时候,汉人的兵马过来,你们是否还有活路?”

族人听了,交头接耳,一片议论纷纷,族长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晖原知道他们降头师也是有苦衷的,不然没有人会像是那个护法一样丧心病狂的杀人:

“那个护法是什么人?”

“西域圣教的风护法。”

晖原沉默,她听了步菲、宜兰讲了很多关于西域圣教的故事,也在《江湖日报》上看到了很多历史,还有西域圣教历代的教主。

晖原记得,在圣教之中的风护法都是司风、掌管祭祀的人,他们懂得术法,可是根本不会术法的杀戮之术,他们都是一些安静的人,静静的站在天山簌簌飘落的大雪之下,看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星斗,对着玉座上的教主说出凶吉,给圣教带来平安,向圣山里面的神祗祈福。

向来都是风护法来做预言,在圣教的历史上只有两任教主具有预言的能力,一个是在自己的兄长为了给自己深爱的女人球药来到中原死在中原之后继位的祈音弦,另外一个就是西域圣教最大灾难的缔造者,将自己的丈夫也是表弟软禁、夺取了丈夫教主之位、带着圣教攻击中原武林的祈音雪。

她们两个人都是很强势的女子,在西域圣教的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如今这个风护法,竟然是掌握了杀戮之术,而且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看来西域圣教里面全民皆兵的状况也可以窥伺一二。

想到这里,晖原隐约觉得事情不是很对,她看了那个族长一眼,然后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西域圣教的情况告诉了老族长,老族长听了,先是一怔,然后他微微有些颤抖,半天以后,他才说:

“眉笑公子曾经来警告过我,可是我没有听进去……”

“眉笑?”晖原这才想起来那个永远带着笑容的眉笑,藤一说他很想六扇门的一个男人,一个叫做苏木也是满脸笑容的男人,他早就告诉过了这个族长要小心不要和西域圣教的人合作么,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和藤一来这里。

不过,晖原也考虑不了那么许多了,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么,族长,他们是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呢?”

老族长也是被晖原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有些木讷的回答道:

“他们说他们和汉人也有仇。”

旁边也有人议论开来:

“是的,他们和汉人也是有仇的,他们每每都被汉人打败,所以是要报仇的。”

“就是,他们的教主不是也曾经死在汉人的手上?”

晖原听了不由得觉得这些苗人是很单纯的,只要稍加刺激和言语的诱导就会跟着走,若不是这个老族长动念救了她,恐怕他们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不过,晖原在心里偷偷的笑了笑,就是因为他们很容易受人蛊惑,所以她就可以说服他们不要再和西域人为害作乱下去,只要降头师退出,西域人的计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晖原眼睛眨了眨,然后说:

“族长您想想,他们西域圣教是懂得术法的,当年想要毁灭谁就可以毁灭谁,如果是要杀光了汉人,他们自然会转向你们,到时候你们如何自处?就算是他们念及旧情会保留你们,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他们能那么容易的就毁灭了一群人,最后却要不远万里的来到苗疆,借用了你们的力量去和汉人较真。他们若是因为简单的仇恨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他们的力量弱小,所以要借用我们的力量!”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道。

晖原心想你还真是看高了你们的力量啊,在锦朝那么几百年的历史上,好像也没有见你们降头师有什么可以颠覆了朝廷的动向啊。

“咳咳!”老族长咳嗽,示意所有的降头师安静下来,听着晖原说。

“他们是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要借用你们的力量没有错。可是,你们可曾想过,他们这种借用背后的意义,为什么他们要将整个苗疆变成尸体的牧场,而不是全部杀光。”

“他们要攻击锦朝,自然是需要战斗力强大的军队。”

“但是,为什么他们不攻下苗疆领土之后继续北上呢?”晖原也听到了那个护法的谋略,她随口就说了出来。

听了晖原的分析,加上本来就对那个护法有些不满的老族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一时间整个甬道里面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半晌以后,老族长说:

“一个人,最重要得部位是心脏,就算是死了也是一样的。”

晖原一听,一时间觉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是一想之后,她微微一笑,然后对着老族长鞠躬:

“多谢您。”

老族长的脸,在火光下,显得特别的苍老和憔悴,他随手按向了墙壁上的一块石砖,然后头顶的石板突然出现了动向,然后一个人连着椅子砸了下来,摔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在整条甬道里面来回回音,不用说——那个人是藤一。

晖原对着老族长会心一笑,然后她笑嘻嘻的叉着腰看着迷茫的藤一。

“走吧,我们有办法破解苗疆的这个灾难了?”

“啊?”

“呵呵,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啊?”

“记得出去以后请我吃饭。”

“啊?”

“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呢?”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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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苗疆破案扬名

晖原在去那个制造死尸的低矮房间的路上,对藤一说明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藤一有些无奈的按住了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荷包,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晖原敲诈一顿了,他现在对千里生前那些抱怨很了解了,虽然对天下人很好是一件乐事,不过,也是在“富则兼济天下”的原则指导下,他们捕快,就算是在六扇门这种全国最高机构里面做事的人,俸禄也很微薄,他又么有其他的产业来支持。

想着想着,晖原和藤一就已经到了那间屋子,晖原在确定了他们没有人尾随的同时,仔细的确认了房间里面也没有人,晖原才推开门进去,藤一跟在后面,他用左手拿着紫电弯月,右手的伤很重,一段时间内,藤一根本是用不了右手的。

“我们只用毁掉这些心脏就可以了么?”

“是啊,老族长是这么对我说的。”

晖原忍着有些反胃的感触,她靠近了那个散发着血腥和怨气的大缸,然后看了一眼,其中是血腥的很多颗心脏,泡在泛黑的血水之中,不时冒起一两个浓浓的血泡。

“我们要怎么毁掉它们啊?”藤一看到那些心脏就觉得头皮发麻,早知道这个案子是这样血腥,应该让老头子派踏浪来办的。那个冷血冷静的男人,对所有血腥的案子都有自己的一套,加上苏木那个笑脸,解决起这种案子应该是的心影后才对。

“你有没有什么化尸粉?”

“那么凶残的东西我一个国家官吏怎么会有?”

“不然你用刀把它们都剁碎?”

“你……”藤一听着都觉得不寒而栗,晖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残忍,他有些怕怕的看了晖原一样,晖原对着藤一呵呵的咧嘴一笑。

“你一点都不有趣,给你开个玩笑啦。”

藤一愣了愣。

“亡灵都是希望自己的尸体得到很好的安葬的,而且我们活人应该很好的为死去的人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如我们就烧了这里好了。”

“烧掉?”

“嗯,里面的牢房里面有一些茅草,可以用来引燃,然后这件屋子只要烧起来,就会让那些东西慢慢的融化成为灰烬的,然后我们去挖个坟安葬这些灰怎么样?”

“嗯。”这样的方案藤一自然同意,他先进到里面的牢房里面去把茅草拿出来,然后放在缸子的旁边,然后他掏出了随身的火折子,然后看了看晖原,晖原点头,藤一将那个火折子丢在了茅草之上,然后他就拉着晖原跑出了那个地宫,藤一和晖原跑出去很远以后,才发现在泪湖宫这个小岛的渡口,停泊了一艘小船,两个人仔细看了看,确认上面没有人以后,两个人就跳上了小船离开了。

“我觉得……”藤一看了看泪湖宫上,然后他回头,“这艘船是……”

“是老族长为我们准备的。”晖原接着藤一的话说下去的,她笑,“那个老头是个很有趣的人,不过,我觉得舞月也应该也快回来了,这样的话,苗疆的药材应该很快就会调回来的。”

“苗央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情?”

“是的,空山之上其实有很多药材的,她也让眉笑暗中帮助了一些。只是毕竟是救不了那么多的人,再说了,有些人明明有那么多的药材和钱,可是就是见死不救还要发不义之财。”晖原想起来就有点气愤的说。

“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某个贪财又持着才高的大夫。”

“你那个朋友啊?”藤一自然想到了晖原总是挂在嘴边的一个喜欢钱财、医术很高的朋友,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来研究晖原的朋友了,他们现在顺风顺水,很快就回到了迷雾森林之中,凭借着晖原和藤一良好的阵法和方向感,他们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走出了迷雾森林,然后就两个人赶快向苗疆的地方府去,想要了解他们不在的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用他们去找那个地方官,因为在他们消失的两天里面,那个地方官几乎是动用了一半的力量去寻找他们,都毫无音讯,他都怀疑是不是藤一和晖原已经被杀死了,或者感染了瘟疫死掉了。

藤一和晖原还没有在路上走多长的时间,就被几个官吏团团围住,要求他们赶快去到地方总督的府上去一趟,因为总督都找他们两个人都快疯掉了。

快马加鞭,藤一和晖原在去总督府的路上,看到的都是街道两边越来越少的人群,很多死者的尸体就直接被弃在了街道两旁,办丧事的纸钱撒的到处都是,很多人披麻戴孝,哭天抢地,简直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到了总督府的时候,总督都在指挥着人搬运尸体,然后看见了藤一,他连忙迎了上来:

“藤一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出事了呢!”

“让大人担心了,这次的案子也算是有着落了,我们进去慢慢说。”

两个人快不进去的同时,旁边的师爷对着晖原略微一鞠躬:

“小姐的猎鹰一日前也飞回来了,带着给您的信,我这就去取给您,上面也调集来了药材,还是要谢谢你们。”

晖原笑着跟着管家去了,她知道这一次苗疆有救了,可是,她还是很想要知道锦朝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跟着管家去到了后院,看见了舞月,舞月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也是很欢快的煽动着翅膀,晖原拿起拴在了它脚上的信。管家说:

“晖原小姐您也累了吧,我们备了一些地方的小菜,请您到后厅去享用。”

说着,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晖原也累了,她不是藤一,不需要去彻头彻尾的解决一个案件,只用很好的解决掉自己的心结就可以了,只要苗疆的人民安全了,就是很好的事情吧。

藤一则是和地方总督说清楚了这几天他和晖原在泪湖宫的调查,结果和解决的方案,毕竟,苗人的习俗和中原人毕竟是不一样,他们能够忍受在在人死掉以后处理心脏的方式,藤一心里也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在中原,恐怕又是要引起更大的动乱。

地方总督对着藤一千恩万谢之后,也是连忙叫人去张贴榜文,然后加派人手去看着那些已经埋葬的死人,藤一坐在大厅里面,有些累的看了看外面正在落日的天空,是一种金黄的颜色,而不是血红。

“你说,那个老族长会不会出事呢?”晖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厅来到了前厅。

“我希望不会,我们现在要去给那些死者做一个坟墓吗?”藤一回头,背着夕阳对着晖原微微的笑了。

晖原看着藤一那个温暖的笑容,她也是微微一笑,点头,两个人又并肩出去了。

在朝廷的控制和苗疆人民的努力之下,苗疆一直在蔓延的瘟疫也有了减缓,最终被控制下去,一是因为断绝了死尸再次传染的问题,二是因为藤一、晖原对朝廷的描述,让苗疆的问题得到了重视。

晖原也从自己在京城的友人那里,听到了关于降头师的故事,他们的祖先本来就是居住在苗疆境内,在靠近迷雾森林的地方,那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对汉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家族。百年之前,为了防止地方势力的膨胀,锦朝要求各个边疆地区肃清地方残余的不安分势力,所以也就是给了各个地方的总督下了死命令,当时在苗疆,最大的势力就是泪湖宫的封家、双生一族还有苗人,苗人很容易统治,双生一族懂得咒法地方总督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而泪湖宫自来与朝廷合作,所以为了追求自己的政绩,那个地方总督就捡了一个“软柿子”来欺负,不禁是占领了降头师的领地,也是将他们的族人屠杀殆尽,若不是老族长带着族人逃离,也是不会有现在的族人,仇怨也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当时的地方总督已经是衣锦还乡,老死在了自己的故土之上,可是他犯下的罪孽,却在百年之后,差点酿成一场大祸。

晖原和藤一后来去迷雾森林里面探过,没有再见到老族长和任何降头师,带着官兵到泪湖宫的小岛上去看,已经是人去楼空。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生死,但是晖原和藤一真的很希望他们能过的好。

破获了这样的答案,藤一自然的得到了朝廷的褒奖,而晖原也是瞬间名扬了天下,三年之前在苗疆誉满江湖,苗疆的人都很感谢他们,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吏。现任地方总督向藤一和晖原保证,是会善待地方人民,不会再做出和前任一样的事情来,让百姓受苦。

后来这个案子和锦朝上的二王之乱、松江海盗按、蝶钗案、南岭绝恋城的案子并称,使得藤一和晖原的名字,永远的被锦朝记住、无法抹去。

可是,三年后的今天,藤一却中了蛊毒被关在六扇门的地牢之中,晖原在六皇子的府上,正好遇到了来自贵妃的刁难,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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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巧妙从中周旋

却说三年后在六皇子的府上,五皇子的母亲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安公公来到了六皇子府上,要为自家的侄女说媒,带来了聘礼,意图拉拢、示威,也是联姻,为的也就是五皇子能够安全的登上皇位,在显示自己权势的同时,也是承认了来自于六皇子的威胁,使得贵妃觉得有必要对这个潜在的皇位争夺者,做一些什么。

历史上,多少因为立太子而牵扯出来的谜案数不胜数,因为太子的存废问题也给多少的朝代带来了混乱和战争,加上多年以来母凭子贵的关系,外戚专权,也就是造成了史上的纷争,最后也是锦朝的先祖在那样一个群雄并起的年代,在众位诸侯的战争之中,巧妙的运用了谋略之术,东征西讨,建立的锦朝,然后得以让锦朝这么三百年来在中原上独居天下。

自然,得了天下以后,要防止前朝的旧事重演,统治者都是会定下一套留给自己子孙后人的统治之术,其中自然也有关于王位的继承问题,是早立太子还是缓立太子,这都是一个问题,历代的君王都因为这个问题很是头疼,过早的立下太子,要求统治者能从自己的众多子嗣之中挑选出最为理想的继承人,可是在孩子年幼的时候所表露出来的天性和日后所形成的性格往往是大相径庭,太子的废立问题又是国家议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可是东宫之位若是很晚定下,也是会导致皇子之间相互猜忌,造成兄弟相互残杀,家人失和。锦朝的开国皇帝就提倡早立太子,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到了这一代的帝王,他早早立下的太子被他废为庶人,此后就再也没有人入主东宫,二皇子和三皇子为了一个太子位争得头破血流,最后一前一后死去。五皇子本来大权在握,六皇子拥有重兵,两个人之间的恶战一触即发。

此刻,五皇子的母亲——贵妃又来这里插一脚,真是火上浇油。

羽臣看着安公公,他只是微微一笑:

“安公公,终身大事岂非儿戏,贵妃娘娘的侄女一定也是国色天香,只是羽臣自小死了母亲,没有过问父皇和皇后娘娘,羽臣不敢擅作注重,倘若公公带着这些嫁妆不好向娘娘交代的话,那么且放在我这里吧,待我禀明了父皇、母后,自然会给贵妃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安公公听了这话,想来想去也没有明白羽臣的意思,他愣了愣,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想要缓解自己的尴尬,然后对着羽臣略微拜了一拜:

“如此也好,那么我也就回去了。”

“管家,帮我送送安公公。”羽臣示意管家,管家跟着安公公出去了,晖原站在羽臣的旁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看看几乎堆满了整个院子的大红的礼箱,那种强烈的反差之下,羽臣的脸色似乎更加白了。

“你怎么要收下这些彩礼呢?”晖原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羽臣,难道说——他真的要定下一门婚事?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这么想着,晖原觉得有些难过,她看着羽臣。

羽臣微微一笑:

“若是答应了,恐怕这辈子都会受制于人吧。放心,这些礼物贵妃明天就会派人来收回去的。”

“嗯?”晖原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羽臣。

羽臣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就要回屋子里面去,可是没有走几步,他就急急用手扣住了门,然后俯下身去,晖原追上去就看见门槛上溅落的一串殷虹的血珠。

“你!”晖原连忙跟上去,苏木也在后面跑了上来,一把就拉住了羽臣的手,两个人连忙将羽臣搀扶回去,羽臣躺到床上以后就不停的剧烈咳嗽,他呕血的状况似乎在加重,每次咳嗽都会带出一两滴血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冷汗顺着他英俊的面庞向下流淌。

“苏木大人,羽臣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毒好像更加严重了?”晖原在一旁看着着急,心里像是有针扎一般。

苏木半天都没说话,最后他放下了羽臣的脉门,然后低头,问那个在颤抖的六皇子:

“王爷,您老实回答我,除了我给您的药,您是否还吃过别的什么药?”

羽臣咬着嘴唇,慢慢的点头。

“吃过,吃过避毒的丹药。”晖原在旁边帮羽臣说。

“是上次您给我看过的那种碧绿色的丹药吗?”苏木皱着眉头说,他叹气,转向晖原。

“晖原,你把那些药拿来给我看看。”

晖原看了看羽臣,又看了看苏木,她才说:

“那个药不在我这里,是在陀罗手上。”

苏木皱眉,看了看羽臣,然后又看着晖原,最后他才走到羽臣面前:

“王爷,您能不能把您的手下叫来,我有些话想要问他们。”

羽臣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只是微微一挣扎,然后就昏迷了过去。晖原连忙走过来,拼命的摇了摇羽臣,可是被苏木阻止了:

“晖原你放心,六皇子他没有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有什么大碍?他都是这种状态了。”晖原有些不明白。

“王爷的毒是郁结在天溪和神封两个穴位之间,木樨的毒已经扩散到了胸口可是王爷还能活着只能说这是一个奇迹。但是,现在王爷的脉象看来并不像是完全的木樨之毒,而是一种很杂乱的毒素,其中自然不乏有木樨的问题。”

“那为什么和避毒丹有关呢?”

“因为上次王爷给我看的避毒丹,主要成分是孔雀胆,和木樨之毒的一部分是可以慢慢相互抵消的,不会产生余毒在体内。但是现在,王爷所中的毒素里面,有鹤顶红和断肠草的毒性,我怀疑是那个避毒丹的问题。”

“可是,陀罗他们对羽臣都很好的,没有必要去伤害自己的主子啊。”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晖原你既然在府里也快一个月了,你应该知道如何找到那些人,我需要检查哪些避毒丹,我想你也不想羽臣被这样折磨下去吧。”苏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晖原,苏木知道皇室的勾心斗角和残酷,稍有不慎就是掉入万丈深渊,羽臣是皇子里面不可多得的人,不能让他就这样会在一场有一场的宫廷阴谋之中。

晖原想了想,很快就劈手拔出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剑,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羽臣看去,看得苏木一惊,想要阻拦可是却来不及。但是自然那一剑伤不到羽臣分毫,因为陀罗已经从天而降,挡住了晖原的攻击。

晖原看了一眼陀罗,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对陀罗说:

“对不起啊,陀罗大哥,是苏木大人要见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很快找到你。”

苏木在一边看着,已经觉得很有压力,因为这个人能在一瞬间出现,就说明他的武功已经高于苏木,而且是能够躲过苏木的眼,苏木知道这个人是很厉害的角色,若是他对羽臣有害的话,恐怕是任何人都不能抵挡的。

“苏木大人。”陀罗恭敬的对苏木鞠躬。

“我想要看看你给王爷避毒丹。”苏木微笑着对陀罗说。

陀罗迟疑了一秒,然后看了看王爷,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掏出了怀里的一个小瓶子,然后也是有些痛苦的别过了头去:

“若是苏木大人有解方,我也不希望王爷再如此折磨自己了。”

苏木看着他那样的表现,心中又有了些许疑问,不过他不发一言,接过了瓶子。苏木熟知天下大部分的毒理和药材,只要一闻就能辨别,很多尸体的解剖也是因为苏木有很好的理论和实际经验,不仅仅是因为他背负着母亲惨死的仇恨,也因为,他是用毒理活过来的一个人。

苏木接过来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天上落下来,一把就抢过了苏木手中的小瓶。

那个人身形轻盈,脸上蒙着面,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女子,她抢过小瓶子以后就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瓶子我要了,你们再去找吧。”

说罢,就要准备破窗而出,但是她哪里是苏木的对手,苏木连忙两步跨了上去,抓住了那个女飞贼的手:

“把瓶子还我!”

“哼,本姑娘要的东西,就是不会给任何人。”那个女飞贼一个反手就脱离了苏木的控制,苏木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个女飞贼,然后他怔住的瞬间,那个飞贼就飞身离开了。

苏木吃惊的看着那扇被撞开的窗户,旁边吃惊的陀罗和晖原,都不明白为什么苏木一个六扇门的捕快,竟然会让一个明显武功不高的女飞贼从手中脱离。

“苏木大人,你还真的只是会做仵作么……”晖原半天以后,才慢慢的说道。

苏木回头,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有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味道,他才转过身来对着晖原和陀罗,他一字一顿的说,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虽然是六扇门的捕快,可是,我怎么敢随便逮捕皇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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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神秘飞贼谁是

“皇室?”晖原和陀罗皆是一惊,没有想到皇室里面还有这样的人。

苏木却是无奈的耸肩:

“真是一个来添乱的,不过——”他回头看了看羽臣,“既然她愿意出现在这里,也就是对六皇子有话说吧。”

“苏木,她是谁啊?”晖原不禁好奇,追问。

苏木眨了眨眼睛,有趣的看了看晖原,然后他笑着说:

“羽臣的妹妹,藤一从前未过门的妻子。”

“啊?”晖原反而吃惊了,虽然听了羽臣说起过藤一是出身豪门,他的父亲是当今掌握了实权的爵爷——龚逸忠,也知道藤一是自己把自己逐出了家门,可是,从没有人告诉她,藤一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而且这个妻子,还是凌羽臣的妹妹,也就是说,她是锦朝的公主。

“八公主是尹妃娘娘的女儿,和王爷乃是同父异母,只是八公主自小与王爷很好,诸位皇子公主之中,最是瞩目于她的王爷。尹家和龚家很要好,而且公爵爷的妻子就是尹家的小姐,所以,也就和藤一定了亲,自小就定下的。可是,藤一他自己把自己从家里逐出来,这门婚事也就告吹,若不是,藤一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苏木忍住笑,慢慢的对晖原说。

晖原的心情瞬息万变,她不知道是要如何描述这种心情,因为在一刻前,羽臣才接受了来自贵妃的“礼物”,后一刻,藤一未过门的妻子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苏木看着晖原陷入了沉思,他笑了笑,然后对着陀罗一拱手:

“现在是皇家的事情,我不便介入,若是药瓶再次回来的话,能麻烦阁下送来给我吗?”

陀罗恭敬的对着苏木点头,然后抱拳给苏木鞠躬,苏木慢慢的走出了这间房子,离开了六皇子的府上。

外面的落日很好看的在他身上洒下了光芒,然后就在苏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个瞬间,黑暗也慢慢的降临,京城外面的灯火明亮,夜市刚刚开始。

管家匆匆迈步进来,他进来的同时,陀罗也重新消失,管家踏进来,看见羽臣睡在床上、昏迷不醒,也就对着晖原鞠躬:

“晖原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要吃吗?”

“我……”晖原看了看羽臣,她笑了笑,“我等羽臣醒来。”

“王爷的毒又发了?”管家关切的看了羽臣一眼,然后摇头,“王爷也是个可怜人,不适合生在皇室,早些时候,就不应当回来,如今回来,就算不想,为了活下去,也是要卷入二王之争了。”

晖原微微一笑,管家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多言,他转头就合上门出去了,留下晖原和羽臣在屋内。

晖原坐在羽臣的床旁边,看着羽臣那张精致的脸,第一次遇见羽臣的时候,晖原就误认羽臣是一个仙人,想起和他相遇的这么多天,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了解自己,对她很好,几乎微笑着满足她的所有愿望。不像是藤一,有的时候很小气、有的时候总是啰啰嗦嗦,还不给她睡足够的觉。羽臣是特别的,他处于权势的中心,手里握着重兵,可是他并不为权势所动,气定神闲的看着窗外风起云涌,这样的人脱俗超凡。

“你在看什么?”羽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看见晖原盯着自己的脸,像是在看,又没有看的看着自己,实在是觉得奇怪,所以就出声了。

“啊,你醒了?”晖原回过神来,不免的有些心神慌乱。

看见晖原慌了,羽臣也是微微一笑,他勉强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然后靠在床榻上,拉住了晖原了手:

“你饿不饿?”

“嗯,我还好啦,你呢?”

羽臣微微笑着摇头,然后突然拿过了手边的一个小枕头,劈手就向屋顶上打了过去:

“你应该是饿了吧,臭丫头。”

“啪”的一声,一个人被击中,整个人有些狼狈的跌落在地上,那个人揉着自己的肩膀,然后有些气愤的看着羽臣,晖原吃惊,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飞贼——也就是当今的八公主,凌子墨。

“你没摔疼吧?”晖原连忙起身去扶她。

“谢谢!”那个女孩子的嗓音很好听,可是说起话来干净利落,就是一种男孩子的感觉,她很感激的看了晖原一眼,然后一把扯掉了她用来蒙面的黑布,她的脸很清丽,有一种美丽,带着皇家的贵气,但是不像是羽臣那种如风一般的平静,她很像那个五皇子,感觉盛气凌人。

凌子墨看了一眼晖原,然后理顺了自己的衣衫和头发,重新拉紧晖原的手:

“我叫凌子墨,你好!”

晖原所认识的中原女子,都是羞羞答答,讲话含混不清,这个女子出生皇室竟然能粗此大声说话,不过,晖原喜欢这样直爽的性格,她微笑:

“晖原。”

“嗯!果然很漂亮!”凌子墨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她拉着晖原跑到羽臣旁边,让晖原坐在了床边,自己站在一边,然后指着羽臣的鼻子就是一顿痛骂:

“六哥你一点都不厚道!我八年没有见到你,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啊?没良心、没风度,枉我冒着被嫁给胡人的危险来看你。根本就不讲义气,听藤一那个笨蛋说你竟然中毒了,我就来看看你,看来你挺不错的。”

羽臣听着凌子墨说了一串,他也就是微微一笑。

“还好,”凌子墨拉起了晖原的手,“这个就是我六皇嫂吧,你看看,你是怎么修来的福分给我娶得了这么漂亮又让我喜欢的嫂子,哪里像大哥、二哥和三哥、五哥,娶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我……”晖原想要争辩,可是凌子墨哪里会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我摔倒了嫂子会扶我一把,你呢?一见面就打我,六哥根本就是个坏人,没有什么好心眼,我还不如去看我的藤一呢,看来你有嫂子照顾是不需要我在这里给你添堵了,你看上去也像是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我还是去担心藤一吧。”

晖原惊讶,这个女子第一眼看见就是一种火一般的感觉,说话很快,而且毫不避讳和隐瞒自己的感觉,才和她见面不过一次,说的话也不过这么几句,她就两次提到了藤一,竟然是如此能把自己的心意挂在嘴上,晖原不禁在心里暗自佩服。

“子墨。”羽臣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要往外面走的八公主。

凌子墨回头看着羽臣,这一看才看清楚羽臣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她有些担忧,可是迟疑着要不要离开或者留下。

“不留下吃饭吗?”羽臣微微笑着,看着凌子墨,“八年没有见,竟然是要了情郎就不要六哥了?”

晖原难得听见羽臣诙谐的给人开玩笑,看来他和八公主的感情是当真很好很好。

“六哥!你就这么寒碜我吗?你看皇嫂都在这里了,你还不允许我去追求我的男人啊?”

羽臣听了,他不禁笑出声来,看着晖原,又看了看凌子墨,他半天才说:

“好好好,六哥不拦你,不过你那点武功可是要小心,六扇门不是六皇子府,容不得你乱来,我的八公主!”

凌子墨听了,很开心的过去一把抱住羽臣,因为她知道羽臣这么说是答应她去六扇门看藤一,而且,她信任六哥,是绝对不会将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的,所以她很开心的说:

“我就知道六哥对我最好了!”

“哎……你……”晖原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羽臣现在哪里经得起那么一个拥抱。

所以,羽臣又开始咳嗽起来。

“六哥……”凌子墨知道自己犯错了,她慌忙放开羽臣。

羽臣只是接过了晖原递过来的方巾,捂住了嘴咳嗽,然后摇头、慢慢的将方巾取下来,放在手中,手放在了胸口,他看着子墨,用虚弱的口气说:

“好了,别担心我了,你快去看吧。”

“可是,六哥真的没事吗?”凌子墨也看出来了,羽臣很虚弱,不像是没有事的人,她生在皇家,也知道木樨之毒的厉害,所以,她又犹豫了。

“去吧。”羽臣坚持。

凌子墨点头,然后郑重的将羽臣拿着方巾的手拉起来,然后又拉过了晖原的两只手,把羽臣的手放在晖原的手中,然后很认真的对晖原说:

“嫂子,我六哥可是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他能娶你说明你能管住他,不要再让他这个笨蛋被谁害了,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对我六哥,当然,如果六哥欺负你,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好了,我走了。”

说罢,凌子墨就破窗而出飞了出去。

晖原呆呆的看着那个公主出去,半天才回过头来:

“你确定她是你妹妹,那个要去和亲的八公主?”

羽臣听了,也是“哈哈”一笑,他点头:

“是不是吓到你了?”

晖原想想倒也没有,不过,这样的公主去和亲,恐怕是更加促使战争的爆发吧。

“但是……”晖原回头,可是羽臣已经不知道怎么的昏过去了,他的手从晖原手中脱落,晖原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手中的那块方巾——

已经被鲜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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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皇家也有本经

羽臣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他看见外面的阳光从西面的小窗射了进来,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昏过去了,看了看身边,晖原和苏木都没有在,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凌子墨那个丫头不知道有没有见到藤一,看来应该是见到了,至少他能在床榻上躺到现在这个时辰,都没有任何人来宣要他马上进宫。

想到这里,羽臣从床上做起来,就要下床去,同时,门被推开。

“哎呀,你怎么起来了?”

晖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粥,看见羽臣起来,她急忙把粥放在桌子上,过来看着羽臣,外面的婢女也连忙进来帮羽臣拿来了衣衫。

“躺了那么久,而且,动辄你就要我躺着,都累了。”

“可是你身体虚弱得很。”晖原说着,看侍婢给羽臣穿上衣衫,她坐在桌边看着羽臣。

穿好了衣衫,羽臣做到了桌边,晖原在他一坐下来的时候,就把那碗粥推到了羽臣的面前:

“快点吃了它,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羽臣看了晖原一眼,然后他自顾自的笑了,然后什么也没有说,笑着在喝粥。

一直都看不透羽臣的心,所以晖原有些奇怪的看着羽臣:

“你笑什么?”

羽臣抬头,看着晖原:

“我想起子墨的话。”

“啊?”晖原也想起了子墨那些话,子墨张口闭口就是喊她嫂子,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有些泛红。

“怎么样?”羽臣抬头看着晖原,他的眼神很清澈,看着晖原也是很诚恳,他继续说:

“要不要真的,做子墨的嫂子?”

晖原听了这话,有些讶然的看着羽臣,羽臣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眼睛眨也不眨,静静的看着晖原,在等待晖原的答案。

晖原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羽臣,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回答什么说什么。

“等会跟我一起去去外面看看吧。”

“啊?”

羽臣微笑,但是眼神里面有一丝忧伤的神色,他起身,看着外面又要下落的夕阳,整个面庞都有一种忧愁。

外面管家准备好了行装和马车,羽臣就披上了厚厚的斗篷,晖原和他坐在一辆马车里面,晖原看着羽臣明亮的眼睛,她想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不然一直不说话,气氛就会有些冷场: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看藤一。”

“啊?”

“一个月很快。”羽臣却答非所问,他看着车窗外繁荣的京城夜市,也是目光还是一种淡淡的忧伤。

他如何可以谈爱,谈家世。

羽臣自己在心里苦笑,若不是凌子墨那些戏言,也不会让他有了希望,也就不会冒昧的对晖原问出了那个句子。他身处这样的世界,背负着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够有家,他自己的性命都命悬一线,又何况是自己身边的人。

“羽臣……”看着羽臣的脸,晖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乱很乱。

“你知不知道,四姐,是一个和八妹完全不同的人。”羽臣却在这个时候,微笑着转头看着晖原,他的脸上这一会儿已经找不到一丝忧伤的神情,甚至带着阳光和喜庆。

“你四姐?就是和亲途中遇到战乱消失的那个四公主?”

“嗯,”羽臣看了看前方,目光变得有些有些涣散,不过他还是笑起来,说:

“四姐温文尔雅,举止得体,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自小也在众位兄弟姐妹之中得到好评,是我们的大姐。她和太子同母,但是有赤子之心,外柔内强,美名在外。当时胡人连番入侵,战乱不断,人民流离失所,四姐看不惯,也就自己向父皇提出了和亲的想法,当时朝野震惊,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觉得汗颜,他们文武大臣,不如一个女子。”

“四公主当真是个坚强的人。”

“后来父皇也拗不过四姐,只好允了她,让很多人护送四姐过去,本来想是能够以四姐的牺牲,换来我们胡汉的交好,奈何,最后四姐出事,下落不明,让人无法交代。父皇为此龙颜大怒,几乎杀了一干人等,若不是静婉皇后相劝,恐怕又要造成锦朝史上的又一次血案了。”

“那最后找到四公主没有?”晖原看着羽臣。

羽臣这个时候,严重闪过了一丝苦痛,他摇头,然后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他说:

“没有找到。”

“那,这不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但是还在继续找,可是胡人的入侵,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一战,和亲之计,竟然又被大臣们提上了议程,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八公主,其他的妹妹都尚未成年,加上八公主本来就过了出阁的年龄,可是又至今未选夫婿自然就被大臣选为了最佳人选。但是他们未曾考虑八妹的个性,如此烈女嫁过去,恐怕是会给锦朝带来更大的灾难。我多次上表父皇,可是他都说是我和八妹的感情在作祟,让我不要因为私人的感情去阻碍国家大事。”

“本来当朝的皇帝就没有什么作为。”晖原愤愤的说道。

羽臣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他微微笑了。

“啊!”看见羽臣笑,晖原才明白过来自己身边的不是那个会说“他还在吃皇家饭,要注意口德”的藤一,而是当今那个“没有作为的皇帝”的第六子——凌羽臣。

“我……不是故意……”

羽臣笑了,他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悄悄的对晖原说:

“放心,我不会把你这个大不敬的罪说出去的。”

“可是,他是……”晖原不敢相信羽臣竟然不生气。

羽臣只是微笑,什么也没有说,都没有解释,皇帝的那些韵事,早就在民间流传开了,他和先皇,还有皇后之间的事情,是怎么也解释不过去的。本来,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过错,过错为什么就要因为是皇帝而不能给人说呢。

“羽臣,你喜欢宫廷生活吗?”晖原突然问起来。

羽臣听了神情一滞,他回头,看着晖原:

“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似乎皇室的人,都是看着表面风光,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皇家的尤其难念,权利、金钱,要平衡好天下,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早上,皇后带来口信,说那些贺礼就算是贵妃送给你的,日后都不会再提娶亲的事情。皇帝也说你二哥才刚死,不能大肆操办。你和你五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你就不是为了要躲避他,才到西域去了吗,现在你回来,他就如此待你……”

“逃,是逃不掉的……”羽臣淡淡的口气,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五哥锋芒毕露也是在现在的事情,当时大哥和二哥相争、二哥和三哥相争的时候,他都能韬光养晦,取得了父皇的信任,最后自己登上了权力的最高峰,这个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来的,单凭这一点,他可以做为天下的主人,我无心与他相争,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不得不请命到西域,八年以前我羽翼未丰,无法和他对抗,加上贵妃一族的势力如日中天,为了自保,也是我去西域的一个理由。八年之后,我在军队上积蓄了自己的威望,也有了自己的力量,但是我回来,五哥还是认为我是对他的威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就算是无作为,五哥也会认为我是在学他当年。”

“五皇子太险恶了,他善猜忌,要是人都像他一样,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人可以相信了。”

“五哥天性如此,皇位志在必得,我虽然无心与他相争,但是……”羽臣没有说完,他不想说出来,毕竟皇家的事情,没有几个人是说得清楚的。就好像是二皇子的死,就算有苏木又如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连太子都可以一朝一夕之间,就被非为庶人,从此不再和皇家有任何的前两,有何况是他们一般的皇子。

“那……”

“所以,如果可以,我不想留在这里,但是,我无法脱离我的命运。京城本来就是一个勾心斗角、人心险恶的地方,且不说那**之中的争斗以及这些年来的二王之争,早就已经让这个皇室,分崩离析。但是我的出生……我不能选择,这样,我只能用我的办法,让我过得好一些。”羽臣叹气,他微笑着看了看晖原,然后他说:

“我羡慕八妹,也很羡慕……”

“王爷,六扇门到了!”外面的小厮拉住了马车,然后对羽臣和晖原说。

晖原也是给羽臣一个微笑,然后就准备下车去。

就在她下车的那个瞬间,羽臣接着说出来:

“也很羡慕藤一。”

羡慕藤一的勇敢,羡慕他能够逃脱自己的命运,羡慕他能够自由,能够去主宰自己的命运,想要爱就爱,想要恨就可以恨,随性而为,无需在乎礼数和家族背景,不需要理会使命和所要承受和背负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羡慕藤一,能够和晖原,共游江湖,天涯策马,比肩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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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藤一狱中情况

羽臣和晖原的到来,也着实让踏浪、苏木、无影、征雁、益阳吃了一惊,犹豫羽臣事先和老头子已经有过知会,所以老头子还是很坦然的接待了他们。看样子六扇门是没有被攻击过,至少没有明显的防御迹象,羽臣在跟随着老头子一行人到达会客厅的时候,他已经仔细看过,要么就是子墨还没有来,要么就是凌子墨那个丫头的武功进步了。

“王爷会亲自来,还真是一件稀奇事。”老头子淡淡的笑着说,在会客厅里面,有小厮端上来上好的龙井茶,分别给了羽臣和晖原。

“还是要来谢谢您,也多谢苏木大人。”羽臣微笑着接过茶来,轻轻抿了一口。

“听说了藤一大人的现状,想要来看看他,也算是和藤一有过一面之缘,还要多谢他在西域救我性命。”

“哪里,明明是你在救他。”晖原想起西域的事情就生气,她都掉到井里差点有生命危险了,藤一竟然能够对他不管不顾,去找一头猪,还要羽臣去救他,简直就是太丢人了,羽臣还在这里袒护他,说是藤一救了羽臣,对羽臣一点都不公平。

老头子和羽臣听了晖原的话,双双愣住,然后羽臣微笑。

“晖原小姐果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啊。”老头笑着说。

晖原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老头子和羽臣,羽臣这才放下了茶杯:

“好了,先生,晖原也不是宫里人,我们也就不要在此言之凿凿的做礼节给她看了,她也不懂我们是在说什么,我们还是直接去看看藤一吧。”

老头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开怀一笑:

“我说我徒儿苏木怎么会对王爷您赞誉如此之高,王爷果然是爽快人,好,我们这就去,无影你也一起来,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对王爷讲讲。”

“是的,师傅。”

老头子看了看站在门外的剩下四个人,然后想了想:

“益阳,你也跟着来,这里有很多需要你学的。”

“可是……”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无影师兄办案吧,”老头子也是叹气,他那唯一的女弟子,一直都是泼辣跋扈,没有人能管教下来,让益阳去受磨练也好,可是,磨练就只是磨练,练练也就够了,所以现在是一个好机会,“征雁,你现在有新的任务,一会儿我对你说。”

征雁点头,对着师傅说是。

益阳才很开心的连忙跟了上去,而无影的伤口经过调养也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益阳看着羽臣和晖原,然后五个人来到了关押着藤一的小房间里面,然后老头子把门打开,他自己一个人转身走了:

“无影,这里就交给你了。”

无影点头,然后羽臣笑着看了看晖原,然后让晖原先跟着无影进去,无影带着晖原进去以后,益阳站在羽臣身后,看着羽臣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小声的问:

“王爷,您为什么对晖原小姐那么好?”

羽臣被益阳这么一问,他只是微微一笑:

“对一个人好,无需理由。”

“那么对一个人很坏呢?总是欺负他?”益阳想要问,他觉得羽臣和其他师兄、师姐还有师傅都是不一样的,难得有人耐心回答他的问题。

“比如你师姐对你?”羽臣忍住了笑。

“嗯……是的!”益阳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很确定,师姐对他和对其他师兄弟就是不一样,不一样的凶!

羽臣略微玩味的一笑:

“对一个人很坏——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啊?”益阳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回答,王爷到底在说什么。

“也就是……”羽臣的笑容收敛,慢慢的说,“爱。”

然后羽臣一矮身,就进入到了房间里面。

爱一个人,所以会关注他的一言一行,会特别想要对他好,让他活得快乐,希望自己能够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爱一个人,所以希望他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会特别的关心你,不会轻易离开你。想要一份羁绊,想要一种牵挂,所以才会对那个人很坏,因为往往,没有自信,能够留住他,希望他也能像你一样,瞩目着你。

在房间里面,藤一被五花大绑在三层的铁笼子里面,他的手脚都被铁链绑住,铁链上还有很重的铅球坠着,晖原一眼看过去,就是觉得藤一根本已经不似藤一,而是一个犯下了重罪的犯人,而且,以往,这里也是用来关押重刑犯的。

“这……”晖原感觉心里很不舒服,藤一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如今被关押在这里,他恐怕是伤心的吧。

“如果里面那个人,只是藤一,我们不会用如此方法关着他,但是,里面的人,还是一个很高能力的人,他差点拆了塞北的驿站,用藤一的身体大开杀戒,我也险些命丧他的手下,他那个时候还伤了八公主,满口都在说‘奉神之令,取汝性命’这样的句子,而且感觉和藤一是两个人,我都差点在驿站被他掐死,我问他到底是谁的时候,他告诉我说‘西域天山,神祗临世,风雪散尽。汝,中原人,如何配知道吾之身份’这样的句子,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我们现在恐怕已经是另外一副光景。”

“这么强的人……”晖原靠近了牢笼,看了看藤一。

羽臣在一边听着,却是已经变了脸色,他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惨白。

无影继续说:

“最后我们被一个叫景雪的前辈救了下来,她说藤一是中了噬魂虫,会被噬魂虫吞噬魂魄,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休眠时间,她给了我们一道咒文,说是遇到懂得术法的人,练会这道咒符,再加上招魂铃,就可以将那个魂魄和噬魂虫从藤一体内赶走,藤一也就没事了。”

“没有找到会术法的人吗?”晖原追问。

“这里是中原,怎么会找得到会术法的人,术法是西域圣教统治下天山南北的人才懂得的东西,这些年来锦朝和圣教交恶,怎么会找得到。”

“所以,藤一就要在这里被囚禁一生吗?”晖原有些颤抖的说出了这句话。

无影沉默,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解决方法,但是在找到了懂得术法的人以后,这个是最好的方法。

“那道咒文呢?”晖原问道。

无影有些不解的看着晖原,不过他还是从身上拿了出来:

“在我这里。”

“我看看。”晖原说着就要去拿,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笼子里面的铁链有了响动。

羽臣听见了响动,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挡在了晖原前面。

可是藤一只是醒了过来,然后看了看站在笼子外面的人,然后他笑了:

“你这个家伙还知道要来看看我啊。”

晖原一时间有点词穷,但是她立刻就反驳:

“你还真是笨蛋啊,我看你一点都不像是天下第一捕快,真是浪得虚名!”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那么牙尖嘴利啊。”

“哼,我哪里有你那个小公主牙尖嘴利。”晖原气呼呼的说。

“啊?小公主?”藤一被晖原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有些困惑的看着无影和羽臣。

“凌子墨!”晖原冲口而出,“藤一你还真是没有良心啊,人家小公主对你多好,你现在竟然是记不得人家。”

藤一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晖原怎么突然这么叫八公主,而且知道八公主的名字了:

“那个是……”

“是什么是,有女孩子喜欢你是好事,你自己逃避也不是办法,要娶就娶,你何必那么啰嗦。”一个俏丽的女声突然响起,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一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子墨已经站在了屋子之中,看着藤一:

“本公主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龚藤一还是捕快藤一,我管我们之间有没有婚亲,我是不是公主你是不是爵爷,你要是要当捕快,我自然也可以脱离皇室,我管你喜不喜欢我。”

“公主你……”

“还是我皇嫂比较好,六哥你都不帮我说说话的。”凌子墨说。

藤一刚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只是眉头一皱,就像是要假寐过去。

“喂,藤一,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睡着呢?简直就是……”

察觉到了藤一微妙的变化,羽臣连忙拉住了凌子墨。

“六哥!你干什么?”

“子墨!这不是你胡闹的时候。”羽臣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看着藤一,他拦住了子墨和晖原向前靠近牢笼的步子,然后看着无影说:

“快带她们出去。”

“可是,王爷……”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一阵劲风就吹拂了起来,那种风不是一般的风,就好像是其中夹杂着一种内劲,很像是剑气造成的风,但是不像是因为兵刃,而是凭空多了出来的。这个情况和当初在驿站一模一样,无影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而,他只来得及将凌子墨拉离开那个劲风的包围圈,晖原来留在其中。

羽臣眼看晖原就要被风包围,他也是连连退步,一把将晖原拉在怀里,迅速转身,背对那道劲风,奇怪的是,风在这个瞬间有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停顿,然后就集中起来,直接击向羽臣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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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京城又起变化

“哇”的一声,羽臣喷出一大口血来,那些喷出来造成的血雾都是厚厚的一片。吓得旁边的三个人都一瞬间呆住,在呆住了一会儿之后,三个人连连叫了起来:

“王爷!”

“六哥!”

“羽臣……”晖原被羽臣抱着,羽臣几乎挡掉了所有的攻击。

然后羽臣只是看着晖原,唇边带着血丝,虚弱的一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软倒在晖原身上,又是一口血呕出来,染满了晖原后背的衣衫,晖原只是觉得身后一阵冰凉,整颗悬着的心,也像是忽然掉进了冰水里面一样。

羽臣可能会死,这个是晖原脑子里面闪现的第一个句子!想到这里,晖原不禁乱了手脚。

“羽臣!羽臣,你振作一点!”晖原急忙去摇晃羽臣,羽臣却是靠在晖原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在笼子里面的藤一,看见羽臣昏了过去,就用一种愤怒的眼光看着外面的人,他近乎疯狂的怒吼着,铁链和整个三层的笼子都被他弄出了很刺耳的响声。趁这个时机,无影连忙将凌子墨送出了门外,然后晖原拉着羽臣很快的逃了出来。晖原没有想到这么半个月以来,羽臣已经削瘦到了这样一种地步,记得半个月以前,他在船上昏迷的时候,晖原根本拉不动他,现在却可以轻松。

无影立刻关上了门,益阳愣在门口:

“师兄,怎么了?”

益阳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去,结果里面的人就已经出来了。忽然一个人影从益阳眼前闪了过去,益阳一呆,但是却没有看清楚是谁。

那个人自然是凌子墨,她不会让任何她不信任的人看见她,毕竟,她不想要出嫁胡人,也不想要轻易放弃藤一。

“好了,益阳不要东张西望了,差人叫御医来。”

“好!”益阳这个时候才看见了羽臣和晖原身上满身的血,他也知道是藤一师兄又一次出事了,这个时候的他就俨然有了大将之风,就是一个六扇门捕快的作为,很快他就跑了出去。在他跑出去的同时,老头子也赶了过来,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只是微微皱眉,然后立刻要踏浪、苏木很快的封锁了消息,腾出了一间屋子给羽臣做一个治疗。

此时是关系到六皇子、关系到整个六扇门的存亡,若是六皇子出了什么差池,牵连的人就是很多了,虽然他已经将自己逐出了龚家,但是龚爵爷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归,同时,若是藤一故意伤人、杀人的罪名构成,就给了刑部一个把柄来弹劾了六扇门,倒是后皇家一手持了天下,这个江湖哪里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最后,因为六扇门一向不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早就给了五皇子一个除去的机会,这次借了这个机会,一石二鸟。

所以,老头子让去寻太医的人,说辞都是说是老头子的咳嗽重了,需要人来看看。这个是因为皇帝专门关心老头子,感激他对锦朝做的一切,所以才给了他这个好处,在太医院里面也有一些是和老头子私下里交好的,所以这次是没有什么大碍。

老头子在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以后,他很快就到了安排羽臣的地方,他也是武功很高之人,这个时候,他只是一探羽臣的脉搏,就知道羽臣已经命中犯险,恐怕是凶险之极。说是命悬一线,还是好听的,老头子觉得羽臣就是命不久矣的脉象。

“师傅,王爷怎么样了?”无影看着老头子半天不说话,他也着急。

“六皇子本来就是中毒之身,身体就被劳伤得不成样子,如今这么一击,没有要他的命,已经是奇迹了,能不能活下去,还真是要看造化了。”

“什么?!”晖原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羽臣早些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竟然又是要陷入死境,他自从回到京城,就是九死一生,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在西域呢。

“大人,太医来了。”一个捕快从外面带着太一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跟着跑进来的太医乃是老头子的旧识,听了说老头子有事,跟着很快就来了,可是一看这种状况,略微的一番深思,也就知道了老头子的用意,他自然是认得羽臣的,应该说,只要出席了那在紫然殿举行的大典的人,就不会忘记羽臣的脸,也不会忘记他的为人。

他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那个几乎要发霉的京城,那个繁华到糜烂的京城。

太医连忙过去探了探脉门,然后他皱眉,摇头。

“怎么?羽臣他到底还有没有救?”晖原着急的一把拉住了太医的手。

太医只是叹气,然后起身:

“若是王爷能醒过来,那就是还有救,但是醒不过来的话,恕老朽也无能为力。”

晖原一愣,然后她险些跌倒在地,若不是她执意来见藤一,若不是她没有及时的闪开,羽臣不会受如此重的伤,这样的伤本来也应该是在她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人,需要用藤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人一定是动机不良。

“晖原姑娘?”无影扶住了她,看着她那种苍白的脸色,他忽然间觉得,这三个人之间,有很深的羁绊,仿佛任何人都加入不进去。

晖原的怔住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的事情,然后她转头看着羽臣,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作抉择,在京城的这么半个月来,都是羽臣什么事情都帮她办好,不需要她考虑什么事情,现在羽臣突然倒下了,就让晖原一时间觉得失掉了依靠。

“我们送王爷回府吧,”无影看着羽臣和晖原那样子,对老头子说,“王爷在自己的府上,比较有安全感。”

老头子却是摇头:

“此刻是不能送出去的,至少要等了晚膳过后,如果是现在出去,大夫还没有走,所有人都会觉得其中更有问题,我们不能给人家落下任何的口实。”

“还是师傅想的周到。”无影想了想,然后就退了出去。

“晖原,你在这里看着王爷,我去处理些事情,晚饭我会让人送过来。”老头子温和的对晖原说,他看着晖原的眼神也是特别的,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子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一怔,而且自己的弟子和六皇子都对她瞩目,说明她有过人之处。

晖原点点头,对着老人做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似乎是想要让老头子放心,看见了晖原的那个微笑以后,老人就也是略略的笑了一笑,然后合上门出去了。

当房间里面只剩下晖原和羽臣两个人的时候,陀罗、毗琉、博叉、沙门四个人也就从空而将,来到了房屋之中。

“方才你们怎么不出现?”晖原着急的问,如果你们出现的话,可能羽臣就不会受伤了。

“晖原小姐,不是我们不出现,王爷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也很难过、很着急,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王爷处于权利斗争之中,我们贸然出现,就会让人家看清楚我们的实力,这样王爷在其中就会很难出世了。”陀罗解释。

“而且,我们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他出手很快。”毗琉补充道。

晖原想了想也是,她叹气,不知道要如何了,现在很迷茫,心里也很慌,本来想的是羽臣的毒伤,后来知道了藤一在塞北的事情以后担心藤一,但是现在担心变成了两个人,晖原觉得脑子里面有些乱。

“我们只能给王爷保命,但是王爷的性命,也是在他自己手中的。”陀罗轻轻的说,然后示意剩下几个人再次给羽臣输入真气,四个人的真气应该能保得住羽臣的一口气,现在就是要看羽臣自己的造化了。

“王爷自己不想要回来的,回来变成这样,不如在玉门被人杀死。”沙门轻声说道,他有些气愤,京城险恶,不仅仅是五皇子,现在来到这里,受伤和生病都是如此的大事,这样下去,人活得是那么的累。

“你们一直都跟着羽臣吗?”晖原听了他的话,有些奇怪,既然当时他们在羽臣身边,那么羽臣怎么会被困在井底。

博叉看了沙门一眼,觉得沙门多言,然后他恭敬的对晖原鞠躬,然后说:

“陀罗、毗琉、博叉、沙门四个人,自小就伴在公子左右,保护公子的安全,当时公子不要我们跟着他,他就一个人去了,三天之后都没有回来,我们也就才出去寻找,没想到最后却是您和藤一大人救了公子,我们也是在客栈才和公子碰头的。”

“也是,公子不让我们太多说起我们的事情,我们也是在暗中保护公子,我们不是中原人,公子要小心出事,所以我们的身份可能会给公子带来麻烦,所以,晖原小姐,在有些情况下,公子的安危还是要拜托你照顾了。”陀罗也补充道。

拜托我?晖原在心里有些不自信,她这么多次,都是靠羽臣的相救,她若是懂得武功,就不会让羽臣这么多次的保护她,她,有能力去保护羽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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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偶然解救危难

等待时辰过了酉时,老头子这才借着黑暗,将羽臣和晖原送上了马车,然后命了几个熟知京城街道的捕快上前去照应。

京城正值多事之秋,此刻皇家成员是定然出不得任何差错的,皇帝也就只有七个儿子,如今长子被废为庶人生死未知,二皇子和三皇子前后去世,七皇子一心礼佛,十六皇子还尚年幼。能够在皇帝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的,就剩下了五皇子凌修彦和六皇子凌羽臣。

六皇子自从归京以后,五皇子就是咄咄相逼,六皇子虽然没有和他计较、参与争斗,但是也不卑不亢,不受一点制约、巧妙从中周旋——也是分毫不输给五皇子。

之所以六皇子让五皇子如此忌惮的原因是,六皇子在玉门参与军队作战时间很久,手下有一支很强大的军队,手握重兵、兼管禁军不说,也是有威望在军士之间。而五皇子只是拥有部分军队的支持,而且他不得民心。

五皇子的根基产自于政治和厚实的家底,母妃的背景以及母妃家族显赫的地位,加上久在京城,党派众多,府中门客络绎不绝,想要瞬间铲除,是绝无可能。

而六皇子自小就没有母亲,母亲无亲无故没有任何亲戚能够帮助他,虽然皇帝宠爱,但是帝王的心意瞬息万变,当时的五皇子也就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弟弟放在眼里,他那个时候和羽臣现在是一般的年纪,却已经可以在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之间周旋,让他们相争相斗,自己渔翁得利,成就如今的地位和势力。

可是,让五皇子吃惊、也是让他不得不去注意羽臣的是,羽臣越来越重的兵权、皇帝对他的思念,加上五皇子的对手一一死去,现在六皇子的回来就是对他的一个潜在威胁,所以就派了上官末颜去解决掉他,可是他却能九死一生、逃出生天,甚至被静婉皇后认做了膝下之子,简直触动了五皇子得地位、让朝野震动。

为何静婉皇后的一言一行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这个自然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她也是先帝的皇后,本来是当今皇帝的皇嫂,可是先皇和其子女都一律离奇暴死,为了锦朝的天下,作为皇叔的当今圣上,就代替了皇帝的位置,然后请来星官为锦朝卜卦凶吉,那个星官却说只有皇后沿任,才能保的了锦朝的安定和延续。

当时整个朝野都说要烧死那个星官,他被当朝大臣说成是“妖人”,说他是“妖孽”、“祸害”,说他“祸乱人间”、“魅惑帝心”。可是最后,却是因为京城连着三个月的暴雨和异象,那个星官得到了重用,皇帝还专门为他修建了“堕星楼”,让他长期为锦朝占卜凶吉。

自然,静婉皇后也成为了新的皇后,重新掌握凤玺、执掌**,奈何她总是郁郁终日,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皇帝为了博取皇后一笑,就差没有效仿当年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姬宫涅,他的心思都扑在了皇后的身上,不顾众大臣的弹劾,也不管天下人是怎么说他。

都说锦朝的皇帝是重情义的,这个皇帝也是不例外。

所以,能得到皇帝最宠爱的女人的青睐,就等于是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如此,羽臣现在是离太子位更近了一步。

奈何,生于帝王家,就算不想要相争,也不得不为了保命,而卷入其中。

到了王府,还是管家迎接在门口,看见了羽臣的状态也只是微微的叹气,然后毫不声张的让家丁来抬了羽臣,然后收拾好人手,打点了下人,收拾好,整个王府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晖原跟着那些家丁,直到他们把羽臣安放在了床榻上、退出去以后。

晖原还是坐在了羽臣的床前,这个动作一直保持着,她每天都是这样注视着羽臣,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然后在清晨的时候走出去,端来了早餐,却也能看见他的笑脸。

羽臣的状况时好时坏,可是他一直都是安静而宁然的,不会又一丝一毫的惧怕和焦虑,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让人看不穿的内心,可是他还是像是一阵风,带着温暖。

就好像是她生命之中,那些精彩经过、给了她温暖和力量的人,就如同婆婆、蝶姬、宜兰、步菲,就像是千里。他们都匆匆的离开了,但是,他们能给她的,远远超过其他。

婆婆将她养大,给了她最大的保护;蝶姬、宜兰在她成长的过程之中,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和女子不同的坚强;步菲却是告诉了她的身世,告诉她也有那么多人是很疼爱她的。

千里,千里和藤一远道而来,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却给晖原不可磨灭的记忆,因为他的笑容和他的支持,藤一能够走到这一步、走到今天,同时,三年以后,他们都成长了。

晖原想到这里,她微微的笑了笑,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她没有回到岛上、四海流浪,一直都在启程,没有停留。不会武功,却在江湖上闯荡,跟着藤一,或者是靠自己的朋友,去看她想要看到的,解开一些谜案,最后,好不容易她可以有机会去看清自己的身世,但是他们都太早的离开了,没有让她有机会问下去,所以,线索断裂之后,所有的追根溯源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她想要回到西域去,只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些召唤的力量,想要去那个时而黄沙漫天、时而可以看见远处白雪皑皑的天山的地方。

“晖原小姐。”管家推门进来、提着一个灯笼,打断了晖原的沉思。

“管家?”晖原回头看着管家。

“无影大人和益阳大人前来拜访。”管家侧身,在火光和月关下,无影和益阳立在庭院之中,两个人都是穿着六扇门的套装——虎符靴和紫朱服。

“那,让他们进来吧。”晖原不知道此时要说什么,她不是京城人,不知道这些礼数的问题,只好随心答了。

管家点头,然后对着在院内只身长立的无影和益阳说道:

“二位大人,你们进去吧,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小的说。小人,现行告退了。”

说毕,管家对着晖原鞠躬,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无影和益阳提着灯笼走进来,无影看了看在月光下有些灰暗的房间,旁边静立的婢女很懂得察言观色,很快又点燃一盏灯,整个屋子为之一亮。

“晖原小姐,师傅差我们来看看王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请小姐一定要说。”无影说着,也是对晖原恭敬的鞠躬。

“呃……”晖原有些窘迫的看着无影,半天才说:

“无影大人,你叫我‘小姐’,而我和藤一朋友相称,这不是很奇怪吗?你是藤一的师兄,算起来我还要叫你‘大哥’呢,我不是京城人,你不必和我讲那些官场的规矩。”

无影笑,赞赏的看了晖原一眼:

“姑娘果然爽快,也罢,我们就是来看看王爷,希望一切都很顺利。”

益阳在旁边,看着无影和晖原,又看看羽臣,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

“无影大哥,我想看看那道咒文。”晖原还是念念不忘,她不想要藤一和羽臣同时犯险,她讨厌做出抉择。

无影听了也是很快从怀里拿出那道咒文,他保存得很好,递给晖原。

晖原接过来,那是一张描金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西域的文字,晖原皱眉,看了看,她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读不出来,但是却觉得见过,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在婆婆那件秘密的小屋里面看见过?晖原一时间想不出来,然后她起身,然后来到了羽臣的书桌前面,研磨提笔,在白纸上照着那道咒符描画了一遍,竟然是很像,没有任何的停笔。晖原描画以后,更加觉得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她不动声色,将咒文还给了无影:

“咒符还是大哥保存着,我就描摹一个自己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呢。”

无影想了想,点头:

“也是,如此也好,那么我就收回了咒符。”

无影收好咒符以后,拍了拍益阳的肩膀:

“好了,我们也在这里叨扰了很长时间了,晖原我们这就告辞了,如是你看出了什么,就尽管来六扇门就好了,我们随时欢迎你。”

“嗯,好的,多谢。”晖原点头,也是起身相送。

无影和益阳就走了出去,管家在外面提灯相送,晖原也是对着无影和益阳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然后她就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面,合上了门。

她先是来到了床边,看了看羽臣的状况,他的呼吸虽然危浅,但是已经匀称,所以晖原还是担心的看了看羽臣,慢慢的拿起了那道她临摹下来的咒符看着——是一个连续的封闭的画符,上面点缀了很多有关宗教的图腾。

想了想,晖原换了左手拿着咒符,右手杵着脑袋,手中的风铃微微的响动了一声,风铃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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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晖原特殊境遇

那一声铃声让晖原的脑海里面忽然浮现起一句话,电光石火之间,她觉得眼前忽然响起了无影的话——

“最后我们被一个叫景雪的前辈救了下来,她说藤一是中了噬魂虫,会被噬魂虫吞噬魂魄,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休眠时间,她给了我们一道咒文,说是遇到懂得术法的人,练会这道咒符,再加上招魂铃,就可以将那个魂魄和噬魂虫从藤一体内赶走,藤一也就没事了。”

招魂铃?

晖原看着自己手上的风铃,婆婆说,那个风铃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护身符,可是婆婆从来没有说过这个风铃可以用来做什么,只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风铃都不能离身,只有这个风铃,可以带着她找到自己的亲人。

何况,步菲说她是舞月家族的人,而舞月家族来自西域圣教,那么西域圣教所谓的术法,是不是她也就会呢,如果是这样,怪不得她每次在海上只要摇动手中的风铃,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风力,然后加快船行速度,或者在水下操纵水流。难道,那个就是术法的力量?可以操纵风、雷、水、火、土的力量?

想到这里,晖原不禁激动的从床边的凳子上跳了起来,把咒符握在右手里面,然后摇起了手中的风铃,可是,没有任何起色,整间屋子里面,除了在突突跳动的烛火以外,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要念出这道咒符?

可是,那道咒符都是用西域古文字写的,虽然从历史上来讲,西域的古文字也就是中原的文字,通过商路传了过去,最后经过本地人的改写,成了西域的文字,现在使用这些文字的,也就只有西域天山南北的地方——也就是西域圣教所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们甚至说话都是用古法来说的,不过经过了那么多年的交流,现在的西域人,也使用中原的文字和语言,不过他们还是会用自己的文字去书写一些东西,就好像是咒符和宗教经典。

晖原在心里有些奇怪的看着,接着,她想,羽臣这里是王府,王府必然有藏书,不知道有没有古书上面记载了这些咒符,然后就问了旁边立侍的婢女,她们都摇头说不知道——自然是不知道,她们虽然在王府做事,不过也是些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念过书。

晖原想了想,干脆撩起袖子自己找,反正这里书很多,她今天是一定要找出来关于术法的书,就算是没有术法的书,也要找到一本可以解释古语的书,若是找不到,就让舞月给清宁去信,要求拿古籍来翻看。

羽臣房间里面的书柜很高,上面的书很多,每一本都有翻动的痕迹,虽然羽臣八年都没有在这个家里待过,不过书柜和书都保养得很好,书柜一尘不染,书籍也没有被虫蛀或者腐烂。可见这个家里持家有序,下人也是教导有方,在这样一个只有家仆的地方能做到这种地步,可见门外那个老管家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晖原顺着翻完了一架又一架的书,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看到的,最后晖原无奈的向后一靠,靠在书架上,却觉得书架不是很稳,晖原想要躲开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整个人压在了倒下来的书堆里面了。

“啊!”

旁边的婢女一看这个场景,都慌了神,她们赶快过来七手八脚的帮晖原从书堆里面拉出来,这么大的响动,也惊动了陀罗他们,他们也出现来帮忙,把书柜扶正,然后重新把书归类,整理放到架子上去,晖原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书堆里面爬了出来。

她气喘吁吁的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书,这次被砸得腰酸背痛、眼冒金星,平时都不会有书砸到她的,不是藤一就是羽臣会事先将她拉开,就算来不及拉开,他们也会帮她挡掉的。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羽臣,又想起了在牢里被关押着的藤一,晖原不禁微微的摇了摇头,最后爬起来,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寒雾和明亮的月光,她有些莫名的再看了一眼那个咒符。最后还是放弃,将咒符放在了桌子上,用书案压住。

然后干脆趴在了羽臣的床边,到头就睡。

“晖原小姐,您还是回房里去睡吧,您这样会着凉的。”婢女恭恭敬敬的走过来,轻声对晖原说。

晖原却是摇了摇头:

“我没事,你们下去休息吧,我就在这里,挺好的。”

“可是……”

“你要是不放心就拿床厚被子给我,我盖着就不会着凉了。”晖原给了那个侍婢一个微笑。

侍婢看了看羽臣,然后又看着晖原,她最后也是恭敬的对晖原鞠躬,从柜子里面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给了晖原,也是还给了晖原一个微笑:

“若是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们,我们都会在门外的。”

“嗯,谢谢。”晖原接过被子,然后就自己盖在身上,依着床边就要进入睡眠状态,可是,就在她要睡着的那个瞬间,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记忆的深处被逼了出来,难道是因为方才被撞击之后,所以某些记忆回忆了起来?

晖原又坐了起来,她看了看屋内,一片漆黑,没有点灯,窗户已经关闭,所以外面的月光也根本照不进来,在黑漆漆的环境之中,晖原生了一个懒腰,她觉得腰酸背痛,这个时候她手上的风铃也发出了很好听的声音。

这个声音伴随了她十八年,她也听得习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在黑夜之中,只剩下听觉的时候,反而觉得这个声音很动听,有不一样的风味,像是那种融雪时候的淙淙流水声,又像是雪花簌簌下落的那种轻轻地点地的声音。

晖原想着想着,她就多摇了摇手上的风铃,然后她听着那个声音,思想慢慢开始随着铃声浮动,她突然觉得有种飘然的感觉,这个时候,她站起来,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桌子旁边,她看着那道咒符,慢慢的闭上眼睛,听着手里风铃的摇动,她觉得自己慢慢的想起一些字符来,可是在她和那些字符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道屏障,模糊中阻挡着她看清楚那些字,晖原凝神,然后手里摇动风铃慢慢的加速、有了一定的节奏。

晖原真的很想要看清楚那些字符,这样她就可以念清楚咒语上面的字了。

可是,她只觉得,越是靠近,就越觉得很束缚,只是头疼得厉害。

最后不得不作罢,晖原脸上渗出了汗珠,低落在桌面上,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面前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跌坐在了椅子上,她隐约觉得有事情被隐瞒,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那么多的人耗尽了心神和性命,就是要隐瞒下去,晖原觉得这件事情她是不能善罢甘休的,如果就这么停了,她一定会错过什么,或许关于她的身世,或许关于西域圣教。

那是风中吹来的,关于阴谋的信息。

“咳咳……”

忽然,床榻上传来了羽臣的咳嗽声,晖原一个打挺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很快的赶到了羽臣的身旁,可是羽臣并没有醒过来,他只是昏迷之中,微微咳嗽,或许是听见了羽臣的咳嗽声,外面的婢女也连忙跑了进来,她们点亮了灯,这个时候晖原才看见,羽臣唇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一道血渍,现在的咳嗽,又是更多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了下去,覆盖着先前那道已经泛黑的血迹,现在被染成了更加诡异的颜色。

“羽臣!”晖原心中一惊,连忙拿出了身边的手帕给羽臣擦干净,用侍婢打来的温水给他擦干净了脸庞,看着水盆里面一缕一缕在飘动的血丝,就好像是有人刻意在舞动的红带一般,但是、却是如此给人心痛的感觉。

旁边的侍婢看着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哭了起来,她们和羽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羽臣待她们都不错,羽臣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生活的来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们对羽臣的忠心、对羽臣的关爱都不会少一分一毫。

“好了,你们不要哭了,羽臣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晖原不得不回头又劝了劝她们,让她们止住了哭泣、退下了。

晖原守在羽臣的床边,一刻都不敢离开了,这个时候,羽臣随时都会丧命,他的毒伤本来就重,如今竟然是又受了重击,她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可是,晖原突然想起来,那一天,在去六扇门的路上——

“要不要真的,做子墨的嫂子?”

晖原呆了一呆,她看着羽臣那张沉睡的脸,她同时想到的是,藤一在去塞北之前,他们的一个月的相约,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可是却是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抽身而去,而藤一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

难道,那注定了是一个无法去完成的约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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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囚犯意外逃离

次日清晨,晖原是被管家、无影还有益阳叫醒的,她趴在羽臣的床前睡得很熟悉,因为一个晚上的劳累,她都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辰,被他们三个人叫醒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以为羽臣出事了,可是抬头就看见了羽臣安静的睡脸,她才放下心来。

“晖原姑娘……”无影看着晖原那个样子,他有些欲言又止。

“无影大哥想要说什么?”晖原站了起来,身上的被子跌落在地上,然后她毫不避讳的伸了个懒腰,接着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脖子和腰。

“晖原姐……”益阳怯懦的叫了一声,“那个……藤一师兄,他,不见了。”

“什么?!”藤一竟然会不见,晖原心里惊讶,她不可以相信那个男人能够在六扇门的重重包围之中凭空消失,而且还是绑着那么沉重的链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逃出去的样子,晖原吃惊不浅,但是她抬头看着无影和益阳:

“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还有就是,五皇子的女儿,昨天意外被人杀死在了官道上。”无影淡淡的说。

“五皇子的女儿?”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刑部的人说,在五皇子女儿的尸体旁边,发现了藤一六扇门的腰牌……”

“天哪!怎么会这样?!”

晖原心下沉吟,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相近了,五皇子对六扇门一向忌惮,这次六扇门的藤一逃离,恰好同时五皇子的女儿惨死,这其间要做的文章太多了,只要是五皇子想要动手脚,那么很快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和藤一联系起来,五皇子连自己的兄弟都有本事杀死,何况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还总是碍事的藤一。

晖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有些焦急的看了羽臣一眼:

“可是……”

“王爷这边我会照顾。”管家静静的立在后面说了一句话。

“那么,可是劳烦您了。”晖原点头,谢过了管家,之所以那么放心,是因为陀罗、毗琉、博叉、沙门会在这里守护着羽臣,羽臣不会有事情的,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找到藤一,他的状况很不稳定,而现在,正是五皇子要抓紧机会,所以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无影对着益阳点头,益阳就先到门外去了,无影给晖原解释说:

“让他想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最近皇家人都人人自危,各地的官兵都戒备森严,倘若五皇子要刑部出来找藤一,我们也没有办法干涉,以为内六扇门的涉案,这件案子我们是不能接手的。”

“那么你们知不知道藤一去了哪里呢”

“我们不知道,我当初认为他会来找你,所以——”无影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晖原说。

“所以你就来六皇子的府上了?”晖原笑了笑,表示她并不在意无影的这个做法。

此刻在外面的益阳回来了,他一脸的垂头丧气:

“无影师兄,我想恐怕是没有什么希望我们和晖原姐姐一起去找了,外面到处都是刑部的人,还好我们出来的早,不然我们也要被发现了,到时候也是害了六皇子呢。”

“这件事情,就算我们没有出现在六皇子府上被五皇子的人发现,五皇子也是要对付六皇子的,现在若不是六皇子昏迷不醒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他还会稍微放松对六皇子的警惕,不然,一定是处之而后快的。”无影说毕,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号弹,递给晖原。

晖原接过来。

“这个是我们六扇门的信号弹,如果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发,我们会尽快赶过来,当你单独遇见藤一的时候,你不要和他碰面,或者是让他看见你,因为我们也不确定他到底是藤一还是其他危险的人,晖原姑娘你自己小心,我和益阳会想办法帮你去找他的。”

“嗯。”晖原握紧了手中的信号弹,然后看了看管家:

“羽臣就交给你了。”

“是的,晖原小姐,你放心去吧。”

晖原走出门以后,看了看外面很多的人手,街道上本来很繁华的,现在也是一些人很紧张神色匆匆的在行走,很多官兵、带刀的侍卫走来走去,似乎藤一这次真的是惹了很大的麻烦。那个腰牌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现场的,晖原不明白,她知道藤一的腰牌是从来都不带在身上的,他的腰牌从来都是放在六扇门里面,或者说,藤一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腰牌在哪里,藤一太出名,只要亮出他的紫电弯月,人们就会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的捕快藤一,不需要什么腰牌去证明身份,这个时候腰牌的突然出现,简直就不可理喻。

晖原相信,那件事情,绝对不会是藤一做的,因为藤一是肯定不会随手杀无辜的人的,他既然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头猪,对牲口都是那么的不忍心,何况是一个才七岁的女孩子,再说,藤一和那个女孩子没有什么关系啊。

就在晖原在城里面到处找藤一的同时,五皇子的家中,也是有了一个常客的到来。五皇子和皇子妃坐在厅前,皇子妃满脸都是悲痛的容色,而五皇子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五皇子的府上已经是变成了一个惨白的灵堂,到处都挂着挽联和白纱,院子里面原来他唯一的女儿最喜欢的秋千,也被挽上了白色,白色的飘带到处都是,每个婢女和家丁都是换上了素服,而皇子妃手中的手绢就一直没有离手,她哭哭啼啼,若不是碍于接待客人没有放声哭出来,恐怕这个女人早就是泪流满面昏死了过去。

五皇子看着来客,来客平日里面也是大富大贵之人,穿衣着装了实不凡,如今却是换了一身青衣,腰间系了白色素带,面带哀容,他开口:

“五皇子殿下,听闻府上发生如此惨事,特来探望,还望殿下和王妃节哀。”

“龚爵爷,您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么?”五皇子微微一笑,说话的时候,声调没有任何的变化,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倒是龚逸忠是久在朝廷之中的人,所以一点都不害怕,他微微的笑了笑:

“虽然小儿犯下如此过错,但是我听闻他也是被奸人所害,能否对他从轻发落。”

五皇子听了,略微一挑眉,然后站了起来:

“呵呵,果然天下父母心,只是,不知道大公子在封地犯了什么过错呢?”

龚逸忠心里一惊,然后他的气势自然有些弱了下来:

“我说的不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喔?”五皇子随手端起了一杯桌上的茶,放在嘴边微微的抿了一口,然后笑:

“也是了,我说大公子为人一向谨慎,那么,又是谁呢?我不记得您还有其他子嗣啊。”

谁都知道,龚逸忠有无数名姬妾,但是姬妾的子女都全部要么早夭,要么和龚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龚逸忠从来不允许姬妾所生的子嗣取了龚家的姓氏、也不允许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时常派人去监督着那些失宠于他又有了他子女的女子,如果她们不遵守约定,龚逸忠就会找人将她们连同孩子一起杀死。也就是这番绝情,让龚逸忠在宦海之中,那么多年,朝廷里面其他的官员几经变迁,他都能稳稳不动的一个原因。

但是,这样的孩子里面,有一个、有一个是例外。

那就是龚爵爷这辈子最爱的一个女人,辛娘的儿子,那唯一一个拥有了龚家的姓氏,在族谱上有一席之地,曾经在龚爵爷府邸里面长大、受到良好的氏族教育的孩子,那个在长大以后,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母亲的孩子,那个明明是庶子、可是却受到了比嫡子还要高礼遇的孩子,那个最后竟然脱离了贵族家庭、放弃了高贵的龚家姓氏,而要去做一个普通的平民,最后却在三年之中,成为天下第一捕快回到京城。

那个人,是藤一。

五皇子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就是不愿意点出藤一的名字,他需要龚家的支持,但是,他不承认藤一的存在,因为藤一实在是一个不好对付又难以收复的人,他太正直,绝对不会支持自己的斗争,最让五皇子头疼的是,这个不好对付的人,似乎还对六皇子很好。

这,就已经足够令五皇子下定了决心要杀他!

不管他是不是龚爵爷的儿子,不管他是不是天下第一捕快,不管他是不是在百姓之间有很好的口碑,五皇子动了杀心,就一定会让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误会了,是……”龚逸忠也知道五皇子的心意,但是,他还是想要争取,“是……藤一。”

“藤一?”五皇子笑了,“他和您原来是父子关系?我记得,他不是早就不认您这个父亲了吗?为什么此刻又要纠缠不清?”

“这……”

“是不是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就把父亲搬出来了?”五皇子慢慢的收紧了手指,扣紧了茶杯,然后冷冷一笑:

“现在才来认爹,晚了!他就算是把我皇帝老子搬出来,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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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被捕死罪入狱

龚逸忠被五皇子的暴怒给弄得不知所措,他为官那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有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然后他尴尬的笑了笑:

“不是藤一来认我,他一直都坚持不认我,我只是想为他尽我做父亲的一点责任。”

“是么?”五皇子笑着坐了下来,看了看旁边在哭啼的皇子妃,然后又转头看着龚逸忠:

“爵爷,我也是当父亲的人,我知道做父亲是很不容易也是很心疼自己孩子的,就拿我和夫人来说,我们虽然只是生了一个丫头,但是这个丫头七年人生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前所未有、最为宝贵的记忆,若是要我放弃这些,我宁可放弃我自己的王爷位置,和妻儿远走,过贫穷人的生活,不过,现在丫头死了,还是被人杀死,她的惨状、她的死不瞑目,日日夜夜都在煎熬着我的心,我想起她在秋千上对我的笑容,想起她银铃般的笑声。我一个做父亲的,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你说我还要怎么在这个世界立足?我不仅不能保护好我自己的女儿,连给我女儿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龚逸忠呆了一呆,他脸色惨白的点头称是。

旁边的皇子妃,却是在听完了五皇子的话以后,她脸色惨白的捂住了嘴,失声痛哭,一遍哭着一边跑了出去,五皇子看着自己的女人跑回了后厅,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对龚逸忠说:

“让爵爷见笑了。”

“殿下……”

“好了,”五皇子挥手,“休要再提此事,我看在爵爷的面子上,会给凶手留下一个全尸的。”

龚逸忠听了,看着五皇子那张已经漆黑的脸,他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就对着五皇子抱拳,然后谢过了五皇子,然后告退了。

五皇子这个时候才起身,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到后院,一个耳光就掴在了皇子妃段氏的脸上:

“没有出息的贱人!”

段氏被打的嘴角流血,她哭哭啼啼的看着五皇子:

“你要皇位,你要权势,这些都是你的理想和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阻止你,甚至我还帮着你,可是现在,你竟然做出如此之事,你在刚才说着那些话的时候,你的心不痛吗?你难道不难过吗?”

五皇子听了,眉头一蹙,然后他就是狠狠的对着段氏的心窝一脚踹了过去:

“你还敢说这件事情,你嫁给我十年,就只给我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还敢在此邀功,这皇子妃的位置,你若是不想要坐,很多人还等着呢,以后给我收敛一点,我们自然能和平相处,你们家族人的性命自然也是无忧,我也保证你能登上皇后的宝座。若是你敢再出半点差池、妇人之见,那就休要怪我不顾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对你痛下杀手!”

五皇子这边是骂声、哭声混合在一起,将整个五皇子府里搅得个不可开交。晖原却是在街上东张西望,找了很多藤一可能会在的地方,都没有见到藤一的身影,那个家伙不应该会凭空消失才对的,他们之间还有约定,他就算是被人控制,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啊。

晖原想了想,还是去事情发生的地方看看,兴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就算藤一被抓到了,那么也是可以找出一些能给藤一洗清罪名的证据。

晖原这么想着,就逛着逛着走出了京城的大门,然而,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到达那个现场,身后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看见的是沙门,沙门他们四人很少单独行动,就算是行动也不会选择大白天在闹市上骑马而来,恐怕是急事,晖原连忙停下了脚步。

“晖原小姐!”沙门急匆匆的赶过来,勒住了马缰,然后对晖原行礼,接着说:

“公子醒过来了。”

“什么?”晖原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她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有些激动的险些要跳起来:

“羽臣醒了?他怎么样?”

“公子已经来看了,皇后娘娘也送来了一些上好的补品,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好了,神明保佑。”

“可是,晖原小姐,我还是希望你和我回去一趟。”沙门有些尴尬的说。

“嗯?”

“公子执意要见您,他说如果不能立刻见到你,他就拒绝任何治疗。”沙门怎么看都是一个大汉,要他别扭的说出这句话来,也是着实的难为他,不过羽臣的原话就是这样,让沙门不传达也不行。

“他……为什么啊?”晖原不明白,她不过是出来外面一会儿而已,怎么羽臣一醒过来就要见她,还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晖原小姐你不要问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公子的性命着想,您还是跟我回去吧,您也不想看着公子就这么死了不是么?”

“可是……”晖原着急,藤一现在生死未卜、下落未明,若是现在不赶快找到他,恐怕是生死难测,落在刑部的人手上更加是必死无疑,但是,羽臣性命垂危,他必须赶快接受治疗,何况那个伤是为她所受,她不能放下羽臣不管,藤一,那么藤一又怎么办。

看见晖原犹豫,沙门最后终于是叹气:

“公子所料果然不错。”

“什么?”晖原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说,就算他用性命威胁你,你都会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他,”沙门有些忧伤的看着晖原,“公子其实对晖原小姐不赖,比起藤一大人,我认为公子不输什么,可是,小姐为什么如此犹豫呢?”

晖原也是被问得不知所措,她自然知道羽臣对她很好,也知道羽臣的心意,她也是从见到羽臣第一面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像是仙人一般的男子,况且,他的体贴和温情,都是藤一所不能比拟的。或许,是因为羽臣的身份?他是六皇子,所以才会有所顾忌。对藤一,或许是因为相伴得太久,所以现在,他不在身边了,就要想着,去找回么。

“公子说,如果单用性命威胁,您就愿意跟我回去,那么也就罢了,他说如果您在此之后,还是不愿意回去的话,就让我告诉您,他知道藤一公子现在在哪里。”

“什么?”晖原心中一惊,一个昏迷了两天的人能知道藤一现在在哪里,这个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真的假的?沙门,你不要骗我了,羽臣他昏迷了两天一夜,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公子就让我把话带到就好了。不过晖原小姐,公子的生命现在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了,延误了治疗的时间,我们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晖原想了想,最后她一跺脚,干脆就跳上了沙门的马:

“好吧,我跟你回去,我愿意赌一赌。”

在晖原上马以后,沙门立刻一提马缰就飞奔了出去,很快就回到了六皇子的府上,她看见了外面焦虑的大夫和太医院的几个太医,看见晖原来了,他们打起了精神,仿佛看见了救星,而同时,在里屋的管家连忙迎接了出来:

“晖原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再这么胡闹下去,恐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晖原点头,她很赞同管家说的这个“胡闹”两个字,她认识羽臣到今天,都没有看到过羽臣如此样子,她叹气摇头,推门走进房间里面去,羽臣坐在书桌的前面,只是穿着一件单衣,没有披外衣也没有披斗篷,晖原看了吃惊,看着旁边的婢女,婢女低头唯唯诺诺的说:

“是王爷不让我们靠近……”

羽臣听见了声音,他微笑着回头,看着晖原——他的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干裂,整个人都像是要倒下来一般,可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显得很有神。

“你在胡闹什么?!”晖原有些生气的劈手夺过了旁边侍婢手上的衣服,拿过去给羽臣穿起来,然后她看着羽臣,“你自己不要命了吗?”

“我只想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就要死了,然后回来看看我,哪怕是最后一眼。”羽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的咳嗽,他只是轻轻的咳嗽,就已经是唇边溢出鲜血,这个时候,晖原才看见,他旁边的地上,有很多块已经被血染透了的帕子。

“你……”

“晖原,你不用去找藤一了,我知道他在哪里……”羽臣笑着说,他说的很轻,很虚弱。

“你知道?”

“嗯,这道咒符……”羽臣轻轻地拿起了桌面上的那个晖原拓下来的咒文,“任何一个西域人都是会念的,但是……你,不要轻易去念。”

“什么意思。”

“会有危险,”羽臣只是蹙眉,微微一笑,“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关系,但是你真的不能去靠近这些东西。”

“好了,羽臣,你快些让大夫来给你治疗吧,再拖下去,你会没命的,这些话我们以后再说。”

“藤一……”羽臣慢慢的说着,他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他的呼吸轻缓,几乎是不能呼吸:

“在刑部大牢……”

说毕,羽臣“哇”的一口,呕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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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二王之争前奏

羽臣昏过去以后,晖原愣在当地很久很久,藤一竟然已经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面了,那么,羽臣是怎么知道的,她着急的看着那些太医在诊断着羽臣的病,整个屋子里面都很混乱,混乱的像是晖原的心一样。

“晖原小姐,请您跟我来。”毗琉在这个时候,突然抓住了晖原的衣袖,然后轻声对晖原如是说。

晖原有些奇怪的看了毗琉一样,毗琉却是给了晖原一个微笑,虽然也是一个大汉,但是他笑起来,有一种爽朗的感觉。

晖原跟着毗琉从乱七八糟、人多口杂的房间里面出来以后,找到了一处安静又没有什么人的地方,两个人站在那里,前面是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是墙角青灰色的砖头。

“毗琉你有话就说。”

“其实,公子在昨晚就醒过来了,他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开什么玩笑?”晖原觉得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简直不敢相信。

“晖原小姐,您莫怪公子,他也有他的苦衷,而且,他不想你受到伤害。”

“受到伤害?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先是沙门,然后又是你,你们能不能把事情讲的清楚一点?”晖原觉得他们每个人好像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就是她不知道。

“这件事情,牵扯众多,公子要从中周旋,早就力不从心,加上……”毗琉有些无奈的叹气,“加上公子本来就不想要参与进来,也是被逼迫的无奈之为。公子一点都不想参与权利斗争,就算是说他没有报复也好,公子其实想的很简单,他就是希望那些他在乎的人,能够过得很好,就已经足够了。偏偏,公子连自己这点微薄的愿望都是不能实现的,所以公子觉得很累,觉得人生无望。”

“羽臣的确不适合在京城之中争斗。”

“藤一大人此次完全是被陷害的,大人他太过表露出来他自己的看法和观点,而且丝毫不买五皇子的帐,在不买五皇子帐的同时,他还对公子比较好,所以五皇子一定是要找机会除掉他的,大人的存在对五皇子来说是个及其大的威胁,而且,藤一大人从牢里逃出来的时候,是公子和五皇子都在场的。”

“藤一逃出来?”

“是的,那个牢笼是困不住……”毗琉停顿了一会儿,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说:

“……他的,所以,他很容易就能逃出来,而且那天正好是一个十五月圆的日子,噬魂虫的能力会很高大,六扇门也困不住他,公子知道如果此次藤一公子逃出去是会出事的,也就跟着出去了,然后在半路上才是看见五皇子,我们都跟着公子,然后藤一公子的附身……”

“怎么呢?”

“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人解开了,也就是说,当时藤一公子是清醒的。”

“什么?是谁解开的?”晖原追问,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说过那么多的“什么”,今天一天之内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吃惊说了多少个、多少次的“什么”,因为太吃惊,同时也因为,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面,有太多的事情发生,而这些事情都被人一一为她承担着,没有让她担心分毫。

“公子没有告诉我们,那个时候,他就对藤一公子说,让他远远的离开京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后面的事情,他自然有办法帮藤一办到和解决。”

“然后藤一就走了,你们也离开了?然后就是今天出事了?”晖原抢着问道,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好,既然能够救了藤一,那么干嘛不救人救到底呢。

“没有,公子不放心,然后就跟着去看看,可是却遇见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自然——还有五皇子的那个小女儿。”

“也就是说,羽臣看见了整个过程?”

“是的。”毗琉点头,那天晚上,羽臣不顾自己性命,跟着藤一和五皇子一直走到城外,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若不是晚上太累,他也不会到下午才醒过来,然后让藤一出事。

“那人到底是不是藤一杀的?”

“呵呵,晖原小姐觉得呢?”毗琉这个时候,忽然有心思和晖原卖关子起来,他一笑之后说,“藤一大人是这个天下少有的一心在民的好官,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就去杀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晖原拍手,“也就是说,只要羽臣能去作证,那么藤一就会得救了吧?”

毗琉却是摇了摇头:

“五皇子下定了决心要藤一死,恐怕就算是公子去作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啊?”

“若能因此打击到不归附于五皇子的六扇门和最有实力和他竞争太子之位的六皇子,你说五皇子何乐而不为呢?”

“那个五皇子还真是丧心病狂啊,羽臣根本就不屑与和他相争,他还那么小肚鸡肠的,真是没有人性。”

“嗯,这一点晖原小姐倒是说对了。”

“哪一点?”

“没有人性,五皇子的确是没有人性。晖原小姐你想要知道五皇子的千金是怎么死掉的吗?”

晖原听了这个话,有些震惊,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可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猜想很荒谬,但是,似乎毗琉在告诉她,她的猜想是对的。

“五皇子的千金是他亲手杀死的,五皇子的灭绝人性,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的,真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去爱的。”毗琉有些奇怪的抱怨了一句。

晖原听了,也是浑身汗毛一竖,她没有想到现在还有为了权势而不惜杀死自己女儿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当今的五皇子——那个重情义的皇族里面出生的孩子,这样的人,最后一定是会众叛亲离的。

晖原想到这里,抬头刚刚想要问什么的时候,毗琉就忽然从她面前一个闪身就跳上了高墙,然后消失在晖原眼前,跟着的是管家拨开了竹林,才看见晖原,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赶快穿过了竹林:

“晖原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王爷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太医说只要按方吃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太好了!”

“晖原小姐随我来吧,王爷嘱咐我一定要督促您每天都要喝药的,您那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十位药材可真是难找,不过还好是在王府,我们找起来很方便,所以您还是要每天按时喝药。”

晖原想了想,没有拒绝,毕竟那个药不是很难吃,而且又是婆婆临死前交代一定要吃下去的,所以她是一定会吃的,没有想到羽臣一直都记得,在京城的这么半个月以来,他都坚持每天给晖原配好药,就算是不能自己拿来,也会让管家和其他婢女督促她吃药,晖原觉得心里很暖,羽臣对她的关心就好像是溪水、好像是风,能安安静静的流淌和吹拂。

晖原喝过药以后,她起身,想要去看看羽臣,又担心藤一,所以就对着管家随口问道:

“管家您可知道藤一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啊?藤一大人现在不是还在全城追捕之中吗?”

“喔。”晖原知道藤一的被抓应该是一件很秘密的事情,坐在前厅里面,看着外面日头高起的太阳,日光倾泻在庭院里面,让人觉得很温暖。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朝中权臣才知道,他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羽臣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他披着厚重的披风,穿着他平日最喜欢的白衣,衣服的布料是来自杭州最好的丝绸坊,坊中出产的丝绸都是洁白如云,加上做工的精美,让人一眼看过去只是觉得美丽,然后细看之后才觉得会惊为天衣。羽臣不喜欢在衣服上绣饰太过华美的纹路,就是淡淡用银线描了些浅浅的图案,若隐若现,和他的性格一样,不张扬,但耀眼夺目。

“你怎么起来了?”

“我若是再不起来,恐怕藤一公子就要没命了。”

“啊?”

“五哥既然是要置人于死地,就要越快越好,虽然六扇门的老头子和龚爵爷会拖住一定的时间,但是我们还是要快些想出办法来。”羽臣慢慢的走过来,坐在了晖原的旁边,管家识趣的合上门退了出去,而羽臣却是坐下来以后,笑了笑:

“权势真是让人心动又心痛的东西啊。”

“呵呵,你身处其中还这么说它啊?”

“我不喜欢京城,”羽臣有些无辜的说,“好了,你不要岔开话题,你这么说下去,还管不管藤一死活啊?”

晖原看着羽臣想了想,然后笑了:

“虽然我看不透你,但是,我知道你已经有办法了,不然你不会有心情和我坐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

“呵呵,算你猜对了。”

“你要怎么办啊?”

“既然五哥能够做的如此绝,那么必然是会引起人们的不满的,所以就一定有突破口。”

“谁啊?”

“我那个皇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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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巧妙化解矛盾

却说这件事情的主角,藤一现在正在刑部的大牢深处关着,他已经被灌下了迷魂汤,现在正是人事不省的时候,五皇子的人同时已经在皇宫里面,上表皇帝说证据确凿:就是藤一杀害他的女儿,无论六扇门的人怎么争辩,五皇子就是一口咬定藤一,毫不理会什么有巫蛊术或者附身鬼魂的问题。他只是相信他亲眼看到的,五皇子就要置藤一于死地。

皇帝不得已,只好给藤一判下了死罪,说如果没有能够再翻案的证据,那么藤一就是秋后问斩了。虽然是给了五皇子一个交代,也满足了五皇子将藤一置于死地的目的,因为成了死囚,就没有多少翻案的机会了,何况,刑部又在五皇子的控制之下。

但是,并不是说藤一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活下去,因为,在这个时候,就是需要在刑部外面的人用自己的智慧的时候了,比如六扇门,比如晖原,比如藤一的父亲——如果他还愿意认藤一这个儿子的兴安爵爷龚逸忠。六扇门一定是会想到一些办法的,那个无须羽臣担心,他也是久在皇宫的人,皇室成员对这件事情都是明哲保身,他自己也是很多人关注的对象,他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但是,有一些人,是可以去看看的,或者探探想法,也是很好的。

“你现在去见你皇嫂,不是会让你五哥怀疑吗?你会不会引火上身啊?”晖原漫不经心的问。

此刻,他们已经是坐在了一辆马车里面,羽臣和晖原并排而坐,马车是羽臣的专用马车,也算是皇子,所以内饰也很漂亮,他的马车晖原都不知道有多少辆,不过晖原看到现在,所有的马车都是干干净净、简洁、素雅,和羽臣这个人的衣着都是一样的。

“我们不去见我皇嫂,而是去上香。”

“什么?”

“嗯,去京城最大的皇家寺院上香。”羽臣狡黠的一笑。

晖原看着羽臣那个笑容,她就明白过来了:羽臣是想,五皇子妃不是五皇子——没有强大的理智和冷静,她是妇人,就算是再能玩弄权术的女人,自己的女儿惨死在自己面前,她不会无动于衷,而去佛寺,是最大的一个可能。而京城,也就只有那么一家佛寺,而且是皇家佛寺,所以羽臣在赌,她是一定会去的。

“如果,她不去呢?”

“那我们可以去见见另外一个,能对这件事情举足轻重的人,而且是一个肯定会在佛寺出现的人。”

“谁啊?”

“呵呵,你应该见过的,不过那个时候你没有能仔细看清楚,今天就带你去看看。”

“嗯?我见过的?”

“在那次的大典上啊,紫然殿,记不记得?”

“记得啊,庆祝你回来的大典呢,不过上面有好多人的,你给点提示吧。”

“她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羽臣只能微笑着说,然后他轻轻的闭了闭眼,然后就靠在马车上,等着晖原来猜。

“嗯,贵妃?”

羽臣笑着摇头。

“难道是——”晖原想了想,举足轻重又时常能够来皇家佛寺的人,应该是皇亲国戚,这样算起来,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难道是静婉皇后?”

羽臣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点头:

“皇后时常会来佛寺礼佛,所以我们去见见她,看看能不能请她帮我们言语几句。如果我皇嫂不来的话。”

“不是,就算你皇嫂来,单凭你几句话,你就可以相信她愿意背叛了自己的丈夫来给你帮忙啊,你有什么胜算的把握吗?”

“呵呵,这个啊,其实你还是可以说上话的,你知道吗?对于我五哥和五嫂来说,他们之间的婚姻,只是一场政治联姻,你知道八大家族吧,其中段家就是其中一个,而我的皇嫂来自于段家,段家这些年来,都是风光得很,可是他们的内部,早就已经是掏空的。当初我五哥也就是看中了段家的名声,才和我皇嫂成亲的。”

“然后呢?”

“他最爱的人和你还算是同乡呢?”

“啊?”

“蝶姬啊,我相信我五哥最爱的女人一定是蝶姬而不是我皇嫂,他对我皇嫂的感情,在知道了段家没有什么实际的家底以后,就是对我皇嫂非打即骂,他最爱的女人是陈雪蝶,也就是在松江醉乡楼的蝶姬。我皇嫂忍气吞声,我五哥所纳的姬妾也多,所以她为了家族的利益,也就给我五哥是一种委曲求全的态度,她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他们的女儿身上,现在她的希望死去了,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

“你说,你的筹码是段家?”

“呵呵,不过……”羽臣脸上有了一丝忧虑的神色,“我从此以后,就算是彻底的卷入了这场斗争之中,成就了京城的第三场二王之争。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你可以支持段家?”

“嗯,是啊。不过,就算是她能答应我,她也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了吧,我五哥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那你保护段家,不是也同时要和你五哥正面冲突了么?”

“那个还不至于,”羽臣皱眉看着马车之中不知名的方向,他叹气,“五哥支持者众多,到倒下了一个段家、还有龚家和尹家,家上贵妃的势力范围是不能小视的。”

“可是……”晖原叹气,她有些忧伤的看着羽臣,“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听了晖原的话,羽臣只是伸手轻轻的拂过晖原的头发,很柔软很舒服:

“呵呵,无需道歉,若是此刻不反击,我恐怕也很快就要没命的吧?”

晖原听了羽臣的话,她不禁觉得羽臣脸上有一种无奈,然后又没有太明显的表露,只是听着他说话,都觉得他是一个什么都会自己背负起来,什么都不说的人,没有让自己身边的人为他太担心。

“好啦,我们到了。”在马车停下来以后,羽臣带着晖原拉出来,跳下了马车以后,两个人顺着佛寺门口很长的石阶,拾级而上,自三级以至十级,愈高愈古,用文石剥成。旁边有绣墩和花草放置,枝叶很厚实,照射着阶梯让人觉得很古朴的样子。石阶是太湖石堆叠成的,叫做涩浪,旁边有些青苔,看上去就是很古老的建筑。

“这个佛寺很久远的年代了吧?”

“嗯,应该有半百。”

“你也经常朝佛吗?”

“我不信佛,但我相信有神的存在。”羽臣微笑着说,他走的很慢,却不是可以为之,因为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伤没有好,虽然吃过了皇后赐给补药,不过还是一个重伤之人,不能太过运动,想了想,羽臣慢慢的说:

“七弟常年居住在这里,他一心向佛。”

“七皇子?”晖原听藤一说起过这些皇子,七皇子的身世好过羽臣,至少他还有个不怎么受宠的母亲在宫中,他在这里,说是为了父皇和母后,但是到底是不是保命的措施,也就不知道了。

看见了羽臣额头上的汗渍,晖原也是掏出了一方手帕来,给羽臣擦去了汗珠。

“臣儿?”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呼唤,晖原和羽臣同时抬头,看见了身着百鸟朝凤袍子,头戴凤冠的一个美丽女子,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有着一副好容貌,眉很细、眼睛明亮,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不过她看上去安静温婉,眉宇之间郁结了一些哀怨之情,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美丽的,带着一种浅浅的哀愁。

“见过母后。”羽臣当即跪下了。

晖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好同时跪下了。

静婉皇后连忙下台阶来,扶起了羽臣和晖原,然后微微笑着轻声说:

“不是重伤在身,怎么就出来了?”

“五哥的女儿逝去了,心里不舒服,就来佛寺给她祈福。”

听了羽臣的话,皇后也是脸上又浮现了愁容,然后拍了拍羽臣的肩:

“整个京城,也就只有你这个孩子,还有这份心了,说来,你皇嫂也在殿内,你们不妨一起祭拜。”

“嗯,多些母后,母后这就要起驾回宫了?”羽臣轻声问道。

“是的,臣儿还有什么事么?”

“不知母后是否听闻了藤一大人的事情?”

静婉皇后听了,也是点头,她叹气:

“好好的一个孩子,没想到,还是……”

“母后请节哀,不过这件事情里面定然有蹊跷,还望母后能在父皇面前对藤一公子说几句公道话,羽臣自然会找到证据证明藤一大人的清白。”

“这……”静婉皇后略微犹豫,不过她最后还是点头:

“臣儿信任的人,自然不会有错,我会去给你父皇说的。”

“叩谢母后。”

羽臣俯首,然后送走了静婉皇后以后,羽臣对着晖原微微一笑,他们都知道,藤一现在生存的机会更大了。

两个人携手像殿内走去,只要能够争取到五皇子妃的出面作为证据,证明藤一的清白,那么自然有办法让皇帝免掉了藤一的死罪,最后,救活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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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京城形势速变

却说在佛堂之中,跪着一个素服的女子,她一双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就好像是两个熟透了的杏仁挂在眼眶之上,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一心叩首在蒲团上,佛殿里面的那个金身的大佛,慈眉善目,有着最大悲悯,此刻俯首看着地面上低俯的人群。

那个女子容颜憔悴,没有化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形如枯槁,没有任何的生气,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就是那个曾经美丽动人的五皇子妃,段家最为骄傲的女子,她因为失去女儿的打击,变成了一个悲伤和心碎的女人,而不是能够出入生死之境、掌握着繁华和荣辱沉浮的生杀大权。

羽臣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没有叩拜,只是微微的对着旁边迎接上来的大师一笑,对着大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不想要打扰的五皇子妃,他和晖原静静的立在旁边,然后安安静静的看着那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叩首在冰冷的石板上,口中念经,眼角似乎有泪水。

很久很久,大殿里面安静的几乎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可以感受得到,五皇子妃慢慢的起身,然后木然的看了羽臣一眼:

“六弟。”

羽臣知道她那一眼没有任何感情,他和五皇子凌修彦之间,明明是兄弟都还相争如斯,何况是他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情面、她还曾经因此要帮助着自己的丈夫来置他于死地。五皇子只是和羽臣擦肩而过,没有想要停留,就要离开。

“皇嫂,请留步——”羽臣略微偏了偏头,他看着五皇子妃被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几乎不能自己站稳的背影,此刻已经是日头偏西,阳光映射在他们身后,有一种别样的光辉,看过去就是一片深黑色的剪影。

五皇子妃站在那里,也没有回头的意味,只是在侍婢的搀扶下,静静的立着,像是在看什么风景,其实不是。

“皇嫂,您要节哀。”

听了羽臣的话,段氏却是有些惊讶的转头,看了看羽臣,看见羽臣一身白衣,安安静静的立在晖原旁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削瘦得脱型。段氏目光有些闪烁,最后她忍住了哽咽:

“谢过六弟的关心。”

说完了这一句,就起脚要走,身边的婢女也是很识趣的扶着她慢慢的跨过了门槛。

“羽臣虽未及人父,但亦知为人父母的艰难,皇嫂还是不要太过悲恸,伤了身体也是不好,让你的家人担心、让我五哥担心都是不好的,五哥才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若是再少了您的支持,他是会跨掉的,”羽臣说着,他轻轻的换了一种更加轻缓的语气,“我早就听说了段大人的身体不好,咳嗽病怎么也没有医治得好,也是我五哥太忙了,我那里正好的有上好的糖梨膏,治疗咳嗽病最是有效,我这就差人给大人送过去,也让皇嫂好放心。”

段氏听了这个话,她结结实实的吃惊了,回头,这次段氏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羽臣一眼,然后她突然流下了泪水:

“六弟、六弟有如此之心,我代父亲大人谢过你了。”

“呵呵,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见外呢?”羽臣微笑着往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他和五皇子妃的距离,然后他不经意的说:

“最近中原地区的玉石市场走俏,最好的不过是中山府的雪浪和归州的大沱,所出的价格都是佳者倍十,中等倍五,此等也有一二成的收入。漠外丝绸时常脱销,杭州丝绸最为贵。”

晖原不知道羽臣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她有些着急,羽臣都说了那么多话了,可是都没有一句切中要害,他到底要不要救藤一的。

而五皇子妃,却在听了羽臣这些漫不经心的话以后,若有所思,看了看羽臣,有些不相信。

“呵呵,皇嫂今年来也是不易,我五哥为人一向是谨小慎微,可是偏偏对待感情却没有能处理好,他所作所为,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敢苟同,能够那么轻易的就娶一个妓女,然后还大肆操办,真是一点都不顾及皇家颜面。还好有皇嫂您的担待,才没有让我五哥酿下大祸,羽臣还要为了皇家多谢您呢。”

这个时候,得到了同为皇家子嗣的六皇子的赞美,不过只是皇亲的五皇子妃段氏,不能再沉默了,她略略的微笑:

“六弟谬赞了。”

“哪里,皇嫂这些年老实辛苦你了,若是将来,那后位也是非您莫属,如今的天下女子,到底有哪一个可以做得到您的地步呢。”羽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可是他的眼中没有一点笑意,眼角的纹路都没有任何变化。

晖原在旁边想要插嘴,羽臣到底在说什么,可是见她要上前理论,羽臣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示意她不要说话,听着他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羽臣拉住自己的手的时候,晖原觉得很温暖很舒服,有一种想要信任这个人的感觉,虽然不知道羽臣心里所想,但是晖原觉得她想要去相信,所以她也就没有再动,而是静下来,听着羽臣说话了。

“能得到六弟如此一言,也算是值得了。”段氏轻轻地说,同时她也转头看着羽臣。

“皇嫂日后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对羽臣提,羽臣到时定当全力以赴。”

“这个……”段氏想了想,她点头,对着羽臣行了一个提裙礼,略微露出了一点笑容,“那也就多谢六弟了。”

“令弟我会在禁军之中给他谋个职位的。”羽臣笑着说。

段氏听了,脸上虽然有了惊讶,然后很快她就变成了一种恐慌,接着她的神色万变,很是复杂,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就是很惊讶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她点头,然后看了看晖原一眼,她叹气:

“六弟在某些方面,和那个女子,有些相像。”

“我……”羽臣心明透亮,自然知道段氏指的是谁,能在段氏口中,用“那个女子”来称呼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是陈雪蝶,也就是蝶姬,也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得到了五皇子真正爱情的女人,一个整整大了五皇子二十多岁的女人。

看见羽臣有些语结,段氏掩口微微笑了笑,她这个笑容倒是让她的姿色恢复了那么几分,她说:

“不过,我却是希望六弟不要像她一般的结局。”

“那个自然不劳嫂子分心。”

段氏听了,她微笑,然后叹气,皱了皱眉头,再次转身离开了,直到她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佛堂前面的阶梯上的时候,羽臣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都是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渐渐在西下的太阳。

“怎么了?”

“呵呵,没想到说起这些话来,我竟然那么顺口啊。”羽臣有些自嘲的笑了。

晖原看着羽臣,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惊慌,她觉得羽臣是那么一个卓然而立的人,一个不会被权势侵染一分一毫的人,此刻的他,却像是立在权势的中心上,在权势的塔尖上,俯视苍生——和佛陀一样,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忧伤。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只字未提藤一?”

“嗯。”

“我若是提了……”羽臣叹气,“恐怕她就算是在悲伤,恐怕也是不会帮我们的,她的理智会告诉她,我是她的敌人,就算是我开出再好的条件,她都不会答应,证明她对五皇子的忠诚,就是她保全了段家最好的办法,也就是说,她会彻底的缄口沉默,害死藤一。”

“所以,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我告诉她要她节哀,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觉得我似乎知道内幕、对她还算是关心,我说五哥关心自己的女儿,这句话明显就是反话,你只看见五皇子府上的大肆发丧,但是你可曾听闻我五哥对自己女儿的死服了丧?”

“这……”

“我说她不容易,就是要告诉她,没有必要对这种对自己女儿都不在乎的人太过专情和卖命,我说段大人是证明我有能力去救五哥一直不理会的事情,我提到她未来可以登上后位,是为了告诉她我无心和他丈夫相争,而我说起中原的塞北的市场,是因为段家世代就是做生意的,在这个时候他们段家如果知道了这个商机,自然是可以由衰转兴,而卧说起她的弟弟,你知道那个弟弟是个什么人吗?”羽臣忍住了自己要笑的出来。

晖原摇头。

“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现在二十多岁都还不会说话的人。”

“那不是就是一个痴子?”晖原大惊失色,羽臣竟然说他能将一个痴子安排在禁军里面,这个不是太夸张了吗:

“你疯了吗?禁军里面竟然能够安排这样的人?”

“呵呵,自然不能当真啊,不过我也向她表明了,只要她说出真相,我就能够帮她保全了整个段家的信息啊。”羽臣有些调皮的笑了。

这个时候,晖原才恍惚觉得,其实羽臣有的时候,真的很胡闹,有很小孩子的一面,不过,他这一面,还真是少见,因为少见,所以显得更加珍贵。

晖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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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险中血腥获救

羽臣和晖原在寺庙里面没有停留太久,两个人就要走的时候,有一个穿着一般蝉衣的俊俏公子走了上来,看着羽臣又看了看晖原,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是手牵手,那个男子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乌发覆额,眉目之间有一种祥和之气,很安静却略带贵气,但是也许是因为信佛的关系,他看上去觉得慈眉善目,没有半点怒颜和喜怒哀乐,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有佛性。

“见过六哥。”说着,那个人双手合十对着羽臣一拜。

“七弟。”羽臣自然认得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一直在佛家带发修行的七皇子,若不是早些时候皇帝的阻挠,七皇子一定是已经出家在此,他满心都是佛法,在羽臣手中的《洗髓经》、《楞严经》、《法华经》都是七皇子送给羽臣的。

看了看羽臣和晖原,然后七皇子笑起来,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是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息,不同于凌修彦的盛气凌人和凌羽臣的华然贵气,他说:

“六哥难得回来,我每日要诵经,今日难得有了空闲,所以备了粗茶,希望六哥能够去寒舍小坐。”

羽臣看了看晖原,他微笑点头。

七皇子看着晖原,这才对着晖原也是双手合十说:

“这个就是我皇嫂了吧?也是我久在佛堂中,竟然连六哥已经有了家室都不知道。”

晖原下意识有些不承认,但是羽臣拉紧了她的手,没有轻易放开的意思,而且羽臣听了这个话他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晖原也就没有计较。

“不知皇嫂贵姓?”

“我……”晖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世里面谜团重重,难道要她回答自己姓“舞月”?

见晖原犹豫和为难,七皇子也没有多问,他自然有佛家的修养,然后他只是一笑,就把话题岔开了:

“皇嫂喜欢吃什么糕点,我让人去备去。”

“我……这还是不用麻烦了吧……”晖原也不是不想要吃,中午没有吃下什么东西,都为了羽臣和藤一担惊受怕,现在肚子早就饿瘪了,可是,谁都知道佛寺里面的东西是不能吃的,也不是不能吃,不过晖原不习惯那种很素的东西,素斋是最不好吃的。

“桂花糕。”羽臣却在一边笑着说。

“喂!羽臣!”晖原心想,这么市侩的东西,怎么会在佛寺里面有,晖原有些窘迫的看了七皇子一眼,又有些埋怨的看着羽臣。

“呵呵,原来皇嫂和贱内喜欢一样的东西啊,也罢,我让人从那边取些来便是。”

“什么?!”晖原听着却是一愣,看见她愣住,羽臣和七皇子都是一怔,不知道晖原在惊讶什么。

晖原看见他们两个人奇怪的看着自己,她也不解释,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七皇子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小羽臣不过一两岁,竟然就已经有妻子,那么……

晖原不由得奇怪羽臣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娶妻。

“怎么了?”羽臣奇怪的看着晖原。

“不是啊,你们兄弟七个人里面还有没有没有成亲的?”

“有啊,”七皇子微微一笑,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还有我们最小的弟弟,十六皇子,他尚未成亲,其他皇子都已经成亲了。”

“你们都成亲那么早的吗?”晖原不是说惊讶,她可以说她不理解。

“呵呵,也不算是很早啊,”七皇子解释着,他叹气,“若不是贱内今天当值,不然是一定要来向皇嫂讨教的。”

“当值?”

“嗯,弟妹在五华山修行。”羽臣在一边解释道。

“啊?”晖原再一次惊讶,这个七皇子倒也真的是很出人意料,自己在佛寺带发修行就算了,自己的妻子还在一个道观当道姑,两个人还真是喜好各异。

“怎么?”羽臣悄悄的轻声附耳在晖原的耳边说,“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有成亲啊?”

羽臣温暖的气息呵在晖原的耳边,她只是觉得浑身酥软,然后她躲开了羽臣,然后笑笑说:

“是啊,看来你还真是很落后啊。”

“所以,我在等啊。”羽臣有些无辜的说,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脸几乎要烧起来的晖原,他不由得一笑,然后拍拍晖原的肩膀,晖原气恼的看了羽臣一眼。

然后两个人跟着七皇子慢慢的向七皇子居住的清居走去,清居是在佛寺里面皇帝专门给七皇子修出来的一个行馆,里面都是皇家制式的东西,不过也是清雅素丽,和羽臣的风格有些相似,若不是其中有很多是寺院和佛教的东西,晖原或许真的会觉得羽臣也喜欢这里。七皇子对佛教的执着,是任何人都不能拉回来的,所以拗不过他的皇帝,也就只好在这里建立的清居来满足七皇子对于佛家的执迷。

七皇子拿出来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好得富贵荣华的茶叶,不过确实很古朴,他说那是来自五华山的古木,水也是一年陈放的雪水,用来煮茶最是可口,没有沾染上地面的尘土之气,看着七皇子和羽臣的对饮,晖原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生活,若是能在京城和皇室保持下去,也算是一种幸福了,难得在皇家,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内心清净的人,多少人都被权势污染了心灵,丢失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羽臣和晖原在七皇子的清居里面喝茶品茗真是欢畅,同时,五皇子妃段氏也是回到了家中,五皇子还没有回来,想起五皇子往日的种种,段氏不由得又是眼泪掉落,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那个自己女儿最常坐在的地方,有些眷恋的看了看那个小孩子经常在玩的秋千,然后她抚摸着秋千上的绳索和木板,她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女儿的欢声笑语。

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她作为母亲,不止一次在期盼着这个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能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小公主,拥有殷实的家底和美丽的容貌,能够得到母亲的爱护和一个好的父亲,可是,现在她永远的不在了带着不理解离开了她来到了七年的人世间。

小女儿脸上的不解,段氏永远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漂亮的孩子,那个孩子若是出声在一般的富贵人家,应该是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未来,然后会最后长命百岁、儿女在膝下环绕。可是一旦出生在了皇家,最后竟然是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小孩子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要杀死自己吧,那个小女儿一向很乖,从来不哭不闹。

“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忽然有了一个冷冰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段氏的回忆。

“我……”她抬头看见了凌修彦冷漠的脸。

“听说你去了佛寺?”凌修彦走近了一步,用阴冷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妻子。

段氏避开了那个目光,然后她点头称“是”。

“可是我知道,今天我那个好弟弟也是去了佛寺,你们没有遇到吗?”

段氏看着在逼问的凌修彦,他一样有英俊的面庞,段氏想起了凌羽臣的脸,是亲兄弟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她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说:

“王爷心里都清楚不是么,何必对着妾身多此一问?有空关心妾身的闲事,我看王爷您还是多多关心下自己的权势是不是会动摇,自己能不能入主东宫的问题吧。”

凌修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忤逆自己的意思,他本来就很生气刑部没有能够立刻解决藤一,因为怎么知道皇帝是如何改变了主意,竟然说要留下藤一的性命,在做打算,肯定是有什么人在从中作梗,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竟然能够说改就改,这个人在皇帝心里一定是举足轻重,看来,除了静婉皇后是没有其他人了。

正在刑部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回到家来看见这个女人就生气,她还敢如此放肆的说话,凌修彦本来也是极其冷静的一个人,现在也是一个耳光就打在了段氏的脸上——

“啪!”

段氏坐立不稳,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她冷笑着看着凌修彦,心里却是在滴血,她没有想到,那么多年的夫妻,根本在他的心里比不过一个东宫之主的位置,比不过权势。他们之间,已经早就没有了温情,她好恨自己,恨自己信错了人,自己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一个不能托付的人,甚至,最后,还可能害死了父母。

害死了父母?段氏心里的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她咬了咬被凌修彦打出了血的嘴唇,一个很危险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面浮现而过,然后她甚至是笑着看了看在自己头顶上笑着的凌修彦。不过,她是在冷笑,冷冷的笑着。凌修彦或许想不到,自己娶了的,也是一个贞烈女子,对父母的孝顺,让她走上了不归之路。

“你笑什么?”凌修彦被她看得很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段氏很自然的爬起来,擦去了唇边的血渍,然后一个人走进了里屋——凌修彦,你不仁在先,那么休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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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刑部大牢探监

羽臣和晖原在清居和七皇子谈天说地,七皇子虽然是在佛门修行,可是对江湖和天下颇有看法,晖原都觉得,听着和参与七皇子和羽臣的谈话,她觉得他们都是在指点江山,谈笑之间,就可以让很多的时代沉浮。或者,这个就是皇子必然要参加的事情、必然要懂得和必然要具备的技能。

“六哥是人中之龙,弟弟只是忠告一句,六哥做人还是得适当提防。”七皇子微笑着说,他随意的举了举手中的茶壶:

“不过,我还是要多谢六哥对我的信任。”

羽臣笑而不语,端着一杯茶,轻轻的一饮而尽。晖原这个时候才是一惊,她看着那个茶杯,看着茶壶,羽臣直接拿起来喝都不用试试是不是有毒,在皇城之中,要杀一个人太容易,无论你是不是皇亲国戚,因为一个人的死因可能被很多外在的因素隐瞒过去。就好像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都曾经是皇子,可是现在都是死得不明不白,且无人敢再提起这两个人的生死。

“呵呵,七弟绝对也不是庸才,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茶和糕点。”羽臣说着,放下了茶杯,起身,对着七皇子略微的鞠躬。

晖原这个时候才是慌忙跟着起来,然后和羽臣一起走了出去,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出去的背影,七皇子看着羽臣用过的那个杯子,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若有所思。

和羽臣一直往下慢慢的走着的晖原,还是忍不住要发问:

“七皇子为什么会那么说话?”

“呵呵,且不谈这个,你觉得我七弟是个什么人?”羽臣没有直接回答晖原的问题,反而是又给了晖原一个问题,羽臣在风中微微拉了拉自己松开的披风,然后笑着看着晖原。

晖原撩了撩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想了想,然后说:

“你七弟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吧,我觉得他有佛性。”

“嗯,这话不假。”

“那你还要问我什么?”

“你觉得,他若是登基做皇帝的话,会不会有一个很好的治世?”羽臣和晖原慢慢的走下台阶,本来晖原和羽臣都是各自走着的,可是晖原最后还是不放心羽臣,因为他毕竟是身体还未痊愈,这个时候要他走下那么多级的台阶,还是有些为难他了。所以晖原还是搀扶着羽臣,她挽着羽臣的手臂,两个人慢慢的边说边走。

“七皇子当皇帝?”晖原想着羽臣这个设想,又觉方才的那个穿着禅衣的男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只是摇头:

“我想象不出来,毕竟他给我的感觉安静、文弱,不像是能够控制权势这头猛虎的人,而现在是乱世,四方都有隐患,北方的胡人尤胜,他若是做了皇帝,恐怕是控制不住战争的……”

说到这里,晖原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她补充道:

“不过他可以治理一个安定的天下,若是休养生息和得民心的话,我觉得他应该能成为一代明君。”

“这就是了。”羽臣有些赞许的看着晖原,没有想到晖原才在京城不过是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对京城里面的势力和沉浮规律有了那么清晰的了解,所以,晖原是很聪明的。

“嗯?什么?”

“你说对了,而且,你说的,我七弟也知道,”羽臣收拢了唇边的笑容,“七弟虽然醉心佛法,但是,你可见他清居之内的一排书架,若是你仔细看过,可见得到上面有些什么书籍?”

“《兵法》?《官吏记》?”晖原这个时候恍然大悟,她才明白为什么羽臣刚才会那么神秘的盯着七皇子后面目不转睛的看。

“是啊,七弟在清居里面,才是可以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他自知自身性格的缺陷,所以才选了这个下策。”羽臣说着。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佛寺的最下面,两个人的马车早就候在那里,羽臣让晖原先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再做了进去,车夫等他们坐定以后,一提马缰,四匹马慢慢的调头向后走去。

“难道他在清居,只是一个幌子,然后也是要争得这个天下吗?”

“七弟绝对不是一个信物壮志的人,他很虽然文弱,但是懂得运筹。五哥擅长的是权术,而我有军队支持,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皇位的集成。而现在,五哥和我相争,五哥恨不得杀了我。我为了保命,不得不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自然也就成为了最新一轮的二王之争,我们相斗,自然就无暇顾及他,他也就可以暗中安排自己的势力,就算我们两个人最后没有两败俱伤,他也没有任何的损失,他在清居里面,多年的修行已经让我们没有人会对他有戒备心理,自然就是安全的,况且,就算是五哥怀疑他,要对他动手,他也可以干脆就出家为僧。他才是我们之中,最最聪明和获利的人。”

晖原听了,不禁觉得心里的寒意又重了一分,她想了想说:

“他最希望的,是不是你和五皇子相互斗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就自然会成为皇位的继承者?”

羽臣听了,却是摇头:

“他自己不愿意接手的是一个很混乱的朝廷,和一个混乱无法治理的天下,他会想办法辅佐我们的皇帝,让皇帝能够将一个治世送到他的手中。”

“似乎他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啊。”

羽臣笑:

“不过,七弟也算是不容易,他要这样过了那么十多年,也算是辛苦了。”

“或许,你当时真的不应该回来。”

晖原想起羽臣在古井的地宫里面,他那个时候虽然满身是血,也被困在那里很多天了,大那是他的眼神是明亮的,没有任何一丝倦容,可是在京城,怎么看,羽臣都是不快乐的,几乎都不怎么真心的在笑。

她还是喜欢那个能够为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微笑的羽臣,虽然有的时候他总是披着一些令人看不透的心事,他为别人思考的太多,也就少去了自己的快乐。在京城之中,他要平衡的关系太多,所以也就觉得羽臣是那么的辛苦。

“想不想去看看藤一?”羽臣轻声的问,没有直接延续晖原那个回到京城的话题,因为他想不想回到京城,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藤一?他被关押在刑部,刑部不是你五哥的实力范围吗?”

晖原现在也大抵知道了京城之中的势力划分,羽臣的力量几乎都是在军中和民间百姓之中的口碑,而五皇子则是掌握了刑部、龚家、段家和尹家,就算是皇后现在对羽臣有了青睐、六扇门对羽臣也很好,可是那些都不是羽臣的力量,两个人的力量悬殊在于,羽臣直接控制着禁军,若是五皇子有什么动态,他是可以出军围下五皇子府的,而五皇子的优势是在于,在官僚机构上的全面控制,如果羽臣要提高自己亲信的地位,恐怕是难得像是登天。

“呵呵,就算再是的话,他们也应该认我这个皇子的身份吧。”

“你还真是运用职权啊。”

“这个是职权吗?”羽臣“呵呵”的咧嘴一笑,“这个是身份吧。”

晖原看着羽臣那个笑容,她不禁也觉得自己心里开心了很多,因为他难得有这样开心的笑容很久很久了。他中毒又受伤以来,都是一直皱眉,愁容多过了笑容。

“好好好,是身份,我们去看看吧,不过你确定藤一是醒过来的,不是那个很恐怖的附身状态。”晖原轻轻的低头说。

“嗯?”羽臣点头,一边点头一边问:

“怎么了?不相信我?”

晖原连忙摇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

晖原说到这里,有些窘迫的别过头去,然后说:

“我只是不像你再受伤。”

羽臣听了,微微一怔,然后他笑了,轻声的在晖原耳边说:

“放心。”

从皇家佛寺到刑部,其实也就是很快的路程,加上这辆马车是很好的马匹,车夫的车技也很是厉害,不到三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看见了是六皇子的车架。刑部自从赵舒死后,就是换了新的官员,新的官员看上去獐头鼠目,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小人,不过他远远出来相迎,也算是重礼数。

“见过六皇子。”

“大人请起吧,我就是来看看藤一大人,不知大人可否通融?”

“可是,这藤一大人可是要犯,我们担待不起这个罪名,王爷还是不要为难小的。”那个刑部的尚书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羽臣说,因为他也听说过羽臣能让一个人假死过去的事情,他的前任赵舒,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被拉下了高位,他虽然对六皇子很恭敬,但是他不敢用自己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仕途和性命开玩笑。

“大人放心,只是我身边的这位小姐需要探监,我不需要,我只用在大人这里讨杯水就好了。”羽臣自然知道那个尚书在担心什么,毕竟他和藤一的关系也是不一般,虽然算不得近,但是他要是执意进去,恐怕会给人落下把柄。

退一步,有的时候,往往是往前进最好的办法。

“这……”

“我又不会武功,我就是去看看那个笨蛋一眼,大人你就通融下吧。”晖原也是堆笑着对尚书说。

羽臣这个时候笑着上前,给了尚书大人一个东西,然后他说:

“早就听说大人你对茶艺有研究,所以我就想来讨教。”

那个尚书握着手中的一锭金子,他自然是笑了起来:

“王爷言重了,王爷和小姐,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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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血腥堪救冤狱(上)

那尚书将羽臣请到了上厅之中,然后就差人带着晖原去见藤一了,他特别对晖原嘱咐:

“小姐可是不要停留太长的时候,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小姐可是不要让我性命不保啊,小人在此感激不尽了。”

“嗯,我知道了啦。”晖原点头,然后对着微笑着的羽臣扮了一个鬼脸,然后就跟着狱卒走入了刑部的大牢里面。

刑部的牢房是建立在地下,所以阴暗而潮湿,立在墙壁上的火把,“突突”的发出很大的声响,每个关押犯人的牢房都是低矮而很小,没有窗户,只有一些向上的通气孔在走道之上,里面罅漏的都是浅浅的光芒,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囚牢里面,每个囚徒都是坐在干草之上,身着白色的囚衣,头发乱七八糟,胡子拉碴,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很凶悍,看见晖原和狱卒都是用厌恶的眼神。囚犯之间也有差别,有的是三两个人关在一起,有的是一个人关在一间较大的监牢里面,甚至还有蜡烛,有的却是被绑在刑架上,有的带着镣铐。

共同的都是,那个牢房里面空气很不好,地面凹凸不平、没有阳光照射而且阴冷潮湿,若是长期被关在这里,恐怕就算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折磨,都是会受不了的。

也不知道藤一被关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他有没有被严刑拷打,那么多天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还那么啰嗦,还是那么的不解人情。

“好了,小姐,到了。”狱卒打断了晖原的沉思,他说着就解开了一个牢房的链子,对着晖原回头说,然后他很严肃的对晖原说:

“小姐,您在这里不要停留太久,我在半个时辰之后会来找您,到时候您就必须离开了,不要为难小人。”

“是了,我知道。”晖原觉得这个狱卒一点表情都没有,她不喜欢这样的人,一点都不有趣。

晖原踏进这间囚室,这间囚室说大的话,并不是很大,但是也不能说很小,藤一躺在那个用茅草堆起来的一个甘草垛上,他穿着白色的囚衣,躺在那里,脸色也是有些病态的白,眉头紧锁,似乎是睡着了。

晖原想了想,她一个随手捡起了一个小石头丢了过去,正好砸在藤一的头上:

“起床了!”

藤一被砸醒,他皱眉,捂着剧痛的额头起身,看了看门口,在阴暗的囚室里面,他只能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加上了那个声音,藤一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还没有等他开口问,晖原就已经又加上了一句:

“你个笨蛋,竟然在大难临头的时候还能睡着,看来真是不要命了。”

“晖原?真的是你?”藤一也听出来并且确认了只有晖原会这么叫他,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晖原能够来到这里,不过想了想,自然也就知道是羽臣的能力,他笑了笑,然后向门口走了一步,可是他没有走得很稳,险些跌倒。

“藤一!”晖原看见了藤一那般摇摇晃晃的,她连忙过去扶住了藤一。可是,才靠近了藤一的身边,晖原就闻到了一股重大的血型气,她在好奇为什么藤一身上会有这么重的血腥气,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借着若隐若现的灯火,看见了藤一是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的,他的右脚踝已经是青色的,整个脚踝肿得老高,上面的青色清晰可见,还有一些血迹留在脚背上,另外一只脚的脚踝处已经溃烂,上面的皮肉裂开,似乎曾经被栓过一个镣铐。

“你……”晖原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藤一看见了晖原看到了自己的伤,他也只是笑笑,有些无奈的说:

“这点小伤不算是什么。”

“可是……”晖原看不下去,她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囚室瞬间光亮起来,这个时候,晖原才透过藤一身上很单薄的囚衣,看见了他身上布满的很多鞭痕,他的两个手腕处都是捆绑过得痕迹,到处都是伤口,晖原一时间觉得心里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来。

看着晖原难过,藤一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我有的时候想想,如果是没有被审清楚,犯人就被送来的话,恐怕是冤死的居多,冤死以后他们的亡魂一定很想要和生人索命。”

“你不是不信鬼神的吗?”晖原这个时候看着藤一,小心翼翼的问。

“呵呵,人在经历很多事情以后,就会重新思考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是不是对的,所以现在向来,我们整个的历法系统还是很有问题的。”

“你不会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吧?你一个死囚?”

“他们皇家要争权夺势,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能够玩的过他们,既然是他们皇子要我死,那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有空想那些,不如想想我自己。”

“好吧,算你幸运,你现在还算是比较安全的。”晖原看着藤一,她轻声的说。

藤一不解的看着晖原:

“我可是皇帝亲笔写的死囚哎,什么叫做比较安全?”

晖原还没有说什么,藤一就先说了:

“不过也是,我还在奇怪他们怎么不拷问我了,还把我换了一个囚室。看来是有贵人相助,是六皇子吧?”

晖原想了想,点头,然后又摇头:

“可是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嗯,是,六皇子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到我,但是这个时候能够帮到这个程度的人,恐怕只有静婉皇后一个人了。”藤一的聪明自然不必说。

“哇,你竟然能猜到。”晖原有些惊讶。

藤一微微一笑,不过心里却是有些郁闷:为什么晖原总是以为他很笨很笨呢?好歹他藤一也是天下第一捕快啊,难道这种事情都猜不出来,他那么多的案件难道是别人帮他探出来的么。一点都不相信他。

“不过,就算是皇后为我说话,也不过是能救我性命,不能将我从牢里就出去,洗刷了我的罪名啊……”

晖原听了,心想你藤一倒也是不啥啊,还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啊:

“好啦,是有办法让那天你们出事的时候的目击者帮你作证了。”

“目击者?”藤一想了想,他那天遇见了五皇子的一家人,然后他就被莫名其妙的打昏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经被架在了刑部的刑架上,被指名杀害了五皇子的女儿。五皇子既然要置他于死地,就以一定不是这一家人,当时在场的人,也就只有六皇子凌羽臣了。可是……

“怎么啦?”

“可是,六皇子的话,五皇子应该不会轻易的放过我……”

“笨蛋,谁说是羽臣,是那个五皇子妃,她会帮你。”晖原觉得藤一果然是笨,聪明只是一时的。

“五皇子妃?!她怎么可能会答应来救我,她会背叛自己的丈夫去救一个陌生人?”藤一才不会相信晖原的话,“好了,你不要安慰我了。”

“羽臣自然有办法啊,所以你还是不要担心了。”晖原想了想,就把羽臣怎么劝说五皇子妃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与此同时,在五皇子的府上,五皇子妃段氏,正在收拾行装。旁边的婢女有些奇怪:

“娘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我收拾收拾,这里很乱。”

“这些粗使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就好了,您……”婢女慌忙上来要帮着段氏,可是却被段氏摆手拒绝,她看了看那个婢女然后说:

“燕儿,你跟了我也算是很多年,这些年我带你不薄,你能帮我去见我父亲一次么?”

“老爷?行啊娘娘,有什么要带过去的东西么?”

段氏想了想,也就说:

“没有了,就只有这封信。”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家书,是给自己的父亲的。那个叫燕儿的婢女领命去了,段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想了想自己那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然后也是笑了笑,接着,她自己合上了房门。背靠在房门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就抬起了一个圆木墩,放在了桌子的旁边……

却说燕儿拿着信去到了段家,段家的老爷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很久都没有来家书了,也知道是自己的孙女过世了,此刻看见了女儿的来信,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人觉得有些颤抖,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详。

颤抖着,段大人拆开了信封,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和另外一个包装的更加完整的信封,那封信上,详细叙述着所有凌羽臣给她的信息,所有可以拯救段家的信息,还有说到是对于自己女儿死去的真相,要父亲一定把这个信封交给皇帝。

段大人想了想,立刻换了衣衫,将信封连夜送给了皇帝。皇帝看了以后,大惊失色,然后连连问了段大人三次信上记载是否属实,段大人不知所以,只好点头称是。最后,皇帝叹气,只能对段大人说:

“段家爱卿可是要节哀顺变。”

段大人不解的看着皇帝的同时,皇帝对旁边的一个官吏说:

“去告诉刑部,藤一大人可以无罪释放了。”

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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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血腥堪救冤狱(下)

藤一听完了晖原的叙述,他呆了很久,最后才有些木木的说:

“六皇子,果然是人中之龙,只是,他此番也是向五皇子透露了一个更加危险的信息了。”

听了这个话,晖原也是心中一紧,凌修彦是一个怎样的人,虽然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过也可以从他做出来的事情窥视一二,若是让凌修彦起了杀机,那么不是很危险的事情,羽臣现在又要担负那么多的危险。

“不过,皇帝不立太子,也是原因之一吧。”藤一想了想,这个时候,外面的狱卒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很是奇怪的看了晖原和藤一一眼。

晖原连忙起身,心想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的,想着就要往外面走。可是那个狱卒却对着藤一鞠躬:

“藤一大人,您也可以出去了,皇上说您无罪释放了。大人稍后就会亲自来见您。”

“什么?!”晖原和藤一同时惊呼出口。

“藤一大人,下官这些日子可是怠慢您了……”远远就传来的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刑部尚书的声音,老远就可以传来。

想起他那一副怒颜媚骨,晖原就觉得很不爽不想要见到他,不过既然藤一能够出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下官已经备好了马车,也通知六扇门的众位大人了,他们很快就会到来,这些天下官对大人真是怠慢了,还望大人不要见怪,以后若是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就一定要说话,小人万死不辞。”

藤一看着那个官员立刻变了的脸色,他也是微微冷笑一句:

“这些天还是多亏了大人的照顾啊。”

“呵呵,藤一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也是奉旨办事,此刻您可以出去了,小人这就给您赔不是。”刑部尚书能屈能伸,这个是他在官场看了那么多人的荣辱沉浮之后得出的结论,因此,他才能抓住时机很快变成了这个高位的大官。

藤一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向外面走去,可是他一跛一跛的样子,让那个刑部尚书很快就拍了拍手,两个人就过来背起藤一来往外面走了过去。然后刑部尚书谄媚的笑着看着藤一被送了出去,然后刑部尚书对晖原说:

“小姐,六皇子在门外等您。”

晖原听了,自然是知道了,然后就起身往外面走过去,羽臣站在刑部的大牢外面,看着一城罅漏的星光,有些安静的侧脸,看见晖原出来以后,他对着晖原微微一笑:

“我们去吃晚饭。”

“藤一呢?”

“他被无影他们接走了。”

“多谢。”晖原轻声说。

“呵呵,你已经对我说了很多次谢谢了,那么多天,你还是对我如此见外啊……”羽臣有些无奈的对着晖原说着。

晖原想了想:

“我……”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明天和我一起去围猎吧。”羽臣伸出了一只手给晖原,他把晖原从地牢的阶梯上拉了上来,然后两个人并肩走出去。

“围猎?”晖原在坐上马车以后,有些好奇的问羽臣,“那个是什么东西?”

“嗯,就是到我们皇家的围场上去打猎,也是父皇突然下达的命令。”羽臣轻声的解释道,“每个皇子和文武大臣都是要去的,到时候你要去吗?”

“你一定要去?你不是重伤在身吗?”晖原看着羽臣的样子,有些担心这样的羽臣,去参加那种需要在马上骑猎的活动,可是羽臣闻言只是一笑:

“连五哥丧妻都要去,我又如何能不去。”

“什么?丧妻?!段氏?”

羽臣点头,然后他叹气:

“情深不寿,我皇嫂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能跳出来。她给皇帝休书一封,说是为了加害藤一,自己想出了这个掐死亲生女儿然后嫁祸给藤一的计谋,然后她自知事情败露,不能给皇室和家族留下麻烦,所以就悬梁自尽了,然后她上表皇帝说明了这件事情,证明了所有的过程,也说出了我们所有能够对藤一有利的证据,她还说要皇帝不要责罚她的父亲和丈夫。”

“你……说你皇嫂竟然自杀了?”晖原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明明是一个活人,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变成了一个亡灵。她看着羽臣,她惊讶胜身边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的时候,看过去,羽臣却已经靠在车中,昏睡了过去。

也是他受伤很重,余毒尚未祛除,精神总是不太好的。

想到了这里,晖原也就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羽臣睡着,她也让马车直接回到六皇子府上算了,在府上的饮食也是很好的,所以不要再出去了,羽臣答应她要带着她在京城里面游玩,自然是要实现的。若是换成了藤一,晖原恐怕是要记仇的,不知道为什么,晖原在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总是特别偏重羽臣,她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但是,似乎藤一应该可以承受更多的东西吧。

到了六皇子府上,也是让羽臣赶快睡下了,晖原自己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在羽臣的房里坐了少许时候,羽臣这个时候才醒过来,晖原看着他:

“你太累了,我就让车夫带着我们回来了。”

“是么……”羽臣面前做起来,然后看着晖原问: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饿不饿?”晖原看着羽臣,羽臣的脸色不是一般的惨白,似乎是更加不好的样子,但是羽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她就想是不是因为一天的劳顿,所以就使得羽臣的身体不是很好了。

“我去给你拿吃的给你,你好好的坐着不要乱动。”

羽臣微笑着对晖原点头,晖原也是安心的推开门走了出去,晖原合上门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羽臣一眼,羽臣还是笑着对着晖原,就是告诉晖原要晖原放心。晖原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羽臣在看着晖原走远以后,他才捂住了胸口,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他呃手指几乎要扣进自己的胸口里面,他深深的呼吸,灼热的气体从羽臣口中呼出,他的眉头压低,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毫无血色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来。

那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跗骨之痛,他自己简直就不能坚持下去,几度痛得想要昏厥过去,沉重的眼皮多次要落下,可是他就是坚持着没有闭上眼睛,他不想要晖原看见他的这个样子。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就靠在床榻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将手放下来,他深深的吸气之后,才叹息一声睁开了眼睛。

“公子,您何必这么折磨自己……”陀罗、毗琉、博叉和沙门,落在羽臣的面前,看着他,四个人都是皱眉。他们四个人的名字都是玉门当地人信仰的神佛的名字,也是跟了羽臣八年,自从羽臣去到玉门以后,就可是他们在保护羽臣的安全。如今他们跟着来到了京城,看见羽臣痛成这个样子,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羽臣也是沉默了很久,他才仰头,用一种落寞的口吻说:

“我总是在斥责别人杀人无数,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样的。不过我没有直接出手而已。我和那些杀手也是没有什么区别……”

“公子您这是说什么呢?”陀罗他们着急,没有想到羽臣最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也是着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只是觉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没有想要杀死段氏,可是她却自杀了……”

“但是,您也犯不着这么折磨您自己啊。”

“我只是不想要再做这些事情了,”羽臣轻声的说,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方才那里钻心的疼,说成是死去活来也不为过。

“可是若是您不这么做的话,您自己会性命不保,公子您还是三思吧。”毗琉说道,他很担心自己的公子,公子若是固执起来,恐怕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劝回来的。

“不过是一条命而已,死了也就死了算了。”羽臣消极的说着,有些无奈,有些孩子气。

“公子,您可不能这么说,您若是死了,那么很多人都会伤心的。如果您死了,那么谁害可以保护晖原小姐呢?”博叉懂得羽臣心里最重要的牵挂,“晖原小姐她会伤心的。”

听见了博叉的话,羽臣一惊,怔怔的看了看房门外面两秒,然后他苦笑,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的,晖原,他活下去的理由么,羽臣想到这里,自己确实笑了,然后闭眼,仰头靠了下去。

这个时候,晖原推门进来了,看见的只是羽臣一个人躺在那里。

“你回来了?”羽臣睁开眼睛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呵呵,我很饿啊,在等你送东西给我吃。”

“嗯,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羽臣微笑着看着晖原手上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晖原这个时候端了一张案几放在羽臣的床上,然后好让羽臣方便吃。她同时对羽臣说:

“明天你们围猎,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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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皇家猎场围猎(上)

皇家的围猎场,在京城以北不出二十里的地方,是一个六百多亩的地方,终年有军队驻扎在四周,因为这个地方偏北,和胡人的领土接壤,若是胡人南下,这里是一道防线,也是让皇家的人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先曾经是怎样筚路蓝缕开创了锦朝的天下,锦朝的先祖却是不似胡人,是马背上的国家。他们的祖先在诸侯兵乱的时候,起兵而来,远交近攻,讲究谋略,最后在诸侯并起的天下之中,能够异军突起,不仅仅是靠着先帝无以伦比的军事天赋和政治才能,也有八大家族的功劳,其中已经是消失的紫家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这个围场,就是紫家的先祖和舒家的先祖联合建立起来的,为的是后人不要忘记了祖先的不容易,贪图享乐,葬送了锦朝的百年基业。

所以,每年都要到围场上参加围猎,皇帝要身先士卒、文武百官是一定要参加的,众位皇子也是要在围猎现场抓紧了机会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心迹,同时在这个时候也是政治斗争的最好时机,如果能在围场上有所作为,会给未来的仕途道路带来怎样的影响,恐怕是不可估量的。

羽臣一早就起来了,可是他没有换上骑装,依旧是白衫在身,披了黑色的长披风,下摆一直垂到地上,但是和地面就只有一线的距离,那是裁剪很好的斗篷,里面衬了很柔软的兔毛,在黑色斗篷下面的那件白衫,确实是一块好料子的衣服,腰间坠了一块美玉,玉质很好,晶莹透亮。他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是微微束起,然后他眉眼低垂,静静的看着墙角的一盆素馨花。

“你……不是要去打猎吗?”晖原好奇的看着羽臣,他那个样子如何打猎?还以为能够看见一直都很书生气的羽臣一身劲装的样子呢。他连个兵器都不带,这样去打猎,还是说在围场是可以提供打猎工具的。

“我只是说要去围场。”羽臣看见晖原惊讶,似乎有了一种诡计得逞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不过他一向喜欢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所以晖原也就没有太在意,如果是藤一露出了这样的笑容,那么肯定是会被晖原抓起身边一切近物丢过去给砸中的。

“你去围场喝茶吗?”

“嗯,”羽臣认真的点头,一点都不把晖原的玩笑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笑:

“就是去喝茶啊,父皇和母后特许我就在围场旁边陪他们喝茶。”

“啊?”晖原听了也是吃瘪,没有想到这个皇帝竟然是不参加围猎么:

“你父皇也不参加围猎?”

“你或许不知道……”羽臣忍住了自己的笑容,他严肃的看着晖原说,“我父皇其实是不会打猎的……”

“什么?!”晖原不可思议的看着羽臣,仿佛羽臣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好了,我可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你要是说出去,我可是性命不保。”羽臣半开玩笑的说,他的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羽臣点头,然后走到了晖原的身边。

“我们走吧。”羽臣轻轻的说,然后就拉起晖原慢慢的向外面走了过去。

门外却不再是马车,而是两匹很好的马,看得出来是皇家制式,晖原不得不惊讶的回头对羽臣说:

“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是什么都会有的人,不愧是皇家子弟啊,有钱有势。”

现在也是和羽臣相处了半个月,所以也就熟络起来,也会和羽臣开玩笑,然后羽臣听了也是微微一笑:

“我都没有怪罪你以下犯上,你还说我是皇家子弟?”

“好吧,我的六皇子,你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现在。”羽臣说着,就踏出了门外,然后轻点脚尖就跳上了马背。晖原也是毫不示弱,跟在后面一步就跳上了马背,羽臣看见晖原上了马,他一提马缰、调转马头就很快往城外赶去,在他身后,晖原很快跟上了,而羽臣的护卫军和一些随从,也是很快的骑上了马,跟着羽臣和晖原出了城,向围场赶去。

一路上都是向围场赶去的人,很多官员都是不会骑猎的人,他们坐在轿子里面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外面奔驰的马匹,还有的是在朝中的将军,穿着自己的军装就来了,让人一看就是志在必得,所有皇室成员都必须出席,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皇家的**嫔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出来透透气,走出深宫大宅,看到外面的天空。

羽臣不是最早到的,但是他去的也不算是很晚,五皇子凌修彦已经到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擦拭着自己的弓箭,而旁边本来是给五皇子妃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空空荡荡。羽臣走过去,也是轻轻对着凌修彦问好:

“五哥。”

“六弟。”凌修彦抬头,对着羽臣也是微微一笑,然后他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没有再理会羽臣,羽臣也在凌修彦那一笑的同时,离开了凌修彦的席位。

“拜见父皇、母后。”羽臣对着在围场的大帐下面的两个人叩首,然后他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做了下来,旁边的小厮给他拿走了披风,而他旁边的位置,安排给了晖原,晖原看着七皇子身边坐着的人是一个道姑、而所有的公主只要是有了嫁娶的人,都是身侧坐着自己的丈夫。

“我坐在你旁边,是不是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羽臣看着晖原,这个时候,七皇子带着皇子妃来到了羽臣和晖原的面前。

七皇子妃也是一个丽人,不过她可能是久久在修行的缘故,她看上去也是一团和气,温柔而且美丽,七皇子拉着皇子妃的手,然后轻声说:

“来,见过我六哥和六嫂。”

“见过六哥,见过嫂子。”七皇子妃的礼数很周全,看得晖原一愣,她自己是决然做不出这种礼节来的。

看见晖原愣住了,羽臣也是笑了,他起身,然后对着七皇子和七皇妃说:

“你们怎么是如此见外,还要客气一番。”

“六哥难得回来,我说过我要来拜会的,上次内子没有能来拜见哥哥嫂子,所以今天特地来赔罪的。”七皇子说的滴水不漏,羽臣也没有反驳。

七皇子妃对着晖原微笑:

“早就听闻了六哥的绝代风华,今日见到六嫂,才知道,原来和六哥果真是一对璧人。”

晖原虽然脸上在笑着,可是心里却是觉得七上八下的,羽臣看见晖原一直很尴尬的坐在那里,他拉起晖原说:

“好啦,我带晖原去看看我们的猎场,七弟你们自己小心。”

“六哥也是。”七皇子这个时候才变了脸色,他轻声说:

“六哥切莫掉以轻心,五哥这次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并不代表他对你没有恨之入骨。”

羽臣笑,然后牵着晖原的手就往围场深处走了过去,因为羽臣明白,就算是七皇子,也会在一定的时候,对自己的政治形势有所估计,如果羽臣现在被五皇子打压得很厉害,那么七皇子就会首当其冲,七皇子不会想要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就以卵击石。

这个中间,到底有多少是关心的成分,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羽臣拉着晖原走了很远以后,羽臣才对晖原慢慢的说:

“围场的动物也是很惨的,这么多年的生命,不过就是在一个笼子里面,等待着宰杀,疲于奔命。还不如直接做了牺牲,反而轻松。”

“是么,至少它们比牺牲活了很多的年纪啊。”

“活得长久并不代表着幸福,因为神拥有永生的生命,但是神明从来都不是幸福的。他们太多年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死去,太多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和物在改变,但是他们不老不死,能看见未来,这样就是最大的悲哀吧,或许,能活得很长久,不是很好的。”

“嗯,对,但求无愧于心。”

羽臣听了晖原的话,他也是朗朗一笑,然后拉着晖原的手,走在齐膝的草丛里面,两个人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说话,殊不知,身后有一个人影,很认真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看了很久,这个人一身的黑色衣衫,蒙着黑色的方巾——自然是那个放着八公主不当要跑去做飞贼的凌子墨。

凌子墨看着羽臣和晖原,她半天才叹气自言自语说:

“六哥就是幸福,我什么时候和藤一才能有那么好的幸福呢——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手牵手踏过塞北的大草原、看西域的高山上的白雪皑皑。真是很羡慕六哥!”

或许凌子墨不知道,藤一心里面,或许并不想要和她一起去共同游览这些地方,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赶快将自己的腿伤养好、将自己的身体调养过来,然后带着晖原去西域,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晖原要和她一起去西域,也同时是因为,他不得不去西域一次,因为,在西域,他或许可以找到他这次伤人、被噬魂虫附身的答案,只要是案子,只要能够给天下带来和平、安定和幸福,藤一再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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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皇家猎场围猎(中)

藤一现在躺在六扇门的马车里面,因为腿上的伤都没有好,脚踝处的骨折和脚踝的溃烂,让藤一现在几乎站立不稳,而皇家的围猎是必须所有文武百官都要去的活动,所以老头子就只要这么带着藤一去,六扇门里面也就留下了几个粗使的杂役。

藤一躺在马车里的床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让大夫来诊断的时候,都是一阵一阵的惊呼,刑部的刑罚总是让人闻声色变的,藤一和苏木都是亲身去经历了一次,如此下来,也让人觉得刑部的刑律应该得到一些修改,恐怕,锦朝的历史上也是有了很多屈打成招的例子。

“在想什么呢?”旁边的老头子看见藤一的神色不对,他就有些担心的问,这个弟子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为认真和对律法热忱的一个人,他的内心强大到了几乎不可以打破的地步,认识这个孩子到了今天,也就只有那么两次见过他在哭,一次是在他亲眼看着母亲下葬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在千里的坟前。

“师傅,我在想,我们所去维护的一个朝代的太平,是不是正确的。”

藤一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他食人俸禄,就应该为他人所用,但是,藤一越发觉得,他不信任这个朝廷,这个朝廷里面有太多的事情是他所不能理解也是不能接受或者去苟同的,比如对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死,不再做的追究,这种不追究就使得司法上蒙上了灰色,这样的灰色是藤一所不能怀疑的,也是他不能去承认的。

“坚持你自己的正义,就很好了。”

老头子微笑着拍了拍藤一的肩膀,其实,有些真相,是没有必要去刨根究底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只不过是给人徒增伤感罢了,不如欺骗和不说,这个才是大道。不过藤一大概要过了很多年才会知道吧。

藤一他们的马车还有很久才会到达围场,在围场上,羽臣和晖原也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距离,已经看不见皇家驻扎的大帐还有各式的马匹。

“你是有话对我说吧。”晖原拉着羽臣站定下来。

羽臣回头看了看晖原,然后他只是微笑着替晖原理顺了头发,接着他说: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晖原笑,认真的看着羽臣,表示她会认真的听。

羽臣慢慢的说:

“这次围猎以后,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我可能不能很好的保护你,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对六扇门的人说清楚,然后你就去六扇门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走?”晖原眼中有些愠怒,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凌羽臣,你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我就会逃走是不是?我晖原在你眼中原来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么?”

羽臣听着晖原的话,他也是痛苦的径自退后一步:

“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害,”羽臣顿了顿,他一点也不想要对晖原说出这些话来,可是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说,如果此时不说出来,他可能会后悔,因为如果他有天出事了,那么晖原要怎么办,谁可以保护她,在京城这样的环境之中,想到这里,羽臣暗中下定了决心:

“你又不会武功,总是要人保护你,我能保护你几时?晖原你在六扇门,还会有那么多人好好保护你。”

“你……”晖原想起来羽臣身上的毒伤和后来受的内伤,几乎都是因为她受的,原来——留在他的身边,是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吗?晖原不禁浑身颤抖,半天都没有完整的说出一个字来。

远处,赛马骑猎的铜锣已经打响,百万马匹冲了出去,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五皇子凌修彦,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那匹马是深黑色的,毛色纯正没有任何一丝杂色,额头正中有一个白色的点,看上去就像是流星一样,那是皇家最好的马匹之一,名字叫做“追风急电”,他大红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意气风发、志在必得。他的身后是一些名门大将,他们虽然看上去是在很努力的骑猎,但是都没有超过五皇子一分一毫,里面的文武百官,都没有人能够超过五皇子,五皇子的马很快,他的弓箭也是很快很准的,想要涉猎什么就可以射下来,而他的随从也会很快去把东西拿过来,成为五皇子的战利品。

那些在后面的人,要么是骑猎的能力不佳,要么就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虽然有收获,可是都不敢超过了凌修彦,凌修彦也是独占鳌头,一枝独秀。

凌羽臣看了看那边的近况,然后拉起晖原,就要往回走。

晖原却出乎意料的甩开了他的手,羽臣看着晖原,晖原低头看着被风吹拂的草,她一言不发。羽臣也是微微一愣,然后他自己苦笑一声:

“快点走吧,很快他们就会到这里,倒是后弓箭无眼。”

“你既然要把我托付给六扇门,那么现在还管我死活做什么?当初若不是你设计执意要将我留下来,现在你却又要将我推给别人,所以,这个就是你的修养吗?六皇子。”

羽臣听了晖原的话,只觉得心中一痛,不知道要回答什么,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蹄声近了、慢慢靠近了,晖原和羽臣才回过神来。

“嗖嗖”的羽箭就往这边射了过来!

“小心——”羽臣连忙一把拉住了晖原,将晖原护在了怀里,就地滚了一圈,倒在了草丛之中,未等晖原反应过来,又是有了更多的羽箭射了过来,仿佛那边的人看不到这里是两个人一般,羽臣压在晖原的身上,一点不敢放开,他知道皇家箭阵的厉害,也知道每年在围场里面被射死的随从不下千百,他不能让晖原出事。

“喂,你放——”晖原想要推开羽臣,可是羽臣却是死死的抱着晖原一点都不放手,然后就是看着很多箭簇在他们的身边降落,在这个时候,羽臣闷闷的哼了一声,他身体一软,抱着晖原的手也就有些放松,可是他还是没有起身,用自己的身体为晖原挡住了所有的箭簇。

晖原只是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羽臣的衣衫流了下来,然后隔着彼此的衣服,她能感觉到那个冰冷的液体,一瞬间,晖原就放弃了推开羽臣,她看着羽臣,不知道要说什么。

或者是以为射中了什么,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几个随从拨开了厚厚的草丛,然后就听见了他们的惊呼一声!

“六皇子!”

“王爷?!”

羽臣只是知道,晖原得救了,他也就没有再坚持,眼皮很重,几乎太不起来,这个时候,他觉得,若是能够就这么死掉了,或许也是幸福的吧,不用再去面对以后,面对更多时候的责备和误会。

晖原这个时候才看清楚,羽臣后背上中剑五支,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而晖原抬头,看见的却是坐在马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五皇子凌修彦。晖原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羽臣这个时候也抬头看见了凌修彦。

“六弟。”凌修彦意味深长的看着重伤垂危的凌羽臣,眼中没有任何表情。

晖原下意识抱紧了羽臣。

羽臣脸色惨白的看着凌修彦,也是一言不发,他们现在身边都是凌修彦的人马,这些人马都没有丝毫要救羽臣的动作。

“六弟,你倒是好得很啊,”凌修彦坐在马上,俯视着凌羽臣,口气阴冷,“才回来没有多久,就让我妻离子散,你厉害!”

“五哥也不差……”羽臣轻轻的说,“前后多次的杀手,也是不凡。”

“哼,一个将死之人,还在这里对我多说什么?”凌修彦阴狠的笑了笑,“本来以为,可以通过藤一收拾了六扇门,偏偏被你看到,然后又是因为你,才让那个女人自杀,我牺牲了一个女儿所要做到的事情,都被你毁掉了,现在这里都是我的人,我要杀了你,然后说你在围场里面给胡人绑架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反正下落不明,也不是第一次了。”

凌羽臣自然知道自己的境况和处境很危险,他只是靠在晖原的怀里笑了笑:

“五哥想要的是太子位、是君临天下,我本意无心和五哥相争,若不是五哥如此相逼,羽臣迫不得已才会出手相救,藤一公子是难得的人才,五哥为什么不为锦朝留下几个人才?”

“我还不需要你来教训!”凌修彦冷冷的说,“凌羽臣,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你身边的这个丫头,我想你还是很在乎的吧。我会怎么对待她,你一定是不知道吧?”

“五哥……你……”羽臣挣扎着想要阻拦什么,他半天才说,“五哥,她本来就不是中原人,你何苦为难她,放她一条生路。”

“可是,她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我不放心让她活着。”

“兵权。”羽臣忽然慢慢的吐露了两个字,他虚弱的喘息着。

“你说什么?”凌修彦的疯狂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冷静,他看着凌羽臣,又追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禁军的兵权……”羽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完整的说出这个句子,“如果,五哥能够放过了晖原,那么我就交出禁军的兵权,如此,五哥可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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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皇家猎场围猎(下)

凌修彦震惊的看着羽臣,同时震惊的看着羽臣的还有晖原,如此将兵权交出去,羽臣不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白人,一个没有任何保护的人,只要五皇子想要他死他就立刻可以死。凌羽臣唯一让凌修彦忌惮的地方,他自己竟然要自己放弃。

都知道五皇子对六皇子的忌惮就是因为六皇子凌羽臣在军中有最高的声威,如果没有了兵权,那么五皇子就是志在必得了,太子位非他不属。

“五哥觉得,这个条件,可能换的晖原一命?”

“你此话当真?”凌修彦有些心动了。

“晖原本来就不是中原人,此事之后,就将要回到西域去,到了西域,她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的麻烦,五哥觉得呢?”

“羽臣!”晖原不禁喊住了羽臣,她在面对羽臣的时候,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他做什么,可帮到他什么,甚至,现在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存活。

“如果……”羽臣慢慢的做起来,看着凌修彦的眼睛:

“五哥觉得不够的话,你要我命丧于此羽臣也毫无怨言。”

“羽臣!你在胡说些……”晖原低头慌张的看着羽臣,可是羽臣却是微微一笑,突然迅速的抬手扣住了晖原的后脑,然后就挣扎着在晖原的唇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羽臣嘴唇的温度很低,他的气息落在晖原的脸上,晖原觉得浑身一颤,然后羽臣长长的睫毛在跳动她都能看的很清楚。

羽臣慢慢的放开晖原:

“这,或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情了。”

晖原看着羽臣,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为她做了太多的事情,甚至到死,可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回报他同样的事情,甚至,她至今觉得自己和他之间,还有这一层隔膜,无法再靠近一步,也无法再拉远——像是一种斩不断的羁绊。

“哈哈哈——”凌修彦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幕他咧嘴笑了,然后看着在草丛里面的随从说:

“来呀,还不快点给六皇子止血,然后要最好的大夫来。”

“六弟既然是情深之人,我也不能太为难你。还是早些将你们二人的婚事给办了吧。”凌修彦看着大夫给羽臣诊治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说。

“羽臣不能夺人所好。”

凌羽臣自然知道凌修彦此话的意思,凌修彦不会放心的放晖原离开的,只有晖原嫁给了羽臣,然后羽臣又在没有兵权的情况下被五皇子控制着,那么就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个作风很符合五皇子做人处事滴水不漏的风格。

“夺人所好?”凌修彦很有趣的看着晖原和羽臣,“没想到我锦朝堂堂六皇子还真真是窝囊啊,竟然是喜欢他人所爱的女子。那么,这位小姐,我倒是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凌修彦转向了晖原:

“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我六弟不惜一切代价。”

“五哥还是想想怎么来抓住我吧。”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一个黑衣女子降落在不远的地方,她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拿掉,看见了那个女子,五皇子先是一愣,然后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女子是谁:

“子墨?”

“呵呵,五哥想要立功吗?抓住我的话,你应该是可以立下大功了吧?”凌子墨说着,也就是一转身就跑出去几步,她现在的轻功很厉害,五皇子看了看羽臣和晖原,最后还是咬牙,调转马头,就往凌子墨的方向跑了过去。他手下的人也跟着散去,晖原这才面前扶起晖原来,然后晖原看着羽臣,羽臣无奈的笑了笑:

“没想到最后要靠这个丫头来救我。”

“子墨是个很好的人,还真是要谢谢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有危险。”晖原看着凌子墨离开的方向,那里只有黑压压的一群五皇子的人马。

“好了,晖原你快点逃,我会给六扇门一个信号,要藤一去和你会合。”羽臣拍了拍晖原的肩膀,晖原看着羽臣,想要说什么,可是她知道了,现在不是她和羽臣理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离开羽臣,不要成为羽臣身边的一个负担,一个让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人。

这样重的分量,晖原承受不了,她点头,最后看了羽臣一眼,然后很快很快就离开了,整个身影消失在了。羽臣看着晖原的身影,自己慢慢的向大帐的方向走了回去,还没有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了。

自然,在羽臣倒下的时候,陀罗、毗琉、博叉和沙门是会出现的,然后将他带回去。至于刚才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五皇子伤及羽臣的时候出现,那个自然是因为他们不能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五皇子面前,不然五皇子就不会放下戒心,那么羽臣所作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

“沙门,你去看看晖原小姐,确认他安全再回来。”陀罗是这么说的。

沙门自然也就领命去了,没有对自己大哥的决断做出任何的异议,毕竟他们都看得到,羽臣对晖原是特殊的,特别特殊。

当凌修彦再次骑马回到大帐的时候,整个围猎已经结束了,凌羽臣靠在一张藤一上,微微闭着眼睛,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凌修彦看到了凌羽臣身边已经空掉的位置,就知道晖原已经被送走了,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

“彦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贵妃急急忙忙的迎接了出去,“方才你六弟受到了胡人的袭击,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凌修彦听了,心中暗暗笑,果然,羽臣是个聪明人,竟然是这样就简单的解决了这件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凌修彦也是微微一笑:

“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了。”

“回来就好。”皇帝淡淡的说,因为至此为止,皇后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有的还是那种忧郁的脸色,皇帝关心的,自始至终,都是皇后一个人,而皇妃也早就习惯了皇帝的这种不关注。

“六弟的伤势如何?”凌修彦走过来,关切的看着羽臣。

羽臣也只是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做吃惊的看着凌修彦:

“五哥回来了?五哥有没有事?”

凌修彦很配合的说:

“劳六弟挂心,我没事,只是六弟莫要伤了身体。”

“如此——”羽臣慢慢的站起来了,他旁边的婢女恭敬的扶着他,他对着皇帝和皇后长身相拜下去:

“父皇,母后,儿臣有事禀报。既然五哥也回来了,我就当面说了。”

“臣儿快些起来,你的伤势动不得的,是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不可。”皇后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她看见羽臣就很有一种看到了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所以就很关心。

“儿臣知道,父皇将禁军指挥使的职务交给我,是看重我,可是儿臣现在觉得力不从心,禁军是用来拱卫京师,保卫皇家,在发生战争的时候能够给皇家以最有力的保障,可是我身为指挥使不能以身作则,让父皇母后受惊,本来就是戴罪之身的我,现在是在没有颜面再将这个指挥使做下去了。所以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够让能者任之。”

听了羽臣的话,不仅仅是皇帝和皇后惊讶,连在场的所有文武大臣都惊讶的不知道要做什么说什么,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是二王之争的时期,羽臣唯一的筹码是禁军兵权,如果他主动放弃,就可以说是要放弃皇位了么。

“臣儿,你可要想清楚了?”皇帝呆了呆,才慢慢的说,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五皇子一眼。皇帝的那一眼,看得五皇子心里也不舒服,虽然皇帝无心政事,但是他心里很明镜,毕竟他也曾经是一个皇子,知道皇子之间的事情。

“臣儿,这点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快点起来吧。”静婉皇后却是很不同意。

羽臣跪地摇头,他轻轻的开口说:

“五哥是个人才,若是指挥使能够给他任命,儿臣也会很安心。”

听了这个话,皇帝笑笑,然后凌修彦立刻跪了下去:

“父皇还是不要听六弟的话,让六弟先养伤,待他好了,再任命也不迟。六弟这个是谦虚。”

凌修彦和凌羽臣两个人在这个时候都相互推让,最后皇帝只好将禁军统领的位置给了凌修彦,才能解决了这件事情,羽臣这才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凌修彦赶快一把扶住了他:

“六弟你这是何苦呢?”

“五哥也莫再要推辞了,这个位置非你莫属。”羽臣笑着,慢慢的坐了下去。

此时,上前来请命的,却是六扇门的老头子:

“陛下,我们六扇门想要先行离开,门中有事,不能很好的侍奉陛下。”

皇帝对老头子向来倚重,听了自然点头允许,老头子带着一行人离开的时候,羽臣看着藤一,藤一也看着羽臣,藤一郑重的点头,然后就跟着大队人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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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怪事异事惊现

藤一和老头子,也是在羽臣回来以后就给了他们信息,希望他们能够尽其所能照顾晖原,至于具体的理由是什么,报告的小厮没有说,不过看到了羽臣的状况以后,老头子和藤一就也是不敢怠慢了。

藤一心里担心晖原,他们分开也有半个月了,不知道晖原过得是不是很好,看上去至少那天相见觉得晖原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她也很开心,还是要期盼晖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羽臣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而藤一觉得,在众位皇子之中,似乎也就只有羽臣能够担当大任,如今他竟然是要主动放弃了兵权、放弃自己的位置,羽臣遇到的事情也绝对不简单,所以藤一是一定要去查清楚的,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到晖原。

“师傅,六皇子有没有告诉我们晖原在哪里?”

“六皇子的随从只是说,他让晖原到六扇门去,我们先回到门里去看看吧。”老头子也知道藤一着急,所以他拍了拍藤一的肩膀算是安慰。

倒是晖原,晖原从围场出来以后,来的时候是跟着羽臣骑马,所以现在都不是很记得路程,要她回到京城去,还真是有些困难,不过好在沙门跟在后面,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晖原小姐。”

“沙门?”晖原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后追过来的大汉。而沙门也是对着晖原微微的笑了笑,然后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晖原的身边。

“小姐不认识路,我带小姐到六扇门去。”沙门恭恭敬敬的说。

晖原先是点头,然后她有些担忧的问:

“羽臣怎么样了?”

“公子的伤势无碍,小姐不必记怀,只要小姐安全了,公子这边,他自然有周旋之道。”沙门回答,他想了想,突然走到了晖原的前面,半矮下身子,对着晖原说:

“还是我背着小姐吧,这样会快一点。”

晖原想想也是,他们这样走下去恐怕要走到猴年马月,反正她也被沙门他们背过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于是,沙门背着晖原很快的就轻功起身,往六扇门的方向飞了过去。

一路上沙门和晖原无言,晖原满心都是羽臣的伤势,而沙门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或者说,陀罗、毗琉、博叉和沙门都是很少说话的人,羽臣如此沉静的性格,所以才培养了自己的手下也是缄默少言。晖原如此想着,想起在玉门的那个地宫里面遇见了羽臣,他也是沉默寡言的,而且那个时候的羽臣,笑起来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有的时候沉默,也是安安心心的,他回到京城以后,虽然还是那个会笑的羽臣,知道她所有的喜好并且那样顺着她的羽臣,但是,晖原觉得羽臣在京城真的不快乐,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他的心、他的光芒,是如此的精彩,几乎京城都不能容得下,他的未来,根本就不应该在王朝里面慢慢的磨灭,而是应该在天下、在广阔的天空,就好像是鸟儿,可以无拘无束的飞过苍穹。

他是飞鸟,就不应该逼着他做一只金丝雀,活在笼中,说着俏皮话。

“晖原小姐,我们到了。你往前就可以到达六扇门。我会在暗中帮助你,直到确认你的安全。”沙门的声音打断了晖原的沉思。

晖原点头,她慢慢的向六扇门走去,那个地方,她没有去过几次。第一次在六扇门,是陪着藤一将千里的骨灰送回来,第二次就是和羽臣一起来看藤一,现在到六扇门来,恍惚却又了一种故人亦已的感觉。

还没有等到晖原走到六扇门,那个青衣的苏木已经迎接在了门口——

“晖原姑娘,我们等候你多时了。”

“苏木大哥……”晖原欲言又止,苏木一声青衣,性格和羽臣有那么些相似,但是苏木给人更多的是寡言和由内而外的一种温暖的感觉,而羽臣,则是带着天然的贵气。

“话不要多说了,赶快上了马车,我现在送你们出城。”苏木指着门口的马车说,晖原来不及多想,就赶快跳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是藤一,他静静的坐在里面,他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看见晖原来了,他一直紧张的神经也是有了放松,他对着晖原微微一笑,然后晖原赶快的坐在了马车上,苏木跳了上来,一提马车的缰绳就离开了。

“三师兄你还真是很放心让大师兄一个人在那里应付那个五皇子啊。”藤一看了看晖原,有趣的对苏木说话。

“你有心情关心我,不如好好问问你的晖原姑娘。”苏木可没有心情和藤一嚼舌头,毕竟老头子让踏浪在那里拉住五皇子,踏浪的个性那么冲动,如果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肯定又是麻烦。

“是啊,你都不关心我一下。”晖原也是不满的看着藤一。

藤一这个时候才无比委屈的看着晖原:

“你也没有关心我一下啊,何况,你还有六皇子关心你的嘛,再说他那么的保护你,我——”

说道这里,藤一顿了顿,他才继续说下去:

“他对你的付出,我自认比不过。”

晖原听了这个话,看见藤一眼中暗淡的光辉,她有些好笑,但是却没有笑出来,她只是微笑:

“你的腿伤有没有好点?”

藤一只是一愣以后,然后他就说:

“好啦,我很好点呃,你不用担心我。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吃不惯,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不习惯京城的生活?”

苏木在外面驾车,本来一直是紧绷的神经,听见了藤一的问话,苏木“扑哧”一声笑了出口。然后藤一听见了苏木的笑声,他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然后他有些窘迫的看了看晖原,然后最后说:

“其实,我就是想要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晖原忍住了笑,然后她认真的点头:

“嗯,我过得还不错。”

藤一听了这个话,他也晖原也算是很久没有见面了,两个人都分别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一时间有太多的话想要说,然后最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不是古语有曰:“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么。

这句话形容的很贴切,同时,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苏木掏出了身边的腰牌给守城的士兵看了看,士兵没有多想就让他们过去了,也就是说,五皇子的人马还没有来得及封锁京城。然后苏木在驾车出去以后很多里,才把缰绳一丢,跳下马车:

“二位,我就送你们到这里,我还要回去给师傅照应,京城的变动很大,现在你们有多远就走多远,在时局稳定下来之前,最好不要回来。”

苏木的轻功虽然没有出神入化,但是在藤一探出头去看的时候,苏木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藤一的视线里面。藤一想了想,然后笑:

“三师兄的轻功也是几年没见,越来越出神入化。”

“是你自己笨吧,怎么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晖原伸了伸懒腰,然后就是一种想要睡觉的状态,最后干脆往角落里面缩了缩,然后就要睡了。

“去哪里,人家叫我们有多远跑多远,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去西域吗?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嗯……”晖原就是含糊的说着,然后就闭眼就睡了。

“喂——你不要每次一见到我就睡啊,我有那么无聊吗?”藤一有些无辜的说,他也没有见晖原和羽臣在一起的时候睡着啊,藤一或许这辈子都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吃醋的吧。

“好啦,我不睡就是了,我在想啊,我终于要回到——那个我来自的地方了。”晖原在这个时候安安静静的想了一会儿。

“怎么?”未曾见过晖原这个样子,藤一觉得晖原永远都是胡闹的,这个时候的晖原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是让人觉得很惊讶。藤一看着晖原,觉得也是一个月不见,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表情露出在了晖原的脸上。

“我虽然一直很想要知道我来自哪里,但是,现在终于要回去了,就觉得有了一种害怕,有些不想要去改变现在的状况,不想要……”就在这个时候,晖原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话,她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就要昏倒。

“你怎么了?!”藤一连忙扶住晖原,晖原整个人扑到在了藤一怀里。

晖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眩晕,有些头痛,算起来,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是要按照婆婆的吩咐去吃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配的药。

但是,今天因为特殊的状况没有吃,晖原第一次觉得婆婆那句“会死”是如此的真切,她慢慢的昏了过去。在晖原失去知觉的时候,她自己是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的。

藤一却惊讶的看到了晖原整个人的容貌在慢慢的变化,人的身体也在变化,最后——

晖原竟然在藤一的怀里,变成了一个小孩!

一个四岁样子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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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争斗几时能停

同时,京城丝毫没有安稳,在五皇子接手了禁军以后,京城里面的禁军调配都是很平凡的事情,他说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弟弟们,在每个皇子所居住的地方都安排了禁军,他如此的大动态,简直就像是要登基做皇帝一样。

“公子,您这样把禁军交出去,不怕到时候被凌修彦吃干抹尽么?”陀罗站在披着披风看着外面的天空的凌羽臣后面。

凌羽臣看着天空中无限变化,然后云朵向西飘去,太阳的余晖给云都染上了浅红的颜色。他也是微微一笑,然后回头,看着陀罗:

“你觉得今天云彩好看吗?”

“公子?”陀罗不明白羽臣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仔细的看了看云朵,然后点头,恭敬的对羽臣说:

“公子,今天的云彩的确比往日不同,有些特殊的颜色,云向西运动,就会有不同。”

“嗯,的确是很不同。所以,为什么不放松心情,去欣赏下这里的美景呢。”

陀罗看了看那个在看着天空中美丽云朵的羽臣,天边的云朵本来是一朵一朵的在天空中飘着,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了深深的金黄色,现在却被风撕碎,成为撕裂的深红,阴暗不明的在天空中产生了一种黑色和红色的色块堆叠。在天地相接的一线,变成了沉重的黑。

“公子说的有理。”陀罗在天空完全黑暗下来的时候,他恭恭敬敬的对羽臣说,然后一个鞠躬以后离开了。留下了凌羽臣一个人站在深黑的夜色里面,迎着京城的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飞扬。

同时,在凌修彦的五皇子府里面,他手里在握着的是禁军的兵符,他看着那块雕刻得很简单的兵符,一瞬间觉得有一种眩晕,因为他没有想到那么快就可以得到他这么梦寐以求的东西。

凌羽臣不是傻子,或许他可以通过他如风扶柳的外表骗过很多人,或许他可以通过他没有家世背景的博得很多人的同情,或许他可以因为他现在是受害者得到很多人的关心,但是,凌修彦在心里默默的想:凌羽臣的聪慧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单凭他在上官末颜的追杀之中,能够百万大军都被杀死,而他一个人能够逃生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心智卓然的人。况且,能够那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对他凌修彦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他当年请命去玉门,就是有谋略的表现之一,现在能那么轻易的交出兵权,这个行动自然也不简单。

凌修彦冷冷的笑了,他不会相信凌羽臣的话,所以,他只能找到最能够保存自己的方法,那就是——抓住羽臣的命脉。

那个女人!

一个能够让当朝六皇子放弃自己的性命、放弃自己的兵权的女人,一个可以牵制六扇门的女人,一个能让天下第一捕快被动的人。

一个不简单的女子,晖原。

凌修彦如此想着,然后在拿到了兵符的一个瞬间,就封锁了整个京城,可是还是给晖原藤一给逃脱了,而后,凌修彦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让这些人去追击,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晖原给“请”回来。最后,凌修彦还是给他在玉门的人马写了密信——其实五皇子在玉门也有一些势力,不过也都是暗地里面的势力、见不得光,为的,不过是防止六皇子在玉门的势力过于膨胀,一旦六皇子回来,就会对他的地位有威胁,所以,凌修彦为了自己的皇位,其实是真的设计已久。

“五皇子,禁军的首领谋反。”忽然有下属来报。

“什么?”凌修彦脸色一变,他才接管禁军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竟然是禁军首领就会造反,那么他们是注定了不想要和他合作了?不过,没有让人看出来他的慌张,凌修彦冷冷的一笑,然后对属下说:

“再去探。”

属下领命去了,然而,这个属下才去了,另外就有人来报:

“王爷,不好了,禁军内部在造反,他们都说要见六皇子,说他们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凌修彦的声调提高。

“他们都说不相信您是禁军的统领,也不相信你的兵符是真的,更加不相信皇帝的任命。他们现在于京城中央的广场上聚会,想要进行兵谏……不久,他们就会来到王府……并且攻打王府。”

听了这个话,凌修彦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先是一惊,然后他冷冷一笑:

“果然。”

凌羽臣,这,就是你放心交出兵权的原因吧,你算准了禁军不会服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的管束,而且,你在禁军之中的威望远远超过了我,就算我握有兵权和皇帝的任命,就算有圣旨,但是禁军还是回发动兵变,到时候还是你得出来平息,这样,你就可以保全了你爱的女人的性命,同时也没有失去自己的筹码,是不是。

凌修彦心里这样想过以后,暗中握紧了手心,他第一次在皇子之中,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力,凌羽臣似乎比他还算准了更加多的事情,而且凌羽臣明白如何去拿捏一个人的人心,若不是当时一念之差没有杀了那个危险的人,而是贪图了兵权,才会落得了如今这个尴尬的结果。想到这里,凌修彦不禁恨恨的咬牙,但是,就算是咬碎了牙,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面咽下去,毕竟是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在逼迫他。

“王爷,您还是现在趁我们的人马还比较多,出去避一避吧。这种军队的叛乱我们是平息不掉的,而且它们是精锐的禁军,其他地方的兵马是调动不过来的,就算是过来了,他们也可能就是一场变动,到时候当上皇帝的人就不一定是谁了。”下属都着急的看着凌修彦。

“哼,我就不相信他有了军权可以一手遮天!”凌修彦想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然后他低头,附耳在那个下属耳边说了几句。

“王爷!”下属听了凌修彦的话,他惊讶的连连退了好几步,“您确定,您真的要这么做?!”

“是的,如今之计,就只有这样的办法,如果不这样,难道,我们坐以待毙?”

“可是,如果和胡人合作,这个不就是卖国行为吗?”下属实在是不敢相信凌修彦竟然谁说出那种让他去打开了京城背后北山上的防御线,让胡人的兵马南下。

“哼,你还真是小看了我们的六皇子呢,胡人兵马的南下,他难道会坐以待毙么?这么好一个表现自己救国救民的机会,他身为六皇子怎么会放弃?”凌修彦的脸上已经有了近乎疯狂的颜色,他冷冷的一张英俊的面庞,现在已经是变得有些扭曲,他用很嘲讽的口气说道:

“我们这些生在皇家的子女,不是就是这样的宿命吗?互相算计,直到把对方斗死。看看我们伟大的父皇,不是就给我们立下了一个很好的例子么?所以,根本不存在亲情,在皇宫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权势,如果我能当上了皇帝,我就不用担心胡人的兵马,我定然能够收回失地,所以现在也就是借用那些人来给我们一个机会。”

“可是,这样不是给了六皇子一个立功的机会么?”下属还是不明白。

“我不相信他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在玉门没有杀死他,难道在塞北,我还不能杀死他吗?”凌修彦冷冷的笑了:

“如果上官末颜办不了,就让人出重金去请雪小血,唐门的人也给我请来,如果能请动神水宫、翼月神教都是很好的,只要江湖上能够叫得出名字的杀手,都给我找来,然后告诉胡人的统领如果他们能够在战场上取了羽臣首级,那么他们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他们。”

下属听了这句话,不由得不寒而栗,但是他也是受恩于五皇子凌修彦,没有办法,他是好点头,领命去了。

十年以前,二王之争,轰动京城。五年以前,二王之争,人心惶惶。

十年以前,太子和二皇子相争,五皇子和太子结盟,三皇子和二皇子走到一起。太子一派的势力强大,然而,却还是输给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太子入狱,罪名乃是谋逆造反,意图弑君,大逆不道的罪行,最后被皇帝废了太子位,贬为庶人。如此,十年前在朝野差点引发动荡的二王之争,就是以太子的惨败而落下了帷幕。

锦朝的京城重新归于平静,而后五年的二王之争是由皇帝出面来直接终结了这场子嗣之间的闹剧,五年前的二王之争,却是以流血的事实来结束了这么十多年的争斗。二皇子暴毙在王府之中,三皇子被软禁。

现在才不过五年,有一场新的二王之争出现,

凌修彦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备冷静,他冷冷的笑着,在心里慢慢的说:

“凌羽臣,既然你想要和我赌命,那么,我们是可以赌下去的,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我们到底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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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锦朝内忧外患

却说禁军的叛乱一时间惊动了整个京城,本来很是繁华的京城,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动乱的集中地,人民各个都躲了起来,街道上已经少去了到处行走在逛着夜市的人,只剩下了灯笼,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安安静静的独自亮着,然而在可以听见人脚步声和回声的街道上,只有军队沉沉的脚步声,以及他们身上的铠甲在跑动时候发出的声响。

在京城的中央,是那座锦朝最早建立起来的城池,也算是皇城的一部分,现在门上的那个“锦”字还是那么遒劲有力,只是让人看了不由得觉得心头一疼,不禁觉得,仿佛可以看见很多年前,锦朝的开国皇帝那个英俊的男子,从城头一跃而下,给这个城市,永远的笼罩起一种不可磨灭的忧伤。

现在,在那个曾经有无数亡灵走过的地方,站着的是锦朝最为精锐的部队,他们群情激奋,在等待着一场变革,他们很希望自己能够为了自己的首领——他们所认同的那个首领,去找寻的是一个,很好的未来。

在领头叛变的将军,虽然没有跟着羽臣出生入死,但是他佩服羽臣,所以在听说了皇家围场的事情以后,他就带领自己的部下离开了禁军,一心追寻羽臣,在他这个叛离的消息于禁军中传开以后,没有想到引起了禁军的骚动,然后整个禁军就变成了一种叛乱,他们在城楼下面,看着城楼上面的守卫,一直在叫板,要打开城门,需要见到皇帝。

“将军!你们还是稍安勿躁请回吧,让五皇子来担任禁军的首领,不仅是六皇子的意思,也是皇帝的意思,你们这样就是违反皇命,这样会被诛灭九族的。”

“你们这些小厮不要在这里拖延时间,我们现在要见皇帝,要见六皇子。”将军冷冷的回应,他身后的军士都跟着躁动起来。

楼上的守城有些为难,然后低头对旁边的传令官说:

“快点去找人通知皇帝和五皇子、六皇子。”

“我们要见六皇子!”城下的人声鼎沸,看见了守城要去找来五皇子和皇帝,他们都说着他们要见的人是六皇子,竟然能在一夜之间让五皇子和皇帝看清楚了禁军里面六皇子的人气是这么高,高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就在皇城外面人声鼎沸,皇城里面人心惶惶,可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者,却没有心情在理会这些事情,皇帝的全部重心都是在皇后的身上,所以自然不会管百姓死活,因为就算是皇后不理会他,他也会用自己全部的心力去讨好皇后。

五皇子凌修彦却至今没有任何的反应,至于六皇子的府上,在小厮到达了六皇子的府的时候,来迎接他的人,是管家,说是六皇子受了重伤已经睡下了。小厮只好悻悻的离开,回去给守城报告这个紧急的情况是无法控制,因为无人愿意帮忙。

却说,在小厮走后,管家关上了门,在确认确实没有人在附近监视以后,他才叹气回头:

“王爷,您是为什么现在不出去解决了这场混乱,然后就可以趁机夺回兵权呢?”

一直在黑暗之中静静站着的凌羽臣,他微微的笑了笑,因为受伤又重伤的缘故,他的脸色惨白的像是月亮落在地面上的凄凄冷霜,带着一个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面是浅浅的白雾色,让人一眼怜惜,不过羽臣还是隐约透露出一丝英气,他微微一笑:

“我现在出去,不是把自己置于死地么?”

管家听了这个话,不是很明白羽臣在说什么。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凌羽臣,而凌羽臣还是带着他的笑容继续说:

“现在出去,不就是等于告诉他们,我在禁军之中威望极高么,这不就是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个被杀死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且问你,父皇是不是一代明君?”

“这个……当今圣上虽然不算是一代明君,但是也算的是有功劳的皇帝。”

“那不就对了,如果我的父皇在今是个没有作为的皇帝也就算了,可是父皇也算是曾经开明过,不过是为情所困,就算是要推翻他,也要找得到合适的理由,如果禁军如此闹下去,不是就给了我的五哥一个理由,说是我想要推翻父皇自立为帝么?”羽臣淡淡的分析,内容却是直指人心,让听的人一阵一阵的紧张。

管家这个时候才开始佩服羽臣思维的严密,滴水不露,或许,这才是他能够在政治斗争之中生存下来的准则吧。

“所以,若是将军们能够自行散了最好,此刻我出去,就一定会让父皇多疑。父皇的登基也是皇朝的秘史,所以他自然生性多疑,在多疑的父皇治下,若是正好多小人,那么我就会没有活路了,”羽臣轻笑了一声,“只是,我那个想要皇位和军权的五哥,恐怕想不到这一层。”

管家看着那个只有十九岁的青年,他站在寒风之中,却浑身都是暖意,不同于凌修彦,或者,他都不同于任何一个锦朝的皇帝、皇子,不同于整个皇族和天下人。

他是注定,要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像是皇城之上,高风之中、蓝天之下的云,变幻莫测,但是不染一丝尘埃。

若是,凌羽臣登基成为皇帝,恐怕,会成为锦朝的另外一个创奇。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作壁上观。不需要去躺着潭浑水,因为在这个时候,正好是众矢之的,不能贸然行动,您还是也早些睡下吧。”羽臣轻声对着管家说,然后他拉紧了披风的领口,自己转身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在皇城外面,却是闹剧正好开始,又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到来,让人看不清楚形势,可是却能够知道,在三百年的平静以后,又是一个乱世来临。

却说就在皇城的局面控制不下来的时候,在守城就几乎要被禁军的力量给逼死的时候,就在皇帝彻底不理会这件事情的时候,在皇城的城楼上,出现了一个紫衣的男子,他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他毫不梳理的长发,几乎披散下来,可是拖在地面上,他身上是一件深紫色的长袍,宽袍缓袖,风吹起来很飘逸。

守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毕竟也是皇家的守城,他惊讶的对着那个人跪了下去:

“子午大人。”

——星官子午,正是他,说中了锦朝的变乱,让静婉皇后继续成为了当今圣上的皇后,让所有的大臣都说他是妖人,让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霍乱人间的妖孽,他有一张可以魅惑万人的脸,他的眼睛闪动着万般光芒,使人不敢正视一眼,因为,那实在是一种最为妖孽的美丽,不愧一代妖异的星官。

“各位将军,你们暂且先回去罢,若是六皇子知道你们如此闹事,恐怕是会难办的。”星官子午站在城楼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下面躁动的人群。

因为子午的“名声”在外,所以台下的将军们有了一瞬间的怔忡。

“六皇子将这个权利交出去,就是说明他信任五皇子,也信任你们——你们不会给他添任何的麻烦。”

将军听了这个话,不知道星官子午到底要说什么,可是,同时此话之中的弦外之音,恐怕是只有那些明白人清楚了。

“各位,你们也不想想,如果是到时候你们的场面控制不住,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六皇子加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你们恐怕也是担待不起的吧。就算你们是锦朝的最精锐部队,但是倘若皇帝下令围剿,你们又能够撑多久呢?”子午连连发问,就在最后都没有能够瞬间回答出来。

“如果各位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散了吧,六皇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星官轻声说。

星官子午是静婉皇后身边的红人,也是就是当今皇帝的宠臣,可是说他说的话举足轻重,所以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看着他们有心动,所以星官子午笑了笑,他继续说:

“各位,你们还是退去吧,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担保六皇子没有任何事,如果六皇子有任何闪失,你们尽可以到堕星台取我性命。”

听了子午的话,有些人有了动摇,然后子午笑着看了一眼那个在颤颤发抖的守城,然后微微一笑就对着他说:

“守城大人,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今天晚上,应该是会比较忙碌吧,但愿你能守住这座城池。”

说毕,子午就带着他诡异而妖媚的笑容,慢慢一步一步走下了城楼,留下吓得脸色惨白的守城以及那些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将军和禁军的众位军士。

正在这个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外面用来通报军事要务的烽烟升起,红色的火光依稀可见,同时,能够看见硝烟四起,浓烟几乎要吞没了整个天空。

“大人!大人!”一个人慌慌张张的来报,整个人都是瘫软在地上的:

“不好了!胡人的兵马突然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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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胡人狡诈多变(上)

胡人的兵马也不是突然来袭的,胡人早就觊觎锦朝的国土很久的时间,毕竟,锦朝是风水美地,而且胡人还在过着的是游牧生活,他们在塞北本来是有固定的领土的,可是在这个时候,毕竟胡人不是汉人,他们不会定居,如果一个地方的水源枯竭、草原干枯,他们就会整个部落的迁徙到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再继续扎根,如此循环往复。如果遇上了水草生长得不好的季节,或者是胡人的人口胡人的突然增多,就能够使得胡人迫切的想要找到一块能够收纳他们人口的土地,所以,在他们南方的锦朝自然就成为了他们抢夺的对象。

胡人和锦朝的开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在很多年来锦朝出了不少的良将,锦朝建立时候的八大家族之一,紫家,就是代代都除了抗击胡人的名将。不过,现在提起紫家都是一段伤心的事情了。

胡人的首领,在这个时候,乃是四十余岁的摩髯,他和五皇子凌修彦在暗中早就有了来往,他屯兵在锦朝和胡人疆土的边境上,只要五皇子有需要,就一定会立刻出兵帮助,到时候他所占领的土地,五皇子都会将这些土地划给胡人。

摩髯在接到了五皇子的暗号以后,自然是挥军南下,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向锦朝攻击而来,没有宣战的战争,本来就是偷袭,偷袭了进朝代的领土,为的不过是获得更多的土地,以图养活自己更多的部落人口。

凌修彦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在日后的锦朝历史上会被史官记录成为了“卖国求荣”。他现在认为,这个是他保住自己唯一的办法,也是除去凌羽臣的唯一办法。

“王爷,摩髯已经出兵,我们自己的兵马要怎么办?”下属恭敬的回来,看着凌修彦。

现在已经是三更的时间了,可是在皇城里面的五皇子府还是灯火通明,五皇子凌修彦迎风而立,他阴冷的笑了笑,能够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女儿、逼死自己的妻子,然后赐死自己的宠妃,能够出卖自己的兄弟、能够出卖自己的国家,不过是为了权力,为了能够掌握天下的权力,所以灭绝人性,手染鲜血。

凌修彦微微一笑:

“我们现在要很快动手,用剿灭胡人军队的名头,正好给禁军来个大清洗。”

“王爷?”禁军可是自锦朝建立以来就是一支很强大的势力,您这么随便就要去清洗,恐怕是要给锦朝落下硬伤的。”

“是么,那么一支军队我们再次重建就好了。”

“王爷,这个不是重建不重建的问题,这个是锦朝的基业,不是说要改变就可以改变的。王爷您要三思啊。”

“三思?我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凌羽臣是个太危险的人,如果我们这样下去,肯定是会出事情的,我还不想被我弟弟给杀死。所以我们现在要先下手为强。”

“可是六皇子明明无心和您相争……”

“你要是觉得他很好你就去跟着他去!我这里不留你。”凌修彦恶狠狠的说,他一边说一遍背过了身去。

想了想,那个小厮终于是跺脚,然后回头,准备从五皇子的府上走出去,他八岁就跟了五皇子,看得了凌修彦的种种行状,现在既然可以离开,他是要离开的,能够获得自由之身,恐怕是最想要的事情了。

可是,他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已经再也走不出去了——就在他迈步要往外面走的时候,在他身后至少有一丈距离,凌修彦却是轻易的就来到了那个小厮的身后,然后只是微微的牵动了手指,那个人的人头就已经落了下来,半天那具没有头的尸体,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倒下去,也没有喷洒出一滴血来,因为只要割下头颅的时候位置控制的好,血液是不会很快喷洒出来的,凌修彦冷冷的看了看那具尸体,然后慢慢的退开了几步,重新缠好手上的天蚕丝。

他凌修彦,并非是手无寸铁、不懂武功的皇家贵胄,早在幼年的时候,他就暗中拜师,学了一手好武功,他的蚕丝缚,天下没有多少个人是能够解开也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的,为了自己的位置和皇位,不仅仅是五皇子,他的母妃,也是早就在谋划,为的不过就是能够让凌修彦成为未来的皇子。

凌修彦走开以后,没有让一滴血溅在自己的身上,他冷笑着看着天空:任何一个忤逆他的人都得死,无论是爱人、子女、下属,还是家人,哪怕他要背负上弑父的恶名,但是他的父皇都能够那么登上皇位,他又有什么做不得。

想到这里,凌修彦迈步,走出了王府去,他要去做一些他需要做的事情——不用说,在门外,一定已经集结了很多五皇子的军队。

同时,在六皇子的府上,凌羽臣才刚刚从床上做起来,他随手抓过了挂在一旁的外衫披在肩上,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公子,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里?”陀罗、沙门、博叉和毗琉都从屋顶落下来,恭恭敬敬的跪在了羽臣的面前。

“现在去挽救一些性命。”凌羽臣说着,他轻轻的挥了挥手:

“凌修彦已经痛下杀手,那些军士是无辜的,我们的斗争,不需要卷入他们的性命,在西域的十万大军,已经足够了,不要再让更多的人死去了。”

“公子,您现在的身体是不能够再去那种场面里面颠簸的,您会死的。”毗琉连忙阻拦,可是他也知道他自己是不能违抗羽臣的命令的,所以还是有些犹豫。

“公子,您这样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您这样对自己,恐怕没有人会知道。”沙门静静的说。

“就是,公子,其实您就不应该来京城的,这个地方,您的到来就是一个错误。”博叉说得更加大胆。

“那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羽臣只是淡淡的说,然后他看了看西方的天空,那里有最后的月光。然后羽臣迎着月光微微一笑,轻声说:

“你们还是好好在这里等我吧,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听了羽臣的话,陀罗、毗琉、博叉和沙门都只好叹气摇了摇头,四个人齐齐的退下了。而羽臣,则是出门跨马,很快的就向京城的方向奔驰了过去,不过——他,并没有向着城市中心去,而是向着皇城的北方去了,似乎,那里,正在发生着一场很大的战争。胡人的兵马,正好在向这边攻来。

羽臣策马扬鞭,他骑马的技术娴熟,毕竟在玉门关已经历练了很久,而且,在沙场上长大的羽臣,此时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冷静和睿智,凌羽臣知道自己是断然不能够出现在禁军之中给那个一心要杀死他的五皇子落下任何的把柄,所以,他要很快的到达胡人的阵营,既然,胡人能够被五皇子凌修彦给收买,那么,他一样也是可以的。摩髯虽然也算的是在胡人历史上的一代明君,但是,摩髯像是所有的胡人首领一样,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喜欢锦朝的金子,另外一个,就是喜欢锦朝的美女。所以,美色钱财,任何一项,都是很好的筹码给摩髯来作为谈判的条件。

不过,凌羽臣不会像是凌修彦那样笨,他不会需要用什么锦朝的领土来和胡人作为交换,他知道,不用开出那么大的条件,治病要抓住根本,如果抓不住根本的话,就根本是白费力气,得不偿失。

羽臣的马很快就来到了胡人和锦朝交界的地方,战场的场景羽臣看得多了也见得多了,都不过是近身格斗,快刀劈斩、立毙马下,都不过是流血漂橹、血肉横飞,不过是一将功成枯万骨。虽然眼前是一片混乱的场面,凌羽臣很快就在胡人的兵马前面,看见了在静静的关注着整个战斗的胡人首领——摩髯。

摩髯也是很认真的在看着锦朝的动态,因为五皇子答应要出兵的人马迟迟没有来,摩髯的容貌是胡人特有的粗犷和红润,也算是一种很好的标志,羽臣看清楚了以后,他很快的披上了自己黑色的斗篷,戴上了几乎可以将他整个人的脸挡住的风帽,然后凌羽臣从马上一跃而起,身形迅速的在人群之中闪过,快得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捕捉到他的身影,身形简直如同鬼魅,而且在黑夜之中,他披着黑色的斗篷,立刻就被黑夜的黑给掩护。凌羽臣很快的靠近了摩髯,然后他随手逃出来的就是一把短剑,出手迅速的架在了摩髯的脖子之上。

变化和出手之快,几乎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除了摩髯,摩髯本来一章红润的脸,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成了惨白。摩髯看得到羽臣的脸,可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因为羽臣戴了风帽而什么都看不见,就只能看见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戴着风帽,手里握着一柄短剑,几乎是在快到不可思议的时间里面,抓住了胡人的首领。

“你是何人?”摩髯还是镇定下了自己的心神,开口问羽臣,他的声音带着首领的威严。

“我希望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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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胡人狡诈多变(下)

“谈?谈什么?”摩髯的络腮胡子随着他起伏的胸膛在颤动,他看着羽臣,羽臣却是微微一笑。

“你不过是需要更多的水草来养活自己的子民,何苦发动这样一场战争,劳民伤财,或许也抢不到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你愿意和那样一个卖主求荣、卖国来自保的皇子合作,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合作,如果你现在愿意撤军的话,我相信你会得到更加丰厚的报酬。”羽臣说着,他腾出了另外的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了一样东西,在摩髯的面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放回身上。

摩髯在看过了羽臣的那件东西之后,竟然是惊讶至极,想要说什么,可是被羽臣用短剑逼住,没有说出来。

“怎么样,现在首领您是愿意相信我了吧?”羽臣嘴角上扬,看着摩髯,他继续说道:

“如果您现在退兵,那么我保证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而且不费一兵一卒,当然,你若是不退兵,我自然也有办法让您的脑袋现在就搬家。”

摩髯有些愤恨的看了看面前脸色惨白、但是整个人很精神的年轻人,他咬牙,然后说:

“我答应!”

羽臣微微一笑,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摩髯却说:

“我们胡人订立契约都是要歃血为盟,虽然我愿意退兵,但是我需要你的一个保证。”

“歃血为盟?”羽臣一声轻笑,“想必,您和任何人都会歃血为盟吧。”

摩髯被凌羽臣说中了痛处,他双手颤抖的握紧了马缰,他们胡人的信誉是最为重要的,如今被凌羽臣这般嘲笑,他仿似受到了奇耻大辱:

“你这个小子也不要太嚣张,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眼下——”凌羽臣轻轻的加了几分力道,“您还是想想要如何保命吧。”

摩髯十分仇恨的看了羽臣一眼,然后他拿起了在他坐骑上的一个牛角号,然后吹响了自己的牛角号,所有的胡人都几乎在听到号角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攻击,而同时,锦朝的军队在突然的变故之前,他们都是很惊讶的看着胡人兵马,因为如果没有内援来到的话,他们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胡人却在自己占了上风的时候,要退兵而去,一时间,锦朝的守军不知道是要追还是要守。混乱的场面,慢慢就变成了胡人的兵马慢慢的从锦朝的领土里面撤离了。

“好了,你这个小子还不放开我,是想要和我一起回到塞北去么?”摩髯看着现在身处在胡人大军包围之中的凌羽臣,他觉得,凌羽臣的胆子是巨大的,他竟然敢一个人只身来到胡人的大军之中,是他为了锦朝情愿不要自己的性命,还是——他有自信,不会被胡人伤及一分一毫?

凌羽臣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不过他不急不慢的说道:

“首领大人您先让您的部队离开,我会跟着你到塞北的边境上,然后我自然有办法离开。”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胡人的大军中全身而退,虽然我们胡人的弓箭没有你们锦朝的射程远,但是,我有把握在你离开我身侧的时候,你就会被我们的弓箭手射成一个马蜂窝。”

凌羽臣听了这个话,他也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把自己的生死挂记在心,然后对着摩髯诡异的一笑:

“喔,是吗?那么您可是试试看。”

摩髯也是自负的人,然后就带着羽臣和他的大军开始撤退,就在要离开锦朝边境的时候,羽臣在摩髯耳边轻声附耳说:

“您要记得您答应我的事情,我们三日为限。”

然后凌羽臣就在这个时候抽回了自己的短剑,然后一跃离开了摩髯的马匹,电光石火的时刻,摩髯的人马自然是对准了羽臣,很快的就射出了万支箭簇。凌羽臣黑色的斗篷虽然在黑夜之中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不过还是很明显的成为了众矢之的。

凌羽臣也是不慌不忙,他显示吹了口哨,停在远处的马匹就向这边奔了过来,然后凌羽臣翻身在先,滚地在后,箭簇被引得向地面射的同时,他微微一个云蹬,脚下发力,就已经紧紧的贴着地面从马匹的肚子下面窜了出去,不出一刻的时间,就从胡人的层层包围之中脱身,坐上了自己的马匹,一扬马鞭就向锦朝的方向飞驰而去,他的黑色斗篷在风中飞舞就像是一只夜舞蝶。

摩髯震惊的看着羽臣的离开,他最后愤恨的叹气,遇上了凌羽臣,他横竖都是输,不过,摩髯想了想,他还是转怒为喜了,自然,遇上羽臣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在这场游戏里面,他虽然不是赢家,但是不会是输家。

同时,在皇城里面,凌修彦正在带着自己的军队向皇城的中心走去,可是在路上听见了密探的来报,知道了胡人退兵的消息,凌修彦当时就丢下了自己的马鞭,他愤愤的看着旁边一直静静不说话的属下们,他破口大骂:

“胡人都是些不着调的谬种!”

“王爷,我们现在还要去皇城中心吗?”

“去给人家告我们一个谋反的罪名吗?”凌修彦冷笑,“没想到我还是玩不过那个小子,也罢,我们此番也就退去吧。”

凌修彦自然是保命要紧,不过,他在心里给胡人记下了一笔,他会要摩髯用生命来偿还这种耻辱,同时,他会要凌羽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个人,活在世界上一天,他就不会安稳一天。

凌修彦在退兵的时候,凌羽臣已经赶回到了皇城的中心,看到了已经慢慢散去的军队,他也放下了心来,他很快就回到府中,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他的身形,管家这个时候迎接着他:

“王爷!”

“军队已经散了吧?”

“是的,是星官子午将大家劝退的。”管家扶着羽臣,他看着羽臣苍白着脸色,不知道羽臣晚上是出去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凌羽臣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又不要随从,一定是大事,所以他也不轻易的去询问。

“子午?”凌羽臣却是微微的一惊,他和那个被称为妖人的星官没有任何的交集,他甚至和那个妖异的男人只有一面之缘,可是他却不是很清楚那个叫做子午的男人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帮助他,不过既然是帮助了,就一定有子午的目的。

“是了,我知道了。京城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五皇子本来带兵准备去阻击胡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走出京城就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们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的事情吧。”管家自己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羽臣说什么。

羽臣听见了这个话,他也只是笑笑,在心里,凌修彦是个聪明人,而且一点就通,怪不得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如此心肠的人,恐怕是做不成明君吧。

凌羽臣看着外面的天空,天空渐渐在发白,然后他有些疲倦的笑了笑,然后他随口说着:

“明天的早朝一定很热闹。”

“什么?王爷您还要去早朝?陛下不是已经特许您在府上休息了么?”管家提醒道,六皇子受了如此重伤,最后竟然还要去上早朝,那么不是要人命么,皇帝早就对自己的儿子有了特别的关心。

羽臣微笑,他看着管家笑了笑:

“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呢?”

“这个……”

“呵呵,我若是不去,可以推辞了所有对我的责问,如果我去了,也就可以给我五哥留下一个把柄,也让所有的朝中人认为我是一个喜好权术的人。”羽臣轻声说。

“那王爷您就不要去了吧。”

“呵呵,那恐怕那个丫头是要杀了我把。”羽臣似有有意,似无意的看了看他身后一个墙角,然后微微用力,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就这样被他横空踢起,然后就砸向了墙边。

“哎呀!”一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吓得管家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什么时候王府里面躲了这么一个人,他都丝毫没有发现。

“六哥!”那个女子自然是八公主——凌子墨,她不满的看着那个在笑着的凌羽臣。

“那么晚跑来我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凌羽臣给管家使眼色,然后管家识趣的离开了。

“六哥,我才不要嫁给胡人!”凌子墨冲口而出。

“你都已经逃跑了,自然轮不到你啊。”

“可是,我也不想要再这么躲躲藏藏的了,不然我们出兵去把它们灭了吧。”凌子墨摩拳擦掌,她见过那个摩髯,要是嫁给那么一个人,她恐怕是要疯了的。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想要灭谁就可以吗?”

“六哥!”凌子墨拉着凌羽臣的手撒娇。

“好啦,如果你要担心这个,我还不如告诉你一个消息吧。”凌羽臣带着意思狡黠的笑容看着凌子墨。

“什么?”

“你,‘皇嫂’现在正在和藤一去西域的路上。”羽臣说着,忍住了笑容,他几乎要笑出口来,可是还是忍住了。

听了这个话,凌子墨几乎是吃瘪,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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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公主出面争锋

“不是,六哥,你为什么让我嫂子和藤一去西域?”凌子墨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看着似笑非笑的羽臣,凌子墨半天都不明白,自己的哥哥凭什么把最爱的女人交给另外一个男人带着到处在外面跑。

难道——

五哥娶了一个青楼名妓还不够有损皇家颜面,他六皇子凌羽臣还要再做得更加出格一点。

羽臣看了看凌子墨,他想了想说:

“因为藤一是个很靠得住的人啊,而且,你皇嫂留在京城的话,我不放心。”

“六哥,你不是这样吧,你难道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保护自己的女人?”

“呵呵,”凌羽臣看了凌子墨一眼,然后他走过去,抬头看着外面升起的太阳,淡淡的说:

“因为晖原想要去西域,而我无法陪她去。她心向自由,在天空,任何人无法束缚,我不能用镣铐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不如交给放心的人,去陪伴着她,去看她想要的风景,而我,会在这里等待着,如果有一天,她想要找到一个家,我会在这里等着……”

说到这里,羽臣眼神黯淡,神色有些忧伤,然后他继续说:

“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愿意等候她。”

这个时候的凌羽臣,沐浴着清晨的微弱阳光,整个人都被浅白色的辉光给笼罩,像是神祗临世,有一种安静的悲悯。他那张清俊且儒雅的面庞,在这个时候被渡上了一种浅浅的金,眉目之中,都带着一种不可言明的神情,像是悲伤、却饱含希望,他长身玉立,风吹起他的长发,使羽臣整个人都飘逸。

凌子墨在一边,看着此情此景,却是因为心中焦虑,开口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六哥,我一直很想要问一个问题。”

凌羽臣笑了笑,点头,沉默看着凌子墨。

“你和六嫂的婚礼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不知道?”

凌羽臣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口:

“呵呵,子墨啊,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口口声声叫她六嫂,可是,我和她也不过是认识了三四个月的人。她根本就没有嫁给我啊。”

“你!说!什!么?!”凌子墨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然后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有些诶愤恨的看着凌羽臣,然后一步一步逼近了她的哥哥:

“六哥!你太过分了!”

凌羽臣无辜的耸了耸肩,他承认,他是有意不想要给凌子墨澄清这件事情的,因为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在心里希望自己和自己所爱的女子被人家称赞成为“天生一对”,或者认为你们很般配是天生的夫妻。

所以,在凌子墨那样说的时候,他并没有反驳,因为他喜欢那个精彩的女子,喜欢那个第一眼就让他觉得是一束光芒的女子,一个,能够将他毕生都点亮的女子。他在地宫里面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那个女子的下来,给了他希望和一种光明,现在想来,恐怕是一种缘分,一种不可分割的羁绊。

他深爱她,可是,他一眼就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喜欢旅行、喜欢漂泊的女子,京城这样的金碧辉煌,只会成为她的牢笼。就算他有的是办法能够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那样他会看着她不快乐,所以,就放手让她去飞。

他自己无法从樊笼中脱身——至少现在不能——所以就放她自由,给她一个她的世界,然后在这里,等待着她回来,然后对她说一句:回来就好。

那,恐怕就是他全部的幸福了。

“六哥,是不是藤一那个臭小子也喜欢晖原?!”凌子墨突然冲口而出,女人的直觉都是准的,无论这个女人温婉端庄还是如同八公主凌子墨这样一幅假小子的样子,女人天生都有在爱情上超乎寻常的直觉,她看得出来,藤一和晖原的关系不一般。

“他们啊……”羽臣想了想,“应该是认识了三年多了吧,也在一起三年多了。”

“六哥!我不得不说你还真是笨蛋!”凌子墨跺脚大骂出口,“她可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就这么把她拱手让人了?我才不管你那套什么对她好、为她好的理论,在我看来你就是胆小不敢保护她,要是我是你,什么皇位、什么皇子的地位,我都不要了,我就跟着她去四海流浪,躬耕在野、闲云野鹤,不用参与江湖纷争,你这样在京城里面苟延残喘,根本就不是男子汉的作为!”

凌羽臣听了凌子墨的话,一愣,半天没有说话。

“本公主就是喜欢藤一,无论他是龚藤一还是天下第一捕快藤一,还是朝廷钦犯,我都不在乎,我也不管我是不是和他有婚约,我就是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的举手投足,喜欢他那个笨蛋的自以为是,喜欢他天真的理想。我愿意放下我的所有,去追寻,任何人,都不可以和我抢,也不能从我胜败乃抢走他,所以,我要去西域,将他从晖原手中抢回来!”

凌子墨看着凌羽臣,她眼中是坚持和冷静,带着一种炽热的光芒:

“爱一个人,就是要用尽所有力量去感动他,去帮助他,不求回报,不计得失。这种感觉我很喜欢,我不怕藤一最后会辜负我,因为我有自信去感化他,我想要得到他的心,终于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

“可是,子墨,你不觉得……”凌羽臣轻轻的说,“感动,是可以被替代的吗?”

听了凌羽臣的话,凌子墨被当头一棒,几乎是愣了一会儿,像是丢掉了灵魂,她呆了很久,才带着梦呓的语气说:

“可是,六哥,我就是喜欢藤一,我想要去拥有和想相信,他会爱我的。”

凌羽臣听见凌子墨的话,他笑了笑,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凌子墨的肩膀,然后说:

“傻丫头,好啦,放心,你肯定会有一个很幸福的生活的。”

“可是,六哥你还给我制造一个情敌出来!”凌子墨很不满的说,“你应该想办法让晖原在你的身边,而我就可以去找我的藤一了。”

“就这样子牺牲你哥哥的幸福来给你自己谋福利吗?”羽臣半开玩笑的说,然后他说,“你现在去追的话,大概是可以追上的。”

“六哥,你让我去追?”凌子墨转悲为喜。

“不过,你不可以欺负你的‘皇嫂’。”

羽臣看着凌子墨,怎么都觉得这个丫头,是一个祸害,遇上了谁都是死,不过,凌羽臣想到了晖原,他嘴角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晖原遇上了凌子墨,应该是很精彩的事情吧,让她们两个人相遇的话,晖原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主儿。凌羽臣在心里,却也真是很想要看看晖原和子墨的相遇呢。

“自然,可是要保证她不和我抢藤一。”凌子墨说着,然后她转身就往外面走过去。

“子墨!”凌羽臣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她。

“骑我的马去,这样应该会快一点。”

“谢谢六哥。”凌子墨笑着很快就出去了,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了门口以后。

管家才很担忧的看着凌羽臣,半天管家才开口说:

“王爷,您就这样放八公主走了,不怕皇上怪罪下来,让您受到牵连吗?”

“让一个女子来挽救一个国家,不觉得耻辱吗?呵呵,您放心,子墨还会回来的,就算我让她走,她能不能从这个已经被黑暗笼罩的京城里面走出去,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王爷的意思是?”管家不是很明白。

“你觉得凌修彦会那么轻易让她离开吗?摩髯是爱美女的,子墨在凌修彦的眼里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如果子墨她不小心的话,还是会被凌修彦带回来的。”

“那您为什么不帮她到底?”

羽臣听了管家的质疑,他也是微微一笑,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笑容,他说:

“她不需要我帮。”

管家摇头,还是不是太明白羽臣在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羽臣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相信凌子墨,那个丫头,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就可以有办法从京城里面出去,毕竟,藤一是她最爱的人,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追寻,那个言出必行的丫头。

凌子墨很快骑马从六皇子的府上跑出来,她还没有走多远,就已经被五皇子的人马给盯上了,凌修彦在六皇子的府旁边布置了多少眼线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眼线也就证明了他对六皇子的忌惮,所以,不用说,八公主一从里面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凌子墨也是在江湖中混的女子,一看到这个阵势,加上她随便一分析,她骑在马上,忍不住啐了一口:

“五哥还真不是东西!”

凌子墨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城门口也自然是五皇子凌修彦的人,凌子墨在危机来临的时候,能偶飞快的想出解决的办法,这个时候的凌子墨心生一计,然后她打定了主意以后,干脆把风帽扯下来,然后慢慢放下了脚步,停在了城门口。

那些追上来的人被她这个举动吓住,赶快勒住了马缰,传来了一片马的嘶鸣声。

凌子墨随手撩了撩头发,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金钗,然后所有追过来的人都到此一口凉气,然后伏倒在地,纷纷对着她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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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谁说女子无为

却说锦朝的皇帝,有七个儿子九个女儿,七个儿子每个人都赐了一块玉佩给他们随身佩戴,作为身份的象征,那玉佩上用开国皇帝的字体书写下了他们每个人的封号和名字,还有锦朝皇族龙纹。同时,皇帝也给自己的九个女儿每个人赐了一支金钗,金钗上面每个人都赐予了不同的花饰,不是民间之物,用来作为公主尊贵的象征。

所以,当八公主凌子墨将那个金钗拿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自然是认得的——那是一支做工精细打造完美的钗子,上面有一朵玉簪花,洁白透亮,用翡翠在旁边镶嵌边,看上去就是在绿叶之中,有一朵花在盛放。戴在头上,高贵中不失典雅,不愧是皇家制造局里面做出来的东西,那样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九支,所以,只要见到了九个钗子中的任何一支,就是见到了锦朝的九个公主之一,所以来追捕的人都跪拜了下去。

而且,能拿出玉簪花金钗,同时还不戴在头上的公主,只有一个——

“你们还真是大胆呢。”凌子墨俯视着地上的那一群凌修彦的走狗。她在心里不喜欢她的这些哥哥,她的这些哥哥都是一个二个只知道争权夺势,除了六哥,只有凌羽臣在她的眼里是最好的。

“八公主恕罪。”

“五哥应该不久就会赶来吧,好啊,我们就这样等他来吧。抓到了我,你们应该领到一个怎样的一个大奖呢?”凌子墨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

都知道凌子墨是一个拼命的公主,她喜怒无常,虽然没有九公主、十四公主刁钻,但是她还是很厉害的角色,如果是惹了她,那么一定有这些人好受的,就算是五皇子的下属也难逃一劫。

“八公主恕罪,小的们真的不是有意冒犯。”

“我管你们有意无意啊,等我五哥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和他解释。”

跪倒在地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有想到八公主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终于也吃到了苦头,他们只能祈祷五皇子能够救他们性命——看在他们为他卖命那么多年的份上。

这个时候的五皇子凌修彦也是闻风而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八妹是个很难办的人,赶快向这边跑过来,不过,五皇子凌修彦应该是料不到还有一个女人会来到,一个让六扇门所有男人、所有胡人、倭人、苗人都很头痛的女人,一个名字叫做征雁的女人。

征雁,被六扇门的老头子派出去调查八公主的事件,其实她一直知道八公主和六皇子有很好的交往,所以也在六皇子的附近,看见了八公主的出出入入,她也一直都没有说话、没有现身,六扇门的人都养成了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去影响事态的发展的行事作风,所以,征雁在这个时候现身了,她一袭红衣,手里握着六扇门的金子腰牌,突然出现在了城门口,那些五皇子的手下,看见了征雁出现,他们都在心里暗叫不好,可是却无计可施。

“六扇门征雁,见过八公主。”征雁一袭红衣,手中是一条长鞭。

八公主早就听说了征雁的大名,对这个女子有好感,最喜欢这样的性情女子,所以八公主对着征雁微笑:

“呵,我就喜欢征雁这样的。”

“公主果然爽快。”

“好了,征雁你在就好了,我邀请你和我一起看看,我五哥到底要怎么收拾这些不服管束的下属。”凌子墨的眉目之间闪过一丝狡黠,她心里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不过,这个计划恐怕是要征雁配合她才能完成的,想到这里,凌子墨下意识的看了看征雁,征雁也正好看着凌子墨,征雁给了凌子墨一个肯定的眼神,也就是说征雁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凌子墨计上心头,她在等待,等待着那个凌修彦骑马过来。

凌修彦赶到以后,看见了征雁、看见了八公主和地上跪着的自己的一班手下,他也是聪明过人的,一看这个情形就明白了其中因由,他连忙堆起笑脸,向凌子墨骑马过去:

“八妹,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哥,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还不是早就找我很久了,这不,见到了我,竟然还不高兴,好了,别憋着了,笑出来吧,一点都不爽快。你说是吧,征雁。”

征雁在一边也是瞥了瞥嘴:

“王爷您这就不对了,公主都是不和您打官腔,您还真是把公主当家里人啊。”

凌修彦也知道征雁和凌子墨都是不好惹的角色,不过,他在心里确实很高兴,因为凌子墨的回归,他有得给胡人首领摩髯的交代了。

“好了,五哥,我们被在这站着了,你不为我们接风洗尘吗?”

“这个当然,欢迎八妹回来。”

“是欢迎我嫁给摩髯那个胡人首领吧?”凌子墨说得毫不客气,她脸上带着笑容的看着凌修彦,心里早就把凌修彦给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要不是凌修彦提出的和亲,怎么会让四姐失踪,现在又是她要遭受这种命运。

“看八妹说的,如果能够为朝廷……”

“朝廷不是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么,一个小小的胡人,要对抗的话应该不在话下吧?”征雁在一边似笑非笑的说。

旁边的随从听了征雁和凌子墨的话,都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是毕竟是凌修彦——在宦海和宫廷之中十五年不倒的人,所以他也是微微一笑:

“所以,我很需要八妹为朝廷做出这样的贡献啊。若不是四姐出事了,我想也不会让八妹去做这样的事情。”

“也是,想想五哥是个连自己的家人都可以出卖的人,牺牲一个妹妹你也不在乎,反正我们都是你利用的棋子,利用不了就杀了对不对。就像是大哥、二哥、三哥那样子,六哥是你下一个杀害的对象吧?”凌子墨还是说的漫不经心。

知道凌子墨是来给自己找茬的,凌修彦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他也就忍住了没有发作,静静的听着,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是叹气一声说:

“八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哥、二哥和三哥的死,我也觉得悲痛,怎么是我杀死的呢。再说,六弟的毒伤我也很担心,所以才加派了人手去关注着,是为了保护六弟,若不是八妹从中出来的太快,让手下们误以为是对六弟有害的人,也不会追过来的。”

“哦,你那是在监视六哥,他都中了木樨之毒、命不久矣,你还想要他死,所以才派那么多的人去监视,至于我嘛,你肯定是很想要抓住我的。”

“而且,王爷您聪明过人,杀个人我们六扇门都找不出证据,我们很是佩服。”征雁接着说。

凌子墨和征雁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的凌修彦也是心里很不自在,很多次就要发作,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

“征雁姑娘当真是说笑了,六扇门那么多的名捕快,怎么可能会抓不到证据,却是不是小王所为,何况还有藤一公子那样的天下第一捕快在,小王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能手眼通天到这样的地步啊。”

“您是王爷,自然是可以的。朝廷都是您的,还有什么您办不到的。”征雁笑着回答,她笑靥如花,可是却说了一句让人觉得不怎么中听的话。

“五哥,你还提藤一啊,要不是因为你是皇子,你早就被藤一送到刑部,在午时三刻斩首了,杀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信任你的人、你的家人,你都不会心慌吗?”凌子墨略带调侃的说。

“凌子墨!”凌修彦终于沉不住气,他被凌子墨戳到了痛处,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人,他也曾经是善良的人,可是,皇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在权力的诱惑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所以一定要保存自己的力量,那是一种可以吞噬任何人的良心的力量,自从大哥、二哥相继去世以后,他就明白了,这个朝廷里面,即使是皇子,只要没有权力,就是没有性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亲生女儿的性命、共患难妻子的性命,甚至、甚至是——最爱的女人的性命。凌修彦之所以会失去理智,是因为凌子墨说他不会心慌和心痛,她如何知道,他的心痛他的悲伤,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女人,被他亲手写下了批文,赐死。

那个时候,他的痛苦没有人知道,他要维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是一个他窥视到的巨大的阴谋。想到这里,想起了陈雪蝶的脸,凌修彦有了一丝心痛的感觉,痛苦的神色浮现在了脸上,不过那个神情也就只有一个瞬间,然后他勉强笑了笑:

“八妹,家中冷火,不如我们去外面的酒楼吃。”

“好啊,酒楼不也就和你家一样吗?京城都是你家的。”凌子墨笑。

“也是你家的啊,都是我们凌家的。”凌修彦淡淡的说,他们是皇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这么算起来,他们的领土很多。

不过,就让凌子墨这个丫头逞口舌之快吧,她很快就要说不了什么了。凌修彦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他低估了他这个八妹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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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朝廷又生波澜

凌修彦和凌子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骑马往京城最好的酒楼走过去,同时,征雁以及五皇子的大批护卫队都跟在了后面。为了不让气氛很僵化,凌修彦还是微微笑了笑:

“八妹这些年在外,过得可好?”

“挺好啊,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呢,不知道五哥把我这么一个人嫁给了摩髯,他会不会傻掉呢?”凌子墨笑嘻嘻的扬了扬手掌,她的手心中一块浅白的玉佩,那上面是锦朝皇室的字体,一个“恭”字遒劲而有力。

那个!

是皇帝御赐给每个皇子随身佩戴的玉佩,是如何到了凌子墨的手上的?!

凌修彦不由得惊讶,不过在他们身后的征雁却是看的真切,六扇门的捕快都有异乎寻常的眼里,也就是洞察力,然后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凌子墨是如何巧用手法将玉佩偷走的,征雁都看得很清楚,不过她一言不发。

“八妹,你……”凌修彦一瞬间明白了凌羽臣为什么要在一定的时间里面阻止皇帝让八公主嫁给摩髯了,因为这个丫头不仅仅是不适合和亲,甚至是不适合做一个泱泱大国的公主。她身上的**气太重,几乎是没有人管教。

凌修彦一向自负,认为自己的血统高贵纯正,甚至不将皇帝和皇后所生的十六皇子看在眼里,在太子还在世的时候,他更是不将太子看在眼中。因为不仅仅是太子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庸才,而且因为,十六皇子虽然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子,但是,他是乱伦婚姻下面的儿子。

锦朝的星官说得在好听,都是一种措辞,什么帮助锦朝度过难关,什么让锦朝不会灭亡,不过都是星官的措辞,虽然凌修彦没有证据,不过他能确定的就是——他老子登上皇位绝对不是因为天降灾难,使得锦朝几乎要灭亡,而是因为,一种不可以原谅的爱情。他老子爱的人,是他老子的嫂子,而那个被称为是有天赋的孩子——十六皇子凌君顾就是一个乱伦婚姻的结果。

不似他凌修彦。

他凌修彦的母亲尹氏,也就是现在的尹贵妃,乃是他老子还是王爷的时候的原配夫人,他是真正的嫡子,若不是因为静婉皇后的关系,根本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地方豪门大富。

不过,既然历史能够将他推到皇子的地位,就是说明,他一定会成为皇帝,他不会放弃,也不会甘愿承认自己不是天定的帝王候选人。

凌修彦是有骄傲和自负的,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玷污他的血统的高贵。但是,现在,他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神采飞扬的女子,竟然和他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尹贵妃一共给皇帝生下的就是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十公主和十二公主都尚未成年,成年的子女就只有五皇子凌修彦和八公主凌子墨,凌子墨虽然是尹贵妃所生,但是她自小在宫外长大,因为尹贵妃忙碌于照顾自己的儿子,而忽略了这个女儿,也让这个女儿和她的哥哥凌修彦以及众位皇子一起长大。也就导致了凌子墨自小就是一个男孩子的个性,疏于管教的结果就是,她从小就个性叛逆,而且目无尊长,现在竟然还沾染了江湖上的恶习气。

看到这个,凌修彦气不打一处来,他皱眉:

“你就在江湖上学些偷鸡摸狗的行径,都将锦朝皇室的脸丢尽了!”

“我还就真的不想要当这种皇家人!”凌子墨冷冷的反驳,将玉佩丢还给凌修彦,然后她小声的说:

“就知道窝里反,遇到外敌竟然要一个女人做出牺牲,而不是阻止军队去一致抗敌!”

虽然凌子墨是很小声的说的,不过,凌修彦还是听得很清楚的,他浑身一颤,回头看着凌子墨: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妹妹,为什么你竟然和凌羽臣是一个口气?”

“六哥不是你的亲弟弟吗?听五哥的口气好像很讨厌我六哥?”凌子墨不客气的回绝,“六哥无意和你相争,你却偏偏要处之而后快,你应该最希望六哥死在回京的路上就是最好的结局是不是?”

凌修彦终于忍不住,他出手扼住了凌子墨的喉咙:

“你说什么?!”

“大军的消失就是你的杰作吧,我的五哥,你想要杀了六哥,可是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活着回来了。”凌子墨不甘示弱,在被扼住了喉咙的情况下还是很坚定的说着。

“凌羽臣告诉了你什么?!”

“是你……咳咳……做了什么,才会怕六哥告诉我什么吧?”凌子墨被凌修彦掐得几乎不能呼吸,她冷笑着看着凌修彦,这个时候,凌修彦才觉得,凌子墨真的是他的妹妹——倔强、高贵而且有无比坚强的内心,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

被凌子墨的眼神刺到,凌修彦仿佛从那样骄傲的眼神之中,看见了一个女子,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她走入他的生命的时候,漂亮得几乎点亮了他的毕生,而她的离开,却像是一道伤,让他情愿去用一生去拥有,莫失莫忘。

那个女人,名字有无数个,不过她说过,愿意让别人叫他给她取的名字——雪蝶。是的,那个女人就是蝶姬,就是陈雪蝶。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那个骄傲的女子。

凌修彦有些颓然的放开了凌子墨:

“好了,八妹,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聚,如今,就好好吃一顿饭吧。”

看到了凌修彦那般落魄的眼神,凌子墨忽然也有些词穷,她想起小时候,五哥、六哥和七哥都是很袒护她的,那个时候他们的生活很好,丝毫没有被权力撕扯的四分五裂。想到这里,凌子墨也没有再尖锐的说话,她静静的点头。

不过,此时,在京城,已经流传了一个很好的消息,那就是——八公主凌子墨回来了。不可避免的,成为了锦朝有救的一个说法。

于此同时,在胡人的大营里面,摩髯看着外面的草原,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很诡异的笑容,他身边的几个儿子和老部下看不懂了,有人发问:

“首领?”

“他说的果然不错,我应该和他合作的话会更加愉快一点。”

“首领说的是指六皇子凌羽臣?”

摩髯笑着点头。

“可是,父亲,他才威胁到了你。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和他合作?”

“你不觉得,他所拥有的勇气,正是我们胡人所欣赏和推崇的吗?”摩髯笑起来,很豪爽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若是从个人利益的得失来计算的话,五皇子凌修彦确实是给足了摩髯面子,不过,摩髯知道,任何小人都是不能近交的。

“现在,是应该给锦朝、给凌修彦那个小子,送上我们胡人的一份大礼的时候了。”摩髯带着他一贯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

所谓能够当上胡人首领的人,当然也不是平庸之辈。

与此同时,在六皇子的府上,凌羽臣负手而立在鱼池边上,微风吹过,柳树飘摇。管家匆匆从门口赶了过来:

“王爷,您的身体还没有好,外面天寒风大。”

“五哥和八妹的情况怎么样?”羽臣似乎还是一副无所谓自己身体状况的态度,静静的看着脚边的鲤鱼在游来游去。

“恭王爷邀请八公主一起去凌风阁吃饭了,还有征雁姑娘作陪。”

“胡人那边还没有动向吗?”羽臣点头,有征雁在旁边,那个丫头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应该担心的反而是摩髯,不难保证那个胡人的首领这个时候不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王爷,胡人摩髯说,他觉得他不需要再娶一个妻子了,他说他也想要和锦朝修好,不要再打仗下去,让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有一个提议交给了皇帝。”前来报信的官吏有些紧张,不知道要如何去叙述这件事情。

“有话就说。”羽臣微微蹙眉,转身看着跪地的那个官吏。

小官吏看到羽臣皱眉,他为官也没有几年,现在羽臣不怒自威,他颤抖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摩髯说,他的年龄都可以做八公主的父亲了,所以还是不要耽误公主的前途,不如让他的女儿,黛兰公主嫁给皇子当中任何一个没有婚配之人。这样也是一样,他说不久之后会让黛兰公主带着嫁妆过来。”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都不敢看着羽臣的眼睛。

因为,摩髯虽然没有指明道姓的说出要哪个皇子迎娶黛兰公主,可是,在众位皇子之中,能够婚配的人,只有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然而,摩髯要求是尚未婚配之人,五皇子和七皇子都已经娶妻,虽然五皇子的妃子已经去世,不过六皇子凌羽臣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羽臣听了,先是一怔,然后他微微的苦笑了一下。管家在一边却也是惊讶不已,他看着羽臣:

“王爷……摩髯此举?”

“他想要抓紧他能够获得的东西,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这个举动会给他女儿带来怎样的灾难。”羽臣用淡淡的口吻说。

“王爷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羽臣浅浅一笑,“我的生命,完全都已经不受我自己左右了,在京城这座樊笼里面,谁还能有拥有自由。”

“这么说,王爷您是准备好迎娶胡人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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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胡人又生事端

凌子墨在同五皇子凌修彦吃过饭以后,就回到了那个她很久都没有待过的公主府里面。里面的一花一木,虽然熟悉,可是现在却觉得陌生。门口的青石台阶高砌,朱门高耸,门上的铜环很漂亮,狮子口中咬着环佩。

走进了跨院,地面乃是用武康石皮砌成,旁边有花草树木,假山的堆叠。门厅的门是湘妃竹制成,上面有皇帝当年送给她的一副对联。

走到这里,凌子墨不由得停步,旁边的婢女还是当年她离开时候的那些,不过,却早就已经觉得陌生了,凌子墨想了想,最后才说:

“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公主您也只是离开了三个月零二十天而已。”

凌子墨惊讶的看着旁边的青衣侍婢,她苦笑,原来,自己觉得在江湖那么长的时间,在这个婢女口中也不过就是三个月零二十天,其实,她也不记得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离开。只是,突然,在听说了藤一竟然脱离了自己的家族、弃了和她锦朝八公主的婚约,去了江湖,不久之后成为了天下第一捕快。

逃离京城的桎梏,其实最为幸福。凌子墨突然明白了当时六哥离开京城的心情,以及他现在的无奈。

“为什么女子不能从军呢?若是我能从军,一定会率军打败胡人,而不是用联姻这样的方式。”

“公主,您还不知道吗?”身边的侍婢也是久在京城,消息灵通得很,她有些兴奋的对八公主说:

“您已经不需要嫁给胡人了,摩髯首领提出了新的要求,他说他的年龄几乎是可以给你做父亲了,所以他不需要娶您来作为妻子,而是将自己的女儿黛兰公主嫁给锦朝的一位皇子,一样可以达到联姻的目的,他也希望锦朝和胡人修好。”

“什么?”凌子墨一阵欣喜,“也就是说我不用出嫁了?”

“是的,公主祝贺你。”侍婢微笑着说。

“可是,摩髯要他的女儿嫁给谁?”

“不知道,他只是说要皇子之中尚未婚配的人就可以。”婢女轻声的说。

凌子墨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在这个时候明白了一件事情:

“等一下!摩髯说的真的是尚未婚配之人?”

婢女有些奇怪的点头。

“那不就是指名道姓要我六哥?!”凌子墨拍了拍手,她着急,干脆连家都不回了,然后说:

“反正我是不用嫁给什么莫名其妙的摩髯了,现在我去哪里不用给任何人报告了,那么我就要快点出城去!”

“公主,可是您才回来,明天还要准备去拜见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呢,您今天还是早些……”

可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是如何能够拦得住八公主凌子墨,她虽然只不过在江湖上待了三个月,但是已经足够离开了,她轻功而出,就直接骑在了马上,毫不犹豫的从西侧城门口冲了出去。

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是婢女的慌张,然后才匆匆忙忙的给五皇子去报告,而五皇子自然是不再追究,他的这个妹妹凌修彦情愿没有,因为她一点皇家公主的高贵和自持都没有,所以如果是出去了,没有在京城惹出事端来,也给他凌修彦省事。

凌修彦在自己的王府里面看着最新呈上的奏折,看到了摩髯的提议,他冷笑一声:摩髯果然是一个懂得算计的胡人首领,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待他日先稳定了这个锦朝内部的局势,就可以很快的将胡人整个灭族了。

不仅仅是牵绊住了凌羽臣,也是给了凌修彦一个人情,同时给两边做事,两边都很有好处。就算是凌羽臣一千个不愿意,到时候,也是一定得给胡人这个面子,何况是为了国家。他凌羽臣没有办法拒绝,倒是想要看看,他娶了一个胡人女子作为自己的王妃,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凌羽臣既然不主张让八公主嫁过去,现在胡人给了锦朝机会,那么他也应该为锦朝做点什么。

凌修彦这样想着,同时凌羽臣已经沐浴更衣,穿戴整齐,他看着一旁担忧的管家:

“您不必为我担心。这一次,我也有我的解决方法,如果能够牺牲我一个人的话,就给锦朝换来一个和平的时代,那也是挺值得的。”

“可是王爷,晖原小姐怎么办?”

凌羽臣爱的人,是那个短发、身着浅绿色长袍的女子,那个让人一眼看过去有灵性的女子,那个手上握着风铃,能够看透人心,懂得读心术,世界上任何阵法都困不住她的女子。

晖原。

在京城,他只有在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才是快乐的,自由的。

他如何会为了一个根本负了他的朝廷,去牺牲这么多的快乐和自由。他,凌羽臣,根本就应该像是八公主一样,立刻从京城离开,然后再不回来。

去陪着那个他爱的女子,走遍江湖、踏破山川,千山万里、相伴随行。

听到了晖原的名字,羽臣也是微微的蹙眉,有些沉默的看了看地面,然后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天心难测,缘分深浅不齐,我等不能左右。”

“可是王爷……”

“好了,不必说了,我们现在进宫面圣。”凌羽臣打断了管家的话,其实,羽臣又何尝不想要去陪着晖原,可是,他有他自己的无奈,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他已经尽力,如果要说到去照顾、去追随、去陪伴的话,他也必须结束眼下的一切事情,否则,就只会让自己捉襟见肘,两边为难。

管家见羽臣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然后他也就沉默的跟着羽臣一起朝门外走了出去,今天注定是锦朝历史上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毕竟,胡人的改变,是应该值得锦朝好好的对待的。所以,文武百官以及众位皇亲国戚都会齐聚一堂,然后对这件事情进行商讨,不过,或者说,只是形式上的商讨,因为整个朝廷都已经被五皇子控制。

六皇子是最早到来的,因为他是这场戏的主角,所有人都瞩目着他,他也自然知道自己的必须到来。

皇帝先是让人说清楚了现在的形势,什么胡人咄咄相逼,我们锦朝的势力需要用在控制西域和沿海的海盗身上等等,然后让几个大臣象征性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那几个大臣自然是没有什么出格的看法,都是些陈词滥调,没有什么新意。

五皇子的几个幕僚的看法都是什么要接受胡人的建议,同时给胡人一个机会。不过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如果胡人的首领娶的是锦朝的公主,胡人的首领就要对锦朝的皇帝敬称为岳父,若是锦朝的皇子娶了胡人的公主,那么胡人的首领就和锦朝的皇帝是同等地位了。那么,不也就是承认了胡人的存在?

凌羽臣站在一边沉默无眼,他最后在大家都静下来以后,慢慢的向前一步: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臣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摩髯的提议,我们可以接受。只是这样提高的胡人的地位,日后给交往带来的不利,还要请五哥多多想办法。”凌羽臣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凌修彦,两个人眼中都是厚厚的一层霜,谁都知道五皇子就是管理对外事务的人,这样羽臣将其中利弊点了出来,他也就很明白清楚了。

凌羽臣的话,自然也引起了皇帝的担忧,不过大概也是怕事,所以,最后他还是有些着急的问:

“那臣儿的意思是?”

“自然是答应下来。”凌羽臣说的漫不经心。

“那么,六弟认为最为合适的人选是谁呢?”

“五哥觉得呢?”凌羽臣微笑着说,他虽然是笑着,可是眼中没有任何笑意,还是寒冰层层,看着凌修彦,没有任何的笑意。

凌修彦愣了愣,然后他笑:

“我倒是想要出这份力,不过我才先后去了夫人和姬妾,恐怕是不合摩髯的意。”

“六皇子是最好的人选。”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不过,也不用去追查这个人,这个人自然也是五皇子的人。

凌羽臣一点也不意外,顿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都很赞同,不过皇帝和皇后也是在犹豫,他们自然知道羽臣是最好的人选,可是,锦朝欠这个孩子太多了,简直是把锦朝的所有胆子都交到了凌羽臣的肩膀上,看着他不堪重负,看着他那张因为中毒、受伤而显得病态苍白的脸,皇帝和皇后都是心中隐隐作痛。

“如若这样,羽臣愿意迎娶黛兰公主。”凌羽臣轻轻的说。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震惊!他们没有想到六皇子竟然愿意娶一个他素昧谋面的女子,一个胡人的女子,作为他的正室、他的王妃。看着羽臣站在那里,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目光坚定,虽然他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儒雅,但是却是最让人一眼信服。

皇帝呆了很久,他看了看凌羽臣,又看了看凌修彦以及他的其他儿子们,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然后最后才说:

“如此……也罢,也好。”

“只是苦了臣儿你。”静婉皇后有些忧伤的说。

“既然这样,那这禁军也就还是交给臣儿你统管吧,然后你可要好生准备一下,明天,黛兰公主即将来临。”皇帝说了下去。

此话一出,更是在朝堂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六皇子凌羽臣失去的兵权,在一瞬间,失而复得了!

五皇子,难道会心甘情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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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二女争锋相对

凌子墨骑的是一匹快马——六皇子凌羽臣从玉门关带回来的、上好的千里马,她现在已经从京城的西城门出去五六十里的路程,很快就从官道上偏离出来,进入了年久失修的小道之上,从小道追赶上藤一和晖原应该会更快一些。

凌子墨发疯似的抽打着那匹马,那匹马因为疼痛,撒开腿儿来,跑得无比迅捷,就像是深深的黑夜里面的一道闪电、一支离弦的箭,迅速的往前奔去,不仅仅是为了追上晖原,也是为了追上藤一。

她却不知道,在藤一和晖原眼前,发生了一件让藤一和晖原都措手不及的事情!

那就是,晖原在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孩子。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天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在去西域的路途之上,然后在晖原说到:

“我虽然一直很想要知道我来自哪里,但是,现在终于要回去了,就觉得有了一种害怕,有些不想要去改变现在的状况,不想要……”的这个时候,晖原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话,她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就要昏倒。

晖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眩晕,有些头痛,算起来,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是要按照婆婆的吩咐去吃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配的药。

但是,今天因为特殊的状况没有吃,晖原第一次觉得婆婆那句“会死”是如此的真切,她慢慢的昏了过去。在晖原失去知觉的时候,她自己是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的。

藤一却惊讶的看到了晖原整个人的容貌在慢慢的变化,人的身体也在变化,最后——

晖原竟然在藤一的怀里,变成了一个小孩!

一个四岁样子的小女孩!

藤一看着晖原,晖原昏迷了过去,藤一却是看得一阵心惊胆寒,他半天都坐在马车的一隅,不敢做任何的动作,半天下来,晖原都没有醒过来,而且,她四岁小孩子的状态一直在持续,没有变回来的趋势。

“晖……原?”藤一用颤音轻轻的喊了一声。

晖原没有反应,或者说,那个四岁的小孩子睡得很熟。

“晖原?!”藤一不由自主的推了推晖原,这个时候,晖原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藤一,只是觉得藤一好像变高了,自己的衣服好像很不合身,变得又肥又大。

“怎么了?你又打扰我的好梦。”晖原抱怨着,似乎忘记了自己变小了这件事情,可是,晖原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奇怪,她半天大量了自己一会儿,才恍惚中记起来,然后她很象征性的惊叫了一声:

“啊!”

藤一叹气,带着惊讶和不相信:

“你真的是那个贪吃贪睡的家伙?”

“哎呀!”藤一痛得龇牙咧嘴,晖原虽然是个四岁孩子的声音、四岁孩子的身形,但是她的性格没有一丝改变,她伸手掐了藤一一把。藤一惨叫之后,揉着自己的手臂,不满的看着旁边的四岁小孩子。

晖原不满的看了看藤一,最后说:

“大惊小怪,我小时候经常这样,不过是另外一种状态。”

“另外一种状态?”藤一有些惊讶的看着晖原,他才明白为什么晖原么冷静的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小孩,而他却显得很不自然的震惊。

“嗯,小时候……”晖原眨了眨眼睛,现在的她有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头发依旧是很短的样子,一身的衣服变得肥大,像是一个袍子,看来晖原小时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子。

“小时候,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长不大。”晖原慢慢的解释,将长了的衣袖卷起来,而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唱戏的戏子。

“长不大?”

“是的,我大概在八岁以前,就一直都是四岁小孩子的样子,后来婆婆说我的体质有问题,所以才给我吃了那个用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配的药,我才正常的长大起来的。”

“这个药性你有没有问过婆婆是用来做什么的?”藤一隐约觉得这个药很有文章可做,为什么晖原会突然变小,为什么晖原不会长大。

“我问过婆婆,婆婆说是给我保命用的,如果我不坚持天天吃药的话,就会死掉。你也听过婆婆说起过啊。”晖原无辜的看着藤一。

“然后呢?你没有问过其他大夫?”

“大夫都说这个是各种烈性的药材混在了一起,他们觉得我吃下去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且,大夫都说我本身是没有任何疾病的,不知道为什么婆婆是如此的坚持,虽然我不明白婆婆这么做的缘故,不过我觉得,婆婆既然是做了,就要好好的坚持,况且,这个是我婆婆的遗愿,我会去遵守。”晖原轻声说着。

“嗯,”藤一想起那个老人的惨死,他笑了,“好啦,晖原小朋友,我们就要去找出这一切的秘密了,我们去西域将一切搞清楚吧。”

“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状态去西域。”晖原抱怨,她看了看自己的长长的袍子。

“好吧,我们去找药材。”

“不用找,在我的包袱里面有好多药材,都是羽臣给我准备的,大概够我吃上一个多月吧……”晖原看了看自己鼓鼓的包袱,想起沙门带着这个包袱时候的窘迫,晖原就很想要笑出声来。

藤一看了看那个包袱,然后说:

“好吧,我们再前面有水的地方,停留一会儿,然后我们煮好药,给你吃了,我们再上路。”

“好啊好啊,这个最好了。”晖原用童音说道。藤一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不然他又要被晖原掐了。

两个人在找到了水源以后,藤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他在刑部受了伤,脚踝上的伤还很严重,所以他就一瘸一拐的走到水边,晖原坐在马车上,看着藤一,她嘻嘻的笑了:

“我们两个还真是很好笑啊。”

“什么?”

“嗯,你一个瘸子、我一个小孩,竟然要去古来无人还的西域,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自不量力。”

“放心啦,我天下第一捕快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小孩子。”藤一笑着弯腰生火煮药。

可是藤一的后背还是被一块小石头给打中,晖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可不允许你叫我小孩子!”

待藤一煮好药,给晖原喝下去,晖原就躺在马车里面睡觉去了,藤一知道晖原这个人的睡眠是出奇的好,原来是因为她是个小孩子,藤一在心里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也很好奇起来,这种长不大,是不是,也就代表着他们的不一样。

长不大?藤一突然在脑海之中想起了什么,那个是——长生。

母亲,他的母亲辛娘曾经说起来过长生。

就在这个时候,藤一正在出神,可是听见了马蹄声,藤一回头,很快就看见了那个紫衫猎猎的女子,凌子墨。

“藤一!”

藤一看见凌子墨下意识的慌了手脚,他呆了呆,然后凌子墨已经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跳到了藤一的面前:

“你休想丢下我!”

藤一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炽烈的女子,而且是直白如斯,他对凌子墨的印象就停留在小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很豪气,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当做兄弟之一,何况,小时候对订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我皇……”凌子墨下意识的想要用“皇嫂”来称呼晖原,但是想了想就直接走了过来,“晖原呢?我找她有急事!”

“晖原?她没有在,你找她做什么?”藤一可不想要凌子墨看见晖原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她,我真的有急事要找她!”凌子墨才不相信藤一的话,藤一就是不想要自己见到晖原,他明显护着晖原!想到这里凌子墨就来气,然后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抬手一指:

“那里面是什么?”

“没有什么。”

“明明就是有人!”凌子墨跑过去,然后就一把掀开了帘子,藤一因为腿脚不利索根本就拦不住凌子墨,他忍不住闭上眼睛,都能想到晖原的郁闷和凌子墨的惊讶。

不过,好像事情并不像是藤一所想的那样,因为他听见了晖原很正常的声音:

“干嘛又扰人清梦啊!”

——带着她惯有的不满和没有睡醒的声音,晖原伸了伸懒腰,然后揉了揉眼睛,看着凌子墨和目瞪口呆的藤一。

“皇嫂,虽然你不是我皇嫂!但是!我未来的皇嫂,我要告诉你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你不听我说你会后悔的!晖原,你一定要冷静的听我说完。”凌子墨很激动的对晖原说了下去。

晖原听了,也是浑身一颤,打起了精神:

“羽臣出事了?”

“那倒不是,不过也算是出事了!很大很大的事情!”凌子墨无不夸张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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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猩红残月归心

“什么事情?他的毒伤又加重了?”晖原拉着凌子墨问。

凌子墨摇头,然后她一把拉起晖原的手,晖原现在已经是恢复成为了她十九岁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变小过,衣服熨帖合身,她看着凌子墨。

“晖原,你再不回去,我六哥可就要嫁人了!”

“什么?!”藤一和晖原同时发出惊讶的感慨,什么叫“我六哥要嫁人了”?

凌子墨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说错话了,她有些窘迫的看了看晖原又看着藤一说:

“我这不是着急嘛,都给说错了,晖原,你再不回去,我六哥可是就要成亲了。”

“羽臣要成亲?”晖原只是觉得心中一痛,然后有些恍惚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怔忡的看着凌子墨,藤一在一边连忙是扶住了晖原,同时,藤一也觉得自己很别扭。

他曾经对她玩笑,说要不要真的成为她妹妹的嫂子,然后不了了之。他曾经说过他会等她回来,他曾经迎风而立,为她挡掉了所有的灾难和麻烦,几乎赔上了性命。

然而,才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已经是物是人非、换了人间。

“胡人的首领摩髯忽然改变的主意,要让自己的女儿嫁过来,而不是让我嫁给他,所以就让黛兰公主前来和亲,要让我们选择皇子之中已经成年又尚未婚配的人作为黛兰公主的夫婿。”凌子墨终于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然后轻声说道。

晖原一瞬间沉默,不知道在这样的变动之时,自己应该说什么。

“黛兰公主?”藤一追问。

“嗯,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不过也就是一个胡人的公主,流着胡人的血统,竟然要嫁给六哥作为六皇子妃,简直不可以想象!我六哥就算是再不济,也轮不到他去做这种牺牲啊!再说了,晖原你和我六哥两情相悦,现在正是你的大好时机,反正我觉得我六哥在京城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你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就直接将我六哥拐走算了,让他陪着你去西域,这样子比较好。”凌子墨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有看到藤一和晖原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子墨!”藤一打断了凌子墨的话,他有些生气的看着凌子墨。

“干什么,不喜欢我这么说啊,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喜欢晖原?!”凌子墨冷冷的说,她直接就对藤一说了出来。凌子墨本来就不在乎这样的礼教束缚,所以也就直说了,她早就看出来了,晖原和她的六哥之间的感情,只是藤一不愿意承认罢了。

“好了,子墨,你不要再说了。”藤一看着晖原,晖原在沉默。藤一不想要晖原伤心,所以让凌子墨停下来,可是凌子墨不仅没有停下来,同时她更是激动了起来:

“藤一,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六哥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对待他。说起对晖原好,他不比你差,为了你们他把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六哥为了锦朝做了太多的事情,你们现在就那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在京城里面担荷下这个重担吗?你们以为六哥喜欢这样啊,若不是他要守护重要的东西,才不会这样对你的。”

顿了顿,凌子墨继续说:

“对,藤一,我承认我追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我六哥,我还为了我自己,我喜欢你,我爱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地位,是不是爵爷,是不是嫡长子,我就是觉得,一眼见到你,你就是对的人,我就是要含糊你、在乎你,帮你一切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你愿意放弃的你的爵位,我也就与愿意放弃我的公主身份。你要去闯荡江湖、惩恶扬善,所以我学武功,我在江湖出入,我不怕辛苦,我也不怕危险,我就是要来追回去,希望你能接受我,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去证明自己。”

藤一和晖原听了凌子墨的话,都不由得一怔,这个人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人会直话直说了,他们都将心意藏在心底,对人对事都选择最好的方式去叙述,增加了自己的安全感的同时,也给人之间多加了一份猜忌。

可是,凌子墨,锦朝的八公主,竟然是能够将这样的话语挂在嘴边,不得不让人佩服。

晖原反应很快,然后她笑了,拍了拍凌子墨的肩膀,同时也一把拉住了藤一:

“你小子有此艳遇也是不错啊!能有这样的一个小公主对你瞩目。”

藤一知道晖原是在寒碜自己,没有多说话。

凌子墨笑了:

“怪不得六哥和藤一都喜欢你,你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呵呵,看在你一直叫我嫂子的份上,你猜我会不会回京城去?”晖原略微调皮的问凌子墨。

凌子墨想了想,她说

“我猜你会。”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会。”凌子墨笑着回答,她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

晖原点头:

“我知道你希望我会,可是,我真的不要回去。”

听到了晖原的回答,藤一和凌子墨都是狠狠的一怔,被晖原的回答给惊讶到了,所以两个人几乎是齐齐的问出了口: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要给羽臣添麻烦啊,我在京城才一个月,他就已经受伤那么多次了,而且,他让我离开,就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一切啊。所以,我相信羽臣。”

晖原笑嘻嘻的解释道,虽然心里不怎么舒服,但是晖原还是要说服自己,去相信,羽臣会解决好一切,到时候自己从西域回来,可以见到一个健康的羽臣在等着自己。

“相信?晖原你现在不去拦着的话,我想很快我六哥就要娶那个叫做黛兰的胡人女子了。”凌子墨焦急的强调事情的严重性,看着晖原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她都为羽臣担心,自己这个皇嫂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就算我去拦着,能够拦得住吗?”晖原轻声说,那个是一个朝廷的决定,是关乎天下民生,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左右的事情,就算能够左右,也不可以让羽臣落下了千古骂名。

“可是……”

“好了,子墨你不要闹了,那是你六哥的决定,你一个人也左右不了的。”藤一在旁边添油加醋,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你就是护着晖原!”凌子墨说着,有些不满的看了藤一一眼,可是藤一却是因为很仔细的在看周围,所以就没有理会凌子墨。

凌子墨看到了藤一的脸色变化,她也就停下了说话,看了看旁边。

“你被人跟踪了。”晖原这个时候小声的说。

“晖原你懂武功?能够感受到有人的气息?”藤一惊讶的看着晖原,这个家伙不是出了能吃能睡一点武功不会的人么,怎么突然能够感觉到凌子墨被人跟踪了,就算是他也是刚才那么一看才看出来有事情的。

“你很笨啊,难道闻不出来子墨身上有一种香吗?”晖原对着藤一白眼。

“女人不是都应该涂脂抹粉吗?”

“可是没有女人会在自己身上涂抹追风香的。”晖原常常觉得藤一并不是天下第一捕快。他完全就是浪得虚名,或者说,是机缘巧合之下的运气很好而已。

“追风香?!”藤一和凌子墨同时惊叫出口。

追风香要配合追风蝶一起使用,追风蝶能一直追踪着身上有追风香的人,这样就是用来追踪特别有效果,所以,晖原也就是因为这个香味而判断出来凌子墨被人跟踪了。

“可是,什么人会跟踪我呢?”凌子墨有些奇怪的想了想,然后她明白了,她一跺脚:

“果然那个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

“混蛋?”藤一看着凌子墨,这个公主在他的眼里完全就不是公主,像是一个市井流氓,满口是都是些让人觉得有失大体的话语。

“就是,凌修彦那个混蛋,他一定是想要对我六哥做什么,所以通过我来找到晖原。”凌子墨解释,然后她抽出了腰间的一柄短剑:

“藤一你和晖原不要动,在我冲出去以后,你们就很快的向西驾车而去,然后不要回头,我会来追上你们的。”

晖原笑嘻嘻的跳上马车,自己不用费力就可以得到好处的事情,她最喜欢了。藤一则是一怔,然后没有动。

“干嘛,没见过‘美救英雄’吗,我虽然喜欢你,你喜欢晖原,也就是说晖原是我的情敌,我的敌人我不应该喜欢她,应该恨她,同时应该在这个时候帮着那些混蛋抓住晖原,我和你溜之大吉去做情侣吗?我呸!本公主还没有那么蠢,而且本公主绝对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情,我要是这么做了,我六哥一定会很难过,所以,藤一你这个笨蛋,还不快点给本公主滚上马车,本公主也就只救你们这一次。”

凌子墨骂着粗口,一边卷起了衣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烟雾弹。

“好了,晖原,你记得,你欠我的人情要还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和你抢藤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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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六皇子的婚典(上)

凌子墨丢出去了一枚烟雾弹,同时藤一和晖原驾车从湖边往西去了,凌子墨的武功虽然没有出神入化,但是,在烟雾弹的帮助下,已经足够晖原和藤一从中逃脱出去了。

而追来的人,在大雾散去以后,看见了凌子墨,只是愣了愣,然后匆匆离开了,没有为难凌子墨,更加证明了凌子墨的猜想——这些人都是五皇子凌修彦派来的,目的就是晖原。不过,凌子墨有些小小的心里嫉妒起晖原来,为什么连五皇子凌修彦所关注的人,都是晖原。

说到关注,六皇子凌羽臣应该是最为关心晖原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和管家一起往皇家的寺庙走了过去。

“王爷,您不信佛,为什么要来礼佛?”

羽臣微微一笑:

“我只是来这里散散心。”

管家想要问,散心也没有必要来佛寺之中啊,所以他还是不是太明白的看着羽臣。

“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身心宁静,不必考虑太多的事情。”

羽臣负手而立,在皇家寺院的最高台上,那里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大殿和堕星台以外,最高的地方,可是俯看整个京城。锦朝几百年来的发展,推陈出新,也算是泱泱大国,一片欣欣向荣。

当初建立锦朝的时候,所有的初期建立的痕迹,都已经被消失殆尽,现在整个京城是新规划过的,皇城的屋顶是用了琉璃瓦,而外面的民居则是用了澄黄的颜色,整个城市就是一种金灿灿的感觉,虽然繁华,但是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比不了秦淮,也比不了苏杭、江南。

有风吹过,扬起了羽臣的披风,今天羽臣身上的披风是浅绿的颜色,在风中就像是柳枝在飘摇——摇风扶柳,或者是最贴切来形容羽臣的词。

“六哥。”

七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佛寺里面走了出来,七皇子妃在一边挽着他的手,两个人齐齐对着凌羽臣拜了一拜。

羽臣微笑着颔首,七皇子妃很懂得事理的退开了,七皇子这才迎接了上去:

“六哥今天怎么有这个兴致来佛寺?”

羽臣苦笑一声,然后轻声说:

“午后就要带人去迎接黛兰公主,婚礼定在日入时分。”

七皇子听了沉默,然后他走过来拍了拍羽臣的肩:

“六哥实属不易。”

羽臣不置可否的一笑而过,然后他看着七皇子,然后慢慢的说:

“有的时候,很羡慕七弟,结庐佛家,安心山中,远离尘世喧嚣。避世,是非身外。”

“六哥其实自己心中都有判断,不过,我有一言想要送给六哥。”七皇子站在凌羽臣旁边和凌羽臣一起并肩看着整个京城的局势:

“凡人皆贪生畏死,因世间他事,皆有解决之道,唯独死亡,无可商量。圣者超脱物外,于现实生活中,即是不生不灭之涅盘妙心,所谓:‘不染六尘名护法;不生妄想名涅盘。’心外见法,名为外道;若悟自心,即是涅盘。生死与涅盘本无距离,只在当下一念间。若体悟本性,生死、涅盘皆不可得。吾人但不造生死业,即得大涅盘;若求大涅盘,即造生死业。”

凌羽臣听着,他知道七皇子说的是佛经上的一段文字,然后羽臣也是笑笑,最后说:

“七弟心中有佛,而我,至终杀戮。无法自渡。”

“六哥言重,若说杀戮,自然有人比六哥罪孽更重,我却只是希望,六哥能够有一个好的未来。”

远处,已经有号角响起,凌羽臣知道,是黛兰公主的车队已经来到,他也不能再做停留了,对着七皇子微微一笑,有些抱歉的和管家离开了。

圣者?凌羽臣想到了七皇子送给他的话,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若是圣者,那么,恐怕就不是这样了吧。都是凡夫俗子,脱不开一个臭皮囊。

凌羽臣从山上下来,翻身上马,管家紧随其后,然后就是禁军之中几个首领,跟在他的身后,在佛寺之下,等候好了的迎亲队伍也是浩浩荡荡,羽臣骑马一人在前,向北迎接了过去。

胡人的嫁妆都是些牛羊之类的牲口,公主也是坐在一架牛车之中,不过,已经没有让胡人的女子骑马而出,算是对得起锦朝的礼教。

胡人的女子成亲,是不必身着大红喜袍、戴着盖头的,因为在牛车之中,羽臣也看不见黛兰公主到底是长做什么模样。

不过据锦朝的礼部调查下来的结果是,这个黛兰公主,也并非是胡人首领摩髯的正妻所生,她的母亲是胡人的一个姬妾,受宠不多,似乎也就这么一个女儿。黛兰这个名字,也是随意取出来的。毕竟胡人那里开满了胡姬花,胡姬花的别名就是黛兰。所以,这个公主也算是在胡人里面没有任何地位的一个孩子,现在用来联姻,也是不负了她公主的身份。

身世凄惨,倒是让羽臣有些觉得同病相怜,他们都是母亲并非权贵,而且自小未得宠爱,想来命途多舛。

道路两边,都早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京城很久都没有热闹过了,先是禁军的稳定下来,然后六皇子也是很得民心的,现在六皇子要娶亲,自然是赢得了老百姓的一片赞叹,还有的人为六皇子而鸣不平,也有人只是想要来看看胡人的公主的长相。

凌羽臣只是换了披风,换成红色,然后一身白衣,白衣裁剪得很精致,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迎亲的队伍和送公主到来的胡人队伍相接,羽臣漂亮的翻身下马,微微的给公主鞠躬,礼数周全,然后就来到了牛车面前,然后伸出了手给在车里的公主——羽臣的一双手修长有力,虽然很精致,但是上面有一些老茧和磨痕——那是在玉门的时候磨练出来的。

黛兰公主的手搭上了羽臣的手,那是一支很纤细的手,洁白如玉,娇小美丽——根本不像是一个胡人女子的手,她掀开帘子,从牛车上下来的时候,羽臣和周围的官吏都是微微有些惊讶。

因为——

这个黛兰公主,根本就不是锦朝官吏和人民、甚至包括羽臣所想的那样的胡人女子长相,她有着一个美丽而温婉的举止,像是锦朝的一个大家闺秀女子,看上去弱不禁风,一点都没有胡人女子在马上长大的气魄,在下牛车的时候,她甚至还掩口微微咳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并不好。

黛兰公主,头发乌黑亮丽,长长的披散在脑后,额前系了一个胡人的护额,上面有一枚玛瑙的珠子。她的眉很细,说是柳叶弯眉毫不夸张,眼睛也是含情,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看上去就是一个江南女子的典型样子,虽然没有美得惊天动地,像是三百年前的望尘郡主一样,让所有人对她的美丽望尘莫及。

不过,可以说,黛兰公主,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羽臣牵着黛兰公主的手,他的手温度虽然不是很热,不过也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个女子的手指冰冷,她似乎有些颤抖,不过还是稳住了自己,跟着羽臣往前面走去。

羽臣高出黛兰半头,身上的衣服虽然朴素,也是那么的笔挺和熨帖,羽臣的长发在肩上很柔软,有几缕发丝垂在了耳边,他不束发,走路也算很轻,拉着黛兰公主,慢慢的走到了锦朝的轿子旁边。

羽臣轻轻的开口说:

“公主,请上轿吧。”

听见羽臣说话,黛兰公主小心翼翼的点头,对着凌羽臣行礼,然后慢慢的踏上了轿子,羽臣看了看,对手下吩咐了几句,就重新飞身上马,胡人的队伍跟在了锦朝的队伍后面,很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皇宫走了过去。

五皇子凌修彦在他王府里面的高楼上,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他看得很清楚,最后他也是微笑:

“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王爷?”旁边立侍的侍卫看着凌修彦不明白凌修彦在说什么,事情至今为止都进行的很顺利啊。

“我还以为会嫁过来一个在马上长大、大大咧咧的女子呢,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温婉小心、谨慎行事的女子,看来,我和凌羽臣之间,还是很有得一斗。”凌修彦似乎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其实,他知道凌羽臣为人谨慎小心,几乎找不出任何的岔子,藤一和晖原都已经顺利离开,也无法从他的弱点给他打击,于是,只能期待胡人嫁过来的女人他拒绝,但是凌羽臣竟然答应下来这门亲事。最后,胡人的女子是不会那么谨慎的,要对付凌羽臣也很容易,偏偏,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女子。

一个温婉的女子,轻声细语,几乎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是很难找到任何的破绽的,而且,凌修彦隐约觉得这个女子的出嫁、摩髯的突然改变了主意和撤军,都是有蹊跷的,偏偏现在,凌修彦说不出任何的的蹊跷。

凌修彦突然皱眉,禁军的兵权是又被凌羽臣收了回去,摩髯的这次变动,难道,他们已经暗中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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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六皇子的婚典(下)

六皇子的婚典,定在和紫然殿成对称之势的沈义殿。殿内供奉了锦朝先祖的排位,殿外用青石铺砌了地面,四周都种植了贵重的花草。这个时候,羽臣骑马在前,后面是马车和司仪的队伍。众位文武大臣都在殿外的席位上站立,静静的在等待着。

沈义殿是建立于紫然殿之后,围绕着皇城的正殿,有八座宫殿,先后建立,正是为了纪念陪着锦朝的开国之君打下了天下的八大家族:龚、舒、段、尹、紫、沈、江、韩八家。

沈义殿一直都是用来作为皇家祠堂供奉,也是皇家举行很正式的大典和仪式的地方,同时也因为本朝皇帝将祈福、祭祀的堕星台建立在了沈义殿的旁边。

六皇子的婚礼,就是由星官子午来作为司仪主持的,子午乃是皇家御用的唯一星官,平日里也就只有皇帝和皇后能够用得,如今竟然是给了六皇子作为婚礼的一个小小司仪。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场婚姻的特殊政治性,其中,自然还有皇帝的一些个人意愿。

加上,皇帝已经再一次将禁军的权力交给了六皇子,在这个层面上,有些朝廷的官吏已经开始揣测皇帝的心意了。因为太子之位是不能久久空玄的,何况,五皇子的高压政策,实在是将整个朝廷够给搅得翻天覆地,不如支持六皇子,还能拼死一搏,换的一条生路。

皇帝和皇后已经站在了殿前的平台上,而后是六宫的佳丽,包括五皇子的母亲——尹贵妃。**的嫔妃的年纪层次不齐,少长的是和皇帝一起登基入主皇城的,年纪轻的那些,则是后来封为妃嫔的。

虽然六宫妃子都是美艳动人,但是,还是比不过皇后——静婉皇后。

她虽然已经是年过四十,可是还是美丽动人,丝毫不减当年的二八年华,而且她为人好静、喜素,在一片浓妆艳抹之下,唯有她,出众夺目,大放异彩。

走到了殿下,凌羽臣翻身下马,将黛兰公主从马车之中扶出来,黛兰公主的样子和形态,也是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惊喜。众位皇子和公主都在殿下看着,五皇子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七皇子和七皇子妃两个人并立向羽臣微笑,几位公主都有婢女在一边作陪,而十六皇子则是站在自己的老师旁边,静静的看着羽臣,没有任何悲喜的面庞,像极了静婉皇后的安静。

羽臣牵着黛兰公主的手慢慢的向台阶上走了过去,紫衣的子午站在台阶的尽头,站在了皇帝和皇后的前面,他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起来,他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明亮无比,就好像是繁星。子午看过去,就是一种很妖媚的气息。

“六皇子,黛兰公主。”子午对着他们微微的鞠躬,然后又转身看了看皇帝和皇后。

皇帝和皇后两个人都是给了子午一个默许的眼神,然后子午就对着台下的人宣布:

“吉时已到——”

台下的众人听见了子午的声音以后,就都安静了下来,主香公公取来了香,然后由子午点燃,对着列祖列宗和天地神佛做了祭,接着子午口中念着祝福的话,绕着羽臣和黛兰走了一圈,才将香上到了香案上。

主香公公这个时候才拿了上好的香,递给了子午、羽臣和黛兰公主。

这个时候,作为赞礼者的子午高声说道:“行庙见礼,奏乐!”

在一边的皇家礼乐队早就准备好了,听到了子午的话,就奏起了礼乐。

在奏乐的同时,子午退到一边,羽臣和黛兰公主在香案前跪下。然后三次上香,子午在一边高声的说:

“一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羽臣和黛兰公主跟随着子午的话,做了跪拜和叩首。

接着,子午作为赞礼者接着赞唱:

“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旁边有另外一个司仪,跟着说:

“升,拜!升,拜!升,拜!”

后面的几个歌女又唱:

“跪,皆脆,读祝章!”

这个时候,从后面的殿里,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了祝章,这个祝章乃是由锦朝的开国皇帝的皇后,也就是在册封她为皇后的那晚一跃而下死去的皇后,她亲自起草的,被锦朝的众位皇帝,奉为了经典。

待那个小孩子读完之后,子午又唱:

“升,拜!升,拜!升,拜!”

整个过程中“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这样才是完成了整个行礼的过程,子午这个时候看着羽臣和黛兰公主,皇帝和皇后将他们扶了起来,子午轻声说:

“礼成。”

“自此以后,黛兰公主也就是我锦朝六皇子的妃子了。”皇帝对着众人宣布。

静婉皇后给黛兰公主送了礼物——每个皇子妃都由皇后送给一个梳妆镜,放在她们的闺房中,时刻警醒也算是时刻的提点。皇帝会给自己的儿子祝福,皇帝自然是会要给羽臣一些礼物,皇帝用了箱子装了起来,没有看出来是什么。

羽臣和黛兰公主都分别谢过了皇帝和皇后,然后羽臣自己起来,才扶起了黛兰公主,让侍婢带着黛兰公主先走了一步,自己留在了大典的当场。

最后子午说:

“礼毕,退班!”

殿下的礼乐队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恭敬的推开了,而且同时,礼部的人已经很快的送上了婚典要办起来的宴会酒水和菜肴,退席的人退席,留下的人都是些皇亲国戚和那些能够有资格参加晚宴的人。

大多数女眷都已经离开了,皇后看了看台下,最后叹气的说:

“子墨那孩子,还没有回来么?”

看着皇后面露忧愁,皇帝也是有些担心,尹贵妃没有离开,她听见了这个话,她也知道凌子墨是自己的孩子,没想她最后却要皇后来关心,尹贵妃虽然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得到皇后的位置,所以对静婉皇后没有多少的好感,可是也找不到机会去下手。

这个时候她只是赔笑:

“子墨那个孩子,让姐姐您担心了。”

“她最喜欢羽臣,这样的场面都不出席,有些可惜了。”

“是妹妹教导不周。”尹贵妃低头,一边心里恨得牙痒痒。

羽臣此时却已经走下了台阶,对着各位官员敬酒,他们每个人都是笑脸对着羽臣,然后说着祝福的俏皮话,同时,在这个时候,五皇子也给了凌羽臣祝福,他们两个人相对,在这场婚礼上,没有多少对决,只是相视而笑、擦肩而过。

七皇子和七皇子妃不适合这种繁华热闹的场景,也就早早的回到了佛寺,凌羽臣端着酒杯一一去给前来的官吏敬酒,终于,敬酒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六皇子。”

凌羽臣抬着酒杯,微笑着看着那个年近半百的爵爷,没有说什么,只是那种笑容,全部都是苦笑。

兴安爵爷龚逸忠也是微微一笑,却也是带着无奈,在祝贺过羽臣之后,他似乎很随意的说道:

“还是要多谢王爷,救了小儿性命。”

“爵爷对另公子的关心,羽臣暗自叹服。”

凌羽臣没有像是凌修彦那样给龚逸忠绕圈子或者故意装傻,他清楚的知道龚爵爷说的人是藤一而不是他的嫡长子,那个在外任官的儿子。何况,当年龚逸忠的事情,羽臣多少有些耳闻,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不过也是让人为之一怔。

龚逸忠听了羽臣的话,他也是气息为之一屏,难得百姓之中对凌羽臣的评价要高过了五皇子凌修彦,也是他知道拿捏人心,知道人的脆弱。

“六皇子谬赞了,我倒是当真佩服王爷的决断和能力,您为锦朝也算是鞠躬尽瘁。”龚逸忠这个时候说的话,是不是由衷,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王爷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凌羽臣会竭尽全力。如此,我就先告辞了,以后欢迎爵爷多来走动。”凌羽臣带着他一贯的笑容,略微对着也算是他的长辈之一的龚逸忠鞠躬,然后就走向了下一个要敬酒的人。

龚逸忠一直看着凌羽臣离开他的视线,这个时候,他又看了看身前身后的文武百官,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可是都心怀鬼胎,彼此之间勾心斗角,在等待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如此下去,不过是皇家的荣辱沉浮,现在,竟然要他们这些作为臣子的用性命去赌。

二王之争的十五年来,龚逸忠看到了皇家子的冷血,看到了他们之中为了权力,已经没有的人性和亲情,五皇子对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毫不留情的下手,还有对刑部的控制,都体现了他的铁腕政策,他对权力,是毫不保留的追寻,不似六皇子。六皇子那里,权势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极其需要的东西,不慕名利,像是七皇子,却不是七皇子那种无为,他也的确是才华横溢,乃是人中之龙。

凌羽臣带着他天成的贵气,在皇宫之中、京城之外,纵横千里、运筹帷幄,往哪里去,都是光华万丈。

龚逸忠看了看凌修彦,那个皇子整个人都是寒意,龚逸忠觉得不寒而栗,自己、竟然会支持这么一个皇子,而没有选择六皇子。现在有是一场二王之争开始,而且五皇子和六皇子或者,是不是在时候,应该改弦更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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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西域沙漠奇景

就在凌羽臣于京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的时候,藤一和晖原也正式的踏上了去西域的道路,方才是走了一条小路,也算是藤一经常在外面探案,熟悉所谓的小路,也就没有让任何人跟踪了上来。很快就从京城出去,走到了阴山下。

“阴山付家,前不久被满门灭了门,也是可惜,整个家族,就剩下了一个女子,本来庞大的家族,也是最后家道中落,最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藤一看了看外面的景色,然后对着晖原说。

晖原也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没有听见藤一的话,藤一看晖原没有答话,他也就不再说了,看着外面的风吹起了西北大地的沙,簌簌的声音。说起来,付家的小姐,也是嫁到了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北宫家。或者,就是因为北宫家的缘故,才使得他们家族受到了如此的灾难,东北的翼月神教最近很是活跃,付家的灭门就是和这个事情有关。

同时,在去西域的路上,是一定会路过端鹤门的,这个杀手组织是云中鹤创立起来,他们在玉门曾经遇到的上官末颜就是云中鹤坐下让他骄傲的弟子之一。

藤一想起上官末颜,他不由得叹气,上官末颜和上官末尘这两个兄弟都是**上难缠的角色。

“你刚才说什么?”晖原这个时候回过神来,看着藤一。

“啊?”藤一在心里惊讶,原来你还有在听啊。

“恩恩,你说什么阴山付家什么的?”

“好了,没事,我们很快就要经过端鹤门的地盘了,到时候不要再惹到上官末颜了。”藤一看了看自己的腿伤,然后想到了晖原不会武功,要打过上官末颜简直就是不可能。

“好啦,我知道了,你看外面的那座山,好像是很好看的样子。”晖原直指窗外的山峰,那里其实不是一座山,不过是千百年来的风吹雨淋,一种堆叠,就成为了一座山,或者说,那里,是一个废墟,在这个废墟的背后,曾经有一个时代的传奇和一个时代的宝藏。

那里,藤一知道,乃是三百多年以前,一座城池的所在地,就是当年打造出五大玄铁兵刃、并且创造的华西五年一届比武的无双城。无双城消失以后,这座城池就倒塌了,也是当年的翼月神教的建立,和无双城的毁灭有了直接的关系,那是另外一个武林的传奇,不过,也是三百多年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西域的风情,是奇诡多变的,没有江南的风水旖旎,也没有京城的繁华,只是一种荒凉和孤雁落日,千里走去,也就是没有多少人,只能看见枯木和骆驼。风卷着黄沙嗖嗖而来,打在车顶上也是声声点点,落如雨声。

“我们去西域做什么呢?”

“自然是找我的家人,”晖原想了想,然后接着说,“还有找神仙!”

藤一听了无奈的撇了撇嘴,知道晖原就喜欢神仙和妖魔鬼怪之类很灵异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他来西域,自然除了陪着晖原找到家人以外,还有一个另外的目的,他需要调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要附身在他的身上,去伤害锦朝的子民。

他,藤一,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一个这样要危害百姓安危的人出现。

“我们今晚就住在外面好不好?”晖原看了看即将要下落的日头,然后她突然很兴奋的看着藤一:

“这种荒郊野外,比较容易遇到孤魂野鬼!”

藤一听了晖原的话,就是一副被雷击倒的惊讶表情,然后慢慢的,他才一字一顿的说:

“你,不,是,开,玩,笑?”

“嗯,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秉烛夜谈吧,顺便找鬼。”

“我想鬼还没有来,你就已经被狼吃掉了。”

“怎么看都是你比我好吃啊。”晖原很无辜的看了看藤一以后说,“再说了,你那把刀不是可以杀狼的吗,你堂堂天下第一捕快,竟然连匹狼都打不过,就太丢脸了。”

“如果是一群狼呢?”

“你也打得过的,放心!”晖原拍了拍藤一的肩膀,不过藤一看着晖原的,总觉得,晖原就是一个到时候如果有狼来了,一定会把他推出去和狼战斗,最后看着他被狼吃掉的样子。

“喂,你不要那么不信任我啊,我才不会将你丢出去呢。”晖原一直都知道藤一的担心,她随便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人心的所想。

“你一定会把我绑好了丢给狼的,我知道。”藤一无辜的说道,然后他看了而看晖原的脸,接着他说:

“好了,我下去找点柴火,你在这里不要乱动。”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你一个跛子你到处乱跑,恐怕我被狼吃掉了你还没有回来。”晖原说着就要往下跳出马车去。

“喂,你这样子出去就是被狼吃。”藤一挣扎着跳下了马车,然后说:

“我们一起去。”

“可是,问题是,我们去了马车怎么办?”

“我们就驾着马车去找木柴呗,反正这里到处都是枯木,想要找到柴火很容易,再说,我可不想你一个人跑出去,然后就掉到一个井里面什么的。”藤一有点郁闷的说着。

“你也知道当时你是让我一个人出去然后就掉到井里面,你还不来救我啊?”晖原对这件事情的怨念很大。

“可是我是去给你找药材啊。”

“明明就是一只猪都比我重要!”晖原不满的给藤一抱怨,凭什么她都失踪了一天了,藤一竟然还有兴致去找一头猪,最后还是为了救那一头猪差点被上官末颜杀死。想起来就很气愤。

“还不是你说要一头猪才能找到药材的,再说了,我是给人家借的,要还的,我俸禄微薄自然是还不起啊,我们回去的路费也要人有人出的啊……”藤一对着晖原唠叨。

“哼,看在你让我认识了羽臣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晖原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还是对藤一很怨念,毕竟在那个时候,藤一若是出现了,她不会在血水里面泡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自己又不识水性,竟然要在血水里面游泳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听见晖原这么说,藤一心里有点不好受,凌羽臣在身份上是六皇子,是这个天下的统治集团的成员之一,而且他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就连师父都在六扇门之中对他赞不绝口,论及地位,藤一是一定不能以下犯上去冒犯他的。就为人来看,羽臣的人品是不用赘述的,比什么,藤一都输了一筹。

所以,藤一听到了晖原说起羽臣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无奈感。他敬佩羽臣的为人,他也希望和羽臣是很好的朋友,不过,在晖原提起羽臣的时候,藤一就会不爽,心里似乎都在梗着。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描述这种感觉,就是一种很不舒服的心态。

“你干什么不说话啊?”晖原一边捡干树枝一边看着藤一在那里发呆,不禁发问。

藤一怔了怔,然后笑着说:

“没有啊,我在想我们晚上吃什么?”

“自然是野味啊,你去弄点兔子什么的来烤了吃。”

“我又不是猎人。”

“可是你是天下第一捕快。”

“天下第一捕快就需要什么都会吗?”

“难道不是吗?你不是应该什么情况都能够处理,什么事情都能够办到,一切情况在你这里斗不过是一种小小的挑战吗。不是所有说书的都是这么说男主角的吗?藤一你身为天下第一捕快,就应该有这种能力啊。”

“那说书的故事里面你还应该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美丽凄婉,或者你应该武功高强啊,怎么没有看见你有其中任何一种能力呢?”藤一无奈的反驳,晖原怎么可以将说书和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的。

“可是你家小公主就武功高强啊。”晖原笑嘻嘻的对藤一开玩笑,凌子墨那个性格晖原很是喜欢,直来直去的,而且敢于去表达自己的爱。

藤一想起凌子墨那个个性他就头大,然后无奈的弯腰去捡木柴。在接触到一根木头的时候,藤一拉起来,可是,却根本拉不动,他想了想,然后就努力的往外拉,可是用尽了力气都没有拉出来。藤一皱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树枝。他干脆放下了怀里已经捡好的树枝,然后用双手在拉那个突出的树枝。

可是,还是纹丝不动。

“你在干嘛?”晖原回头看见藤一坐在地上,对着一根小树枝发疯。

“拉不起来,很奇怪,似乎下面有什么?”藤一一边回答,一边努力的在拉着。

“嗯?难道有什么鬼神?”晖原也很感兴趣的跑过来,那个树枝被埋在沙土之下,看上去就和一般的树枝是一样的,藤一想了想说:

“我们把它挖出来怎么样?”

“用什么挖?用你的刀吗?”晖原看着紫电弯月略带邪气的一笑,“其实它用来挖地、凿壁和作为暗器都是很好用的,你的刀果然是一把好刀!”

“我不要!”藤一断然拒绝,这把紫电弯月本来跟着他藤一走南闯北已经很不容易了,后来遇上了晖原又被用来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这次再也不能让晖原用来挖土了,藤一将刀护好,反正沙子挖起来也很容易,他说:

“我要用手挖!”

说着藤一就开始挖,晖原正准备说什么,可是藤一才挖开了一点点的沙子,就看见了埋在沙土下、露出来的,一截人的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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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幽谷兰香飘摇

在京城,已经是日暮时分。六皇子的婚典也进行得很是顺利。虽则六皇子凌羽臣看上去温文尔雅、一身都是书卷气和儒雅,却也是在玉门关外、沙场之中横枪立马,远征大漠保了锦朝河山,今天更是千杯不醉、谈笑往来于众位宾客之间。

面对皇帝和皇后的问话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在迎接胡人的仪式和礼仪上,更是显现出了锦朝作为中土一个大国应有的风范,加上整个锦朝的皇族,都是些容貌出之辈,这次的婚礼,更是让六皇子整个人被抬高到了不可超越的地位。

最后,就是最为神秘的六皇子妃——胡人公主——黛兰公主,作为胡人首领摩髯的女儿,作为一个胡人那样一个在马背之上成长、在牛羊群众穿梭的民族的公主,竟然,是那样一个丽人,带着异域的一种凄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如此,今日的婚典就到此吧,众爱卿各自散了吧。”皇帝先是让众位爱卿散开了,接着转身拍了拍羽臣的肩膀:

“孩子,辛苦你了。”

羽臣微微的对着皇帝鞠躬,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那么,儿臣也告退了。”

皇帝点头,然后就搀扶着静婉皇后转头回**之中了,在身后的尹贵妃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羽臣一眼,才跟着皇帝、皇后和众位嫔妃散开了。

凌羽臣自然是在台下的文武大臣的注视下,离开了沈义殿,然后一跃上马,往自己的王府而去,一路上都有禁军作为护卫。

“给黛兰公主的房间可收拾好了?”羽臣骑在马上,回头问管家。

“回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好了。”

羽臣点头。

“饮食起居的问题,我都安排了专人来照顾,公主所带的两个婢女也安排下来,我们的人会多多向她们询问公主的喜好,一切都会照顾得很妥当。只是,王爷……”管家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羽臣一眼,没有说下去。

“只是什么?”

“公主想要在她居住的西跨院里面种满黛兰花,可是您……”管家顿了顿,看着羽臣的脸说:

“您在西跨院里面种满了竹子,已经没有地方种兰花了。”

“那就将竹子挖了,能够成活就捐给皇家寺院,不能成活的,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吧。”羽臣说的毫不犹豫。

“王爷……”那些竹子可是自小和羽臣一起长大的,羽臣虽然八年没有见到它们,但是也是对它们很有感情的,说挖就挖,而且羽臣似乎根本就不心疼,在面对一个他根本就不爱的女子的时候,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气魄,管家不得不惊讶和犹豫。

“随她喜欢吧。”凌羽臣只是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就扬鞭向前去了。

在夜色下,管家根本看不清楚凌羽臣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披风被扬起,然后匆匆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在达到自己的王府以后,凌羽臣一跃下马,然后踏进来了院子里面,几个小厮看到他回来了,连忙上来给羽臣接过了披风,给他递来的茶水和洗手的水,羽臣重新收拾完毕以后,就往西跨院走去。

在门口迎接他的,自然是黛兰公主的两个胡人婢女,这两个女子也确实是胡人的女子,看上去就是很壮实有力,她们看到凌羽臣走来,一时间也是用了胡人的方式,将自己的右手放在胸口,对着羽臣鞠躬:

“驸马爷。”

凌羽臣点头,然后两个婢女就退下了,她们也知道来到了锦朝要遵守锦朝的规矩,于是就按照管家的说法离开了。羽臣推开房门,然后看到了坐在正堂之上的黛兰公主。

黛兰公主一身红色的喜袍,已经是锦朝的制式,上面绣了牡丹和凤凰,雍容华贵得几乎和屋子的装饰有些不是很搭配了。黛兰公主看着羽臣,她竟然有些紧张的在搅自己的裙角,她不像是汉人的女子,身边有手绢可以掩饰。

“公主不似胡姬。”

凌羽臣当做自己没有看见黛兰公主的紧张,他挥了挥手,旁边的婢女也很识趣的退下了,羽臣自己坐在了桌边,然后端起了桌上的酒壶,然后对着黛兰笑了笑,随手就将那个装有合卺酒从窗口掷了出去。

黛兰公主看着羽臣那个动作,她吃惊的张了张口,眼中闪闪发亮,不知道要说什么。

“合卺酒不醉人,不过,是酒总是上身的,公主不宜喝酒。不如请坐过来,陪我喝杯茶怎么样?想必,公主也很久没有喝到西湖龙井了吧?”

羽臣似笑非笑的说着,然后从桌下的柜子中拿出了一套茶具,开始泡茶。羽臣泡茶的技术很是娴熟,虽然他八年在外,不过都是在喝茶,也算是好不输给久在西湖边卖茶为生的人。

“哇——”终于,已经眼泪汪汪的黛兰公主,终于哭了出来,整个人楚楚可人哭出声来。

凌羽臣却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惊讶,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黛兰公主,黛兰公主先是一愣,然后她接过了手帕,很熟悉的用来在眼角擦拭了眼泪,她的动作很熟练,和江南女子的温婉丝丝入扣的结合在一起,看上去就是一个江南的凄美女子。

“王爷,您……”

“请喝茶,”羽臣还是微笑着将一杯已经泡好的龙井递了过去,“令堂应当是杭州人,不知道我所泡的茶,是否合公主的口味?”

黛兰带着感激,接过了茶水来,先是闻了闻,接着,她点头:

“王爷真是人中之龙,才艺一样都不输于人,”黛兰公主破涕为笑,“母亲说让我来南方也算是很好的,也算是归根。”

羽臣微笑着不说话,听着黛兰公主说。

“母亲就是在西湖边,后来家道中落,被卖给了大户人家,最后由正妻排挤,卖给了胡人,后来才遇上了父亲大人。”黛兰公主放下了茶杯,对着羽臣浅浅的一笑,才继续说了下去:

“母亲很喜欢江南,在塞北也保持了江南的习俗,因为与众不同也就受到来了父亲的特别关注,却遭致了其他母亲的妒忌,嫁到这里来,也是主母的要求,母亲没有办法拒绝,我就只好来了,也算是可怜母亲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是男儿,所以母亲也就日渐不再得到父亲的宠爱。加上我丝毫没有继承父亲的性格,自小多病,更是给了主母排挤母亲的理由。”

说道这里,黛兰公主又是流泪,楚楚动人的样子。

羽臣皱眉,然后他笑了笑:

“一样都是沦落人,你母亲在西湖可还有家人?”

“没有了,母亲的家人都早就死的死,老去的老去了。”黛兰叹气,她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杏核。

羽臣点头,他本来想说,如果她有家人的话,不如送她回去给家人看看她,也不要留在京城里面,毕竟跟着他,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且,凌羽臣看了看黛兰公主的眼底,他看得到深深的一层阴霾。

“那么——”羽臣的声调突然提高,然后突然出手,直接将黛兰公主的手扭到了她的身后,然后她的指甲盖里面藏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羽臣微笑着看着表情痛苦而且瞳孔放大的黛兰公主:

“这是什么?”

黛兰浑身颤抖的看着羽臣,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凌羽臣却也不慌不忙的他伸出手从黛兰公主的手袖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丢在了桌上,他依旧微笑,眼中已经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然后笑着说:

“女孩子身上带了兵器,总是会很冷的。你的手冰冷,就是因为带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黛兰听了羽臣的话,抬头,她眼里又凝聚起来一层泪光,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羽臣的面前,俯首在地,几乎是要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对不起……”

羽臣叹气,他其实在从牛车上将黛兰公主接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她身上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杀气,白色的粉末一看就知道是砒霜,而匕首上寒光闪闪,应该是被孔雀胆淬过。这么可怕的东西,让一个女孩子随身带着,真是残忍的胡人首领,要自己的女儿来担负挑起锦朝和胡人仇恨的导火线。

“好了,”羽臣轻轻的将黛兰扶起来,“也不是你的错。”

“可是、可是……”黛兰颤抖着,肩膀上下抖动,她看着羽臣泣不成声:

“我要杀您,您怎么不把我、把我交给刑部?”

“这样的话、是你希望的?”羽臣微微的挑眉,“送你到刑部,让刑部的官员杀了你。然后看着锦朝和胡人开战吗?或者说,在你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要作此牺牲了?”

黛兰呆呆的看着羽臣,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失声痛哭,泪水几乎要浸透一块锦帕。她跪倒在地上:

“父亲说,我唯一的用处,就是在今晚想尽了一切办法杀了您,然后无论生死,我都会得到天鹰的照顾,我的灵魂会飞升。我母亲的罪过也会被抵偿。”

羽臣让黛兰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想了想,然后说:

“公主你就是担心你的母亲是么?”

黛兰睁着一双已经哭红的眼睛,看着羽臣,她努力的点头。

“黛兰,你以后不用叫我‘王爷’,就叫我名字就好。西跨院你就安心的住下来,有什么需要对管家说,我会想办法将你母亲接过来。”羽臣带着他浅浅的微笑说,然后他起身,走到了门外,回身看着那个女子,他说:

“现在,好好睡个觉吧。”

(各位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迟了那么半个小时~~小埃最近很很多论文要写~~所以有点头疼,今天晚了一点~~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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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死亡墓地之谜

夜幕在悄悄降临,藤一和晖原围坐在火堆的旁边,藤一看着那截手骨,想起来苏木曾经有意无意的说起来的那些仵作验尸的理论,那个指骨已经是呈现了暗白色,没有了任何光泽,而且很脆,稍微一碰就能够落下一层白色的灰。若是用力的话,大概可以化为灰烬。

而且,藤一打了一个寒颤,他们不仅仅是发现了这么一截指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面,他和晖原都没有在找木柴,而是顺着他们发现了指骨的地方,往下面和旁边的沙土之下,也是很多的白骨,不仅仅是指骨,也有人体的其他骨骼,大大小小很多。

应该说,藤一和晖原就处在了一片墓地的上方,只是,这些人的尸体,似乎都没有经过掩埋,而是直接被堆放在了地下,而后被黄沙给掩埋。他们的死亡是突然而且大片的,就这个小地方就能够发现那么多的白骨的情况给推广到整个地区。应该是有不下百人的死亡。

藤一本来打算借此拉着晖原回到有客栈的小镇上去留宿的,这样就不会再外面天寒地冻,还有狼群的威胁,藤一叹气,若是换了别的女子,看到那么多的白骨,应该是会跳起来,然后很快逃跑吧。

可是,那个人偏偏是晖原——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见到很多很漂亮的鬼了!”

在所有恐怖的环境之下,晖原都是这么回答的,而且还一脸兴奋而且向往的表情,若是这个时候你说没有鬼,她就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你;若是你害怕,她一定会还更加故意的弄出一些很可怕的声响来吓唬你。

总之,呆在一片远古墓地里面,并且是和晖原这样一个生怕不会见鬼的人呆在一片古老的墓地里面,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我们把篝火弄灭怎么样?”晖原果然不是一个能够长久消停的主儿。

“喂,你真的不怕被狼咬啊?”

“你不是说到时候会拼命保护我的吗?那么我何必要害怕呢?”

“看来你还真是打算要把我丢出去喂狼啊——”藤一很无奈的耸肩,却也是配合晖原的将篝火弄灭,在这样的一片墓地的突然出现,应该不是巧合,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的藏书之中有锦朝的历史卷,这里在古代的地名若是能够知道,就一定可以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过,通过地理志来推断的话,应该在祁连山这一带,曾经有五六个家族在这里定居,是其中哪一个,只需要推断一番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藤一,你真的不相信有鬼神?”黑暗之中,晖原的声音突然传来。

藤一愣住,恍惚之中,很久他才说:

“很久以前相信的,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就不相信了。”

“你母亲?”

晖原想起来羽臣给她讲的藤一的故事,她记得,藤一的母亲叫做辛娘,和蝶姬一样来自松江,是个美丽的女子,聪明而温婉,灵活的周旋在大户人家的众位妻妾之间,给藤一和自己都争取到了最好的地位,甚至是来自丈夫最高的宠爱。

奈何,最后,却是被自己最深爱的丈夫杀死,身世凄迷,给后人留下了无限的唏嘘。

“嗯,是的,母亲曾经给我讲了很多的故事,都是关于鬼神的,小时候我深信不疑。母亲说,只要真心侍奉神仙,就会得到神仙的庇护。”藤一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他笑了笑。

“我小时对神仙都很向往,相信所有的山顶都会有神仙。”

“那么你后来是为什么不相信了呢?”

“因为——”藤一的眼神转而凛冽,“在母亲被那个男人杀死以后,我就不相信了。如果真的有神仙,那么母亲如此虔诚的信奉着的神仙,又是为什么要让母亲被自己的丈夫给杀死呢。藤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是悲凉和讽刺,然后他带着苦,笑了:

“人间如同炼狱,天难救,何况神仙。”

“有的时候,神也恐怕是很无力的吧。”晖原想了想,也劝不了藤一什么,因为信仰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过来。

“我小的时候,娘曾经对我提起过长生……”说起自己的母亲,藤一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在六扇门他未曾告诉任何人,只是对老头子说起,然而,现在,却是想要找一个人去叙述,或许,是因为离开得太久;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回归,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那个让藤一恨之入骨,可是,却又无法去杀死的人。

“长生?你指的是长生不老?”

藤一摇头:

“那个时候,我也问母亲是不是长生不老,她却否认,她说长生和不老是两种不同的赐予,是天和神仙赋予给我们的能力。若能够长生并且不老,就是神了。”

“喔?”晖原似乎有了兴致,她笑嘻嘻的看着藤一:

“再说一点?”

“长生是一种能力,不死,却是会老去。不过,他们的容貌却是和我们常人一般,只不过比常人变化得更加缓慢而已,我们常人十岁就会有变化,而拥有长生能力的人,却是四十或者五十年都不会有变化。而不老却是另外的能力,大概在人生的前面二十余年和我们是一样的生长,但是容貌会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候,然后长此以往的下去,年龄也会增长,但是最终的寿命长短和我们常人是一样的,不过他们死的时候都是最美丽的一张年轻的脸。”

“哇!我好羡慕你!”晖原说。

“啊?为什么?”

“你妈妈多有趣啊,还会讲那么多的故事。婆婆从小都给我讲的是外面的世界很可怕,任何人都不能相信,神仙和长生不老是很可怕的事情。”晖原叹气,无不向往的说,不过,她思索了一会儿,就继续说:

“不过,神应该也是很可怜的吧,那么多年就一个人,如果他还有爱人的话,不是就更加可怜,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都死去了,最后剩下他一个孤独终老。”

“啊?”藤一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听了晖原这么一说,似乎也就觉得神也是一个很悲哀的存在,他想了想说:

“或许,神身边也有其它神陪着他呢?”

“希望如此。”晖原笑嘻嘻的看着藤一:

“你讲故事还是很好的嘛,这样就有趣多了,不要总是皱眉和我讲锦朝律法。”

“那个是老头子吧!”

“不过,这片墓地到底是谁的?”藤一还是很好奇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指骨,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狼嚎声到处都有,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可是现在藤一却觉得很兴奋。就好像是发现了新的宝藏、探明了新的案件,将犯人抓捕归案。

“不知道啊,说不定招鬼出来就知道了。”

“招鬼?你的意识是招魂?”藤一明白了晖原的意思,他不有得佩服起晖原的想象力来:

“问题是,我的晖原小姐,你知道招鬼的咒文吗?”

“知道啊。”晖原很神秘的看了藤一一眼。

“你怎么会知道啊?你不会真的是因为是舞月家族的人,就学会了咒文吧?”藤一十分诧异的看着晖原。

晖原不满的白了藤一一眼:

“我就是试试,其实我也没有招过。到时候要是招不出来,你不准笑。”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学会的咒文?”

“我在羽臣的书房里面看到过一本讲术法的书籍啊,然后我看过一遍就都记得了,其中就有招鬼的。说起来,他的藏书也是很丰富的,什么都有,还有关于苗疆的蛊术。”晖原想起来那一次她被羽臣倒下来的书柜压着的经历就不由得一笑,虽然是被压住了,但是还是看到了很多她感兴趣的东西。

“皇子毕竟藏书很多吧。”藤一心想,你不提羽臣可以么?才出来没有一天,就已经提起羽臣很多次了。

当然,藤一不知道,晖原和羽臣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提起他藤一的名字,不过,那个时候羽臣的表现没有他这么逊,羽臣会笑嘻嘻的说他敬重藤一的为人。

“书上说我们要面朝西方,歃血,然后念三遍这个咒语,你看好了,我要开始招鬼了。”晖原没有理会藤一在那里做些什么,她已经掏出了短刀,准备在自己的手上划下去。

血流出来的一个瞬间,藤一和晖原同时觉得,在沙漠上,突然有狂风呼啸,有狼嚎声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很大,感觉有无数道白色的光芒飞了出来。

晖原很高兴的开口就要念咒文,藤一在一边不可思议的看着晖原,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存在,而且这些鬼神竟然是可以召唤的?

突然,在这个时候,一片漆黑的黑夜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而空洞的声音,像是来自高空,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显得很是飘渺,听起来就让人感觉的浑身汗毛直立:

“哪里来的无知小辈——在此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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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玉门陆家渊源

晖原和藤一激动的向有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在漆黑的夜空之下,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不远的地方,随着夜风的呼啸,大概能够看到那边有东西,可是却不能确定是人是鬼。

“哇!你是鬼吗?”晖原很激动的拍了拍手。

“咳咳……”那边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她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后,周围忽然有了火把亮了起来,看到了对面,是一个鹤发童颜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孩子,女孩子笑起来很漂亮,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很多拿着火把的人。

之所以,确定他们是人,是因为他们都双脚在地上,而且都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中年人,他皱着眉头看着晖原和藤一:

“你们不是西域人?”

“你们不是西域人?”晖原丝毫不害怕的回问。

“喂!我父亲问你话哎,你怎么可以会问?”那个紫衫的女孩子回嘴。

“我们不是西域人。”藤一连忙回答。

“那正好,我们也不是西域人。”紫衫的女孩子笑嘻嘻的回答,她伶俐活泼,看上去也是刁蛮任性。

“紫电弯月?”为首的中年男子看见了藤一腰间的佩刀,“你是藤一?”

“看吧,你果然有名。”晖原无奈的看了藤一一眼,又看了看那把在她眼里就是一把“很好用的刀”的紫电弯月,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她是晖原。”藤一介绍,然后对着前面的几个人鞠躬:

“不知前辈是?”

“晖原?”那个中年男子听见了晖原的名字,却看上去明显比知道了眼前的人是天下第一捕快还要惊讶,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晖原很久很久。最后他才笑了:

“我是陆驰洋,这个是我的小女儿陆如。”

陆驰洋,玉门陆家的家长,武功卓绝,经商奇才。纵横西域二十多年,开通了由玉门向西的四五条商路,几乎垄断了整个西域的贸易,在西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豪,家中的财富,虽然说不上是富可敌国,但是确系富商巨贾。比不得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帝富世家北宫家,确实能够雄踞一方。

陆家历史悠久,渊源颇深,和西域的各个江湖门派都有深交,陆驰洋的大女儿陆熙就是拜入昆仑派为徒,而小女儿陆如则是留在了家中。陆家和昆仑、崆峒等等各个门派都有交往,而且在处理西域纷繁复杂的门派斗争的时候,很是有一套。最后,在西域,如果是经商的人,能够得到了陆家的一面旗子,就比那到了中原镖局的保护还是有效。

陆家在西域的势力不可小窥,就好像是北宫家在江南的势力不可小看一般。

只不过,陆家唯一的遗憾就是,陆家未得男丁,陆驰洋也就只有一位夫人,夫人早逝之后,陆驰洋没有续娶,也就只有两个女儿,陆家偌大的家业,不知道要由谁来继承,也是让西域的众位男子,很是希望能够入赘陆家,当个乘龙快婿。

“竟然是陆前辈,失敬失敬。”藤一自然认得,连忙给陆驰洋行礼。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还用这么危险的法术,特别是你——晖原,你们还是不要再这里多说话了,天寒地冻的,跟我去我家小住一会儿怎么样?”陆驰洋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陆前辈,你为什么要悲伤?”晖原点头同意,却在同时问出了口,她能够透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在陆驰洋的心里,是一种浅蓝的颜色。

“你果然是那个孩子。”陆驰洋听了这句话,没有惊讶,没有惊讶于晖原的读心术,他只是笑了笑:

“我看见你,就好像是看见了我的几个故人,感物是人非罢了。”

“那陆前辈一定是有很多事情埋在心底很多年了,想要找个人来听故事的。”晖原笑嘻嘻的说。

“呵呵,也是,没有想到,景雪竟然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算是不枉她此生如此。”陆驰洋点头,然后就安排着藤一和晖原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玉门陆家走了过去。在马车上,藤一给晖原详细的讲起来了陆家的情况。

陆家坐落在玉门,也算是玉门关上一个必经的道路,陆家世代居住在这里,大概在锦朝建立以后,近三百多年来,陆家都在玉门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陆家坐落在玉门关外的一处封闭的峡谷最深处,里面有一个地下的峡谷,顺着峡谷穿过就会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那里有有座高山,山顶上就是玉门陆家,不过这里的山,比不得江南,江南都是山清水秀,可是这里确实满眼的黄沙,偶尔有一两株树木,草也是只有在陆家的庭院里面才看得到。晚上,尤其显得奇诡、变化多端。

“晖原,你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陆驰洋淡淡的问。

“听步菲说我是西域人,是舞月家族的孩子。我的母亲叫做舞月景雪,其他就不知道了。”晖原如实回答。

“步菲?就是岭南绝连城的那个丫头吧?嗯,她倒算是清楚,也是你母亲所托付的都是信得过得人,看来,婆婆是已经过世了吧。”陆驰洋干脆今晚就不睡了,陪着晖原和藤一讲起那些悠远的故事。

“前辈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们可知道舞月家族,乃是西域圣教三大家族之一。其实是当年西域圣教的教主和楼兰国王的后代。圣教教主和胡人首领的后人,成为了葬月家族的祖先,而和汉人的后人则成为了银月家族的祖先。”

“是啊,这个步菲告诉过我们,可是这种家族的血统有什么关系呢?”藤一在一边也很是好奇。

“你们或许没有见识过术法的威力,不过,你们应该听说过二十年……”陆驰洋说到二十年,他有些颤抖,不过最后还是稳住了自己:

“二十年前,西域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不能忘记的事情,那就是西域圣教的圣女,银月纪梦拒绝了嫁给西域圣教的教主,而后嫁给了一个纵横大漠的孤胆剑客,后来遭到了圣教的围攻,这场围攻一直持续了两娘。我们戈壁滩上的人,或许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就是十八年前的那场追杀,鲜血染红了整个戈壁滩。横尸遍野,或许就算是蒙古的军队要来攻打,也不会有此般惨烈的吧。西域圣教的人,在百年之后的又一次长驱直入。但是这次和百年前不一样,他们的教主,似乎看重的不是锦朝的领土,而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他深爱的女子,银月纪梦。”

“那么……”晖原张口想要问,可是陆驰洋却没有给她问出口的机会。

“二十年前,是我看着她被教主利毙掌下,却没有来得及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最爱的人怀里,可是却无能为力。”

“陆前辈,你……”藤一未曾想过,原来西域还有那么多的故事等着人去发掘。

“看来要给你们讲很多的事情呢。”陆驰洋笑了笑,然后说:

“不过,你们可知道,我玉门陆家的渊源?”

晖原和藤一同时摇头。

“呵呵,看来你们两个孩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西域闯荡呢,不怕死吗?”陆驰洋笑了,“不过也倒还真的很像是西域人的个性。”

“那陆前辈,陆家到底有什么渊源呢?”

“陆家的先祖,叫做陆明。其实本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懂得术法的西域人,跟了圣教的先祖,后来成为了圣教其中一任教主祁音上的水护法,然后接着祁音上的妹妹祈音弦继位成为教主,他后来成为了祈音弦的丈夫。我们的先祖陆明不慕名利,所以后人就没有留在圣教,而是来到了玉门。”

“那么,你也会术法咯?”晖原很激动的看着陆驰洋。

陆驰洋却是摇头:

“本来先祖所懂的不过就是水系的术法,如今,我们陆家的人,也是世代和汉人婚配,也就不再有会术法的人出生在家族中,早就和中原人无二。只是因为和圣教的渊源,也就一直和圣教有来往。我小时候,就是在圣教之中长大的,自然也就认识了银月纪梦、圣教现任的教主、你母亲舞月景雪,还有葬月家族、现任的圣女葬月伐。”

“我母亲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她吗?”

“你母亲的故事,恐怕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讲完的,”陆驰洋笑了笑:

“我们都聊了一夜呢,你们不困吗?还是早些休息吧,这些天你们就住在我陆家,这样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还有,晖原,你不要再动用术法了。小心有危险。”

晖原似懂非懂的点头,同时有家丁上来引领着晖原和藤一去安排好的客房休息了。

外面已经破晓,一夜无眠,陆驰洋看了看天,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意,你二十年前夺走我最爱,二十年后,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圣教如愿。

祁音殁,你也一定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这个就是你血腥对待自己最爱女子的后果!血债,我要你用血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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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过去娓娓道来(上)

次日,午后。晖原从被窝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这间屋子的陈设。窗户乃是用素绛纱糊了,乃是用朱漆上了颜色。看上去华贵,照壁用了豆瓣楠,有茶寮、琴室各一间,屋子中间地面上铺了毛毯四尺见方,上置一梨花木的圆桌,旁边有四个圆凳。

桌上是翡翠所制的一套茶具,放在一块淡白色的方巾上。在房屋的四个角落,有放了四盆瑞香,虽然这花被称为花贼,香气能够盖过其他花,都被人称作是最俗气的花,不过,放在这间大房子里面,却是让人觉得有暗香袭来,没有俗不可耐。

琴室里面放了一把春雷琴,乃是上好的古琴。琴台是用紫檀作为边角的支撑,用锡作为了琴池,水晶做了台面。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鱼池,可以看到里面有青白鲤鱼在里面游动。

晖原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的爬起来,明显没有睡够的晖原,起来走了两步,然后自己坐在了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前辈?”藤一的声音。

“晖原还没有起来吗?”陆驰洋的声音。

“只要没人喊的话,那个家伙可以睡上三天三夜的。不过,前辈,你现在进去叫她起床的话,你要身手足够矫健才行。”藤一嬉皮笑脸的解释。

晖原坐在桌边已经是握紧了手中的翡翠杯子,微微的挑眉,目不转睛的盯着看门口的一举一动。

陆驰洋在门外被藤一这么一说,也是笑了起来,像这种性格的女子,他也是见过的。不过,却不是舞月景雪。那个精彩的女子,只是已经不在人世二十多年了,而且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她曾经能够在三尺之外,用投掷过来的石子打掉你手中好不容易烤熟的鱼,接着也能够召唤出白骨将对手残忍的至于死地,最后,却是为了一个中原男子、一个在大漠驰骋的孤单剑客,情愿毁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和那个男子,埋骨在玉门的沙漠之中。

她,就是银月纪梦,西域圣教历史上,最为传奇的圣女。陆驰洋最爱的女子,西域圣教现任教主祁音殁曾经的未婚妻子,一个继承了圣教最强术法的女子。

藤一推开门:

“晖原——”

晖原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翡翠杯子掷向了藤一,藤一也算是早就知道了晖原要这么来,他很快的回身,躲过了那么一击。翡翠的杯子好歹也是人家陆家的东西,藤一不想要自己的俸禄有莫名其妙的丢失,然后他巧妙的接住了那个杯子。然后心有余悸的看着晖原:

“你醒了就说一声啊,害我在外面犹豫了大半天。”

“哼——”晖原不满的看着藤一,他什么时候说过她晖原的好话。

“呵呵,你们感情还真是好呢。”

陆驰洋笑了,虽然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了,却是长了一张很是年轻的面庞,当初和他的女儿陆如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是陆如的哥哥,而不是陆如的父亲。

“陆前辈!”晖原立刻反驳,她很不满的看了藤一一眼,“他是他的小公主感情很好很好!”

藤一无奈的耸肩:

“我懒得和你计较,陆前辈说要带我们去我们昨天的墓地去看看,讲给我们听你的家族的故事。”

“好啊!好啊!”晖原这个时候笑嘻嘻的答应了下来。

陆驰洋、藤一和晖原由陆家出来,骑马到了昨日他们所在的墓地,一路上也就由陆驰洋来说着关于舞月家族的故事:

“你们舞月家族,其实步菲告诉你,我们每个人都和你强调舞月家族是圣教三大家族之一的原因,就是说起你们舞月家族,大概要讲起圣教和神祗的渊源吧。”

“神祗?”

藤一和晖原同时发问,不过是出于不同的心理。藤一毕竟是不相信鬼神的存在的,而晖原,却是因为很好奇想要知道更多,更加详细的事情。关于她的身世,也关于舞月家族,还有整个西域圣教,这是一个很奇异的大陆,值得让人去深思和去挖掘故事。

“祁音家族其实就是神祗的后裔,若不是在五百多年之前的那场西域圣教的灾难,恐怕至今为止,他们都是拥有最高能力的神祗。高高在上,长生不老,拥有术法能力。可以逆生死、枯骨生肉。生杀予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自从圣教那次的灾难之后,他们的血统就不再是那么纯洁,神性也就慢慢的消失了,剩下的族人,虽然已经不能长生不老,却还是拥有高强的术法能力。之后,祁音家族的慢慢衰落,也就分离出来了三大家族,三大家族的存在,其实就是用来维护血统的纯洁性,期待着可以通过选择最纯正的血统,诞下神一般存在的孩子,重新回到祁音家族开始的地方。而,三个家族所拥有和继承的祁音家族的血统各有不同。你们舞月家族,就是继承了长生的能力。”

“长生?”晖原呆呆的看着陆驰洋,而藤一也是惊讶不已的看着晖原,他看了看晖原以后,又看了看陆驰洋。

“就是一种能够活得很长很长,寿命是一般人的四、五倍,而且生长很缓慢的能力吗?”藤一不禁提问。

陆驰洋赞许的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舞月家族的人是和银月、葬月家族所不同的,因为祁音家的先祖是和楼兰国王、胡人首领和汉人分别留下了舞月、葬月和银月家族的祖先,这三个家族的祖先里面,只有舞月家族的先祖是西域人,楼兰王室的血统本来就带有先天的高贵,受到了西域保护神的祝福。所以,每个舞月族人的血统里面,天生都带有长生的能力,不用继承,也在所有三个家族里面是最为高贵的。”

“呵,没想到你还是个贵族。”藤一看着晖原笑了。

晖原却伸手掐了藤一一把,然后抱歉的看了陆驰洋一眼,接着就听着陆驰洋继续说。

“舞月家族也是最为独立的家族,和祁音家族几乎是出于平行的地位上,圣教也世代在和舞月家族的联姻,若是在舞月家族诞下了能够继承最为高强术法的人,即拥有‘银弋之瞳’的人,就要被选为圣教的圣女,等待将来嫁给圣教的教主。”陆驰洋说到这里,想起了那个女子,银月纪梦,她拥有一只眼睛的银弋之瞳,却已经埋骨,而现任的圣女葬月伐,本来没有银弋之瞳,却在银月纪梦死后,很奇异的有了那样的一双眼睛。陆驰洋知道其中必然有隐秘,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去调查的时候。

“那么后来呢?”

“舞月家族的人,曾经世代居住在你们昨夜待在的地方。”陆驰洋淡淡的说。

“什么?!”晖原惊叫出口。

“那么……那些骸骨……”藤一也是不由得冷汗直流,难道说,舞月家族的人,已经……

陆驰洋神色沉痛的点头,然后他又摇头:

“舞月家族曾经世代居住在这里,曾经他们也是一个很和乐富足的家族,不过,后来,舞月家族和圣教决裂,圣教和舞月家族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激战,舞月家族的人,几乎就分为了两派,一派倒向了依附圣教,另外一派开始了和圣教斗争的路程。这些尸体,就是当年的战争留下的,不过圣教却也是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受到了损失以后,留下来的舞月家族人,也是没有出生血统最为高贵的孩子。晖原,你的母亲,舞月景雪,曾经差点就成为了教里的圣女。”

“我妈妈?”晖原听到这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么。

“你母亲虽然没有继承银弋之瞳,可是她却会唱‘怨泣歌’,那个是和‘枯魄’、‘死之冥海’并称术法界的三大禁术之一,这么千百年来懂得的人不下十个。所以,一度是作为了圣女的人选,不过,最后你母亲还是嫁给了你的父亲,也就是现在舞月家族的族长。”

“我爸爸是舞月家族的族长?”晖原呆了呆,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是舞月族长的女儿。

“那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交给婆婆?”晖原不理解,所以对这陆驰洋问出了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晖原,我要问你一个问题。”陆驰洋勒住了马,他看着晖原和藤一,藤一和晖原也同时一拉缰绳,把马停了下来,在西北的大漠上,留下了一片马的嘶鸣声。

这个时候,西北的天空很蓝很蓝,没有一丝云朵,偶尔有老鹰飞过,能偶看到远处的胡杨和已经只剩下了骨头的动物尸骸。

“什么问题?陆前辈请问。”

看了看天空,陆驰洋笑了笑说:

“你是否曾经不再长大?”

晖原想了想:

“我曾经在八岁的时候,还是四岁孩子的样子。”

“可是,你今年应该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可是却看上去和一般孩子无二,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陆驰洋皱着眉头问,“我的意思是,你是如何让你长生的能力被封印了?或者说,整个舞月家族的能力,没有在你的身上体现出来。这种能力被隐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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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过去娓娓道来(下)

晖原听了陆驰洋的话,也是深思了一会儿,然后说:

“也就是说,本来我的能力是很高的,可是最后被某种力量给封印了?”

陆驰洋听到了晖原的话,他笑了笑,心中却是微微的惊讶,果然是舞月景雪的女儿,聪明伶俐,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是这样,陆驰洋想了想,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了一些小小的波澜。

“陆前辈,你说舞月家族曾经和圣教在这里厮杀过?”藤一想了想,然后说: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舞月家族和圣教的厮杀,是和晖原有关系?”

陆驰洋“呵呵”的一笑,然后他点头:

“不愧是天下第一捕快,以及能够解开天下一切迷阵的晖原姑娘。不错,你们所猜不错,就是为了晖原,所以圣教才会要和舞月家族争斗。不过,其中也有一些原因。你们知道舞月家族的强大,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不受制于圣教了,所以,圣教也担心舞月家族会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来,于是就组织了一些术法高手对整个家族进行了清洗。将那些不忠心于圣教的人都给清洗出去、杀死,自然其中也有被误杀的人。”

晖原皱眉,她似乎能够看到多年之前的故事,三个人在日下沉默良久。晖原没有想到,在二十多年以前,曾经有这样一场战争——血流成河、刀剑无眼,在现在看来乃是那么闲适和温暖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战场,一个刃血之地。二十年以后,所有的血腥都已经被掩埋,最后,却要剩下她一个人,去承担一些她不曾能够面对的东西。

“晖原小心!”藤一忽然大喊一声,接着就抽出了紫电弯月一跃从马上跳了起来,然后紫电弯月在空中和一道黑影相接,发出了清脆的铮鸣声。

看到了偷袭晖原不成,那道黑影没有和藤一多做缠斗,而是直接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流星,然后直接砸进了沙土之中。这一系列的举动,使得马匹受了惊,高扬起前蹄,晖原在这个时候没有坐稳,被那匹马生生的从马背上抛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沙土上——若不是沙土松软,恐怕晖原早就已经骨头断了几根。

晖原被摔得很痛,可是藤一就已经挥刀向她砍了过来,晖原睁大了眼睛,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藤一已经一把拉起了她,同时右手出刀,狠狠的向沙土下面戳了进去,只见一道血光染在了沙上,旁边的一把黑色的刀,这个时候,刀尖在外,就在方才晖原躺倒的地方,闪闪的发出了寒光。

“小心——”陆驰洋只来得及喊出口这句话,然后他就已经不得不出手,他擅长的是掌法,挥掌过去,挡开了击向他的两道影子。

藤一这个时候也是护着晖原,慢慢的持刀后退,来到了陆驰洋的身后,三个人成鼎立之势,站在茫茫戈壁之中,有风吹过,掩埋了方才的血迹,又是一片干净的地方。晖原忽然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沙土下面,明明曾经有一条生命存在,可是他的尸体才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这里的风沙给掩埋了。

晖原本来以为,二十年前的、那些尸骨都是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吹和日晒,才能够将一片血海换成了今天这般平静的模样,最后,却不是这样。只用一个眨眼的时候,就可以掩盖一个人的血迹和尸体,这样的事情,晖原有些难过——那些素昧谋面的家人们,难道也就是这样消失在了大漠的黄沙之中么?

“前辈,他们是什么人?”藤一若不是久年的习武能够感觉到杀气,不然根本救不了晖原,这些人来去如风,这么多年来,藤一也就只是见过了两个人有让他几乎看不清楚的轻功,其中一个人就是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没有想到,在玉门关外,竟然还有那么多的人是拥有卓绝轻功的。

“他们是圣教的人。”

“圣教?”

“他们是来追杀晖原的,不能让任何一个舞月家族的人活下去。或者就是那天,晖原你用招魂的术法,将他们引了来。”陆驰洋气喘吁吁的说。

“看吧,叫你不要招鬼的嘛,最后还真的招来了。”藤一半开玩笑的对晖原说。

晖原白眼:

“你堂堂天下第一捕快,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啊?!还不快点打倒人家。”

藤一正准备说,“人影都看不见,怎么打倒”的时候,却是觉得脚下被束缚住,藤一连忙低头一看,却发现三个人的双脚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藤蔓给紧紧的缠住了——沙土之中怎么会长出这么多的藤蔓,藤一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想不起来。

“藤蔓缠缚?!”陆驰洋咬牙,说出了术法的名字,植物都是生长在土壤之中,植物的术法,能够操控所有生长的植物不说,还能够让花草横生,创造出一个青草红花的世界,只要有术法的支持,就可以让花草遍地开放。

“还竟然劳动了土护法的众位弟子,看来教主还真是看得起我陆驰洋啊!”

“陆老您是教主的故友,可是却不知道您为何要处处和我们圣教作对,让我们教主很是难办呢。”在不远的地下,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着闷响。

“作对?哼——他祁音殁若是还认为我是故友的话,当年是如何逼死了纪梦,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陆老您也算是教中之人,你知道银月姑娘对我们的重要性,况且是您横刀夺爱在先,银月姑娘乃是教主的妻子,您如何能说是教主……”

“不必多说了,这个丫头我是护定了。你们休想要从我这里带走她。”陆驰洋说着,就将右手放在了胸口,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不久以后,忽然在沙漠上狂风四起,黄沙被想着东方吹起、流逝,渐渐的露出了那些来袭击的人的身影——

他们都是黑袍在身,长长的袍子一直拖到脚踝,腰间用一根腰带系起来,看上去和晖原的装束很像。他们每个人的头发都很长,在身后拖到了脚踝的位置。他们看到自己暴露以后,干脆就从沙土里面跳了出来。

“陆老,您这是何必呢?”其中一个说着。

“若是惹怒了教主,您一个人无所谓,也要想想陆家这么多年的基业,您就真的想不要就不要了?”

“呵呵,你们教主若是想要来杀我,尽管来吧,我倒想要看看,他这么多年躲在圣教里面,到底干了什么,除了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将自己的元气大伤不说,还开启了‘黑暗之门’吧,他能够逃脱了那些怨灵的束缚吗?不然,公子是如何诞生的?”陆驰洋冷冷一笑,说出了这些话。

那边的几个圣教弟子,却也已经变了脸色,他们没有想到陆驰洋对圣教内部的事情是如此的了解,看见他们变了脸色,陆驰洋忽然右手出手,一道水柱就从后面的地面上忽然涌出来,水柱直接贯穿了那个人的胸膛。之后,就在空中无形的散去了。

“陆前辈……”藤一惊恐的看着陆驰洋,那是怎样一种武功?或者,是术法?

陆驰洋笑了笑,他看着那边的几个圣教的弟子:

“你们的师傅,或者真的地位并不是很高,所以,他不知道我们陆家,虽然不懂得术法,但是,我陆驰洋是懂得术法的。我在西域圣教那么多年,好歹是学会了水系的法术。你们几个,是不是还是想要试试?”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很久以后,他们只得退下,因为方才倒下的人就是最好的呃证明,因为,他们根本不是陆驰洋的对手。

“陆前辈,你竟然会术法?”

“呵呵,在二十多年前,我被家父送到了圣教里面,成为了圣教的弟子,学过一些水系的术法。那个时候,认识了纪梦和你的母亲,自然,还有圣教的教主,祁音殁。”

藤一点头:

“陆前辈果然是深藏不漏,武功卓绝,还懂得术法。”

“这些术法,恐怕在祁音殁眼里,根本就是雕虫小技,你们若是见过了他,就会知道术法的恐怖,你们两个不会术法,在西域几乎是寸步难行。”

“那我可以学术法吗?”晖原突然开口说道,“您曾经说过,我们舞月家族的人是术法里面最为强大的,您都可以通过后天学会术法,我是舞月家族的孩子,是不是也可以学会呢?”

陆驰洋听见晖原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怔,然后他笑了,拍了拍手:

“理论上,是可以的。”

“理论上?”

“是的,不知道你学不学的会。”陆驰洋想了想,然后说: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很快圣教又会有人来的。”陆驰洋在心里冷笑,祁音殁,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若不是你这些年的急功近利,也不会给了我陆家有这么为纪梦报仇的机会。

“圣教为什么那么惧怕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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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西域圣教祁音

“圣教为什么惧怕晖原?”陆驰洋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他骑在马上飞奔,藤一和晖原跟在后面,三个人骑马在隔壁滩上飞奔着。

“这个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西域圣教建立在准葛尔盆地的天山山脉上。最高的地方、也是积雪最为晶莹美丽的地方被称作是西域圣教的圣山,下面有圣教的弟子守护着,而且有西域圣教的灵兽结了结界在守护着圣山。据说圣山之上有神仙存在,圣教的子民之中,若是得到了神的允许,登上圣山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比如说,在近百年来,登上圣上的人,就只有银月纪梦一个人。

而西域圣教似乎是一个比锦朝历史更加悠久的存在,因为在锦朝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有关于西域圣教的记载,圣教大概诞生在二千年前,两千年前这个大陆上还没有人类的存在,有的只是神、魔和兽。期间神创造了人类,并且教会了人类使用工具,保护人类不受魔族的攻击。神、魔、人和兽在那个时候经常发生征战,祁音家族的祖先,就是神界派到人间的神族之一。

相传,是因为祁音家族的先祖,在魔族灭亡、兽族臣服于人类以后,拒绝回到神界,就留在了人间,也就有了天山上的圣山存在。而后通过圣教的每一位教主的领导,在西域招揽了一系列的信徒,渐渐发展成为了一个教派,在西域有了自己的势力。代代相传下去之后,西域之中,天山南北、包括整个准葛尔盆地,以及天山以北的地区。在西域圣教达到极盛的时期,曾经多次从西向东,一路控制了整个河西走廊和玉门一代,最后几乎攻陷了中原王朝。最后一次的长驱直入,是在三百年前,锦朝治下,西域圣教的教主祈音弦带着四位护法来到了锦朝,和锦朝的皇帝定下了约,让圣教的教民在锦朝自由的传教。

在锦朝的史书上,可以找到关于那件事情的全部详细记载,也不过是下面的一段话:

嘉阳四年。京中大乱。相曹文忠者谋逆,协草野人士率攻京师。有异术者助之。

帝知其潜反甚久已,亦暗使臣阴之。会大雨,战于皇宫境内。

时则莲动花开,京城初现异像,有飞舞如白练者,触则立毙一人。王之师死伤也。后会天降神祉,天火大作,侧福于帝。灭异像,断残军。帝终取胜。相自毙之,相之党羽万人皆降服。

京师安宁如故。惜帝之兄弟封名安成者,屈死也,帝大恸,追谥国爱君,京师之民为之哀月余。成有一女,唤名望尘者,颜色倾国,葬父于皇陵,自弃郡位,修居于杭州城外,远离京师,自入草野。帝留之,未果。

越明年,帝重修祭坛,许西域番邦异教入境。天下平矣。

总之,一句话,西域圣教的力量不可小视,他们的术法能力也是最为高强的。继承自神的力量,使得他们的能力比一般人高得多。同时,在武功和一般的兵刃,面对术法的时候,就好像人在大自然下降的灾难一般,无能为力。术法对人的控制,除非术法不能抵抗。

祈音弦之后,不过百年,就已经是圣教的灾难。教中叛乱不断,争权夺利的斗争使得本来就是依靠宗教信仰建立起来的圣教不再具有那么强大的凝聚能力,圣教的力量就开始慢慢衰落,原本由祁音家族一手控制的圣教,不得不依仗所臣服的三个家族,同时,原本祁音家族的两支,渐渐演变为仅剩下一支。

自此以后,圣教的势力开始收缩,退出了中原和河西走廊,恢复到了圣教最初建立的时候,而后,知道现任教主祁音殁的父亲接任了教主之位。他的父亲和母亲,乃是亲生兄妹。在圣教,亲生兄妹结合生子,是很常见的事情,是因为神族后裔的传统,也是为了要保持圣教血统的延续性。

但是,在夫妻二人成婚不过十年,生下儿子祁音殁之后,他的父亲母亲交恶,两个人相互争吵之后,祁音殁之母离开了圣教,整个人不知所踪。其父派人去寻找了很久,都没有任何音讯,而且,他的母亲的术法能力很高,若是这种能力外流,将会给圣教带来很大的灾难。所以,多方搜查之下,才发现祁音殁之母已经在西域和一个普通的西域人成婚生子。之后就是一场大战,此后祁音殁成为了西域圣教的教主,而他的父母不知所踪。

大概是在那场战争之中相互终结了性命,那个西域人在这么多年以后也早就是生老病死,而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和祁音殁同父异母的孩子,被带回了圣教。只是,关于这个孩子的成长,或者是被杀死,在圣教都是一个警示提起的话题,很久以来,鲜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知道的人也是三缄其口。

在这一代的圣教三个家族之中,一共有两个灵力高强的女子,一个就是银月家族的银月纪梦,另外一个就是舞月家族的舞月景雪。舞月景雪嫁给了舞月家族的族长,剩下的银月纪梦就入了圣教做了圣女,她甚至继承了祁音家神性的象征——银弋之瞳。这种瞳术,可以魅惑人心、加强术法的能力,是神性的象征,在出现的时候,人的眼睛会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只有一片深深的银色。

不过,在二十年前,银月纪梦为了一个在大漠驰骋的孤胆剑客和圣教决裂,圣教教主祁音殁也就重新选取了圣女,如今的圣女是当时和银月纪梦姐妹相称的葬月家族的葬月伐。不过,祁音殁似乎重来没有放弃重新选取圣女的想法,他力图达到圣教的复兴,不惜等待着那些最强灵力的孩子出生,最后一定要将那个孩子夺回圣教,接受术法的培养,最后嫁给他成为圣教教主的夫人,成为下一任教主不二的母亲和培养者。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祁音殁可谓是不择手段,而且他用来复兴的手段,几乎是残忍且灭绝人性的,他对权力的追求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让人无法理解。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拥有神一般的容颜,拥有高强的术法能力,已经是近乎神的存在,可是却始终想要夺取中原,将复兴圣教的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他用尽了办法,最后不得已开启了“黑暗之门”,用自己的生魂去饲养怨灵,开启了锁住地狱的冤魂的大门,然后去运用这种力量去重新获得“圣教的秩序”。可惜,怨灵的力量并非很好控制的,所以,现在祁音殁都没有在西域出现,很多重大的场合都是有圣女代办。陆驰洋所说的,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形。

为了能够重新回到圣教当年统治了整个河西走廊、势力渗透到中原地区的局面,他不惜在中原安插了很多很多的卒子,派遣自己的手下去苗疆,意图给中原的统治集团锦朝制造混乱。不过,那个时候被藤一和晖原给结束了这件事情。

如今,晖原和藤一来到了西域,祁音殁是一定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那祁音殁也算是很负责的教主咯。”晖原听完,却是得出了一个让藤一和陆驰洋都惊讶的结论。

“你不觉得他很残忍吗,我的晖原小姐?”藤一目瞪口呆的看着晖原,看来他和晖原在一起三年,还是没有培养出来他一个能够经受的住晖原奇谈怪论的考验。

陆驰洋也是沉默,没有想到晖原竟然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来,他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过这种离经叛道的行径倒也和自己的小女儿陆如有些类似,想了想,最后陆驰洋也算是老江湖一个,他淡淡的说:

“也是,若不是知道你是景雪的女儿,我还真的会认为,你是纪梦的孩子呢。你和纪梦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相像。”

“陆前辈,你人不认识一个叫做梦瑶的女子?”藤一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无影在塞北的经历,那个女人似乎很有实力,能够用处西域圣教的噬魂虫来控制了自己,险些酿成了大错,这个女人和西域圣教一定有关系。

“梦瑶?”陆驰洋想了想,点头,“是的,我认识,她是舞月家族的人。算起来和晖原也算是一个亲人吧,她是舞月景雪的妹妹,也就是晖原的父母的妹妹。”

“什么?!”晖原和藤一都惊讶,怎么在舞月家族里面,竟然是出现了这么样一个女子,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那个女子如同鬼魅,杀人如麻,甚至,千里的死,就是她一手造成的。这个梦瑶,竟然是姓舞月,来自于晖原的同一个家族,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舞月家族,到底是怎么的一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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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十章 神秘丑面到来

在和陆驰洋吃过午饭以后,藤一和晖原在陆家偌大的院子里面走着,晖原漫不经心的踢起在院落里面的石头,看着晖原那个样子,藤一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那么没有斗志的样子。”

“哎,整天呆在这里,简直就要憋疯了,我们是来冒险的,又不是来做客的。”晖原摇头,想了想,她笑着说:

“不过,能够有免费的食宿也是不错的。至少终于没有一个人会整天在我耳边说我的俸禄就只有多少多少石了。”

“我的俸禄本来就少……”藤一不满的说。

“算了,懒得和你说这个。”晖原往前走了两步,可是忽然感觉脑后是嗖嗖的劲风,晖原连忙回头,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难道是——咒术?

藤一看见晖原很惊恐的看着天空,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没有往前卖出去一步,就已经一步也迈不出去——因为他的双腿已经被常春藤给紧紧的缠在了地上。

眼看晖原就要出事,藤一赶快抽出了腰间的紫电弯月将自己脚上的常春藤给砍断,可是在紫电弯月触及那些常春藤的同时,刀也被缠缚住了。藤一在一个瞬间就已经明白自己遇到的是术法,可是越是挣扎就越是难得脱身,而晖原此刻已经整个人都被狂风卷了起来,那种风是有力量的,让人看到了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晖原因为离地以后,整个人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不由得惨叫一声:

“啊——”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动,或者是晖原的叫喊终于惊动了陆家的守卫,陆家的几个人赶来以后,看到了这个场景都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要采取怎样的措施,藤一看了看他们,想起来陆驰洋是懂得术法的,然后冲那几个家丁吼到:

“快去叫你们的老爷来。”

家丁手足无措的跑了过去,可是晖原却越来越离开了地面,几个人上去拉都根本不能阻止,上去的人都被狂风给席卷起来,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几乎不能再次爬起来。藤一眼看晖原就要被那一阵妖风掳走,他不由得紧张,然后握紧了紫电弯月的手紧了起来,整个人站起来,然后狠狠的开始劈砍,紫电弯月之中灌注了他的内力,然后他一刀劈下去,虽然很快常春藤又一次会将他整个人紧紧的包围,不过藤一丝毫没有放弃,或许是看到了藤一那么努力,周围的几个陆家的家丁也在很努力的去抓住晖原的手。

“啊,你们放开我——”晖原被人抓住,她整个人是在上升,可是同时陆家家丁给了她一个乡下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撕扯开来。

“你们快点放开她,快点找使用术法的人……”藤一也知道这么撕扯下去,晖原很难受,那几个陆家的家丁连忙放开晖原,可是就在放开的那一个瞬间,晖原整个人都从陆家的宅院里面被风卷着吹了出去。同时藤一的束缚也解开了,藤一连忙跟着晖原被卷走的方向,他一个轻功跃上了围墙,跟着那阵妖风跑了出去。

陆驰洋还没有来得及追上去,就已经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陆兄,别来无恙啊。”

“果然是你,你还真是得到讯息很快嘛。”陆驰洋自然是认识这个人,这个其实已经在人间生活了四五十年,但是还是二十多岁人样子的男人,那个叫做舞月岚的男子,也就是舞月家族的族长、舞月景雪和舞月梦瑶的哥哥、晖原的父亲。

“陆兄似乎忘记了,梦瑶能够读得懂风中的讯息。”舞月岚微笑着说,他看上去就像是晖原的哥哥,一点也不像是父亲,这就是拥有长生能力的舞月家族的族人。

“而且,晖原是我的女儿,你这样将我的女儿软禁在这里,恐怕是为了你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哼,是么,那么你现在和自己的妹妹纠缠不清,又把自己的妻子置于何地?”

“妻子,我的妻子不是我的妹妹么?”舞月岚微笑着说,“陆兄,你还是小心一点,教主已经慢慢在恢复当中,您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到时候我们撕破脸皮,大家都比较难看。你还是快些把女儿还给我。”

陆驰洋愤恨的看了看舞月岚,没有多说什么,舞月岚则是慢慢的退步,一跃上了围墙,就消失在了远处西下的太阳旁边。

再说藤一追着绑了晖原的妖风一直跑:

“喂,你们放开晖原!”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大风,藤一着急,他在想若是他也会术法就好了,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有人跟上了他,给了他脑后重重一击,藤一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已经整个人昏倒在地。藤一在昏迷之前,只是觉得心里陡然间升起一阵寒意,他自己是轻功在空中的,若是要追上他,还要再空中击昏他同时他要没有察觉,这个人的武功,应该是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吧。

晖原被狂风席卷过去,突然,前面有了一个人跳了出来,挡住了晖原的去路,晖原这个时候将那个人看得真切,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他的头发灰白,脸上的皮肤是很不健康得泛黄颜色,上面有很多的黑斑,两只眼睛瞎掉了左眼,同时他的牙齿暴露在外面,那是一口黄牙。

却不是晖原以貌取人,倒是那个人真的是生了一张不算漂亮的脸,而且,就应该说是丑陋得很。

他挡住了那阵风,在下一个瞬间,他伸出手来,张开口用他嘶哑的声音,说了一些晖原听不懂的咒语。然后只见天空中有一个人惨叫了一声跌倒了下来,同时晖原身边束缚住晖原的风也停了下来,跌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一身的浅灰色袍子,也是在腰间束了腰带,他跌倒在地上,口中不断的突出了鲜血。而晖原,也没有重重跌落在地上,有一阵风,凌空出现,很柔和的将晖原送到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受伤的西域人冲着那个丑陋的男人大喊。

而那个男人只是伸出了他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也就是放在了他枯黄的牙齿之下,轻轻的念动了咒语,只见黄沙突然流动起来,本来是沙土之地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流沙,而方才还是飞扬跋扈的两个灰衣人,现在就已经变成了慌乱而且惊恐的样子。他们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在往沙土里面深陷,不过,沙土没有将他们整个人掩埋,只是将他们的身体给埋了,让他们无法动弹而已。

那个丑陋的男子,看着他们已经无法动弹了以后,就没有再动用术法,而是将手放了下来。晖原惊讶的看了那个男子很久以后,才慢慢的开口说:

“多谢相救。”

那个男子只是看了晖原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要转头就走。

“等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晖原叫住了那个人,她有些好奇的追上去一步。

那个丑陋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他回头,看了晖原一眼:

“你……不怕我?”

他的声音嘶哑,很是难听,就像是有一口痰堵在嗓子里,听起来就是很难听,他睁着仅剩的眼睛看着晖原,然后冷笑一阵:

“算了,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晖原走近了两步,然后笑了笑:

“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

那个男子看着晖原,没有说话,也没有逃离。

“就叫你小夕吧,现在夕阳西下。时间正好,你又救了我。”晖原笑嘻嘻的看着那个男子,然后她走了两步:

“西域我一点都不熟悉,你带我去最近的一个市镇吧。”

那个男子想了想,没有反驳晖原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往前面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对着晖原问:

“你不用等你的伙伴吗?”

“你说藤一那个白痴啊?”晖原脸上闪过了诡秘的一笑,“我不要,让他来找我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去呢,何况,他上次为了一头猪都不来救我,这一次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会不会来呢。”

小夕想了想,就沉默了,他带着晖原慢慢的往前走过去,在不远处,有一个市镇,哪里可以获得水源,也可以暂时离开陆家和舞月家的势力范围。

“小夕,你也会术法,你是西域圣教的人吗?”晖原突然意识到,在这片土地上,术法就等于是一个人生存的标志,西域圣教的术法在这里就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

小夕回头,看了晖原一眼,然后回答说:

“我是西域圣教的人。”

“那么你一定是知道很多关于圣教的事情了,给我讲讲好不好?”

“你很感兴趣?你……”小夕看着晖原,有些犹豫的想了想说,“不恨它?”

“我为什么要恨它?”

“它……”小夕住了口,他知道晖原并不知道很多年前圣教和舞月家族的恩怨情仇,自然,也不知道西域圣教里面,那些在源不断流出来的黑色浆液。像是瘟疫一般,最终会蔓延到整个天下,让灾难重临人间。

不过,或者晖原不知道也是好的吧,毕竟,那些事情知道人越少,总是越好的。黑暗的事情,最后就是让那些个创造黑暗的人,去偿还,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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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丑陋容貌小夕

晖原跟着那个被她唤名作为“小夕”的男子,一直走,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晖原也走得很累了,小夕指着不远的地方的一片灯火说:

“很快就到了。”

“啊,那里有没有好吃的,你请我吃东西吧。”晖原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腰,毫不客气的对小夕说。

小夕听了这个话,愣了愣,然后他慢慢的说:

“镇上的一个古丽小馆很好吃,不过,我还是带你过去,然后这些钱你拿去付账吧,我在远处等你。”

“嗯?”晖原接过了钱,不解的看着小夕:

“你在远处等我?为什么啊?一起吃啊。”

“他们……会笑你的。”小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几个洞,虽然和西域圣教人的穿法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那是一件早就已经破了洞的衣服。

“而且……”小夕没有等晖原回答,就已经开口说:

“他们也不会让我进去的。”

“那……”晖原接过了小夕手中的几个金币,“我进去买了,我们一起吃吧。你想要吃什么?”

看着晖原很诚恳的眼睛,小夕眨了眨眼睛,之后他笑了笑,露出了他黄黑色的牙齿:

“就要一个面饼就好。”

“一个面饼?不是说西域的烤狼肉很好吃吗?”晖原径自回忆着,在天下,盛传着一种说法——

在这个天下,有些美食是一定得去吃一吃的,齐鲁大地有间客栈的“雨玫瑰”茶,松江醉乡楼的鱼头,秦淮河岸的桂花糕,南岭的獐子肉,南疆的“十味菜”,玉门关的“羊脂膏”,西域的烤狼肉。

有见客栈的“雨玫瑰”茶,不仅香飘万里,而且是用“天上之水”储藏了多年酿造而成,里面的玫瑰也是让人一生喝过一次就终生难忘。加上有见客栈老板娘瑰瑶妖媚的气质和神秘的背景,更是让人觉得流连忘返。

醉乡楼的鱼头,晖原早就已经在蝶姬的请客之下吃过了,松江醉乡楼的鱼头,乃是用了多于十八种的调料,加上松江的鱼都长得肥美,鱼头吃起来就觉得香滑可口。

秦淮河岸的桂花糕,乃是晖原的最爱,桂花本来的芳香被融入了米糕之中,咬上去很是可口,而且味道不像是一般的绿豆糕,觉得吃多了就会腻味,若不是吃多了会导致虚火旺盛,导致身体的不舒服,晖原倒是愿意多吃些桂花糕,而不是糖葫芦。

南岭的獐子肉,獐子在南岭较多,用香茅草裹了肉,放在火上炙烤,香料的味道都深入进了肉中,撒上写胡椒和辣椒之类调料物,用手撕成小块坐在篝火旁边吃,就是一种享受。

南疆的“十味菜”其实就是十种不同的虫子炒在一起的一盘菜,一般的中原人是不敢一试的,不过虫子的营养价值很高,晖原在苗疆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藤一那个时候还说晖原怎么什么都敢吃。

玉门关的“羊脂膏”是用羊脂加上羊奶酿造出来的,带着很重的羊膻味,不过吃起来还是甜美可口多,吃几次也就会喜欢,不过第一次吃到的人,都会认为是油腻的食物,不适合人食用。

算起来,晖原在这些所有的美食之中,唯一没有吃过的,就是西域的烤狼肉了。西域的戈壁滩上多有野狼出没,伤害了人和牲畜,所以西域人就多捕杀野狼。丢弃在那里也是浪费,加上西域的食物本来就匮乏,所以从很久以前,西域人就有了吃狼肉的习惯,如何将本来就很干柴的狼肉烹调得很好吃,就被纳入了考虑范围。于是后来就慢慢的有了现在的方式,将新鲜的狼肉直接涂了浓的酿造酒,泡在是辣椒的罐子里面储存起来。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就可以拿出来烤着吃,味道很鲜美,用酒泡过,也就使得狼肉松软起来,吃起来也觉得带着一点酒味,和辛辣的味道,是给路途之中很劳累、来往的行人提神的作用。

晖原带着那一袋子金币走进了小夕所说的古丽小馆,小馆的主人是一个很典型的西域女孩子,大大的眼睛、曼妙的身材、能歌善舞、头发卷曲,声音很好听,她在知道了晖原要两份烤狼肉和十个面饼以后,很热情的招呼晖原坐下来等着饭菜都弄好了以后,她会给晖原打包起来。晖原坐在小馆里面,看着馆里面的人,都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奇眼光,因为晖原平日里面最喜欢的衣着,就是西域圣教最常见的衣衫穿法,一个长袍一直到脚踝,于腰间系上一条皮带,看上去很宽松而且方便在西域这样炎热的天气里面生存。

“老板,我还想要两壶葡萄酒。”晖原突然看到了别人桌子上的葡萄酒,她加上了这一句。

在厨房忙活的那个姑娘听到了,应了一声,端着两份已经包好的烤狼肉和十个烧饼,提着两个牛皮水袋的葡萄酒出来,递给了晖原,晖原也不知道价格是怎样,看着那个架势应该是很多钱的样子,于是,晖原想了想自己口袋里面还有很多金币,也就一股脑儿放在了桌子上。

看到了晖原的金币,老板古丽先是一怔,接着她笑了:

“呵呵,姑娘,你这么多的钱都够把我们小店买下来了,这些东西顶多值五个金币的。”

“啊,那你拿五个好了。”晖原数了五个金币给了老板,然后收起了自己的钱,将东西都拿在了手里,往外面走了过去。

走出去之后,晖原找到了站在墙角默默的看着天空的小夕,晖原笑起来,走过去:

“喂,小夕,我买好了!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吃吧!”

小夕看见晖原提着很多东西来,他愣了愣,然后还是对晖原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长廊:

“我们去那里……”

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是觉得他那个声音很是尴尬,于是也就没有多说,晖原想了想,拉起了小夕的手臂,很自然的说:

“好啊,我们走。”

小夕和晖原坐到了长廊之中,然后他看着晖原说: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女孩子。”

“呵呵,你是好人啊,你会救我。而且,你还请我吃了那么好吃的东西。不能以貌取人啊。”晖原一变乐滋滋的吃着狼肉,一边陪着葡萄酒喝着,心想终于没有藤一会说他的俸禄很少,同时也没有人会说要她一个女孩子家不能喝酒了。

想到这里,晖原突然有些想念羽臣了,羽臣对她有绝对的宠爱,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努力去达成,虽然有的时候,她纯属是胡闹。不过,羽臣都是一直那么微笑着就解决了一切的。

不过,晖原的眼神有些黯然,现在的羽臣,已经是另外一个美丽女子的丈夫了吧,他始终是皇子,而她是西域人,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长痛不如短痛,尽早离开了,也算是一种祝福吧。

晖原笑了笑,然后看着小夕:

“小夕,你有没有特别思念的人?”

想了一会儿,小夕点头。

晖原笑了,她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或许能够去想念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仅仅是被想念的人,我们去想念他们,也会在回忆之中,获得快乐。”

“你在想你的同伴?”

晖原摇头,她想小夕也不认识羽臣,她说:

“一个在京城的朋友。”

听了这话,小夕也是微笑了一会儿,然后他说:

“为什么要来西域呢?”

“想要来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晖原淡淡的说,丝毫没有对着小夕要设防的意思,毕竟,晖原相信,若是这个人要对自己有什么不好,方才就应该动手了。何况,小夕让晖原觉得,这个人是有故事的,既然是有故事,晖原是个很喜欢故事的人。

“是么,其实,西域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至少,西域圣教不是一个好地方。教主他……就不是一个好人。”小夕若有所思的说,喝了一口葡萄酒。

“你似乎和圣教的教主很熟悉?”

听见了晖原的话,小夕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然后很快就说:

“他是我们的教主,所以我们自然是要听他的。”

“你在圣教里面做什么呢?”

“打杂,干些脏活累活。”小夕轻声的说。

“那么你能带我去圣教玩玩吗?”晖原看着小夕,她吃掉了最后一块狼肉。

小夕听了这句话,很快摇头拒绝,同时说:

“圣教很危险,你进去了里面,就可能很难回来了。不要随便去尝试去圣教里面。”

“可是听起来当教主应该很好玩。”

小夕看了看晖原,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他说:

“当教主固然是好玩的,可是,要当好一个教主就不好玩了。其实圣教历史上,就有这么一个女子,她嫁给了教主,然后就认为教主不作为,于是就将教主软禁,自己当上了教主。后来给圣教带来了最大的灾难,从此以后圣教走向了衰落。”

“嗯?你好像对圣教的历史很熟悉嘛。”晖原听着,有了兴趣,他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反正天色还早,也不在乎多听一些故事。

小夕揉了揉他灰白的一头短发,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给我讲讲圣教的故事吧?”

“你想要听什么?”

“都好啊,随便你讲,我对它很好奇。”

“这种好奇是危险的。”小夕皱着眉头,他仅剩下的眼睛闪了闪。

晖原很泄气的看了小夕一眼,以为他是不会讲了,可是,小夕却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对教主那么感兴趣,我就给你讲讲他吧,或许听了以后,你就会明白当教主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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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封存过去之谜

祁音殁的母亲,曾经和汉人生下过一个男孩,但是那个孩子刚刚出生,祁音殁的父亲就已经带着圣教的大队人马赶到了,祁音殁的父母在那场战争中,同归于尽,祁音殁继承了教主的位置,在西域,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个孩子和他的父亲下落不明的时候,其实当时有很多人见证了这一刻,其中就有几个人,乃是晖原认识的。

比如,银月纪梦、舞月景雪、舞月岚和陆驰洋。

自然,那个孩子的下落,他们都是再清楚不过的。那个孩子的父亲,他们也很清楚,圣教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对待那个孩子。

在圣教里面,他一个带着圣教血统的孩子,又是背叛之子,唯一能够生存的标准,就是他能够变成灵力强大的术法师,这种天赋往往是让一个有着语言能力的祭祀去占卜。所以,这个孩子的性命完全被圣教掌握。虽然算起来,他和祁音殁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可是,却在地位上是千差万别、不啻天渊。

讲到这里,小夕停下来,喝了一口葡萄酒,他喝得很慢,仿佛在享受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美味,或许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的东西。小夕喝酒的时候,他的嘴巴完全不能合拢,有些汁液从嘴角留下来,他慌忙的擦了擦。

“那你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吗?”晖原好奇起来,她很高兴自己最后来西域,不仅仅是要挖出自己的身世和自己家族的秘密,还遇到了很多很好玩的事情和人。

小夕点头:

“那个孩子被圣教带了回去,冰封在了圣山之上。”

“什么?!”晖原惊讶的看着小夕,“一个男婴放在天寒地冻的圣山上,你们这样不是杀了他吗?”

小夕摇头:

“那个孩子被封印在圣山之中,才极度的低温和神性的庇护下,他的生命被保存下来,也没有长大,生命也就被封存了。”

晖原似懂非懂的看着小夕点头,继续听着小夕讲述这些传奇的事情。

“那个孩子被封存,也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四十多年?”晖原听了先是下意识点头,然后她很奇怪的看了小夕一眼,“你多大啊?”

小夕看着晖原,龇牙咧嘴的一笑,用了很:

“我看上去很老是不是,其实我才二十多岁,这个故事是听周围的人说的。”

“四十多年前,那么现在那个孩子还在冰下封存着么?”

小夕摇头,他再次否认了晖原的问话,他看着外面的月亮,然后对着西方恭敬的一拜。继续说下去了那个故事。

祁音殁的父母故去,他继承教主之位的时候,不过才十多岁,他那个时候却已经有了过人的天赋和能力,铁腕政策镇压了教中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的叛乱和不服,血腥的清洗了教众之内对他不利的人,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争取到了银月、舞月和葬月家族的三位族长的支持,和当时还是孩子的银月纪梦、舞月梦瑶、舞月岚、舞月景雪、葬月伐和陆驰洋进入了圣教最深处的藏经阁,学习术法。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开始了他对中原的征服和圣教的复兴计划,于是全方位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也就是二十年前,逼死了圣女银月纪梦,让舞月家族整个家族分裂和背叛,银月家族人丁凋零,剩下一个葬月家族维持着圣教的基本状态。

而后一年,他从冰下,将那个孩子取了出来,通过术法将冰层化解,复苏了那个孩子的生命,让他重新生长起来。因为二十多年在圣山之中,同时受到了神的庇佑,加上他本身体内继承了祁音家族的血统,这个孩子也有极高的术法造诣,虽然无法超越祁音殁,不过,在他十岁的时候,已经在圣教之中毫无对手。

虽然他和祁音殁同母异父,可是却无法得到祁音家族的位置,因为他是不被允许的婚姻所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带着罪恶,所以必定带着天生的诅咒。

教中的人都称呼他为“公子”,他没有姓氏,甚至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很怕他,他也只听从祁音殁的命令,因为是祁音殁将他唤醒,并且将他养大的,祁音殁就好像是他的饲主一般,虽然明明是兄弟,可是两个人丝毫没有血缘亲情一般,两个人之间只有报恩和利用。

“那你们公子现在在哪里?”晖原好奇的问道。

“公子在圣教之中,在西域。”

“那我能见见他吗?”

小夕看着晖原:

“你想要见到公子,就一定会见到祁音殁,而他,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你并不是一个会将自己的自由轻易交出去的人。”

“你倒是很懂我!”晖原笑着咬下一块烧饼,西域的烧饼不同于中原,就算了凉下来,也是很好吃,有异域风情。

小夕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他起身:

“你到镇上去投宿吧,我在外面找个马棚就好了。”

“西域的狼不是很多吗?”

小夕还是带着他那副“尊容”笑的很开心:

“我会术法。”

“对了,你可以教我术法吗?”晖原看着小夕,一脸的期待。

“你想要学习术法?”小夕叹息,“术法是很危险的事情,你难道想要去碰触这种很危险的东西?”

“可是,我不想大家都因为我而拼上了性命,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晖原想起那些为了她拼上了性命的人,有些难过。从婆婆开始,他们每个人都用尽了自己的全力,哪怕是生命,为了保护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让她回到西域来。如今,她要脱离开他们的庇护,去用自己的力量,找到问题的答案。

同时,藤一在离晖原足足一百里的一个破屋子里面,旁边是一个汉人女子,身形轻盈,一身紫衣,藤一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女子的容貌,有些模糊,不过他还是在慢慢清晰的画面之中,看清楚了这个女子的脸。在看清楚以后,他惊叫出口:

“凌子墨!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我就是在这里啊。”

“打晕我的人是你?”藤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凌子墨。

凌子墨白眼:

“本公主救了你,你竟然诬赖我,我呸——”

“八公主你还是赶快回京城去吧,”藤一挣扎着爬起来,“你这样在外面皇帝和贵妃娘娘会担心的。”

“担心个屁!”凌子墨冷冷的回嘴:

“我老子那个笨蛋就只会关心皇后一个人,我妈就只关心我哥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们除了权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本公主才不屑要他们关心。”

“好好好,可是你六哥总是会关心你的吧。”

“我六哥……”凌子墨想了想,“他从来都相信我啊,哪里像你这个笨蛋白痴迟钝得很,本公主不远万里来救了你,你竟然如此推辞,本公主喜欢你不可以啊?”

藤一愣住。

“本公主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每时每刻都想要在你身边,你丫要是看不顺眼,你就直说,虽然就算你丫看不顺眼,本公主也是跟定你了。”凌子墨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藤一彻彻底底的傻眼了,如果说,他见过泼辣大胆的女孩子——像是师姐征雁那个样子的。可是,没有见过像八公主凌子墨这样的——死缠烂打、决不罢休,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豪气干云、没心没肺。她这种勇气,是让人看了就是一阵一阵的怯弱,像是一团火,可以取暖,可是靠近会被灼伤。

“你丫愣在那里做什么?本公主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凌子墨叉腰,白了藤一一眼:

“你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要对救命恩人有所感激吗?虽然我救过你、我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

“好好好,我的八公主,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很简单——”凌子墨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带上我!”

藤一听到了这个,干脆躺在地上不想起来了,这种要求自然是不能答应的,若是带上凌子墨这个人,恐怕这次在西域会让自己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受到刺激吧:

“你换一个?”

“不可能!!”

“凌子墨!”

“干嘛,你丫比嗓门大啊?告诉你我曾经学过狮吼功,虽然不到家,但是足够和你比嗓门了。”

“狮吼功……”藤一再一次被惊吓到,凌子墨曾经出走京城三个月,回来已经带着一身杂七杂八的武功,看不出师出,可是她却说她有很多的师傅,这个八公主一向给皇室加上了很多不让人放心的因素,最后藤一问:

“你怎么学到的?”

“我曾经和一个神偷学了一个月的盗窃之术啊,然后我就潜入一些有秘密宝藏和武功秘籍的地方,看到好的就去偷来啊,然后就自己学,学了些皮毛。”

“你不怕走火入魔吗?你简直就是胡闹!”藤一被凌子墨吓到了,然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凌子墨怎么可以杂七杂八的学各家武学,她不知道各家武学其中本来就有相互冲突的地方,现在她就这么学了,有些心法,都是门派口口相传,她竟然练了,恐怕会有危险,还是带去给老头子看看比较好。

“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关心我,而不是说‘按照锦朝律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八公主你犯了偷盗之罪’。”凌子墨笑的开心。

藤一看着凌子墨很久很久,最后只能慢慢的说:

“好吧,我们一起上路。”

遇上凌子墨,他,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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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舞月梦瑶介入

晖原跟着小夕往天山的方向走去,他们在小镇上买了马车,小夕驾车向前走去,晖原没有再提起学术法的事情,因为似乎每个人,在听到她想要学术法的时候,都是一脸的讶异,同时都向她强调着到底去学习术法有多么的困难。

术法?晖原想了想,自己的读心术是不是也是一种术法呢,那么多年都在江湖失传,最后却只有她一个人会,也就因此让她闻名了江湖。

“小夕。”晖原想到这里,就喊了喊正在驾车的小夕。

“你还没有睡吗?路程还很多呢,明天我会叫你的,好好休息啊。”

“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晖原自己知道,如果她想要睡是任何人都喊不醒的,同时,吐过她想要不睡的话,一定是不会睡觉的。

“小夕,你们西域人,或者说你们西域圣教的人,是不是有很多人都会读心术啊?”

“读心术?”小夕想了很久,最后笑了笑,他的独眼在月色下放着奇异的光芒,“那个是中原人的叫法,我们圣教里面有人能够看穿人心,那些能够预言的人,都可以看穿人心。”

“那么——”晖原眼睛一亮,“是不是意思是我也会终于有一天拥有预言能力?”

“不是,”小夕看着晖原听到了他的否认,有些失落的眼神,然后他笑笑说:

“预言能力和血统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若是拥有预言的能力,那一定会相应的失去一些能力,同时会受到神的诅咒,神会通过神力去改变他们的命运。最常见的——就和你们说的‘医者不自医’一样,预言者一般无法预言自己的命运。预言能力越强,受到的惩罚也就越重。因为预言和预知未来,是只有神才拥有的能力。祁音家族,本来就是神的后裔,而祁音家族的先祖——那些神,就是背叛了整个神族的命令,才留在了人间,是为天神所唾弃的后裔,若是有了神的能力,更是不可原谅。”

晖原听着,她叹气:

“能够看见未来,虽然很有趣,但是,也很悲哀。”

说到这里,晖原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能够看到未来,所以对未来的命运已经有了知晓,想要去改变命中的定数,却最后费尽了心里,还是得到了一样的结局,只能坦然去面对。自己的命运和别人的命运,命运的转轮,一旦转动,就是悲剧的开始。能够看到却不能改变,才是最大的悲哀。”

小夕听着,最后他扬鞭,让马车走得更快一些,之后他才说:

“很多年以前,我们圣教的有一个教主,她懂得术法里面的三大禁术、一出生就被视为最可怕和危险的孩子,被送入圣山接受风雪的冰冻、放入戈壁给狼群,都安然无恙。当时的祭祀也就是风护法,都预言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给圣教带来灾难,她从小就懂得预言术,被追杀了那么多次都九死一生,而后甚至预言了她父亲、母亲和哥哥的死亡,登上了教主之位。甚至和中原的一个宰相订立的赌约,想要改变命运——逆天逆命。你猜猜她的命运是什么?”

晖原呆了呆,她通过小夕的描述,似乎可以看到那个很强的教主,从小就被分裂的内心,她无时无刻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环境中,被最亲近的人杀死,也无时无刻在检验着自己的强大,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

“我不知道。”

“她的命运是,永远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小夕用他嘶哑的声音说着,听起来更加显得悲凉,在空荡的戈壁滩上回荡着,穿梭来去,像是月夜的狼嚎,给人一种凄凉入骨的感觉。

晖原听了,本来不冷的她,也不由得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冷战。

“那她最后的结果是?”

“她最后放了那个男子自由,让那个男子和他最爱的女子留在了中原,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圣教里面,百年之后,重归黄土。”

“那么那个男子呢?”

小夕摇头,他并不知道。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没有人能够改变命运,就算是神的后裔都不可以。”小夕轻声的说,看着外面的残月和伶仃的星斗,最后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了。

“你们圣教有墓地吗?”

“有啊,怎么这么问?”

“你知道这个教主的墓地在哪里吗?我想要去看看她,这么多年,她一定很寂寞。”

小夕听见了这个话,不由得仔细的看了晖原一眼,然后他无奈的摇头:

“就算是有墓地,我知道那个教主在哪里,你也是见不到她的。因为圣教的墓地是只有祁音家族的人才能进入的,就算是教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也要得到了教主的同意才能见到一次。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她在天上的亡灵是一定可以听到的。”

“好可惜……”晖原想了也是,后来,她狡黠的一笑:

“反正你们的教主正在找我,若是我嫁给他,不就成为了圣教教主的夫人,这样我就可以进入圣山和你们圣教的墓地了,这样我就能够见到她了。”

小夕听见晖原如此说,他一张本来就是土黄色的脸,现在加上了一层白霜,他的独眼瞪大了,就好像是要掉出来一般,他吃惊,半天,他那个嘶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这可使不得!你不知道祁音殁的恐怖,你若是嫁给他,你的一生都不会幸福的,你肯定会后悔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晖原看见小夕着急,她“咯咯”地笑了:

“好啦,我是开玩笑的啦。”

“你就那么想要见到那个教主吗?”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她最后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孤身一人,守着偌大的家业,守着自己最强的术法能力,什么也做不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夕不知道要如何去劝晖原。

晖原其实并非是难过,只不过觉得为那个女子不值得,她的爱情、她的生命和她的家庭,只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有的时候,所谓的传奇和英雄人物,其实根本不像是大家想的那么精彩和幸福。

正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世人多只晓得流芳千古的美谈,功成名就的名利双收,却鲜有人注意到,在名誉和传奇的背后,隐藏了多少辛酸。

这个时候,小夕忽然拉住了在奔跑的马车,他警觉的看着四周的环境,而后他机警的小声对晖原说:

“我们似乎遇到了麻烦,你躲在马车里面,不要出来!”

“啊?什么事……”晖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躲起来,不要说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也不要探出头来看!”小夕却提高了八度声音,很紧张的将晖原推进了马车里面,一把拉下了帘子,他将马车停了下来,手中握紧了鞭子,看着前面一片空荡的大漠。

忽然,有风吹来,像是微风,可是小夕却伸出了手伸出了食指,放在唇边,念起了咒语,从马车下面的土地上,慢慢张开一个晶莹的结界,将整个马车包围在其中,他才慢慢的放下了手,用独眼冷冷的看着结界外面。

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女人就出现在了结界外面,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她有漂亮的头发和美丽的瞳孔,身上穿着的,是一条浅白色绣了金边的袍子,她的头发在这个时候被风吹得上扬,她冷笑一声,看着马车上的小夕:

“没想到你这个丑八怪还懂得使用结界?”

小夕沉默,没有说什么。

“哼,不要拦我,不然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提起了缰绳,让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那个女子也伸出了食指放在唇边,念起了咒语,天空中有乌云聚集,而后就是一道闪电向着马车劈了下来,小夕则是不慌不忙的继续驾车,对准那个女人就驾车过去。

闪电劈在结界上,结界丝毫未动,反而将那道闪电反弹开来,击中了旁边早就已经死去的胡杨林。那个女子惊讶,半天都没有明白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她震惊之中,立刻回过神来,冷笑一声:

“没想到你个怪物还有这等本事!”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那个女子心中已经是慌了神,术法之间的争斗,本来是有着先后的制约关系:风能克火,火能灭水,水则克雷,雷能击土,土则制风。除却了这个制约的关系,还有一层关系就是,越是能力高强的术法师,就越能制约对方。现在这种状况来看,一定是小夕的术法能力,一定是比她本人高强的。

想了想,那个女子继续念了术法,可是却还是不能动小夕的结界分毫,她额头上冷汗往下滴落了,最后她看着那个小夕和马车,退后几步以后,慢慢的说: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夕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一个丑八怪。”

女子跺脚,她低头:

“在下舞月梦瑶,请问这位高人的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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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斗争奇诡多变

晖原坐在马车里面,听见了外面女子的声音,知道了来人是舞月梦瑶。她一时间有一种冲动就是掀开马车的帘子,跳出去和这个女人对峙。她杀死了千里,她曾经对藤一做出过不可以原谅的事情,同时,她、也是晖原的家人,是她母亲和父亲的妹妹。

但是,小夕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能出来。晖原也就暗暗握紧了拳头,靠近了马车的车壁,坐了下来。

小夕没有回答舞月梦瑶,他只是冷笑一声:

“还请舞月姑娘让开,我们还要赶路,我们也不想要耽误姑娘。”

舞月梦瑶跺脚,她想了想,心里是一千一百个不愿意,不过她还是低头对着小夕说:

“前辈不要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我只是想要对马车上的小姐说几句话而已。”

小夕皱眉,没有开口。

“晖原,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很多,不过你难道不想要见见你父亲吗?十九年了,你这次来到西域不就是要找到你的身世之谜么,我是你父母的妹妹,我想要带你去看看舞月家族,还有你本来应该生存的地方。”舞月梦瑶见小夕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还是没有等晖原回答,小夕已经不耐烦的拉起了缰绳,直接一扬马鞭,就让马儿撒腿儿奔去,马车擦着舞月梦瑶的衣衫过去,舞月梦瑶看着马车飞奔离开的样子,她咬牙,眼中几乎要留出泪水来:

“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丑八怪!!”

“小夕——”晖原在马车狂奔了那么几里路以后,终于她伸出手来,按在了小夕的肩膀上。

小夕拉了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灰白的头发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漂亮。或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晖原发现:如果不是小夕那中土黄色的皮肤、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而让面部变形的厉害,或许这个人会是一个不错的相貌,或者不应该用不错来形容,倒是可以用一个特殊来形容。

小夕没有名字,这个名字都是晖原给小夕取的,他自己有着很深的自卑,同时,看得出来,他的术法造诣很高,足够让西域很多人臣服。

而且,他似乎对西域圣教很清楚,他一定知道舞月家族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让晖原见到舞月梦瑶,也不让晖原去接受舞月家族的邀请。想到这里,晖原问出了口:

“为什么不让我出来?”

小夕沉默,没有回答晖原的话。

“是因为舞月家族里面有什么吗?还是我会遇到什么危险?”

小夕这个时候才回头,看着晖原,他剩下的眼睛,眨了眨:

“你自己被放在中原,受到保护十九年之久。你觉得为什么不能回到西域来?”

听到了小夕的反问,晖原也清楚,如果不是当年舞月家族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被自己的母亲送到松江外面的小岛上,让婆婆保护着她,让她不到岛外的世界和任何人有联系。甚至,最后,婆婆还是因为海盗的案子,死去了。

等等,海盗?

晖原突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舞月梦瑶也在松江出现,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海盗。那些海盗可能不是海盗,是来自于西域圣教的人扮演的,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五皇子,而是她晖原。当初藤一调查下去,结果被皇帝和刑部的人组织,老头子也无力一个人对抗整个朝廷,也就让藤一收手不要再调查下去,因为牵扯到了五皇子的宠妃陈雪蝶,皇室也没有办法再让五皇子凌修彦丢人了。所以,那个江南的“海盗案”和南岭的“蝶钗案”都不了了之,最后藤一还一直骂骂咧咧的对皇室和朝廷不满。至于晖原,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梦瑶那个女人很奇怪,她心里的颜色是混沌的,不知道自己的心的方向的女人很恐怖。没有想到,她没有想到,可能舞月梦瑶是带着人来找晖原的,然后在途中遇到了藤一和千里,怕藤一和千里的碍事,也就将千里杀死,下一个目标还差点是杀死的藤一,若不是后来藤一蒙人相救,现在恐怕藤一也不能活到现在。

“到底要让我躲过去什么?”晖原慢慢的问出来。

小夕看着晖原,想了想,他最后只得轻轻的叹气,说道:

“陆驰洋给你讲过银月纪梦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晖原点头。

“那样的命运,你难道觉得不只得去逃避么……”小夕看着夜空,他的声音嘶哑,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没有丝毫的生机,眼眸似乎都要被黑夜的黑色给吞噬,他看了一会儿天空,才慢慢的说:

“若不是当年教主的苦苦相逼,或许不会有二十年前的那场血案。银月纪梦其实对教主或许曾经有情,但是那种为了血缘关系而去追求的爱情,根本就是不是爱情,教主看到的不过是她的术法能力和天赋,不是她这个人,至于后来,她因为左眼继承了银弋之瞳,就在教主的追杀之时,将眼睛挖了下来还给了教主。让教主一生都活在那个噩梦之中,即使到最后他们死去,也是至死不渝的爱情。教主至始至终都是扮演了一个坏人的角色。加上他只是想要一个接近于神的孩子,你难道真的想要去完成他那个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近乎神的孩子……”晖原想了想,“那孩子将来一定很不幸福。拥有高贵的血统和高强的天赋,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夕听了晖原的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晖原应该是要放弃去西域和舞月家族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了,她是不是就要回到中原去了呢。

“可是,就算是危险重重,那么多的人都为了我赔上了性命,其中还牵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不弄清楚,你就不知道到底他们的牺牲有没有意义。而且,夜间亡灵走过的时候,我都会回忆起来他们曾经鲜活的活在我身边的样子,比如婆婆,还有蝶姬、宜兰,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千里、步菲,她们都是那么努力的想要保护我,如果我就这样欣然接受她们的保护,却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而离开我的。那么我多么的不值得。”晖原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在月色下照射着她的脸,打上了薄薄的一层白光。

小夕听了晖原的话,他沉默了很久,回答晖原的只有大漠上的风,以及在嚎叫的狼。

“好吧。”

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小夕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谢谢你,小夕。”

小夕笑了笑,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死在了脸上,他很快的念动咒语,才勉强张开了一个护罩,挡住了突然飞过来的一串火球。

“那是什么?”

“你驾车快点走,不要轻易回头。”小夕却是将缰绳递到了晖原的手里,让晖原很快的往前走去。他念动了咒语,在大漠上很快就起来了一阵浓雾,在雾气之中,出现了两辆马车,晖原驾着马车往前走了,而小夕则是跳上了另外一辆由他变幻出来的马车,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驶了出去。

小夕和那辆若隐若现的马车,突然就是一团烈火从戈壁滩上升起来,几乎将整个马车包围在其中,火圈围住了马车和小夕,小夕看了看,直接破指而出了一道水光,手指上鲜血点点,鲜血点住的地方,就是升起了一滩黑色的印记,然后有烈火灼烧。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红黑色的图腾在黄沙上升起,重新覆盖在了那个火圈之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小夕的手指上的血液也一直在流动,而他的脸在火光和诡异的召唤圈子上显得更加诡异,他口中念动咒语,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一个诅咒冤魂。不一会儿,就有一只冰蓝色的龙,从天而降,口中吐出雪花和冰凌,射向了火圈之外的戈壁滩。

只听见外面是声声惨叫,还有一些人惊恐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本来是静默的戈壁滩,就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小夕在看到了这个场面之后,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想法,还是在继续念动咒语。他如此搏命的原因是,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一般都是存在于术法高手的身上,而这个人,却不能仅仅用术法高手来形容,而是一种绝顶高手。

“汝用如此强大的召唤术,不怕反噬之力,毁了自己?”在火圈之外,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见了这个声音,小夕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唇边吐出了一抹鲜红的血液之后。什么也没有回答,还是继续在念着咒语。

然而,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一个巨大的结界从天空中展开,几乎要包裹住整个天地,慢慢的一点一点下降,在触及到那条巨龙的时候,巨龙发出了很大的悲鸣声,在天空中慢慢的散开,成为了一滩雪。

小夕,只是最后看了一眼熄灭的火圈外,那个白袍金边的身影,口中大口大口的血流了出来,成为一朵在戈壁绽放得很美丽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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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受邀重见家人

晖原驾驶着马车向西一路狂奔出去,很久都不见小夕追上来,晖原隐约之中有些担心,可是小夕让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回头去看,所以晖原只好驾车继续向前,她甚至闭上了眼睛、放开了缰绳,马车越跑越快,几乎是脱离开了控制,晖原想要再去握住缰绳的时候,却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在颠簸的马车上控制住已经无法触及的绳子。

晖原只能紧紧的握住了马车的车壁,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突然,马匹被牵引住,它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拦住,然后渐渐的慢了下来。晖原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忽然看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迎着马车安安静静的停在了男子的面前。晖原看着他,他也是微笑着看着晖原,他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那是很长很长的头发。他穿着浅白色的袍子,袍子绣了金边,他系了一个腰带,凸显出了他的身材俊美。他戴了一个额环,上面镶嵌了淡绿色的宝石。那种淡绿色,是晖原喜欢的颜色。

“怎么如此不小心?驾驶马车不能这样。”那个男子说话也是很好听的声音,口气却是责备和宠溺。

晖原有些恍惚,她问:

“你是谁?”

男子笑笑:

“陆驰洋应该跟你提起过,不过,那个家伙应该没有说我什么好话。”

晖原看着他,难道——他祁音殁?

男子走近晖原,轻轻的叹气,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晖原:

“十九年了,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晖原惊讶,抬头仔细的看着这个男人,他的眉眼很细致,面庞看上去有几分和晖原的相似,一样高挺的鼻梁,一样的眉线,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晖原相信,有相似,而且,这种相似,不是随意就可以产生的。

“你……”晖原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应该已经在人间生活了四五十年了么,但是为什么他还是二十多岁人样子。他应当是那个叫做舞月岚的男子,也就是舞月家族的族长、舞月景雪和舞月梦瑶的哥哥、她晖原的父亲。

“我是舞月岚……”男子笑了笑,还是眼神黯淡的叹气,“或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晖原呆呆的看着他,而舞月岚只是笑了笑:

“算了,我们分开了那么久。你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是很正常的,晖原,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么?你跟我回家去,回我们舞月家族里面。”

晖原看着舞月岚,很久之后,她才微笑,点了点头。她——来西域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身世之谜,找到自己的父母,如今遇上了那个是他父亲的人,那么为什么不欣然接受呢。十九年来,她未曾见过的家人。

不过,似乎父母之间,似乎按照陆驰洋的说法,是很不和谐的。他们之间相互争斗,最后才导致了舞月家族的分裂不是么,那么,当年母亲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带走自己送到松江。而,小夕又是为了什么要组织舞月梦瑶找到晖原。婆婆更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舞月梦瑶带走,甚至拼上了性命,千里也是因为梦瑶而死的。

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晖原一整个夜晚都没有睡着,对于她这么一个看中睡眠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烦恼的事情。所以,在舞月岚接过了马车的缰绳以后,晖原就靠着马车的车壁睡着了。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夕阳西下的时候。

晖原醒过来的原因是,她觉得肚子很饿,已经是前胸贴后背。她做起来的时候,看见了整个屋子的构造,和中原确实不一样,可是却让晖原觉得舒服——那是一间很简单朴素的屋子,床占据了屋子的三分之一,很柔软的床,整张都是用软绵绵的绒铺成,躺在上面就好像是睡在云朵之中一般。晖原伸了伸懒腰,然后起床看见了有几个白衣长袍的女子站在门口。她们看见晖原醒过来了,她们都是恭恭敬敬的走过来对着晖原行礼:

“小姐。”

其中一个人后退了几步,向外面打了一个响指,天空中闪过了一道红光,那个效果就像是放了一个烟雾弹。晖原不由得佩服术法的奇诡之处,毕竟只要一个响指和几个咒语,就省掉了中原人制作烟雾弹的过程以及携带的麻烦。然后,不消一刻的时间里面,舞月岚就已经出现在了外面。他看着醒过来的晖原,他笑了笑:

“欢迎回来,我的女儿。”

晖原想了想,很久才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她揉了揉自己已经饿扁的肚子,她想要开口说出来她想吃东西了,可是舞月岚就已经抢先说出口:

“我们为你准备了欢迎的宴席,你要去参加吗?”

晖原想了想,最后她点头:

“好,我要去。”

舞月岚正准备带着晖原去的时候,晖原又一次开口:

“有没有好吃的?”

听见了晖原的这个话,舞月岚一愣,然后他咧开嘴笑了,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丝毫不带着伪装,舞月岚说:

“你这个孩子啊,这样的欢宴上,自然是用最好吃的东西来招待你呢。”

“有烤狼肉吗?”

舞月岚点头。

“有古丽小馆做的好吃吗?”

“就是请到了古丽小馆的师傅来给你做的。”

“那葡萄酒呢”

“自然是有的,不过你能和酒吗?”舞月岚有些疑惑的看着晖原,“中原的女孩子,不是都不喝酒的么?你在中原长大,习惯我们西域的酒吗?”

晖原调皮的笑了笑:

“婆婆虽然不给我喝酒,不过我还是和某个啰嗦的人尝过很多次了。中原的白酒比西域的葡萄酒度数高得多,不过我还是喜欢西域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

“婆婆……”舞月岚皱眉,他想了想,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指外面的一个高高的石坛说:

“那个就是我们舞月家族的祭坛,是我们祭拜先祖的地方。”

晖原这个时候才仔细的看着这个家族所在的地方,这里和隔壁不同,是青草蔓延的一片绿洲,草不比塞北齐膝的草,而是浅浅的小草,西域缺乏水源,能够找到一片水草肥美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每个人都是居住在用土木搭建起来的房子里面,穷人家的房子就是简单的几根木头,加上茅草搭成。而有钱人就多用了些泥土、就地取材,也是加固了房屋,防止了风沙的侵袭。多数圈养的家畜都是鸡鸭和骆驼,马匹很少,有也只是大户人家。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着长袍,腰间系着腰带,头发很长的披散在肩膀上,不过,这里年轻人居多,就算是老人,看上去精神也很好。

“你也是拥有长生能力的舞月族人,只是,你的能力被封印,改日我让祭祀给你解开。”舞月岚顺着晖原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那些老人,他轻声说。

“那是什么?”晖原指着远处的一个金色的建筑,那个建筑在这个聚居点显得很突兀不合群,金色的屋顶,墙壁上星星点点都有金光,看上去华贵而不切实际。外面还有很多人在守护着。

“那是神殿。”

“神殿?”

“就是给教主居住的地方,有的时候教主会来到我们家族,那个时候就居住在那里。”

“那么平时是用来做什么呢?”

“让祭祀在那里给神敬奉。”

“神?是指祁音家族的祖先吧?”

舞月岚赞许的点头,他没有想到晖原对西域圣教也有了解。可是,舞月岚大概不知道,晖原在这个时候想的是,祁音殁丝毫不考虑百姓的疾苦,这样奢华的建筑,一年都是用来祭祀和给他居住的,就像是王一般,根本就是居于高位而根本不关心一般的人民。晖原忽然对这个她没有见过的圣教教主,产生了更深的抵触。

一路上,所有的居民都在对着舞月岚和晖原致礼,他们都是满脸堆笑,看着晖原和舞月岚,那种信仰的眼神,是晖原所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他们等你回来很多年了。”舞月岚一边笑着给那些人回礼,一边轻声对晖原说。

“等我回来?为什么啊?”晖原也想要知道,在舞月岚口中的过去,和陆驰洋讲的是不是一样。

“若不是你……”舞月岚说到这里,他稍微有了停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你母亲将你带走,也就没有了这后面的许多事情,我们也不会辛苦的等你许多年。婆婆也就不会死,很多人都不会往生,你母亲要对这一切负责任。所以,现在她都不敢回来。她不敢面对我们族人的愤怒,她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如何能够就这样不负责任的将你带走,害得我们相互分离十九年之久,让舞月家族遭受了如此磨难,若不是教主不见弃,我们才能够如此活着到了今日,这样的结果都是她一手造成,可是她竟然还要阻拦我们父女相认,在江湖上制造那么多的事情来报复我们,你说,她怎么可以有那么深的恨意。”

听了舞月岚的口气,晖原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画卷,在她的眼前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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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舞月一族家园

当年舞月岚和舞月景雪相恋,甚至不顾舞月景雪已经被选为圣教圣女的身份。两个人的坚持也让当时同在圣教当中的银月纪梦深深为之感动,所以向教主求情,让舞月景雪重新回到舞月家族来。

教主祁音殁对银月纪梦最为宠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甚至还为舞月岚和舞月景雪主婚。却未曾想,银月纪梦最后会以那样残忍的方式背叛祁音殁,而舞月景雪也会和舞月岚决裂,带着他们唯一的女儿舞月晖原离开了西域去了中原。

舞月岚和舞月景雪以及舞月梦瑶,本来是三个兄妹,舞月岚年长一些。梦瑶在三个人之中最小,从小就受到众人的宠溺,她虽然没有继承舞月家族的长生能力,却是拥有能够读懂风中讯息的能力。没有成为圣女,最后却是成为了舞月家族的祭祀,掌握着神殿的所有祭祀活动。

景雪天生聪慧美貌,细眉长发,高贵优雅。不似银月纪梦的美丽,美丽之中还带着一丝妖邪的媚,她的美丽就好像是她的名字——天空中的雪,不染人间的一丝尘土,典雅若素。不用添加任何的装点,就已经是美丽过人。加上她本来就聪明过人,术法学起来也很快,受到了整个家族人的喜爱,追求她的男子更是络绎不绝。

舞月景雪出生十六年以后,她的外貌那时还是一个四岁孩子的模样,就已经被圣教的众位长老选中,带入圣教的最深处,和那个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岁的祁音殁、银月纪梦以及葬月伐一起学习术法。

舞月岚那个时候常常会骑着骆驼,不远万里,从舞月家族早些时候在靠近玉门陆家的聚居地赶到天山,赶到圣教所在的地方,在山下等着舞月景雪。每天都带过去舞月家族的一些小东西,托人送给舞月景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年之后,舞月景雪被感动,长跪在圣山之下,请求神明的原谅,她作为圣女爱上的并不是圣教的教主,而是她的哥哥舞月岚,想要嫁给舞月岚而不是成为教主的夫人。在得到了神明的同意和银月纪梦的帮助之下,不消几日,祁音殁也就放准舞月景雪的离开,并且为他们举行了婚礼。

婚礼后面一年,晖原出生,而后祁音殁和银月纪梦之间出现了问题,也就引发了二十年前的那场血腥的惨案,银月纪梦先是自己将自己的眼睛挖掉,然后是和自己的丈夫永远的场长眠在了玉门关外的戈壁黄沙之中。舞月家族也因此产生了分歧,舞月岚和舞月景雪之间出现了问题,舞月景雪怀疑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妹妹舞月梦瑶之间有不清白的关系,而后时常和舞月岚吵架,最后造成了舞月家族被外来的人入侵,毁掉了原来的居所。那个时候圣教派人前来相救,也被前来阻拦的陆家人马给耽误了时机。所以舞月家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陆驰洋因为和祁音殁之间相争银月纪梦的关系,而银月纪梦的死,又给陆驰洋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从此和祁音殁就相互看不顺眼的对着干。

舞月景雪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危机,却还是对舞月岚和舞月梦瑶之间的关系无法释怀,终于在一个夜晚带着她和舞月岚唯一的女儿也就是舞月晖原离开了舞月家族。消失在了西域之中,后来去到了中原,为了报复舞月岚和舞月梦瑶,也是对圣教和教主祁音殁的不满,终于是造成了她要到中原去,寻求了一个老巫婆的帮助,将孩子养大。时刻都在阻拦着舞月家族和圣教的人找到晖原。

在中原,中原人都是阴险狡诈的,没有人会像是西域人那样淳朴善良,所以就有了蝶姬那样用自己的钗子去换取中原人性命的女人,也有了宜兰和步菲这样的女子,她们都和那个老太太狼狈为奸,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让晖原知道自己的身世,隐瞒了一切和本来应该属于晖原的东西,也是让晖原不能回到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家乡里面,最后让舞月族长和女儿相分离了十九年之久。

舞月岚和舞月梦瑶之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就是舞月景雪内心无法容忍的性格在作祟,她自小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对于妹妹也有宠溺,可是对于自己的爱人,就绝对不允许舞月岚对舞月梦瑶一样的好,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和妹妹相互之间的暧昧关系,何况,本来舞月梦瑶在小的时候,就说过她如果有一天长大了,就要嫁给哥哥。

“我那个时候,怎么和你母亲解释,她都不相信,执意认为我和梦瑶之间有关系。所以她带着你离开了我们。”舞月岚一边带着晖原逛聚居的村子,一边对晖原讲起过去的故事来。

陆驰洋曾经说过,舞月家族曾经内部有一次分裂,可是陆驰洋说的原因是一派支持圣教,另外一派想要独立。并不是按照舞月岚说的这种家庭纠纷的原因,晖原想了想,他们两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人说的不是实话,而且,一定不是实话。

还有,他们两个人对过去的叙述之中,有相互矛盾的地方,一个人说的舞月家族的毁灭是圣教的干预,而另外一个人说的,圣教前来是相救的。

晖原略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她笑了。事情,就是要复杂起来,才最好玩。

“那么,我应该叫梦瑶姑姑呢,还是应该叫小姨?”晖原笑嘻嘻的问。

在中原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或者说,在西域一般的民家也是不会有这样的问题的。只有圣教的祁音家族和三大家族的人,会和自己的血亲结合。这样的婚姻制度是从神的后裔之中延续下来了,几个千年都没有变化,或者看上去像是兽性的行为,不过文明都是人类创造的,人类自以为是的文明,却是神明早就不能赋予的一些制度。所以神离开人间,或许是有根源的。

“随你喜欢,只是,你为什么不见她?很讨厌她?”舞月岚看着晖原问。

“啊?”

“她去接你,却被阻拦了。”

“喔,我那个时候睡着了,不知道啊。她等会儿会回来吗?”

舞月岚点头。

“那好啊,等会就可以见到了。”

“你也可以直接叫她祭祀。”

晖原点头:

“我们的典礼什么时候开始?”

“就现在。”舞月岚说着,他仰头,长发飞舞开去,额环上的光芒散开,渐渐的变成了一片华彩,这个时候夕阳西下,看上去就是在深红和深黄色之间,多出来了一道绿色的光线,几乎将整个绿洲都覆盖。

然后,晖原听到了很多居民开始念动她听不懂的语言。不过就在那个瞬间,所有人开始念动古老的语言,然后齐齐对着神殿的方向跪了下去的感觉,是一种任何武力都征服不了的力量。

这个时候,晖原恍惚中觉得,三百多年以前,就算那个引领着西域圣教长驱直入的教主没有高强的术法能力,只要能够有那么多的信众,也就已经足够有人去为之拼上全力、放掉性命。

在一拜之后,他们全部都抬头,看着晖原,齐声说:

“欢迎晖原回家。”

晖原看了看他们,老老少少的一群人,他们眼中都是虔诚。晖原转头看了看舞月岚,舞月岚笑着说:

“虽然大家都有舞月这个姓氏,不过我们家里的人在这里受到的尊敬就好像是教主在西域受到的尊敬。”

说毕,舞月岚挥了挥手,大家都笑着站了起来,各自散去,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边。晖原和舞月岚也走上了祭坛,两个人携手而坐。舞月岚在晖原坐定以后,他看着晖原,很久很久以后才说:

“我的女儿,十九年了,欢迎你回家。”

晖原笑笑,没有回答。

“祭祀大人到——”旁边的司仪开始喊了一声,晖原和舞月岚都抬头,舞月岚站了起来,看着前方慢慢向这边走过来的女子。

她一袭粉色衣衫,眉眼和舞月岚很相似,长发在风中飞舞,在眉心有一道银色的印记,手里握着一根星杖,她的头发很漂亮——乌黑飘逸,眼睛很大——瞳孔闪光。衣衫之外,披着的是一条浅白色绣了金边的袍子,她一步一步向着晖原和舞月岚走过来,然后笑着看着晖原:

“欢迎回家。”

“许久不见。”晖原只是笑盈盈的说着。

舞月岚和舞月梦瑶都是微微一怔,继而,舞月梦瑶笑了起来:

“我们大典很快就开始了,教主说他不过来了。教里出了些事情,他需要处理下。”

“教里出事了?”舞月岚未等晖原说话,就已经抢先问了出口,似乎有些担心。

舞月梦瑶看了舞月岚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然后她也是伸手在舞月岚肩上轻轻的拍了拍:

“族长放心,教主能够处理好一切的。”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舞月家族是否能够帮上忙?”舞月岚还是在追问。

“也没什么——”舞月梦瑶却显得不耐烦,她草草的说,“也就是公子回来了,你说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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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染家族新居

晖原看着舞月岚的表情变换很快,很是紧张的样子,想来,小夕曾经说过,在圣教里面,祁音殁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是被这些人叫做“公子”,看来圣教里面要发生点事情了,正好也给了晖原一些时间来理清楚思路。到底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了,你不用担心了,我们开始典礼吧,晖原好不容易回来了。”

晖原笑着点头,她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她虽然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自己的亲人,可是,在这里,这片绿洲,似乎没有给她故乡的感觉。

舞月岚这个时候才正色,然后拉着晖原和舞月梦瑶的手,走上了祭坛,给下面的人民微微一笑,舞月梦瑶脱离开了他的手,走上前去:

“教主今天不能前来,我就代替教主给晖原祝福,希望她的回归,能给我们舞月家族带来好运,给整个西域民族带来泽被。”

下面的人民是一片的欢呼声迭起,晖原只是笑嘻嘻的看着远处,她看着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的舞月岚,然后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也根本不顾及舞月梦瑶是不是已经说完了话,她直接动手开始吃,一边吃一边看着惊讶的舞月岚和舞月梦瑶说:

“嗯,你们继续,我要开始吃了,我很饿。”

舞月岚想了想,也就没有追究什么,笑着说:

“孩子饿了就让她吃吧。”

舞月梦瑶看了看晖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晖原本来低着的头,在这里时候抬了起来,看着梦瑶微笑:

“不知道千里会不会喜欢这个?”

舞月梦瑶看着晖原手里夹起来的一条鱼,她皱眉,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晖原。

“据说是死在那里下辈子就会变成什么呢?你说这会不会是千里变的呢?”晖原带着笑容,眼睛里面清澈好看,她一边看着梦瑶,一边将鱼递到了梦瑶的嘴边:

“祭祀,你要吃吗?”

梦瑶终于忍不住,一挥手就打掉了晖原的筷子,然后她愤怒的说:

“我不要!”

台下的众人都没有看见过舞月梦瑶这样失态的样子,他们眼中的舞月梦瑶是一个文静的女祭祀,能够平心静气的和有时候会很焦躁的族长讲话、能够处理好圣教的关系,和教主也算是合作得很愉快,加上她祀风的能力很强,所以就一直受到了族人的敬重,如今晖原才回来她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一时间,台上台下的人都震惊的看着晖原和梦瑶。

晖原看了看梦瑶气愤的脸,又看了看惊讶不已的舞月岚,她笑着起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筷子:

“不喜欢吃鱼也不需要那么激动啊。”

晖原漫不经心的擦了擦筷子上的污渍,舞月梦瑶看着晖原那样淡然的神色,她几乎就要爆发出来,她似乎在晖原身上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是她心里阴影的人。

“我又不是千里,你没有必要怕我啊。”晖原不紧不慢的又加上了一句话。

“呵呵,梦瑶,你在神殿还有事情,你先回去吧。”舞月岚也终于看出来了晖原对舞月梦瑶的敌意,他开始打圆场。

舞月梦瑶恨恨的看了舞月岚一眼,然后她说:

“果然是你的女儿。”

说毕,舞月梦瑶拂袖而去,她愤愤离开的时候,晖原也收拢了笑容,看了舞月梦瑶离开,这个时候,忽然有两个人跳了出来,一男一女,男的身上穿了紫朱衣衫,脚踏一双虎符靴,女子紫衫束发。正是藤一和八公主凌子墨。

“你杀了锦朝朝廷命官,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会将你捉拿归案。”藤一开口说话。

“笨蛋!”凌子墨一巴掌拍在了藤一头顶,“怪不得晖原不喜欢你,哪有人要找人打架报仇的时候还提律法那总破烂玩意儿。舞月梦瑶你听着,本公主虽然曾经有求于你,也算是方才帮助了你,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也就也不和你有什么交情了,你杀我男人最好的兄弟,就是我凌子墨过不去,你和我过不去我就要扁你!你会术法我也不怕,我告诉你我男人武功高强,加上我你一定吃不消!”

舞月梦瑶的去路被阻拦住,那些舞月家族的人,看到了藤一手中的紫电弯月都很是害怕的向后退了几步,继而很快就散开了。无论被攻击的人是不是他们的祭祀,他们的族长还在这里,他们都已经是各自做鸟兽散开。

那,并不像是一个有凝聚力的,在陆驰洋口中是一个大家族的舞月家族,而是一个分散的聚落。

晖原笑嘻嘻的看着凌子墨和藤一:

“我说你怎么不来救我,原来是遇到美女了。上次因为一头猪不来救我,这次见色忘义,藤一你果然不是好人!”

“喂!我哪里没有来救你,我是被这个家伙绑架的好不好!”

“绑架?我是救你哎!”凌子墨不满的更正。

晖原看着在一边很镇定的舞月岚,她有点好奇的看着舞月岚:

“你不帮她吗?”

舞月岚却是带着不经意的笑看了看晖原:

“我想,还没有出手的必要。”

“你就那么自信吗?”

“武功再怎么高强,在西域,若是不会术法,也是枉然。”

“是么?”凌子墨听到了舞月岚的话,她很诡异的一笑,“本公主在外那么多年,就不相信不能治了你,风起雨来!”

凌子墨一叉腰,貌似很有那么一回事情的用手指天。舞月梦瑶看着她那个样子,正准备嘲讽她莫要以为自己在西域很久就可以变成一个西域人,术法能力不是想要具有就可以具有的。但是,话还没有从嘴里说出来,就已经被泼了浑身的水。

“哼哼!”凌子墨拿着一个管状的东西,对着五月梦瑶就是一阵狂喷,藤一在远处握着紫电弯月,看着梦瑶和晖原很骄傲的笑了。

“什么东西?!”梦瑶被淋湿,她很不爽的看着凌子墨。

凌子墨嚣张的看了看她,笑嘻嘻的对梦瑶说:

“这个是我发明的东西,不想要告诉你,以后说不定可以大规模的经营,我要是告诉你了不让你占了我的便宜?”

晖原从高台上看过去,之间在管子的那一头,连接的是一个箱子,箱子外面有管子链接到了不远处的水源地,看来是凌子墨这个丫头又发明了什么机关,果然这个公主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解决的人,她不由得莞尔一笑。

藤一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他直接跳到了舞月梦瑶的旁边,抽刀就是对着舞月梦瑶砍了下去,无论是不是符合律法,杀人要偿命这个是必然的,藤一记得三年以前千里的死,他死得很惨,如今仇人就在眼前,竟然是不能报仇,一定是不可以的。

晖原也在这里,她恰到好处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就在舞月岚没有注意的时候,从祭坛上跳了下来,慢慢的来到了凌子墨的旁边,她小声的对凌子墨说:

“你还真的从京城跑出来啦?”

“嗯,那是!”凌子墨一遍将水柱对准了疲于应付的梦瑶,一边笑嘻嘻的说:

“你放心,虽然我六哥已经成婚了,我也有办法帮你的。我在道上还是很有人的,到时候帮你干掉那个什么黛兰公主,你就是我皇嫂了!”

晖原听了,“噗嗤”笑了笑,点头。

看到晖原离开了祭坛,似乎和这两个人还是一伙儿的,舞月岚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他想了想,跺脚不知道要帮谁,舞月梦瑶这个时候愤恨的看了舞月岚一眼,舞月岚更加不敢对视。

“你们还不快快住手!”舞月岚只能如此说着,他不知道这些人对晖原的意义是什么,所以不能贸然出手,因为那不是伤了女儿的朋友?

凌子墨看到了舞月岚的犹豫,她悄悄的对晖原说:

“晖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破解他们西域人术法的方法——”

藤一击中了梦瑶的右手,梦瑶捂着自己的胳膊后退了几步,恨恨的看着藤一和凌子墨,她的眼睛就像是要喷火一般,看上去就很恐怖。

“他们西域人的术法是一定要念动咒语的,如果你在他们念完咒语之前,阻止了他们的话,你就可以用武功打败他们。而且,我发现越是复杂的咒术的咒语也就会越长,你也有的是机会,等会儿要是那个男的对你做了什么的话,你就记得打断他!”

晖原想了想,她点头,她笑着想要赞赏凌子墨几句,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了一片乌云向这边飘了过来:

“那是——”

舞月岚和梦瑶都回头,看见了突然出现在夕阳西下的天空中的一片乌云,他们两个人竟然脸上都是一种惊喜的表情,那到底是什么?

藤一和凌子墨看到了那个云朵,凌子墨抢先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呸,又是那个诡异的男人!”

就在她的这一声说出来的时候,一道闪电就向凌子墨劈了下来,同时,就在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有一道风猛烈的吹了过来,一条丝带拦住了那道闪电。同时,有了一个轻柔的女子的声音传来:

“晖原你们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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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瑞雪术法之卷

晖原和凌子墨同时回头,她们看见了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年龄看上去也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的头发没有像是舞月梦瑶那种乌黑纯净的颜色,而是黑色之中有几缕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种灰白的颜色。虽然她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是她的眼睛很是纯澈迷人——那是一种:不用摘下面纱,就能够判断是绝世的美丽的面庞。

她的身材曼妙,削瘦而挺拔,也是一身的白色长袍,长袍绣了金边,而且在长袍的胸口的位置,有一朵莲花的标记,白色的莲花,是为雪莲——天山上的圣物。

她一边给晖原他们示警,一边召唤出来了一头雪白的狼在身边,她才出现,藤一就觉得恍惚在记忆里面见过这个女子,可是想不起来。凌子墨却是记得,这个女子曾经救过藤一。

“啊,是那个叫做景雪的漂亮前辈!”凌子墨想了起来,景雪曾经说过自己的名字。

晖原听见了,反而恍惚中明白了,婆婆所说的,那个经常会来、应该来看自己的女人,就叫这个名字,她是——晖原的母亲。

“景雪,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回来。”舞月岚看着那个女子,眼中有了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就变成了一种很复杂的神态。

舞月梦瑶看见了舞月景雪,她则是冷笑一声:

“姐,你还真有脸回来!”

舞月景雪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藤一和晖原、凌子墨一眼,然后她挥手,那匹雪白的狼就向着晖原和凌子墨跑了过去,舞月景雪看了看他们:

“晖原,你们不要留在这里,骑上小白快点走吧。你们根本不会术法,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前辈你……”凌子墨看着舞月景雪,她一个人如何能够对抗那么多的人。

“快走!”忽然有一个人冲了出来,将晖原和凌子墨从地上提了起来,丢上了小白的背,然后抢步冲到了藤一面前,也根本不顾藤一是不是和舞月梦瑶杀红了双眼,他一把拉过了藤一,将藤一也丢上了小白的背。小白在这一系列的动作结束之后,很自然的就撒开了腿跑了出去,小白是召唤出来的雪狼,很快就消失在了这片绿洲之外。这种召唤术是和古老的兽族定下了契约,所以召唤兽的能力也很高强,若是要让骆驼追上雪狼,恐怕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好的千里马,都会跑到脱气。

晖原半天才看着那个人,那个现在已经是一身白色绣了金边长袍在身,系了腰带的男子,他还是干草一般灰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使得白袍很长的一部分拖在了地上,他没有一只眼睛,面部的肌肉极度扭曲,看上去就很恐怖的黄色牙齿暴露在外面,他正是小夕。

小夕这个时候,看了晖原一眼,给了晖原一个笑容,虽然看上去很难看。

不过,晖原还是对着小夕微微一笑,雪狼就带着他们三个人往前跑了出去。

看着晖原、藤一和凌子墨消失在了绿洲的边缘上,舞月岚和舞月梦瑶都是有些失望。而舞月景雪和小夕站在他们离开的路上,挡住了他们去追的去路。

“汝竟然阻止吾等计划!”天空中传来了震怒的声音,那个声音浑厚有磁性,听起来就很有震慑力。

“是你一意孤行!我绝对不会让晖原变成你的下一个牺牲品。”舞月景雪冷冷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她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持。

“汝愚昧至此,吾奈汝何?!”

“祁音殁,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之乎者也,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喜欢钻研古卷和古书吗?”舞月景雪终于无法忍受这个男子的高傲和俯视天下的性格。

一道闪电向着舞月景雪就劈了下来,半途又一次被截断,不过这一次是被另外的一道闪电,小夕看着天空,然后看着舞月景雪:

“前辈,你快些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可是,你一个人……”舞月景雪看着小夕,她不记得教众之中有这么一个丑陋的人但是,单凭他能够挡下教主祁音殁的攻击来说,他的术法造诣不说比自己高,也算是平手,这样的人才怎么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

小夕给了舞月景雪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然后舞月景雪就很快的要离开了,可是,祁音殁这个时候是不会再让舞月景雪那么轻易的就离开了,他直接动用了术法,使得整个大地开始颤动,黄沙飞舞。

“你还真是不想要这个你开辟出来给你的走狗居住的地方,毁于你的怒气呵。”小夕漫不经心的对着天空中说道。

这个时候,黄沙一滞,舞月景雪抓紧了时间从包围之中跳了出去,然后小夕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黄沙,看着震惊到什么都没有做的舞月岚,以及已经气得脸色惨白的舞月梦瑶。他微微一笑,然后整个人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就捂着胸口跪倒在了沙地上。

“你或许是忘记了——”那个在乌云之中的人,慢慢降落了下来,他身着蓝色锦衣作为外衫,但是衣服的边都嵌了银丝;穿了白色的袍子,但是袍子的流苏都是洛阳最好的丝绢;头发没有扎束披散到身后、可以在地上打卷;他戴了一个金质的额环,上面竟然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披着披风,但是披风是用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

他降落到了捂着胸口痛苦不已的小夕面前,看着小夕,用他好听的声音缓缓的说道:

“你,似乎忘记了,圣水雪莲也是有毒的,若是背叛,你会承受多少痛苦!”

小夕抬头看着祁音殁,他也是冷冷一笑,土黄色泛白的脸上,有了一种冷笑和嘲讽。他一言不发,只是痛苦的跪在祁音殁的面前。

祁音殁看着小夕,冰冷的眼光,他扫过小夕的时候,眼中有了一丝的波动,然后很快又回到了一潭死水一般的寂静,他转头看着舞月岚和舞月梦瑶:

“你们还在等什么?”

舞月岚和舞月梦瑶愣了愣。

祁音殁继续说:

“还不快点去追?”

“可是……”

“景雪我会去应付,你们两个人对付三个小孩难道还应付不过来?”祁音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是听起来冰冷入骨髓。

“但是……”舞月梦瑶看了一眼小夕。

“好了,你们带他回去。”祁音殁挥了挥手,几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圣教弟子,带着小夕离开以后,祁音殁的长披风在风中飞散开来,他慢慢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黄沙和落日,唇边,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而晖原和凌子墨,还有藤一被雪狼带着跑出去很远很远的距离,雪狼才停了下来,然后就坐了下来,让晖原和凌子墨很轻易的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

藤一却是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喂,你还不下来,在上面等死呐?”凌子墨很横的拍了藤一一把。

“啪”的一声,疼得藤一龇牙咧嘴,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

“咦,这丫是怎么了?”凌子墨看着藤一,她不由得觉得奇怪,“你丫又中了什么魔道?”

“他是被人点了穴道。”一个轻柔的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晖原和凌子墨同时回头,看见了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年龄看上去也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的头发没有像是舞月梦瑶那种乌黑纯净的颜色,而是黑色之中有几缕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种灰白的颜色。

虽然她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是她的眼睛很是纯澈迷人——那是一种:不用摘下面纱,就能够判断是绝世的美丽的面庞。她的身材曼妙,削瘦而挺拔,也是一身的白色长袍,长袍绣了金边,而且在长袍的胸口的位置,有一朵莲花的标记,白色的莲花,是为雪莲——天山上的圣物。

“前辈!”

“晖原……”舞月景雪看着晖原,眼中闪有泪光,她半天哽咽,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晖原上前了一步,她觉得这个女人给她熟悉的感觉,很温暖,像是那些在松江小岛上的日子,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威胁和胁迫感觉,晖原慢慢的说:

“真的是我妈妈?”

舞月景雪先是一愣,然后她的泪水在这个时候就涌了出来,舞月景雪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晖原:

“你终归是回来了,你还是回来了。逃不掉的……”

看着他们泣不成声,凌子墨才明白,原来这个漂亮又厉害的前辈,竟然是晖原的妈妈,可是,她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年龄,那个在京城自诩为皇宫里面不老的女子的、自己的母亲尹贵妃,果然看见了舞月景雪是要汗颜的吧。

景雪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卷得很好的卷轴递给了晖原:

“现在很危险,雪狼会带着你们往前走,你要小心。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的。晖原,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你要自己去判断!”

说毕,景雪再一次往后退了几步,眼中含着很多的泪水。

她也很思念晖原,自己的女儿,十九年未见,也很想要好好的看看这个女儿,不过,她没有时间了,祁音殁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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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迫前往圣教

晖原看着舞月景雪离开,雪狼看着晖原,慢慢的走到了晖原的身边,蹭了蹭晖原的腿。它眼中的温柔就好像是春日的阳光一般,可以融化冰霜,让人看了觉得精神很爽。凌子墨看着晖原,晖原回头看了一眼凌子墨,想了想:

“子墨你会点穴吗?”

“啊?”凌子墨被晖原这么一问弄得有些莫名,想了想,她才说:

“我会啊。”

“那还是要麻烦你把那个笨蛋的穴道解开,他这么昏迷着又那么重,我们才搬不动他。”

藤一这个时候已经脸都气的发白了,他一双眼睛喷火的看着凌子墨,不满的对晖原不停的白眼。凌子墨这个时候双手一摊:

“可是,我的皇嫂啊,我只会点穴不会解穴,你也知道我老妈那个严厉又没有人情味的女人,能让我出来混三个月已经是很好的了,三个月你说我能学到什么,学个屁啊,所以我都是每一样浮光掠影的学了一些,解穴的能力我是不会,嫂子你不会啊?”

藤一在那边恨的牙痒痒,因为凌子墨这个丫头一口一个“嫂子”,也因为晖原在那里又一次说自己是个笨蛋。

“你不会解穴?!”晖原惊讶,然后她无奈的看了看藤一,“那这个笨蛋是要喂狼了,我也不会解穴,我连武功都不会。我听说这个穴道一旦被点中,就一定是没有一两个时辰解不开了,我们要不就把他丢在这里喂狼算了,我要逃命跑路去了。”

“嫂子你不是这么残忍吧?”凌子墨看着晖原说要把藤一丢出去喂狼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有笑容,他简直就是不可以相信藤一怎么会喜欢晖原。要说善良和不会草菅人命,她凌子墨可是能比过晖原的。

藤一不能说话,不过他也知道晖原就是喜欢这么拿他开玩笑,不过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他的穴道被封,不能动也不会讲话,晖原不会武功,凌子墨都是学了皮毛的功夫,根本对付不了舞月家族和西域圣教的人。若是舞月景雪能够拦住也就还好,可是若是让任何一个略微有点术法能力的人追上来了,他们还是在劫难逃。

“不如我们还是让雪狼带我们跑吧?”晖原看了看藤一,又看了看凌子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边的雪狼身上。

听见晖原在说自己,雪狼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晖原,晖原也温柔的抹了抹雪狼的头顶。那么十九年来,晖原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先是婆婆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然后是蝶姬和宜兰教会了她很多关于人生和爱情的道理,最后是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些人,让她成长。终于,十九年以后,她来到了她出生的地方,要去寻求到这些玄机。

婆婆给她的忠告,步菲所讲述的舞月家族的故事,陆驰洋所说的话,舞月岚、舞月梦瑶所说的话,到底哪些是事情本来的面目,其中背后到底隐藏了西域圣教的什么秘密,让每个人都讳莫如深。

凌子墨点头,然后她们两个将藤一从地上拖起来,然后放在了雪狼的背上,雪狼温顺的放低了身子,让晖原和凌子墨都比较容易操作。待凌子墨上去之后,晖原也跳上了雪狼的背,她拍了拍雪狼的后背说:

“雪狼,带我们走吧。”

雪狼看了看晖原,然后撒开腿儿来,从方才他们所在的地方很快的跑了出去。可是,就在他们跑出去之后不久,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之上,就已经有两个人很快的降落了下来,他们自然是奉了祁音殁之命来追晖原的舞月岚和舞月梦瑶。

“跑得还真快!”舞月梦瑶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沙地,有些愤恨的说了一句。

“那我们还是快点去追吧。”舞月岚心乱如麻,他没有功夫听着舞月梦瑶的抱怨。

“快点追?”舞月梦瑶忽然提高了嗓音,她杏目怒嗔:

“方才我被那贱蹄子和野小子缠住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动手?为了你和她的宝贝女儿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是你方才出手,哪里会有现在那么多的事情。还让教主责备你我,我的大族长,你会不会儿女情长的过分了一点?”

舞月岚听了舞月梦瑶的讽刺,他冷笑一声:

“还不是你自己要染指中原事务,这次吃了亏也还要来怪我。所以舞月梦瑶,你始终比不上你姐姐舞月景雪,你没有她有担当。”

“啪!”

舞月梦瑶一个耳光掴在了舞月岚的脸上,舞月岚本来就苍白的肌肤上面泛起了一个五个指头的红晕。

舞月岚冷冷的看着舞月梦瑶,而舞月梦瑶也是一样冷冷的看着舞月岚:

“怪不得姐姐要离开你,你根本不是个男人。”

舞月岚听到了这个话,他半天都没有还口,想了想,他叹气:

“好了,梦瑶,我们都不要再说了。现在还是快点找到雪狼比较重要。”

舞月梦瑶白眼,最后还是很不愿意的闭上了眼睛,念起了咒文。其实,召唤术召唤出来的兽族,只要通过风系的术法,就可以感知到位置的所在。除了圣兽,二十多年前,银月纪梦逃跑的时候,就是召唤了圣兽,所以整个圣教的人才会找不到她,才会酿成了二十多年前得那一场血案。舞月梦瑶风系的术法能力虽然未能登峰造极,但是也足够将整个大漠都搜个遍。稍加感知,就可以知道雪狼、也就是晖原三个人的位置。

“找到了!”舞月梦瑶睁开眼睛,然后一把拉上了舞月岚,两个人同时念动咒文,很快的向着雪狼的方向赶了过去。

两个人同时念动的咒语,叫做“旋风咒”可以加快行走的速度,几乎等于腾云驾雾,在中原就好像是轻功,不过比起轻功“旋风咒”要快得多。就算是中原轻功第一高手上官末尘来比,恐怕都是比不过任何一个会简单“旋风咒”的西域人的。

这个,也就是为什么中原武林对西域圣教很是惧怕的原因,多年以来,若非圣教势力的主动收缩,恐怕它们是能够拥有半壁天下的。若非是西域圣教多年前得那场灾难,恐怕也没有今天武林这么多年的平静和表面上的平衡。

自三百年前圣教长驱直入几乎入主中原以来,这么三百年的平静,似乎是太久远了一点,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太平之下,必定会掩盖了一些秘密,终于有一天,将使得天下大乱、形势大变。

雪狼也是灵兽,自然感觉得到有人在追着它,它开始加快了脚步,开始走了迂回的道路。晖原也看了出来,她回头,看见了依稀的两个人影。看见她回头,凌子墨也是回头,不过凌子墨看了半天,最后才问出口:

“晖原你在看什么?”

“他们在追我们,可能很快就追上来了。”晖原指着那两个人影说。

“他们?什么东西?在哪里?”凌子墨还是仔细的看,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这次换到了晖原惊讶了,她看了看凌子墨,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最后看向了那两个她能够看见的人影,她转向那个只有眼睛可以动的藤一,她指着舞月岚和舞月梦瑶的影子问藤一:

“你这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家伙,你看得到那里有人吗?有就眨眼睛!”

藤一一样是惊讶的看着晖原,然后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晖原你是不是眼花了?”凌子墨关切的问。

晖原看了看那个影子,然后看了看藤一和凌子墨,她能够确定,自己是看到了那个黑影,而且雪狼也证明了她的判断,确实是有人在追他们,而且,为什么她能够看见而藤一和凌子墨是看不见的。

是因为舞月家族的关系,还是因为另有什么玄机。

忽然雪狼发出了一声嘶鸣,它足下被什么东西缠住,晖原、凌子墨和藤一就这样被狠狠的甩了出去,重重的被摔在了沙地上。

“啊!痛!”凌子墨一遍喊痛,一遍将脸朝下摔下去的藤一翻了过来。替藤一擦掉了藤一脸上的沙子。藤一已经痛得咬牙切齿,可是他还是不能动,只能翻着白眼任由凌子墨摆布。看着晖原着急。

晖原却是自己爬了起来,她看着不远处在雪狼旁边的两个人,雪狼的四肢是被从地面上出来的藤蔓缠绕住了。而且那些藤蔓还在慢慢的爬上它的全身,雪狼痛苦的在嘶鸣。

“放开它!”晖原指着雪狼看着舞月梦瑶和舞月岚。

然而,晖原才让开一步,身后的藤一和凌子墨也被藤蔓搀扶住了。晖原看着他们,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舞月梦瑶看了看晖原,然后笑了:

“晖原,你想要藤一和这个臭丫头平安对吧?你也想要这个小畜生平安是不是?”

晖原点头。

舞月梦瑶缓缓地抬手,指着西域的天山的方向,然后看着晖原略带魅惑的说:

“我邀请你和我们会圣教去,你答应,我就放了他们。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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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崖下山涧玄机

晖原看着舞月梦瑶的眼睛,然后看了看在藤蔓之中挣扎的凌子墨。凌子墨看见了晖原的眼神,然后她断断续续的说:

“嫂子、你、你、你不要、不要管我们……”

可是才几句,整个人就被疯长起来的藤蔓植物给包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绿色的茧。

“怎么样?”舞月梦瑶看着晖原,“或者它们死,或者你的选择可以救他们一命。”

“好。”晖原点头,然后上前一步说:

“好,我答应你,我跟你们去圣教,你也要立刻放了他们,并且保证从今以后都不抓他们。”

“从今以后?”舞月梦瑶很不想要答应,如果她就这么答应了,以后凌子墨那个小蹄子还有藤一这个难缠的角色来找茬,她不是没有任何可以还手的理由?

看见舞月梦瑶犹豫,舞月岚也怕错失了机会,他补充道:

“若是他恩不来圣教找麻烦,我们可以这么承诺。”

藤一此时一遍一遍用自己的内力在冲击着穴道,可是,奈何那个点了他穴道的人,似乎武功并不弱,用的,也是十分的力道,他现在怎么都冲不开穴位,只能看着晖原干着急。他一个男子,竟然要晖原三番五次相救,甚至是凌子墨,根本就是有违狭义和做人之道。若是因此,晖原还受到了伤害,那么他如何对得起晖原那个死去的婆婆的嘱托。

“好,一言为定。”晖原听到了这个话,她点头,认可。

舞月梦瑶也是很讲究信用的放开了雪狼、凌子墨和藤一。

“子墨,你保重,照顾好藤一。”晖原回头对着凌子墨嘱咐。

“嫂子——”凌子墨走了两步,想要去拉住晖原。

可是,晖原用眼神告诉了凌子墨不用。晖原想要去西域圣教,并不是一天两天,她想要去看看,那个能够作为神的后裔的家族,那个能够统治了天上南北以及准葛尔盆地的教派,那个曾经是拥有神一般的力量,几乎可以将整个中原武林纳入囊中的神秘组织。而且还是一个拥有很多传奇故事的教派,她还想要去见识那个小夕给她讲过的教主的坟墓,想要看到在天山上簌簌下落的雪花,那个叫做银月纪梦的女子、自己的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那个被几代西域人奉为圣地的地方。

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盛世桃园,她晖原,都要去看看。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到了西域的圣教,那么,晖原就一定要去看看的。天下没有她不能走出的迷宫,自然,她要去了解自己身世,还有藏在身世之后的、关于西域圣教和舞月家族的秘密。

舞月岚召唤出来的是一匹巨大的貔貅,舞月岚坐在前面,晖原坐在中间,舞月梦瑶在后面,他们一前一后两个人夹住了晖原,晖原心中想着他们的多此一举。她又不会术法,若是要逃跑根本就是不可能,何况貔貅的体积也算是很大的兽类,晖原就算是有本事从两个人之间跳下去,恐怕也要摔个半死。

不过,貔貅移动起来比起雪狼自然是慢了很多,晖原也有空来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正在晖原想着的时候,舞月梦瑶在她的身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晖原只是回头,就感觉头顶有东西飞过——此时已经是黑夜之中,太阳刚刚落山,整个大漠都是一片漆黑,只是在温度上还残留着白日的温暖。若不是貔貅本身会发出淡淡的荧光,晖原也不能在如此的黑夜之中视物。

“什么东西在飞?”舞月岚似乎也感觉到了头顶的奇怪。

“是……”舞月梦瑶恐怕是最早知道的人,她有些颤抖,晖原都能够感觉得到。舞月梦瑶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半天才缓慢的说出来:

“是、是、是凤凰——”

听到了五月梦瑶这么说,舞月岚也理解了舞月梦瑶为什么要颤抖,因为,凤凰、冰龙以及火鹤是圣教的圣兽,能够召唤出圣兽来,已经是术法造诣很高了。若是就舞月岚和舞月梦瑶的认知范围之内,整个西域,或者说全天下,也就只有两个人可以召唤出来。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舞月景雪。

凤凰在头顶盘旋了一阵之后,忽然一个俯冲下来,舞月岚似乎明白了这个圣兽的意图,他迅速的念动了咒语,一个结界从他的头顶张开,挡住了凤凰的进攻,防止晖原被凤凰刁走。可是,凤凰毕竟是神兽,所以很快就冲破了舞月岚的结界,然后直接向晖原飞了过来。同时,舞月梦瑶控制的貔貅开始向凤凰攻击过去。凤凰和貔貅相互颤抖,貔貅毕竟不敌会飞的疯狂,它在地面上发出了低鸣。舞月岚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念动咒语,黄沙席卷,地上的沙土都在他的操纵下慢慢聚集起来,向着那只凤凰攻击了过去,结果从凤凰的口中吐出了一口火焰,很轻易的就将沙土埋了回去,而舞月岚这个时候也是嘴角有了一丝血迹。

舞月梦瑶呆了呆,她奋力抬头,想要在一片的漆黑之中看清楚那个坐在凤凰上的人,可是,却只能在一片的漆黑之中,看见金黄色的凤凰的光芒,却是都看不见什么人影。就在这个瞬间,凤凰一个俯冲下来,就将晖原从貔貅的身上劫走,只给舞月岚和舞月梦瑶留下了几片凤凰狭长的羽毛。

“是……”舞月岚捂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翻江倒海,他觉得很难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教主么?”

舞月梦瑶要摇头:

“自然不是,教主不会让我们出来办事,然后又自己出来抓人回去。自然还是他。”

“他是怎么逃离教主的束缚的?”

舞月梦瑶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个月圆之夜。她对着舞月岚笑的妩媚:

“任何一个不要命的人,都很容易逃离教主的束缚,比如二十一年前的银月纪梦,十九年前的舞月景雪,现在的他。”

舞月岚听了舞月梦瑶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晖原坐在凤凰上,这个时候她在月光下看清楚了这个人:

“小夕?”

小夕对着晖原笑了笑,他的脸色还是土黄色,不过已经有些泛白,他额头上有些汗渍,使得他本来灰白的头发已经汗湿在了额头上,他身上不是那套白色的袍子了,而是一条深黑色的袍子,他腰间束了一条白色的腰带。

“不要轻易去圣教。”小夕慢慢的加上了这一句之后,拍了拍凤凰的背,那只凤凰很快就向下降了下去,停在了一处断崖的上面。刚落地,凤凰就消散开来,小夕也整个人的跪倒在了地面上。

“小夕?!”晖原连忙跑过去,扶住了这个面容丑陋的男子。

小夕只是推开了晖原,看了看后面,他才慢慢的说:

“凤凰会被人发现,我也是逃出来的。你不要回到圣教去,知道吗?”

晖原看着小夕,她半天才说:

“到底要让我逃避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小夕看着晖原,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可是一张开口就是一口血喷在了沙地上,他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趴在了上帝上,肩膀上下颤抖着。

“你怎么了?!”

小夕半天才给了晖原一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

“今天、今天是月圆……”

“月圆?月圆怎么了?”晖原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然后看着小夕,小夕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晖原觉得小夕也是一个浑身都是谜团的人,看着他佝偻的身影,晖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只能看着小夕很痛苦的在那里强自忍着剧痛。

“月圆夜,就会发作的剧毒,一旦诞生就会带有的剧毒。没有解药,就会痛不欲生。是也不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了第三个人在晖原和小夕的身后说了话。

这个声音,晖原听起来是再熟悉不过。晖原惊讶:

“陆前辈?”

小夕却是勉强站了起来,看了看晖原,充满了敌意的看着陆驰洋。陆驰洋却用了一种更加复杂的眼神看着小夕,他慢慢的走过来:

“晖原,你还是和我回到陆家去吧。”

小夕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晖原的手,小夕的手是干枯如柴的,他握着晖原的手的时候,晖原几乎要认为自己是被一节干枯的树木包裹住了自己的手:

“晖原哪里都不去,你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来找她的。”

“如今,也是由不得你了!”陆驰洋忽然伸手出来,一股水柱就打向了晖原和小夕中间,小夕在这个时候,没有放开晖原的手,而是一个侧身闪开了。他同时操纵了一团火出来,挡开了陆驰洋的攻击。

陆驰洋冷冷的一笑:

“看你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小夕手心都是冷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却还是一步不让的看着陆驰洋,晖原也是很担心的看着小夕。而这个时候,陆驰洋又是一招水柱向小夕和晖原击了过去。小夕在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就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后面——却是万丈深渊!

小夕一时间站立不稳,在就要往下掉落的瞬间,他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放开晖原的手——就算是要死,他不会拉着晖原。

但是,晖原,不知道在那个瞬间,是哪个神眨了他的眼睛,晖原反手抓住了小夕的手。

两个人,一起落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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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崖下别有洞天

陆驰洋根本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跟着那个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很可怕的男子一起跌落断崖,熟知西域地形的陆驰洋很明白,这个断崖少则深有百尺,多则深不见底。这样跌落下去,就算是术法高手都是非死即伤,何况是晖原和那个丑陋的小夕。就算陆驰洋承认小夕的术法能力很是高强,不过,就算是术法高强的人,他在这个时候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陆驰洋浑身颤抖的看着那个断崖,他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和一个和她非亲非故的人,还是那样一个佝偻着神性,头发花白、脸色土黄、枯黄的牙齿暴露在外面,而且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跳下断崖。陆驰洋很久很久都不明白,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很多,就像是二十一年以前,那个女子,那个那么精彩的女子,

那个永远会穿着白色长裙,裙子的边都用金色的绣线绣过,头发一直长到脚踝的女子,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有的时候,因为继承了祁音家族神性的血统,她有银弋之瞳的能力,她的右眼会在一些使用术法的时候,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整只眼睛都是浅浅的银色,在她的眉心有一枚小小的月亮标记。她喜欢在手中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她很漂亮,不是中原女子那样的漂亮,是一种灵异的、带着一点点邪气和调皮的美丽。

她几乎获得了整个圣教的宠爱,得到了祁音殁全部的宠溺,可是,最后,她还是和那个纵横大漠的孤胆剑客走了,走得义无反顾,甚至不惜自剜右眼,不惜叛教,最后到死。

陆驰洋,永远都不理解银月纪梦,那个他最爱的女子,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的惨死,甚至,他不能帮上任何的忙。甚至,她没有要任何人去给她复仇。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像是流星,美丽、灿烂,但是一闪即逝。

陆驰洋不明白祁音殁的心情是怎样的,如果他——祁音殁曾经去爱过一个女子的话,如果他曾经动过自己的感情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银月纪梦,可是,他却一样可以狠心的为了圣教的未来,为了圣教的血脉,将那个女子乱箭杀死,然后被黄沙掩埋。

如今,晖原好不容易回来了西域,陆驰洋以为,他的恨意,终于是要终结了,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和祁音殁一拼高下,然而,计划还没有展开,晖原就已经离开了人世。陆驰洋站在断崖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可是,陆驰洋毕竟是在西域陆家待久了,不曾走动江湖——自然的,陆家也没有那个必要去走动江湖,陆家多数的资产都是经商而来,江湖上的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不能用偌大的家业和陆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自然也就造成了陆驰洋已经很少去茶馆里面坐下来,听着小二侃大山,所以,他不知道在江湖上已经渐渐有了一种不成文的定律。那就是——一般在说书的故事之中,任何主角跳下了悬崖,都会有如神助的不会死。

所以,晖原在月光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很松软的草坪上,那里的草很柔软,那么高的悬崖掉落了下来,砸在草上没有摔死晖原,恐怕是因为在半空中有很多的丛植和不少网状的藤蔓植物,减慢了晖原下落的速度。这里——晖原仓促的环视了一圈:这里像是世外桃源,有水源、有溪流,绿草丛生,头顶的天空几乎被疯长的藤蔓植物包围,再往上看不见,因为太深而被半山腰的雾气包裹,有石头被泉水洗刷的圆润,上面也长满了青苔,四周算不得开阔,可是也是一个较为宽敞的环境。

晖原揉了揉眼睛,她才想起来她是和小夕一起掉落下来的,回头仔细的看了过去,穿过各种藤蔓的阻隔,晖原似乎隐约看见了在草丛里面躺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小夕似乎穿着的也是黑色的袍子,晖原想了想,只能借着月光拨开藤蔓向那个东西慢慢的走过去。

“不、不要过去……”晖原才走了一步,就被身后的一个苦涩的声音喊住了。

“小夕?你在哪里?”晖原回头,看着小夕,但是还是很好奇的看了看前面那一团黑色的东西,“那是什么啊?”

“有很强的灵力……”小夕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将死之人。

“小夕?”晖原终于在月光下面看见了倒在草丛之中,靠着一块岩石的小夕,他脸色惨白,很像是被人生生在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面粉,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他捂着胸口靠在那里,可以说是一动不动。仅剩下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他的嘴唇都干裂开来,甚至像是被灼烧过。晖原连忙跑了过去,看着小夕很痛苦的样子。

“你是不是中毒了?”

小夕这个时候才慢慢的抬起了厚重的眼皮,看着晖原,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每个月圆之夜都会这样,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这……”晖原慢慢的靠近小夕,“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毒?”

“它……”小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开口说道:

“其实是……一种花。”

“花?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毒的花?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小夕摇头,他暗淡的眼神忽然一亮,然后一把拉着晖原就地一滚,将晖原护在了身下,晖原才看见他后面有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咬住了他后背的肌肤,有血渗出来。晖原看着小夕:

“喂,你——”

小夕却阻止了晖原,那个小东西看上去很像是一只黑色的小猫,不过它耳朵尖上的毛却是很长很长,几乎是从耳朵上长出了两个向上的角一般。它的胡子是银白色的,晖原很喜欢猫,不过,因为它的牙齿很尖,特别是两颗虎牙。现在,那两颗虎牙深深的嵌入了小夕的后背之中,让晖原觉得很是诡异,那个小东西的额心有一个白色的小点,看上去很可爱,但是,它似乎是很嗜血的一种小动物。

“这是灵兽……”小夕叹气,慢慢的放开了晖原,同时,那只猫一样的东西也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在他的腿边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就到了晖原的身边,开始蹭晖原的脚踝。

“看来它很喜欢你。”小夕说话顺畅得多了,晖原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小夕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莫非——方才是它在帮你解毒?”

“只能说是抑制,解毒是不可能的。”小夕笑了笑,直指那个小东西:

“没有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幼年的白泽。”

“昆仑灵兽白泽?”晖原惊讶,虽然她是个西域人,但是这么十九年都在中原长大,对西域是什么都不了解。不过,对于白泽,晖原却是早就有了解的:白泽是昆仑山上著名的神兽,浑身雪白,成年的白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

据说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

“它可以医治百病,是在火鹤、冰龙以及凤凰之外,我们圣教人最崇尚的灵兽之一。它吸食血液也是在小时候得事情,它现在是一身的黑色皮毛,但是长大以后会变成雪白,就从它的额心的那个白点开始,全身的毛都会变成雪白。我都是在书上看到关于白泽的记载,没有想到现在可以见到真的灵兽。”小夕似乎有些开心。

“那我们可以带着它吗?”晖原矮下身来,摸了摸小白泽的头顶,“它是怎么长大的?”

“这里有水源,可能也有食物吧。”

“不过,我想要问——”晖原一边和小白泽玩得很开心,一边在这里看着四周的环境问小夕:

“这里到底是哪里?”

小夕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原来在断崖下面也有这么一片天地,在书上记载的关于这个断崖就只有它的高度和从这里失足掉落下去的人。全部都是有去无回,或者,这里还有出口,所以都是没有人从山崖下面爬上去的。

正在想着,晖原脚下看到了一块石板,她看见了上面的很多坑坑洼洼的东西,晖原弯腰,摸了摸,似乎那些坑坑洼洼的东西很均匀和整齐,像是人刻上去的。

“这个是什么?”

晖原指着那块石板,然而,她才蹲下身来看的时候发现,在地面上,几乎每一块“地砖”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有被雕刻的痕迹。只是因为在晚上,晖原无法辨认那是图案还是文字。

小夕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要给它取个名字。”晖原忽然看着那个已经在她怀里睡着的小白泽。

小夕看了看晖原,也没有想到白泽为什么那么喜欢晖原,他露出枯黄的牙齿,笑了笑。

“我要叫它音祢。”

“为什么?叫音祢?”

“因为它很像猫咪,而且来自于昆仑山又是圣兽。而且小名可以叫做小祢,我喜欢猫咪,小祢和小咪是同音的。”

小夕听了也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还是很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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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术法源远流长(上)

小夕看着白泽围绕着晖原在很欢快的蹭着晖原的腿,看起来这个圣兽在小的时候真的是很像一只猫咪,全然不像是在古书上记载的那只庞然大物,看上去就是很可爱的一个黑色的小毛球,谁会想到这个小东西长大以后,竟然是一只全白的、有两层楼一般大小的昆仑上古圣兽。

“小祢,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晖原看着那只小白泽,白泽看着晖原,乌黑的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然后发出了“唔咕咕”的叫声,围着晖原在跳来跳去很欢快的样子。

“你看,它很喜欢这个名字。”晖原笑嘻嘻的和白泽玩在了一起,想了想,晖原抬头问小夕:

“我可不可以把它当做我的宠物啊?”

“灵兽是认主的,它那么喜欢你,应该不反对你带走它吧。”小夕说着,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他想了想,然后佝偻着身体往前迈了两步,他打了一个响指,在他的指尖上,忽然凭空冒出来了一团火焰,在隔着他指尖一两寸指尖的地方腾空在烧着。

在断崖下面,终于有了光亮,在火光之下,晖原终于看到了地面上和墙壁上的东西,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晖原最多只有在两个地方看见过这种文字:一个是在婆婆屋子里面的书籍上面,另外一个就是在京城外面的古代的一些遗迹上面。晖原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小夕,小夕也正在看着那些文字,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本来就已经收缩的肌肉此时更加扭曲成了一团。独眼闪烁出来的是一种惊讶、震惊融合在一起,加上了其他更多情感的复杂感情。

“这……”小夕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整个人都堪堪的后退了一步,很不理解的看着这里。

“这是什么文字?是古文字吗?锦朝以前的朝代的文字?”晖原看了看,她隐约能够认识几个,她看了看小夕:

“你看的懂?”

“这是西域的文字,或者说——是西域圣教的文字。”小夕慢慢的说,他看着那些文字的眼神是很虔诚的,晖原看得出来,不过这种虔诚之中,他还带着震惊。

“这个文字是祁音家族最早的先祖,在人间生存之后,创造的文字。圣教里面所有的人都懂得这种文字,千百年来,圣教所有的文章和书法典籍都是用这种文字记载的。圣教里面的每个教众,来到圣教的第一年,都是要学习这种文字,以便以后的术法学习。其中变幻多端,有很多种文字的书写方法,学习起来很麻烦,也就有世俗体和僧侣体。圣教里面,像是教主和祭祀这样的人,都是学习了世俗体和僧侣体,看的懂很高级的典籍。而一般的教众,也就只能学习世俗体,能够看懂一般的术法文字。这个文字的传播都是师徒关系传承的,只有尊崇了圣教的信仰的人,若是有半路异折的人,就会被师傅洗去关于文字的记忆,或者封印。从此以后,这个人也就像是文盲一般,不再能够看懂术法的典籍,也不再能够记得术法的咒语,就好像是中原人的武功被废除了一般。”

晖原听着,想了想:

“是不是,一定所有圣教的人都懂得这种语言?”

小夕回头,看着晖原,他看了晖原很久很久以后才说:

“是。”

“那我是不是被人封印了这种能力,或者被洗去了关于这个文字的记忆?”晖原看着那些文字,又看了看小夕,“我觉得这些文字似曾相识,我确定我能够控制风,在海上的时候,我就是靠着意念,去控制了很多来往搭载我的船只。”

晖原回忆起来,在她的小时候,她会能够和很多动物交流、能够在风中听到一些低吟,可以在水中很自由的控制水流——她那个时候并不惧怕水,甚至有的时候可以看得到一些婆婆都看不到的异象。然而,四岁以后就再也不会,什么都听不到和看不到,小时候看到的东西,都渐渐在消失,总觉得在回忆之中,隔了一层厚厚的白雾,什么都看不到,让人觉得似乎是强制的割裂。

“你……”小夕沉默了很久很久,他背过身去,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然后看了看指尖的火光,他反手握住了拳头,然后火光熄灭,他重新张开手的时候,是一团蓝色的火焰在手心中腾空而起,然后他弹指往上,那个火光就往上慢慢的升起,而后,这个断崖的底部就慢慢的变亮堂起来,看得出来,这里是一个谷地的地形,不过很是宽敞,除了头顶长满了藤蔓植物,而在谷底上是青石林立,同时在外面也有很多的溪流穿过,不过,地面上都是一些完整的青石板,上面刻满了西域的文字,而在看得到边的地方,也是刻满了文字。

晖原看着小夕,她没有想的是小夕的术法能力很高强,她想到的是,中原人几乎是笨到家了,小夕方才用的术法就和闪光弹是一个效果,节省材料了呢。

“你,或许本来是会的。”小夕最后才用他那个声音说了出来,嘶哑而空洞的声音在这里回荡着。

“那你可以教我吗?”晖原抱着音祢看着小夕。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学术法呢?”小夕不解的看着晖原,“术法这种能力,有的时候,带给人的,并不是快乐啊。银月纪梦当年的惨死、还有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教主的故事,你难道不觉得拥有高强的术法能力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么。”

“可是……”晖原慢慢的说,“我也不想在大家因为我受到危害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做,就那样看着,明明是因为我而起的事端。我想要去了解我的过往,了解我的家族,自然也就要了解这个家族的一个特征,术法是我想要去学习的东西,所以,小夕,你教给我好不好?虽然我也知道术法或许会给我带来很多不好的结果,不过,你为什么不想想,或许术法能够带给我好的结果呢?”

小夕听了晖原的话,他想了想,最后只好咳嗽了几声以后说:

“你真的要学?”

晖原很认真的点头。

小夕看着晖原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既然你能够从断崖上掉下来而不死,同时,还遇到了昆仑灵兽白泽,那么,就是神的选择。”

晖原听了这个话,知道小夕是同意了,她很开心的看着小夕:

“小夕,谢谢你。”

“术法一共分为五系,风、雷、水、火、土。风能克雷,雷能治水,水克灭火,火能焚土,土又能抑风。生生相惜,时时相克。除非是高级的术法可以压抑住低级的术法,不过术法的反应上会减少。风系的术法,需要很高的天赋,往往掌握风系术法能力的人都是天生的,同时他们会拥有高强的语言能力,能够听懂风中来自神的语言。雷系的术法,后天学习可以得到,操纵天雷攻击,学习者多为男性,同时能够理解动物的语言。水系的术法多为女子学习,能够在水中来去自由,操控一切液体的物质,甚至疏导水源和创造水源,这种术法能力在圣教里面流传很广。火系的术法要求对高温的掌握能力,往往使人带有妖邪的气质,能够控制火系术法的人,往往有机会召唤出能力强大的召唤兽。而土系术法,能够操控泥土、山河岩石,甚至是植物花草,葬月家族的人天生具有这种能力,后天学习也可以得到,在西域也有很多教众掌握这个能力去治理流沙和黄沙的蔓延。”

“哇,那么复杂的?”晖原听着小夕说话,小夕的声音很是难听,说完了那么一大段,本来睡着的音祢这个时候都很不满的睁开了眼睛,看了小夕一眼。

“圣教之中,教主懂得五系的法术,还有祁音家族的一些秘传的法术,拥有所有的术法之卷,能够召唤神兽。而其中也有很多具有高贵血统的祁音家族的人他们拥有长生或者不老两种能力,如果同时拥有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三大家族——舞月、葬月和银月家族的人,都分别有不同的能力,就好像葬月家族的人天生就是懂得土系法术一般,银月家族的人天生就懂得水系的法术,而舞月家族的人天生就具有长生的能力。”小夕说的很快,几乎涵盖了晖原想要知道的所有。

“怪不得他们总是要来找我。”

“不过,自然的,在术法里面也有一些禁术,最古老的不过就是三大禁术——枯魄、怨泣歌和死之冥海。这三个禁术是因为杀伤力太强大而导致了每人能够操纵,枯魄据传是用人的生魂作为存器,同时在人死后白骨也可以作为武器。而怨泣歌则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已经失去了旋律,可以召唤亡灵来到这里为己所用,而死之冥海则是用自己的血来祭祀魔鬼,让魔鬼带走那些敌人。可是——”小夕顿了顿,“银月纪梦懂得枯魄,你的母亲——舞月景雪,她,似乎、懂得怨泣歌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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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术法源远流长(下)

舞月景雪懂得怨泣歌,大概这个也就是多年以后,祁音殁也会在后悔,终于是在银月纪梦的要求下,放了这个女子回到舞月家族。

“那我是不是也有长生的能力?”晖原想了想问道。

小夕理所当然的点头,不过,他在点头以后很奇怪的上下打量了晖原一会儿,然后他用他仅剩下的那只眼睛看着晖原,很久以后才说话:

“今年,是你出生以后的第几个年头?”

“我今年十九岁啊。”晖原说得很自然,然而,晖原却不知道,在舞月家族里面,舞月家族的人从来是不用年龄和几岁来称呼自己的,他们只会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多少个年头的岁月,他们的年龄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就算是舞月岚,他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其实也早就已经在人间生存了四十多个年头,而舞月景雪更是那么多年以后依旧貌美如年轻的十八岁女子,比起他们同时代出生的其他人,他们明显拥有更加漫长的寿命。

“你……”小夕半天都说不出任何话来,不过,若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将近五岁样子的小孩,小夕大概也会受不了的。他想了想,没有说下去,他换了一个话题:

“你想要学哪种术法呢?”

“我可以学什么?”

“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我教你咒语。咒即真言,或名陀罗尼,亦即总持法门,是诸佛菩萨修持得果之心法结晶。世有无量数佛,故有无量陀罗尼门;而同一陀罗尼门,亦有无量数佛修持成功得果。当知诸法如义,一法等于一切法。但咒为梵文,间有译意,而持咒者不必晓其意:因诵咒时,心解其意,反生分别心,而不能至炉火纯青、一心不乱之境。你在听到术法的时候,一定心里不能想着其他东西,不然的话,你可能会出事的。”小夕说着,看了看晖原,然后说:

“咒语的内容你一定要记住,虽然说我不知道你从前会不会术法,不过现在的状况来看你是一定不记得任何咒法了。你记在心里,说不定是可以想起来的。”

“好。”晖原看着小夕。

“吾,神裔舞月家族血脉拥有者,依古之契约,开永远之门。吾,持土最高之力者,以祁音之名,召唤藤蔓!”小夕说着,然后看着晖原。

“好复杂啊——”晖原听着,她想起凌子墨说过的话,如果是在半途打断了,那么是不是就会被人打断了,虽然晖原听了一遍就已经记得了这个咒文的内容,不过她觉得怎么可以那么长。

“只要你念一遍就可以啊,”小夕不解的看着晖原,“如果你以后想要用简单的土系术法,你就直接说那种东西不就完了。”

“也就是说我只用第一次说前面那么一长串古文咯?”晖原看着小夕,小夕点头。

晖原试着自己念了一遍:

“吾,神裔舞月家族血脉拥有者,依古之契约,开永远之门。吾,持土最高之力者,以祁音之名,召唤藤蔓!”

只见晖原身边的藤蔓植物,慢慢的在向晖原靠拢而来,晖原下意识的抬手,那些植物就跟随着晖原手的方向,忽然从地面上窜了起来,往上横纵起来。小夕在一旁看着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他佝偻的身体显得更加低矮了。

“你可以试着用心去控制它们,它们可以听从你的意愿的。”小夕加上了一句。

晖原试了一试,她想着要那些藤蔓往上一直生长,就看见那些藤蔓植物不停的开始在晖原的脚边聚集,然后忽然在一个瞬间往上飞快的长了上去。晖原呆了呆,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可以有这种操纵自然物的能力。

小夕看了看,然后他忽然一个弹指过去,一道火光飞了过去,将那些藤蔓植物全部都斩断。

“嗯?干什么?”

“小心……”小夕没有想到晖原竟然可以将藤蔓植物操纵成那种样子,他在心底已经确认了,晖原身上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定是舞月景雪当年带走她的原因,也是舞月岚、陆驰洋还有祁音殁都在要找到舞月晖原的原因。

那个时候,晖原并不知道,她当时用土系初级的法术所做出来的效果,其实,恐怕是土系中级的效果。小夕没有说,晖原自己也不知道。

“小心什么?”

“祁音殁一定在找我们,若是术法的能力让他感知到了,他很快就会来的。”

“小夕,我问你一个问题啊……”晖原抱着已经睡着的音祢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着小夕说:

“你刚才教我的咒语,是说‘持土最高之力者,以祁音之名,召唤藤蔓!’对吧?”

小夕点头。

“那么,我是不是只用将‘土’换成其他的,就可以召唤很多其他的法术了呢?”

小夕听了晖原的话,他咧开嘴笑了笑:

“你果然聪明。”

“那我是不是算是学会了五种术法呢?”晖原笑嘻嘻的看着小夕,小夕也是看了看晖原,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夜色说:

“今天就这样吧,你要休息了吗?”

晖原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都没有睡觉了,她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满脸都是难过的表情,睡觉是晖原的人生大事,她竟然因为要学习术法,而放过了自己的睡眠,看来明天是注定要不起来了。想想,自己那些不起床睡到午后的日子:婆婆对她是绝对的惯着,同时藤一会用吃东西的方式叫她起来。想到这里,晖原干脆往草堆里面一倒,完蛋了,竟然还是从一个荒漠戈壁的断崖上掉了下来,虽然这里有术法的很多古卷,但是都不能变成吃的。比如烤狼肉、桂花糕……

晖原郁闷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小夕却是睡意全无,他使用术法点了一个火星,然后将几个枯木当做是柴火烧了,他坐在火旁边看着晖原,晖原就那样子睡着了,小夕也无话可说。他看了看这里的环境,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一个圣教的事情。多年以前,其实现在很多失传的禁术,都是有所记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失传了。就有人说过,圣教其实有一个地方是拥有古卷上面所有术法记载的,不过是在后面这个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了,上面的术法,大概也就只有那个多年前带着圣教长驱直入中原的教主才能够找到了和学会了,不知道到底这个地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圣教的宝库。那么,若是让祁音殁找到了这个地方,那个男人一定是会用尽了自己的力量将上面的术法大都学会,最后去完成他的梦想吧。

“喂,小夕——”晖原睁开了眼睛。

小夕回头,有点奇怪的看着晖原。

“你怎么不睡啊?你不困?”

小夕摇头:

“你安心睡吧,我一会儿起来去四周看看。”

晖原想了想,本来想要起来和小夕一起去看的,可是她晖原可是那种只要沾到了类似于床的东西,而且自己还是很困的情况下,就会不顾一切的睡过去的人,所以还是闭上了眼睛,带着沉沉的眼皮睡了过去。

小夕也同时起身,他要到四周去看看,这个断崖下面的世界应该是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上面的藤蔓植物交错,地上的青苔厚厚一层,石头上都是润湿的湿气,溪水也很清澈。走出去,不过是一个东西走向的狭长的山谷,但是,在山谷的壁上面,全部都是刻有满满的咒术和咒文。小夕仔细的看着,看着他就觉得自己胸口一直都在压抑的疼痛有所减轻了。

圣教里面,多年以来都有人在找这个山谷,或者说这里或者就是圣教里面说的那个里面有很多诡异的妖物和兽类的山谷,是没有人能够活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单单从刚才看见了白泽,就知道这个山谷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谷,不过,小夕根本无法推断这里是哪里,但是他能清楚的一点就是,不能让祁音殁找到这个地方。

看了看那些术法,小夕终于是想了想,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弹指而出,指尖一道气从中破出,他的手指上流出了几滴血。就在血液流出的时候,小夕开始了念咒语,血液在流出的瞬间,就已经凝结,变成了黑色,迅速的在山谷低端的石壁上蔓延。渐渐的血流开始往外很多很多的流出来,黑色在石壁上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多。小夕却是用左手握住了右手,他紧紧的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右手整只手都在颤抖,毕竟是用血液是封闭这些术法的内容,不会有人再能够看到,但是人的血液是有限的,小夕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可是他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要完成这件事情。

忽然,那些黑色的血液被打断,那是一道白色的亮光。一个人,慢慢降落了下来,他身着蓝色锦衣作为外衫,但是衣服的边都嵌了银丝;穿了白色的袍子,但是袍子的流苏都是洛阳最好的丝绢;头发没有扎束披散到身后、可以在地上打卷;他戴了一个金质的额环,上面竟然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披着披风,但是披风是用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他一降落下来,就一把抓住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夕:

“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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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西域圣教教主

小夕只是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他唯一的眼睛鄙夷的看着那个英俊挺拔、衣着华贵的男子,他冷笑:

“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啪!”

那个英俊的男子,一个耳光掴在了小夕的脸上,小夕整个人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然后他连连呕出了两口鲜血,才慢慢的弓腰爬起来,半跪在地上,再也怕不起来,小夕已经失血过多,根本就无力再次站起来。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那个男子逼近几步,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丑陋男子。

小夕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然后站了起来,他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晖原还在那边睡觉,不能让面前的男子发现了晖原的所在,他下意识的挡住了晖原所在的地方。

忽然,一直铁索鬼魅一般缠上了他的脖子,很快就将他的喉咙锁紧: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现在不杀你,任由你这样,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小夕被铁索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呛咳的看着那个男人。最后,却是无力挣扎,干脆不再挣扎了。

英俊的男子将小夕放了下来,他看着小夕,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汝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小夕听见这个话,他怔怔的抬头看见了那个男子英俊的面庞,看见了他漂亮、晶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一潭深深的泉水,深不见底,带着浅浅的哀伤。小夕看到了那双眼睛以后,他不由得避开了男子的视线,然后他轻轻的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此?”

男子听见了小夕的话,他没有立刻说话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看那些已经被黑色覆盖住的石壁,看了看小夕苍白的指尖,最后慢慢的说:

“晖原在哪里?”

“放过她,不不可以么?”小夕眼神黯然,“你逼死银月纪梦、拆散舞月景雪和舞月岚,让陆驰洋和你彻底决裂,你……”

“小夕?你在和谁说话?”晖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夕浑身一颤,他看着英俊的男子,那个男子脸上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晖原,你——”小夕还没有说出一个句子,就已经被身后的男子反手扣住了双手,小夕被弄得很痛,然后他疼得龇牙咧嘴。

“晖原,你好。”男子微笑着说,他看着晖原,同时看见了晖原怀里的白泽,然后他笑了:

“喔,白泽?原来你在这里。”

白泽看见了这个男子,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亲昵或者特别的讨厌,只是无所谓得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又将头埋回了晖原的怀里,继续“呼噜”。

“你是谁?”

那个男子,他身着蓝色锦衣作为外衫,但是衣服的边都嵌了银丝;穿了白色的袍子,但是袍子的流苏都是洛阳最好的丝绢;头发没有扎束披散到身后、可以在地上打卷;他戴了一个金质的额环,上面竟然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披着披风,但是披风是用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一身上下极尽辉煌豪华是能事。他的头发乌黑亮丽,一直长长的拖曳在地面上,他的五官很精致,棱角分明的脸,身材挺拔而高挑,一眼看过去,几乎是没有任何瑕疵的容貌。他的眼睛尤其好看,瞳孔像是琉璃的颜色,很漂亮的黑色,似乎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都是会有闪烁光芒的。

他微微一笑,唇线很好看的翘起来,他指着小夕:

“难道,这个家伙,没有告诉你吗?”

晖原摇头:

“你放开小夕。”

“小夕?”听见了这个名字,男子笑了,“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呵。”

晖原奇怪的看着小夕,而小夕这个时候避开了晖原的眼睛,晖原只好再次抬头看着那个英俊,甚至可以说成是漂亮的男子:

“放开他。”

“呵呵,你们还真是很有趣。”男子轻轻的松开了小夕的手,他看着面前的晖原,然后轻声的说:

“我是,祁音殁。”

晖原听见了这个名字以后,她怔住了一瞬间,然后晖原也没有更多的惊讶,的确,也只有这种美丽的容貌,才配得上他西域圣教教主、神的后裔的称号。况且,祁音家族的人多数是拥有完美的容貌和身躯的人。

“晖原,许久不见了。”祁音殁微笑,他微笑的时候,有一种很魔魅的感觉,让人觉得会被那种笑容醉倒。

“我和你不过一面之缘。”

“是么,一面也是缘分,我可否邀请你和我同去圣教呢?”祁音殁继续慢慢的说。

“不可以,晖原,你不要去。”小夕这个时候轻轻的拉住了晖原的手,晖原能够感觉到,小夕的手指冰凉,指尖上都是黑色的血迹,指尖惨白。

“喔,对了,晖原,忘了给你介绍。”祁音殁饶有兴味的看着小夕,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晖原指着小夕说:

“虽然我不知道‘小夕’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但是,在我这里,他,没有名字,但是,他身上有我们祁音家族的血统,若是原谅我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的话,他,大概会是我的弟弟。不过,他也不过是被我复活的一个本该永远沉睡的尸体,在圣教里面、或者说,在西域,所有的人,都会叫他‘公子’。是不是很配他呢?”

“你——”晖原惊讶的看着小夕,原来,那个孩子,竟然就是小夕?那个祁音殁的母亲和西域普通人生下的孩子,最后竟然被冰封在圣山二十多年的孩子。

小夕看着晖原,他无奈的对晖原笑了笑,然后他拉着晖原退后了一步:

“祁音殁,晖原不能和你去圣教。”

“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祁音殁向前一步,他对着晖原缓慢的鞠躬:

“晖原,我等待你的回来,已经等待了十九年。我能不能邀请你,去圣教。”

“去圣教做什么?”晖原一只手被小夕拉住,一只手抱着音祢,她看着祁音殁,想起了小夕、陆驰洋还有舞月岚给她讲述的故事,关于祁音殁、关于银月纪梦,她看着祁音殁那种漂亮的面庞,忽然觉得里面透露出来深深的血型。

祁音殁还没有回答,小夕就已经开口:

“不过是为了血统,你就一定要把所有具有较高天赋的人,都带回圣教去吗?”

“你是为了要和我结婚是不是?”晖原接着小夕的话说,“二十一年前,银月纪梦的事情,你是不是逼死了她呢?如今是因为我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而我是最好的人选是不是?”

祁音殁看了小夕一眼,同时他笑着看着舞月晖原: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晖原绝对不能跟你走!”小夕看着祁音殁。

“你又要跟我作对吗?”祁音殁微微皱眉,看着小夕。小夕看着祁音殁,他放开晖原,上前一步:

“你让我如何选择?你是要颠覆这个天下,而且是用这样的方式,你最终一定是会出事的!”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没有我,你不会站在这里。”祁音殁冷笑着,然后他看着小夕,慢慢的,他的双瞳都变成了纯纯的银色,那是——银弋之瞳。他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他看着小夕,嘴唇做出了几个唇形,晖原完全看不懂,不过在看了这么几个唇形以后,小夕整个人脸色都惨白了,他往后退了几步。

“小夕?”晖原看着很奇怪的的小夕,忍不住问了出口。

“去圣山上看看,或者,你可以听我讲讲故事,何况,小夕也该跟我回去了。”祁音殁淡淡的解释,“他是我用圣水雪莲复活的人,圣水雪莲本身就有一定的毒性,所以他的成长都会受到毒性的折磨,没有圣教的滋养,他是会很痛苦的。你也不忍心让他那么痛苦吧。”祁音殁继续说着,他说话的声音和小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不是两个人都有高强的术法能力,恐怕是没有人会将他们当做是两兄弟的。

晖原看了看小夕,想了想,最后她说:

“圣教里面,有好吃的吗?”

祁音殁微笑着点头。

“那么,你可以教我术法吗?”

祁音殁依旧是点头,他想了想说:

“你有没有吃过一些丹药,里面带有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

晖原眼睛一亮,她看着祁音殁,抬头说:

“我四岁开始,就一直吃到现在了。”

“所以,你竟然不告诉我?”祁音殁突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仔细的看着小夕,“你果然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小夕没有看祁音殁,只是退了一步,没有回答祁音殁的对话。

“我给你生命,你竟然这样对我?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祁音殁不断冷笑,他仰天而笑了笑,然后他重新敛目,眼中的银色退了开去,露出了他原本黑色的眼睛。

“那些个药材是用来做什么的?”晖原看着两个几乎要吵架的人。

“那是封印之汤,可以抑制长生的能力,让你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成长起来。”祁音殁解释道。

晖原听着,她心里虽然有了千万的变化,不过,她还是一言不发,原来婆婆当年在临死之前还有嘱咐她去记得吃这么十种药材,甚至是不惜拼上了性命,三年以前的藤一、三年后的羽臣,他们都为了自己的这么十位很难找到的药材在努力着,最后,却是要为了这么一个不再长大的秘密。

“你的母亲,应该是为了让我不能找到你。”祁音殁淡淡的解释着,他看了看小夕、晖原,还有晖原手中的白泽。

“那么,婆婆又是什么人?”

“神的后裔。”祁音殁说,然后他一手拉起了晖原,一手拉起了小夕,足见微微的用力,就带着两个人很快的向山谷的上方而去。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晖原明白了祁音殁的术法造诣是有多么的高,他根本可以来去如风,就像是自然的主宰,一种自然的控制力。

那——是一种很可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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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藤一具有异能

凌子墨靠在被点了穴的藤一身上睡着了,藤一自己能够运动的时候,他赶快坐了起来,动作很大,将凌子墨惊醒了。凌子墨毫不犹豫就给了藤一脑袋上一拳,藤一捂着脑袋怒了:

“凌子墨!”

“猪头!你干什么?本公主好不容易睡觉睡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很沉哎!”凌子墨怒目圆睁,她看着藤一很不满的抱怨。

藤一却是起身:

“我们快走,晖原现在一定有危险。”

凌子墨又给了藤一狠狠的一拳,藤一捂着自己被打的胸口:

“你堂堂一个公主能不能不要那么暴力?!”

“本公主就是暴力,你奈我何?再说以你这种笨蛋的能力,根本就是不可能救回晖原的。你又不会术法又笨,喜欢冲动没有脑子。而且!”凌子墨提高了八度的声音,“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那么关心晖原?!我吃醋,我很生气!”

说着,凌子墨就又是一拳挥了过来,藤一连忙矮身躲过,看着藤一躲过了,凌子墨便是跟着就是一脚就踢向了藤一的小腿肚,藤一连忙往后一跃躲开了凌子墨的攻击。然后一把抓住了凌子墨:

“喂!你别胡闹了!”

“哼!我就是不爽!”凌子墨愤愤的看了藤一一样,她不远万里追过来,藤一就一心都是在关心晖原,偏偏晖原又不是很讨人厌的那种女孩子,甚至凌子墨都有点喜欢晖原。可是,凌子墨奋力的摇头,为什么自己最最喜欢的六哥要娶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黛兰公主,而自己最爱的藤一要喜欢晖原呢?!凌子墨就是满心的不爽没有地方发泄,很想要找人打架!

“子墨,小心!”藤一突然一把拉着凌子墨往后退了很多步,在凌子墨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有一个下陷的土坑,然后像是忽然出现的流沙一般,又慢慢的合拢消失了。

凌子墨看着那个流沙的坑,她有些惊魂未定,正好这个时候藤一又是下意识的抱着她,凌子墨想了想,干脆装昏倒好了。她长叹一声,就直接扑到在藤一的怀里。

“喂!你不要装死啊?凌子墨你快点自己站起来。”

“我已经死了……”凌子墨装的很虚弱的声音,在心里暗暗的笑着。

“凌子墨!你不要耍流氓!现在情况很紧急好不好!有人在攻击我们!”藤一抱着那个几乎是软倒在他身上的女子,他能够感觉到他们所在的戈壁上一定是有两三个人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的,可是凌子墨这个时候偏偏要往他身上黏。

“凌子墨,你身为一个公主,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

“啪”凌子墨一个耳光打过去,然后整理衣衫站起来,指着藤一的鼻子破口大骂:

“藤一你个笨蛋!本公主就是喜欢你,本公主才不管那么多呢,你一个男人竟然是这么的娇羞,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你何必那么顾忌礼教呢。不过你这个性格本公主喜欢!还有,那边躲着的几个小贼!你们给老娘现身出来,老娘不怕你们。”

藤一听着不知所措,而且,藤一的脸上已经是左右都是一个红红的掌印。想来凌子墨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是很不容易的。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不过性格倔强这一点倒是的确没有变化。

听到了凌子墨的话,几个人慢慢的从空气中闪现出来,他们方才似乎是运用大漠上特有的热气流动的情况,掩盖了自己的身形没有让藤一和凌子墨看出来,这个时候他们现身,然后看着凌子墨和藤一,他们都是西域圣教那种白袍的穿着,很久以后,为首的一个人才说:

“凌小姐、藤一公子,我们是奉了教主的命令,要来找你们,邀请你们去圣教一趟。”

“合着你们圣教邀请人的方式,不是绑架就是要杀人,还真是礼数周全呢,也不枉你们敢称呼自己是神的后裔。根本就是大言不惭。”

“呼呼”的一阵劲风,很快就向凌子墨扫了过来,凌子墨躲闪不及,被击中了胸口,那是很重的一个攻击,凌子墨只是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个很顿重的力量狠狠的往下扣了一下,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几乎是要死的感觉,她脸色变得很苍白,然后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地上,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喂,你——”藤一连忙扶住了凌子墨。

“凌小姐就算是中原皇帝的女儿,也不能对圣教和我们的神不敬。多有得罪。”为首那个人还是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我……”凌子墨很难受,不过她依旧是那个要强的女子,她狠狠的盯着为首的那个人,“我呸!”

“好了,子墨,你闭上嘴,不要多说话了。你内伤很严重。”藤一方才借着扶着凌子墨的时候,已经一探凌子墨的脉搏,她的内府方才受到了重创,已经是内伤之中的重伤了,此刻再逞口舌之快,恐怕只会发得更加严重。

藤一出手,左手抵在凌子墨后背天宗穴位上,替她缓缓的输入真气,同时,他的右手搭在了紫电弯月之上,做好了要准备战斗的样子。

“藤一公子,凌小姐,我们教主邀请你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在七日之后就是我们教主的大婚之日,希望你们能够参加邀请你们参与。毕竟你们远道而来,我们教主也感到很荣幸,能够请到天下第一捕快藤一公子和锦朝的八公主,自然的,他也希望,你们能够作为新娘的朋友出席。”

“新娘的朋友?”藤一和凌子墨心中皆是一惊,他们同时有一个不好的想法跃上了心头。他们紧张的看着那个人。

“舞月晖原小姐,即将成为我们圣教的第一百零九位教主夫人。”为首的一人说着,他身后的两个人同时和他都将右手覆盖在左手上,两只手呈现了交叉十字形状,然后左手贴在了额头上,很恭敬的对着西方一拜:

“神祉显灵,恭祝:教主和教主夫人福与天齐。”

藤一和凌子墨都是长大了口,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三个人。

“你们放屁!”凌子墨挣扎着坐了起来,“我嫂子才不会答应嫁给别人!”

“晖原在哪里?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藤一也焦急的问,晖原不会是那么随便的人,一定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想到晖原遇到了危险,藤一也就着急了起来,晖原已经很多次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去经历一些事情。他曾经很多次丢下晖原,因为他认为晖原那个家伙很强悍,什么东西都困不住她,没有想到她其实也是很多时候需要他去救的。

“舞月晖原小姐是教主邀请去到圣教的,我们自然对她很是恭敬。”

“好了,你们不要啰嗦了,我们不会去的。你们快点滚,本公主不想要见到你们!”凌子墨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的话,这种说辞听起来就让人想起了凌修彦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凌子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等接受了教主的命令,一定要邀请二位去圣教中。二位还是跟我们走吧,凌小姐所受的伤,在教中也会有上好的灵药帮她医治。”

“医治,医治你个头啊,我恨死你了,你竟然敢打了我还说是邀请我?!”凌子墨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惨白,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她觉得很难受,就算是有藤一运气给她护着心脉,不过她的整个人的力气都在流失,像是要死了一般。

“若是凌小姐跟我们走,你要杀了我解气,小的自然也没有任何怨言。”为首一人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尊石像。

“我要你死做什么?我……咳咳……”凌子墨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藤一看着凌子墨,方才还是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女流氓,现在竟然变成了这种一副楚楚可怜、生命垂危的样子。

“凌小姐现在需要的圣山的雪水,否则她是活不了几天的。”

“你卑鄙。”藤一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

“还是请藤一公子和凌小姐和我们走一趟吧。”对着藤一恭敬的行礼,那个为首的人继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你灭绝人性!”藤一忽然因为气愤,拔出了紫电弯月,他毫不犹豫的砍向了那个为首的人,为首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藤一会有这么一招。他凌空就是召唤过来的几缕风,可是那些风束在藤一的刀下,竟然散开了,藤一穿过了那些劲风组成的结界,直接劈向了那个人,而那个人一时间措手不及,只能抬起右手来挡,但是藤一的紫电弯月毕竟是世界上的五大玄铁兵刃之一。他一刀劈下去以后,直接就斩下了那个人的一整条手臂。

“啊——”

鲜血喷溅出来,在隔壁上洒下了一滩血,那两个人都惊讶的看着藤一。藤一也恨恨的看着那个为首的人。

“你……”为首的人的右手自手肘一下,都全部被砍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藤一很久,最后竟然是惊恐的退了好几步,若不是他身后的人扶住了他,恐怕他就要倒在隔壁上了: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自然是藤一,六扇门的藤一。”藤一冷冷的回答,他握紧了手中的刀。

凌子墨这个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可是,她在昏过去之前,还是看清楚了这一幕。她是带着一样的惊讶昏过去的,她和那些西域人的惊讶都是——

藤一,他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学过术法的中原人,是怎么能够将术法解开的?!他怎么可以破了术法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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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寂静芳心难许

在京城,在朱雀大街的之上,在那间用朱漆作门、琉璃做瓦的前后三层跨院的大宅里面,缓缓的传出了胡笳的声音,配合着的,自然还有幽幽的歌声: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

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温暖的音调加上她略带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是一种很凄凉入骨的感觉,加上,她所选的曲子,也本身就是很悲伤和悲凉的曲子。也是千百年前,汉朝当正,汉武帝刘彻,终于是将自己的表姐打入长门冷宫,陈阿娇终日以泪洗面,最后不得不出重金给当时著名的汉赋家司马相如,买下了一篇《长门赋》,和宫人弹奏。以抒胸中的郁闷。

然而,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是谁,在这锦朝的盛世之中,又一次唱起了这首古老的曲子:“心慊移而不省笔兮,交得意而相亲。伊予志之慢愚兮,怀真悫之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飘飘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飘风回而起闰兮,举帷幄之;桂树交而相纷兮,芳酷烈之。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啸而长吟。翡翠胁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於深宫。正殿块以造天兮,郁并起而穹崇。”

不少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也有的好事者在看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而所有人都在嗟叹这个女子的琴艺高超,歌喉好听,曲子唱的凄婉动人,甚至听者愿意驻足一闻,甚至为之落泪。

“间徙倚於东厢兮,观夫靡靡而无穷。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而似钟音。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栌兮,委参差以糠梁。时彷佛以物类兮,象积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以哀号兮,孤雌於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於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按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昂。”

“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悲伤的曲子,还是不要再弹了。”有的路人是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们虽然有的有了家室,有的还没有,不过听了这个曲子,都好像是自己真的负了谁家的女子一般。

“这么悲伤,千古怨妇恐怕也不及吧。”也有人感叹道。

“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欷兮,履起而彷徨。榆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抟芬若以为枕兮,席荃兰而香。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於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弹那曲子的人,却是终于弹完了一曲,不再继续,而所有听的人,也慢慢散去了。不过,在院中,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了,推开了西跨院的门——在朱雀大街上,一共有四五处,不过能有琉璃瓦和朱漆大门的,不过就只有两家,其中一处,乃是五皇子的恭王府,另外一处,自然就是六皇子凌羽臣的王府。

“黛兰公主,您能否不要弹这么幽怨的曲子。”管家静静的立在西跨院的大厅,看着那个在弹胡笳唱歌的女子——黛兰公主。

她头发乌黑亮丽,长长的披散在脑后,额前系了一个胡人的护额,上面有一枚玛瑙的珠子。她的眉很细,说是柳叶弯眉毫不夸张,眼睛也是含情,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看上去就是一个江南女子的典型样子。此刻的她,穿了胡人的短夹袄,脚上踏着的,却是江南的绣花鞋。整个人坐在那里,抱着胡笳,她抬眼,细眉微挑,然后略带些幽怨的看着管家。

“管家大人。”

“王妃,您这样弹这种幽怨的曲子,是——我们王爷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管家看着那个胡人的公主,她一个人幽居在西跨院,平日里面也不见她出去,她带来的两个婢女,因为是监视她是否谋害羽臣的人,所以凌羽臣早就找了理由将她们送回胡人的部落去了。而新来的几个婢女对于黛兰的照顾很是周到的,但是,她们却和黛兰公主并不交心。

黛兰也不出去,她就每天都在西跨院里面,也不知道做什么,吃饭的时候也是要自己一个人坐在西跨院里面吃,每天看着那么一整个跨院的戴兰花发呆。管家和整个府里面的人都说这个女子和胡人女子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江南的怨妇。带着深深的忧愁,没有任何人知道。

“管家,我下次不弹就是了。”黛兰放下了胡笳,她起身,有些无奈的走到了窗前,看了看外面已经低暗的天空:

“又要下雨了呢……”

管家看了看天空,最后,他似乎是明白了王妃到底是在等待些什么,也是,近几个月来,凌羽臣重新接管了禁军,里面有很多要训练和要调整的事情,他常常是夜不归宿,宿在了禁军的府上,大概是一个月都没有回家来过了。黛兰公主自从嫁过来以后,就大概见过凌羽臣两面,一面是在迎亲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在洞房花烛夜。管家想起来,也有些可怜这个女子了。

“王妃请放心,王爷不久之后,稳定了禁军的事情就会回来的。”

黛兰公主听了管家的话,她倏然回头,怔怔的看着管家,很久以后才说:

“管家,你说,王爷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说着,黛兰公主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在嫁过来的时候,是听从了父亲的命令,为了让母亲好过一些,也是母亲希望她来到江南,能够逃脱在胡人之中被淘汰被贩卖的命运。她就算是公主,在胡人之中,没有胆识和勇气也是最后不过会沦为奴婢。没有考虑过自己未来的丈夫究竟是什么人,自己会不会不满意。

然而,她见到凌羽臣的一瞬间,她就觉得,那是上天、是神鹰赐给她的姻缘——凌羽臣,锦朝的六皇子,她黛兰公主的丈夫,是那样一个人,人中之龙,那么精彩而且温柔体贴的一个男人。可是,黛兰公主知道,在凌羽臣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的事情,她黛兰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他像是深邃的天空,像是辽阔的草原,没有任何的人能够看透他。甚至,他就好像是在天空中飞翔的神鹰,她在后面,怎么都只能够追寻着他飞过的影子。她担心的,恐怕是整个天空,会容不下他的羽翼。

黛兰站在那里,她的泪水慢慢的滑下了脸庞,她的身上是有手帕的,可是她不舍得用,那是凌羽臣在她上一次于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哭泣的时候他递给她的。黛兰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嫁给一个自己深爱的人,然而,她更加未想过的是,她所爱的这个男人,并不爱她。

他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眼中都有着静静的颜色,像是大漠上深深的湖水,没有底,安静带着一种不见颜色的忧伤。来到了京城,黛兰也才明白,原来,在她遇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有他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精彩,那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就在他的身上发生着,他是一个传奇。而她,像是浮萍,风雨飘摇,从未遇见他的精彩。

一旦相遇了,注定她的悲伤,注定她的等候。

“王妃,你怎么哭了……”管家也是老人一个,家中没有女眷,看到王妃哭起来,他自己也手足无措。

“我没事……”黛兰一边说着自己没事,一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了出来。

“若是王妃你是在想要见到王爷,你可以去禁军府上看看王爷的。”管家最后也无可奈何,只好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好的办法。

“我可以吗?”黛兰惊喜,她看着管家,仿佛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管家的一句承诺上面。

管家正准备要说可以。可是,黛兰却是自己摇头,她用手拭去了眼泪:

“我还是不要去了,给他添麻烦,并不是很好。只要他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管家,我没事,能麻烦您不要告诉王爷我曾经哭过吗?”

管家看着黛兰公主杏核一般的眼睛——不知道其实已经哭过了很多次,管家最后无奈的点头。朝廷和国家的联姻,或许就是这种结果。

不过,管家也觉得奇怪,一向是温和和淡然儒雅的六皇子凌羽臣,这次,为何会做的如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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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圣教雪花簌簌(上)

西域圣教一直都是在人们传说中存在的一个地方,没有任何人真正去过西域圣教,因为,任何一个去过圣教的人,一定不想要再从圣教上面出来。那里,是一个拥有琼楼玉宇的地方,堪称险境。

因为建立在了天山的高峰之上,天山常年有积雪,迎着白色的雪光,能够看到整个建筑群都是浅浅的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片宁静的圣地。而且,圣教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了碧玉铺砌起来的地面,或者是纯白的和田玉。真真是人间极其富贵的地方。

门口是一个用石灰岩支撑的高高牌坊,上面已经堆积起来了很厚很厚的积雪,牌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看上去仍旧是静谧安详,门口立着的几个白衣弟子,他们披着厚重的大氅,站在雪地里面一动不动,浑身都被雪花覆盖。

而旁边的所有树木和花草,都是金叶银花玉盆,极尽奢华之能事,辛夷花、梅花、紫荆花、棣棠、菖蒲、玉簪林立其间,后多衬以灵璧石、尧峰石。此二种石,灵璧多出凤阳府宿州灵璧县,在深山沙土之中,有细白纹而如玉。尧峰石则是古朴,虽然山中多见,但是正是衬托了圣教的端庄和肃静。

再往里,是有一座大理石制成的长长悬桥,凌空连接了两座高高的山头,这边是花草林立、纯白洁净的世界,长桥的那边,却是一片纯银、纯金的透亮,看上去乃是奢华之极。穿过了长桥,刚刚踏上的,才是圣教的中心——

此处所有的地面都是用汉白玉铺砌而成,墙壁乃是直接开凿于山中,帖以金箔、银饰,看上去就是一片刺目的辉煌,建筑之间,长立雪中的圣教白衣弟子,都是长发覆额,身上的袍子终于是在腰间的腰带上,挂了一束红色的细线,以区别在桥的对岸的弟子。

在这一片金碧辉煌的建筑的中心,乃是圣教的圣殿,圣殿却是纯白的建筑,据称,祁音家族的先祖,那些神,他们最爱的颜色就是白色,所以圣殿整个是用汉白玉砌成,里面所有的物什都是用白玉或者是白色的石头做成,垂下的帘子都是白色。看上去就是一个纯白的世界。里面除了白色,就是淡淡的银色,在外面,垂首而立的,是一些长袍白发的老者,他们静静的站在圣殿的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闭着眼睛——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但是,他们就是圣教里面的最高元老,每天都将会在六个时辰轮流守在圣殿门口,念着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对神的祈福经文,为圣教祈福、为教主祈福,重新寻求神的庇护。

而围绕着圣殿的一圈建筑物,一共有五个,围绕着圣殿形成了一朵梅花花瓣的样式,分别是用浅绿色、紫色、蓝色、红色、黄色所谓建筑物的主体色调。在五个建筑的门口,都立着一块牌坊,上面有有五个建筑的名称,分别是:风蝉、雷渊、水明、火蝶、土浅。据说是为了纪念当年的五位圣教的护法而用他们的名字对应他们的术法命下的名字。这五个建筑,乃是圣教的五位护法居住的地方,也是各个派系的弟子集中的地点。

在五护法的居住圈之外,就是分别林立了很多的建筑物,虽然不能一时间区分出来那些建筑是什么,不过这些个建筑集合起来,从高空俯瞰下去,就是以圣殿为中心,散开在天上顶上一朵巨大的莲花。

天山雪莲是圣教的圣花,整个建筑物呈现了莲花的形状,自然也不奇怪。不过,圣教原来也是有一个祭坛的,专门给祭祀居住和使用,不过,后来自从圣教出了一位集齐了教主和祭祀为一体的教主以后,祭坛就不再使用,而后来多数的风护法都拥有预言能力,也就不再设立祭祀一职,由风护法兼任。

在圣教整个核心的建筑物之后,就是受到神保护的圣山,也就是天山的最高峰。据说——那里居住着圣教的神,也是祁音家族的先祖——那些神最早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圣教所有的教主死后埋骨的地方,是圣山也是墓地。在圣山上,除了圣教教主们的墓地有一批弟子每天回去扫墓以外,没有任何人守护,因为上面有神的结界和封印,没有人可以在没有神的允许下踏入圣山一步。圣山只有教主可以在得到了神的允许之下,才能进入,那里,有着圣教最初的纯洁性。

晖原在跟着祁音殁走入圣教的时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这里很安静,以至于,太安静。让人觉得几乎像是一种死寂。

“你每天都待在这里吗?”晖原忍不住问祁音殁,他还是身着嵌了银丝的蓝色锦衣作为外衫,一身流苏是洛阳最好丝绢的白袍、可以在地上打卷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额头上那个金质的额环上面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他的用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的披风这个时候在风中飞舞着。

祁音殁回头,看了晖原一眼,他笑了笑:

“是的,这么四十多年来,一直都是。”

“从来没有出去过?”

“有。”

祁音殁英俊的脸上闪过了意思无奈,他停下来,站在长桥上,看着外面的雪花簌簌的往下落入脚下全部都是冰川的万丈深渊之中,像是他多年之前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女人的坠落。看着她,鱼死网破,那年,他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年纪。

“你……不会觉得寂寞和无聊吗?”

晖原看着祁音殁,在晖原的眼里,祁音殁的心,是冰蓝色的,仿佛是早就被冰封,消失了本来的活跃了温度,只剩下和这座圣殿一样的白色和冰冷。

祁音殁回头看着晖原,他带着魔魅笑了笑:

“你所懂得的读心术,我也懂得,想必,你能够看到我心里的颜色吧。是不是,很难看?”

晖原怔然抬头,她半天之后才说:

“冰蓝色,似乎并不是一种很难看的颜色。至少,不是黑色。”

“黑色代表绝望,我,好像还没有绝望,这真好。”祁音殁说着,他看着舞月晖原,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么二十多年来,他一个人站在圣教的最高点,俯视着脚下的教民,恍惚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教主,而不是当初的祁音殁。

或者,是不是,终于有一天,他也走上了一条,他不能回头的路呢?

“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晖原下了结论,只不过,晖原没有说出来,只不过,这个人的所有故事,他都不曾和任何人分享过,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故事,独角戏,或者说,他不曾希望任何人去了解,就那样站在最高的位置。

“他,也这么说过。”祁音殁转身,继续往圣殿那个方向走着。

“他?谁?”

“你叫他小夕,而我,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祁音殁想起了那张在到达了圣教以后,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要他对着神发誓,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晖原的事情。那个拼了性命的家伙。

“你和他,本来是兄弟?”晖原想起小夕那日,对月讲出的关于圣教的“公子”的故事,还有他高强的术法能力,以及对祁音殁的复杂感情。

祁音殁走在前面摇头,他叹道:

“我们本来就,一直是兄弟。”

晖原听了祁音殁的话,她有些好奇,为什么,在她的眼中,就现在来看,祁音殁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并非像是陆驰洋所说的那样能够狠心逼死自己最爱的女子,也不是像是舞月岚所说的那样毫无瑕疵就是一个完美到近乎神的存在,也不是小夕所说的那种一个对圣教的复兴有偏执的人。晖原觉得,祁音殁,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的无奈,不过,他不曾向任何人解释,也就造成了他现在的魔性。想到这里,晖原忽然开口问:

“你想不想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呢?”

祁音殁听了,也是一怔,然后他笑了,额前的鲛人泪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他嘴角露出了很好看的弧度:

“那个自然,晖原,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这里听我讲我的故事。”

晖原听见了这个话,她明白,祁音殁其实话中有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晖原。”在终于走完了整一座长桥之后,踏上了圣殿所在的莲花状山头的时候,祁音殁转身,很郑重的看着晖原,他高出晖原很多,晖原才恰好能够高至祁音殁的肩膀。祁音殁低头看着晖原,他伸出了双手按住了晖原的双肩:

“舞月晖原,你,即将能够成为圣教的一百零八位教主的夫人,所以,你有很长的时间,在圣教听我讲我的故事,我们的故事。”

晖原抬头,看了看祁音殁,这个时候,祁音殁的眼睛很是璀璨,带着一种诡异的魔魅,让人不敢正视,晖原想了想才说:

“你认为我一定会同意?”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祁音殁放开了晖原,这个时候的他说话,有着圣教教主的威严,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西域圣教教主的权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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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圣教雪花簌簌(中)

晖原听着祁音殁的话没有任何反驳,她并不是不想要反驳,而是,在所有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可是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个天底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困住她晖原。现在一切事情都没有变的明朗化,她晖原绝对不会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就回到中原去。既然选择来到了西域,就是要清清楚楚的搞明白:她舞月晖原的身世,为什么舞月家族的人会消失,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西域圣教所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晖原不禁是摇头一笑,看来的确是和藤一在一起待久了,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有了像藤一那个笨蛋一样要打破沙锅查到底的冲动。

由于知道教主出了圣教,而同时舞月晖原会来圣教,在圣殿外面的空地上,集中了很多的人——教中的十二位长老、五位圣教的护法以及三大家族的族长,全部恭敬的立在大雪之中,在等待着祁音殁和舞月晖原的到来。

远远的看过去,就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虽然西域圣教的所有弟子都是会穿着白色的袍子,不过,晖原也看到了,五位护法的衣着颜色是和他们自己的术法代表颜色一致,他们的弟子——那些有资格在这里等着见到圣教教主的弟子,也是穿了和他们一样颜色的袍子。分别是绿色、紫色、蓝色、红色和黄色。

“神祗显灵,教主福与天齐。”

看到了祁音殁,远远的就有人在喊着,接着,所有在等着的百号来人,都高声呼喊着“神祗显灵,教主福与天齐”跪拜了下去,他们的跪拜都是左手在下,右手呈现了十字状覆盖在了左手之上,然后双手贴着额头跪拜了下去。晖原在一边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在西域,没有人能够忽视圣教的力量,也没有人能够颠覆这种信仰的力量,所以,锦朝还是必然要对在自己西面的这一股力量作好好的调查的提防。

“神祗显灵,多谢神明助我教主,找到舞月晖原姑娘。尔等拜见舞月晖原姑娘。”在拜见过祁音殁之后,那些才站起来的人,再一次对着晖原拜了下去,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没有将双手交叠,而是慢慢的单膝跪了下去,右手放在胸口,对着晖原颔首。

“这是?”晖原不明白的看着祁音殁。

祁音殁看了看晖原诧异的眼睛,他解释道:

“这是圣教的礼节,前面他们跪拜,是因为那是对于神的尊敬,所以对神的跪拜是需要俯首帖耳,双手交叠跪拜神。对你所行的礼节,乃是对圣教所有圣女的礼节。”

晖原呆了呆,然后她无奈的看着那些跪地的人:

“你们——咳咳、都平身……”

祁音殁本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听见了晖原的这句话,他不由得莞尔:

“呵呵……”

“不然我要说什么?”晖原跺脚,“我从小就在中原长大,都没有来过这里,来了就被他们这么跪着,按照皇帝的礼仪,我不是应该叫他们平身的么?”

祁音殁看着晖原很认真的脸,他不由得掩口一笑:

“看来,我未来的夫人,你还真的有很多需要学的。”

晖原听了,差点就要伸手掐人,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祁音殁了。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毕竟是要收敛一点,让他那么说着,到时候,反正逃婚就是了,但是,晖原还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周围,这么大的一座山,从西域逃出去还是很有难度的。

祁音殁之后给晖原介绍了圣教的十二位长老,他们都是将祁音殁教着长大的长老,自然也教给了小夕很多东西。介绍了五位护法,其中,舞月梦瑶也是圣教的风护法,圣教的土护法是葬月家族的族长——葬月伐。

晖原看了看葬月伐,隐约觉得,圣教的土护法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她在看向葬月伐的时候,觉得葬月伐看她的眼神是不自在的,似乎是——仇恨?

看来,西域圣教里面也有很复杂的关系。

“晖原,这个是流云,她将会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她是水护法的首席弟子。”祁音殁指着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对晖原说。

“流云?嗯,很好听的名字。”晖原抱着音祢笑嘻嘻的表扬道。

流云听见了晖原的话,她立刻单膝跪地:

“多谢姑娘夸奖。”

“啊?”晖原呆了一呆,连忙将流云扶了起来。然后看着一旁习以为常的祁音殁:

“你们圣教都是这么欺负人的?人家也是人,我也是人,这么重的礼,在中原都要是折寿了。”

“这里是西域。”祁音殁只是轻声说。

晖原无奈,她知道小夕为什么会说祁音殁是一个固执的人了。

“小夕呢?”

“他自然有他的去处。”祁音殁还是轻声的解释,然后他看了看晖原和晖原怀里的白泽,想了想,然后挥了挥手。

那些立在一旁的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迅速散去了。只留下了晖原、流云以及祁音殁。祁音殁这才开口说:

“你以后,就住在圣殿里面,流云会照顾你,除了山下和圣山,你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不受任何干预。我们的婚礼,定在七天以后。”

“什么?那么快?!”晖原惊讶的开口,看来她去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

“我等了十九年,七天,我似乎认为还长了一点。”祁音殁依旧是似笑非笑地说着,他叹气,然后想了想说:

“我还有事情,晚上再来看你,你也一天都没有睡了,好好休息吧。”

然后,他长袍一扬,就直接消失在了晖原和流云的眼前。

“流云。”

“是的,舞月姑娘。”

“我有两个要求。”晖原看着那个绿袍女子,无可奈何的说。

“是的,舞月姑娘请说。”

晖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无聊的将人分为几个等级的过程,在京城,就是受不了京城里面羽臣府上的那几个婢女死板的问候方式,没有想到,来到了西域这样不怎么讲究三六九等的地方,竟然也是这么死板的问候方式,晖原简直受不了:

“第一,你以后不准见到我就跪拜下去;第二,你以后不准叫我‘舞月姑娘’或者是‘晖原姑娘’,请你直呼我的名字‘晖原’;第三,请你不要在回答我的每一句话之前都加上‘是的’两个字。我不是你的师傅不是你的母亲,你不需要用这种敬称,懂不懂?”

流云听着,呆了呆,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不会……”晖原看着流云那个样子,她半天才慢慢的说,“不这么说,你就不会说话了吧?”

流云无辜的看着晖原点头。

“这里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对不起,流云愚昧。”流云听见晖原这么说,她连忙跪了下去,叩首在地:

“是流云服侍不周,请姑娘责罚。”

晖原彻底被圣教给人洗脑的能力打败了,她看了看流云,最后只好无奈的说:

“好了,你以后不要拜我就好了。其他随便你怎么习惯吧。”

“多谢姑娘。”流云这个时候才起身,然后对着晖原鞠躬,伸出了她的手,手袖很长一直可以拖曳在地面上:

“请姑娘跟我这边走。”

晖原抱着音祢跟着流云踏上圣殿的阶梯,踩上去是软软的雪,可是却并不感觉冷,甚至,晖原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西域圣教里面每个人身上都是只穿了两到三件衣衫,都是一个长袍,或者加上披风或者是大氅。外面明明是簌簌下雪,可是,竟然不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流云。”

“什么事情?姑娘。”流云立刻站了下来,回身对着晖原低头垂眉而问。

“为什么这里,并不是那么冷呢?”

“这是因为有圣兽——火鹤的庇护,圣教所在的温度都是很适宜人生活的。火鹤是上古圣兽,也是在祁音家族的先祖保护下留下来的兽族之一,长期都居住在圣山上,保护着祁音家族的后人。”流云还是保持着一种颔首的低姿态解释着。

而圣殿门口的六个老头,还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口中念着经文。晖原不得不觉得,信仰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能够将人性变成这种扭曲的样子。

流云引着晖原进入了圣殿之中,圣殿里面纯白的世界,仿佛是一种未经过开化的原始状态,流云引着晖原到了东边的一个房间里面,里面明显是重新收拾过的样子——所有的摆设都焕然一新,而且有了一些浅绿色的装饰。

“舞月族长大人说,您喜欢浅绿色。”流云解释道。

“这里,是圣教历代教主夫人所居住的地方,对面的屋子,是教主居住的地方。后面的两件屋子,其中一间原来是给祭祀居住的、现在已经用作了藏经阁,另外一间是给圣女居住的。不过,现在圣女都已经离开了。”流云一边给晖原铺床一边继续说。

“曾经,圣女银月纪梦就住在这里——”流云最后默默的加上了一句,声音确实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带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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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圣教雪花簌簌(下)

晖原看着抑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流云,想了想以后,才走过去,拉住了流云在整理床铺的手,然后坐在了床上说:

“流云,你很想念银月纪梦?”

流云早就听自己的师傅——圣教的水护法讲过了晖原的特别能力,或者说,晖原本身在所有圣教的人眼里,就根本是一个传奇、一个救星。只有晖原的到来,才能拯救圣教那么多年的死气沉沉。所以,对于晖原的读心术,流云没有感觉奇怪,也知道瞒不了晖原任何的东西,她点头对着晖原说:

“是的,二十多年前,我也是服侍圣女的人。圣教近三十年来的三位圣女都是我服侍过来的。”

“那你一定也是很有故事的人咯。”晖原笑着说,然后她直接倒在了床上,对着有些惊讶的流云说:

“不过,我很困了,今天我要先睡觉,等明天醒过来。我很想要听到你的故事。”

晖原也着实是很劳累,连续两天都没有睡觉的经历,她大概在这么十九年来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一旦沾了枕头也就睡着了,所以,就算是聪明过人的她,也没有看见流云眼中的泪光和她的惊讶。

毕竟,时间隔了那么二十一年,流云仿佛又一次,看见了那个女子。那个穿着白色长裙,头发一直长到脚踝的女子。记忆里面,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在她的眉心有一枚小小的月亮标记。她手中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她很漂亮,不是中原女子那样的漂亮,是一种灵异的、带着一点点邪气和调皮的美丽。那个叫做银月纪梦的女子,一个精彩的女子,像是流星,灿烂的划过了圣教的天空,然后殒命。

看着晖原睡着,同时白泽也在一边咕噜的叫了几声,仿佛是在保护着晖原,流云记得,二十一年前的银月纪梦,她也是很喜欢猫咪一类的小动物的。不过,那个时候,银月纪梦也没有能够找到白泽。

这个时候,月已西落、红日正在升起,但是由于圣教圣殿的帘幕重重正在下垂,所以也就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别,没有任何人打扰和静谧的情况下,晖原能够睡到自然醒。纵使,此刻那个能够在晖原睡成没日没夜的样子的时候叫醒她的人,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在缓缓来到西域圣教的路上,而在这个时候,那个用一盘羊脂膏或者糖葫芦叫醒晖原的藤一,此刻和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凌子墨在一起,被圣教的三个弟子带着向圣教走来。

跋涉了千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将要在一个地方汇聚,而那个地方,就是西域的圣教。那个在天上之上,有着雪花簌簌下落的地方。

等到晖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的是,流云静静的站在她的房子里面,低眉垂首,一动不动,甚至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晖原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训练,能够将人都培养成了这种模样,像是天山上的积雪,千百年来都是那个样子,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姑娘,你醒了。”

“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流云看了看旁边的沙漏,然后还是那样子的回答:

“人定时分。”

“啊——”晖原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她慢慢的爬了起来,“原来我又睡掉了一天呢。”

“姑娘所喜欢吃的东西,这里都有准备,我服侍姑娘起来洗漱吧。”流云继续说着,但是还是未动一步。

晖原无奈的点头。

但是,当晖原看见自己要穿的衣服的时候,她自己反而有些不想要起床了。因为——

首先的一件乃是浅绿色的袍子,可是袍子的流苏都是用洛阳最好的丝绢制成的,外衫是蓝色的锦衣,边都嵌了银丝。有一个上面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的银质额环,还有一件是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的披风。

那种华贵的装饰和衣衫,在整个圣教里面,晖原也就只见过祁音殁在穿着,他们给她准备了这么华贵的衣衫,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们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是要她晖原来做这个圣教的女主了。

“姑娘?”流云看着晖原对着那些衣衫发呆,她不由得出声,“这个是圣教教主夫人的衣衫,你不喜欢?”

“不是……”

“那么还是请姑娘穿上吧,今天教主说过要带姑娘在圣教里面走走。”流云还是那么低眉垂首的说着。

晖原只好穿着,然后仔细想到了流云的话:

“你说祁音殁要带我去走走?他都在等我?”

流云点头,然后将帘子掀开,晖原顺着她的动作看到了桌上的菜肴——

一盘烤狼肉、一盘桂花糕,一壶葡萄酒,加上一些其他中原家常的小菜。

晖原终于彻底信服,在西域圣教里面,一切事情,只要教主的一声令下,就是可以成功出线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教主的意思。晖原明白了教主对于这个地方的意义,只好是一个人默默的吃完了饭菜之后,跟着流云走了出去。此刻的西域,已经又一次落日,晖原看着落日的晚霞飞上了天山的山脉,而祁音殁是坐在圣殿的椅子上,安静的在翻看一卷古卷。

“你来了。”

“神祗显灵,教主福与天齐。”流云跪拜了下去。

祁音殁只是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流云就很识趣的退了下去。留下了晖原和祁音殁静静的在圣殿安静的环境里面。祁音殁这个时候才缓慢的抬头,看着晖原:

“你曾经说过我有很多故事,我倒想要听听,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故事?”

晖原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那张脸是晖原见过所有容貌之中最为美丽、英俊的面庞,甚至可以超过历代以美丽容貌著称的锦朝凌姓皇族,可是,他那张脸没有让晖原觉得很有亲切感。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很陌生的脸。

“比如,银月纪梦。”晖原淡淡的说。

祁音殁沉默,很久以后,他才笑了笑说:

“二十一年了,这个人,在圣教里面,几乎已经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来了。”

“所以,你更加需要一个人来听着你讲述你们的故事。”

“为什么坚持?”祁音殁不解的看着晖原,“了解我,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

晖原却是往前了一步,这个时候音祢从晖原休息的房间里面跑了出来,来到了晖原的脚边,蹭了蹭晖原的裤腿,然后趴在了晖原的脚边。晖原看了音祢之后说:

“你若是不想要说,我自然也不勉强你。随便。”

祁音殁听了晖原的话,他笑了:

“其实,你真的很像纪梦,而不是你的母亲。若是纪梦还活着,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祁音殁放下手中的卷轴,来到了晖原的身边: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晖原蹲下身子来,抱起音祢,跟着祁音殁慢慢的走了出去。

圣教外面还在下着薄薄的小雪,祁音殁带着晖原慢慢的向外面走着,一路上遇到所有的圣教弟子,都是对着祁音殁行跪拜礼,祁音殁都是不对他们做出任何的回应,在他完全消失在他们眼中的时候,他们也要很久以后才敢慢慢爬起来。祁音殁带着晖原一直一直走,都没有要回头的意思,而且越走越快。最后,祁音殁干脆回身,拉起了晖原的手,他足尖一点,就整个人飞了起来,拉着晖原两个人飞了起来。

“你竟然会飞……”晖原看着离开自己脚下的土地,很久以后,她几乎就要觉得祁音殁是神仙了。

“不过是圣教的一种术法。我能看出来,你对弟子的行礼,很是反感。”

晖原忘记了,祁音殁也是懂得读心术的人,她看着祁音殁最后笑了:

“你一定是一个寂寞的人。”

“寂寞的人,往往强大,没有羁绊,才能无往不利。”祁音殁带着晖原来到了一处高台,那里,曾经是西域圣教历代祭祀居住地方,可是,现在已经被大学覆盖和掩埋成为了一处高高的雪峰。

“强大之后就是寂寞,你能够长久的承受这种寂寞?难道强大就是你人生唯一的追求吗?爱呢,亲情呢?”

“爱太沉重。”祁音殁只是淡淡的说。

“但是你也曾经爱过。”

祁音殁听着晖原的话,然后他沉默了良久以后说:

“没有人相信我曾经爱过谁,自然,也没有人这么说过。他们眼中,我是近乎神的存在,而神,是没有感情的。或者,是博爱世人的。”

“所以你寂寞,你需要叙述。”

迎着天山上的雪,祁音殁的长发这个时候随着披风在空中飞扬起来,他看着远方已经在下落的夕阳,看着整片在他统治下已经二十多年的土地,看着圣教的一片雪白和圣殿的莲花形状,忽然他笑了,对着那些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事务,放声大笑。

晖原看着他笑出声来,在一边抱着音祢,没有跟着他笑,只是忽然觉得,世界是另外一种模样。

而晖原,并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在同一个地方,也有一个女子,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看着同一个男子,看着他的笑容,可是那个女子,也是被他逼死的。

那个女子,叫做银月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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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银月弯弯几重(上)

二十二年前——

“教主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祁音殁回头,看见了那个身穿浅白色长袍,长袍的最下摆绣了一圈金边,抱着一只雪白色小猫,头发在风中飞扬的女子。

祁音殁站在圣教荒废已久的祭坛上,看着自己脚下匍匐着的、西域的万里土地,看着在自己身后和头顶簌簌下落的雪花,看着祭坛上先辈曾经留下歃血的痕迹,他在笑,笑了很久,空旷的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山头,没有人能够到达这个祭坛,除了银月纪梦。

祁音殁站在那里,披着的披风在风中飞扬起来,他的头发才只是到了膝盖,飞扬起来,在风中散开来,他的额环在雪地的反光下,就在他的额头上会有一片的金光。而他身后的女子,额头之上,是一只银色的额环,没有那种金光璀璨。

“小伐睡了么?”

祁音殁却是对着银月纪梦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嗯,她在日落以后,没有看见你,就一直很没有精神。”

“呵呵,”祁音殁这个时候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无奈,也有一丝邪魅,“太过于痴迷,恐怕也是她今后的致命伤。爱一个人,大抵不需要用尽一切力气去追寻。这样,只是给了我更多的机会去利用她而已。”

“利用?”银月纪梦皱眉,看着那个在风中的男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是在说着这样残忍的句子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的心软。要知道,那个粉红色绸衫的小女孩,那个整天都把祁音殁挂在嘴边的女孩,在没有见到祁音殁的时候,就是完全没有任何的精神。

“人的生存是对等的。”

祁音殁回身,看着银月纪梦,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意思悲悯,而是一种持久的静谧,就好像是这座天山,已经是让人没有任何的喘息的机会,像是一种千年的积雪。

“并非所有关系都是利益的,你的爱情呢?亲人呢?不是还有那个孩子吗?你可以用新开的圣水雪莲将他复活,作为你的弟弟或者你的孩子养大啊。”

“这个自然。”祁音殁微笑,唇边挂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银月纪梦听了这句话以后,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男子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温存的,并非是像陆哥哥所说,除了圣教和圣教的复兴,他的心里,装不下一个“情”字。

“他将要成为这局棋,最重要的棋子——”祁音殁说着,他轻点脚尖,在他的脚下,慢慢张开了一张十九乘以十九的棋盘,上面星星点点的明亮都是棋子,他看着那副棋盘,慢慢的笑了:

“三百年前,教主祈音弦愿意用自己的挚爱和中原人一搏天命。如今,我也一样,希望可以换的圣教的复兴和重新入主中原,收回本来应该属于我们的土地。”

“你——”银月纪梦震惊,原来,她还是看错了这个男子么,复活那个在圣山的冰雪下封存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为了有人陪伴,而是为了要一统中原么,为了他身上流淌着的、所谓祁音的、神性血统?

“神的后裔,为什么要满足于西域圣教。若不是多年前那场灾难,我们如何会成为今天的样子。”

“教主哥哥,你要搞清楚。三百年前,祈音弦用自己最爱的人,去和中原人赌的,是一种爱情,是她要改变自己得不到自己最爱的命运,而不是,你所说的权利和我们圣教的神性!”

“那么——”祁音殁冷冷的扬眉,“她是否不择手段?”

“这……”

“都是不择手段,为什么她受到了大家的原谅,她甚至带着中原人屠杀殆尽了拥有神性血统的古老家族、本来应该和我们共存的时空一族,她甚至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哥哥死去而不加阻拦,你们为什么不指责?”祁音殁看着银月纪梦的脸色开始变化,他自己确实笑了,慢慢的呃笑了:

“不过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爱情,可望而不可及。非但如此,她本来应该是圣教历史上,一个很了不起的教主。”

三百年前,圣教教主祈音弦,带着教众长驱直入,几乎颠覆锦朝国土、基业,和锦朝当时怀有异心的权相里应外合,两个人几乎是能够成功的改朝换代。但是,在关键时刻,祈音弦却改弦更张,带着教众离开,不再染指中原事务。才能让锦朝那么多年长存了下来。这件事情,被锦朝的史官记载为:

嘉阳四年。京中大乱。相曹文忠者谋逆,协草野人士率攻京师。有异术者助之。帝知其潜反甚久已,亦暗使臣阴之。会大雨,战于皇宫境内。时则莲动花开,京城初现异像,有飞舞如白练者,触则立毙一人。王之师死伤也。后会天降神祉,天火大作,侧福于帝。灭异像,断残军。帝终取胜。相自毙之,相之党羽万人皆降服。京师安宁如故。惜帝之兄弟封名安成者,屈死也,帝大恸,追谥国爱君,京师之民为之哀月余。成有一女,唤名望尘者,颜色倾国,葬父于皇陵,自弃郡位,修居于杭州城外,远离京师,自入草野。帝留之,未果。

越明年,帝重修祭坛,许西域番邦异教入境。天下平矣。

可是,其中却没有人知道,祈音弦退兵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当初和那个中原人定下赌局,不过是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永远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的批注,所以想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其实是圣教历史上一个可以看见未来、不需要祭祀的教主,也是第一个能够带领圣教对中原的锦朝做出了那么多的杀伤的人。

不过,她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后人的诟病,被称为“最为痴情的教主”。她为了她最爱的男子,不惜毁灭了整个时空家族,让一个改变天命的结局成立。

时空一族,居住在伊宁极北的一个古老的家族,他们的先祖,是和祁音家族的先祖一起留在了人间的神之一,时空一族和祁音家族世代联姻,不过时空家族向来不过问西域的事务,由家里的十二位术法高强的人,组成了一个团地,用术法能力改变了下雪的天地,在伊宁极北建立了一块乐土。

然而,在三百多年前,却因为祈音弦的爱,而被毁灭,集体毁灭。而,她所爱的那个男子,也就是时空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没有人知道当年祈音弦退兵的原因,更加没有人知道最后她有没有成功改变自己的命运,找到了她心爱的男子和那个男子在一起,只是知道的,从那以后,圣教逐渐分离出来了陆家、舞月家、银月家和葬月家。

而她也受到人们的争议,是因为她明明有能力去改变、去预言未来,她却在自己的亲生哥哥、也就是她的上一任教主,在去到中原的时候,没有阻拦他——在祈音弦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哥哥会一去不返的情况下,她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最后,登上教主之位,造成了圣教最大的辉煌,然后悄然从圣教历史上消失。

“她不择手段,夺取教主之位,为什么不去评述她?”祁音殁追问。

“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银月纪梦只能如此解释。

“是么,那么,你所要逃避的。是爱情,还是成为我妻子的命运?”祁音殁忽然话锋一转,看着银月纪梦。

“我……”银月纪梦,最后,她慢慢的说:

“教主哥哥,我喜欢你,可是,那并不是爱。因为,你给我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我觉得不自在。可是,你又……”

银月纪梦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祁音殁站在风中的身影,她慢慢的继续说了下去:

“你又看上去是那么的寂寞。”

祁音殁没有笑,没有他一贯的冷漠和带着魔魅、不屑的笑容,而是有些沉默的听着银月纪梦讲下去。

“你不喜欢小伐,你和陆驰洋之间有利益关系,你从小就没有朋友。你对任何人都不吐露心声,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被人侍奉在高坛之上,奉若神明。可是,你也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有神的血统,你也离不开人的情感,后天无论你如何锻炼,你都是不可能结束这种感情的。你总是将自己伪装得很冰冷,很没有情感,其实你的感情很是丰富,不过你足够清醒,清醒到收敛自己的情感。所以——”

说到这里,银月纪梦停了下来,她看着祁音殁变化不断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神:

“你很孤独。所以,你需要救赎。”

祁音殁看着银月纪梦,很久很久,他这么人生的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很久很久,已经只有圣教的风雪能够听到他说话了。

“所以,你常常来这个祭坛,对着呼啸的风,哭、笑。”

“你需要一个朋友,至少一个,不谈及爱情、权势和你的谋略的人,你需要去纯粹的相信一个人。”银月纪梦继续说,她想了想,最后却加上了一句:

“然而,我却无法承受你的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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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最近由于各种期末的事情,就麻烦了起来,加上这其他问题,就内伤了一会儿。。恩恩。。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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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银月弯弯几重(下)

祁音殁看着银月纪梦,听到了她最后说出的话,祁音殁不由得一愣,然后他笑了:

“你果然是纪梦,你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没有必要隐瞒,而且,似乎隐瞒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为,你懂得读心术。”银月纪梦继续说。

“那么,对于那个男子,你还要对我隐瞒下去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雪夜,祁音殁的话非常多,他在看向银月纪梦的时候,眼中充满了一种闪烁的感情。

“你早就知道?”这次轮到银月纪梦吃惊了。

银月纪梦,虽然是圣教的圣女,是圣教教主祁音殁的未来妻子,可是,她真正所爱的人,并不是祁音殁,而是一个在大漠纵横、孤身一人的孤胆剑客,是一个普通的西域人。她对那个人的追求,简直可以说是不顾了圣女的身份,但是,她就是要用尽自己的力量去追求这么一个男子。

银月纪梦没有告诉祁音殁,她喜欢上一个男子,因为,她看得清楚,在她面前的圣教教主祁音殁,看似什么都拥有,可是,他确实在内心有着最大的脆弱,因为他看着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他这辈子第一个信任的女人——他的母亲的背叛,他看着他的母亲离开父亲,那么决裂的离开,不惜被他的父亲杀死,而他的父亲,在回到圣教以后,没有几天也就重病死了。二十二年前,祁音殁就已经在十二位长老的指导下,开始了自己的教主生涯。

银月纪梦只是记得,在她第一次见到祁音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了,明明是拥有情感的孩子,却被那六个老头活生生的培养成为了一种冷漠。

“你说我懂得读心术,”祁音殁淡淡的解释,“可是,这一次,我却没有使用它。”

银月纪梦看着祁音殁。

“你看着他的眼神,和对着我和陆驰洋,是不一样的。”

“我……”银月纪梦很久很久都不敢抬头,看着祁音殁的眼睛。

“你对我,只有感激,是不是。”祁音殁无奈的说着。

“还有感激。”银月纪梦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

“我很感激,你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竟然没有杀了他,说明你愿意原谅。”

祁音殁这个时候听了这个话,却是摇头,他摇头上前一步鄙视着银月纪梦:

“我现在不杀他,并不代表他不会死。”

银月纪梦不明白。

“你可以爱他,人心我左右不了,但是,你不能离开圣教,你自己的责任,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弄清楚。”

“为什么?我以为——”银月纪梦的心情,又一次百转千回,祁音殁这个人,明显是分裂的,他站在权利的制高点,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他的权威,可是,他却也是极端孤独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比肩。他已经没有了作为一个人的所有情感,可是,他明明本来具有这种感情,甚至还很丰富。

“你以为我会笑着祝福么?”祁音殁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

“我做不到。”

“你还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要执着于此。”

祁音殁只是在微笑,他或许不需要别人去明白他自己,只要能够一切事情都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发展,就已经足够了。无论是银月纪梦,还是对于那个在冰下沉睡的孩子。祁音殁至始至终,都没有按照父亲的遗愿杀死他。而是让他在冰下沉睡了二十年。

他不杀他,到底是因为,他想要利用他来完成他对于中原的计划,还是因为祁音殁的心中还是存在有一丝情感,就算是银月纪梦懂得--不透的。

看着祁音殁没有回答,银月纪梦抚摸了下怀里小白猫的毛,猫咪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叫声。祁音殁回头,眼中的疯狂颜色散尽,恢复到了冷静的眼神。然后他慢慢的离开:

“纪梦,我只是很遗憾,遗憾你所爱的人,并不是我。”

“教主哥哥?”

祁音殁却没有回答银月纪梦的文化,一个人扬起了披风,就从高高的祭坛上跳了下去,他的身形很快就隐没在了圣山巨大的风雪和纯白之中。祁音殁从来没有告诉过银月纪梦,似乎这一辈子他也没有任何机会去告诉银月纪梦了,他曾经的希望,和曾经唯一的感情。

二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终结了祁音殁作为一个人的全部感情,全部希望。而后,祁音殁的二十二年,都是在圣教的雪山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日落日升,看着更多的土地和势力臣服在他的脚下,身后,却再也没有那个抱着白色猫咪的女子,静静的守候在他的身后了。

或许,是这种寂寞,已经成为了习惯吧。

祁音殁淡淡的站在那里叙述着过往的故事,或许,晖原说得对,他确实是需要一个能够听自己讲述的人,可是,这个人竟然是

“你为什么不对她说清楚?”听着祁音殁的叙述,晖原终于是打断了祁音殁的话,她有些恼怒的看着祁音殁:

“你不说清楚,她怎么会知道。你明明很喜欢她,希望她留下来,却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霸道呢?你不去争取,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不能赢过他呢?”

祁音殁震惊的看着晖原,仿佛看见了九天神祗。

“虽然可能你说出口了,最后也是一样的结果。但是至少你争取过。”

“那样不是很傻么。”

“那又如何呢?为了面子你就可以不去争取了吗?”晖原争论。

“但是,她始终爱的人,并不是我,我强留她在这里,又有什么用?”祁音殁没有理会晖原的激动,只是慢慢的说着自己的话:

“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将她留在这里,不如我亲手杀了她,让她们埋骨他乡。来生,不要再作为神的后裔出生。”

晖原听到了这句话,忽然之间看着祁音殁,觉得她有一种恍惚,就好像是二十多年前,银月纪梦的恍惚,眼前的人,究竟是真的一个没有了人性的神,还是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些感情。

“好了,我带你下山去吧。你的朋友藤一和凌子墨我都邀请来了。七日之后到达,我们举行婚礼。”祁音殁恢复了他教主的威严,然后他一把拉起了晖原,从高高的祭坛上跳了下去。晖原在祁音殁的怀里,看着那个男子刀削般的面容,慢慢的说:

“那么,我的父母,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父母?”祁音殁低头看着晖原,很久之后,他才说:

“陆驰洋不是对你说起过?你的父亲也对你说起过。”

晖原想了想,最后慢慢的笑了:

“你缺少叙述。”

祁音殁沉默之后,在下落的过程之中,开始给晖原解释舞月家族的故事:

“风护法,也就是舞月梦瑶,她喜欢你的父亲,舞月岚。舞月岚爱的人确实是你的母亲,而当初银月纪梦也要求我给予舞月景雪一个能够获得幸福的权利,毕竟我已经拥有了三个圣女,而且,那个时候,纪梦也没有离开我。所以我就让你的母亲离开,还原了她本来舞月家族的身份,而不再是一个圣女、不再是我未来的妻子,给了他们祝福。”

音祢在晖原的怀里挣扎了些许时候,晖原重新抚摸着音祢的白色毛,祁音殁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小的白泽,所以也是停下了讲话,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圣兽。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你出生以后,银月纪梦出事。陆驰洋因此和我决裂,导致要对我报复,而后就引导你的家族离开圣教,要脱离圣教的管制。于是,就爆发了我们圣教之中的那场战争,陆驰洋在之后出兵,将我们本来可以避免的战争激发,于是你的家族到达了一种分裂的状态。你的母亲认为我出尔反尔,于是就带着你决裂。而你的父亲就留了下来,作为舞月家族的族长,重整旗鼓,在等待着你的回来。”

“那么,为什么我的母亲要防止你们来找到我呢?”

“因为仇恨,你知道,你的母亲和纪梦都是圣女。陆驰洋将纪梦的死,全部归罪于我的追杀。所以,你的母亲因此很是嫉恨我。”

“是么……”晖原想了想,她点头。

其实,晖原当时在心里闪过的想法是,当时陆驰洋说过的,舞月家族的分离是圣教和舞月家族的厮杀,而后舞月岚的解释却是因为舞月景雪的怀疑。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整个中原、那些将晖原养大的人,都要千方百计的阻止晖原回到圣教。如果,仅仅是要阻止这一场婚礼的话。

根本,无须耗费那么多的人力和拼上了性命。

“好了,我还有事情,你可以自己在圣教里面。流云会陪着你的。”祁音殁稳稳的落地,他在天山之上飞来飞去,已经是很熟练的了,放下了晖原,流云已经静静的等候在了圣殿的门口。

祁音殁扬长而去,晖原看着祁音殁的背影,只是觉得,他或许,并不是一个强大的人,有的时候看过去,反而觉得,他很可悲,很值得人去同情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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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圣山神明相诺

晖原被祁音殁放在了圣殿前面,祁音殁离开以后,流云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晖原。

“我们下面要做什么?”晖原忽然回头问流云,流云则是低头,对着晖原恭敬的说:

“全由姑娘决定。”

“你好像很喜欢银月纪梦,你给我讲讲她吧,另外,你能带我去看看你们圣教的圣山吗?”

流云听了,没有立刻回答,不过她还是最后点头了,因为她知道祁音殁曾经说过要允许晖原的所有活动,所以,只是去圣山上看看,应该不算是违规吧。

“是的,随姑娘喜欢。”

“纪梦是个怎样的人?”晖原很是好奇的看着流云的眼睛问——虽然从来都看不到那个喜欢低头对人说话的女子的眼睛:

“祁音殁说我和她很像,是不是?是哪种像呢?”

流云看了看晖原:

“气质,姑娘的气质和纪梦小姐很像。你们都很喜欢猫。”

“喔?”

“只是可惜,银月小姐始终是生错了地方。她若是作为一个普通的银月族人出生,或许会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继承了银弋之瞳,而后受到教主的瞩目,成为圣女。”

“血统就那么重要吗?”

“二十多年前,银月小姐也是这么问的。”流云这个时候忽然抬头,无可奈何的看着晖原:

“其实,我觉得血统没有什么可以看重的,但是不知道教主为什么将血统看得如此之重,最后,竟然逼着银月小姐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晖原看着流云,听着流云的话,却是想起了祁音殁一个人站在祭坛上的身影,很是寂寞,晖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流云的话:

“其实,祁音殁很爱银月纪梦。”

“什么?”

流云听见晖原这么说,她惊异的看着晖原:

“姑娘何出此言?”

“他若是只看重血缘,他当年不会放我的母亲离开,就单单是因为一个圣女的一句话。”

“可是,那个时候,教中还有两位圣女的,教主不会担心少掉一个的。在银月姑娘离开以后,他就派人出去追杀了。”

晖原没有再和流云争论,她只是明白,祁音殁必然也有自己的无奈和坚持,因为那些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放银月纪梦离开和那么在大漠戈壁驰骋的孤胆剑客成亲,此后一年,才派人前去追回银月纪梦。

不居其位不谋其政,下面的众位教众,自然是不明白祁音殁的,虽然晖原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姑娘你……”流云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对教主是不是有好感?”

晖原听到了流云的这个话,她像是吃到了黄连,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流云一副“你想象力真的很丰富”的表情,最后,晖原不得不推着流云:

“好啦好啦,我们快点走吧,带我去圣山看看。”

于此同时,在圣殿的外面,那个浅绿色的建筑里面,舞月梦瑶和舞月岚站在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所凝聚而成的台子前面,台子上放了一个浅白的玉盆,而舞月梦瑶手中握着的,是一个挂满了各种兽骨和铃铛的星杖,站在了台子之前。

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立着的人,自然是祁音殁。

他们要进行一场占卜,为的,不过就是晖原,为的也是圣教的未来。祁音殁双手环胸,微微蹙眉看着那个罗盘。很久很久以来,能够在风中听到神祗的信息、在罗盘之中看到人的命运的人,被人们称为祭祀,而圣教的风护法长久以来都兼职了这个祭祀的功能。

舞月梦瑶轻轻的伸手,晃开了罗盘里面装着的水,在涟漪漾起的时候,她同时开始念动咒语——那是古老的占卜方式,可以通过水中显现的颜色看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未来,这是一门很难的占卜术,首先得拥有先天的能力,同时能够看懂那些复杂的术法书也是很难得的。

“结果如何?”看着舞月梦瑶停了下来,舞月岚着急的问了出口。

舞月梦瑶盯着罗盘,看了很久以后,她呆呆的回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再一次靠近那个罗盘,然后不相信的将罗盘抬了起来,在一起念动咒语,可是,她似乎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东西,失手将整个罗盘丢开,玉质的罗盘掉落在地上,“呯”的一声碎裂开了。

“梦瑶?”舞月岚赶快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舞月梦瑶,祁音殁也隐约觉得不对。

“她、她怎么可能?”舞月梦瑶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又看了看那个罗盘,最后,慢慢的说:

“晖原的命格是折断的……水中的颜色,只有三四滴,只有她生命中前面四年的颜色。”

“什么?”

“其他的颜色,完全没有任何显现,占卜天空中的星象也是一样的结果,她的星象是断裂的。”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预言?”

“她的命格……”舞月梦瑶半天都无法启齿,她并不是不了解这种情况,她早就在圣教里面穷尽了所有关于预言的古卷,在这个风护法的位置,她不能够这么让人看低了自己,所以,对于这个状况,她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无法启齿去说明,毕竟那、是一种恐慌。

“结果是怎样?”祁音殁追问。

“她的命格,并不是没有,而是在她出生的第四年后,有外部的力量介入了她的星轨,所以,她的命运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她原来的命运。”

“外部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能够改变别人命运的,只有一种力量……”梦瑶的声音犹如梦呓,她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原来,她在三年以前,去到松江没有将这个孩子带回来、一路追查下去,也没有将这个孩子带回来,竟然是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定数。

“是……神?”舞月岚带着犹豫问了出口。

舞月梦瑶点头:

“是神,神的力量介入了晖原的命运,她的未来已经不能被我们所看透。只有她自己和改变她命运的神祗能够知道,关于风中的讯息,神已经改变了风向,所以,我无法明白她的未来。自然,我们也无法去掌握。”

祁音殁听了这个回答,他本来就已经沉默的脸上,眉头压得更加低了。

并不知道有人背着自己对自己做了一次占卜的晖原,这个时候却是已经来到了圣山之下,圣山上,乃是冰封万里,雪花在簌簌下落,虽然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但是人也并不是很冷。晖原披着孔雀毛的披风,跟着流云慢慢的向山上走了过去。在离圣山还有那么一段路的地方,流云停了下来,指着在半山腰若隐若现的一个平原:

“那里,就是祁音家族的墓地。”

“哇,那我们上去吧。”

流云摇头:

“就算是教主,要登上圣山,也是要得到神明的允许的。”

晖原想了想,她问:

“那——流云你知不知道,你们圣教里面,多年前带领你们圣教的子民长驱直入,到了中原、差点颠覆了锦朝的那个教主叫什么名字?”

流云想了想,她点头:

“是的,她的名字叫做‘弦’。”

“祈音弦?”晖原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有些落寞的看了圣山一眼,然后她很想要去看看那个教主的坟墓,看看她最后一个人静静的躺在了天山的风雪之中,终于是寂静长眠,只有风雪和她相伴么。

“姑娘,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流云劝道。

然而,就在电光石火的那么一个瞬间,晖原没有跟着已经转过身去的流云向圣山相反的方向下山去,而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向圣山上跑了过去。

流云先是一惊,但是她没有阻拦去晖原,因为,她知道——圣山上是有神明降下的结界的,任何人,只要没有得到神明的允许,是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圣山之上的。所以,晖原一定会被结界弹回来。

然而,流云错了。

晖原不仅没有被弹回来,而且她甚至还跑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一直跑到流云反应过来,流云才慌忙向晖原的方向追了过去,但是没有追出去两步,就已经被一个无形的结界给解释的弹了回来,流云跌坐在了雪地之中,呆呆的看着晖原的身影,慢慢的在向圣山之上移动。

难道——

神明竟然是允许晖原进入圣教么?流云呆呆的看着晖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这个时候,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惊喜,然后竟然有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她恍惚中觉得世事变幻,没想到命运却是如此的相近:二十二年前,她流云也是看着银月纪梦像这样,在一个夜里,跑上了圣山,然后从圣山里面跑了出来,离开了圣教——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银月纪梦在圣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是神曾经帮助了她,但是,却让她拥有了一个惨烈的结局。

天心难测,谁人可知。

时隔二十二年,晖原,会拥有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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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圣山重新修行

晖原在奋力的跑了那么五里路之后,才回头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上下,这才发现流云竟然没有追上来。晖原站在雪白的圣山上,就只有一个点,她停下来坐在了圣山的雪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从晖原的身上掉出来了一个黄色的卷轴,晖原捡起来看了很久,半天才想起来是舞月景雪、自己的妈妈在慌乱之中递给她的。晖原这个时候四下看了看,自然是没有什么人,于是,她一就打开来看了——

那是一个已经发霉的古卷,然而,一打开就觉得有着一种特别的想起扑鼻而来。晖原仔细的看了过去,古卷上记载的乃是一种古老的字体,很是娟秀,不过也是西域的古文字,晖原是看不懂的,那个古卷少说也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可是因为书写在羊皮纸上,也就没有丝毫的损坏。但看字体,应该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笔。

想了想,晖原无奈的重新将卷轴卷了起来,她认不得西域的文字,就算是上面记载了今天的阴谋、记载了很多宝藏的地址,她也是无法知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舞月景雪要将这个东西给晖原,不过,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吧。

晖原重新站起来,旁边的音祢围着晖原绕了几个圈,晖原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小东西,只有头顶上有一点的白色,在雪地里面就显得特别明显。

“小祢,你知道他们的墓地在哪里吗?”晖原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大雪地,看不到边际,方才在山下看得很是清楚的平台,但是现在却是怎么也不容易看到了。

音祢看着晖原,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了很久都没有任何表示。

晖原丧气:

“算了,你在山谷里面怎么会知道,我们往上走走吧。”

就在晖原准备往上走的时候,音祢却很快的跑了出去,向着一个方向飞快的跑了出去,就好像是一支离弦的箭,晖原愣在原地,很久,才慢慢的说了一句:

“你个死小祢,我叫你小祢你就以为你真的是小咪了吗?这里天寒地冻的又没有老鼠,你跑什么跑?!”

晖原一跺脚,想都没有想就跑了出去,可是才跑出去几步以后,她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突然腾空而起,更加快的向音祢追了过去。

“原来真的可以——”晖原看着自己真的腾空而起——在自己没有学过轻功的情况下,原来小夕说的没错,只要学会了术法的咒语,此后念由心生,就可以在简单的术法之中自有的使用,这样就算是腾空飞行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只要召唤出一束风就已经足够。而晖原这个时候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上了自己的神裔血统。

有了术法的帮助,晖原很快就追上了音祢,然而,就在追上的那个瞬间,晖原看到了一块残碑,那碑已经是倒在了雪地里,半截石碑又是被风雪埋了一半,上面的字迹已经是看不清楚,不过,晖原在看到那块残碑以后,再次往更远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看见整整齐齐的一个坟地,一个排布得很是工整的坟地。

天山雪莲,乃是西域圣教的圣物,所以不仅仅是圣教的圣殿所在是排布成为了雪莲的形状,在这个地方,也是一样,在坟场的正中心,立着的,乃是一个两层楼高的雪塑。雪塑是一个人像,那个人相貌英俊、五官协调、棱角分明、宛若天人,美丽之中带着三分妖媚、七分神圣,以至于男女莫辨。雪塑的衣着正是一件嵌了边的锦衣作为外衫、有流苏的袍子,额上戴一个镶嵌了东海蛟人泪的额环,披着用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的披风。塑像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身后,本身就是雪塑,也就无法分清哪里是头发、哪里是雪花。那个雕像握着一根星杖,星杖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围绕着那个雪塑,是工整呈莲瓣散开来的很多很多坟墓,墓碑上都有用西域的文字刻写下来那些教主的名字,所有的名字都用一个共同的姓氏来刻写——

“祁音。”

大抵是在雪地里跑得久了,音祢跳进了晖原的怀里,晖原抱着音祢慢慢的走进了那个坟地,一个一个开始寻找起来,她在慢慢的走过了一个“莲花花瓣”以后,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够看懂的碑。晖原无奈的找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坐了下来:

“不识字还真惨……”

音祢在晖原怀里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晖原,很是无辜。

“小祢,你好人做到底,带我找到祈音弦的坟墓好不好?”

晖原一边帮音祢理顺被风雪吹乱的毛,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虽然晖原嘴上是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心里想的却是,音祢虽然现在长得像是一只小猫,但是它好歹也是一只神圣的白泽,应该是有神奇的能力的吧。

音祢还是无辜的看着晖原,然后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你‘咕噜’是什么意思?”晖原有些无奈的看着音祢。

“它饿了。”

忽然,有声音从晖原背后传来,就算是晖原这样胆子很大的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晖原尖叫一声站了起来,抱着音祢跳了几步,才回头看过去。

只见——

在风雪之中,站着一个女子,她的头发很长的在风中飞舞,她有很好看的一张脸,谓之倾国倾城并不过分,特别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了光泽的眼睛,明亮犹如日光。一闪一动都是千古风华,本来此刻看向你的时候是宛若秋水潋波、含着深情,下一秒却又像是料峭春寒、冰天雪地。

她的美丽脱尘出俗,但是确有几分的妖邪和叛逆,看上去,反而更加生的艳了。

那,乃是一种能够让举世的美人都望尘莫及的美丽。

“你是谁?”

那女子只是不答,走上前来一步,对着晖原微微一笑:

“你就是舞月晖原?”

晖原见对方也不过看上去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又是女子,在圣山上的,自然也就是西域圣教的人,所以,晖原回答:

“可以算。”

“呵呵,我喜欢你的回答。”

那女子笑了,这个时候忽然有风雪集聚起来,顺着中间那个石像开始旋转,接着,就是一个白发男子降落了下来,他拥有一头长长的白发,身上也是一件白袍,容颜绝天,长身玉立、堪比潘安、胜过嵇康、也是仙风道骨,冠绝古今。

若是此等男女,在人世和中原得见,恐怕是要引了一众围观和感叹,女子要获得多少男子的驻足观望、男子要惹了多少红颜,那个男子的白发,在风雪之中,更显了别样的俊朗。虽然是一头白发,不过年龄也大不得那个女子多少岁。

晖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拍手:

“你们是神仙!”

听了晖原的话,那绝美的男子竟然是一笑,那一笑几乎能够将这西域天山上的所有黑暗都驱逐,就算是晖原,也不由得呼吸一屏。

“神,不过是世人给我们的称呼罢了。”那男子笑着说道。

“哇!还真的有神仙呢!那么是你们让我上来的对吧。”

晖原显得很开心:她自小就相信有神仙存在,不过所有人都说那个是她的想象,很多人都不相信有鬼神的存在,说她那些相信是拿来骗小孩子和无知妇人的。

“不过是有了世人所不能拥有的长生和不老,所以,才会被尊称为‘神’,如果这样就能够成为‘神’的话,那么——”那个女子微笑,她笑起来却是有着说不出的妖媚,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玄机:

“你也可以算是神。”

晖原听了这话就已经懵了,神,自己,怎么可能。

“你来到西域,不就是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么。”那女子的声音本来是甜美的,此刻,却竟然绕的缥缈,似远似近。

晖原恍惚之间,却见那个男子已经走近了,然后轻轻的刮了那女子的鼻头一下:

“也算是老大不小了,还要故弄玄虚。”

看到如此亲昵的举动,晖原呆了一呆,那个女子竟然是忽然之间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有些娇嗔的埋怨:

“幻哥哥!”

那男子却只是宠溺的笑了笑,然后回身抱歉的看着晖原:

“饶是山上多年没有人来了,所以阿弦也就想要逗你一逗。我们,也不过是拥有了长生和不老能力的圣教之人罢了。”

那女子这个时候也是对着晖原浅浅一笑,晖原看着她那个笑容,感觉很甜蜜,其中也带着淡然,有幸福却似乎带着点点苦涩,一时间晖原想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她,但是能够确定的事情是,那个女子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等一下,

晖原闹钟忽然被一个想法击中,顿时在哪里动惮不得!

阿弦?方才若是晖原没有听错的话,那个男子大抵是这么叫这个女子的,如果在圣山上的人都是叫做祁音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岂不是,就是晖原要找的那个……那个死人?!

看见晖原的惊讶表情,那个女子,却也是笑了起来:

“我就是祈音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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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寂寞空锁千年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晖原张口就来,抱着音祢很是不解的看着祈音弦,半晌之后,她又更加惊讶的说了起来:

“而且,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好久好久了吗?”

晖原那两个“好久”拖得很长,好奇的看着祈音弦——

现在站在晖原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要比那个白发的男子小上那么几岁,年轻漂亮,肌肤吹弹可破。可是听小夕说起来,祈音弦少说也是死去了三百多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般光景。

“不然,你以为我是一个老婆婆吗?”祈音弦和旁边的白发男子相视一笑。

“不过就是长生和不老的能力罢了,自二十二岁起,我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如今,已经是三百又五十四年了。”白发男子笑道。

“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他,就是那个让你做出那些事情的人吗?”晖原抱着音祢,站在那一对璧人面前,问出了她的疑问。

白发男子看了祈音弦一眼,然后他微微的笑了一笑,然后搂住了祈音弦的肩:

“逆天逆命,赔上了半个江湖、倾了天下,难道还换不来自己的一个幸福收稍?”

祈音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然后这才看向晖原:

“嗯。”

“哇——”晖原高兴的笑了起来,她看着祈音弦和她身边那个愿意陪伴她的白衣发白男子:

“那你们还真是很幸福很幸福呢!”

祈音弦听了这个话,也是微笑,然而,那种笑容之中,晖原却是觉得,并不是纯粹的笑意,这两个人看上去是相伴在这里三百多年了,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可是为什么祈音弦嘴角的笑意,竟然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明明是在笑着,但是,却是让人觉得,里面有一份哀伤——透明的哀伤。

“幻哥哥,我有话对晖原说,你在山里……”

“我会等你。”白发男子笑着转身,然而,就是在那个转身的瞬间,他已然从晖原眼前消失了。

“好高超的术法能力。”

“若是加以训练,你也可以。”祈音弦只是淡淡的笑着说。

“圣山上的结界,是你们制作的?”晖原觉得在圣山上,也是一种寂静,不过不同于圣殿的死寂,这只是一种静谧。

“是啊,毕竟,谁也不想要有人天天来打扰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啊。”祈音弦说着,然后拉起了晖原的手,她此时的眼睛,已经是两只眼睛都变幻起来,银色从瞳孔中扩散开来,整只眼睛都已经变成了银色。

“银弋之瞳?”晖原识得。

“呵呵,看来,这一辈祁音家族的人,果然是命途多舛呢。”祈音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看了看晖原,然后眼睛恢复了原来的颜色,是一种纯粹的黑色瞳孔。

“你没有银弋之瞳的血统,很不错,这至少说明了你不会有当年银月纪梦的悲剧。”

“啊?”

“你猜猜那个孩子来圣山上的时候,她对我说了什么?”

“嗯?就是你让她下山的吗?”

祈音弦带着那么一点诡计得逞的笑容笑了,此时,她已经牵着晖原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两个人席地坐了:

“嗯,我放她下去的。”

“啊?”

“那个孩子是不是还告诉你,三百年前,我明明知道我亲生哥哥会一去不返,还是让他去了。觉不觉的异曲同工?”

“那个孩子?你是说小夕?”

祈音弦笑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远处开始随风变幻的风雪才开口说:

“其实,当年我就知道,银月纪梦会有那么一个结局,但是我像很久以前一样,没有阻止,你猜为什么?”

晖原摸了摸音祢的毛,然后轻声说:

“不想让他们失望和后悔,一辈子都生活的不快乐,如果是曾经用力的去坚持过,就算是因此死了,也是虽死而无憾。那样,才是最大的救赎。”

祈音弦闻言,终于是怔然的看着晖原,半天以后,她缓缓的抬手,轻轻的从晖原的额前拂过,她的声音飘渺而空灵:

“若非你天眼未开,我还真真要当你方才的一番言论是出于神谕了呢。”

晖原不明白的看着祈音弦。

“你,却是我活了那么三百多年来,第一次说穿了我心的人。”祈音弦笑着说。

“那个男子也不能?”

“你说幻哥哥?”祈音弦想了想,然后她摇头,“他不能,他至始至终都不懂我。你觉得,他真的爱我吗?”

晖原看了看祈音弦,然后她沉默了许久:

“你们曾经是不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的故事么?”

祈音弦这个时候屈膝,自己抱住了双膝,然后慢慢的笑了:

“他曾经离开我十多年,我用那十多年来赌了我能不能和他相伴终老的结局。他在那十多年,爱上了一个中原女子。而后,他在中原陪了那个女子百岁,待她归于尘土,而后来了圣山,那时我已经在圣山隐居了。”

听了祈音弦这么说,晖原隐约想起了锦朝的历史,曾经有一段:

嘉阳四年。京中大乱。相曹文忠者谋逆,协草野人士率攻京师。有异术者助之。帝知其潜反甚久已,亦暗使臣阴之。会大雨,战于皇宫境内。时则莲动花开,京城初现异像,有飞舞如白练者,触则立毙一人。王之师死伤也。后会天降神祉,天火大作,侧福于帝。灭异像,断残军。帝终取胜。相自毙之,相之党羽万人皆降服。京师安宁如故。惜帝之兄弟封名安成者,屈死也,帝大恸,追谥国爱君,京师之民为之哀月余。成有一女,唤名望尘者,颜色倾国,葬父于皇陵,自弃郡位,修居于杭州城外,远离京师,自入草野。帝留之,未果。

越明年,帝重修祭坛,许西域番邦异教入境。天下平矣。

“你说的,可是望尘郡主?”

祈音弦转头看了看晖原:

“没想到,你的记忆力也是超群,看来,当初封了你的天眼,也是景雪那个孩子的创举。”

晖原沉默,原来,在那段简单的历史背后,还有更多的故事。

“你可想要知道、那望尘郡主长了什么模样,能让幻哥哥那么喜爱,竟然是负了我?”

“什么模样,料想也是倾国容色吧。”

“其实——”祈音弦偏过头,看着晖原,“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晖原惊讶,这才仔细的盯着祈音弦看了看,原来都是一张美丽得能够让天下女子都望尘莫及的脸。

“而,将你养大的婆婆,正是望尘郡主的女儿。她拥有幻哥哥的血统,所以有了长生的能力。”

“啊?!”晖原今天算是够惊讶的了,怪不得婆婆那么多年都是那么身体硬朗的样子,若不是被那些人杀死了,应该可以活的更长的时间吧。

“晖原,你想要看见你的命运吗?”

祈音弦忽然起身,她周围的风雪都很快的像她的身后聚拢了过去,然后她低头看着晖原:

“你本是拥有天眼,可以看见未来,奈何,你一出生就被封印了天眼,此番若非拥有神之力,是再难打开了。你——想要看见未来吗?”

晖原看了祈音弦一眼,那是一种诱惑的光芒,似乎在那个飘渺的声音背后,要推倒着晖原说出同意。但是,晖原笑了:

“我不要。”

祈音弦先是一愣,然后停下来:

“为什么?”

“你不是很清楚吗?你看得见未来,但是你不快乐,”晖原静静的看着祁音弦:

“你知道未来的发展,所以你才无力,有些结局,你无法改变,努力去做过之后的失落,你一定是知道的,为什么要有预言的能力呢,我倒是希望我永远都看不见未来,这样才会有精彩,而我想要知道的,不过是我的过去,这样我就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因为——我无论未来会经历什么,我最后都会回到那个地方。这样我就会有一个精彩的未来。”

听了晖原的话,祈音弦反而是不再笑了,她收敛了笑容,皱了皱眉,也是晖原见到她的所有时间里面,她第一次皱眉,她皱眉的时候,有一种纯粹的美丽,而不是像她在笑的时候,带着一丝的邪恶。

“你说的或许有理。”

“那当然,不过,我想要知道,你能教我术法吗?”晖原笑嘻嘻的看着祈音弦。

“你想要学术法?”

“嗯,”晖原也是起身,然后转身看着祈音弦:

“我很想要去学会术法,据说小夕说我曾经是能够看懂的西域文字,现在我都看不懂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呢?”

“你确实曾经是懂得西域文字的,舞月家族的人是拥有长生能力的人,你大概只需要一两个月就已经是学会了那些文字,大概是被封印了的缘故。我给你解开。不过,晖原,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什么?”

“若是有一天,你和祁音殁相对战,那么,你可否愿意放他一马。毕竟,他也算是我的后人。这个孩子,心眼也不算是很坏。”

晖原看着祈音弦的眼睛,然后她笑了:

“好,我答应。”

“那么爽快?”

“因为你看的到未来,你这么说,就说明我们一定会有对战的一天,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是占上风,所以,我会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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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雪莲花绽放

在圣教的圣山上,祈音弦自从她“死掉”以后,在圣山上居住了那么多年,对圣山上下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甚至是锦朝发生的那些事情。祈音弦拉着晖原走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一个山洞,就在天山上的一个山洞,外面被冰凌遮掩住,里面别然一番风味。全部都是素白的天地,里面有的全部都是白色的芦苇,毛茸茸的铺成了地面,很是纯朴,却比起山下的那些白玉来说,已经有些简陋了。

“幻哥哥从小就喜欢这些芦苇,也就习惯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样的等候值得吗?”晖原不由得觉得不值得。

然而祈音弦只是笑笑:

“我也惯了,多年来,也就是如此。倾了一个天下,能够换来他一次的驻足,也就已经足够了。”

晖原沉默,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之后开口发问:

“我还会不会见到小夕?”

“那个孩子啊,你一定是会见到的。”祈音弦随手凌空一抓,就有一个白色的瓷瓶到她的手里,然后她随后就双手合十放在了上面,在胸前盘了一个莲花,接着祈音弦口中念咒,继而她的手中开始有雾气散开,在雾气慢慢散开的时候,祈音弦将那个瓶子给了晖原。

“这个是什么?”

“可以解开对于你本身语言能力封印的汤。”

“汤?”晖原很是奇怪,祈音弦怎么也不给这个东西取个好听的名字,她接过来就直接打开来喝了下去,喝起来感觉像是山泉,没有什么味道,却是很可口。

祈音弦看着晖原喝下去以后,然后她随手就在雪地上用一根芦苇随意的写下了一串字符:

“你--?”

晖原这个时候低头,看着那些西域的文字,只觉得曾经在她和那些西域的文字之间的那重厚厚的雾气已经消失了,她看过去的时候,只有熟悉,就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大脑里面关于那些文字的记忆全部如同泉水一般涌了上来,继而,晖原张口很顺畅的读了出来:

“神祗显灵,教主福与天齐?”

祈音弦笑了笑:

“你看,我就说你是本来会我西域的语言的。现在你可以看懂你怀里的那卷术法了,以你的天资学会上面的内容,不过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今天你就留在着山上,将上面的内容学会了,然后明日就下山去吧。再过那么三日,就是要到了婚礼的日子了。”

“我不下山去,祁音殁就不会追上来?”

“没有我的允许他进不来的。”

“那……”晖原看着祈音弦,这里似乎只有一个山洞啊,那么她留在这里,岂不是打扰了祈音弦和那个男子:

“我会不会给你们添了麻烦啊?”

祈音弦这个时候终于是掩口笑了:

“若是这么多年来,我所有遇到的护法们,有一个有你这么聪明和懂得说话,我大概就会很放心的离开这里而不是在这圣山上守着了。另外,幻哥哥,我们今夜就去游历戈壁滩算了,省的晖原认为会打扰我们。”

在山洞之外,响起了那个男子好听的声音:

“随你喜欢。”

祈音弦拍了拍晖原的肩:

“你好好玩着,明天你想要下山了就下山吧,不用给我打招呼了。床榻后面有吃的,你自己取来吃就好了。”

说毕,不等着晖原回答,就已经消失掉了。晖原呆呆的看了祈音弦消失的地方,整整有一秒钟,然后她在心里嘀咕,原来最后变成神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不过,晖原却是还是喜欢能够到处去流浪和旅行的生活。

想到这里,晖原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古卷,上面娟秀的字体很是熟悉,不仅仅是对那些西域文字的重新掌握,也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晖原突然明白过来,她猛然回头看着在雪地上面的那一串方才由祈音弦写下来的字体——竟然是一样的娟秀。

难道说,晖原手里的这一卷东西,竟然是由祈音弦写下来的?

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晖原就低头开始看书了,毕竟,祈音弦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懂得的术法又是空前绝后的,写下一些东西来也是很正常的呢。

就在晖原看着术法的同时,在圣山下的祁音殁已经驻足了很久很久,他身后的舞月岚和舞月梦瑶都沉默没有说任何话,流云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垂首,却是不说什么。

“二十二年前也是如此,流云你是不是存心和教主作对?!”舞月梦瑶终是沉不住气了,转头就是对着流云一顿臭骂。

流云低头,什么也没有说。

“好了,梦瑶,你也不要太责备她了,神的心意谁也不知道不是。”舞月岚似乎一直是个老好人,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

“公子呢?”祁音殁却是在蹙眉很久之后,问出了这么一句不相关的话。

被祁音殁问晕了,一时间没有人回答,而后舞月岚才赶忙说:

“按您吩咐,就闭在雪狱之中。”

祁音殁拂袖,然后他很快就走过了舞月岚和舞月梦瑶的身边:

“我去雪狱,这个丫头,你们自己处置。”

在祁音殁离开以后舞月岚和舞月梦瑶面面相觑,看着跪着的流云不知道要作何打算,半天之后,舞月梦瑶终于是出手,就是一道风劈向了流云,舞月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教主没有让我们杀她……”

“没有他的命令你连一个下贱的婢女都不敢杀,他一句话,你就可以手刃千百。舞月岚,你当真是我的哥哥吗?我看你已经着了祁音殁的魔道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他是男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除了天下和权力,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舞月岚听见这句话以后,他脸色惨白的看着舞月梦瑶,而舞月梦瑶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

“也罢,流云你兀自去吧。”

流云对着舞月岚和舞月梦瑶一拜之后,就起立消失了。而此刻祁音殁也已经到达了雪狱,那是在天山之中的一片包围在高山和立璧之间的环境,那算是一个山谷,但是这个山谷夹在四周都是高山的一个山谷谷底,山谷也不是很平坦开阔,四周的坚冰也是很厚实,所以很适合在这里搭建一个监狱,在狱中的人,看守都是一些术法能力的高手,他们在这里留下了结界和封印。在每一处牢房里面都是用冰凌做成的最为寒冷的牢笼,没有任何一个术法高手的火焰可以烧透千年的寒冰,而且在术法的封印之下,没人可以打破牢笼逃出去。被关押在这里的人,要么受尽了严寒的折磨终于死在了牢中,或者是人折磨致死。在这里关押的,多数都是圣教的背叛者和十恶不赦之徒,所有的刑具一应俱全甚至各个年代都有,可以说刑部在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就在雪狱之中,有一间牢房是装潢得很是精致,多年以前曾经有一位教主被自己的妻子囚禁在这里,而他的妻子在关押他之后自己当了教主,也就是那个时候造成了圣教最大的悲哀,使得圣教的血脉流逝和实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现在,在那间牢房的外面,立着的人,是祁音殁。而门口守护的弟子,则是恭敬的解开了封印,而后容祁音殁走了进去。

“晖原上得了圣山,你可知晓。”

屋内的人,自然就是小夕,他看着祁音殁,也是冷冷一笑,什么都没有说,他脸色土黄之中带着惨白,身上的衣衫单薄,可是看上去他并不是因为冷的。

祁音殁看见小夕不回答而是冷笑,便自己走进了小夕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来,切在脉门之上:

“你的毒伤,却是入了肺腑。加上你本自强为力,现在恐怕也是已经伤得重了。若不是你定然会乱来,我也不至于如此待你。”

小夕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知如何滋味,只道:

“二十二年,又是一个轮回。”

“你是说,晖原会逃离,还是说,我会杀了晖原?”祁音殁表情很是诡异,看着小夕。小夕听了这话,瞳孔不由得兀得缩紧了,他想要站起来,然而,祁音殁不过是轻轻一用力,他就整个人跌倒在了雪地里面。

“我就算是杀了她,你又能如何?你是我复活的,你不得不听命于我。”祁音殁残忍的看着小夕,一步一步靠近他。

“圣水雪莲的毒素自然是一天一天在侵蚀你的身体,早一日晚一日,你想要活多久。我早就给了你选择,不是么,我的孩子、我的兄弟。”

小夕看着祁音殁的脸,他也不过一笑之后,用他嘶哑的声音说:

“终汝一身,不过也只是一个孤独的可怜人而已。”

听到小夕这么说,祁音殁怒从心声,心念一动,术法便也跟了上来,一阵劲风就卷向了小夕,小夕也不躲不闪,竟然正是击打在了胸口之上,锥心的痛苦席卷而来。

“哇——”

雪地上便是多了一朵莲花、一朵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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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雪狱远方来客

看到小夕吐血,祁音殁也是一怔,然后立刻弯腰将那个本来就已经很是佝偻的男子扶了起来,祁音殁此时眼中也已经是布满了血丝,将小夕扶起来放在那张冰床之上,他自己很是无奈的看着小夕,小夕也是透过了他那只独眼看着祁音殁。

“为什么……”祁音殁发出了梦呓一般的声音,他的这幅样子,也就只在两个人面前展露过,一个银月纪梦已经死掉了,另外一个男子,是他一手养大的。那个孩子,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液,算是他唯一的弟弟,虽然是不被父亲允许出生的孩子,但是他还是将这个孩子从封印之中解救出来,为了让这个孩子顺利的成长,他不惜使用了圣教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水雪莲来复活了这个孩子,然后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成人。祁音殁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能够自己养育了一个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孩子,或者是他的弟弟。

看到祁音殁这个状态,小夕也是微微的一怔,半天以后,他才慢慢的搂住了祁音殁的头,用虚弱而嘶哑的声音轻轻的说:

“你收手吧……”

祁音殁听着小夕的话,第一次没有将小夕推开,而是拉住了小夕的手臂,看着雪狱的白雪,目光空洞:

“你且说,我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却是还有回头的路么?”

小夕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祁音殁的话,他也是知道,在这么二十多年来,祁音殁所要承受的压力和他为了那些权势和圣教中的事物而劳累疲倦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就已经看得到祁音殁为了圣教中的事情,整夜整夜都不睡觉,他是个孩子并不懂得教中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一个当教主的来解决。可是,竟然就连这样都没有办法成功,所以,小夕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帮助祁音殁,可是,现在看来,随着小夕的长大,他越来越觉得,事情太过于复杂,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决断。

“我身边,也就仅仅剩下了你这么一个人。就连你,都要背叛我么。”祁音殁叹气,抬头看着小夕。

小夕沉默,抿了抿嘴唇:

“圣教的势力,若是收缩,自然不消有那么多的事情。”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掴在了小夕的脸上,他本来就是苍白的脸上,现在反而浮起了一个明显的红印,祁音殁出手也是毫不含糊,竟然也就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方才也是温情脉脉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温存。

小夕嘴边流出鲜血,但是他也没有怪罪祁音殁,而是淡淡的说:

“你只是想要圣教重新获得当年的势力范围,是也不是?”

祁音殁看着小夕,他也没有想到小夕也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想了一会儿后说:

“你愿意帮我了?”

“你是否答应,只要这个目的达成,你不会再伤害世上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小夕看着祁音殁,眼中是无比强大的坚持,就在这个时候,像是一种脆弱的坚持,无论祁音殁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是要祁音殁的一句承诺,只要他不会再去杀人、去破坏很多本来和平的世界,那么也就足够了吧。

祁音殁慢慢的摇头:

“你却可否能够告诉我,什么是无辜?”

小夕又一次词穷。

“就算是一件简单的小事情,很多时候都很难判断谁到底无辜的。你说我们的母亲是无辜的还是父亲的死是无辜的,你因为我的父亲的关系,失去了父母,而我却也因此失去了父母要担任这圣教张教主的位置。你来到人世是否无辜,你的复活又是不是无辜。当年银月纪梦逃婚留我一个人在这寒冷的天山独活了二十二年,是我无辜还是她无辜,活下来的人就一定是无辜的吗?因为我活着,所以我就要接受所有人的指责、丢掉所有朋友和信任么?到底什么才算是无辜?”

“你……不要再说了……”小夕觉得头疼得厉害,他颤抖的抓住了祁音殁的衣袖:

“我帮你,我帮你便是。”

听见小夕如此痛苦的说出了这个句子,祁音殁一愣,然后他笑了,一把搂住了小夕:

“这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小夕这个时候确实心中锥心一般的疼,半天都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就任由着祁音殁那么搂着,知道外面响起了守门的弟子的声音:

“教主、公子,雪狱的犯人此刻已经押送到了,教主要如何处置?”

祁音殁听了,也是很有兴致的看了小夕一眼:

“他们已经到了,你要不要看他们一眼。”

“为什么?”小夕似乎也早就知道了祁音殁口中所指的“他们”到底是谁,他惊而起身:

“他们和这件事情已经算是没有关系了。”

祁音殁却是摇头,他看着小夕:

“你且做好答应我的事情,其他的,你不必过问。我们按照我们约定的办事,事情也就会顺利得多。”

小夕没有了话语,他就跟着祁音殁从雪狱走了出去。

——他居住在雪狱很多年,虽然是名为“雪狱”,可是他并不是真正被祁音殁给囚禁了,他可以随时从雪狱出来,而且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他就住在雪狱,也就是祁音殁能够用圣水雪莲牵制他的原因,他本身的体质也就需要千年寒冰来保持自己的生命,如果不是,就会被毒素给侵袭了身体,活着也是很痛苦的。所有用圣水雪莲复活的人,本身就和圣水雪莲一样,是需要圣水来滋养的。

而所谓西域圣教的圣水,也就是天山上的雪水,只有雪水是从来没有接受过人世间的污染,直接凝结成为了最为纯净的雪。

自然,依靠小夕现在的能力,要逃出雪狱,不再受到任何牵制,也是丝毫没有问题的。他的术法能力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竟然不逃,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小夕是自己愿意留在这里的。

“藤一公子,凌小姐,欢迎欢迎。”祁音殁已经走出去,看到了藤一和已经昏迷了的凌子墨。

“你到底要怎样,快点救救子墨!”

“那是……”小夕看过去,一眼就已经惊呆,没有想到祁音殁竟然用那么毒的术法。

“藤一公子,解药,本来就在这里。”祁音殁拿出了一个胆瓶,然后丢给了藤一,之后,他狠狠的扫了一眼小夕,似乎想要让小夕闭嘴。

小夕自然也是欲言又止,可是却没有说话。

藤一给子墨喝下了解药,子墨不出一刻也就睁开了眼睛,看清楚是藤一抱着自己,脸上有了一丝的绯红,然而浑身上下却是说不出的冷,这才看清楚了自己和藤一所处的位置,然后看见了祁音殁和小夕,几乎是破口就要骂:

“你们这几个没有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藤一捂住了嘴。

“你中了毒就少说两句!”藤一是生怕凌子墨又说出什么话来,祁音殁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天知道此刻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此,小夕,这两位朋友我就交给你了。”祁音殁略带些许邪魅的看着小夕,然后似笑非笑的说:

“再过那么三日,可就是我和晖原的婚礼了。如此贵客,你可是不能怠慢了。”

说毕,祁音殁也不等小夕回答,他径自一个人就负手走了,从雪狱腾空而去了。小夕看着藤一和凌子墨,他自己也是身子一颤,就呕出一口血来。饶是身后有两名圣教弟子即时扶住了他,恐怕这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独眼的男子,竟也是要倒在冰冷的雪地伤了。

“晖原竟然要嫁给他?!!”凌子墨几乎要跳起来,“她不是喜欢我六哥吗?现在怎么回事啊?本公主就不相信这么一个横空杀出来的、除了长相没有任何特色的男人,竟然可以夺走我未来准嫂子的心!不行,我要去问清楚!”

“喂,子墨——”藤一拉住了那个几乎是在暴走的女人,他知道按照凌子墨那个火爆的脾气,不把西域圣教搅得个底朝天才怪,问题是这里不是皇宫,她的那些花拳绣腿在一个用术法说话的地方,简直就是不要命,他藤一还在锦朝混饭吃,要是将堂堂的八公主在外面害死了,那么不是要追究很大的责任,这样会扣俸禄的。

“凌姑娘,”小夕沉重的喘息着,他说话起来似乎也是艰难,“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你体内的毒素要小心些。”

“什么?!”藤一和凌子墨闻言此时也是一惊。

“方才的解药不过能够有三日的疗效,若是姑娘跑出去出了事,那么一定是会夺走姑娘性命的。”

“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凌子墨也是忽然就没有词了。

小夕却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两位请跟我来,只要二位挨过了这么三天,我们定然是会送你们回去的。”

“等等。”藤一停步。

小夕回头。

“我们可以见见晖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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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雪狱相见故人

在晖原自己在祈音弦的山洞里面静静的看完了整个卷轴,上面所记载的咒语她都一一记下了来,晖原从小而来记忆力就是很好的,这个时候看了那么多的西域文字,竟然也不觉而累。只是浑身都说不出的舒服,合上了卷轴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从寒冰上跳了下来,才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子暖热的气在天枢穴位和承满穴之间游走,晖原走过去,也不觉得眼花和腿软,反而很是轻松就跳过了那个齐腰高的台子,看到了祁音弦所谓的吃的。

那里长着一排的灵芝一般的东西,和晖原吃过的那种四叶灵芝是不同的东西,也不是一般的灵芝,更加不是天山雪莲,晖原也根本不管,反正祈音弦说是可以吃的东西,所以也就拿起来吃了,那东西吃上去冰凉可口,入口即化,化掉之后,仿佛四肢百骸都是说不出的舒服和温馨。晖原吃了那么一两个以后,也就觉得自己不再那么饿了。旁边的音祢也是被晖原喂了一支,然后晖原抱起音祢:

“小祢,我们也该走了。”

音祢似乎表示明白的抓了抓晖原的衣衫,晖原往前走去,在踏出山洞的时候,外面的雪光很是明亮,已经又是一天过去了,雪色沉寂,远远可以看见山下的圣殿的那个莲花形状——原来在圣山上看下去,竟然真的是另外一幅美丽的景色,看上去竟然让晖原这个见过了那么多奇景美景的人都有些呆了。

“小祢,你说,是不是很好看很美得世界。”

音祢似懂非懂的看着晖原,一双眼睛乌黑的转了转。

“可惜,如此美丽的地方,却是没有任何生机。就和坟墓,没有任何差别。”晖原有些可惜的说出了这句话,她一跃而起,口中念出了一串咒文:

“吾,神裔舞月家族血脉拥有者,依古之契约,开永远之门。吾,持风最高之力者,以祁音之名,破万物之定律,恒永久之木然,则动之疾风——”

就在这个时候,抱着音祢的晖原,已经腾空而起,晖原慢慢的将咒语念完:

“坤转震,离退坎,沼泽越,乾坤逆,风雪来——”

这个时候,晖原身后的风雪已经聚集起来,顺着几乎是吹起了她短短的头发,音祢发出了咕噜的声音,而后晖原迈步,就已经转瞬从她所站的山顶往下就向山下过去了,速度之快,绝对可以比得过天下轻功最高的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

晖原这才明白,术法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她的身法已经快得惊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晖原已经从山顶一跃而下到了山下,靠近结界的地方,晖原觉得她第一次看到了结界——以前她从来都看不到的。

那确实是一种很细微的差别,在天和地之间,有一种极其透明的东西,那就是结界的壁,透过这个壁,就是两个世界,两个不同的世界和空间。晖原在那个结界前面停留了一个瞬间,回头看了看圣山的山顶,然后她毫不怀念的就从结界穿了出去。

在结界的外面,等待她的人,也是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小夕?”

在风雪之中,还是那个身形佝偻的男人,他的头发灰白,脸上的皮肤是很不健康得泛黄颜色,上面有很多的黑斑,两只眼睛瞎掉了左眼,同时他的牙齿暴露在外面,那是一口黄牙。

他泛黄的脸色这个时候,确实黄中透白,嘴唇本来就是干裂的,现在毫无血色,他身穿一件白袍,白袍嵌了金边,披风则是深深的黑色,在黑色披风的中心,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他身后是很多白袍的弟子,他们恭敬的站在那里。

小夕看见晖原,第一次没有咧开嘴露出黄色的牙齿笑了。他只是用他仅剩下的右眼看着晖原,然后说:

“舞月小姐,我等恭候多时。”

晖原却没有理会小夕的奇怪,她很快就掠过去到了小夕的面前: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你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

小夕听了这话,他抬眼看着晖原半天之后,他才慢慢的说:

“不劳小姐关心。”

察觉到了小夕的冷漠,晖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愣了愣,然后她没有再问什么,眼神有些暗淡。

看见晖原那个样子,小夕也是觉得心头一疼,但是他也是咬牙,继续说:

“舞月小姐,请跟我来。你有朋友要见你。”

“朋友?”晖原想了想,她立刻就明白过来,“是藤一?”

“还有凌小姐。”

“你们把他们抓来了?”晖原追问。

可是,小夕只是静静的说:

“请小姐跟我来。”

不再回答,也不会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就好像是这天山上的雪,没有悲喜,只有一种纯粹和雪白,难道,一种信仰的力量,竟然是可以将人改造成了这种模样?

走了很久很久的路以后,晖原终于停了下来,她看了看那些跟在她和小夕身后的圣教弟子:

“我不喜欢他们。”

小夕一愣,那些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未来的教主夫人,听见了晖原这么说,立刻“扑通”的跪倒在了地上,什么话也不敢说的看着晖原。

“难道要我动手?!”晖原提高了声调,脸上也是愤怒。

那些弟子听了这话,都是颤抖着站了起来,就准备给自己天灵盖上一掌。问题是,他们都还没有动手打下去,晖原就继续说:

“现在还不快点滚?”

——原来晖原只是要他们滚,而不是要他们死,那些弟子这才停下了手,但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小夕。其中一个胆大些弟子微弱的问了一句:

“公子?”

小夕摆手,示意他们散去便是。

那些弟子也算是迅速,得到小夕的允许之后,他们很快也就散去了。

“小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晖原这个时候才指着小夕的脸略带愤怒的问了出口,“怎么才几天没见,你就变得那么冷血冷面冷心冷肺?”

小夕听了这个话,他也是微微一笑,带着狰狞的面孔:

“你不久以后就会是圣教的教主夫人,而我,不过是圣教的一个阴影,一个幽灵。我们如何能够有交集。”

“小夕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晖原淡淡的说:

“难道教主夫人就不能够有朋友吗?小夕你何必如此自卑呢?”

小夕沉默,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要和晖原继续了这个话题,他说:

“他将藤一和凌子墨关押在圣教的雪狱中,等到你婚礼的那天放出来,凌子墨中毒了,祁音殁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作乱的事情。”

“你可以救她的。”晖原很是肯定的说。

“我不会违背圣教教主的命令。”小夕也是说得很肯定。

“你可以。”晖原笑着加上了这句话,也不管小夕会不会反驳,她一只手抱起了音祢,一只手拉起了小夕的手,就是飞快的向雪狱的方向跑了过去。

小夕惊讶,因为晖原的身形太快,快得超乎他的想象,他几乎不能跟上晖原的速度,完全是被晖原拖着跑向了雪狱,而晖原这个时候的反应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迅猛。小夕在晖原停在了雪狱的边缘笑嘻嘻的看着雪狱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晖原,最后说:

“你——学会了?”

晖原笑嘻嘻的点头。

小夕也是沉默,没有想到晖原竟然那么快就有了如此神速的进步,就算是祁音殁在这个时候想要和晖原一战,也是不能轻易取胜的吧。小夕的惊讶也就埋在了心底,有了一种很开心可是又担心的感觉,那是一种本身的璀璨,几乎就可以要掉日月的辉光。

“走吧,带我下去看看他们!”晖原拉着小夕的手,一刻不曾放开,小夕也没有办法,只好牵着晖原往关押着藤一和子墨的牢房走过去。

不用说,还没有靠近牢房,就可以听见凌子墨的大声叫骂:

“你们这些人,怎么可以用牢房关着我锦朝的八公主?!!”

“喂,子墨你小声一点——”

“我就还这么大声了!你要怎么样?!不就是个死,我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安心了。问题是死的不明不白还是中毒死的,简直不可理喻!”凌子墨骂骂咧咧的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一个大国公主的样子。

“子墨……”晖原等着凌子墨骂停了,她才开口叫了子墨的名字。

“嫂子!”子墨已经开口了。

“晖原。”藤一也是惊讶的来到了牢房门口。

晖原笑嘻嘻的推开了雪狱的门进去了,然后小夕就在门外等着她,还没有等藤一和凌子墨开口,就已经抢先说道:

“子墨,你怎么还不开心呢?祁音殁都留给你一个和藤一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啊?!”藤一这个时候被晖原惊讶到了。

凌子墨听了这个话,她拍手:

“啊!你果然是我的嫂子!”

“喂!晖原你不能这样出卖我吧——”藤一在惨叫。

晖原则是笑嘻嘻的继续说:

“这么好的境况你们两个还不知道的珍惜,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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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谁曾千里托孤(上)

藤一和凌子墨终于是安静下来听着晖原把她这几天在圣教经历的事情讲完了,不过晖原已经将她遇见了祈音弦的事情对藤一和凌子墨隐瞒了下来,她不想要藤一和凌子墨知道圣教的故事和圣教的神明。第一次,晖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个西域人,而且,现在她重新拥有了读懂西域语言的能力之后,她觉得自己身份忽然之间有了不同,似乎有些责任是她必须去担当的。

“那,你真的要嫁给祁音殁?”藤一略带忧虑的看着晖原。

晖原张了张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凌子墨已经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晖原的手:

“喂,晖原你们不带这样的!先是我六哥,然后又是你!为什么?!你们不是明明彼此相爱的吗?为什么他要娶那个女人,而你、而你,你竟然要嫁给一个比你大了那么多岁的男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想要看着你们幸福……多么的……”说着说着,凌子墨竟然哭了起来。

藤一在一边惊讶得很,他认识了凌子墨那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这个如火一般的女子哭起来,小时候就算是伤横累累,受了再多的欺负,自己怎么不理她,她都不会有任何的烦恼和哭泣,一直以来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现在,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和晖原哭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六哥从小、从小就是一个没有人疼爱的孩子……他、他一直很孤独很孤独,他自己孑然一人好不容易遇见了你,无论我多么努力的想要给他快乐,可是他都从来只是那么笑着,笑着的同时在心里哭了。只有你,你能够让我六哥很开心的笑,很安心的活着。为什么,你们要如此分离,你们甚至都没有挣扎?!”凌子墨哭得很痛苦。

晖原一惊,然后她也是良久的沉默,摸了摸音祢的毛,半天才说:

“缘由天定。”

“可是,份在人为!”凌子墨泪痕未干的抢白,藤一也是惊讶,没有想过,自己身后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这个女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认识和觉悟,看来在江湖中的历练,使这个女子变得成熟了很多。

“呵呵,”晖原终于笑了,“放心,我今天就是来给你们商量这件事情的。”

“什么?!”藤一和凌子墨都惊讶的看着晖原,她怎么可以忽然转变那么快的,方才还是一副要“拯救世界和平”的样子,现在确实一种要“惟恐天下不乱”的德行。

晖原小声的附耳在两个人中间说了她的话。

“啥?!”藤一惊讶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过,凌子墨却是一副很开心的表情,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已经开怀大笑:

“你果然是我的准嫂子!嫂子你放心,嫁给六哥的那个家伙我去帮你解决掉,**上我还是认识很多朋友的,暗杀或者是下毒我都帮你出手。到时候我给你帮我父王说,你一定可以嫁给我六哥的。”

晖原听了,差点没有笑出来,藤一在一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终于是忍不住跳了起来:

“你们当我不存在啊?!!”

晖原和凌子墨两个人相视一笑,晖原拍了拍子墨的肩,然后就走出了雪狱的牢房:

“好啦,我要走了。你们自己好好在这里玩着吧。”

藤一很是愤怒的看着凌子墨,又是恼怒的看着晖原的背影:

“你们两个好得很啊!”

“喂喂——按照锦朝律法聚众斗殴是要犯法的……”凌子墨假装很是害怕的看着他。

晖原走出来,小夕站在外面等着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他身上已经落了一身的雪。看来也是久经训练,没有得到允许就不会离开。

“小夕……”

小夕看着晖原的眼神,很是复杂,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向前走了过去。

“你竟然不阻止我?”晖原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夕却是站住了,他沉默良久,终于转头看着晖原:

“我阻止不了你……”

“那,小夕,你能不能帮我将他们带出去?”晖原看着小夕。

小夕看了晖原很久很久,他只是微微无奈的笑了:

“你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又何必问我呢?”

听了小夕的回答,晖原开心的笑了:

“小夕,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有缘,我们应该还是会相见的。”小夕微笑,他这个时候的笑容,有那么三分像了祁音殁,带着一点点的邪魅,若不是因为他没有祁音殁的那副美丽脸庞,恐怕,他也能够倾倒了天下女子。

“还有——”小夕开口,却是压低了声音道:

“那个女子,似乎等你很久了。”

晖原顺着小夕的手指过去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年龄看上去也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的头发没有像是舞月梦瑶那种乌黑纯净的颜色,而是黑色之中有几缕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种灰白的颜色。虽然她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是她的眼睛很是纯澈迷人——那是一种:不用摘下面纱,就能够判断是绝世的美丽的面庞。

她的身材曼妙,削瘦而挺拔,也是一身的白色长袍,长袍绣了金边,而且在长袍的胸口的位置,有一朵莲花的标记,白色的莲花,是为雪莲——天山上的圣物。

晖原见过这个女子,应该说,熟悉而又陌生,因为,那个人是——

舞月景雪。

晖原的母亲。

看到晖原发现了自己,舞月景雪竟然是转头就飞快的向后跑了开去,晖原足尖一点就跟了上去,小夕在原地看着晖原离开,他自己也是一言不发的慢慢向雪狱的外面走了过去,在雪地上,也就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脚印。

晖原不消多时就已经追上了舞月景雪,舞月景雪被晖原追上的,她也是微微一笑,就扯下了面上蒙面的白纱,虽然是晖原的母亲,她也是很年轻,美丽的脸庞笑起来让人觉得也是别有一番风韵:

“晖原,看来你已经练成了卷轴上的术法了。”

晖原看着景雪,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她一把搂住了舞月景雪,眼中忍不住的泪水流了出来:

“妈妈。”

听见了晖原的一句“妈妈”,舞月景雪也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这么十九年在外,也算是辗转之间,期间的辛苦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终于长大了。”

“嗯……”

“晖原,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的时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嫁给祁音殁。”

晖原听了,也是笑笑,然后问:

“为什么?”

听见晖原如此问,舞月景雪却也是一惊:

“你难道很喜欢他?”

“他人很好,待我也好,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势力范围。嫁给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啊。”晖原漫不经心的说着。

“不行,你不可以嫁给他,你若是嫁给他,会出现灾难的……”舞月景雪很是着急,“当年银月纪梦还不够悲剧吗?晖原你听着,祁音殁是一个疯子,你不能够嫁给一个疯子,娘帮你,今天就从圣教逃出去。以你现在的术法能力,整个圣教没有人能够拦住你,何况你还有白泽作为帮手,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

“有那么恐怖?”晖原终于笑了,她方才就是在套舞月景雪的话,她知道母亲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将祁音殁的情况和那么多的真相告诉她的,所以她自然是要让母亲着急一会儿。于是也就故意说要嫁给祁音殁的话。

“你这孩子!”舞月景雪也是很聪明的女子,看见晖原笑了,她也知道晖原是在开玩笑了,她对着晖原笑了笑,然后刮了刮晖原的鼻头。

“到底是为了什么,母亲你要将我从西域带出来,到松江交给婆婆?”

“这……”

“我都已经回来了,很多事情是逃避不掉的。”

“晖原,你……”

“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千里托孤,我只是想要你躲掉和纪梦一样的命运……”舞月景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外面在簌簌下落的雪花,她叹气: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那样一个惨死的结局,我不甘心我自己的女儿也是那样的结局。祁音殁……不,教主是一个很强大的男子,也绝对可以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俊俏男子,不过他并不是最好的爱人。还有,你要是嫁给了他,你一定会一辈子不快乐,你还是快点听妈的话逃了吧。”

“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么?”

舞月景雪听了晖原的话,终于像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而后就在这个时候她也觉得事情过去了十九年,似乎可以对晖原说清楚这些事情了:

“可以说,是血缘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因为我和你父亲的不合。”

“啊?”晖原这个时候虽然在讨论着似乎很严肃的事情,但是她觉得在心里很是想要笑,原来自己的被送走还和父母家庭不合有直接关系呢,她在心里笑,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父亲,其实直接造就了舞月家族现在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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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曾千里托孤(下)

“若非他当年坚持要信仰着祁音殁那个魔头,我也不会带着你离开舞月家族,和他决裂,让你从小就没有了父母。”舞月景雪说起来,她的脸上带着泪水,有些无奈的看着晖原,她自己也是出于无奈的选择才会带着晖原脱离了舞月家族,然后到松江交给了婆婆去抚养。

她也确实不知道婆婆就是圣山上“神”的女儿,她只是清楚的知道那是一种指引的力量,那个婆婆也就愿意帮她,所以她放晖原在那里以后,也没有离开太远,但是也没有太靠近。靠近之后,她身上的灵力,一定会使得圣教的人找到晖原的存在,而如果不去看看晖原就那样离开的话,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算是很失职了,于是,她也就在松江的附近活动,自然也是看到了一些人、一些故人。

比如蝶姬。

“蝶姬?”晖原听到了舞月景雪的话,她有些不可以理解的看着母亲,“难道,蝶姬是圣教派过去的人么?”

舞月景雪笑了笑:

“祁音殁为了自己那个不可企及的梦想,做出来的缺德事情还多么?蝶姬,本来我们都不会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她的,她在圣教里面也不过就是一个代号,圣教里有很多人都没有任何的名字,不过是用一些花草虫鱼作为代号,她本来也就是蝶,她死以后,还会有另外的人用‘蝶’这个代号的。蝶姬,不过是中原人给她的称呼,她对于祁音殁和圣教,不过也就是一枚棋子。”

听了这话,晖原恍惚中明白了,原来蝶姬是圣教派在松江的一个女子,而她在中原取了一个名字陈雪蝶,也是因为了这个名字,所以她被中原的人叫做蝶姬。

“那,她为什么不抓我?”

“你认为蝶姬是圣教派过去抓你的人么?”舞月景雪摇头在叹气:

“她并不是被圣教教主祁音殁派过去抓你的人,而是,另外有目的。我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明白她绝对是一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说她不一定帮我们,但她会为我们隐藏了这个秘密。她,大抵也是一个可怜人。最后,却也是死了的命。那个女子,至情至性,如此死了,也能知道中原男子多数是负心薄幸的。”

晖原这才想起了蝶姬猝然的死亡,蝶姬在三年以前,就已经被五皇子凌修彦给赐死了,原因不明,但是也没有任何人去追问。藤一问起来的时候,老头子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所以三年前在绝恋城和松江的案子都算是不了了之,晖原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三年前蝶姬的案子以及松江的海盗案子,还是要回到锦朝才能查清楚。

“舞月家族本来是居住在玉门关外,距离现在玉门陆家向南大约五百里的位置,可是在二十多年以前就毁掉了。后来我们家族分成两派,一派向西迁移安插到了天山的脚下,另外一派不知所踪……”舞月景雪继续说着。

“陆家的家长说,是家族内部的斗争。”

舞月景雪脸色一变,然后她凄然一笑:

“他、他自然是要那么对你说的。”

“怎么?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吗?”

“呵呵……”舞月景雪笑得凄惨,“没有哪一个杀人凶手,会亲口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的。”

晖原静静的听着舞月景雪说,虽然是在诉说着自己家族过去的血泪史,不过晖原没有在舞月家族长大,她对于舞月家族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所以听起来自然就有一种很好笑的感觉,因为,对于同一段历史的描述,陆驰洋、祁音殁、舞月岚和舞月景雪有着不同的叙述,而且每个人都在相互指责对方的问题和错误。

先是陆驰洋,他说舞月家族的毁灭和分裂,是因为舞月家族自己的争吵和圣教对于舞月家族血统的术法能力高超的嫉妒,所以当年才会有了圣教之下的舞月家族分裂。

然后是舞月岚,他和舞月梦瑶所说的是舞月景雪的对于祁音殁的不理解,对于银月纪梦的不能释怀,所以才会当初不能原谅的离开,至于家族的毁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情,就是舞月家族自己的分裂。

祁音殁则是承认了舞月家族的毁灭和分裂,不过他推说那个是陆家和银月纪梦的关系,所以也就对这件事情含糊其辞。

最后是舞月景雪,她对这件事情的说法,却是因为祁音殁和陆驰洋的问题。

想到这里,晖原忍不住,微微的勾了勾嘴角,然后抿了抿嘴唇:

“那么陆驰洋为什么要追杀舞月家族呢?”

“当年狼狈为奸的,不过是他们陆家和祁音殁。祁音殁和陆驰洋两个人本来就是很好的兄弟,若不是因为纪梦的事情两个人反目,也不会有了后来的事情,也就没有舞月家族的灾难了。他陆驰洋要在西域扩张自己的势力,将玉门作为势力的据点,自然是要将舞月家族从他的地盘上铲除了,正好祁音殁给了他理由,所以他是要加入的。”

“原来如此,那么,娘,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舞月景雪看着晖原,很是诚恳的眼神,晖原看着很舒服,不过,仅仅是诚恳而已,她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晖原暂时不能完全相信。因为,在西域,很多人都是会说谎的,因为不同的原因在撒谎,就算是最为亲近的人,就好像是当年的婆婆,她口口声声在说着要让晖原坚持吃那些药材,不吃就会死,其实不过是一种封印,为了保护晖原,他们不知道说多少的谎,隐瞒了多少真相,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婆婆临死告诉我,一定要用一串红、二条鞭、三色堇、四叶灵芝、五角灯、六月雪、七叶莲、八角金盘、九翅豆蔻、十里香,这十味药材配药,然后每天服用。不然我会死,是不是?”

舞月景雪先是一愣,然后她看着晖原的眼神明显有了闪烁,很久以后,她才慢慢的说:

“是……”

“那,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晖原皱着眉头看着舞月景雪。

“一种很严重的病,晖原总之你不要问了,也千万不要嫁给祁音殁,能离开的时候就一定要离开,也不要和你的父亲回到舞月家族去。他已经完全被祁音殁控制和洗脑了,你不能相信他。”

“可是,父亲说你是疯了,因为受不了自己好姐妹的死亡,所以才疯了。”晖原慢慢的说着。

舞月景雪看着晖原,她好看的瞳孔迅速缩紧了,有些慌张的看着晖原:

“你好像……你好像她,好像好像……”

“银月纪梦么?”晖原抱着音祢,笑嘻嘻的看着舞月景雪:

“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我想,我应该和她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的。”

舞月景雪笑了笑: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舞月家族的血统,就是那么重要吗?”

舞月景雪听了晖原的问,她恍惚中记起来,那个时候,她还怀着晖原的时候,银月纪梦拉着她的手一样也是轻声问了她这个问题,那个女子有的时候看上去是那么的强大,然而,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她确实像个孩子一般,天真而热情,为了自己一眼看上的男人,甘愿辜负了西域圣教的教主,甘愿自己挖掉了自己的眼睛,最后惨死在玉门关外。

其实,舞月景雪现在已经不能界定银月纪梦当年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因为她一眼看上了一个她并不是很了解的男子,而那个男子虽然对她很是宠溺,不过他们的幸福是在是太短暂所以都让人怀疑那种幸福的真实性,甚至有的时候舞月景雪觉得,如果当年银月纪梦嫁给的是祁音殁,或许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血统……”

“因为血统,所以我要被保护起来是不是?”

“晖原你……”舞月景雪有些痴的说着,“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

晖原笑了笑:

“那也是你和爸爸生的好啊。”

“你的血统,我和你的父亲,都继承了舞月家族的长生能力,而你,自从诞生的时候,就是拥有了天眼的人,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会是拥有长生能力同时还懂得语言的人。况且,小时候教你认识西域文字的时候,你就表现出来了高出众人太多的天赋,你这样的天赋能够很轻松的就成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术法奇才,而,祁音殁他拥有神性的血统而且有银弋之瞳,他继承的真是不老的能力,他身上的血统加上你的血统,很可能会出生一个神性的孩子,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术法能力极高,有银弋之瞳。而,神一旦诞生,就会打破本来在西域和锦朝的一种平衡关系,神和神之间没有了任何制衡,一旦一种力量天下无敌以后,神也就是魔,善也就是恶,到时候生灵涂炭,我们都免不了要负责任。”

“那……”晖原听了舞月景雪那么严肃的话以后,她眨了眨眼睛,“生两个不就解决了!一个当神,一个当魔。什么都平衡了。”

舞月景雪听了晖原这么说,她当真是被吓着,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晖原,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不过,兄弟相残好像有点……”晖原依旧无可无不可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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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阴谋隐匿真相(上)

舞月景雪对着晖原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要晖原保证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亲痛仇快”的事情来,什么嫁给祁音殁然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孩子,这样的事情舞月景雪就算是再见多识广也会觉得很惊讶的。

不过晖原也从小就喜欢开些玩笑,特别是看到了一本正经的人的时候不免有一些想要将那张板着的、焦急的脸变成笑脸的想法——既然是能够笑着面对,为什么不去笑着呢。

毕竟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舞月景雪看着晖原,她有些留恋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毕竟是十九年没有那么切近的看到这个孩子,可以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了,虽然十九年在舞月家族的寿命里面并不算得很长,但是,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晖原,以后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婆婆临死将你托付给藤一,也是看中了那个孩子的可靠和为人正直,你若以后没有着落,你就跟着藤一吧,我看那个孩子也是才智过人,武学的造诣不再几人之下。”舞月景雪最后想要对晖原留下几句话。

“为什么我觉得……”晖原皱眉,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你的心是灰色的。”

舞月景雪惊讶的后退一步,是了,她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舞月晖原,就算是被封印,带着封印的能力,也依旧可以看见对方的心,懂得读心术。

“灰色,似乎代表着绝望喔。”晖原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眼中却已经充满了担忧,她看着舞月景雪,在等待着舞月景雪的答案,可是,舞月景雪却是欲言又止,她抬头看见了什么,一闪身就遁形在了风雪中,晖原这个时候也有了感觉——那种她从来都没有的感觉,就像是中原习武之人可以在修炼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感觉得到自己周围的人的存在。

晖原却是感觉得到自己周围有人在靠近,她转头,远远看见了披着白色披风在向她走来的流云,流云的眼眶通红,似乎是哭过,在这个时候晖原却当做是没有看见一般,对着流云微笑。

“小姐,明天也就是婚礼了,还有很多准备要做。你也还是快些回到圣殿里面去吧。”

“好啊,我也觉得又累又困。祁音殁跑到哪里去了?”晖原伸了一个懒腰。

“教主还有很多教中的事务要处理,不过若是小姐想要见教主,流云可以给小姐通传。”流云还是那种恭敬垂首的样子,似乎无论怎么样的外界变化,她都是这样,就好像是她的名字,就如同流动的云朵,没有任何的停留,在天空中不飘动,就算是地面上的山川河流如何变化,她都保持着如同天山上的雪花一般不会变动的感情。那是一种冰封住的感觉,就好像是不会变动的感情,一潭死水一般。

或者说,不仅仅是流云,整个圣教的人都是这样的一种生存状态,信封着他们最高的神祗,没有自己个人的任何感情,就只有一种安静和虔诚。

“哈?那就不用了,他忙他的去吧,我才不会随便就去打扰一方势力的巅峰人物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想要好好的吃一顿,然后饱饱的睡一觉,这些天在你们圣教里面,都累死我了。”

“自然一切都已经为小姐准备好了。”流云前头带路,虽然已经知道了晖原上得圣山,但是晖原在圣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流云就算是再好奇,也没有开口问。

流云不问,晖原自然也就不说。两个人一路沉默,走到圣殿晖原的房间,只见桌子上摆着的正是晖原所最爱的烤狼肉和葡萄酒,配了其他的菜色,不过晖原相对还是喜欢中原的菜肴,虽然没有葡萄酒和烤狼肉,不过也是色香味俱全,蔬菜也很多,加上能够吃到桂花糕,那才是晖原眼里最好吃的菜色。

晖原坐在桌边就开始吃,流云自然是垂首在一边服侍着,平日里晖原都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流云聊天,今天她也自己沉默了,没有多和流云说话,自己吃了几块考狼肉,然后又是喝了葡萄酒。

“独酌伤身。”

忽然,有了一个男子好听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接着,帘子被掀开,祁音殁略带倦容的走了进来,流云连忙拜了下去,祁音殁微微挥手,然后流云就退了下去。

“那你来陪我喝酒吧。”

祁音殁也没有拒绝,自己坐在了晖原的对面,斟满了一杯酒,也就一饮而尽。

“你似乎有很多心事。”晖原头也不抬,自己吃了一块烤狼肉,似乎里面有骨头,晖原微微蹙了眉头。

“你也似乎有很多心事。”祁音殁自然的笑了笑,他给晖原倒满了酒,然后又自己倒满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晖原知道祁音殁在担心什么,但是她也不点破——祁音殁是在担心、担心她上了圣山,见到了圣山上的神祗——就好像是二十二年前的银月纪梦。

祁音殁自己是不会问的,他很骄傲,所以绝对不会对着晖原问出这等问题,最后,祁音殁只是叹气:

“冥冥之中,大抵一切都有定数。”

“但是,也有许多的不确定。”晖原笑嘻嘻的说着,然后她随手放下了酒杯,直接趴在了桌上:

“你明天要邀请整个西域的人来参加婚礼吗?”

祁音殁眨了眨眼睛,然后他摇头:

“不需要那么多人。”

“那就只是教中弟子?”

祁音殁点头。

“那就早点休息吧,身为一个教主,你应该学会放手,给手下的人一些发挥的空间。不要事事包揽,你会很累,你手下的人也会畏首畏尾,做不出很多事情来,若是你能够放宽心,肯定圣教会充满活力的。”

祁音殁自然是一个人独断和独裁了那么四十多年,除了教中的几位长老会教他术法以外,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他的做法,他的话在这里就是神的旨意,而自从小夕诞生以来的那么二十多年来,小夕虽然对他的做法冷嘲热讽,但是都会遵守他的命令,所以也就从来没有人会给祁音殁提出任何的建议,所以,直到现在,晖原竟然是第一个给他提出了建议的人。

祁音殁略带着些惊讶的看着晖原。

晖原丝毫不介意的继续说:

“我才来圣教的时候就觉得圣教里面死气沉沉,一点都没有生机。你的每个弟子,都像是一尊石像一般,静静的伫立在那里,若是他们每个人都有你千分之一的聪慧,你信不信圣教会有质的改变。”

“那自然要难管束得多。”

“他们不是你的奴隶,他们是因为信仰而愿意追随你。而不是你的高压和能力。因为单纯的信仰和热爱去追随,总要比通过威胁和恐吓来的追随要稳固得多。”

祁音殁沉默了一会,他看着晖原,笑了笑:

“或许,你比我更加适合当这个教主。”

晖原一愣,她虽然曾经有过要当圣教教主的想法,不过也就是因为好玩,她自己在看过了祁音殁那样劳累而且繁琐的工作之后,她就不想要去当这个教主了,她摇头:

“当教主,一点都不好玩,也不快乐。”

“好了,你早些休息吧。”祁音殁没有多说了什么,他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而后起身自己走了出去。晖原本来就潇洒得很,于是她在祁音殁离开以后,自己和衣就躺在床上,掀了被子,闭眼就睡过去了。

而祁音殁走出了晖原的房间以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晖原的房间一眼,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祁音殁的这句话自然是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圣殿里面的小夕说的,小夕闻言也是冷冷一笑:

“你不过是因为觉得她像是银月纪梦而已。”

祁音殁摇头:

“她不像,其实她和纪梦是两种人。虽然并不截然相反,但是却的确不是一样的性格。”

“明天以后,你也就起程吧,我交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办好了。”祁音殁说着,然后丢给了小夕一个胆瓶。

小夕的手指触及到那个胆瓶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一颤,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道。他有些震惊的看着祁音殁,本来就已经很是扭曲的脸孔,这个时候因为惊讶而显得更加扭曲,他看着祁音殁,有些不解。

“很奇怪吗?”祁音殁却是有些疲倦的看着小夕,“无论如何,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说毕,祁音殁就离开了圣殿,整个人没入了风雪之中。

留下小夕一个人,握着那个胆瓶,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个胆瓶里面装着的,真是祁音殁的血,圣教的圣水雪莲生长的条件极其苛刻,他用圣教的圣水雪莲复生,用得就是祁音殁的血液浇灌出来的雪莲。而小夕的生命得以维系,用得就是这种血液调和了圣水雪莲的粉末而制成的药丸,若是没有其中任何一种药剂,小夕就会像是中了跗骨之毒一般,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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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谋隐匿真相(中)

次日的早晨,圣教里面已然是换了人间。

本来纯白的世界,已经在一夜之间被覆盖上了喜庆的红和金色,圣殿的外边已经整个被金箔镶嵌了一遍,而围绕着圣殿的一圈建筑物,一共有五个,本来分别是用浅绿色、紫色、蓝色、红色、黄色所谓建筑物的主体色调,现在却已经用大红的布包裹了起来。

圣教的弟子们,本来平日里面都是白袍,高级的弟子会有嵌了金边的白色袍子,再上是在胸口绣上了天山雪莲的弟子。而今天,所有人都是穿起来了嵌了金边的红色袍子,他们平日几乎没有几人戴了额环,今天确实全部人都带上了有红色宝石或者红色玛瑙镶嵌的额环。

女弟子都上了新妆,所以,在晖原睁开眼睛,看到了流云化了淡妆的时候,她险些被吓到。流云见她醒了,连忙端来了一个白玉的盆子给晖原洗漱。

“你干嘛要化妆啊?”

“教主大婚,自然是要正式些的。”

晖原在心里嘀咕,怎么都觉得你们平日里面的装束更加正式呢。

在洗漱完毕后,流云给晖原拿来了婚礼要穿的衣服,其实也就是晖原这几日在圣教所穿的衣服,不过是将那些颜色改成了喜庆的颜色而已:

首先的一件乃是嵌了金丝的红色袍子,可是袍子的流苏都是用洛阳最好的丝绢制成的,外衫是蓝色的锦衣,边都嵌了银丝。有一个上面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的银质额环,还有一件是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的披风。

晖原心想不就是换了一个袍子,还是那种装束。想必,祁音殁也是一样的的装扮。不过是将他本来的白色袍子换成了红色而已。

晖原穿上以后,就跟着流云往外面走了出去,这个时候晖原奇怪了:

“难道我要自己走到喜堂?”

流云回头,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晖原点头。

晖原没有在西域长大,她自己看过的婚礼都是中原婚礼的模式——新娘在轿子里面,然后由丈夫或者是娘家人将新娘背上了轿子,再抬着轿子到了新郎的家,在新郎家拜堂成亲,以后新娘就很少能够回娘家了。

没有想到竟然在西域是不同的习俗,晖原愣了愣,看着流云:

“你们这边结婚竟然是新娘自己走过去,然后拜堂成亲吗?”

流云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晖原没有经过这种婚礼的过程,于是她轻声解释道:

“圣教成婚,只需在十二位长老的祝福下,对着圣山起誓也就好了。民家的婚礼,只要得到了圣教教主的祝福也便是可以了,没有中原那么多的习俗。”

晖原听到这里,她不由得拍手:

“我就喜欢这种简单,中原的婚俗就是麻烦。”

流云也是微笑:

“小姐本是西域人。”

晖原听了这话,也是笑而不语。

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鹰的叫声,一只很大的棕色猎鹰在天空中很快的穿梭了过去,晖原看到了那只猎鹰,她有些兴奋,但是仔细一想又是皱眉。流云这个时候看见猎鹰,她确实很惊讶:

“这山上已经很多年没有鹰能够飞过来了。”

晖原抱着音祢,笑嘻嘻的对着流云说:

“那的确是很怪的。”

晖原自然不会告诉流云,那只飞过去的猎鹰她晖原再熟悉不过,这只猎鹰乃是和她联络的猎鹰,平日里就跟随着晖原,晖原到了哪里就会去到哪里,这猎鹰比一般的信鸽要飞得快些,传递信息也可以多一些,不容易被人当做是猎杀的对象。所以也就用来和自己的朋友间联系,像这样的猎鹰在江湖上一共是有九只。分布在天下的各个角落,晖原具体不知道它们都在哪里,不过能清楚的知道,它们最后都会回归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她的朋友的居所。

不消几步路就已经到达了圣殿,所以,祁音殁果然是身着蓝色锦衣作为外衫,但是衣服的边都嵌了银丝;穿了红色嵌了金边的袍子,但是袍子的流苏都是洛阳最好的丝绢;头发没有扎束披散到身后、可以在地上打卷;他戴了一个金质的额环,上面竟然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披着披风,但是披风是用云南最珍贵的孔雀毛织成。

“你来了。”祁音殁的声音很是好听。

晖原对着祁音殁微微一笑,她看到了在祁音殁身后的舞月岚和舞月梦瑶,以及在远处站着的小夕,小夕身后由很多弟子看守着的藤一和凌子墨。凌子墨对着晖原笑了笑,藤一也是微笑。

晖原看向了小夕,小夕明显闪避了晖原的眼神,然后他在很久以后,才是缓缓的抬头,看了看晖原,又看了看祁音殁,最后对着晖原点头。接着就低下头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你看,你的朋友我都给你邀请来了。”祁音殁也顺着晖原的眼光看过去,他以为晖原看到的人是藤一和凌子墨。

晖原摇头:

“说道我的朋友,你可是真的没有全部都邀请来。至少你们邀请到那个可以逆生死、枯骨生肉的‘玲珑先生’、天下第一杀手端鹤门的雪小血、苗疆双生一族的大祭司闻音、锦朝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官清宁、江南四大家族之中沈家的大小姐沈含鸳和乐家的大小姐乐梨棠、西域玉门陆家的大小姐陆熙和苗疆空山的预言师苗央。”

听到了这些人的名字,就算是再在西域圣教封闭的人,也是听过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新近几年声名远播的人物——

那“玲珑先生”,乃是玲珑医馆的主人。而那玲珑医馆自从建立以来,竟然成为一个盖过洛家神医的存在,玲珑医馆的主人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他的名字,于是那些江湖人,无论是老是少都恭敬的称他为玲珑先生。据说他可以逆生死、另枯骨生肉,最近,更是被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北宫家请去医治北宫家那个大少爷的心疾。

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更是不必多言,毒法暗器精通和谙熟,更是和天下任何一种毒物打交道,甚至用毒的手段超过了四川唐门,她最近才将师门内所有的势力清扫干净,囚禁自己的师傅和大师兄,杀死二师兄,当上了门主,最为恐怖的是,她有一只高达三层楼的蜘蛛作为宠物,杀人可谓无往不利。

苗疆的双生一族,族人都是双生子,只有能力高强的祭祀闻音是独自出生的孩子,她能够和上古神兽独角兽沟通,可以操纵自然,能够拿起那个受到了诅咒的占卜杖——落璎杖。就像是西域圣教对于天山和西域的操纵一般,闻音也有对于苗疆的控制。

锦朝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官清宁,本来就是朝中大员的女儿,女扮男装也参与了皇家的考试,一举得到了皇帝的青睐,也就破例给她了官职,精通律法和民事,丝毫不比男儿差了分毫,更是成为锦朝历史上最为灿烂夺目的一个人物。

而江南四大家族里面,沈家和乐家本来就是不分家的,沈含鸳精通琵琶,懂得魔音之术,更是在母亲生病以后将整个沈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至于乐梨棠更是因为有着一副好嗓音,两人并称江南的美女,音律和武功上的造诣也是颇高。

玉门陆家,陆驰洋有两个女儿,长女陆熙自幼被送入了昆仑派学习,学得了很高的武功造诣,而本身她也跟着父母学习了很多经商的道理,在西域也算是一个出色的女子,所谓的巾帼不让须眉,她的信誉和为人,更是为南来北往的商队所赞颂,就算是西域圣教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比起她的父亲要更为可信。

至于最后一位,苗疆空山的预言师苗央更是令人惊讶。她乃是一个哑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她所有的语言都是由她身边的一个名为眉笑的男子解释出来,同时她能够看得到未来,所作出的预言都很准,而且她每天都只做三个语言,可以说是名满天下。而且,她所居住的空山,乃是瘴气密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上面生存的。

祁音殁微微惊讶,而后笑了笑:

“若是真能将这些朋友都请到了,恐怕中原武林是不会和我西域圣教干休的。”

晖原自然知道,这些人虽然都是江湖人,不应该受到任何的束缚,不过也是因为他们的名气,江湖上有千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若是他们一股脑儿都来到了西域圣教,中原武林定然是要以为西域圣教要对中原武林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也并不是这些年祁音殁在向中原扩张的关系,中原武林一向将自己视为正统,认为西域圣教乃是一种魔教,就好像在长白山上的翼月神教一般是魔教,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也不是一天两天。

“也是,不过,在婚礼开始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要问问我父亲。”晖原笑着看了看祁音殁,然后盯着舞月岚和舞月梦瑶。

祁音殁也没有多想,他点头:

“自然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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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谋隐匿真相(下)

舞月岚也没有料到晖原竟然在婚礼上还有问题要问他,他赶快从祁音殁的身后走了上来,这个时候藤一和凌子墨在台下微微一笑,他们知道,晖原现在开始即将要掌握整个现场的主动权,而祁音殁,一定会后悔答应了让晖原来问这个问题的。

“爸,我想要知道,一个人在神面前,昧着良心讲话,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祁音殁、舞月岚都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们都是一愣,而舞月梦瑶毕竟是其中最为精明的,她看着晖原,抢白了一句:

“晖原,你所指的人是谁?”

“没有所指,我只是想要知道。”

“会受到神的诅咒,会受到十二位长老的惩罚,最严重的将要被关到雪狱里面。”舞月岚轻声的回答。

“教中无论是谁,一律这样么?”晖原追问。

“那是自然。”祁音殁回答道。

“那好,教中所有的弟子都来做个见证,这可是教主和舞月族长一起说的。”晖原狡黠的对着藤一笑了笑。

藤一自然知道晖原在笑什么,那天——

晖原来到了雪狱里面,他和凌子墨耳边说的,就是她要准备在婚礼现场说出她所知道的真相,然后逃婚。

不过,藤一这个时候抬头看了看那个佝偻的背影,小夕这个明显是圣教教主亲人,对圣教教主祁音殁应该绝对效忠的男子,竟然愿意帮助他们,藤一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夕答应帮助他们逃跑,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晖原,有什么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不要耽误了你和教主的婚事。”舞月岚还是不明白晖原在干什么,所以他也就对晖原说了这个话。

“这个可是大事,我最最关心的事情。”晖原笑嘻嘻的退后了几步,然后她问道:

“爸,当年祁音家和陆家对我们家族的围剿,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

晖原问出口的时候,她笑嘻嘻的,眼眸在闪光,而且带着一种调皮,那是一种很是诡异的美丽。在场所有的人,听到了晖原的话,他们就算是再受过了多少的训练,这个时候也都惊讶的看着晖原,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晖原,你……”

“谁对你说的?!”舞月梦瑶自然是出头的那个人。

祁音殁皱眉,看了看小夕,然后他又收回了目光,他有自信并不是小夕说出来的。

“你何必那么着急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晖原对着舞月梦瑶做了一个鬼脸:

“你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对我隐瞒了什么呢,而且从我一踏上西域这片土地开始,你们就争先恐后的想要把我拉拢到你们的身旁,让我相信你们说的话。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反而会让我更加不相信你们吗?急功近利,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晖原微微的顿了顿,然后她继续说:

“而且,你们每个人对我说的话,都是前后矛盾、互相矛盾,其中更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对于同一段历史的描述,你们——陆驰洋、陆前辈,爸、祁音殁我的大教主,还有很多人都有着不同的叙述,而且每个人都在相互指责对方的问题和错误。你们在对我隐瞒一些事情,所以你们自己在编和篡改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你们都在考验我辨别真假的能力。”

“我们……没有……”舞月岚无力的争辩着。

“没有?”晖原微微提高了声调追问,然后她笑了笑,看着祁音殁已经变得很是难看的表情,然后她开口继续说:

“那我就解释给你们听听:先是陆驰洋、陆前辈,他说舞月家族的毁灭和分裂,是因为舞月家族自己的争吵和圣教对于舞月家族血统的术法能力高超的嫉妒,所以当年才会有了圣教之下的舞月家族分裂。可是他却对于圣教为什么要出兵舞月家族根本没有任何的解释,这一点就值得人怀疑,况且,舞月家族内部的利益纷争又是什么?”

“那是因为你母亲的背叛!”舞月梦瑶冷冷的说。

“那就对了,这正是我要说的,你和我父亲,所说的,解释给我的原因,恰好是说我母亲景雪的对于祁音殁的不理解,对于银月纪梦的不能释怀,所以才会当初不能原谅的离开,至于家族的毁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情,就是舞月家族自己的分裂。可是,你们对于陆家和祁音殁闭口不提,就算祁音殁在这件事情中至始至终没有参与,但是陆家一方称霸,如何能够允许舞月家族在他们的地盘上有这等势力的存在,可以说你们的解释也存在问题。”

“这……”舞月梦瑶呆了呆,似乎没有想到,然后她说:

“陆驰洋本来就喜欢银月纪梦,教主杀了那个女子,所以自然也就对于我们舞月家族心存报复,所以要利用你来挑拨我们家族和圣教的关系。”

晖原看着梦瑶,她拍手:

“对,姑姑你很是聪明,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陆驰洋为什么要对于我们有仇恨,是因为他喜欢音乐纪梦,还是他和祁音殁是朋友,还是说他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要像那样解释,不过,你还是承认了一点,也就是陆家和圣教却是有矛盾对不对?”

舞月梦瑶一瞬间被晖原说得有些糊涂,不过听上去也觉得晖原说的是对的,她只能很是无奈的点头。

“那这就是了,然后我就在你们的邀请下,来到了圣教,我遇见了你,祁音殁。你可以说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在我们舞月家族的毁灭和分裂这个问题上,你拥有最高的解释权。不过,你没有对我多解释这件事情,你只是说是舞月家族自己的问题,不过,你向我承认圣教确实参与其中,不过你对这件事情的含糊其辞说明了一个问题,也就是你们圣教的参与,一定是舞月家族分裂的原因之一。而后,你对我强调的是我母亲和银月纪梦的要好,以及你、陆驰洋和银月纪梦的关系,也就是你们当年纠缠不清的感情。不过,你也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是你自己放我母亲去成婚了,最后也是你们让舞月家族分裂的,其中,自然有矛盾,而这个矛盾,绝对不是因为银月纪梦。我翻阅了你们圣教的典籍,舞月家族的分裂,远在银月纪梦被杀之前。”

祁音殁呆住,他没有想到晖原竟然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么深入的调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就算是银月纪梦,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和能力。

“最后是舞月景雪、我的母亲,她对这件事情的说法,却是说那是因为祁音殁和陆驰洋的问题,因为圣教忌惮我们舞月家族的血统,陆家认为舞月家族会侵犯玉门陆家的势力范围。所以当年是圣教和陆家一起是的我们家族分裂了。”

“荒谬!”舞月梦瑶这次终于说了出来,“圣教的祁音家族的血统乃是最为高贵的,他们为什么会忌惮我们这种低劣的血统?我们的祖先也不过是圣教的先祖的后人。”

“是么?”晖原有些不屑的笑了笑,“那么如今这场婚礼又是为了什么?当年银月纪梦的惨死,又是为了什么?”

舞月梦瑶第一次被人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脸色惨白,有些愤恨的跺脚,不再多言。

“所以,我能确定的就是,你们每个人都对我说谎,不过你们所叙述的故事里面,都有真实的地方。不过,我想,舞月家族的分裂,是和我有关的。”晖原笑嘻嘻的继续说着,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在场的几个被她指名了的人,都是一张很难看的脸。

“我猜想,是因为我带着长生的能力出生了,然后一不小心继承了很高的术法能力,接着,本来是要我进入圣教作为一个圣女或者是祭祀之类的什么职位。同时发生了银月纪梦的事情,所以我的母亲不想要我步她的后尘,而我的父亲坚持着要我去圣教,当然这个时候我的姑姑很适合的出现,稍微加上了挑拨,就使得我的母亲带着我千里逃亡去了中原。当年愿意追随着我母亲的族人,也就受到了你们的追杀,圣教教主有出兵帮助我父亲的职责,而陆家正好可以铲除自己地盘上这股盘踞的势力,也就出兵进行了绞杀。”

晖原说完,她笑嘻嘻的摸了摸音祢的头,祁音殁这个时候已经是浑身颤抖,不过他还是带着笑,看着晖原:

“你,可有什么证据?”

“千里的死,蝶姬的死,步菲和绝恋城的灭亡,就是证据。”晖原不紧不慢的说。

“对!”藤一在下面出声,“你们对千里做过什么,我会永远记得,一定会要你们还回来的。”

“所以呢?!”祁音殁的声音开始颤抖。

晖原笑嘻嘻的将身上的披风一挥,就在那么一个瞬间她就已经掠了出去几丈,她身上红色的袍子之下,有她早就穿好的绿色衣衫,她这个时候将那些珍贵的衣衫一股脑儿的抛了出去,她很快就来到了小夕、藤一和凌子墨的身边,然后骄傲的抬头看着祁音殁:

“所以……我要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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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眨眼换了人间

晖原说出了“我要逃婚”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抱着音祢从圣殿往下跑出去了那么十多丈,而藤一这个时候紫电弯月出手,已经割断了他手上和凌子墨手上的绳索,跟着晖原就往下跑了出去。【最新章节阅读.】藤一和凌子墨根本就不会术法,所以他们一步也不能够停,圣教的那些弟子很快就会追上来,要是他们被抓住,晖原的逃婚计划可就不那么容易实现了。

祁音殁看着晖原逃,他眉头微蹙,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过也是想到了那天舞月梦瑶占卜的结果,晖原的命理是无法预测的,所以也是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的。祁音殁冷笑一声,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然后开始念动咒语,要逃出圣山,并不是用跑就可以的。晖原自然知道祁音殁在念动的是什么咒,那是可以张开一个结界的咒语。

不过,晖原似乎根本就不担心。

她也是口中念咒,一只雪白的冰蓝色凤凰就别召唤了出来,那只凤凰将藤一了凌子墨一把抓起来丢在了背上,晖原抱着音祢,也是足尖一点,用了一个御风咒,就坐了上去,他们很快就由凤凰托着向山下飞了过去。

可是,祁音殁的结界,竟然还是没有张开。他一愣,然后转头看向了那个方才一直低着头的小夕,一瞬间,祁音殁像是被雷击中,他迅速掠过了人群,抓住了小夕的领口,近乎疯狂的看着小夕,歇斯底里的问道:

“是你?!”

小夕看着祁音殁,慢慢的笑了,他也是笑得有些痴了:

“被人背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是用、是用我给你的那瓶、那瓶血?”祁音殁眼中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他的手指几乎都要嵌进小夕的身体里面。

周围的弟子都不知道祁音殁为什么晖原都已经跑出去那么远了,他竟然不追,而是对着公子在这里像是发疯。舞月梦瑶和舞月岚也是看呆了,半天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你们大家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追?!”

门下的弟子这也才缓过神来,一群人慌慌张张的往山下追了过去,一时间,本来尽是祥和、宁静的天山,这个时候,却是变成了一个很是混乱的场面,像是战场有千军万马,其实更加像是天山上的一场雪崩,因为圣教弟子多数都是可以御风飞行的,这个时候从圣殿上面往山下飞过去,就像是有雪崩,无数白色的光点,在往下飞速的坠落着。

“为什么?!”祁音殁看着小夕,他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忽然变成一种颓然,他拼命的摇晃小夕的身体:

“为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工具。而我,却不想要再做这种工具了。”小夕脸色惨白的看着祁音殁。

“哈哈哈哈哈——”祁音殁一把丢开了小夕,然后他看着小夕一脸的悲悯和嘲讽:

“你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不会杀你的。虽然你用了血咒封印了我的能力,让晖原很容易逃跑,她的命运,你的命运,依旧可以被我操控。”

小夕听到这里,他忽然浑身一颤,就在这个瞬间,祁音殁突然出手,修长的手指点向了小夕的额心,小夕根本来不及阻挡,他就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倒在了雪地里面。祁音殁看着小夕,眼中,渐渐凝结了一层寒冰。

在风雪之中,祁音殁慢慢的上前一步:

“出来吧,你在圣教蛰伏了那么多年,今天的一切,你很满意了吧。舞月景雪。”

果然,在风雪吹散之后,远远站在雪地里面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年龄看上去也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的头发没有像是舞月梦瑶那种乌黑纯净的颜色,而是黑色之中有几缕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种灰白的颜色。虽然她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是她的眼睛很是纯澈迷人——那是一种:不用摘下面纱,就能够判断是绝世的美丽的面庞。

她的身材曼妙,削瘦而挺拔,也是一身的白色长袍,长袍绣了金边,而且在长袍的胸口的位置,有一朵莲花的标记,白色的莲花,是为雪莲——天山上的圣物。

舞月景雪看见祁音殁认出了她来,自然不再隐藏,她对着祁音殁微微的鞠躬:

“教主大人果然圣明。”

“晖原口中的那些,都是你告诉她的?”

“我可不想我自己的女儿知道,她的父母,曾经是相信了多么不堪的一个人,我也不想破坏掉那个孩子从小对神的信仰。”

“呵呵,如此,在你口中,我竟然算是一个不堪之人了?”祁音殁提高了音调,冷笑着问道。

“教主做的事情,教主自己清楚。”

“多年以前你的好友银月纪梦逃婚,多年以后,你又教你的女儿晖原逃婚,看来你是真的要背叛我圣教了?”

“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也不会选择这种路。”舞月景雪后退一步,她看着祁音殁身后的那个倒在雪地上的小夕:

“教主,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他还是你唯一的亲人都遭到你如此毒手,你小心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就算我有众叛亲离的下场,你也看不到了!”祁音殁忽然出手,一道闪电就向着舞月景雪劈了过去。舞月景雪自然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所以她也是毫不含糊的出手,闪电和闪电相交,在天空中迸出几道火光。

“教主想要我死,我自然会让教主如愿的。”舞月景雪凄然一笑。

看见她那样笑,祁音殁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

“对,没错,是我。教主,其实当年,你早就已经找梦瑶预言过你和纪梦的未来,你早就知道她会爱上池乔木,会逃婚,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是你不仅不说,还就那样一如既往的宠爱着她,甚至答应她让我和舞月岚成婚。就算当年没有葬月伐的告密,其实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我当时以为,你是真心的爱着纪梦,所以希望会改变结局,所以才会那么答应她,然而,我错了,你其实是早就已经算好了这么一切的事情。你料到纪梦会因为和我的友情,而去求你,所以你也就顺势做了顺水人情,然后让我和舞月岚成婚,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成为血统很纯净的舞月家族的孩子。你自然也就不会将我和纪梦放在眼里。但是,你始终没有想到,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我绝对不会要我的孩子步我的后尘。”

祁音殁听了舞月景雪的话,他浑身颤抖:

“我一直猜不透到底是谁封印了晖原的能力,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你们这等疯子。你竟然不要性命,银月纪梦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教主,比生命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你在圣教孤独的岁月中,怎么都不会知道而已。”舞月景雪说了此等大不敬的刺激的话,她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惧色。

不过祁音殁也没有任何想要杀她的意思了,他只不过是摆了摆手:

“你走吧,我不会和一个将死之人为难。”

舞月景雪似乎早就知道圣教教主的骄傲,是不会杀她的,所以她转身就没入了风雪之中,她终于在这个时候,为银月纪梦稍许报仇,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总算是为自己的女儿,做了那么一点像样的事情。

晖原的天眼,正是舞月景雪用自己余下的寿命封印了的。所以祁音殁自然不会再和她计较,不久以后、不知何时,就会不在人间的她,能够在死之前听到自己的女儿叫自己一声母亲,就大概足够了吧。

于此同时,晖原、藤一和凌子墨已经飞到了天山之下。

“喂,嫂子,你也太酷了吧!”凌子墨坐在凤凰上,看着晖原,满脸都是崇拜。

“妖术!”藤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神和鬼的。

晖原白了藤一一眼:

“你看我,好歹在逃跑的时候,还知道带上你,你呢,每次逃跑都不管我,藤一你欠我的人情也是要还的,记住,我不要你以身抵债!”

“你不要总是惦记着那头猪!”

“这可是你先提起来的,你竟然为了那一头猪都不来救我!我还不如一头猪!”晖原抱着音祢对着藤一就是一副很不满很怨念的表情。

“明明是为了救你才去找猪的!”

“明明是我还不如一只猪!”

“为了救你。”

“一只猪!”

“喂喂喂!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凌子墨终于受不了了藤一和晖原的吵嘴,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所以她不由自主的站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可不想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而且这个女人是她眼里的准嫂子。

“你们看,有猎鹰飞过。”晖原说。

“不要转移话题!”藤一和凌子墨都异口同声的说。

“可是……”晖原很无辜的伸手,指着天空中那只黄褐色的猎鹰:

“真的有猎鹰飞过。”

晖原说出了“我要逃婚”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抱着音祢从圣殿往下跑出去了那么十多丈,而藤一这个时候紫电弯月出手,已经割断了他手上和凌子墨手上的绳索,跟着晖原就往下跑了出去。【最新章节阅读.】藤一和凌子墨根本就不会术法,所以他们一步也不能够停,圣教的那些弟子很快就会追上来,要是他们被抓住,晖原的逃婚计划可就不那么容易实现了。

祁音殁看着晖原逃,他眉头微蹙,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过也是想到了那天舞月梦瑶占卜的结果,晖原的命理是无法预测的,所以也是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的。祁音殁冷笑一声,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然后开始念动咒语,要逃出圣山,并不是用跑就可以的。晖原自然知道祁音殁在念动的是什么咒,那是可以张开一个结界的咒语。

不过,晖原似乎根本就不担心。

她也是口中念咒,一只雪白的冰蓝色凤凰就别召唤了出来,那只凤凰将藤一了凌子墨一把抓起来丢在了背上,晖原抱着音祢,也是足尖一点,用了一个御风咒,就坐了上去,他们很快就由凤凰托着向山下飞了过去。

可是,祁音殁的结界,竟然还是没有张开。他一愣,然后转头看向了那个方才一直低着头的小夕,一瞬间,祁音殁像是被雷击中,他迅速掠过了人群,抓住了小夕的领口,近乎疯狂的看着小夕,歇斯底里的问道:

“是你?!”

小夕看着祁音殁,慢慢的笑了,他也是笑得有些痴了:

“被人背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是用、是用我给你的那瓶、那瓶血?”祁音殁眼中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他的手指几乎都要嵌进小夕的身体里面。

周围的弟子都不知道祁音殁为什么晖原都已经跑出去那么远了,他竟然不追,而是对着公子在这里像是发疯。舞月梦瑶和舞月岚也是看呆了,半天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你们大家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追?!”

门下的弟子这也才缓过神来,一群人慌慌张张的往山下追了过去,一时间,本来尽是祥和、宁静的天山,这个时候,却是变成了一个很是混乱的场面,像是战场有千军万马,其实更加像是天山上的一场雪崩,因为圣教弟子多数都是可以御风飞行的,这个时候从圣殿上面往山下飞过去,就像是有雪崩,无数白色的光点,在往下飞速的坠落着。

“为什么?!”祁音殁看着小夕,他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忽然变成一种颓然,他拼命的摇晃小夕的身体:

“为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工具。而我,却不想要再做这种工具了。”小夕脸色惨白的看着祁音殁。

“哈哈哈哈哈——”祁音殁一把丢开了小夕,然后他看着小夕一脸的悲悯和嘲讽:

“你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不会杀你的。虽然你用了血咒封印了我的能力,让晖原很容易逃跑,她的命运,你的命运,依旧可以被我操控。”

小夕听到这里,他忽然浑身一颤,就在这个瞬间,祁音殁突然出手,修长的手指点向了小夕的额心,小夕根本来不及阻挡,他就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倒在了雪地里面。祁音殁看着小夕,眼中,渐渐凝结了一层寒冰。

在风雪之中,祁音殁慢慢的上前一步:

“出来吧,你在圣教蛰伏了那么多年,今天的一切,你很满意了吧。舞月景雪。”

果然,在风雪吹散之后,远远站在雪地里面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年龄看上去也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的头发没有像是舞月梦瑶那种乌黑纯净的颜色,而是黑色之中有几缕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种灰白的颜色。虽然她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是她的眼睛很是纯澈迷人——那是一种:不用摘下面纱,就能够判断是绝世的美丽的面庞。

她的身材曼妙,削瘦而挺拔,也是一身的白色长袍,长袍绣了金边,而且在长袍的胸口的位置,有一朵莲花的标记,白色的莲花,是为雪莲——天山上的圣物。

舞月景雪看见祁音殁认出了她来,自然不再隐藏,她对着祁音殁微微的鞠躬:

“教主大人果然圣明。”

“晖原口中的那些,都是你告诉她的?”

“我可不想我自己的女儿知道,她的父母,曾经是相信了多么不堪的一个人,我也不想破坏掉那个孩子从小对神的信仰。”

“呵呵,如此,在你口中,我竟然算是一个不堪之人了?”祁音殁提高了音调,冷笑着问道。

“教主做的事情,教主自己清楚。”

“多年以前你的好友银月纪梦逃婚,多年以后,你又教你的女儿晖原逃婚,看来你是真的要背叛我圣教了?”

“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也不会选择这种路。”舞月景雪后退一步,她看着祁音殁身后的那个倒在雪地上的小夕:

“教主,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他还是你唯一的亲人都遭到你如此毒手,你小心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就算我有众叛亲离的下场,你也看不到了!”祁音殁忽然出手,一道闪电就向着舞月景雪劈了过去。舞月景雪自然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所以她也是毫不含糊的出手,闪电和闪电相交,在天空中迸出几道火光。

“教主想要我死,我自然会让教主如愿的。”舞月景雪凄然一笑。

看见她那样笑,祁音殁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

“对,没错,是我。教主,其实当年,你早就已经找梦瑶预言过你和纪梦的未来,你早就知道她会爱上池乔木,会逃婚,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是你不仅不说,还就那样一如既往的宠爱着她,甚至答应她让我和舞月岚成婚。就算当年没有葬月伐的告密,其实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我当时以为,你是真心的爱着纪梦,所以希望会改变结局,所以才会那么答应她,然而,我错了,你其实是早就已经算好了这么一切的事情。你料到纪梦会因为和我的友情,而去求你,所以你也就顺势做了顺水人情,然后让我和舞月岚成婚,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成为血统很纯净的舞月家族的孩子。你自然也就不会将我和纪梦放在眼里。但是,你始终没有想到,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我绝对不会要我的孩子步我的后尘。”

祁音殁听了舞月景雪的话,他浑身颤抖:

“我一直猜不透到底是谁封印了晖原的能力,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你们这等疯子。你竟然不要性命,银月纪梦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教主,比生命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你在圣教孤独的岁月中,怎么都不会知道而已。”舞月景雪说了此等大不敬的刺激的话,她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惧色。

不过祁音殁也没有任何想要杀她的意思了,他只不过是摆了摆手:

“你走吧,我不会和一个将死之人为难。”

舞月景雪似乎早就知道圣教教主的骄傲,是不会杀她的,所以她转身就没入了风雪之中,她终于在这个时候,为银月纪梦稍许报仇,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总算是为自己的女儿,做了那么一点像样的事情。

晖原的天眼,正是舞月景雪用自己余下的寿命封印了的。所以祁音殁自然不会再和她计较,不久以后、不知何时,就会不在人间的她,能够在死之前听到自己的女儿叫自己一声母亲,就大概足够了吧。

于此同时,晖原、藤一和凌子墨已经飞到了天山之下。

“喂,嫂子,你也太酷了吧!”凌子墨坐在凤凰上,看着晖原,满脸都是崇拜。

“妖术!”藤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神和鬼的。

晖原白了藤一一眼:

“你看我,好歹在逃跑的时候,还知道带上你,你呢,每次逃跑都不管我,藤一你欠我的人情也是要还的,记住,我不要你以身抵债!”

“你不要总是惦记着那头猪!”

“这可是你先提起来的,你竟然为了那一头猪都不来救我!我还不如一头猪!”晖原抱着音祢对着藤一就是一副很不满很怨念的表情。

“明明是为了救你才去找猪的!”

“明明是我还不如一只猪!”

“为了救你。”

“一只猪!”

“喂喂喂!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凌子墨终于受不了了藤一和晖原的吵嘴,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所以她不由自主的站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可不想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而且这个女人是她眼里的准嫂子。

“你们看,有猎鹰飞过。”晖原说。

“不要转移话题!”藤一和凌子墨都异口同声的说。

“可是……”晖原很无辜的伸手,指着天空中那只黄褐色的猎鹰:

“真的有猎鹰飞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等闲变却故人

那只飞过的猎鹰,自然就是那只叫做舞月的、晖原所养的猎鹰,它来到西域寻找晖原,一定是飞了很长的路程,想必在途中必定是有了几站的停留,就算是再强大的猎鹰,从江南飞到着天山西域,也是需要很好的体力和耐力的。

舞月来到西域,自然是为了给晖原送信,而舞月来给晖原送的信,也一定是一件大事。不然,没有人会要让一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猎鹰,飞上那么远的距离,来到西域,而且是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来给晖原送信。

晖原伸手,那只猎鹰像是流星一般飞快的坠落了下来,停在了晖原的手臂上,那种俯冲在一般人看来,就像是看到了宿敌的样子,然而舞月飞下来,并没有让晖原的手臂很疼痛。晖原坐在凤凰上面,将舞月脚上竹筒里面的信件取了出来。那信纸,似乎并不是淡蓝色的那一种,也就是说,舞月并不是从江南飞过来的,这倒是怪事——

因为舞月一向都是从江南飞过来的,这一次的信纸竟然是白色的底,上面有红色的边框,藤一在远处一看,也就惊呼一声:

“那不是锦朝的专用信纸么?”

晖原对着藤一白眼:

“自然是的。”

凌子墨这个时候也像是认了出来,她笑了笑,对着藤一做了一个鬼脸:

“难道是我六哥?他也终于有觉悟,想晖原了?”

“切,你六哥不是都娶了胡人公主了。”藤一不满的争辩,不过明显底气不足,有些不满的看着凌子墨,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转头看着晖原。

晖原看着凌子墨这个活宝,又看到了藤一那副很纠葛很郁闷的表情,心想凌子墨这个女孩子倒也真是算得藤一的克星,或者说,她能够克得住这个世界上很多的男人。她那种不怕死、耍横又很男孩子气的性格,也是当今世界上女子很少有的,直爽而且对自己的心情毫无避讳,真是能说她是一个奇女子。不过,晖原这个时候摇头:

“呵呵,这次要让你们失望了,可不是羽臣寄来的信。”

一边解释,晖原一边笑着觉得藤一不免有些过度的担心了,虽然自己心里是很喜欢羽臣的,但是,羽臣并不知道舞月的存在和作用,知道舞月的作用、它的主人的人,大概藤一是算一个的。藤一这次不免有些没有自信了。

“啊?原来晖原你在京城还有那么多的朋友的?是谁啊、是谁啊?”凌子墨兴冲冲的追问。存心气藤一,她一边说,一边对着藤一嚣张的笑了笑。

“自然是女官清宁。”晖原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的看了看信。

“清宁?就是那个女状元?!那个被我父皇钦点的女官?!哇!晖原你真厉害!”凌子墨拍着手说,不过她也就是高兴了一个瞬间:

“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事情在找你呢?”

晖原这个时候明显已经读完了信,她抬头,眉头紧锁:

“京城大变,看来,很快就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我五哥又对我六哥做了什么吗?还是说胡人又对我锦朝有什么威胁了?”藤一追问。

晖原摇头。

“那是什么?”

“虽然和你六哥、胡人大抵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我所谓的腥风血雨一定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的,这其中种种利益关系,本来的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晖原,你不要买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是静婉皇后,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将静婉皇后软禁,封锁了整个堕星台,将星官子午投入大牢。而本来是受皇后重用的一干**之人,此时也被皇帝换了位置。几乎是将**权利全部移交给了尹贵妃,而十六皇子也被迫前往江南的封地。”

“什么?!”凌子墨和藤一都是惊呼出口。

其实,也怪不得藤一和凌子墨要惊讶,就算是晖原也是要惊讶的。毕竟,当朝皇帝对于皇后静婉的宠爱,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对于其他妃嫔几乎在登基之后不闻不问,甚至想要废掉自己的嫡子改立静婉皇后的儿子十六皇子凌君顾为皇储,这种离经叛道,还和静婉皇后的身份——本来是当今皇帝的嫂子,这种特殊的身份脱不开干系,甚至有人说,这个皇帝的登基,本来就是杀兄娶嫂。

这么二十多年来,静婉皇后可以说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能够将她打入冷宫进行软禁,将最爱的十六皇子发配到江南。江南虽然也是富庶之地,谈不上什么发配,不过也比不了京城,十六皇子本来就一直留在京城,而且是一个才不过十五岁的孩子。更不要提及那个皇帝所最为信任的星官——子午,他的权利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堕星台都是皇帝为了他专门建立的,不过因为他一句话,就信了他那么多年。

现在换了光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伴君如伴虎。

不过,晖原、藤一和凌子墨心中都很清楚,这种变动,不仅仅是锦朝内部的皇室家庭矛盾,很快就会上升成为更加巨大的矛盾。尹贵妃和静婉皇后本来就水火不容,这次能够掌权,自然会对十六皇子不利,五皇子最大的政敌自然是有静婉皇后支持的六皇子,十六皇子和六皇子若是走向联合,那么这场二王之争势必更加复杂多变,黎民百姓必然遭受更久的苦难。胡人方面,难免会对这种情况有所耳闻,动向自然会活跃起来,胡人一旦南下,锦朝内部的不统一,一定会给胡人可趁之机。若是如此下去,锦朝很容易基业不保。

总结起来,也便是一句话,凌羽臣的处境,很是危险和尴尬。

“不行!我们快点回去帮我六哥!”凌子墨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喂喂,尹贵妃好歹也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就这么不待见她么?”藤一在寒碜凌子墨。

“我正好也想要见见羽臣的新婚妻子。”晖原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可是听上去却怎么都觉得有种凄凉的感觉。

她才是逃婚出来,而凌羽臣在她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迎娶了胡人的公主作为他的王妃,那个女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黛兰。而,在她离开京城去到西域的时候,她除了读心术什么都不会,在羽臣的身边总需要他去保护;等到她要回来的时候,她却已经是舞月晖原的身份,懂得了西域的术法,可以独步武林,而且她明白自己拥有长生的能力。

忽然之间,晖原有了一种很悲凉的感觉,就好像是那个时候初遇祈音弦时候的感觉,那个女子虽然是神,虽然活了很久的岁月,虽然有一个爱自己的男子陪伴在身边,但是那种陪伴的代价,却是千万年的孤独和等待。

她作为舞月晖原回到中原,其实,也就代表着,有些过往是永远回不去了——

无论是羽臣,还是藤一,他们都不过是普通的人,他们的寿命自然有定数,就算是晖原最后可以和他们长相厮守,在他们生命的最终,晖原一定会目睹他们的死亡,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会孤独的长生、长久的一个人活下去,背负着所有自己心爱的人的死亡,慢慢的在岁月中老去,就好像是婆婆一般。

晖原现在总是想起婆婆,婆婆不知道是一个人度过了多少的岁月,才会有那样乖戾的脾气,或许,在自己老去的时候,晖原也大概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藤一,终于是会成为一方名捕,然后接手六扇门,就像是今天的老头子一样,站在维护正义的路途上,对于邪恶势力一步不让,收很多的弟子,然后重复着他们曾经的传奇,最后为千里报仇,侦破江湖上更多的奇案、冤案。

而凌羽臣,他已经娶了王妃,无论他爱或者不爱,那并不是一段可以轻易结束的感情,他在京城有太多的牵挂,不会轻易的离开,而且他是在金色鸟笼里面的人,就算最后不是皇上,一身也是在权势斗争之中,艰难自保。或生或死,晖原都会见证吧。

她在十五岁的时候,遇上了藤一,然后跟着藤一在江湖行走了三年,从松江到南岭,再到苗疆、玉门,然后去了京城。一路上有说有笑,江湖游历,看遍了名山大川,吃遍了江湖美食,欺负藤一,破了很多疑案,名扬天下。

在玉门,她在枯井之中,遇见了那个神仙一般的男子,六皇子凌羽臣,在京城和玉门,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去保护她,一直对她微笑,带着她走京城,给她最大的宠溺,仙风道骨。在权势的斗争之中,不为权势所动,清者自清。

然而,他们,都不能和她比翼双飞,因为,晖原不忍,她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想要因为将来必然看着他们的死亡,而让自己痛苦,如果一定要痛苦,那么不如不开始任何可能在将来伤心的情感。

想到这里,晖原忽然笑了,她抱着音祢在笑,却有一滴泪水飞散在了风中,所以她一直是个喜欢启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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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云苍狗一瞬

说来,祁音殁并没有太费力的去追晖原一行人,所以晖原他们很顺利的就回到了玉门关外。这个时候,晖原念动了咒语,冰凤凰很快就将他们放下来,在一落地的瞬间,那只凤凰就已经化为了灰烬。

“难道它死了?”凌子墨依旧很是好奇,方才坐在上面觉得那只巨大的凤凰还是很不错的坐骑,比起汗血宝马也是不差的。这个时候竟然能够碎裂成为冰片就消失了,凌子墨也不得不佩服西域的术法来了。

晖原笑嘻嘻的摇头,方才的忧伤丝毫看不出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忧伤的时候从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快乐的时候,笑着面对的,才是天下人。

“我可不想一回到中原就成为江湖谈资,那样岂不是很麻烦?我们骑马回去吧。”

“难道晖原你还可以变出马匹来?”

“当然不是——”晖原笑的很是诡异的看向了方才一直在发呆的藤一,藤一也算是和晖原在一起胡闹了三年,他很熟悉晖原这种笑容:

“喂!我没有钱,而且就算是要出钱或者是出面子,这个女人可是锦朝的八公主,怎么看都比我这个小小的捕快要有钱啊。说不定人家就把我们八抬大轿抬回去了,你不能总是剥削我一个人啊!”

“你说的,似乎有理。”晖原想了想,点点头,但是她继续狡黠的一笑:

“不过人家子墨是锦朝的八公主,应该不好随便抛头露面吧,锦朝的皇室也不希望自己的公主这样在外面胡闹吧。所以,藤一,还是你最合适滴。”

藤一崩溃的看着晖原:

“晖原你怎么那么没有人性的?!!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啊!又不是江南帝福世家北宫家的公子,你不能每一次都这么剥削我的!剥削我也就算了,你还每次因为一头猪的事情唠唠叨叨!”

凌子墨从来没有看到藤一这种样子,虽然藤一在她的眼里并不是像是她的六哥那种谦谦君子的形象,但是藤一也算是很冷静自若的一个人,无论她怎么胡闹,他都是可以很冷静的处理和应付的,就算是自己很无理取闹到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最后还是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很成功将凌子墨说得心服口服,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凌子墨竟然看到了藤一也会有失去理智的一天,这个时候,凌子墨不由得佩服起晖原来了。

“可是,你可是京城六扇门最年轻的捕快——藤一,年方十九,就已经是六扇门响当当的人物,破获了近来朝廷上的三件大案——捕获从朝廷叛逃敌军的虎威将军、到苗疆查获边王叛乱谋逆的罪证的藤一公子啊,还有你在松江破获的海盗案、蝶钗案、南岭绝恋城灭门案,你藤一公子的名头只要说出去,就已经足够振聋发聩,你还说你不值钱。”

“问题你也是一个名扬天下的能够解开迷儿迷宫的人啊!你的名头一点也不比我小,松江破获的海盗案、蝶钗案、南岭绝恋城灭门案,还有苗疆降头师的叛乱,我的晖原小姐,你似乎也在其中出力不少啊?你也是个名扬天下几乎快要盖过了玲珑先生、苗疆大祭司闻音、预言师苗央、江南沈家小姐、乐家小姐的人啊!”藤一争辩。

“等一下!”凌子墨终于听不下去,她打断了这两个人非常激烈的争论,晖原和藤一都一起转头看着她。

“意思是,晖原,这些所有的案子你都参与在其中?”

晖原早就知道凌子墨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晖原这个时候还是装傻,她点头。

“意思是,整整三年,藤一,她都和你在一起?”

凌子墨的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

藤一这次却是真的不明白的点头,没有想到听到他肯定以后,凌子墨竟然是尖叫一声,然后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两个人,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有些别扭的说了一句:

“喔。”

藤一不懂得这个本来就很是大大咧咧的女子,这个时候在别扭什么,晖原同样是女子不说,她还懂得读心术,自然的,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喜欢自己的男人和另外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形影不离三年。

“好啦,好啦,藤一你赶快去买马!”晖原将藤一推了出去,在藤一不情愿的走出去很远以后,晖原一把搂住了凌子墨的肩头:

“子墨你在吃醋啊?”

凌子墨没有想到晖原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心事,她别扭的看了看晖原,头都不敢抬起来,哪里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凌子墨,她小心翼翼的问:

“晖原,你喜欢的是、是、是我六哥,对不对?”

晖原忍住了自己的笑,她看着凌子墨,然后抿了抿嘴唇:

“我啊,嗯……”

凌子墨紧张的看着晖原。

“不是。”

“啊?!”凌子墨跳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晖原竟然说不喜欢她的六哥,那么、那么,她喜欢的人是藤一?!

“当然……”晖原看着凌子墨那副一下子就垮掉的嘴脸,她笑了,“也不是藤一。”

——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拥有任何一个人的爱,她的岁月注定了是要一个人,去走陌生的风景,看到了陌生的人,一辈子都在旅行。

“啊?!那你喜欢谁啊?”

“我不告诉你。”晖原有趣的眨了眨眼睛,这个时候藤一已经牵着马匹慢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被晖原方才的举动吓到愣在当地的凌子墨,忽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晖原这个时候却侧过头在她耳边悄悄的说:

“放心,藤一这个家伙一定是你的。”

听到这句话,凌子墨竟然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很开心的笑起来,然后恢复了她的豪爽:

“那当然!”

晖原这个时候也笑了起来,两个人银铃般的笑声,让人看了就觉得很是幸福和快乐。不过,对于荷包又一次被敲诈到憋了的藤一来说,她们两个聚在一起,就是妖魔鬼怪。

“我们走吧。”晖原上马,抱着音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白色小猫的白泽,在中原应该不会掀起轩然大波吧。

从玉门到京城的路途,晖原其实这是走第三次了,第一次和藤一从苗疆向上赶到了玉门,然后就遇到了羽臣,接着和藤一从玉门回到了京城,又一次自己从京城出来到了玉门,然后现在又是走第四次,从玉门再回到京城。

虽然每次都有藤一在旁边作陪,可是心情却不一样了。

“回到京城我要好好睡一觉!”凌子墨伸了一个懒腰。

“你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休息的样子。”藤一很不爽的抢白。

“哼,本公主若是不睡一觉,怎么有精力来追你?!”凌子墨对着藤一白眼。

“呵呵呵……”晖原在一边开心的笑了,忽然间,她就觉得,那些简单的幸福,其实才是世界上最为真实的快乐吧。

这样的快乐,还能够持续多久呢。

三个人连续赶了三天两夜的路,才从玉门关赶回了京城来,在靠近京城郊外的时候,忽然有军队从他们前面横穿而过。差点惊了三个人的马匹。

“这是什么啊?”晖原不理解,对于京城的事情,她自然没有身旁两人清楚。

“皇城的禁军怎么在这里?”凌子墨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禁军。

“他们是出城训练回来。”藤一解释的更加清楚。

“禁军,也就是说我皇兄在咯?”凌子墨拍手,很高兴,准备策马上前,就去找凌羽臣。

“喂,子墨!禁军的训练之中,是不能随意去打扰的。”藤一赶快止住了凌子墨。

“是么?那么……”凌子墨正准备说什么,这个时候禁军竟然停了下来,那么多的军队竟然是被一辆简单的马车给逼停了下来的。凌子墨很不满的看着藤一:

“你看,就有人偏偏要打扰。”

藤一也是奇怪,这马车里面是什么人。

“过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凌子墨策马上前,而晖原、藤一只好跟着过去了。

禁军中的军人都听见了马蹄声,不免要回头看,就看见了两女一男,男子踏着虎符靴,竟然是藤一,那么,其中那个长发和五皇子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自然就是八公主凌子墨,还有一人自然是那神秘的晖原。

“尔等参见八公主,公主万福。”

禁军全部纷纷下拜,然后又对着藤一行礼:

“见过藤一公子。”

听见了藤一的名字,马车的车帘竟然是掀开来了,露出了一支苍白的小手,那只手玉削一般,精致小巧而美丽,那是一双很美丽的女人的手。马车里面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可是六扇门的藤一公子?”

那声音,听上去就是委婉而动听,小心翼翼,像是百灵鸟在啼叫,浅浅的嘤咛。一听就知道是一个病弱的女子,凌子墨最讨厌别的女人当着她的面和藤一说话,她一扬马鞭,在空中凌空挥响:

“他就是藤一怎么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见了本公主竟然不拜?!你……”

禁军首领听见这话也是有些惊讶,不过他也知道凌子墨的脾气,他小心翼翼的拉住了凌子墨的马头,然后说:

“八公主……她,她是你的……”

“藤一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和我抢!”凌子墨气呼呼的说。这话确实听的藤一和这里的一干禁军都脸色微红,那个马车里面的人却微微咳嗽,像是有病。

“八公主,她、她就是黛兰公主,你的六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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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浆向蓝桥易乞

那马车中的人,自然就是胡人的黛兰公主,不过,现在她是锦朝的六皇子妃。

黛兰这个时候也已经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很是朴素,乃是江南女子常见的款式,在裙角和衣角都精致的绣了兰花。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布鞋,上面绣着蓝色的碎花,她的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绾着的发髻上叉了一支银钗。手中拿了一方浅蓝色的手帕掩口在轻轻咳嗽,她的腕骨极细,纤纤玉手配上那种弱不禁风的身段,看上去就让人怜惜。

她的眉也是很细的柳叶弯眉,眼眸婉转动人,脸色带着一些病态的白,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看上去就是一个江南女子的典型样子,虽然没有美得惊天动地,但是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藤一、凌子墨还有晖原都呆在了当场。

黛兰微微的笑了笑:

“早就听闻八妹颇有侠风,如今一见,才道所传不虚。锦朝女子如此,男儿必定是更胜一筹,看来饶是我们胡人不自量力。”

说完,她微微的咳了咳嗽,似乎经不得风,这才抬头看着三个人:

“本来也是有求于藤一公子,八妹想必路途劳顿,不如到家中一叙?”

藤一想要答应,可是凌子墨这个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气不打一处来:

“你找藤一有什么事情?就算我六哥愿意娶你,那也是政治联姻,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要真的以为你就是我锦朝的六皇子妃了,我也不认你这个嫂子。”

莫说黛兰,就算是在场的几个禁军首领,听了这个话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藤一也早就对凌子墨说话尖锐不给任何人留情面这一点看不下去了,他拉了拉子墨的手袖:

“喂,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你的嫂子,你六哥都没有说什么,你不要多生事端。”

“不就是有胡人老爸撑腰吗?我们锦朝何时怕了他们这等低劣落后的民族?若是开战,我锦朝倒也不会输给你们!”

凌子墨很生气,她本来就不喜欢政治联姻,而且联姻的人竟然是她最为喜欢的六哥,偏偏还是娶了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病根子,想想就为六哥觉得可惜,加上这个女子莫名其妙,才嫁过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护卫都不带,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孤身一人就敢和一个车夫在外面抛头露面,真是太失礼了。

黛兰听了这话,她就正是那种脸皮很薄的人,面子上挂不住,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整个人脸色惨白的立在那里,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她眼眶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却是径自强忍着,她在当地愣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声音细如蚊、啜泣一般说道:

“八、八妹、如、如此说、也、也还、还……”

“还什么?我就是不喜欢,看你不爽!”

“黛兰公主你切莫见怪,子墨她就是这个脾气。”藤一连忙帮着解围。

凌子墨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对别人也不用这种态度,我就是针对她。”

场面一下子就僵了,黛兰本来心里就积压着郁气,这个时候听了凌子墨那么多尖酸的话,她整个人就是一阵一阵的发冷汗,觉得胃里翻来覆去的疼,她一张口,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禁军首领这个时候吓破了胆:

“皇子妃——”

“她……”凌子墨这个时候脸色也是变了,没有想到这个黛兰公主竟然如此的……“不经骂”,凌子墨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会因为听了她一两句话而吐血。

藤一也是早就吓得跳下了马来,晖原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她恍惚中觉得,似乎那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世界,一旦回到京城,她就有这种感觉,一种陌生的感觉。但是,她心里,却是有最最想要回到京城的。

然而这个时候,凌子墨看着藤一在那里关照黛兰,更是生气,扬鞭就往地上抽了过去,“啪啪啪”的三响,吓得禁军都不敢动,藤一那匹马受了惊,几乎就要脱缰。

“是谁,能将我们的八公主气成这个样子?”

忽然,

有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虽然没有扬声,不过所有人都是听得很清楚,因为那个声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发出来,带着那么一种天然的贵气——虽然没有带着怒气,但是不怒自威;虽然没有调侃,但是却是平和到如沐春风。

在场的所有人结结实实的怔住了,禁军大队忽然全体肃立,恭恭敬敬的对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个整齐的军礼,他们身上铠甲、手上兵刃所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也不愧得是锦朝的精锐。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个方向,仿佛,那里,就是光芒——

也的确是,在那里,有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男子,他的有些削瘦,可是并不病弱,带有一丝书卷气。一身劲装,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很和气温暖的样子,就好像是天空中的云,无论怎么飘散或者被霞光染上了颜色,也不会沾染任何地上的尘埃。

“六哥!”凌子墨率先叫了出口。

“尔等参见六皇子。”

凌羽臣骑在一匹纯黑色的骏马之上,手里拿着马鞭,头发在风中飞扬,脸上虽然有倦色,不过眼睛很是明亮,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回应凌子墨,也好像是在回应禁军的行礼。

那一笑,似乎都将所有的寒冰化开——京城已经是入冬的季节,城外的河流上结了浅浅的一层薄冰,天气,却也还是不怎么冷。

“你回来了。”羽臣拉了拉马缰,马匹慢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这话,自然是对着晖原说的,虽然是个问句,但是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我回来了。”晖原也是微笑,她仿佛又一次看见了,那次在地宫初遇这个男子的场面。

然而,凌羽臣的眼光看到了站在风中一个人瑟缩着的黛兰,她唇边的血迹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刺眼,他翻身下马,动作很连贯,拿过了黛兰手中的手帕,轻轻的拭去了那血丝。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六哥……”凌子墨想要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凌羽臣却是背对着凌子墨和晖原,他问在一旁的禁军首领。

那禁军首领本来也是牛高马大的一个人,这个时候竟然不敢看羽臣的眼睛,他低头,声音也变得底气不足:

“是、是、是……”

“我没事,不过是老毛病犯了。”黛兰红着脸抢着说道。

凌羽臣看了看那个眼神闪烁的禁军首领,又看到黛兰这副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然后他叹气:

“也罢,回去重新配药便是。”

“是了,这副药怎么吃也不见效。你回来便好了,八妹不容易回来一次,家中也有你做主了。”黛兰看着羽臣小声的说。

凌羽臣点头,然后他扶着黛兰上了马车,交代了马车夫几句话以后,重新回来,对着禁军首领交代了后面的事情以后。他才回头,看着凌子墨和晖原,以及藤一。

禁军很快就往城里走了回去,马车也跟着后面慢慢的入城,藤一这个时候开口:

“那个女子不似胡人。”

凌羽臣点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时间沉默,最后,凌子墨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种沉默,她略带委屈的说:

“六哥,她是我……”

“晚上到家里坐坐吧。”凌羽臣打断了凌子墨的话,他看着凌子墨,眼波清澈,可是,里面却饱含浓浓的哀愁,那是一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痛的眼神,凌子墨这个时候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我就不去了,回到京城,必然是先要见过那刻板的老头子的。”藤一抱歉的笑了笑,“六扇门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什么时候想要找我,就来吧。”

凌羽臣对着藤一拱手,藤一也是对着凌羽臣还礼,然后一跃上马背就往京城里面去了。凌羽臣上马,和凌子墨、晖原并骑,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似乎一个月里面,他经历了很多事情。看见他这副光景,本来是很胡闹和健谈的凌子墨也沉默了,倒是晖原,终于是一笑,她抱着音祢,感慨的看着京城夜色的繁华。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京城的夜市开始繁华了。

“好久没有吃到桂花糕了!”

凌子墨一愣,然后接话的人却是凌羽臣,他笑了笑:

“西域自然是没有这东西的。”

“那我可是要好好的吃一顿了!”晖原笑嘻嘻的看着羽臣。

在灯火之下,他的脸上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凌羽臣也是微笑,点头。

“太好了,回来就是好。终于有人愿意请我吃饭而且不会和我计较到底他的荷包还有没有钱了!音祢,我们可以白吃白喝咯!”晖原摸了摸音祢的毛。

羽臣笑:

“藤一本就没有多少俸禄,你那吃法,他肯定会吃不消的。”

凌子墨看着他们两个人,虽然自己被晾在一边,但是总是觉得,只有和晖原在一起的时候,六哥才是真正的自己,才能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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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胡姬花开花落(上)

六皇子凌羽臣的王府,坐落在京城的东面朱雀大街时候的一条侧街上。王府的正门气势磅礴,朱红的漆、黄铜的门扣。两侧挂有对联,门上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进门的前跨院是有假山的,那些假山堆叠得错落有致,那是大师的手笔,院的东北角种有绿竹,西南角有一个莲花池塘。

前厅的隔墙上挂有一副山水,两侧的屏风都是出自宫廷画师之手,堂上的两把红木的椅子,雕刻着不凡的花纹,旁边的八张楠木的客椅和旁边的小柜都是精致非凡,四个角上都放有兰花,树立的两个花瓶,上面也烧制了一副一副的京城胜景。

穿过前厅到达的是后院,正对一间乃是议事的大厅,里面悬挂的字画都是古来的名家之笔,茶具齐全,摆设古朴雅致,颇有一番风味。

东侧是东厢房,用来招待客人,西侧本是西厢房,可是却是一间很大的厨房,里面的有几个厨子在忙碌。

而后就是主人的卧房和书房,融合在院子里面,一整个院子都是长满了青草和翠竹,院的四角都种有枣树和榕树,池塘里面有的是红黄白三色的鲤鱼游来游去,在后院之后,还套着一个院子,一个有着三个跨院的院子。

但那个院子里面的景致,就和外面迥异。是些简谱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花草,除却了几幅字画做了室内的装点,素雅的青色瓦片,还有浅白的窗纸,就和一般的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清贫一些,像是破落。

这些,都是晖原很熟悉的,她曾经在这里居住了一年,就算是王府里面用八卦布下的明港暗哨,她都可以清楚的倒背如流。

可是,晖原也有不熟悉的地方,那就是王府的西跨院,那个曾经是个竹园的地方——

现在,西跨院却是整个建筑群之中,最为特别的地方,整个院子里面种满了胡姬花,帷幔都是浅浅的蓝色,陪着屋顶的琉璃瓦显得很不和谐,而门窗都像是重新漆过,用的是皇家最忌用的黑色,墙也是重新粉过,显得更加的白,院子里面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除了在扫尘的一个家丁,就是几个护卫在走动。看上去就觉得特别凄清。

“那里,是谁的住处?”晖原好奇的看着那个院落,问羽臣。

“是啊,六哥,我记得你不喜欢兰花啊?”凌子墨早就觉得奇怪了,不过她觉得今天的六哥很奇怪,所以也没有敢多问。

恰好这个时候,黛兰公主由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白衣婢女扶着出来,她不可避免的听到了这句话,她本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个时候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看见她来了,凌子墨翻了一个白眼,别过头去不看黛兰。晖原想了想,对着黛兰笑了笑。这个时候那个白衣的婢女先开口了:

“婢子莲香,见过王爷,八公主万福。见过晖原小姐。”

她恭敬的行礼,之后,起身的同时,轻声的说:

“西跨院,乃是王妃的居所。”

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如此说话,凌子墨凛冽的眼神立刻向那个婢女扫了过去:那个婢女却也是不卑不亢的看着凌子墨,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相貌没有出众之处,但是眼中却有一股子倔劲。

“你竟然如此——”凌子墨声音提高了几倍,她今天的火气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大,一点就要爆炸。

“子、子墨,莲香不是、不是故、故……”黛兰苍白着一张脸似乎想要为莲香说什么,但是却不敢直视凌子墨的眼睛,她身子本差,这个时候竟然有些口吃了。

莲香却是扶着黛兰站直了,她似乎一点也不怕凌子墨,她甚至眼中有些恨意的看着凌子墨,晖原在一边眼睛亮了亮,然后她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好啦,我好不容易来你们皇家做客一回,你们竟然要我站在这里喝西北风,真是太不给面子了!我要饿死啦!”

听了这话,那个叫莲香的婢女,也是回头重新打量了晖原几眼,晖原对着她微微一笑,她看着晖原那一笑入目,本来是板着脸的她,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很久以后,竟然是翻了翻白眼,红了脸别过头去。

“有她在我吃不下饭去!”凌子墨一点也不想要接了这个台阶下,她跺脚:

“六哥,我以后再来叨扰,我先走一步。”

不等凌羽臣回答,她就已经一个人回头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八……”黛兰想要去挽留,她不知所措,她和凌子墨素昧谋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竟然那么的讨厌她,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八公主是很要好的,难得见上一面,却这么快就走了。

“随她去吧……”凌羽臣终于说话了,她看着黛兰和莲香,脸上带着浅浅的疲倦:

“她本是如此性格,你也不必挂在心上,她想来便来,想走的时候自己也就走了。”

黛兰这个时候的脸色才似乎好过来一些,然后她才立刻恢复了笑容,然后对着凌羽臣微笑:

“饭菜早就预备好了。”

凌羽臣点头,然后拉着晖原向前走去,晖原本来想要挣脱开凌羽臣的手,毕竟凌羽臣的妻子就在一旁,她晖原再怎样喜欢看到混乱,也不愿意是如此的混乱。

看到如此场景,黛兰不过是愣了愣,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走了上去,莲香却是愣在了当地,然后才跟着走了上来。

饭菜很是可口,也有晖原喜欢的桂花糕,不过,晖原忽然觉得,她似乎开始有些怀念西域的美食了,想到这里,晖原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这次去了西域,吃到了西域的烤狼肉、喝到了西域的葡萄酒,不愧是天下美食呢。”

羽臣微笑:

“在这个天下,有些美食是一定得去吃一吃的,齐鲁大地有间客栈的“雨玫瑰”茶,松江醉乡楼的鱼头,秦淮河岸的桂花糕,南岭的獐子肉,南疆的“十味菜”,玉门关的“羊脂膏”,西域的烤狼肉。我看来,你应该是都吃过了。”

晖原嘿嘿的笑,然后看着坐在一边安静吃饭的黛兰公主,她微笑:

“不知道塞北有什么好吃的?公主你给我推荐下?”

羽臣微笑,也看着黛兰公主。

黛兰没有想到晖原会突然同自己说话,她呆了呆,然后才微笑着、轻声细语的说:

“塞北牛羊肥美,不过也是些平常之物,恐怕入不得姑娘的眼。”

“公主真是客气,”晖原笑了,“下次若能再见到公主,我定然是会给你带好吃的!”

黛兰微笑,那是一种静静的美丽,她眼波流转,想了想,才说:

“不知姑娘,可曾吃过烹兔肉?”

晖原想了想,摇头。

“那也算是塞北的菜肴,既然姑娘没有吃过,不妨留些时日,贱妾倒可以做给姑娘吃。”

听了这话,晖原哈哈一笑:

“好啊,我正愁没处混饭呢。”

黛兰看了看凌羽臣,凌羽臣只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黛兰才笑了给晖原夹菜:

“姑娘看来是知道美食之人,贱妾也可以向姑娘讨教几招。”

晖原听了这个,偷偷瞥了羽臣一眼,她调皮的对着黛兰挤眉弄眼:

“我可不会做饭,我都是蹭饭来着。”

羽臣听见这一句话,他终于笑了出声,这个时候厅房后立侍的莲香又一次呆住了,她来六皇子府上那么久,第一次看到六皇子笑。莲香不由得多看了晖原两眼。

“姑娘是个有福之人。”黛兰静婉说的话,也是很多的,她嫁过来就没有说过比今晚上更多的话,平日里,见不到羽臣的面,就算是见到了,她也不多言,毕竟,在婚礼的当晚,她曾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杀了这个男子,被他发现在当场。她黛兰能够活到今天,全部是那个男子的包容,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远。

“公主你也不差啊,下次我有钱了,一定请你喝葡萄酒。”晖原接话,她笑了笑。

“贱妾不胜酒力。”

听到这句,晖原反而有些惊讶的看着黛兰公主,黛兰被晖原那么看着,脸上不禁有了意思绯红:

“贱妾虽然来自塞北,却是真的不胜酒力。”

晖原想了想,她笑了:

“那、有机会请你喝茶吧。”

黛兰点头,算是同意了。

羽臣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两个女子在聊天,他本来就是一个安静的人,不多言,也没有太多时候会表露自己的感情,他在沉默的时候,往往是快乐的时候。任何人,能够静静的坐在一个地方,有吃有喝,不用考虑太多的事情,看着人世,就算是最为简单和平凡的幸福了吧。

“喂,我准备在你家赖上几天,成不成?”晖原突然回头看着凌羽臣。

凌羽臣笑:

“没想到没见你一个月,你说话却越来越像子墨那个小妮子。”

晖原知道羽臣有心情和她开玩笑的时候,就是心情很好的时候,她白眼:

“我哪有那么女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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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胡姬花开花落(下)

吃一顿饭,本来要花上晖原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并不是什么怪事,不过这一顿晚饭却的的确确是要了晖原三个时辰,从日落一直吃到了月升。却不是晖原自己想要吃那么长的时间,饶是碍于礼数和面子,不得不如此。

当然,晖原本不是一个重视礼数和面子的人。

但往往一个人的一生中,就是会有那么一些意外和破例的。此时的夜,已经很深了,寒露重垂。晖原身上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袍子,袍子的边一直拖到地面上。由于做工的精细,那袍子的边角都细细的用描金的黄线密密地缝过一遍,远远看上去就是一道金边,显得素丽、典雅。袍子上还有绣上去的几朵浅白的彼岸花,腰间用一根白色的腰带系住。她的头发还是不长不短,恰好及肩。

她一个人站在后院的鱼池之前,靠着假山,头顶的一轮白月,映在水面上,很是凄清。子夜刚过,晖原却没有什么睡意,她本来就精通阵势,加上现在术法能力卓然,在王府里面穿梭,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守卫没有发现她,自然,她也不会去惊动守卫。

然而,还是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晖原也没有跑,她头也不会,就开口说:

“这里的风景,还是那么美,怪不得你平日里,喜欢驻足于此。”

来的人也是微笑,走出了阴影,站在月光下、晖原的旁边:

“夜里不睡,把我王府搅个底朝天,似乎也是你的喜好。”

晖原转头,看着带笑的羽臣,她本来还有些微笑的脸,此刻却变得很忧伤,长叹了一口气:

“羽臣,我……”

“皇后,本也是个可怜人。”羽臣却打断了晖原的话,他皱眉:

“你们,本不该回来。”

晖原一愣,不知道凌羽臣在说什么。

然而,凌羽臣这个时候展颜一笑:

“不过,回来就好。”

“但是,你……”

“人各有命,不是么……”羽臣凝眸看着远方高耸的堕星台,“世事如棋局局新,天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命途最后会归于何处。你可知道,黛兰,本是摩髯派来刺杀我的。”

晖原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很快却笑了:

“她如何是你对手?摩髯此举未免有些弄巧成拙。”

“然则我若将她送到刑部,战争自然一触即发。”羽臣补充。

晖原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

“摩髯很聪明,嫁一个女儿过来,就一瞬间牵制了锦朝的两个皇子。”

羽臣赞许的点头,黛兰身为胡人公主,在锦朝出不得半点闪失,六皇子首先难辞其咎。就算黛兰不出任何闪失,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矛盾也在逐步升级。摩髯本来就是先和五皇子凌修彦在合作,现在又将女儿嫁给了六皇子,难免是一着“一石二鸟”的妙棋。

“不过,摩髯还是算漏了一着。”晖原笑了,她笑意里面有调侃的味道。

“什么?”羽臣没有明白。

“他啊,算漏了我们的六皇子的魅力。”晖原这个时候已经笑意连连,可是羽臣却皱眉,看见羽臣皱眉,晖原自己也惊讶,她收拢了笑容,然后认真的看着羽臣。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很久很久,晖原才重新开口: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她、她是爱你的。”

——黛兰看向羽臣的眼神,晖原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那种眼神带着炽热和隐忍,绝对是爱到了骨子里面的深情,就算不用读心术,只用女人的直觉,便也就可以清楚的知道。

“看得出来,看不出来,又有什么差别呢?”凌羽臣收回了目光,侧头看着晖原,他的依旧英俊儒雅,但是神色之中已经带着一丝倦怠和迷离。

“你的毒伤好些了么?”晖原换了一个话题,她知道,羽臣不愿意提起黛兰,特别不愿意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黛兰,所以也就很懂事的提起了这个事情。

“木樨之毒,本来也就无解。”羽臣还是笑着的。

“啪”晖原毫不犹豫的给了羽臣一个毛栗,她叉腰:

“那你大晚上的不休息还出来和我聊天?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注重保护!”

羽臣先是一惊,然后他还是微笑:

“好。”

“哎……”晖原长长的叹气,“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点点头就同意呢?”

凌羽臣第一次看见晖原这样的表情,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却始终觉得不妥,最后也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一把将晖原搂入怀里,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晖原突然被凌羽臣搂入了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停着他的心跳,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夜晚,几乎每一声寒鸦的啼叫都能够清楚的听见,而在这个时候凌羽臣的心跳也是安静的,并不是咚咚很有力,很平静——就像是他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话不多,心里却装了太多的事情。

晖原没有挣脱,凌羽臣却已经放开了晖原,他拍了拍晖原的肩:

“早些去睡吧。”

没有等晖原回答,凌羽臣就已经一个人从他来的方向走回了阴影里面,晖原看着凌羽臣一个人离开的,她也没有挽留,不是因为不想要挽留,而是因为晖原知道自己根本就挽留不住,凌羽臣虽然看上去文弱、也是毒伤很重,不过他的心里是很坚强的,任何人想要改变都无法改变。

然而,晖原,没有看太久,因为,她身后有人。

晖原回头,看见了那个白衣的十五岁女子,那个叫做莲香的婢女。就在晖原回头的那个瞬间,已经是寒光闪过,莲香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晖原的喉咙就捅了过来,不是什么必杀的招式,甚至毫无章法可言。唯一的优势就是距离很近,晖原不见得躲得掉。

晖原只是微微一笑,嘴唇开阖,那把刀就凌空的停在了她下巴下面,再也无法靠近她的喉咙一步,莲香用尽了力气,不仅无法向前,刀就像是被什么凝固在了那里,拔也拔不出来。莲香惊讶之下,晖原已经从刀锋前面闪开,看着莲香,还是笑了笑,匕首“叮”的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

“你、你、你……”莲香还是一个孩子,她看着晖原,本来眼中像是毒蛇一般的光芒已经变成了一种恐惧:

“你到底是人是鬼?!”

晖原耸肩:

“你猜。”

“莲……香!”这个时候,一个脸色惨白的人,已经站在了鱼池的对岸,她当然看见了这个场景,她现在才出声,惊恐之中,带着害怕。

“公主?”莲香和晖原几乎是同时喊出了黛兰的名字。

“莲香你怎么可以杀人?!”黛兰浑身颤抖,她跑了过来,本来就是羸弱的身子,这个时候显得更加的弱小。

看见了黛兰,莲香扬眉看着晖原:

“我本事不如你,杀不了你,但是我想要杀你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和皇子妃没有关系,你要杀就杀。”

看着莲香,晖原忽然觉得很好笑,她笑了:

“我只是好奇,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莲香一呆,然后她愤愤的说:

“你自己心里清楚!”

黛兰一把拉住莲香,然后自己对着晖原行礼:

“姑娘,这个孩子不懂事……”

“呵呵,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好玩,”晖原笑,然后她看着莲香:

“倒是说说,为什么杀我呀?”

“因为你是晖原。”

“叫晖原就得死?”

“对!”

“莲香!”黛兰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她本来力气就小,这个耳光也没有多响,但是莲香脸上还是红肿起来。

“就算您打我,我也要说……”莲香眼眶中带着泪水,“您在这里受了那么多的欺负,难道还要忍下去吗?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在占尽了先机的时候,就要先动手,不然就会吃苦头。六皇子就算待您很好,他心里也是装着别人的,现在这个人就在你的面前,你不动手除掉她,你还在等什么!”

晖原和黛兰听了心里都是狠狠的一颤,没有想到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黛兰脸刷的就红了,伸手就想要给莲香第二个耳光。然而,她的手却被晖原凌空截住。黛兰第一次感受到了晖原的手,那是一双修长而富有弹性的手,肌肤的光洁程度难以想象,就算是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有那样的肌肤。因为,那种肌肤就像是初生的孩子一般。

“好像我的情敌都是公主啊,我还面子真大。”晖原偏头,笑了笑。

黛兰和莲香都是一惊,然后晖原就已经放下了黛兰的手,她看着莲香说:

“虽然我很喜欢羽臣,但是,你也对你们家公主太没有信心了吧?”

莲香不理解晖原在说什么。

“黛兰那么漂亮,做得一手好饭,懂事有礼貌,你还没有信心?”

“我……”

“再说,我现在也很希望,你能好好照顾羽臣,”晖原忽然眼神黯淡,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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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何当共剪窗烛

晖原自然是希望能够有一个深爱羽臣的人,配得起羽臣的人,去好好的陪着他在京城之中。她晖原,就算愿意留下,她自己也是无法看着羽臣在她面前死去的。她拥有长生的能力,注定了要孤身一人,在看尽了人世沧桑,白云苍狗以后,一个人长久的活下去的。

现在,晖原恍然,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祁音殁要去追寻长生不老了,原来无论是长生或者不老,都是最为悲伤的存在,像是神,却偏偏不是神,看来,在神的眼里,人类才是最为悲哀的存在,愚昧和无知,被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天色不早了,公主你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晖原笑着,抱着怀里的音祢,足尖一点,就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御风而行,直接越过了身后两个人高的假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莲香看着晖原离开的身影,半天才一个人嘀咕:

“没想到还是一个武林高手!”

黛兰还是不明白,不过她的眼眶里面已经有了泪水:

“莲香,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你……”

莲香没有想到黛兰竟然会哭,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最后只能赶快拉着黛兰的手回到西跨院去,而在这个时候,天,也很快就要破晓了。

藤一回到了六扇门,见过了老头子,也了解了很多京城的事情,这个时候正好是藤一起床的时间,可是,他还没有从被子里面探出脑袋,就已经被一个凌空飞过来的枕头砸中了脑袋。

“哎呀!”藤一先是惨叫,并没有拔出就在他身旁的紫电弯月。

没有拔出来是因为,毕竟,能够闯进六扇门的人不多,闯进了六扇门而且没有惊动六扇门的守卫的人普天之下更是少之又少,同时,就算是闯进来了,不是用刀剑兵刃来攻击他而是用一个枕头来打他的人。

大概十有八九是……

“藤一你这头猪!还不给我起床!”

“也不知道以前,有一个人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怎么都喊不醒是算什么呢?”藤一懒洋洋的爬起来。

“你……”晖原站在门口词穷:

“那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不等藤一回答,晖原就已经又是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这个时候,藤一才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呆呆的看着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影,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听错了,但是,藤一却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一个枕头。

奇怪了,晖原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出神入化的轻功?不对,那根本不像是轻功,难道晖原回了一趟老家就变了一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

这个时候进门的苏木,看着藤一那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也是微微一笑:

“如果那是轻功,那么,但这轻功一项就已经足够她独步武林了。”

晖原自然是没有听到苏木和藤一对她这么高的评价,她自己随便跑到外面的大街上,找了第一家打开店门的客栈坐了下来。从来没有见过来得那么早的客人,小二很快跑了过来:

“这位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嗯,牡丹醉鱼、佛跳墙、狮子头、桂花糕、烤鸭、辣子鸡、红烧肉,再炒两个时鲜的蔬菜来,对了,我还要上好的烧刀子。”

“这……”小二赔笑,“姑娘,我们这里没有烧刀子……”

“那我要桂花蜜。”

“好嘞,姑娘是要请客?小店楼上有上好的雅间……”

晖原摇头:

“我才懒得请客呢,我要一个人吃。”

小二咋舌,这个姑娘,看上去那些削瘦,虽然不是中原人的打扮,但是也不至于要吃那么多菜,而且这些菜是那么的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就向后堂报了过去。晖原也就坐在了大厅里面,看着京城慢慢变得热闹起来,她喝着茶水,脸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能够确定的就是,晖原所想的一定有藤一、有羽臣,自然也是有黛兰和莲香的。

不多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晖原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偌大的一家馆子,里面也就只有晖原一个客人,老板和小二都不由自主的盯着晖原看,晖原也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做在那里,似乎还是很自得其乐的。

虽然自得其乐,但是若是那老板和小二知道晖原现在身上身无分文,肯定是要愤怒生气,且把晖原抓起来去报官。不过,就算是报官,晖原也不怕,六扇门有藤一可以帮她买单。

这个时候,门口忽然多了一个身着红衣的中年男子,他的衣衫看得出来很是华贵,上面的刺绣都是做工精细,出自杭州最好的织女的手笔也不过如此,上面绣着的是一只黄色的貔貅。男人有着浅棕色的瞳孔、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怎么看都很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走了进来,慢慢的坐在了离晖原不远的地方,那个老板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他连忙亲自迎接了出来,对着那个人拜了下去,然而,他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来人已经阻止了他的话。

男人静静的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喝茶。

晖原这个时候,也吃了一半的饭菜,想了想,她转头看着那个男人:

“一起吃吧?我吃不完!”

小二和老板都是一惊,原来他们两个人是旧识?

男人自然没有拒绝,面带微笑过来坐下了,小二自然很快拿来了一套碗筷,男人这个时候却说:

“清晨才吃过了,现在也就陪着姑娘吃吧。”

“您不用去上朝?”晖原很有兴致的啃着一直凤爪。

“皇上不朝,已有数日。”

“这么说,您在这里等我很很久了?”

男人也是摇头:

“本来是准备去六扇门的,不够路过这里看见了姑娘,也就进来坐了下来。”

“那太好了,正好你请我吃饭吧。”晖原笑嘻嘻的说。

男人一愣,然后他看上去很是苍老的脸上,有了笑容:

“好。”

“你是去找藤一?”晖原问。

男人想了想,很久以后说:

“如今看来,是没有什么必要了,他从来都不听我的。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就不再认我这个父亲了,我说什么,他自然也是听不进去的。”

男人自然就是龚逸忠,晖原在六皇子的庆典上看过他一次,然后就记得了这个人,毕竟是藤一的父亲,所以也就对他很是留意。

“您有话对我说。”晖原突然开口,她吃完了那只凤爪,重新夹起一片蔬菜。

“你来自西域圣教?”龚逸忠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他忽然拿起了酒杯,喝下了一口酒。他本是极其冷静的男人,这个时候竟然开始喝酒了,晖原也没有阻止。

“我姓舞月。”晖原只能如是解释。

“藤一,可曾对你提起过、我?”龚逸忠喝酒喝得有些急了,胡须上也沾了酒。

“没有,不过,羽臣偷偷告诉过我。”晖原笑嘻嘻的吃桂花糕。

本来羽臣直说不能告诉藤一,不过没有说不能说给龚逸忠听的,再说,晖原喜欢听故事,有人愿意来讲故事,她也是会很开心的。

“也是,他从来都不屑于讲起我这个父亲。或者,他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龚逸忠长叹过后,他也是无奈的说:

“我只是想要告诉他,很多人,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眼见的也不一定为真,他要小心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情。”

“似乎您有所指?”

龚逸忠皱眉,很久以后才说:

“现在又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到来,任何人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顶上人的心思我们是不懂的,将来有一天,什么都不能剩下的,只有我们彼此的岁月。舞月姑娘,我希望你能够让他小心一些人,特别是身边的人。”

“您知道了什么吗?是指八公主还是六扇门里面的人?”

毕竟是关系到藤一的死活,所以龚逸忠就算是冒了性命危险也要出来和藤一相见,就算藤一并不领情,但是也没有关系他要尽到他的责任。若不是见到晖原在这里大吃大喝,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去对藤一说了。

“八公主对藤一都很好的。”龚逸忠微笑着说。

晖原也是笑了笑:

“今天的菜还不错。”

“舞月姑娘很会选,这里乃是京城最好吃的酒楼。”龚逸忠接话。自然的,他和晖原都懂得这个时候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六皇子的身体可还好?”龚逸忠忽然问。

“看上去并无大碍。”晖原只道如此,却觉得凌羽臣其实过得不好,身体也不算是很好。

“那就好,他对藤一很是照顾。我就不耽误姑娘了,先行告辞。”龚逸忠起身,对着晖原拱手。

晖原微笑,龚逸忠将这边的帐给结了,晖原还在吃着,然而酒楼里面的人已经对着晖原又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态度——能让当朝红人、受到五皇子器重、又是开国八个功臣家族龚家之后的兴安爵爷龚逸忠请客吃饭的人,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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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六扇门遭巨变

晖原吃完了所有的饭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间,她吃吃停停,偶尔还会和她怀里的一只小白猫讲话,也不管酒楼里面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小二和老板自然也不干涉,知道晖原将所有的饭菜吃完,酒喝完,抱着音祢离开,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干涉。

毕竟,没有人想要招惹兴安爵爷龚逸忠。

晖原吃完饭菜,在朱雀大街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直接大踏步向六扇门走去。京城一共有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条东西南北走向的大道,足够四辆马车在街道上并行。朱雀大街乃是其中最为繁华的一条,也是直接能够从京城的大门进入,直通皇城的街道。因此,这条街道上面,也排满了达官显贵的房屋,其中包括五皇子、六皇子的宅院,包括几个大家族,当朝的宰相和将军的府上。当然,也包括六扇门。

晖原来京城的次数虽然不多,不过她善于强记,地形和城市的变化自然是难不倒她。所以要一个人去六扇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六扇门的牌匾乃是先朝留下的,锦朝建立以前,六扇门就已经存在,也可以算是历史悠久,最为出名的时候乃是四大名捕的时代,现在,六扇门虽然没落,不过也还是江湖和朝廷之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门口排着的,乃是穿了朱紫衣衫的几位捕快,看见晖原来了,他们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对着晖原抱拳:

“这位姑娘,不知你……”

“我来找人?”

“找人?”捕快不明白,他自然认不得晖原,而且晖原的着装也不像是中原人。但是看着晖原很是面善的样子,应该不是来找茬的,所以也就还对晖原很是客气。

“我是来找藤一的。”

“藤一公子?”那人想了想,才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是晖原姑娘吧。藤一公子早就交代了,若是有人来找他,一定要让我们放行且好生招待。”

晖原笑嘻嘻的道了谢,然后也不要那个捕快带路,直接就往门里走了过去,六扇门虽然也是一个类似衙门的地方,但是构造奇特,那个捕快还来不及拦,晖原就已经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捕快一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轻功卓绝的人。

晖原不用了多久,就已经找到了大殿所在的位置,然而,大殿里,却已经聚满了人。六扇门的几位出名的捕快竟然全部都聚齐在这里——踏浪、苏木、无影、藤一和益阳,但是少了那个红衣的征雁。老头子也已经立在了中间,他们所有的人脸上都是沉默和严肃。益阳的脸上,还挂着泪水,一双眼睛已经是通红通红。这个时候,晖原才注意到,在大殿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全身都用白色的布蒙住,看不到脸。

晖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然而,在大殿里面的老头子已经开口:

“朋友,既然来了,怎么好走呢?”

晖原尴尬,只好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最靠近门的苏木打开了门:

“晖原?”

“晖原?!”藤一也是惊讶,透过苏木让开的身影,才看见了晖原。

晖原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大殿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老头子开口说:

“晖原,你既然来了,就一起进来吧。”

“可是,师傅……”藤一阻止,这,毕竟是六扇门的事情,他不希望晖原也参与这些很是危险的事情,本来当初带着晖原到处探案就是因为晖原的婆婆说要他照顾好晖原,现在晖原有很多人在照顾,似乎也就没有必要随时来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经历那么多的麻烦。

“好了,多说无益,也不能让征雁活过来。”老头子淡淡的说完了这一句以后,就做了下来,恍惚中,觉得那个坚毅的老人,已经苍老了很多岁。

“征雁她……”晖原惊讶,脸色瞬间变成了惨白,难道,在担架上的那个,竟然就是那个红色衣衫,那么精彩的那个女子征雁?

“苏木,验尸的事情,也就交给你了。”苏木点头,他看了一眼益阳,然后就吩咐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将征雁的尸体抬了下去。

踏浪站在一边什么都没有说,在苏木出去以后,他也双手环胸往外面走了出去。

“踏浪。”老头子这个时候开口。

踏浪站住了。

“让苏木一个人去吧。”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

踏浪说完,也不等老头子回话也就走了出去。老头子叹气,似乎早就知道踏浪是这个脾气,老头子坐下来,很久以后才说:

“征雁一直在查着近年来胡人的动向,可是现在尸体却被发现在边境她常去的客栈里面,如此我们所有的线索也就断了。”

“一定是胡人对征雁师姐下的毒手!”益阳带着哭腔,一个人抱膝坐在了墙角。

无影坐在轮椅上,叹气,他的双腿,自从塞北回来,也就完全的不能动了,但是他还是很清醒: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藤一,所以,这个案子我想要交给你。”老头子慢慢的说。

藤一自然也知道老头子的考虑,苏木不能离开京城,踏浪和苏木从来都是一起行动,而益阳现在情绪失控,他也没有一个人探案的经历,无影行动不便,自己是唯一适合的人选。老头子这个时候又继续说:

“等苏木的结果出来,你就带着益阳和晖原一起去塞北看看。”

“益阳?!”藤一没有想到老头子竟然要益阳出去。

“他也不小了,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也已经破了很多案子么。”

“可是师父……”

“藤一师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益阳却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晖原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了老头子的心意,虽然益阳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是他对征雁的情分是还在的,这个时候让他去对征雁死去的案子调查,真是好磨练的机会。

“就让他去吧。”晖原笑着说,一边说,一边重新理顺了音祢的毛。

藤一看了看晖原安静的眼神,这个时候才是没有了异议,只好点头:

“是,师傅。”

老头子皱眉:

“只怕,京城又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自从静婉皇后被囚禁以后,这个京城的不太平也就开始了。先是皇后一派的公正的大臣遭到了尹贵妃残忍的清洗,然后就是五皇子公开的训练兵马,胡人的动向不明,就算是和亲,黛兰公主的言行举止也和胡人身份不符,最后就是征雁突然的死亡。

同时,在六皇子的府上,凌羽臣捂着额头,整个人杵在书桌前,桌上摊开的乃是近来边关的塘报。他眉头紧锁,在想着什么事情,甚至,在黛兰推门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在看什么?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黛兰手上端了一壶茶,她今天穿了淡蓝色的衣裙,乌发披肩,看上去也是清丽动人。

面对如此美人,凌羽臣只是抬头,望了黛兰一眼,然后低头,合上了手中的书卷,靠在了椅子上。

“累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肩?”黛兰小心翼翼的问。

凌羽臣这个时候才坐直,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张俏脸这个时候显得很是阴沉,他一双清澈的眼眸,在这种阴冷的雪天更加明亮,他看着黛兰摇头。

“我……”黛兰见凌羽臣如此,她忍不住要哭。

看见她要哭,凌羽臣本来想要站起来,可是他才是起身,就摇晃了一下,整个人站立不稳,跪倒在了地上,他捂住了嘴,可是还是有血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了地面上。

“王爷,你……”黛兰吓得哭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帮羽臣擦着血迹,自己也哭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嫁过来,已经不止一次看见羽臣这样吐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像是病入膏肓,但是凌羽臣从来没有请大夫来看过自己。

凌羽臣摇头,他只是借着黛兰扶他的力量,慢慢的站了起来: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

黛兰一愣,凌羽臣就已经拂去了她的手,慢慢的站在了桌前:

“我自身难保,举步维艰。各安天命,才是生存之道。公主,你也要早些为自己打算了,跟着我,只会是死路一条。”

是的,黛兰嫁过来以后,就知道了,凌羽臣虽然对她很好,她要求什么他就满足什么,也对她体贴备至,但是,那只是一种礼貌的关怀,并没有任何的情感,如果有,那种情感也是同情,而绝对不是爱情。是不是,因为她一来到这里,是为了刺杀他,所以他就这样对她呢。还是,还是因为……

黛兰不敢想,但是凌羽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她说了,想到这里,黛兰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不怕死!就算要死,我也要陪着你一起死!”

凌羽臣听了,微微蹙眉:

“你若死了,你母亲要怎么办?”

看着凌羽臣冷静的眼眸,黛兰忽然失声痛哭,原来无论她做什么,那个男子眼中,都是容不下她的,至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她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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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日落踏波横燕(上)

晖原抱着音祢坐在六扇门的长廊上,看着夕阳西下,她在理顺音祢的毛,这只神兽在晖原的手中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咪,晖原沉默着,看着院子角落里面的那个长满了青草的坟冢。眼中慢慢凝结起来一层寒霜。

千里,这个年轻人已经死去三年有余。他的尸身沉在了松江外的海里,晖原虽然没有见到千里的死亡,那是想也可以明白那是很惨烈的事实,所以,她也不曾问起,藤一是不愿意回忆的。

毕竟,那年,他们也都才十五、六岁,正当年少。

鲜活的生命,就那样离开,或者,长生真的是一种很好的能力。不知道,能够逆生死、枯骨生肉的玲珑先生,会不会有这种感慨。

现在,征雁又死了,不知道苏木会从那具尸体上看出什么来。晖原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后院那间在水井之后阴冷的小房间,苏木那么一个温和的人,竟然是一个仵作,晖原现在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冷了。

“咕咕……”音祢突然从晖原的腿上站起来,尾巴竖直了,发出了叫声。眼睛睁大了看着那个方向,晖原呆了呆,还没有明白是为什么,音祢就已经冲了出去,向着那间房间飞快的跑了过去。

“音祢!”晖原紧张,她没有理解音祢的意思,不过不要去打扰苏木才是真的,所以晖原赶快奔过去拦住音祢,然而,音祢越过了晖原,直接扑开了门。

“音——”晖原喊出了一个音,然而,才一个音之后,她就已经被门内的场景给吓呆住了,征雁的尸体平躺的台子上面全部都是血迹,一个人形的血迹,血液里面还冒着浅绿色的泡,升起刺鼻的味道。

——那是用过了化尸水的痕迹。

而苏木整个人已经浑身都是血,胸口有一道明显的血痕,他倒在墙角,房内桌翻椅倒,一片狼藉。

晖原连忙赶了过去,苏木身下的血已经有很深的一滩,然而,还是温热。晖原忽然觉得不寒而栗,因为,方才她一直都在院子里面,能够将武功并不是很弱的苏木伤成这样,而且还将尸体毁尸灭迹,也算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了。晖原连忙喊人,藤一和六扇门里面的几个人才匆匆跑了过来,看见这个场面,老头子也是在惊讶之中,完全没有料到竟然有人会胆敢在六扇门里面杀人。

老头子探了探苏木的鼻息:

“快点去请大夫来!”

“踏浪、益阳你们守好现场。藤一、晖原你们跟我来。”老头子继续说着,然后就匆匆跟着抬着苏木走过去的担架走了过去。而藤一和晖原只好跟在后面,藤一皱眉看了看踏浪和益阳,然后就走了。晖原重新抱起音祢,跟在藤一后面就走。

身后的益阳看着地上的鲜血吐了吐舌头:

“一定是个高手。”

继而他恨恨的咬牙:

“我一定要为征雁师姐报仇!”

踏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看着益阳。

“不过也是奇怪,踏浪大师兄,你从来都和苏木三师兄在一起,这一次你们一不在一起,竟然就出事了。”

踏浪听了这话,也是冷冷的扫了一眼益阳,什么都没说,也符合他沉默寡言的性格。

晖原和藤一已经跟着老头子到了苏木的房间里面,大夫已经在给苏木包扎伤口,老头子叹气,他无奈的摇头:

“苏木受如此重的伤,征雁又……”

这个一向坚毅的老人,此刻竟然是摇摇晃晃,连话都说不完了,他一手养大了这些孩子,虽然说是他的弟子,但是已经和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先是千里,而后就是征雁,征雁是她唯一的女弟子,虽然这个女孩子很是**气,脾气很傲,但是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这么死了,六扇门的两个捕快都那么死无全尸,可以说,是六扇门的大劫难,但是老头子知道时间还在继续,如果不赶快站起来,就会倒下:

“大夫,他怎么样?”

那大夫乃是从太医院请来的,六扇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朝野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就算是皇帝不朝,但是还是对六扇门很关照的,于是就派来了太医。

“苏木大人这一次虽然伤得沉重,但是确实不碍性命。虽然是一剑贯穿了胸膛,但是却没有伤及重要的血脉。只是失血过多,多加时日修养也就好了。”

“你说什么?”老头子追问,“一剑贯穿了胸膛,还没有伤及重要血脉?”

太医点头:

“这一剑刺得很准。”

藤一在一边皱了皱眉:

“只能说明,那个人是个用剑高手,而且对人体的构造十分的清晰。”

“还能说明,他有意放过苏木,”晖原轻声说,她看着苏木苍白的脸色,和胸口一道很可怖的伤口,“他的轻功一定很好。”

“能有如此轻功的人,这个天下,大概也就只有三年前闯入皇宫偷走了十株碧蕺的两个人了吧。他们能够逃得过皇家箭阵,当是轻功中的高手,就算是云中飞行也可以。”老头子自然在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噗嗤”一声,晖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头子不理解的皱眉看着她,藤一这才解释: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是不可能来伤了苏木师兄的人,一个喜欢偷天下他偷不到的东西,一个喜欢去救别人就不活的人,两个人虽然都不是什么江湖大侠,但是绝对不会来京城杀人的。”

老头子听着藤一的口气,他微微挑眉:

“你认识他们?”

“大盗上官末尘,师傅自然应当是知道的。”

老头子点头,大盗上官末尘他当然知道,天下没有这个人偷不到的东西,而且他的轻功卓绝,可谓空前绝后,三年以前从皇宫盗走了可以起死回生的碧蕺十株,就是藤一和晖原一起围剿的他,那个时候,若不是后来有一个白衣的少年来相救,恐怕上官末尘是要被抓住的。

皇城的箭阵,并不是按照先天八卦或者阴阳五行来编排。这箭阵的历史也算得悠久,三百年前开国皇帝的功臣舒大将军按照《洛书》和《水经》编练,不仅助太祖攻破了天下各方的割据势力,而且,稳定了锦朝的天下。

这套阵法,不仅仅可以将敌人围堵得水泄不通,而且可以变换如水,灵活配合骑兵、步兵变换,进可攻、退可守,舒将军编撰的箭阵,就如水一般,难以捉摸,不可塑型。一旦触及,就如同打翻了一杯水,覆水难收,再难从层层叠叠的箭浪中脱身。

恐怕,当年以迷宫的设计和阵法编纂闻名天下的迷儿,也是要佩服的。

而,那两个人已经困在箭阵里面三天三夜。

就说这个白衣人,竟然可以背着一个人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东躲西藏,要知道,每次射出的箭又何止千百,可是到现在不过中了七箭,这个人的轻功,江湖上,难找出第二个人。

如此人才,老头子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号,而那个人,似乎也不想要自己的名号出现在江湖上。这个时候藤一说他认识,老头子自然想要听一听,是什么人能够有那么高的轻功。

“师傅还是不要多问了,他不想要人知道他的名号。不过,我可以告诉师傅,他是一个救人者,大概‘逆生死、枯骨生肉’是对于他最多的描述。”藤一看了晖原一眼,晖原对着藤一会心一笑。

听了这句话,老头子也就没有再问。“逆生死、枯骨生肉”已经足够去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了。

“也罢,他们两个人当真是不可能对苏木下手。看来凶手另有其人。”

“等苏木师兄醒了不就知道了。”藤一无奈的说。

“万一苏木没有看见呢?”晖原想了想。

“可是……”藤一还没有说出口,门口已经是哭腔。

“到底怎么回事!征雁怎么死了?!凶手是谁!”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女子,在京城六扇门还敢如此放肆的女子,天下之有征雁和八公主,而此时征雁已经死了,来的人自然是凌子墨。

凌子墨明显是匆匆赶过来的,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风雪,然后她整个人都是一身的白衣,这个时候恍惚中也觉得,她和凌羽臣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也算是兄妹,原来不过是气质上有些差距,看上去却是差了万里。

她的眼眶已经红了,然而,才冲了进来,就看见了苏木的样子:

“他、他、他出事了?”

“老臣见过八公主……”老头子知道这个女孩子是来找藤一的,但是身为人臣的礼数他还是要遵守。

“老爷子你就不要再拜了,我受不起。藤一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藤一无奈,很是无辜,他也才回来。

“苏木他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受伤?按理说使毒的人,应该不会让自己受到那么可怕的伤啊?!”凌子墨随口一说。

这个时候,藤一却惊讶,然后走过去,一把拉起苏木的外衫,然后他惊讶的看着老头子和屋里的所有人:

“三师兄的毒药,竟然……都没有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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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日落踏波横燕(下)

藤一诧异的看着苏木身侧的那些瓶瓶罐罐和针,苏木动都没有动过,也就是说,他直接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就已经被那个凶手伤成了那个样子。而且就在苏木被伤了同时,那个人还要将化尸水投放在征雁的尸体上,且没有被一直在外面的晖原发现。

这个时候,藤一已经汗湿了脖子,他觉得后心一阵一阵的发冷。

“那人一定是个绝顶高手。”老头子替藤一说出了他心里的结论,老头子也是知道藤一的猜测,他看了看苏木以后,终于是叹气:

“好了,加派人手看着苏木,藤一你们即刻启程去塞北,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师傅。”

“我也要去!”凌子墨在一边说道。

老头子也知道拦不住这个八公主,但是边境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四公主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不能再让锦朝的皇室成员有任何的损失,这个是老头子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想到这里老头子就只好说:

“八公主,老臣另外有事情求你。”

“什么事情?”凌子墨没有想到六扇门的领军人物竟然会有求于自己。凌子墨也好奇起来,她本来因为知道了征雁的死,而显得很是气愤,现在却能够感情收放自如,都觉得是不是真情实感。

“想要麻烦你去找你五哥借最近几年和胡人交往的书函的样本。”

“啊?!”凌子墨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去吧,去吧……”藤一一听就知道了其中师傅想要的东西,师傅是想要通过看和胡人来往的书信看出来胡人的动向,同时让凌子墨这个麻烦的家伙不要出去给他们添乱。何况六扇门和五皇子一向不和,直接让六扇门的人去找五皇子,难免有多生事端。

凌子墨听见藤一都说了这个,她也就点点头:

“好吧,他也是我哥。应该不会为难我。”

凌子墨看了看藤一,然后看着晖原,晖原对着凌子墨吐了吐舌头,凌子墨恍惚中觉得自己看到晖原这个动作就显得很安心:

“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藤一赶快赶人,他可不希望自己一直都被凌子墨缠在身边。

“好了,你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吧。”老头子对晖原和藤一说。

“嗯……”晖原想了想,然后对着藤一摇头:

“你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嗯?”藤一和老头子都惊讶的看着晖原,不过老头子也没有强求,毕竟晖原不是六扇门的人,不能要求她想要去什么地方,不去什么地方的。

“跟着你出去你又不请我吃饭的。”晖原对着藤一吐了吐舌头,然后她就转身跑了出去,藤一无奈的对着老头子耸肩,自己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晖原其实也没有离开多远,她不过就是在走到了老头子和藤一看不到的地方,她甚至都没有出六扇门,晖原不想要离开自然有她的原因,她并非不想要去探究这个案子的真相,不过其根本原因是,她在这个案子的看法上,和老头子和藤一都有很大的出入。所以,她不想要离开,她的想法,正好和老头子和藤一是相反的。

晖原其实认为,要查出凶手是谁,还是要关注六扇门和京城的动向。不过,晖原并不排除在征雁死去的边境上,能够有什么发现,所以,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她和藤一同去塞北,不如她留在京城,或许可以有不同的收获。

不过,晖原想了起来,她忘记了告诉藤一要小心身边的人,不过藤一就要去塞北了,应该不需要小心什么吧。想到这里,晖原忽然眼前一亮,龚逸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那么,为什么不去直接问问龚逸忠呢,想到就要立刻去动手做,晖原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飞行的能力了,所以心念一动,整个人就直接腾空从六扇门的大院里面跳了出去。

“晖原小姐?!”

没有想到才跳下去,就被人叫住,晖原有些头大的回头,心想自己在京城没有几个熟人,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在翻墙的时候,被人碰见。转头过去看,才发现是六皇子府上的那个管家,他手里拿着一个牍,身后的小厮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管家明显是偶遇到晖原,他还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晖原。

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咳咳……”晖原有些窘迫的先咳嗽了两声。

“晖原小姐,真是好巧。”管家也是赔笑着说,一边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六扇门的高墙。

“管家您这是去哪里?”

“我出来避避祸,顺遍买些东西。”

“什么?祸?”晖原看着那个管家愁眉苦脸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严肃的老人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刻竟然是这种一副尴尬的状态。

“家里来人了,然后王爷和王妃两个人在吵着什么。”

“吵架?他们两个竟然会吵架?”晖原从来没有想到那两个人会吵架,一个是平静如水,另外一个冷淡凄清,这样的两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吵架。

“也是了,晖原小姐你回去劝劝吧。你一早就不见了,我们可是差点把王府翻过来呢。”

“你不要告诉我,他们是因为我吵架的。”

“那倒不是。”管家也没有告诉晖原到底羽臣是因为什么和黛兰两个人吵架的,他只是希望晖原快点回去,何况家里有客人,客人还是一个皇朝之中的达官显贵,这样在家中吵架也太有失风度了,让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那来的客人是谁?”

“兴安爵爷,龚逸忠。”

晖原拍手,太好了,自己正好有事情要找他,他却在羽臣的府上,两件事情可以同时处理也算是不错,所以晖原不等管家回答,就又一次跳进了六扇门的院子里面——从晖原所在的地方要最快回到羽臣的府上,横穿了整个六扇门是最快和最好的选择。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晖原已经抱着音祢回到了六皇子的府上,不需要任何人的禀报,晖原自然对于六皇子的府上很是熟悉,直接往大厅就去了。

“王爷,您还是身体要紧。”一听就是兴安爵爷龚逸忠的声音,看来门口停着的马车也就是他的。

“不劳爵爷担心。”羽臣的声音已经是平淡的,带着一些冷清。

“我已经去请了大夫来,你就喝了这碗药吧。”黛兰在说,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声音,但是却带着一种坚持。

这个时候,大厅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发出来,晖原想着自己再不出现,恐怕就要出事了,所以她伸手推门:

“我回来啦!”

然而,推开门看见的,却是羽臣坐在正厅上,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病弱的死气,就好像是他才中了木樨之毒的那个瞬间,他旁边立着的是黛兰和莲香,黛兰手中抬着一碗药,而在一边坐着的就是兴安爵爷龚逸忠,他们三个人都是略带惊讶的看着晖原。

“我回来的早了吗?”晖原装傻,装作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回来就好。”羽臣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很好听,但是已经很是虚弱了。

“你……吃药好不好……”黛兰这个时候带着哭腔打断了羽臣的话,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委屈,她好歹也算是胡人的公主,堂堂正正的六皇子妃,可是凌羽臣对她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一开始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对女子都是恭恭敬敬的,然而,自从晖原回来以后就完全不同了,黛兰第一次觉得,她看出来,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是礼貌。而对着那个叫做晖原的女子,却是宠溺和爱。

本来,黛兰以为自己所有获得的一切,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是温柔,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了,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一直以来,她都懂得了在压迫之中生存,不会多去争取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是第一次,她看到了自己所深爱的东西,她不想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

她努力想要对羽臣好,然而,凌羽臣似乎只是想要告诉她,她不需要这么做。

“生病就要喝药啊,羽臣你看人家黛兰也抬着那么半天了,不然你怕苦的话,这个桂花糕等会儿分给你。”晖原拿出午后顺手从酒楼带走的桂花糕,在羽臣和黛兰面前晃了晃。

凌羽臣看着晖原那个动作,他微微一笑:

“小孩子。”

晖原看着他笑,然后明显的心里跳漏了一拍,本来认为自己只要嘻嘻哈哈的就能够让自己不再那么对羽臣瞩目,然而,却还是抵不过他的一句话。

“你要是不小孩子,你就喝药啊。”晖原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不过已经明显的底气不足。

凌羽臣想了想,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他看了黛兰一眼,然后看了莲香一眼,他接过药,一仰头就喝下去了。

这个时候,黛兰和莲香都是微微一愣,然后莲香又一次狠狠的瞪着晖原。晖原笑嘻嘻的看了看凌羽臣:

“你们在讨论什么,我能听吗?”

“不能!”莲香竟然开口说,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算是六皇子妃都不能打听任何六皇子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怎么可以。

“莲香……”黛兰连忙阻拦,她知道自己多在这里待一秒钟,都是煎熬,她输了,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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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倾情烟幕几许

“好了,黛兰,你们先出去,我们还有事情要谈。”凌羽臣的口气和缓,但是他看着莲香的目光却是严厉而深邃的,晖原从来没有看见过羽臣那样的眼神,似乎“阴冷”这样的词,是从来不佩用来形容他凌羽臣的,然而,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的眼神,晖原觉得,其实凌羽臣也是有她所不知道的一面的。

黛兰连忙赔笑着,一把拉住了莲香两个人从屋子里面出去了。

兴安爵爷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那是羽臣的家务事,他来六皇子的府上,不过就是要和六皇子说明一些他所知道的胡人的情况,他已经不想要和五皇子合作了,这次的到访也是悄悄的进行。

“爵爷所说的,可是当真?”凌羽臣示意晖原坐到了主人所在的另外一个位置上,晖原也不好拒绝,虽然这样也是有失礼数,不过这个场面下不容她拒绝。

“王爷你可以自己决断。”龚逸忠喝茶,一副很是安然的样子。

“正好,你们的事情谈完了吧。龚爵爷,我有话要问你。”晖原毫不客气的打断。

也许是晖原问得唐突,龚逸忠竟然被茶水呛到,很久以后才抬头,脸色有些微红的看着晖原:

“姑娘尽管问就是了。”

“但我觉得你不一定会告诉我。”晖原很无辜的说,她懂得读心术,对人性的揣测最是在行,既然刚才提点的时候都不会说,现在更加是不会说起来了。

“是关于藤一的么?”凌羽臣在一边,他淡淡的开口,漫不经心。

龚逸忠看了凌羽臣一眼:

“都说六皇子有七窍玲珑心,果然不假。正是因为小子,我托付晖原姑娘去稍微做些提点。我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前来提醒六皇子。”

“我知道。”凌羽臣抬起桌上的茶,还是漫不经心的喝着,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一种表情,淡淡的,时而如沐春风,时而铁马冰河。

晖原想了想,如果连凌羽臣都知道的对手,那么这个对手一定是京城的人,而在京城会对藤一不利同时也会对凌羽臣不利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她想到这里,笑了:

“如此,我也知道了,那么也就不劳烦爵爷了。”

“那么王爷,老臣我也就告辞了。”龚逸忠对着羽臣拱手,然后对着晖原也是一笑,他就起身走了。凌羽臣竟然自己坐在那里喝茶,也不起来相送,他甚至嘴唇都没有离开过那个茶杯。

“喂,你难道不用……”晖原起身看着凌羽臣,然而,目光才落到了凌羽臣喝的那杯茶上,所有的话都凝结在了唇边,因为——

凌羽臣手中的那被茶,根本就不是茶,而是一杯血水,浓的发黑的血水。他方才根本就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吐血,他就一个人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吐血。

“你的毒伤?”晖原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

凌羽臣笑了笑,笑里面带着自嘲,但是他摇头:

“不是木樨之毒,只是我高估了自己而已。”

“什么?”

“断肠草,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丫头那么久不在唐门,竟然还是练就了一声好的使毒本领。”凌羽臣自顾自的说着,这个时候,推开门的人,却是已经哭成泪人的黛兰。

她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王爷,对不起,是我教导无方,这是解药。我向天发誓我没有要莲香向你下毒。”

她哭的很是凄惨,她弱不禁风的身体在颤抖,一张美丽容装已经哭花,两只眼睛肿的像是要掉出来,晖原已经见了这个女子两次,她总是觉得她看上去就是受尽了欺负。似乎每次她都要哭,晖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眼泪,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在人面前哭了那么多次。

“区区断肠草,能耐我何?”凌羽臣此时已经是冷然站起来,也没有看黛兰,只是看着黛兰身后虚掩的门——莲香一直守在门外:

“你若真想帮你的主人,你就应该找到忘情水,而不是用断肠草。”

黛兰惊讶的抬头,这个时候,有风吹开了那扇门,莲香站在外面脸色惨白的听着,她本来骄傲而且敢于和凌羽臣顶嘴,这次,竟然不敢直视凌羽臣的眼睛,凌羽臣径自走了一步:

“你们唐门的子弟,自然是不怕毒药的。从小被饲毒长大的日子,想必你唐大小姐也是尝过的,就算是要报恩,你也要选用一种我真正没有试过的毒药。就算,你真的下毒成功……”

凌羽臣顿了顿,他微微一笑:

“我也不会令你如愿的。”

莲香这个时候看着凌羽臣,她第一次觉得,凌羽臣平日里面那种平和、温暖和安适的气息,是他深深在隐藏之后,整个人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和煦的感觉,却也并不是他本身的力量。凌羽臣有令人恐怖的气息,莲香无比确认的告诉自己,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很可怕的。轻易招惹一定会后悔。

“你既然明知道药水里面有毒,那你又何必要喝下去?”莲香不死心的看着凌羽臣。

晖原在一边却听得心惊胆寒,原来那碗药水里面有毒?!她这个时候才又看了黛兰一眼,她整个人都已经变得憔悴,像是失去了灵魂,僵直的跪在了地上。

“既然是晖原让我喝,我为什么不喝呢?”凌羽臣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他平日里安静温和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小孩子的戏谑,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

要知道,那可是断肠草,天下十大毒草之一,正常人若是误食下去,可是要肝肠寸断而死的。他如何能当做是儿戏一般,不担心自己的生死。或者,凌羽臣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暗潮汹涌的时候,他能够独当一面,即时是胡人的千万大军,他也能够一个人来去自如,千军之外,取敌人首级。也可以微笑安静,坐在书斋之中,手持一个茶碗或者几枚棋子,全然儒雅。

“你……”晖原也一瞬间被羽臣气到,如果是她要他去死,他就立刻这么不动声色、不做辩解的就去了么。

“公主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莲香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就算你不喜欢她,你能不能……能不能对她稍微好一些?你知不知道,她在夜里为了你哭了多少次……”

凌羽臣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慢慢的转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黛兰公主,替她拭去了她裙子上的灰尘,然后从身上掏出了方巾——就如同他们新婚当夜一般,替她擦干净了眼泪,可以说,凌羽臣的动作很是温柔,可是这种温柔,却使得黛兰心灰血冷——那是他的礼貌。

此时,凌羽臣已经开口:

“公主,你累了。莲香,你还是扶着公主去休息吧。”

莲香这个时候,看了凌羽臣一眼,那一眼几乎是要从凌羽臣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她扶着那个丢掉了灵魂的人,在走过凌羽臣身边的时候,莲香愤愤的丢下一句:

“你冷血!”

待她们走出了前院,凌羽臣才慢慢的退步,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他才苦笑着看着晖原:

“她的情,我如何不知……”

晖原一呆,没有想到羽臣忽然对自己说这个,她没有回话。

“我本就不该对她有一丝怜悯,如今却也害了她,”凌羽臣叹气,似乎想起了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对她残忍些,或许也是对她好。”

看着凌羽臣那个样子,晖原不由得放下了音祢,轻轻的走过去,搂住了凌羽臣:

“我知道。”

凌羽臣将头埋在晖原的怀里,他现在脆弱的像是一个孩子,仿佛需要人来保护,他的骨骼很是纤细,他慢慢的开口说:

“莲香是唐门门主唐史父亲一个小妾的女儿,大娘终是容不得她,也就将她卖了。黛兰无意救下她,她也就留下照顾黛兰。”

“所以她对黛兰很是感激?”

凌羽臣点头。

“她还是学会了唐门的用毒之术?”晖原虽然是在问,但是她也不需要知道答案,一看那个女子,就是不轻易向命运低头的样子。

凌羽臣还是点头。

“羽臣?”想起他身上的毒,晖原很害怕他又一声不吭就昏过去。

“嗯,”凌羽臣重新动了动自己的头,“我只是累了,有些倦了……”

晖原看着凌羽臣,想到他这么多年的周旋,想到他为了这个朝廷最后身心俱疲,他在地宫的血海里面,在面对杀手上官末颜的时候,在面对天下和朝廷,就算是面对五皇子的追杀的时候,他都能够镇定自若,然而,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挣扎,却鲜有人知道。

“朝廷里面很快会有大动向。”

“所以龚逸忠来提醒你?他似乎是想要和你合作了?”晖原心知肚明。

“他只是让我提防尹贵妃。”

“尹贵妃?”晖原本来以为,凌羽臣需要提防的人,不过就是五皇子一个人就够了。

“她在朝中、黑白两道的势力,不可小窥。”凌羽臣只是淡然的抬头,目光忽然间就明亮了。

(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因为班车晚点的种种原因,小埃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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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深渊纠缠波澜

尹贵妃,那个女子,晖原曾经见过一面。在凌羽臣回京的大典上,那个女子,虽然只是一个贵妃,但是却和静婉皇后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静婉皇后喜静,安然,带着浅浅的忧郁。而尹贵妃自然不是,她天生高贵,本就是出身在八大家族之一的尹家,自小就自持高人一等。本来尹家人也就是善于权术和谋划,虽然没哟军权在握,却是能够在宦海翰旋,数百年起落和沉浮——竟也不倒!

尹贵妃自己也就生的美丽,那是一种不可一世的骄傲的美丽。带着傲骨,让人看了一眼夺目,所以,她心性太高傲,自然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心高气傲,自然也就善于为自己谋划,多年前的几场二王之争,她都在暗中配合着儿子,赢得漂亮。

可以说,凌修彦今日获得的地位,一般功劳都是他母妃周旋和努力帮助获得而来的,加上尹家本身在朝中权重。至于其他几位公主,都是嫁了好人家,所以尹贵妃也算是成功的女人,很成功的女人。

她唯一的失败,大概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八公主、凌子墨。

虽然凌子墨是尹贵妃的亲生女儿,小时候也尽得尹贵妃宠爱。但是这个孩子自小就喜欢刨根问底,事情较真起来谁也拉不回来,喜欢的偏偏是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性格又很是男孩子、不听话,渐渐尹贵妃也就和这个女儿了,这一疏远反而使得凌子墨乐得自在,更加无拘无束。

简直是让她尹贵妃丢尽了颜面,堂堂锦朝的八公主,竟然从京城逃了出去,还在江湖混了三个多月,让人好找不说,回来还满口脏话,给她的亲哥哥五皇子脸色看,每时每刻都还护着就是他们尹家政敌的六皇子凌羽臣,简直是够尹贵妃气愤的。

当然,最为气愤的,不是她学了一声江湖恶习,而是她对那个藤一的追求,简直叫尹贵妃受不了,想到就要打人、骂人,凌子墨她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公主,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男人求之不得想要娶她,她偏偏要自己掉价的去巴结一个捕快!

就算他们当初有婚姻,也是她尹贵妃的决策失误,本来以为可以借此联合兴安爵爷龚逸忠这股强大的势力,没有想到竟然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藤一不要自己的身份也就算了,自己女儿也给搭了进去。真是不明白凌子墨是脑子少根经还是那藤一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见到他凌子墨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龚爵爷就是让我小心,皇后被软禁,她现在掌握了**的大权。加上皇帝不朝,现在正好是他们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凌羽臣淡淡的笑着说。

晖原低头,看见凌羽臣唇色惨白,他的肌肤洁白如玉,颈项纤细。想了想,晖原的叹道:

“我不相信这么见到的道理,你六皇子会看不出来。”

凌羽臣仰头,他爽朗一笑:

“我自然很清楚,而龚逸忠比我更加清楚。所以,他才要特意跑过来告诉我。”

听见凌羽臣这么说,晖原立刻也就明白了龚逸忠这么“多此一举”的目的,不用说,兴安爵爷龚逸忠的意思就是,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朝中形势对谁有利,可是在这种情势下,他任然愿意来到六皇子府上和六皇子说着一些有的没有的话,那就是说明,如果将来、将来尹贵妃和凌修彦要翻云覆雨,还有兴安爵爷龚逸忠在凌羽臣的前面挡着。

见晖原明白,凌羽臣也不多说,他换了一个话题:

“六扇门出事了?”

晖原“嘻嘻”一笑:

“想必六皇子殿下自然也是在京城之中安插了自己不少的眼线,什么都瞒不过你。”

听得晖原这么说,凌羽臣自是不反对,虽然晖原说得有些讽刺,不过身为皇家人士他也没有办法,如果他不这么做,明日就是他的出殡。

“苏木重伤,征雁的尸体被人毁尸灭迹,凶手至今没有线索。”见凌羽臣不答话,晖原自己说了下去。

“能同时避开那么多人而做了如此多的事情,果然是个高手。”凌羽臣想了想,他眯起了眼睛,笑着说:

“我倒是想起来,六扇门不都是两两出行的么。苏木出事,那踏浪竟然安然无恙?”

“就是这样啊,当时苏木正在验尸,验尸的时候踏浪从来都不在的。”晖原才说完这一句,脸色就变了。

凌羽臣自己换了一个茶杯,已经重新倒了一杯茶,全然不顾放在一边的那个已经满是浓黑血水的杯子,自己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喝茶——那是他比较喜欢的一种茶——苍山雪绿。看到晖原脸色变了,他才笑着说:

“此人定然是对六扇门极其熟悉的人,能够抓紧最好的时机。”

晖原看定了羽臣,这个时候方才龚逸忠对凌羽臣的一句评价瞬间就在耳边回响起来“都说六皇子有七窍玲珑心,果然不假”,他凌羽臣不去当捕快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似乎当了捕快更加可惜,整天都劳心伤神的,晖原想了想:

“还有一事。”

“怎么,藤一查不出来么?晖原小姐还需要来向我问起案子破解之方?”凌羽臣笑,笑的很开心,似乎赢了藤一什么一般。

“那是因为那个家伙一向很笨,他很笨,那个死老头子也很笨,竟然要去塞北查案子。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白白的应该在京城查,他们到底是不是六扇门。”

凌羽臣听到了那个一向能够被人敬重的六扇门统领竟然被晖原说成是“死老头子”,他如何能不笑,想了想,他说:

“捕头此举大概也有深意,你想,我五哥能够和胡人联合,何况他的母亲——尹贵妃。”

“你的意思是老头子让藤一去查的是尹贵妃和胡人联系的证据?”

凌羽臣起身,刮了晖原的鼻头一下:

“聪明,不过不适合在皇城里面待着。”

晖原脸红,后退了一步,抱着音祢的手有些颤抖。

“就算找得到尹贵妃和胡人联络的证据,她在朝中的势力如此强大,她还是皇亲国戚,父皇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个证据就和自己的家人过不去,六扇门更加不会以卵击石,顶多是让皇帝担待和注意些便是了。”凌羽臣慢慢的继续说了下去。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但是已经是颇具帝王之风。

“那你怎么看?”晖原想了想,还是颇有些头疼。

“难道你想要我以六皇子的身份介入这件事情?”凌羽臣笑了笑,不等晖原回答,就已经拉起晖原大步迈了出去:

“如此夜色美景,竟然不懂得欣赏,真是太可惜了。”

没有想到凌羽臣竟然有心情带着晖原在逛京城的夜市,两个人不知所谓就算了,凌羽臣的四个护卫加上管家不得不在他们身后叹气、摇头,至于莲香则是在自己的房间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她还可怜黛兰,早就将六皇子府夷为平地消气,至于老头子那边,晖原一去不返,本来也就是她晖原的个性,没有想到,凌羽臣身为六皇子竟然也有胡闹的时候。

就在一群人认为他们两个离经叛道没有规矩的时候,凌羽臣忽然看着远处的花灯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很难转型的。”

“嗯?”晖原叼着桂花糕,不解的看着羽臣。

“其实,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我觉得以你晖原的本事,难道看不出来?”

“我想要听听你六王爷的意见嘛……”晖原还是一脸的无辜。

“你要是再不回去,保不准苏木出什么事情呢。”凌羽臣说的善良无伤,但是怎么看他那张美若天仙的脸都相让人去涅一把,去了他那种带了几抹邪气的笑容。

“他要是出事了,你们一定第一个死。”说话冷冷的,不用说自然是六扇门的踏浪。

“敢对王爷……”后面不用说是羽臣的护卫就直接跳了出来。

“呵呵……”凌羽臣摆手,他早就知道踏浪在暗中跟着他们,他堂堂一个王爷,在京城的街道上走着,不乔装还带着随从,不让人发现就怪了,为题就在于,他凌羽臣根本就不想要藏,故意就是要让人发现,然后他最简单得目的是想要看看,跟来的人究竟是谁。

“好吧,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晖原无奈,吃完了最后一块桂花糕,看了看羽臣,以及他身后的一班人。

“小心莲香,”晖原想了想,还是回身在羽臣耳边叮嘱道,“若是可以,还是尽早和黛兰说清楚,就算羽臣你自信自己可以抵挡一切,女人还是很可怕的,女人一旦拼命起来,你肯定也是挡不住的。我可不想回来给你收尸。”

听到晖原担心自己的嘱咐,凌羽臣竟然是朗朗一笑,披着月华,他薄薄的嘴唇上翘,他笑的清淡,但是却能摄取人心,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让你情不自禁就去信任他。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笑容。凌羽臣开口: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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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所谓女诸葛

晖原跟着踏浪回到了六扇门,凌子墨已经等在了那里。她手上拿着的是厚厚的一沓锦朝和胡人的通信记录,看见晖原回来,凌子墨也是对着晖原友善的一笑,她早就把晖原当成朋友,就算是情敌也是可以化敌为友的。加上凌子墨本来也就男孩子心性,自然不在乎这种事情,而晖原本来就喜欢挑战,所以也就没有多计较。

倒是老头子有些焦急,他看着那些通信记录整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样子确实是让人担心,偏偏这个时候,苏木醒了过来,他醒的不早不晚,就在藤一和益阳前脚刚刚踏出六扇门的时候,苏木他醒过来了。

不可以小看女人。

苏木醒过来看见晖原和凌子墨的时候,他心里就只有这样一个想法。凌子墨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拿来了所有锦朝和胡人这些年来到的通信记录,而且她还是一脸炫耀的表情。看到踏浪那张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的冷脸,以及满脸都是尴尬的师傅,就知道这个拿来的方法一定很是奇怪。不等苏木自己得出答案,凌子墨已经笑嘻嘻的看向了他:

“我说苏木大人,我想说你是不是改说点什么了?你这个天下第一毒女的儿子,竟然会被人伤成这样,你说我是应该佩服那个人的手段高明呢,还是应该说你苏木公子存心留情呢?”

苏木一声冷汗,自己胸口的伤似乎又疼了起来。

晖原也是在一盏茶的功夫,听到了苏木的身世,不由得为他惋惜,也懂得了苏木在看见凌羽臣中了木樨之毒之后他眼中的悲伤。

若说苏木是六扇门中鼎鼎大名的验尸官、第三位弟子,掌管南方苗疆的禁术和密卷,天下没有人不相信,但是若是说苏木和天下用毒有名的神水宫有关,恐怕是谁人都不相信的。

但是,这个世道往往就是这样,你原本不相信的东西,其实就是事情的真相。

江南长江上游的神水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滴“天一神水”就能够毁灭一船的人,当年楚留香只身犯险都是险中求胜,那些阴狠的毒术和武功,江湖人都是闻之色变。虽然蜀中唐门的崛起、东北翼月神教的势力渗透,加上西域端鹤门,这些年来神水宫却是有些威名显弱,偏偏这样一股力量,还是能够瞬间倾覆了天下。

比如,木樨。

木樨之毒,就正是出自神水宫之手,乃是她们宫主闲来无事用当年的“天一神水”无意之中调制出来的。可以说那个宫主是有够有才华,但是同时也说明了神水宫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趣,竟然要用调制这么恐怖的毒药来消磨时间。

后来,晖原记得,她将这件事情讲给那个想来自负自己用毒手段的雪小血听的时候,她说的话竟然是“也算厉害”。不过晖原现在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么一个用毒高手,后来竟然会做出那么奇怪的事情,真是有些前途可惜。

没有想到,那个不允许男婚女嫁的神水宫,在出了那么多痴男怨女之后,这次竟然荒唐得连自己的宫主都会为了一个男人离开神水宫,甘愿做一个平凡的女子。

这件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自然是江湖秘闻令人头大,不过也没有人将当时锦朝的改朝换代和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想当年锦朝皇族一脉全部暴死,对外宣称是天降灾难,但是身为皇族的凌子墨很是清楚,那根本就是有意毒害。

而且,下毒的人,自然就是神水宫主。

“我一开始还在猜测苏木你会不会是皇亲国戚呢。”晖原无不可惜的说着,她说的一样善良无伤,但是任何人都知道苏木想来是不想自己的身世就这样被人家知道,都为了晖原暗中捏起一把冷汗。

苏木却是苍白着一张脸微微一笑:

“若是皇亲,此刻定然不会苟活。”

凌子墨点头:

“看得出来,你母亲是个很强悍的女人。”

凌子墨知道苏木的身世并不奇怪,因为她在江湖三年,练就了一种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技能——偷窃。而她偏偏就是尹贵妃的女儿、凌修彦的妹妹,所以想要知道点秘闻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个也是为什么老头子在拿到了那些书函的时候一脸的尴尬,苏木一醒过来就会感叹不能小看女人的原因。

当年神水宫主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乃是当今皇帝——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王爷——的入幕之宾,因此也就参与了谋划皇族一脉如何死去的计谋。知情的越多,自然,也就越容易死。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都是一样,所以在事成之后,“飞鸟尽、良弓藏、敌国死、谋臣亡”的结局,就是给六扇门留下了苏木这么一个孩子。

巧的是,苏木个性安静,不吵不闹,习得了母亲的毒术,竟然也没有害人之心。加上老头子悉心照顾,所以就练就了他现在的个性,更是成为了一方名捕。

“故人已矣。”苏木像是被说起的不是自己的身世,毕竟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毒药毒死,那种痛苦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但是苏木脸上还是看不到一丝的悲伤,只是觉得他的脸色惨白的不成体统,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下面晶莹的血管。

“哼——”踏浪也是冷哼一声,在六扇门之中,谁人不知踏浪和苏木铁一般的关系,踏浪谁的话都不听,甚至对于自己的师傅都爱理不理,却对苏木最是言听计从,苏木出事,他也一定不好受。如今听到了凌子墨的这些话,他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晖原却是看着踏浪眨了眨眼睛。

“苏木,你真的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吗?”无影坐在轮椅上,他的腿疾未愈,虽然不至于像当年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一般终身栖身于轮椅上,但是却也是一段时间行动不便。

苏木一怔,他眼神黯然,却是摇了摇头。

“那六扇门还可真算是如临大敌,”无影长叹,“本以为六皇子娶了那胡人公主,却是我们锦朝和胡人的交好,天下可以太平一些时日。可曾想,胡人本就没有投诚之心。”

“那么苏木,你在征雁的尸体上,可是找到了什么?”晖原轻声的问。

“征雁她……”苏木刚刚开口启齿,却已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整个人昏了过去,若不是一直在一旁的踏浪连忙扶住了苏木,恐怕他已经整个人的跌倒在了地上!

晖原准备说些什么,却见踏浪狠狠的皱了眉:

“你们还不快些走?是想要把他逼死怎的?!”

见踏浪发火,跑得最快的自然是凌子墨,然后是无影,老头子叹气一声也是走开了,晖原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苏木和踏浪,然后她也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就在那扇门合上的那一个瞬间,踏浪出手,一个耳光掴在了苏木的脸上!

苏木本来伤得就重,那里经得起踏浪出手这么重的一打,头一偏就呕出一口鲜血,然而,就在这么一口血以后,苏木陡然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惨白唇边挂着血丝,他的眼睛也是无比的明亮,根本不像是一个才昏过去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受伤很重经不起随意逼着自己吐血?!”平日里,不多言的踏浪也就只有对着苏木的时候,他才会多些话。

苏木看着踏浪,一向温和的他,竟然也是冷笑一声。

“苏木,你……”踏浪看见他冷笑,一直都是冰冷着的一张脸,此刻变得灰白,无奈的,他拉住了苏木的手,苏木伤得太重,经受不起他一个拥抱,所以他拉着他的手:

“你不要这样……”

“那我应当怎样?”苏木冷然反问,眼中有恨,可是却带着无奈,他看着踏浪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

然而,就在这一个瞬间,苏木的眼神忽然飘忽起来,他被踏浪握着的手,忽然一翻,指尖已经凭空多了一枚银针,对着门外就射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门却已经被打开,那枚银针虽然是又快又狠,不留一丝余地,但是却还是被门外的人躲了过去,也不应该说是躲了过去,应该说是被她生生的让开了过去的。

“是你?!”苏木似乎没有想到门外竟然是这个人,然后他就惊讶到甚至有些懊悔的愤怒:

“原来你懂武功!”

踏浪自然是更加狠的看着门口的人,已经暗自运气,做好了准备。

——能让六扇门两个名捕如此戒备的人,自然不能是别人。

晖原笑嘻嘻的抱着音祢,站在门口,她还是一脸无辜的笑:

“苏木大人出手原来如此的不含糊,是想要杀了晖原灭口吗?”

“你不懂武功,你不可能躲得过去……”苏木叹气,仿佛已经恢复了那个青衣淡然的苏木,但是他不解,他想要问,他出手的速度虽然比不得很多人,但是这一招绝杀他自问无人可挡,何况是晖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嗯,我的确是不会武功……”晖原解释着,“不过是你的出手,在我眼里太慢的缘故。”

太慢?苏木和踏浪俱是一惊,想起晖原这个人是来自西域,西域的术法里面有一项乃是唤名“沙漏”,可以让时光静止,若是用得好了,还可以让时光倒流。莫不是晖原竟然懂得这个?

晖原懂得读心术,自然知道踏浪和苏木在想什么,她竖起了一根指头,然后看着苏木和踏浪摇了摇:

“我可还没有那个能耐,不过是,好像苏木大人忘记了,三年前在皇城,有一个人来劫走了被你们围困了三天三夜、本是你们六扇门志在必得的上官末尘?”

“那人是你的故友。”这个听着藤一念叨过很多次。

“若论银针出手,她可是比你快得多了。”晖原心有余悸的想着,若不是躲那个女人的银针早就已经习惯,方才如何能侥幸得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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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造业必遭果报(上)

苏木沉吟,这个时候,踏浪却已经忍不住了,他就要出手。踏浪出手,就必然要有死命,然而这个时候,苏木却不希望他出手,也不是因为踏浪会伤人,只是,苏木觉得,如果晖原能够气定神闲的站在这里,那么就代表,必然方才走出的那些人,一定也会回来!

“踏浪——”苏木想要阻拦已经明显来不及。

踏浪整个人向晖原攻击过去的同时,已经被一刀猎猎的掌风给逼退,踏浪对那道掌风再熟悉不过——当年他就是因为输在了这人的掌下,才入了六扇门,从了他的意,做了一个冷血捕快。想到这里,踏浪反而释去了自己护体的罡气,能死在这个人的手上,也算是还了自己的一身罪孽。

然而,高手往往不是在于他的武功有多高,而在于他能够适时收手。老头子收了手,却是变了手掌为二指,拂过了踏浪身上的五处大穴,让踏浪动惮不得的同时,也让他无法咬舌自尽。

“师傅……”苏木怔然,一张脸更是往死里白了又白。

“苏木公子当真是好定力,就算我说出了你的身世你都不乱,却是忘记了一件事情。”凌子墨推着无影,缓缓的从门口进来。

苏木经过凌子墨这么一点拨,他才恍然,然而,他也知道已经晚了:方才凌子墨说了他的身世,确实为真,但是他苏木却是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尹贵妃对她母亲的事情、自己当年犯下的恶事会有所记载,但是皇帝也是不会让这种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存在下来。对于他苏木的所有资料,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老头子一个人知道。

苏木敢如此肯定,是因为他用他自己活着证明着这个判断,倘若世界上有第三个人知道他苏木的身世,那么他一定不能那么安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年皇族一脉全部突然死亡,当今皇帝才能稳登宝座,连根拔起这种事情要做,就要做的绝,苏木自然明白,幼时在他母亲脸上看到的那份狠绝,他自小就懂。

想到这里,苏木不禁咧嘴一笑,原来都是算计,他笑的很美,却笑得苦。

“苏木,为什么?”无影看着他,声音却有颤抖,“我今日才知你身世,可你也犯不着为此而让征雁尸身被毁啊,她和你同门那么多年,你竟然一点也不讲情分?!”

“不是苏木的错……”晖原轻声的说,看着无影和踏浪,以及凌子墨:

“当时我在那屋外,竟然没有惊动我就能将苏木伤成这样,还毁了征雁的尸身。我当时也是认为乃是决定高手所为,不过我那个时候就认为有个疑点。”

“什么疑点?”

“其一,虽然苏木受重伤、征雁尸体被毁,但是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其二,苏木公子武功自然是高强的,竟然不做任何反抗就是有问题。其三,虽然伤得很重但是避开了血脉。加上,我今天见了羽臣,他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六皇子?”苏木惊讶,没有想到那个六王爷,还有此等本事。

“羽臣说,如果苏木和踏浪从来都是结伴而行的,那么为什么你会出事他安然无恙。”

苏木苦笑:

“我在验尸的时候是从来不让任何人打扰的。”

“那么,我且要问上一句,什么人清楚的知道,你苏木公子在验尸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晖原追问。

“这个我们都知道。”无影不明白晖原的意思,其实只要认识了苏木是仵作的情况下就应当知道,仵作验尸,向来不让人碰。

“所以,我才在怀疑六扇门中的人。”晖原自然而然的说,说的毫不含糊,让所有六扇门的人都是微微一愣,想当年那女捕快水芙蓉恐怕也没有她这等气势。

“为何?”

“若是来人是江湖人,那么他自然知道踏浪和苏木是结伴而行的,不好对付。不会贸然出手。若是来人知道苏木是仵作、踏浪又不在旁边,而且时间算计的如此好,竟然就那么恰好,不是很奇怪么?”晖原终于将话说完,气定神闲的看着在场的一般捕快。

苏木愣住,他没有想到晖原竟然聪明如此,不过他本来有心相护,就已经露出了破绽,如今也是早就无话可说。

“我本来并不确定是谁,直到苏木公子你自己呕出了那一口血以后,我就确定了这个人,一定是——踏浪。”

无影这个时候才慢慢的说:

“也是了,能让三师弟你如此相护的人,恐怕也只有大师兄了。”

苏木捂着胸口的伤浅浅的咳嗽,终于他扬了扬眉,笑得虚弱:

“藤一早就告诉我说,让我一定要小心你晖原小姐,看来说的是真的。怪不得、怪不得……”

踏浪被封住了穴道,不过眼中的暴怒,也渐渐由而变成了震惊和叹服,他冷着脸,什么都没有说。

晖原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音祢:

“只是,我不明白,苏木你为什么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护着踏浪?”

苏木听了这话,他看了踏浪一眼,又看了看老头子,他按了按发烫的额头:

“晖原,你或许,没有听藤一提起过,我和踏浪……”

“我六哥说你们情投意合,天成一对。奈何一个过于阴寒狠绝,另一个过于和煦淡泊,两项相抵方得安稳,不然就是玉石俱焚、天人不宁。”凌子墨在一边笑嘻嘻的说,提起她六哥凌羽臣的时候,她总是笑嘻嘻的。

又是六皇子,苏木心里百转千回,他和六皇子的交情不算深,也不算浅。那个人有七窍玲珑心,聪明过人,却不漏一丝锋芒,就好像是土里深埋的夜明珠,只要有一丝微风拂过,就足够点亮整片大地——偏偏,那个人骨子里并不想要有任何的风吹过他的身前,似乎甘愿做一个庸才。

用六皇子自己的话来说,是要保命,不得已为之。但是,他的才华,太过横溢。如何能让人相信,一个能做天子的人,竟然只要当知县?明明有鸿鹄之命,却甘为燕雀?实则苍龙应翱翔九天,却愿做池中物?

苏木不信,相信天下也没有人信。就凭六皇子和五皇子几番交手,虽然不是完胜,但是也赢得漂亮,输的精彩,如何能让人相信,他不是一个有不臣之心之人?

“踏浪……”苏木慢慢的开口,只是他脸色饶是惨白,竟然一开口就喷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这个时候,老头子适时的上来点了苏木胸口几处大穴,出手帮苏木疗伤的同时,回头淡淡的对无影望了一眼,无影也是明白,招呼来了六扇门的手下,然后让人将踏浪带了下去。老头子看了晖原一眼,然后才说:

“苏木想要说的故事,我却可以说上一说。不知道晖原姑娘要不要听?”

晖原笑嘻嘻的坐了:

“老头你知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无影在一边径自叹气,也就只有晖原这个奇女子,能够当着老头子的面这么说话,而且老头子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

老头子自然不会生气,他难得见到这样的孩子了,他将苏木掖好被子,起身叹道:

“其实,踏浪,曾经是个杀手。”

“嗯。”晖原点头,一点也不奇怪。

“不会又是六殿下他说的吧?”老头子见晖原不吃惊,心里还是有些吃惊,。

“嗯……”晖原摇头,“要是想要杀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一剑穿心,还能如此细心的避开了血脉。这种事情只有一种人才能做到,熟能生巧这个道理老头你也知道的,所以踏浪一定是经常给人家一剑穿心,所以才能够那么简单的就了结了苏木。”

老头子不得不感叹晖原心思慎密,所以能够和藤一在一起三年,破获了那么多的案子,也不是巧合。

“当年他犯下重案,我还并非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奉命追捕他,将他抓捕的同时,却也看清他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当下老头你就起了恻隐之心,然后将他收做你的徒弟?”

“我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是朝廷的官员。自然就要抓了他去复命。”老头子哑然失笑,晖原之中想法还当真是江湖中人的性格。

“藤一果然是你的徒弟。”晖原如此说着,想起了藤一那个随时将锦朝律法和国家民生挂在嘴边的家伙,想着晖原就来气,原来是这个师傅教出来的。

老头子对于晖原明显在寒碜自己他也一点都不生气,当真是好脾气得很:

“我抓他回来,本以为他一人身犯五六十条人命,定然是要秋后问斩的。也是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就要死,却没有想到……”

“他没死,是不是。”晖原是在问,可是却是陈述。

“是,他没有死,安全放出来不说,我也是由此加官进爵。我自觉这个孩子后台有人,却也没有深究。最后,反而是他自己找上了我。”

“他找你?”

“他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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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造业必遭果报(下)

晖原听了老头子这么淡然的说出自己的生死,想来被杀手追杀也不是很好过的,看看上官末颜和雪小血就知道了。

“显然你抓住了他的把柄。”晖原笑嘻嘻的看着老头子有些促狭的脸。

老头子自然也不否认:

“其实我没有抓住他任何把柄,却也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

“什么?”晖原终于被绕的糊涂了。

“我这知道他是背后有后台的人,他就必须杀我,也就算是让我知道了他的把柄。”老头子想起来,也是不由得皱眉——他和踏浪那一战,打得可并不轻松。

“然后呢?你胜了他?”

“是,我胜了他。这辈子我也就那么一次听见他说他服我。他说,他自持甚高,想来只追求强者,我能打败他,自然就是强者,所以他愿意任我差遣。只要我不在过问他的过往。”

“所以他就拜入你的门下,做了你的弟子?”晖原惊讶,方才还说自己不是江湖侠士呢。

老头子苦笑:

“当时虽然我胜,也已然力竭。说是他拜入我门下,倒不如说成是我自保的办法。”

“你还真是丢脸啊……”晖原想也不想就说出来,看见老头子变了脸色,才慢慢的补充,“老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我老头子这么多年自然也习惯了。小姑娘你也不必在意,然后我就收下了苏木为弟子。本来我和踏浪也是极其的难为沟通,那个孩子心狠手辣却也是出了名的,偏偏他杀人无数,最后救人无数。最后终于是被苏木给治下了。”

“被苏木治下?苏木给他下了什么毒?”

老头子笑了笑,淡淡摇头:

“苏木没有,他只是对着那个冰山一样的人笑了,然后任由他杀。大概,就是被感化的吧。”

晖原一愣。

“不过,我们的六殿下也果然是个妙人,他说的苏木和踏浪两个人‘情投意合,天成一对。奈何一个过于阴寒狠绝,另一个过于和煦淡泊,两项相抵方得安稳,不然就是玉石俱焚、天人不宁’这句也算是总结的很好,连老朽也要佩服几分了。”老头子感慨万千,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彻头彻尾的去叹服一个年轻人。

“那是,羽臣当然比你们这些整天就说着‘按照锦朝律’的官要好得多。不过,我在好奇另外一件事情。”晖原就是对藤一不满,所以就要对老头子不满。

“什么?”

“我在来六扇门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兴安爵爷龚逸忠。”

老头子抿了抿嘴唇,只是淡淡的说:

“龚爵爷是个聪明人。”

然而,这句已经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可以说他单纯是个聪明人,自然的,也可以说,他是一个懂得在权势之中周旋自己取胜的聪明人。

“他告诉了我一句话,如今才是得到了证明。”

“他说什么?”

“他让我告诉藤一,小心身边的人。看来他是早就知道了踏浪的事情。老头我不是你的徒弟也不是你的手下,你们朝廷里面的事情就像是羽臣说的我不明白我也懒得管。不过我帮你破了大案一件,你好歹也要给我点酬劳吧。”晖原笑嘻嘻的伸手,看着老头子。

老头子一时间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藤一和晖原一起上街就是一脸的不快了,虽然六扇门是朝廷机要,可是并不是什么肥缺,所以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他看着晖原很久很久,最后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

“那、晖、原、小、姐、想、要、什、么?”

晖原笑嘻嘻的说了一个东西,然后老头子脾气再好也要发起脾气来了,晖原几乎是笑得跑出来的,没有被老头子发怒丢起来的任何东西伤到。凌子墨不得不佩服的站在六扇门巨大的门匾下看着晖原笑呵呵的走开去,晖原的不简单已经超过了她八公主凌子墨的风采,她顶多能够将京城搅乱自己就已经够头大的了,没想到晖原一句话就已经将六扇门搅得鸡飞狗跳,甚至只要她想,就可以让这个江湖腥风血雨。

“师傅,她跟你要什么?”无影很是好奇,一向自持慎重的老头子是被什么气到的。

“她要我一个承诺!”老头子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句话。

“承诺?”凌子墨也是好奇。

“她要我、答应她……”老头子的脸已经气得铁青,“明天带你们去逛窑子!”

说完这句话,老头子整个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整个人气血攻心,提掌就劈了下去,深深在地面上切下了一道,然后就负手而去。

凌子墨吓得脸色惨白,看来这个老头还真是深藏不漏,晖原真是不要命,想到这里,她才谄笑道:

“你师傅……武功真高……”

“晖原真是不要命……”

“她可不是不要命,她是端了师傅不敢动她……”一个人声轻轻的响了起来。

“藤一!”无影和凌子墨同时惊讶的叫了起来。

藤一和益阳笑嘻嘻的站在不远的地方,在月华之下,看着他们。

“你怎么回来了?!”

“是……”

益阳刚准备开口,旁边已经有了一席长衫白袍的人骑在马上,笑着开口截断了益阳的话:

“去了也是无功而返,解铃还须系铃人,案发的地方,自然才是查得出来案子始末的。至于胡人,关心则乱,想必锦朝自有官员理会。”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说的如此轻巧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概也就只有平日里清冷安静的六皇子凌羽臣了,他此刻正是静静的坐在马上,轻松的说着这话。

“拦住我两位师弟,竟然要六殿下亲自出马,想必,殿下注定了要插手这件事了?”无影却已经从凌羽臣此举看出了一些端倪。

“六哥?!”凌子墨飞身过去,看着马上那人:

“你不是伤重得很吗?干嘛出来乱跑!”

凌羽臣自是不答凌子墨的话,他笑了笑,看着无影,知道无影此刻也是心理通明透亮得很,但是再通明透亮,他也看不透他凌羽臣的心,凌羽臣轻笑一声:

“六扇门的事、这朝廷的事,断然轮不到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来理会。只是,晖原说了,莫让你们六扇门的人白跑一趟,好过再伤无数人命,多此一举、自讨没趣之外,不如早些拦住了你们。”

无影、藤一、益阳,还有凌子墨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凌羽臣说话也有寒中带刺的感觉。凌羽臣此刻却是消退了自己方才的清冷,他微微一笑,又一刻让人如沐春风,他笑着看着愣在那里的四个人:

“告辞。”

“喂,六哥——”凌子墨跺脚,想要追自然是追不上的,凌羽臣的马可不是什么平凡之辈,而凌子墨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六哥成亲了,所以,性格也开始变了?

大概,也就只有凌羽臣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变过。他所作的,只不过是,晖原一句话,他就会去做。无论对错,无论生死。

心念一动,免不得慢了马步,今天是个难得的月圆夜,虽然不是端午,但是月色也算是秀色可餐。但是,凌羽臣没有心思欣赏月色,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散入四肢百骸的疼痛,以及胸口的顿重。肺里面所有的空气在一点一点减少,他抬头,看了看那弯明晃晃的月亮,一瞬间有了一个恍惚,险些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你不会又是为了我的一句话,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晖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前面的屋顶上,她看着凌羽臣,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很深很深的悲伤。要不要告诉凌羽臣整个事情的始末呢,告诉他,其实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身上始终是有神的血统,是神的后裔,就必须要面对长生。晖原不想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了,自己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

“月色很美……”凌羽臣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整个人栽倒下去,晖原也是很快就从屋顶飞了下来,接住了凌羽臣。凌羽臣在晖原怀里睁开了眼睛,他笑:

“我死不了的,放心……”

“你不要总拿你自己的性命给我开玩笑!”晖原就算是对凌羽臣再怎么偏心,这个时候都要生气了。

凌羽臣只是黯然一笑:

“无论对错,无论生死。”

“什么?”晖原惊讶的看着凌羽臣,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自己发火的时候,还能那么淡然的说出这句话,而且没头没脑。

“晖原,你记住,这个,是我对你一个人的承诺,天上地下,也就只是你一个人。无论我将来负了谁,只要你一言,无论对错,无论生死。我会做到。”

凌羽臣笑,他看着月亮,看着晖原,他知道,很快这个天下就要有异变,从苏木、踏浪的事情开始,很快江湖和天下就要不得安生,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脱这个早就布下的局。无论是天下、江湖还是锦朝,都逃不过。

所以,他凌羽臣从今天起,不再做懦夫。

但是,他最后看了晖原一眼,只是,这个江湖和天下在波涛汹涌,我都不愿意伤了你,就是了。凌羽臣唇边已经溅落了一连串血珠,意识恍惚的让他听不到任何晖原的语言,但是,他最后还是强子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

“明日,宫中,尹贵妃必然有大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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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宫门仇深似海

晖原搂着晕过去的凌羽臣,看着他双手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青紫色,肌肤洁白透明的就好像是要碎掉的白瓷。凌羽臣的眼下没有暗黑色,并不是没有,而是深深浅浅,他的眉间透出忧愁,眼角是微微上挑的,所以在那样的肤质下,竟然是熬夜了几个晚上,都没有多少变化。

若是不近看,是根本不能发觉的。

晖原是有心在那个昏过去的人胸口狠狠的捶上几拳,不过最终是放弃了,将羽臣面前的扶上马,自己也一跃上马,就往六皇子的府上回去。在六扇门这边,无影看到藤一和益阳已经回来,现在六扇门里面,老头子正在发火——几乎要拆了整个房子。

踏浪已经被制住,苏木伤得惨重,无影只能主持大局。

“无影二师兄,你这么说六皇子,你不怕他生气吗?”

“六殿下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和我们计较。不过,你们怎么就回来了?不管师傅的命令了吗?”无影还是心存芥蒂。

“六皇子此举,却是有失风范。”藤一淡淡的笑了笑,当他看见六皇子策马而来的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晖原出事了。

“藤一师兄?”

“六王爷本来就不是池中之物,早晚而已。”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立在了无影的身后,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子:

“回来,也罢。今日宫中,必有大变。”

“那是,月圆,雾重。寒风瑟,龙非龙,凤非凤,九鸾倒转,是也。大凶。”一个人,手里握着星杖,静静的站立在远处,离六扇门并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他身处阴影里面,不能让人看清楚脸庞,但是,他的星杖在这黑夜里面,却是显出了别样的颜色。

那种星杖,老头子就算是见多识广,也就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见到了那个骑在独角兽上的白衣蒙面,白纱长垂,一个如同神祗——实际上也是神祗的女人手上,另一次是在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预言师、不会说话的女子手中。

偏偏,这个人手中也有,难道,他也是一个预言师?

“足下是?”

“三个月后,堕星涅风,子夜长眠,黄昏午后,各位自知。”那人一隐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轻功之高、来去无踪。

“师傅,他是谁?!”益阳想要去追,但是没有追上。

“身形飘忽,懂得占星之术。定然不是凡人,恐怕京城异象,和这个人也是有关系的。”老头子想了想,顿时间生出了一计:

“藤一,你现在就和八公主快马进京面圣,然后……”

老头子附耳在藤一耳边说了些许话,然后藤一郑重的点头拉上凌子墨走开了。

老头子看了看无影和益阳以后说:

“你们去扶起苏木来,告诉他要想办法站起来,用毒还是喝酒我不管,你们带上他,我去带着踏浪,你们跟我来。”

“师傅,那么晚了要去哪里?”

“万花楼!”老头子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出来。

剩下无影和益阳面面相觑,难道师傅——竟然真的要遵守和晖原的那个约定?

晖原自然会高兴老头子遵守和自己的约定去逛窑子,但是她现在确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太医在叹气了第六声以后,晖原终于沉不住气:

“您老人家到底有没有法子看出来?”

太医长叹一声:

“真真诡异!”

“诡异?”

“六殿下的心脉本来已是全部断竭,将死之人不死,本来就已经很是诡异。现在心脉忽然复苏,回光返照也不见得如此来去如风,势头汹涌。像是中毒,却又全然不是。像是气血衰竭,反生变化。老朽是在看不出来。”太医实话相告。

“不是木樨?”

“木樨之毒,本身就很诡异。六殿下眼下的情状,和木樨确系有关,可是不太像。”

“他自小服毒,肯定是有些牵制的。”晖原这么解释。

“但是老朽却也不知道如何开药。”太医愁眉苦脸的看着晖原,半夜被人从床榻上叫起来,还是给这么要命的人物看诊,老太医生怕晖原说出什么“你若是救不活他,你就要死”这样的话来。他虽然上没有八十老母,下面倒是还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如此折腾,当太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当年洛阳洛家的神医被满门抄斩,他可是不敢冒这个险。

“算了算了,真是的……”晖原摆手,让管家带着太医下去了,这个时候晖原才看了看屋顶:

“你们这次也是没有办法了是不是,所以你们才不下来帮我?”

晖原说话的对象,自然是寸步不离羽臣身侧保护他的毗琉、沙门、博叉和陀罗。陀罗知道瞒不过晖原,终于是代替自己那几个不多言的兄弟跳了下来,看了一眼在沉睡的凌羽臣,只是叹了一声。

“陀罗,你知道羽臣怎么了,是不是?”晖原的读心术天下无双,但是,读心术并不是能够看到你心里写出来的每个字,晖原能够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公子如今也是被逼上了绝路,不做不可,权势对于他,股掌之间,易于反掌。不过不屑,奈何公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走这种勾心斗角的路。”

“所以,以为避让还不如主动出击?”

陀罗看了晖原一眼,眼中却竟然都是凄清和悲苦:

“公子不想要有这么一天,所以,他就只好苦了自己。”

晖原看着陀罗,并不是很明白。

“晖原小姐……”陀罗眼中的泪水竟然一个瞬间没有控制好,滑落了出来,晖原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也是有些惊讶。

“公子他,不过自作自受,小姐也不必太过挂怀!”陀罗竟然是狠狠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是破窗而出,跑了出去。

留下晖原兀自愣在那里,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自作自受?晖原回头看了看那个眉头紧蹙,似乎就算是昏过去都不能睡得很好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以及隐隐在颤抖的手,看着他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策马出行,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宁可笑饮鸩酒。

自作自受?

羽臣,你自己知不知道,你就像是九天神祗,清亮如虹,同时却也刺目得很。在伤人的时候,先自伤了七分。

“看来晖原小姐,和我家王爷,倒是老相好,彼此熟悉得很呢。”

晖原抬头,看见了冷冷的抱着手袖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莲香,莲香虽然才是十五岁,但是眼中的阴狠的手段上的决绝,绝对是堪比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的。

“嗯,纠正你一点,如果你要对我用敬称的话,我姓舞月,你可以叫我‘舞月小姐’。”晖原知道这个莲香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就凭这个小女孩想要对她做出点什么来,恐怕还是太小看她晖原了。

舞月?莲香心下迟疑,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姓氏?咬牙:

“舞月小姐,我只是想要来提醒你,我虽然现在杀不了你,一旦我能杀了你的时候,你就必然要死在我手上!王爷是公主的,哪怕只剩下一具尸体也是公主的!你不和公主抢,我们就相安无事,若是你和公主抢,我莲香定然要毒死你。”

“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看来长大也不是什么好人。”晖原一点也不害怕,虽然那个丫头身上明显一身都是毒,晖原不由得又一次想到了雪小血,那个也是浑身上下都是毒的人,要不是认识了一个活人无数,一个杀人无数的朋友,她晖原倒也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喜欢招惹这种浑身都是毒药的小丫头。

“我家公主善良好欺负,都是因为你!”莲香气呼呼的说。

“可是,我觉得——”晖原抿嘴一笑,“好像是我先认识你家王爷的。”

“你——”莲香词穷,半天以后,“那他为什么不娶你!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他现在成亲了你又回来了?!”

晖原一愣,然后她“咯咯”的笑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莲香真要发出她那些暗器,可是就已经被管家阻止了:

“晖原小姐……”

“管家?”

“王爷还没有醒来吗?”管家明显很着急。

莲香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恨恨的看了晖原一样,然后就匆匆的回到了西跨院。

“怎么了?”

“宫里出事了?”

“皇帝还是皇后?”晖原也着急,自然知道今天晚上尹贵妃是要动手的,细想了想,晖原连忙加上一句:

“还是这个昏迷不醒的家伙?”

“都不是,是尹贵妃,她自沈义殿发起叛变,叛军已经直接杀入了禁宫!”

“啊?!”晖原没有想到那个尹贵妃还有这等才华。

“六皇子管的是禁军,没有他的号令,如何敢动,若是不动,恐怕天下就要易主了。”管家暗中已经捏紧了一把汗。

“可是他……”晖原看着那个没有要醒来意思的人,难道她晖原要学下信陵君,去窃符救赵?

“还有一事……”管家看着晖原。

“嗯?”

“六扇门的一干人等,在总捕头的带领下,今晚包下了整个万花楼……”

“扑哧……”晖原笑了出声,但是同时,她眼神雪亮的一闪,看了那个昏迷的人一眼,心想,他还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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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静水暗藏杀机

“那,晖原小姐,我们是要……”管家看见晖原笑了,他反而不知道晖原要干什么,按理说,他这个管家在这个时候,应该的是去问这间宅子的女主人,住在西跨院那一片兰花之中的黛兰公主——高高在上的六皇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管家就是跑过来问了晖原。

或者是因为,六皇妃她敌我未定?

“管家你就回去躺着休息吧,不过,在此之前,可否随意找间客房给我,我若是就守在这屋子里面,恐怕你们六皇妃见了又要和我计较了。”晖原笑嘻嘻的。

“那宫里……”

“六扇门的自然会料理。”晖原笑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宫里出事,最早知道的,当然是六扇门,而在这个时候,老头子还有心情去逛窑子,一定不是为了守住自己的承诺,反而是要有谋划,什么谋划需要在烟花之地掩人耳目,晖原也不便点破。

老管家毕竟是久经朝廷之人,立刻就懂得了晖原的意思,他点头,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小姐跟我这边来。”

至于六扇门老头子那边,老头子那么精明的人自然不会真的去逛窑子,所以,他倾了六扇门之力,自然是要去见一个不得不倾六扇门之力去见的人,一个必须要藤一和八公主去请都不一定请得来的人。一个只有在窑子里面相见,才能够掩人耳目的人。

——当今皇帝。

但是自从请来了皇帝,藤一、凌子墨、无影和益阳就被老头子赶了出来,那屋子里面只留下了皇帝、老头子和踏浪、苏木。

“师傅这是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益阳好奇的问。

“师傅看来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的始末。”无影慢慢的说。

“我看,我们当今皇帝,也并非有不朝的心。”藤一缓缓的说。

“藤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真不理朝政,如何过问六扇门内种种,单听我说一句六扇门内变故,他便愿意只身与我前来?若真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么这些年我朝朝纲早已紊乱。”

“怪不得,我这丫头那么倾心于你。”背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推开,当朝皇帝站在门口,看着藤一,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不怎么称赞,却也不是贬低。

那人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还是清朗俊逸,也不怪锦朝的众位皇子和公主,都是俊男美女,看来自从那开国皇帝闯了那乱世,灭了十六个诸侯国,最后终于建立了这么一座锦朝,然后又为了自己的发妻而纵身死在城楼上开始,这个朝廷,注定了是金戈铁马,同时,风情万种。

“皇上谬赞,我这徒儿不会说话,还望皇上海涵。”老头子已经用严厉的目光截断了藤一的话,皇帝的心思,岂是常人能随意揣测的,若是中了,皇帝嫌你聪明,来日必然杀你灭口,若是不中,皇帝嫌你愚鲁,将来必然不受重用。此般纠葛,真是做人臣子不得不懂得的道理,说与不说,全然天子一念。

“藤一,我却想要问你一句。”当朝天子冷眼相向,益阳早就已经躲在了凌子墨背后,凌子墨也是不敢看那人,藤一自己依然镇定自若,他笑:

“陛下请说。”

“龚姓,你是不齿。那我的女儿,你是不配么?”

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提起这么一件事情来,藤一和凌子墨都是瞬息万变的心情,当年鲜衣怒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正是年少,如今物是人非、尘缘皆散、断弦难续,何况是人心。见藤一不答话,皇帝冷眼:

“男子汉大丈夫,出得朝堂、入得江湖,但输在一个‘情’字,枉为开国之后。”

“但输在一个‘情’字,枉为开国之后。”藤一只是慢慢的重复了一遍,他一样冷眼看着皇帝,要翻旧伤口,他藤一不怕他皇帝,藤一如今了无牵挂,皇帝却是满心的希望,他从来不怕。

在场所有人听见藤一重复那句“但输在一个‘情’字,枉为开国之后”,全部都是心中一寒——

这个天下,总会有那么几件事情,是让人刻骨铭心的记在心里的。

比如,锦朝的开国皇帝,在建立的锦朝的时候,立了和自己南征北战一路支持他的贤内助、自己的发妻为皇后,谁知那皇后竟然在皇后册封的大典上,一跃城楼身亡。数年之后,引得当朝皇帝为了佳人,也不惜在城头纵情一跃,死得另天下人咋舌,当真是情深不寿。

比如,锦朝历史上有一位皇帝,为了自己看中的一个烟柳女子,竟然是不要了皇位,自己跑了出去,在江湖上,成就了一段侠侣佳话。

比如,当朝皇帝,为了自己的皇嫂,竟然能够翻云覆雨,一夜之间另自己的兄长全家全部暴死,然后皇位易主,娶了嫂子。

那句,“但输在一个‘情’字,枉为开国之后”正是说了藤一又鞭笞了自己,都是枉为开国之后。

皇帝的脸上明显有了震怒,他盯着藤一看了良久,终于大笑出口:

“好好好!好一个天下第一捕快藤一公子!”

皇帝一笑之后,就很快命令随从,自己赶着回宫去了。宫里还有一场好戏,如何能够缺了他真龙天子这个主角。

“八公主,你快些赶回去,想办法让你母妃收手,若是此刻不收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老头子却是适时加上了这么一句。

凌子墨闻言,一愣,终于明白了什么,看了藤一一眼,飞快的骑马奔了出去。

这个时候,藤一、无影和益阳才看到室内,室内已经只有苏木一个人,那青衫的苏木,竟然此刻已经是目光呆滞,失掉了灵魂。

“是尹贵妃?”无影已经明白了。

老头子没有时间对无影解释什么,他只是丢下两句:

“照料好这里。”

“藤一,你跟我去六皇子府上走一趟!”

若说老头子的功夫高,其实他的功夫,是高的深不可测,就算是藤一,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弟子,也第一次觉得,他的功夫,乃是深不可测。这样一个人,当了六扇门的总捕头,恐怕也就是这个天下那么多年能够相安无事的缘由。

藤一这么评价是因为,老头子的轻功是在是太高,他几次追不上:

“师傅、既然你说皇帝会解决这么一切,你还要赶那么快做什么……”

“你要是不想皇室里面在死几个人,就给我腿脚麻利一点!”风中传来老头子的呼喝声。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不休的夜晚。京城里面,朱雀大街上面灯火通明,禁军调动频繁,皇城里面,更是五步杀一人,十步死一人,东倒西歪,已经是两派人马,伤的伤,残的残。

而,在朱雀大街上面的三处地方,早就已经是灯火通明,谁人都不用睡了。六扇门如此,五皇子府如此,六皇子府,自然也是如此。

晖原太累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是熬夜去探案或者去抓人了,自然是沾了枕头就睡下来。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此刻,径自披了一席长长的披风,站在院中,折了月桂的凌羽臣。

还是那个身披月华,一声书卷气,惊才绝艳的六皇子凌羽臣,神色之中始终是带着忧伤的六殿下,纵能夺取胡人兵马首级在西域和胡人翰旋八年,横能在朝堂之上化解一场又一场得文武相斗。兵法布阵、玩弄权术,他六皇子不在话下,自然也不屑一顾。此刻,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桂花和月亮。

“没想到总捕大人,也是深夜造访,想必定是急事。”

凌羽臣忽然开口,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竟然折下了一支月桂,那月桂本来就是浅白、淡香之物,清浅孤冷,也配了凌羽臣这衣服和个性。

仙风道骨,不染尘俗。

院子里面空无一人,然而老头子自然是带着弟子从天而降,落在凌羽臣身前,老头子看着凌羽臣,眼下凝结成霜:

“宫中染血,六殿下仍然有如此雅兴,当真让老头我很是佩服啊。”

凌羽臣也是微微一笑,挑眉:

“听总捕的口气,似乎那宫廷血腥,乃是我凌羽臣所为?”

凌羽臣的语调不见得高,但是也已经是薄凉微冷,他看着老头子,接着他不等老头子说什么,已经是笑着走上前一步:

“想不到,我凌羽臣一条残命,竟然换不得总捕的信任。”

他说的清淡,但是却婉转凄清,让人听了心神一滞,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老头子,竟然此刻不敢直视凌羽臣的眼睛。

“你气我明明早就知道了踏浪是尹贵妃的杀手,却偏要给晖原点明了去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踏浪身份,让他不为了六扇门而舍身成仁吗?”

凌羽臣往前一步,逼视着那个老人: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学学总捕头你,将一个杀手留在自己身边,明知是利刃,会伤了自己三分,却仍要因了着好剑,去剑走偏锋?”

“六殿下明白人装糊涂,可知此番染血,伤了无辜?”老头子颓然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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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一波三折血崩

“那么,当年玉门关外,十万大军染血地宫,却不无辜?”凌羽臣负手而立,竟然是冷眼嘲讽。

老头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数日之中,泡在自己兄弟的血水之中艰难度日,想必总捕头是没有尝过的,”凌羽臣淡淡的说,“人间炼狱的感觉,尝过一次,羽臣终生不忘。”

“羽臣你……”藤一看着凌羽臣,他没有用“六皇子”那么一个见外的称呼,因为他藤一记得,凌羽臣说过就叫他名字就好,藤一张了张口,然后略微有些颤抖的说:

“所以,你是要五皇子殿前染血,以报当年惨死将士之仇吗?”

凌羽臣一笑,随手将那折下的月桂插在了土中,他弯腰的时候,甚至月华都是淡淡惨白一收,那修长美丽的手指,拂过月桂枝头泥土的样子,大概可以倾了河山,也不为过。凌羽臣身上所拥有的,不仅仅可以用浑然贵气来形容。

“冤冤相报,亲痛仇快。若是要五哥的命,我也不会当着天下人保他周全了。”凌羽臣笑的凄凉,他所指的当然是当日在紫然殿,他毒发差点命丧当场,现在,却要被人逼问是不是他幕后主使,要断送了那尹贵妃、五皇子一家人的性命。

“那老臣愚鲁,想问六皇子此举,是要做什么?”老头子静静的看着凌羽臣,他眼光雪亮,看着凌羽臣,慢慢的加上了一句:

“六殿下的心智卓然,若想要那天下,十个五皇子都不是您的对手。可是您却偏偏一次多次的忍让,几乎是不要自己的性命……”老头子看了看凌羽臣,他眉头一簇,眼中寒光闪现,“若是六殿下有悲天悯人之心,愿意以德报怨,化解仇恨,倒也算是人中之龙。但是,身为皇家子嗣,殿下不可能不知道朝不保夕、唇亡齿寒的道理。六殿下这么矛盾的将自己逼到今天这一步,断然不可能事一时兴起。”

凌羽臣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拢,他只是浅叹一声:

“总捕头心中城府,自然不是常人能及。”

“六殿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苌弘化碧,杜鹃啼血。我且问总捕头想要看到的是哪一种?想要听到我解释的,又是哪一种?”凌羽臣目光黯然,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羽臣……”藤一看着他,他其实也觉得凌羽臣身上疑点很多,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个人一眼看过去就不像是一个臣服颇深,有不臣之心的人。只是,他的言行不一致,太令人怀疑,加上今日种种,是在不能不让人尽信。

“被逼着生食人血,二位一定是没有尝过的……”凌羽臣拭去唇边的血渍,“那感觉,羽臣却一直刻骨铭心的记着……如同跗骨之毒,夜夜入梦。”

不待老头子和藤一说话,凌羽臣已经对着两人拱手:

“二位,凌羽臣对今日之事,只解释一次,也仅此一次。”

“王爷但说无妨,我二人洗耳恭听。”

“我现在,并不想要京城变乱。”凌羽臣轻声说,说完,已经是自己用方巾捂住了自己的嘴,整个人剧烈的咳嗽,星星点点,已经是整个人几乎要倒下去,他自己反而后退几步,靠在了月桂树干上,整个人大口的喘着气,手巾上,已经是慢慢的一帕的血。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女子,穿着单单一件蓝衫,跑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已经颤抖了很久的凌羽臣:

“大人,王爷的毒伤很重,你不要再逼他了。无论他说什么,他定然不会向自己的亲人下手。黛兰向大人担保。”

黛兰公主,黛兰早就立在了西跨院看着羽臣,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直到看见凌羽臣吐血,也就再也忍不住了,冲了出来,也顾不得是什么人物,连忙护住了自己的丈夫。藤一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心神一乱,有一种悲悯的感觉。

“六皇妃……”老头子看着那个女子,看着她眼中的慌乱和决绝,虽然害怕,但是带着坚决。那是让人望之一怔的神采。

“还有一言,”凌羽臣抬头,眼神黯然,“大人之心,羽臣明白,谢大人信得过羽臣。”

老头子这个时候才真真愕然,他明白,凌羽臣当真是七窍玲珑心,这个天下,一定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他那种惊世的艳才,那种大智慧,超凡脱俗。

老头子闻言:

“如此,倒是老臣唐突了。”

说毕,竟然就走了。藤一无奈,也跟着走了。黛兰看着凌羽臣,她忍不住问:

“他们是谁?”

“刺客。”凌羽臣轻叹。

“刺客?”黛兰虽然怀疑,但是也不多问,既然羽臣说那个是刺客,她也就相信了:

“我扶你回去休息。”

凌羽臣摇头: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你还是早些回去睡吧。告诉莲香,她若伤晖原一分。我便会还她十分,她如果稍安勿躁,做个安分守己的丫鬟。那么,你我夫妻,或许还可以继续演戏给这浮世所看。”

他言语安稳,可是已经足够将黛兰的心碎成千万块,想也不想,黛兰一把握紧了羽臣的手腕,那纤细的手腕几乎要被她握断,腕骨明明白白是传来了升生疼,但是凌羽臣没有挣脱,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为什么……”

“公主知道,你我婚姻,本来就是千里强求,政治联姻,可曾见过好果。”

“那文成公主入藏、昭君出塞,不也留了千古美名?”

“那公主自问,能比文成公主,王氏昭君?”凌羽臣唇无血色,他也笑,“羽臣自然也不是千古枭雄。”

“我……”黛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凌羽臣身上一直有一种不甘臣服的气质,偏偏他天生带着忧郁,不明原因的忧郁,或者就是这种忧郁才吸引了她,致命的吸引了她。

“公主当日决心赴死的勇敢,大抵也已经被这京城的繁冗,给磨平了吧……”凌羽臣叹气,很久以后才说:

“公主最好还是恨我,好些。我们,终归有一天会成为仇敌。”

“你,为何非要逼着公主拿起刀,做一个她根本做不来的人呢?”莲香必然会站在黛兰的身后,她是江湖中人,对凌羽臣不拘小节。

“内含剑雨,若不加以引导,肯定会郁结在胸。”凌羽臣这个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黛兰。

“你……”

“先前羽臣以为,这等寒光利器配不起黛兰公主,柔弱江南的气质。如今,却愿意将这匕首返还公主,只是希望公主挥剑斩情丝。他日……”

羽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寒光一闪,黛兰公主竟然夺了那把匕首,反手就刺入凌羽臣身上的中府穴位,由于两个人距离太近,而且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黛兰公主竟然会对凌羽臣出手,那么迅疾快速,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躲过去,而且,凌羽臣似乎也没有想躲。

血光闪现,莲香兀自袖手,冷笑的看着匕首没入了凌羽臣的胸膛。

凌羽臣只是握着那匕首的刀柄,浅浅一笑,虽然脸色是惨白了很多,终于是一笑出口:

“很好。”

“公子!你疯了?!”毗琉从天而降,接着下来的是陀罗、沙门和博叉。

凌羽臣却是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强自撑着站了起来:

“我似乎说过,除了晖原小姐,你们不要在任何人面前现身。”

“那么就杀了她们。”沙门已经长刀在手,站在了最前面。

“近墨者黑,此等心性阴冷的小女孩,如何能够留在王妃身边。”陀罗冷然看着羽臣。

黛兰不知道他们是凌羽臣的贴身护卫,此刻见了,竟然慌了神,然而莲香却能够有一种淡然,她自小流利江湖,心性比一般孩子成熟,她冷笑着说:

“若是王爷身边没有几个能手,想必在玉门关已经是死了。”

她言语中的阴寒和讥诮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然而,凌羽臣没有生气,他只是止住了胸口的血,很有趣的看着莲香。

“若是王爷能够承诺,日后对公主好些。要莲香现在自尽,莲香也二话不说。”

“你如何信我?”

“王爷是皇室成员,九五之尊一步之遥,王爷自然重信誉。”

“先褒再谈,果然是唐门女子,江湖儿女,小看了你怠慢了你是我六王府的不是,”凌羽臣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笑了,“只可惜,我情愿以命和你相抵,也绝对不会做出此等违背本心的承诺!”

说着,凌羽臣的手兀自拔出了那把匕首,鲜血刹那间溅落在了院前,他自己却在剧烈的疼痛下挺直了身子,看着惊住了的莲香和黛兰,眼波流转,明亮如同天空明月:

“公子,你……”陀罗觉得,凌羽臣现在身上有一股子可怕的死气,可怕的杀气,让人觉得,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荡然无存。

偏偏,他身中剧毒、身受重伤,让人一眼怜惜,或者这就是——上天神祗、炼狱幽魔,能够如此完美的集中在了凌羽臣的身上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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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宫闱几多变幻

一夜过后,腥风血雨,也终于平息下来。水落石出,真相显现。

只是,其中究竟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已经是不得而知。到底是亲痛仇快还是勾心斗角,又一场二王之争,但是,在老头子眼里,却是真的五步死一人,天下缟素,宫中一片狼藉。皇帝到底有多狠,用情有多深,一夜之间,老头子就看透了。

此夜之后,苏木辞去了六扇门捕快的位置,一个人带着包裹,就离了京。他伤尚未好全,但是执意要走,老头子也就没有拦。一个人,若是心死,便是再也喊不回来。

踏浪已死,两头相叛,自然不能久存于世。一死谢知音,苏木也就是当不起,所以才一个人走了,当不起“知音”二字的重量,更加担不起踏浪的一片衷肠。

踏浪并非孤儿,而是尹贵妃家中死士,自小就被培养成为了贵妃家里的杀手,杀人夺命,本来就是家常便饭,直到遇见了老头子,惨败于老头子手下,本来按照死士的身份,应当立刻自尽以绝后患,恰好谋事有变,尹贵妃料得到六扇门必然是日后一个重要的军政重地,所以也就将计就计让踏浪留在了六扇门供老头子驱遣,只要不涉及尹家的利益,也就不会对踏浪做出多的要求。

直到,直到,征雁发现了尹贵妃一家的秘密,才不得已要踏浪像征雁下了杀手。那秘密,征雁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活着传达信息,所以就在自己身上刺下了秘密的内容。征雁常与外邦人打交道,懂得数门番邦话,其实,征雁也并非汉人。她来自西藏,藏话和藏文都是精通的,而神水宫所在的上游,真是在那青藏高原之上。征雁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什么,都会被人毁去,唯有苏木看到才能看出来的东西,就是她要传达的信息。

藏文的记录,自然是早就被踏浪毁了过去,但是,征雁还是有办法。她在临死的时候,手一直在做拈花指的动作,而这个动作,正是对付恶人和叛徒的手势。此番细节,自然只有苏木能够看出来。

尹贵妃也是聪明过人,能够在宫闱之中运筹的人,所以自然知道征雁也不简单,便要踏浪出手去毁了征雁尸体。苏木自然已经看出来征雁的意思,不过念在和和踏浪的同门之谊,也就有心护着踏浪,踏浪自然也是避开了苏木胸前血脉。

没想到被晖原看了出来,老头子也就允了晖原带着自己的弟子去了“万花楼”,邀请来的当朝天子,要踏浪揭发了尹贵妃的事情。天子说踏浪既然有心归顺,也就干脆要踏浪去和尹贵妃相斗,最后竟然是落得了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尹家也算是开国功臣之后,这么多年积蓄起来的死士并不是好对付的,但是踏浪已经是报了必死的心,刀刀见血,最后是力竭而死,当然也算是对得起了自己和苏木,已经老头子、六扇门。

朝中人人自危,尹贵妃此番,不顾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帝什么都不说,只是说尹贵妃得了疯病,打入冷宫,便是使得宫中皇后、贵妃两个人都被软禁,而五皇子明知自己的母妃被软禁竟然丝毫无为所动,六皇子也是风平浪静,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六扇门和八公主凌子墨,却是真的为了尹贵妃求情,奈何皇帝不朝,再不见面,人情冷暖,便是一看就知。

往日在五皇子家门聚集的幕僚,其中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似乎要另外找个主子依靠。

可是,偏偏六皇子自从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六皇子的府上也是大门紧闭,任何人想要去探访,都说是六皇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尹贵妃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晖原坐在凌羽臣的旁边,昨晚的事情,她都听着毗琉说了,她也没有多说羽臣,毕竟黛兰和凌羽臣之间的事情,她不便多说。晖原此刻手中端着一个碧玉的小碗,她随手在用一把翡翠的勺子慢慢的搅动碗里的药水,也是很随意的问。

“你猜得到。”凌羽臣靠在榻上,他本身体质不算弱,只是想来瘦削,也就让人觉得他是羸弱之人,中毒使得他的脸色甚是惨白,加上昨夜黛兰所刺的那一刀,虽然黛兰没有武功,但是距离太近伤得要害,自然险些是要了他的命。

“能让你父皇如此寒碜的,除了基业就是静婉皇后。若是尹贵妃要对皇后下手,不会在皇后已经被软禁之后动手,那么,也就是基业了?”晖原继续在吹凉那碗药。

“只是尹贵妃此次动手动的急了,忍辱多年,最后竟然这么自毁万里长城,真真可惜。”凌羽臣淡淡的撇了撇嘴,不怎么看好。

“喔?难道你希望她真的颠覆了这个朝廷,然后夺了皇位,血洗京城?”

“若是她懂得在动手杀征雁的时候,联络摩髯,让黛兰制住我,接着自己在宫闱之中发动政变,再让五哥夺了兵符带着禁军入城,就算是皇帝和六扇门想要翻出花来,也是无力回天,顺势换了人间。可惜,目光短浅、性情所动,十年谋划,自此自毁。”凌羽臣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他有些累的闭了闭眼睛,眉宇之间郁结了一股子的愁。

“呵呵,你好像还真的希望她那么做了杀了你来着,”晖原有些埋怨的看了凌羽臣一眼,然后将一勺药递到凌羽臣嘴边,“不过,六皇子凌羽臣,我可不想这个时候是在扶灵哭泣,你还是好好的活着吧。”

凌羽臣温柔的笑笑,一笑能融千层冰。

“还有,将一个随时会把自己毒死的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六殿下你是要时刻提醒自己,悬梁刺股、卧薪尝胆吗?”晖原想起莲香那种阴狠的眼神,就觉得凌羽臣也还真是胆子大,加上那个小姑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真是如同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修罗,黛兰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手绘染血的女子,竟然才短短几日,就已经教的黛兰能够亲手给羽臣一刀。

“不然任她流落、风尘烟柳么?”

“你不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啊?”晖原皱眉。

“人家才十五岁,你就要给人家找个好人家么?”

“你的兄弟之中,十五岁就结婚的不是很多吗?”晖原不甘示弱,什么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什么的,自小订婚,十五六岁就结婚的不是多了去了么。再说在锦朝这么个年纪结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让她去祸害别人么?”凌羽臣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咽下了晖原送过来的第二口药。

“难道你要和藤一那头猪一样普度众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凌羽臣听见晖原这么说藤一,而且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舌头也没有被闪着,他扬了扬嘴角:

“藤一公子有赤诚之心,羽臣自问比不得。”

“他以为他是神仙下凡啊,管这管那、人家吃不饱饭要管、有了钱就散给穷人,我要吃糖葫芦从来都不卖给我吃。发了俸禄竟然第二天就全部不见了,说是送给需要帮助的人,自己穷的和什么一样,明明还是天下第一捕快,说出去都丢人。还号称会关心我照顾我,在我遇难的时候,竟然去找一只猪不来找我!这种人还有赤诚之心,难不成王爷你自己已经是病糊涂了?”晖原显然还是对藤一这个家伙的各种“劣迹”记忆犹新。

羽臣听见晖原又一次翻旧账,他不由得莞尔,晖原记仇的能力也让人不禁笑了,不过晖原的理论似乎很不合逻辑啊:

“难道你要天下大乱、魔人四起,才甘心?”

“恩恩,我喜欢天下大乱,同时喜欢救人于水火。看我到时候喜欢哪一种吧。”晖原笑嘻嘻的说,一边说一边递过去了第三勺药水。

“看来这个天下是不是太平,还真是要看你晖原的喜欢呵。”凌羽臣微笑着喝药,然后径自笑得灿烂,晖原还真是一个妙人,怪不得这种性格之下,容不得老头子的满口侠义和仁义。藤一那种心怀天下,在晖原眼里也成了讽刺。

“还不是看你喜欢,”晖原想了想,又舀起来一勺药,“你六皇子惊才绝艳,上至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和,胸有成竹、翻云覆雨、一念之间。”

凌羽臣沉默,晖原送过来的药,半天他也没有开口喝下去,想了许久,才是喝下了药,闭目,长叹一声:

“勾心斗角,处处防人,活得并不快乐。”

“你的确很不快乐,而且越来越不开心。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会笑,现在,你皱眉的时候多于笑的时候。而且,你心事太多,已经要郁结起来伤了心脉了。”

“你——”凌羽臣微笑,扬眉,那一刹那神采飞扬,“竟懂医术?”

晖原摇头:

“放下才能够多些自己的快乐。”

“我正准备放下。”凌羽臣自己拿过了晖原手中已经药量不多的碧玉药碗,一仰头喝了下去。

晖原静静的看着他,凌羽臣虽然虚弱,但是眼神明亮。

“我已经将大军兵符交给五哥,希望他,能够为家国做些贡献。将来也好有了理由登上太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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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边塞劫难重重

“啊?”晖原震惊的看着羽臣,现在才觉得凌羽臣将她的药碗抢走是对的,不然她手中有药碗听见了凌羽臣的这句话,不直接丢了药碗才怪。

想当时,凌羽臣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保住了这兵权,最后几乎是要赔上了性命,他们五六两位皇子,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兵权,凌羽臣保命的手段不就是这个兵权,他现在竟然要像是儿戏一般,像是一件礼物一般,想要送给谁就送给谁,送也就算了,还是送给自己的头号政敌——凌修彦。不知道要说他凌羽臣是笨、是单纯,还是太过自信。

“尹贵妃和胡人的利益相关联,此番政变不成,胡人自然会有异动。加上六扇门的一位总捕死在边塞,怎么说和胡人都是脱不开干系的,六扇门不会善罢甘休。我这个身体受不得边塞的风寒,所以,带兵打仗自然是能人居之。”凌羽臣抿嘴,笑着解释。

他的那一笑,带着微微的清冷,浅浅的来到了人间,像是倏然绽放的冷艳之花,虽然是在笑,但是其中隐含的煞气,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那是一种冰冷的杀意。如同雪中寒梅,虽然美丽,却是经过了一番寒彻骨。

“你就不怕你五哥干脆联合了胡人,灭了这个朝廷?”凌修彦毕竟和胡人合作已久,摩髯也答应了凌修彦不少条件,凌修彦和他之间自然也有不少的教义,不相信凌羽臣不知道,但是明明知道还要将自己的精兵相送,这个就是很奇怪了。

“若有投敌叛国之心,他便不会忍辱干戈,和大哥、二哥、三哥,和我在皇城上演一幕又一幕的‘二王之争’了。爱的深切,才会有恨。有恨才会努力去守护,他若不是早就怒其不争,如何会愿意这般如此。我敢说,就算我们全部人要将锦朝拱手让人,他也不会。”凌羽臣笑了,笑的有些自负。

“那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凌羽臣摇头:

“自保,办法有很多。”

晖原不得不说,如果她是恨不得天下大乱,气死藤一和那些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大侠”,那么凌羽臣就是推波助澜,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无所事事,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暗中兴风作浪的人。

“那凌修彦会接受?”

“铤而走险,胜而利益多多,他为什么不接受呢?”凌羽臣想了想,慢慢的说。

自然,能够忽然就获得了兵权和皇帝的信任,就算前面是洪水猛兽,他凌修彦一定会去试一试、去闯一闯,所以,在看到了凌羽臣的书信、皇帝的圣旨以及那个兵符之后,他很快就接受了,整装待发,仿佛就很快要去建功立业的样子。他在兵法上没有造诣,一直是受到人们的诟病,说他只懂得权术,却没有军权,如今他的六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做。

摩髯显然认为这个时候攻击锦朝是一个好机会,所以已经派了十万人向锦朝的边境逼迫了过来。五皇子凌修彦这次亲自披甲挂帅来到边塞参与了战斗,那些在异动的幕僚一时间揣摩不透凌羽臣的心思,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下子,京城这边的人心竟然已经稳定了下来,没有人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帝虽然不朝,可是朝中几位大臣还是能够处理天下的政事,而军中自然有凌修彦和几位将军的努力,凌羽臣落得清闲,正好养病。

六扇门一直在关注凌羽臣的动向,这一次,老头子捻着胡须站在六扇门的大厅里面,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笑了,这几日六皇子的举动,他老头是很佩服的。

“师傅,六皇子这一招棋,虽然有些险了,但是不失是一招好手。不是先机,却也同时满盘的局势尽收眼底,看来,他确实是人中之龙。”无影在一边轻声说。

老头子笑而不语,随口问:

“那日来到六扇门的那个带着星杖的人的身份来历,有下落了吗?”

无影沉默,然后摇头。

“也罢,这件事情,不急。”

“师傅,你不再收几个徒弟吗?”益阳无聊的玩着桌上的纸币,现在六扇门里面师傅亲自收的徒弟就剩下了无影、藤一和益阳,其他的死的死、离开的离开,看上去也是一片人丁凋零的样子:

“以前还有四大名捕,师傅你太失败了,才有三个人。”

藤一在旁边用眼神狠狠的剜了益阳一眼,真是小孩心性,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头子长长叹气,终于是拂袖走了,千里的死,征雁的死,踏浪的死,苏木的离开,也的确是他心里不能抹平的伤口。

六扇门里面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边塞确实是很热闹,摩髯的先头部队在强攻不下锦朝的防区之后,就在远处安营扎寨,摩髯看见来的人安插的大旗,竟然是一个“恭”字,他就知道,那个带兵打仗的人,是五皇子凌修彦,不是六皇子凌羽臣。

摩髯此刻不由得想起,那个曾经一人一马,在大军之中,近了他的身,用刀逼着他,对他说五皇子是一个卖主求荣、卖国来自保的皇子。

现在却是能够让带兵来杀阵,可见六皇子的话也不能尽信,更让摩髯生气的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竟然一直不完成自己的命令,现在更加是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了联系,她到底还当不当自己是胡人,血统的高贵都去了哪里。

不过,摩髯站在大旗下面转念一想,或者是,黛兰已经动手了?所以,凌羽臣才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也是胡人的消息来源并不是很灵通,不然现在一定要在锦朝里面一探究竟,摩髯还是忍不住捂住了额头,汉人有的时候心计太重,一个眼神、一句话,心里已经是七拐八弯,他们胡人偏偏还是直肠子,往往吃不消。

“首领,我们是否要攻?”

“军师任何说?”

“军师说,要看汉人的动向。”

“那我们就等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们汉人似乎没有多少时间。”胡人虽然没有锦朝那种勾心斗角,但是男儿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情,他是清楚的。

“军师来了。”身后的胡人军士,忽然对着摩髯报告。

那军师,虽然着了胡人的衣衫,但是还是掩不住她姣好的容貌和前凸后翘的身段,没有想到胡人的军师——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军师,五皇子亲自挂了帅。”摩髯淡淡的说,他看着军师的眼神复杂,却是没有多少军临城下的气势,反而多了敬重。

“那是自然。”军师一点都不意外。

“那六皇子……”

“自然没事。”那个女子唇边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笑得深不可测。

“那他为何不出来战斗,用你的话说,这一次,是皇子之中,立功的好机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机会,是机会也是杀机。”那个胡人的军师,竟然是懂得汉人的三国,没有想到此刻说出来,颇有异域的风味。

摩髯自然不懂其中各种道理,他听不懂这种文邹的句子,挠了挠头,没有多言。

知道摩髯听不懂,那军师很好心的继续说:

“他若是用的好了,自然是很快能够获得他想要的。若是用不好,自然会被六皇子反将一军,但事后身首异处,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摩髯心中一寒,没有想到这个军师看的情势那么清楚,难道这已经不是一个靠兵力取胜,反而是一个靠智谋去筹划的年代了么。看来,请了这个军师,也是正确的选择。若不是看过了她排兵布阵的本事,他摩髯心高气傲,才不会请了这么一个女人来做他们胡人大军的什么劳什子军师。所以,这个军师还真是胡人军队里面的头一个,更是奇异的一个。

“明日布阵,”军师淡淡的说了一句,“就按照我这么几个月来对你们的操练布下‘鬼’阵。”

“但听军师的。”摩髯没有拒绝,毕竟这个人的阵法了得,他摩髯是见过的。

军师却没有说话,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看了看天色,她知道,多年布局,天象多变,星云斗转,此局已经到了收宫之时。

“那现在,就趁着锦朝的人还没有安营扎寨,带上最好的弓箭手,立刻杀过去,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军师美艳的脸上露出了凶狠决绝的表情,全然不能想象那是一个女子说出来的话,她说了这句还不算,加上了一句:

“我要那营地血流成河!”

大概,她和锦朝是有恨有仇的吧,而且是深仇大恨,摩髯只能如此叹气的猜测,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很快去准备了,完全没有理会那个女子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摩髯这一次,全然是猜度错误,军师,和锦朝根本没有半点仇恨,一点都没有。正因为没有,所以,她才更要那么多人的死。

如此情状,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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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同林何苦干戈

同时,凌修彦的军队已经是接近了锦朝和胡人的边境之上,然而胡人的偷袭明显是成功的,就算是精兵也没有料到胡人会来这么一手。

凌修彦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只懂蛮干的胡人,竟然会开始就给自己来了一个偷袭。虽然他们没有攻过锦朝的边境,可是想要偷袭他前来增援的军队,还是易如反掌的。加上行军过程之中,遇上了箭,还真是无可奈何。凌修彦号了大军赶快躲开,选了较为艰险的小道上山,从后绕道向目的地去。

锦朝和胡人的边境交接之地,本来是一马平川多是草原,但是也是小有几座险山,水源、要塞,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加上锦朝现在守住的几个关口,都是胡人想要取道中原,必须经过的口子。若是不从这里通过,就一定要从玉门关进来,可是,锦朝的六皇子凌羽臣早就在那里排兵布阵,玉门关守的是固若金汤,任何人都难以攻入,怎么看都是从锦朝北部攻击要容易得多。

待绕道,终于是到达了那锦朝安营扎寨的地方,凌修彦登高,旁边有锦朝的将军在给他讲了近几日来的战况和胡人的具体情况。凌修彦看着胡人那边的排兵布阵,明显不是随意而为,倒是一种可以安排下来的阵型,就算是他凌修彦也排不出那么精巧的阵型来。

“胡人排兵布阵,也是这几天来的事情。”

凌修彦抿了抿嘴唇,他已经是二十又六岁,年纪上长凌羽臣七岁,但是看起来和凌羽臣不差多少,两个人都是容颜清丽,继承了凌家皇室高贵美丽的血统和容颜,只是凌修彦的俊朗之中,带着咄咄逼人的锐气,一种孤高的狂妄;凌羽臣虽然一身清冷,略带书卷气,但是确实温良如玉,如同不漏锋芒的宝剑,一旦出鞘,可以照耀九天。

此刻凌修彦抿嘴唇的动作,竟然有些孩子气,让旁边那个将军,呆了一呆,良久,两个人都是沉默,继而,凌修彦开口:

“羽臣,你当真是给了我一件好礼物。”

他说的波澜不惊,但是眼中已经是数种阴狠、残酷的神色闪过,他那个六弟,断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举手投足,仿佛就可以轻易的要了别人的性命,不管别人的生死,偏偏他一点都不屑去做这样的事情。他的不屑,更加衬托了他凌修彦的不堪。

人,总是善妒的,看到和自己相像的人,这个人还比你优秀。无论如何,都是会产生恨意的,所谓,既生瑜,何生亮。

被五皇子如此叨念,凌羽臣靠在垫了貂裘的藤椅上,也果不其然的打了一个喷嚏。在京城朱雀大街的六皇子府,凌羽臣就身穿了一件浅白的衣衫,身上盖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靠在貂裘上,旁边是温好的一壶化佛茶——七皇子说这茶安神,便也送了过来。

晖原不在,她昨夜睡得太晚,这个时辰,是不会起来的。

凌羽臣一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黛兰和他话不多,那个女子和他每次说话,没有几句变回不明所以的哭起来,他劝得住,却不会去安慰和心疼。至于黛兰旁边的莲香,就算是她现在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对付他,他凌羽臣也不见得怕。府上一向清冷,他最爱的不过是西跨院原来慢慢的竹子、前院的几株月桂、后院的那个鱼池和几树白梅——都是些安静之物,管家不会轻易来打扰他,虽然有陀罗、毗琉、沙门、博叉四个人相伴护卫,可是他们都不是能够交谈之人。

凌羽臣的手并不小,但是手指修长、腕骨纤细、冰雕玉镯一般,肤色很白、浅如冰雪,他本身畏寒,加上这京城已经是初冬的天气,所以他靠着貂裘,身侧还是笼了一盆火。他没有在看书,虽然手上有一卷《诗》,但是他只是仰头闭目,迎接着冬日清冷的阳光。

仙风道骨、一表人才、清尘绝艳、器宇不凡。

凌羽臣喜欢下棋,他也会抚琴,但是很少弹琴,他书房里面的琴也不见他一个月去碰一次,但是上面不染纤尘,他爱惜自己身边的物品,带着一种决然的洁癖,性格的洁癖,就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在笑起来,有时候,也是张扬的,也是小孩子气的。

不过,那种笑容,也就只是对着一个人罢了。

“王爷,他们被偷袭了,胡人这次似乎请到了一个很高明的军师。”线人来报——皇室里面任何人都有线人,凌羽臣也不例外,他只是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已经……开战了么?”远远的,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颤抖着发了出来。

凌羽臣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黛兰,他更加不用睁眼就已经闻到了黛兰手中的药香,就知道了莲香一定会跟在她的身后,用阴狠的目光看着自己。

“公主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也会一并办到。”凌羽臣慢慢的张开眼睛,他脸色惨白,但是眼睛很是明亮,明亮得让人呼吸一窒。

黛兰没有明白凌羽臣所指何事,只是有些悲伤的想到,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丈夫,终于还是有了敌对的一天,她一个女子,根本左右不了什么,黛兰第一次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竟然不是胡人女子那般,操持的迅速,凛冽的作风,第一次才知道,父亲为什么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句“枉为胡人女子”,胡人女子是鹰、是狼,骄傲、大胆,断然不是她这样。

凌羽臣却是冷眼看了一眼在旁边的莲香,又看了看那一碗药:

“唐小姐,今天你又加了什么料?”

莲香被他那种清冷的一眼,看的心下生畏,但是脸上还是挺住了挂着阴狠:

“六皇子有七窍玲珑心,我下的区区小毒,你还不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凌羽臣见她承认,脸上反而挂了笑容:

“摩髯不久以后就会开战,后方空虚,那个时候,五哥也就有机会将你母亲接过来。”凌羽臣靠在藤椅上,说了这么些许话,脸色已经更惨白了一些,额角细密的渗出些汗渍,他微微闭了闭眼。

黛兰听到凌羽臣提到自己的母亲,这会儿才明白凌羽臣方才所说的“答应公主的事”是指什么。

——洞房花烛夜,她刺杀他两次不成,他允诺会留她性命并找机会接她母亲过来,让她们二人还到江南老家里去。

然而,时至今日,黛兰听见了这句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什么都说不出来。

“五哥是个聪明人,带兵打仗不是问题。接回你母亲很容易的,这么简单的条件,就换了一付兵符,他当然划算。”凌羽臣轻轻的继续说完。

“难道、难道……”黛兰颤抖,药水都泼出去那么些,“你是交出兵符,就是为了这个?”

凌羽臣看着她,不发一言。

默认么,黛兰颤抖的看着凌羽臣,他虽然只是在遵守他的诺言,并非感情——经过那么多天,黛兰已经清楚的知道他凌羽臣所爱的人和客气照顾的人是怎样的一种区别,所以,她明白得很,凌羽臣此番所作,不过是他高贵的血统需要他去遵守一个承诺,哪怕会因此丢了性命,他也要去铤而走险。

第一次,黛兰觉得自己浑身都有寒意。

凌羽臣却是轻轻的咳嗽,起风了,他胸口的伤似乎又一次隐隐作痛,他忍不住皱眉,然而,就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够了,足够了!

那是一种凄惨到极致的美丽,也就只有他六皇子凌羽臣配得起这种美丽。

令人窒息的美丽。

黛兰似乎是想也没有想,直接快步上前,她的手指很漂亮,也算是配得起凌羽臣,虽然瘦小,但是也算是精致的一双手,就在这一瞬间,她丢了药碗,直接掐在了凌羽臣的咽喉之上!

虽然陀罗、沙门、毗琉和博叉一直都护在一边,但是没有想到黛兰公主竟然会出这么一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颤抖的掐住凌羽臣的咽喉,手指可以感觉到凌羽臣颈侧突突跳动的脉象,凌羽臣虽然被扼住了喉咙,但是还是淡然一笑。

莲香在却是最早从中缓过神来的人,她手中拈起几枚金针,在电光石火的同时,已经封住了凌羽臣身上的几处大穴。她知道凌羽臣会武功,但是从来没有讲过他的武功如何,所以莲香这次出手,用的是十成力道。

“你干什么?!”陀罗四人早就跳了出来,可是看着凌羽臣血脉被封,又受人所制,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公主,好样的!”莲香竟然还赞许!

黛兰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对不起,王爷,对不起……我……”

她抽泣,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是加重了一些,凌羽臣的哑穴被封,他呼吸已经有些困难,奈何只能受她制服。

“我、我知道、我不配说、说爱您……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出手如此,也是、我最后的办法。我留不住您的心,至少、至少,我还有办法留住你的人……”黛兰说的不怎么顺畅,泪水断线珠子似地就落在羽臣身上的毯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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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红尘一念生死

那泪水也是越低越多,几乎在毯子上晕成了一片新花。

“咳咳……”凌羽臣深深的吸气,脸上并无惧色,“这些话,想必是唐小姐教你说的吧。”

“对,我是教的!”莲香承认,“公主对你爱得太深,奈何你从来都不看她一眼,她自认无法留住你。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要自己想要而且又得不到的,只有亲手毁灭,痛苦,也是一种最大的美丽,不是么。”

陀罗听了不寒而栗:

“快些放开公子!”

“放开了他,让他继续对公主视而不见吗?你们快点退远一点,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莲香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了凌羽臣的脖子上。

“公子!”毗琉喊了一声,“你怎么……”

凌羽臣很快出声打断了毗琉的话:

“你们退下。”

那四个人虽然脸上有些不甘,但是还是很听凌羽臣的话的,在凌羽臣这么说了以后,也就自己退下了,退到根本就没有人影。莲香看了凌羽臣一眼,她眼中尽是骄傲,凌羽臣眼中一番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莲香狠狠的出手,一指点了凌羽臣的睡穴,哪里见得这样的人,明明是处于劣势和下风,还是这样一种神态怡然?

“你、你做了什么?”

“让他睡过去而已!公主你也太柔弱了,这样的男人,你还不加紧看好一点。被别人抢去了,你没有第二次机会得手!”莲香口气不容置疑。

黛兰只顾着点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莲香,过了一会儿,才苍白着一张脸,回过神来: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把他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去。”

“那是哪里?”

“就在西跨院,公主你忘记了我们找到的那个密道和密室了么?”

“可是,难道他们不知道吗?”黛兰这才想起来,她们那天在西跨院她自己的卧房里面找到了一个密道,而且还有一个密室,布置得很好,只是很久都没有人在用,只需稍微收拾就可以用了。

“他在我们手上,他们如何轻举妄动?”莲香是江湖儿女,不过她这种性格,若真是到了江湖上,可能很快会成为一方女魔头。

“那,晖原呢?”

“不用理她!”莲香拖着黛兰还有凌羽臣,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西跨院里面。而晖原,这个时候,也才慢慢的爬起来。看了看外面,从桌上抄起几块桂花糕放在怀里,然后嘴里吃了一块,随口倒了茶喝起来。

“晖原小姐!”陀罗从天而降。

“啊?”晖原应着,但是明显心不在焉。

“王爷出事了!”

“啊?!”

“公主劫持了他,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陀罗着急得很,没有想到这个公主做事还真是出格起来不要命,平日里面温顺的像是什么一样,若是跟人犯急,就还能让人措手不及。

晖原起身,呆了好久好久,然后她才“哈哈哈”的笑出了口:

“他还真是有菩萨心肠啊,看来七皇子送给他那个什么化佛茶,还真是让他立地成佛了。”

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怎么听都听不出晖原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他们面面相觑,简直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

“好啦,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我要出去,而且是出远门,你们手上有没有什么银子什么的,给我吧。”

他们四人,一向跟着凌羽臣,知道公子为人是一个安静稳重的人,没有相见晖原这种行径,一时间除了交钱,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有,既然,他有心入佛道,我便是地上修罗也阻不了他。缘份本来深浅,我此来是探望一个故人,现在也是叨扰数日,若有缘再见,到时再还几位钱。”晖原笑着说,她笑颜明媚,转瞬就在那四个汉子面前消失了去。

“有心入佛道?”他们心中同时浮现的是这个句子,陀罗长叹,也没有追晖原。

“公子这是何必?”毗琉并不是很懂得。

“公子自有打算,我们迎合便是。”陀罗说着,身形已经消失,四个人也是渐渐散去,不着一丝痕迹。

自然,从此,就传出了六皇子病卧在家,不方便见客,也不便外出、上朝的消息。

晖原出门就骑上了六皇子家里的一匹骏马,六扇门,她才不想去,看见藤一和凌子墨混在一起其实挺好的,只是,现在晖原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锦朝其实和她本是不想关的世界,她是西域人,就算是在锦朝长大,她也不会忘记那些西域的古文字,也不会忘记自己在看到大漠荒芜的时候的那种亲切感。

京城繁华,自然与她无关。她是舞月晖原,一个拥有着长生能力,一个有着半神血统的人,注定了要孤独一生的命运。懂得读心术又能如何,能够将人性看透又能如何,术法能力高强最后又是如何,游戏人间,孤独终老,如是而已?

所以,晖原没有肩负天下的侠心。她也是在一个半神血统的婆婆身边长大的,婆婆对人世没有悲悯,她有的只是一时的情动,喜欢救人就救了,不喜欢就偏偏不救。不为狭义,不是大侠,只愿求本心。颇有些邪气,但是就不会偏离正道的邪气,晖原自小就这么长大的,也就这么精彩着。

看的懂人心,所以她善于伪装,善于从人的心中学到东西,不过,她的心大抵没有人能够看透、看明白,她最终是逃不过的,命运、血统,以及千万年的孤独。就算是要哭,也要笑着,也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就是晖原的骄傲。

“如果有一天,真的想要做个恶人,那么我可是等着你的。不过,我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都敢杀,你敢不敢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忽然想起了那个狐裘卷发的女子的话,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的话,她们相识也是缘分,现在,不如就大了胆子去找她。因为,必然不能去找那个只知道赚钱,就跑去江南帝富世家北宫家出诊、现在还惹上了更加大的杀手集团——“翼月神教”的家伙。

想到这里,晖原打马而去,就向北要去找一个人,现在应当是端鹤门的主人,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

这个时候,诏书也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之中:

“贵妃尹氏,欺下犯上,罪不容诛。结党营私、暗中阴萌、外戚干政,勾结外夷鲁,卖主求荣,赐死。尹家相关人等,革爵去官贬为庶民,生养众位皇子、公主留守原地,尹家所有宅院,尽数充公,以此为戒。”

尹贵妃本来也是云端权贵,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毫不留情,真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本来在尹家的帮扶下平步青云的几位官员,现在也是人人自危,和尹家彻底的断绝了关系,尹贵妃自己聊得自己的结局,乃是毫不犹豫的往生去了。五皇子忙于战事,不会再理会自己母亲的闹剧。剩下的几个女儿,嫁的人,多数都是休妻。尹家一时间上下惨淡,让人觉得也是一片凄凉,人心薄凉。

倒是尹贵妃一直不待见的八公主,在这个时候,还是长跪在了金殿之下,希望父亲放尹家老小一条生路,罪不责众,她尽力以后,父皇丝毫不念旧情,八公主凌子墨最后是陪在尹贵妃身边唯一的人了。

“子墨,没想到,是你、竟然是你!”尹贵妃穿着一袭白衣,粗布白衣,她本来是最为骄傲,喜欢华美的衣衫,这时竟然是一片凄凉。

“母妃,何苦?”凌子墨不明白,到底权势是什么,为什么一家人会暗斗如此。

“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是个眼神明亮的孩子,瞳孔中,黑白分明。像极了你父皇送我的那方杭州墨宝,本想你会是个男儿,没想,你竟然是个女儿,母妃便是喜欢,给你取名字‘子墨’,你可喜欢?”尹贵妃却是痴痴的说着,没有回答凌子墨。

“母妃……”凌子墨一愣,没有想到尹贵妃提起了自己的出生。

“其实……你的个性,像极了你父皇年轻的时候,不拘一格,冷眼冷眉,自命不凡。一旦认定了的东西,就会疯狂的去追逐,不顾一切。对感情如是,对权势也是如是。”尹贵妃自顾自的说着,凌子墨甚至以为自己的母妃疯了。

“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所有孩子里面,很喜欢你……”尹贵妃的手,冰凉的拂上了凌子墨的脸庞,她凄惨的笑:

“可是,看见你,我就想起她,想起那个赢了我一辈子的女人,纵使不争,已经得了我的一切……”

“母妃……”忽然明白了母亲多年来对自己冷漠的眼神,一种冷漠的恨意,让她不知所措。原来,原来竟是如此,爱的最深,所以才会刻骨恨,恨到死,方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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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身后此情难还

凌子墨现在才回想起来,自己的母妃,才是父皇明媒正娶来的原配夫人。自己的哥哥,五皇子凌修彦,才是父皇,唯一的嫡子。可是,一场阴谋,篡权还是爱情,都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凌子墨记得母妃看向静婉皇后的时候,眼中那份狠毒、嫉妒和羡慕。

羡慕她的美丽,安静的美丽,凄清、孤冷的美丽,羡慕她能够获得两朝天子的爱情,倾了天下,倾了帝王。羡慕她安然宫中,无争于外,清白一身,出淤泥而不染。明明是因为她一个人,霍乱了天下,朝纲崩坏,她却能够处之罪己,应之安然。

“为了一个女人,他杀了那么多的人,最后,还不是换来那个女人的冷眼,却之不见。我陪他画虎谋皮,陪他勾心斗角,虽然不能自比女诸葛,我也自认坏事做尽,但是,他怎么能如此待我……”尹贵妃冷笑,笑的却是凄凉,整个人都委顿下去,看着那三尺白绫和一壶毒酒,她再怎么坚强,泪水也已经顺着清丽的脸庞流了下来:

“你哥哥,也是冷血薄情,说杀就杀,那傻子段氏……呵呵,我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傻子!”尹贵妃忽然站起来,狠狠的看着凌子墨:

“我恨我自己,也恨你,怨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儿子,恨你为什么要出生,让我想到我这么一生的阴影和愚蠢!”

“母妃……”凌子墨哭了,她终于明白,原来,勾心斗角的女人,比起男人,他们更是无奈之至,鸟尽弓藏还有些说法,却就是没有了飞鸟,此生死后,不过一介女流、一介女流!

“子墨,来生,不要再做女子!”尹贵妃狠狠的一笑,她笑得凄美,看了一眼那条白绫和那杯毒酒,回头对着凌子墨温柔的笑了,笑得千娇百媚:

“子墨,你猜你父亲,当年,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名门女子之中,选中我?”

凌子墨呆呆的看着自己已经有些疯癫的母亲,她只能在那魅惑的声音下,浅浅的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因为我跳的舞,因为我跳的《将军令》……”尹贵妃笑着,她纤细的手,已经拂过了那挂在厅中的白色宝剑,那是她最喜欢的剑,是他们相识的时候,她的与众不同,她的坚强和铿锵,吸引了那个眼中虽然有阴霾,但是很是俊朗帅气的少年。

“剑舞?”

“剑舞……”尹贵妃笑着看和凌子墨,她笑得三分凄清、七分艳丽,凌子墨突然觉得自己明白当年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喜欢自己的母亲了,就算母亲有一脸的戾气,但是还是那么的美丽。

然而,就在凌子墨恍神之时,尹贵妃已经飞快的持剑刎颈,倒在了血泊之中。

“母妃——”凌子墨惨叫一声,就扑了过去。

尹贵妃竟然在笑,她临死之前笑得惨烈、笑得诡异而阴狠:

“他不是要安排我的一切么……我、我最后,还是为自己、选、选了一条好的道路……我叫他死、死都不能如愿……”

那天,是皇城最后一个没有雪的初冬,凌子墨再次抬头的时候,终于看见了皇城上簌簌下落的雪花。她突然觉得,银装素裹的一片,全部都是虚幻,丝毫没有真实感,她恍惚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尘缘今方醒悟

凌子墨自己跑得一脚深一脚浅,险些就要栽倒在了雪地里面。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不是很急,却也已经缓缓浅浅的,积起了地雪,他上去软绵绵的,可是在凌子墨看来,却是很难过、很长的一段路,毕竟,终于是,没有了很多亲人,很多原来的信仰,现在已经飘渺的如同明朝一定会化去的尘雪。

这种时候,凌子墨想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五皇子凌修彦和那几位公主,也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最为崇拜的六哥,而是自己九岁那年。也是一场不怎么大的雪,那个也是九岁的少年,长跪在六扇门的门口,任风雪落慢了肩头,垂首而立,不顾身上华贵的衣衫已经被风雪和地上的泥土给污脏,只是那么跪着。

九岁的凌子墨,拉着他的衣袖,呆了很久,问他怎么回事,然后那个少年说了一句和他年龄根本不相符的话:

“他不再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再是龚家的二少爷,你我缘尽于此。”

而后,再次见到他,他已经是名动天下的一方名捕,他把那些生涩拗口的锦朝律法背的滚瓜烂熟、摘引自如,可是,他不再承认他是兴安爵爷龚逸忠的二儿子,也不再承认和她的婚约。

凌子墨曾经问藤一,为什么要自己将自己逐出家门,藤一的回答很简单,他说,他想要知道是非。

是非,凌子墨笑了,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是非了,她很恨很厌恶的母亲,已经死了,死的那么孤独,原来权倾朝野之后,剩下的,竟然是这等悲凉和凄苦。

不知不觉的,凌子墨就走到了六扇门巨大的牌匾之下,她抬头,恍惚的看着那门匾,忽然一笑。世事弄人,不过如此。

“八公主。”守在门口的守卫向她行礼,恭敬的看着她。

凌子墨只是轻笑一声,然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面,对着六扇门跪了下去。

“八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呢?!”守卫连忙跑了过来。

凌子墨只是仰头对着那两个慌张的守卫莞尔一笑:

“子墨想要拜入六扇门。”

“八公主,你快些起来,有什么事情先进去再说。”

凌子墨摇头,拂去了那个守卫想要将她扶起来的手,她笑着看着雪花飘落到自己的肩头上,她明白了,她如今也是迷惘了,不清楚了,到底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也就来到了当初给了她信仰的地方,一个能告诉人是非的地方。

而她凌子墨,真是需要人告诉自己是非的时候。

“总捕!”守卫立刻就冲进去报告了老头子,老头子正在和无影讨论一些案子的案情,没有想到凌子墨会来这么一手。

在一边烤火的益阳,反而是回头笑嘻嘻的看了一眼老头子、无影和在一旁喝茶的藤一,他半天以后才说:

“师傅,好像当年藤一师兄也是这么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你就收他为徒了。”

“益阳!”藤一皱着眉头扫了益阳一眼,他和凌子墨不同,他是自己和家族决裂,凌子墨的身份如何能够随她如此,若是收下了这个徒弟,皇帝和六扇门的政敌是要如何对付六扇门就很难说了。益阳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不知轻重。

“藤一,你且去劝劝八公主。人死不能复生,她何必如此坚持。”

藤一看了老头子一眼,很久之后,他叹气起身,然而,没有走几步,却是被无影叫住:

“藤一,一切小心。”

藤一点头,他才踏出六扇门的门口一步,就已经感觉到外面的风雪正在加大,凌子墨跪在他当年下跪的地方,一动不动,也大抵是此刻,藤一在恍惚中觉得,凌子墨是美丽的。所有皇室凌家的人,都是美丽的,他们拥有美丽的容颜和高贵的气质。

“子墨,回去吧,你是公主,是不能这么胡闹的。”

“我是子墨,不是锦朝排行第八的玉簪公主凌子墨。”凌子墨微笑,她无意学藤一当年的口气,但是随口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是换了人间,不同的人,说出来,不同的韵味。

“为何?”藤一刹那间,忍不住问出口,他不懂,凌子墨为什么要坚持。

“当年龚家二公子,一样可以脱离了自己的家庭,不问原因,但求结果,不是么。”

“皇室不比寻常人家。”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凌子墨看着藤一,她略微勾了勾嘴角,她知道藤一在担心什么,她这个时候从怀里拿出了那支珠花,玉簪花做钗尾的金簪,皇帝赐给每个公主的簪子,凌子墨看了看那个簪子以后,笑着说:

“与过往作别,自然要凶狠决绝,这簪子,乃是父王送给我的,如今,我便用它,重新做人。”

说着,竟然反手扬起簪子,对着自己的脸庞就要划下去,手段凶狠不留一点余地,后面的两个守卫已经是被吓呆,而藤一很是手快,立刻将凌子墨的簪子夺在手里:

“凌子墨!”

凌子墨翻了翻眼睛:

“藤一公子,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关于是非,关于黑白。”

藤一呆住,他不知道当时凌子墨有么有听到,九岁的他,在面对着那个老头的时候,他的回答,和凌子墨今天一模一样,他也是说,他为寻求是非而来,关于天下的黑白和是非。

“公主当真是要拜入我六扇门下?”老头子已经不知道在门下观察了他们多久,看的他也是雪落满身。

“师傅……”藤一有愧,他没有拦下来。

“总捕大人。”凌子墨叩首,没有说什么,眼神静静的,如同初雪。

老头子看着凌子墨,很久以后才说:

“公主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而来,至于我老头子,是不能再收弟子了。若是公主愿意留在我六扇门查案,老头子我倒是很欢迎。”

藤一和无影也知道老头子这个是完全之策,凌子墨跪着,正不知道要如何决断的时候,藤一当下拉了凌子墨一把:

“子墨,起来,天冷了,你一个女孩子跪在这里不好。”

听了藤一的这句话,凌子墨本来一向是是骄傲和任性、自负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干脆更加直接的扑到了藤一的怀里,颤抖的哭了起来。

藤一有些气结,凌子墨倒是直接,他可没有想要这样的念头,他有些无奈的看了老头子、无影和益阳一眼,结果他们三个人竟然是统一的眼神和暧昧的笑容。藤一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底的栽了进去。

“无影二师兄,你说,为什么藤一师兄的桃花运似乎一直很好。那个晖原姐,似乎也是很喜欢他的啊。”

无影看了藤一一眼,然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他叹气:

“如若那样,就很好了。”

“那,无影二师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无影一愣,然后想了想,没有多说话,只是自己转动轮椅回去了,益阳在后面追问,但是无影没有回答,他不回答,只是他知道,很多年来,看着很多人为情所困,特别是在锦朝,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竟然是这么样的结果和基业的建立,所以,感情是很危险的。

藤一搂着凌子墨,站在越下越大的大雪里面,同样的朱雀大街里面,六皇子的府上,竟然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庭院里面只有西跨院里面有细碎的脚步声。莲香看着外面的雪,她十五岁,眼中竟然没有兴奋,蜀中没有雪,可是她不兴奋,她冷漠的看着雪花下落,然后一言不发。

“莲香?你不喜欢雪?”黛兰站在她的身后,搂住了那个孩子的肩。

“太晶莹、太纯白,美丽到不可方物,偏偏一遇到阳光就得消融。这种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还是少看些好。”莲香说话向来怨毒不堪。

黛兰一愣,看着那雪,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太冰冷,没有一丝热度,还要我们添衣加被,稍有不慎还会误了农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莲香回头,然后直接没入了西跨院的房屋之中。

黛兰却径自站在那里,呆呆的回味着黛兰刚才的话:

太晶莹、太纯白、美丽到不可方物,偏偏一遇到阳光就得消融。

而且太冰冷。

黛兰不知道为什么,她刹那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他貌美胜过天下人,气质清丽,惊才绝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天然贵气,华美亮丽,让人看了就是窒息的漂亮和除尘。就像是雪花,清冷安静,来到人间,却是一瞬间而已。

黛兰记得,父亲给自己取名字黛兰,就是因为自己和胡姬花很像。她现在却觉得,凌羽臣就是和雪花很相像,一样的美丽,但是似乎都是不长久的美丽,总觉得凌羽臣像是流星,灿烂得很,从不需要担心他是不是会消失光彩,担心的是,他的殒命,来自他自己太过灿烂的美丽。

凄清的美丽,就好像啊现在,他会被自己和莲香控制住,软禁在西跨院的密室里面,似乎,这样安静的人,才是最为可靠,和留得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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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恭王究竟何心

在雪地里面站了很久以后,黛兰搓了搓手,然后就矮身进入了西跨院的房间里面。同样是在看雪的人,心情确实不一样,在边境上,看雪的恭王凌修彦,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是用剑之人,不似藤一用刀、也不像是凌羽臣不用任何兵刃。

他用剑。

用剑的人,往往户口上会有茧子,凌修彦也不例外。他的武功不能平步江湖,但是足够做个很好的武将,所以,他此刻看到雪的时候,想到的,自然不是凌羽臣,他想到的,是一个女子。

京城本就旖旎,下雪更添诗情,自然的也就想起了一些凄清的故事,一些过往的故事。

同时,在冒雪往北边走的人,还有晖原。很多时候,人并不是想要离开那些自己深爱的人,而是,无可奈何,所以也就离开了。就像是羽臣,就像是藤一。

然而,走着走着,晖原忽然看见了前方就是锦朝和胡人的交界线上,晖原一愣,自己应该取道西边,从玉门关出去,然后折回头去端鹤门的,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要经过战场。想了想,晖原不喜欢麻烦,她打马正准备回去,然而,后面却是传来了马蹄声。

晖原勒马,回头看着,心想难道在这种边境地区,自己能够遇到故人?

来人,确实是故人,但是,并不是晖原很熟悉的人,那个人一声的军服,看上去没有满脸戾气,只是有了些许的迷惘,他看了看晖原,很久以后,才叹气一声:

“原来是你。”

“五皇子。”晖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称呼这个人,只好打了官腔。

“你是六弟的大夫?”五皇子有些调笑的看了晖原一眼,“六弟也真是会隐瞒,明明就是一个美女,偏偏说成是大夫。”

晖原没有反驳,微微蹙眉:

“雪天容易劫粮草,五皇子自己保重。”

然后,晖原一提马缰,就要准备走,但是凌修彦喊住了她:

“晖原小姐,听口气,你知道用兵之道?”

晖原回头,看着凌修彦,笑嘻嘻的说:

“我只懂医术。”

“那么,修彦斗胆,能否请姑娘留在这里,替受伤的士兵做些简单的医疗。修彦此次来来的匆忙,随军的军医并不够,而且医者悬壶济世,大夫你不会拒绝我的这份要求吧?”

晖原无奈的耸肩:

“五皇子,我记得我的立场不应该和你在一边吧。”

“对锦朝,我们本来就不分彼此。何况,六弟也已经将禁军兵符交给我,他都信任我,大夫你何苦?”凌修彦执着,晖原看他心中颜色忽而是红色,忽而是蓝色,一时间也不知道凌修彦到底想要什么。

凌羽臣竟然把兵符给了凌修彦,那么他到底是怎么了,晖原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问出来凌羽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是真的看着凌修彦有些无奈。她叹气:

“我只是六皇子一个人的大夫,还是需要问过他吧。”

“那大夫,你丢下六弟一个人在这里,还带着行李,是要做什么呢?”凌修彦根本不想要让晖原走,凌修彦眨了眨眼,“边境战事不断,大夫你还是留下来吧。”

晖原想了想,看看自己的行礼似乎确实是解释不过去,想了想,干脆和凌修彦摊牌:

“我本来就不是大夫,此次,去会一个朋友。五皇子若是想要点什么解释,还是直接去问羽臣吧。”

凌修彦听了这话,他也径自笑了,他第一眼看见晖原来到这里,追上来,并不是因为看到的是晖原,凌修彦忍不住要自嘲,明明,已经是自己要了那个人的性命,也亲自收敛那人尸体入了棺木,也知道那个人是断然不可能复活的。那人一心求死,岂是他凌修彦拦得住的。然而,就是晖原那种一身袍子、短发、冒雪而来的样子,他不得不想起,不得不追,奈何,却无法给晖原解释。

“五皇子?”见凌修彦半天不说话,晖原也不知道如何,只好出声提醒他。

“我当然知道姑娘不是大夫,没有一个大夫会丢下自己重病的兵病人离开的。”想了想,凌修彦如是说。

此言,却是在晖原心里搅动起来了一种另外的感情,因为,她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要去到了江南的那个帝富世家,然后就留在了那里,即使要面对的是哪一对付的杀手组织“翼月神教”,她,因为是一个大夫,所以就不会留着自己的兵刃不管不顾。

“我想要请姑娘留下来,也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凌修彦忽然说,他看着晖原,很久很久,才是深深的抽了一口气:

“国将不国,羽臣他可以看着国家覆灭,自己撒手不管,我却是不可以。他没有争权夺势的心,甚至对这个国家都是冷漠的。我却,做不到。所以,今日,我是一定要阻拦了胡人兵马的入侵,也不管他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我一定要守住这里。作为锦朝的皇子,让我自己的亲妹妹去和亲,我的心里也不会比他好受!”

晖原一惊,这才想起来,凌子墨乃是凌修彦亲生的妹妹,很久很久,两个人就伫立在大雪里面,任雪花落满了一头一脸,覆盖了身上,点点滴滴,都是寒冷。

“还有……”凌修彦的声音,有了意思发颤,“姑娘很像是我的一个故人。”

晖原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了一丝华光:

“你是五皇子,是不是会比六皇子有钱?”

凌修彦一愣,没有想到晖原竟然会如此问,也就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

“虽然不知道六弟有多少钱,但我还算有些财富。”

“那你愿意请我吃饭么?”

不明白晖原要问什么,凌修彦硬着头皮说:

“既然要请姑娘留下,请姑娘吃饭,那也是应该的。”

“那就好!”晖原拍手,“你既然管吃管住,还有故事要说给我听,我自然就留下了!”

晖原本来就是喜欢故事的人,只要有人愿意讲,她干嘛不听,反正以前还会考虑这个凌修彦会不会拿了自己去威胁羽臣,现在她去了一趟西域,学了些足够令天下人都抓不住她的办法回来,现在更加是不怕了。因为从锦朝的京城到了雪小血的西域端鹤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就算她走到了,也要很长时间,一路卖艺还是持霸王饭,都不是晖原想要的,现在有人愿意给自己吃住,多大的便宜。

凌修彦自然不会想到晖原是因为什么住下来的,他只是打量了晖原一会儿,然后他沉默,本来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前来报告军情的军官打断:

“王爷!前方战事紧急!胡人的兵马这次已经杀过祈水了!”

“什么?!”凌修彦惊讶不已,他没有想到竟然才不出一日,胡人的兵马已经取得了那么大的胜利。

那祈水是锦朝和胡人边境上面的一条水域,本来是不属于两方,个人都获得一边,现在两方相争的情况下,竟然让胡人先得了祈水,那么不是离锦朝的边境越来越近,这里若是失守,恐怕胡人取道中原也不在几天了。

“我们快走!”凌修彦打马而去,跟着那个军官就上前线去,晖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虽然早就听说了战场上的惨烈,但是她是很好奇的人,晖原本来就是好奇的人,现在有了给她好奇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奇下去呢,于是晖原也一挥马鞭,就跟着上去了。

胡人的兵马已经占领了祈水,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那些本来散乱、抢一头就走的胡人,这些天观察下来竟然觉得胡人受了训练,训练有素,还懂得阵法。

“哎……你要是再不采取点措施,恐怕是要被他们夜袭联营、失守要塞了。”晖原看着远处在祈水边安营扎寨,还在和锦朝军兵交战的胡人,她也只是微微皱眉,没有想到胡人竟然会用阵法。

“什么?!”那军士和凌修彦都是一惊,军士讶然:

“姑娘不要乱说,这、可是关乎锦朝生死存亡……”

晖原白眼:

“这种声东击西的伎俩,胡人用了你们都看不出来。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用全,要是用了全套必然先劫了你们的粮草,然后再攻取两军相交的地方,继而夜袭联营、调虎离山,长驱直入。至于阵法的话,我看不过是用了最为简单的马蹄形阵法,周而复始,头即是尾,尾即是头。只需要两相牵制,中间部分最为柔弱,到时候,用一字阵型排开,自然不攻自破。夜里,严加防范,无论对方如何挑衅,都不参战,这种阵法和谋略,不攻自破!”

凌修彦和那军师暗暗在心中叫好,两个人都是惊讶的看着晖原。

晖原笑嘻嘻的看了看他们两个惊讶的大男人:

“怎么,很难吗?”

“姑娘阵法造诣高超,倒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军士佩服的说。

晖原“嘿嘿”一笑,看着那军士一眼,然后又对着凌修彦笑了:

“你对我了解还是很少啊,我晖原虽然说没有藤一公子那么有名,在羽臣身边也待了呢么几时,不过要说到我自己纵横了江湖、胡闹天下的本事,你应该听说过,我并不只是读心术这么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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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沙场纵横来回

这个时候,凌修彦也才想起来自己调查凌羽臣的时候,调查得来的晖原的那些资料。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声的绿袍子,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她的绿袍子,也就在腰间束了一根带子,她的头发齐肩,容颜清丽,眼睛晶莹如同琥珀。

当年,松江海盗之案,就是她助了藤一破案;而后岭南绝恋城的死案,也是她在旁相助。最后是苗疆、是玉门关,这个女子到处都有留名。在遇见藤一和羽臣之前,她曾经孤身一人,破了当时迷宫设计大师迷儿的迷宫,奇门遁甲之术,自然不在话下,破阵,更是小菜一碟。

她以读心术和善于破案扬名天下,却也因为她善破阵法立万江湖。

凌修彦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找了这么一个人留下,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按照晖原姑娘的话去做!”凌修彦很快就对着那个军士说道,军士自然懂得,立刻着手去办了。

凌修彦此刻也不再和晖原隐瞒:

“晖原,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本来以前我们和胡人作战,胡人都是溃不成军、没有经过训练,拼的是人数和骁勇。这一次,却是仿佛受过了训练、通了遁甲和奇门。我已经打听过了,摩髯已经有了一名军师,那军师,也是一个女子。”

晖原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女子,摩髯还当真是好脾气啊,竟然会让自己受一个女子指挥。”

“若能取胜、灭国,为了自己的子民谋取福利,大丈夫能屈能伸,自然不在乎这点代价。”凌修彦懂得摩髯,摩髯和历来的胡人首领不同,那个人如鹰的眼眸里面,有着可谋者大的厉害。凌修彦佩服摩髯,自然也就懂得摩髯,他们都有着一样的想法。

“你五皇子也是懂阵法的人,”晖原自己掏出带出来的桂花糕吃了,“我方才只是叫你严防他们夜袭联营,可是你转眼已经布下了‘鬼子阵’,此番,除非胡人想得到破解的方法,或者能够找到鬼子阵的对立阵型,否则是必然无法夜袭了。”

听了晖原的分析,凌修彦也没有反对,他自小也是看了兵书懂得战法,不过一直没有任何机会施展,当年他的母亲以及整个朝廷,逼着六皇子为了自保不得不请命去了玉门关,后来因为用兵如神、守边有功,他凌修彦何尝没有羡慕和佩服过,只不过,他凌修彦始终纸上谈兵,没有真真的在战场上练过,所以,这一次,是他的好机会。

“所以,修彦斗胆,能否请姑娘留下,做我这禁军的军师?”

晖原莞尔:

“胡人用女子作为军师,是他们军中却是没有比女子更加精明、细致懂得奇门遁甲的人。五皇子你此番请我,不是也显得锦朝无人么?再说,你的阵法也算是精通,不过没有用过,军师一名,晖原受不起。”

凌修彦没有想到晖原会拒绝,他自小的提议就没有人敢拒绝,这一时间脸红白无常,找不到个台阶下,心中不禁有些怄气。

晖原懂了--不出来凌修彦的窘迫,她接着就是喝了一口茶,送下了口中的几口桂花糕:

“我留下,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会帮你们的。我可不想看着锦朝就这么亡了。”

凌修彦眼中光芒一闪,然后他笑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羽臣会喜欢你了。”

晖原脸上一红,言下却是很镇定:

“五皇子你在说笑,六皇子妃叫做黛兰,乃是你对阵之人的女儿,胡人的公主。”

凌修彦却笑道:

“整治联姻,就算那黛兰公主是美纵天人,我六弟必然不是个见色忘义之徒。他能自己性命救了姑娘,必然是对姑娘早有青睐。”

晖原这才想起来,凌修彦那日在皇家马场,是怎么逼迫得凌羽臣放下了兵权,两个人毕竟是仇人,自己竟然要站在这里帮助羽臣的对手,晖原有些不好受,想了想,微笑:

“王爷倒是了解自己的六弟。”

凌修彦怎么听不出晖原言下的讥讽之意,不过他也没有多言,而是淡淡的叹气,而后他拂袖,亮出了那个放在他大帐之中的沙盘,指着给晖原看:

“胡人背后有群山可以掩蔽,前面已经占领了祈水。胡人的牛羊有了水草,他们不需要什么粮草,就算需要,后方也是他们胡人的领地,运送过来完全没有危机。而我们锦朝,虽然障了这燕山的庇护,也有后方的粮食补给,我所驻扎的营寨,借了燕山的天险,若要攻入锦朝,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所以,我用的,乃是金锁阵。”

晖原起身,看了看沙盘,只是笑:

“王爷要用什么阵,只管用就是了。”

这个时候,日头以落,凌修彦看着送进来的饭菜,晖原吃得很是舒服,而他一口未动,只是盯着那沙盘看了很久,最后默默的说了一句:

“一将功成万骨枯。”

晖原听了,不鸣一词。自己吃好了以后,看了凌修彦一眼:

“王爷你军务繁忙,我先告退了。”

“要我派两个人保护姑娘么?”凌修彦这个时候才回头,眼前有些发晕,看来人也不是铁打的,需要吃饭的。同时,凌修彦也记得,自己看过那些调查晖原的卷宗,知道晖原虽然是懂得读心术、天下任何阵法都难不倒她,但是她丝毫武功都不会。、

——对这一点,凌修彦深信不疑,若不是晖原不会武功,自己那个六弟,怎么会用那么笨的方法要自己放过她。

晖原摇头,她现在不去答应了祁音殁成为西域圣教的教主夫人和他一起危害天下已经是够好的了,还要人保护?晖原抱着音祢也就出去了,看见晖原手上的那个像猫但是好像又不是毛的小动物,凌修彦是怔了怔,不过也想不了那么许多了,他连忙的吃了两口饭,招来了军士,讨论了一番,胡人这些天的攻势很紧,若是不用险、用奇,恐怕是难得守住这个关隘,他们锦朝不会派全部的兵马,但是胡人可以拼,拼上全部,大不了一死,赢了,反而是赚。

“王爷,不找晖原小姐来帮忙吗?”

凌修彦冷笑:

“我锦朝堂堂恭王,竟然要依靠一个女子?!”

那个军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沉默不言,想了很久,凌修彦看着那沙盘——

这燕山,并不只是一座山,而是连绵的几座大山,本来京城所在,就是一处平原,这些山也不是太高,正好可以站在山头上观看下面的情势,也很容易安营扎寨。在燕山上,有一处裂谷,谷口最窄的地方能融两个人并肩通过,然后通过了那最窄的地方,就是两头的开阔。现在那里囤积着锦朝的重兵在把守。能够夺取了那里,就是想要攻下整座燕山,不是问题。

在裂谷的谷底,还有一条暗渠,那条暗渠本来是锦朝人为了饮水的方便挖掘的,那是暗渠却是连接着燕山外面的几条水,也就是黄河流域的几条支流。

从那个谷口出去,就是一个很大的平原,锦朝的兵马和胡人这么多年都是在这个平原上厮杀着,平雁原,本来就是一个好名字,通过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很小的平雁原,就是胡人的驻扎之地,那里有高得齐腰的草,后面是黑压压的群山,然后就是空旷的大草原。草原里面有他们胡人的民营,也有牛羊和水源。

至于所谓的祈水,也就是通过了平雁原,然后慢慢在燕山裂谷的北方,彻底的分成了南北两条水道,在雨季的时候,南边的水道还清晰可见,可是,若是到了旱季,南边地势稍高,水源枯竭,也就只有北面。

已经入冬,祈水也结冰了。

想到大学,凌修彦眼中忽然寒光一闪,看了看身边的军士:

“已是亥时。”

“胡人兵马还在叫阵?”

“是的。”

凌修彦冷笑,他眼中闪过数点光芒,然后笑了:

“你让段将军带兵出去和他厮杀罢。”

那姓段的,以为是自己的妹夫就可以胡作非为,现在也是给他一个教训的时候,如果不幸死了,正好给了他出兵的机会。如果活着,那就更好,他好让人给胡人一个惊喜,一个天大的惊喜!

“可是,晖原小姐说……”

“到底我是王爷还是她是王爷?!”凌修彦冷笑一声,“鬼子阵不过是兵书上防御的一个空架子,你们以为我凌修彦当真是这等怕了胡人的鼠辈么?他们想要我们锦朝签了什么合约、息事宁人,让我几个姐姐妹妹去做什么和亲公主?!天大的笑话!我锦朝男儿还没有到了这等要娘们保护的地步!你们几个,披挂了战袍,从燕山的西侧,取道祈水的上游,在上游倒上焦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倒满整个河床。若是被胡人发现,不要恋战,只管跑回来便是!”

“王爷,你这是……”军士不明白。

“按照我说的去!”凌修彦也不解释,然后转头又对着另外一个军士说,“你,带上一千名射术高超的弓箭手,从燕山东侧的小树林出去,攻击胡人的大帐,哪里灯火明亮就攻击那里。记住,一定要准,不需要你们杀人,只需要你们点燃他们的大帐,同样的,不要恋战,一旦大帐着火,你们立刻回来!”

“末将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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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举赢得漂亮

看着那两名军士领命出去了,大帐里面也就剩下了凌修彦自家的军官,和凌羽臣一直在培养的禁军的首领。三个人在大帐里面,不过是一时间的沉默,凌修彦又一次开口说话了,这一次,他声音更加坚毅:

“至于你,”凌修彦指着禁军的首领,“你带着你的禁军,今晚守在我们的大营里面,无论发生了什么就算是段将军死了,你也不准出兵。我锦朝皇室的天翔烟,你是见过没有?”

那将军也是跟着凌羽臣有些时日,对于凌羽臣很是佩服,被迫来到凌修彦军中,对凌修彦本来就有些不服,这次,也只是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凌修彦点头:

“你若是没有看见我皇家的天翔烟,你就不要出兵。如果看见了,你就立刻出兵,见胡人兵马立刻斩杀,杀得越多越好!一直打到祈水,上下游都给我全部占领!”

那将军想了想,点头,称了是。眼中,还是不怎么服气。

凌修彦没有和他计较,只是对着自己的将军说:

“你,跟着我来。”

凌修彦带着自己的将军出了大帐之后,他就说:

“你到我们的军中,选出那么五十到一百人的精兵,然后迅速来大帐前面见我。”

“是!”

那将军虽然不懂凌修彦要做什么,但是他跟着凌修彦,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他就去组织了,待他带着兵马回来,却是看见了已经一身劲装的凌修彦,坐在一匹马上。大惊之下,那个将军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王爷你要亲上战场?”

“怎么,不行么?”凌修彦已经是长剑在侧,他身上的劲装乃是宝蓝的颜色,配了夜色很是不错,他系了的铠甲闪着银光,而他的长怕披肩,束发及冠,看上去竟然让这个也是见惯了人间风月的将军,眼光一亮——那是锦朝的皇族,凌家。

凌家一直都是出美男子的,他们每一个都无一例外的,容颜绝天,有的美得妖媚,有的美得俊朗,有的美若出尘,有的美若繁星。每一个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这个五皇子凌修彦,也是一样,虽然人们都记得了他的手段狠毒、善弄权术,却也忘记了,他也是凌家皇室的成员,器宇轩昂,自然不在人下。

“六弟尚可以带兵征战,我身为他哥哥,为什么不能守了河山?!”凌修彦冷笑,然后他打马:

“你们且跟我来,我们此去,一定要让胡人吃不了兜着走!”

那百把来个将士也就随着凌修彦去了,而在山头之上,晖原抱着音祢,披着浅绿色的大氅——她喜欢绿色,就像是雪中的青松,晖原一动不动,很久以后,她摸了摸音祢的毛:

“他很能干,是不是?”

音祢咕噜的哼哼了一声。

“竟然能够将‘曲水’这种攻阵,配合了‘鬼子’这样的锁阵,两相运用,真是相得益彰。曲水阵需要有水,奈何这里结冰,他就用火攻,鬼子阵的缺点在于不能攻击,显得被动,曲水则是流动,富于变幻。先从上游引了油,用火攻,自然会让那些胡人往下游跑,下游偏偏又烧了大帐,他们只得回撤,偏偏回撤就会遇上了凌修彦。不过……”晖原说到这里,微微皱眉,抿了抿嘴唇,“不过,小祢,你觉不觉的,他这次带的人太少了一点,如果胡人只剩下了那么一些人,他带一百个人也就够了,但是,如果胡人大军前来后援呢,他,难道不怕吗?”

音祢用头蹭了蹭晖原的手背,似乎在告诉晖原她不用担心那么许多。

“他倒是却是有才,不过,这种才华横溢,总是带着一丝邪气,”晖原下了总结,良久以后,她又叹气,“不对,不是邪气,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他好像是有故事的人,一个有故事的人,心总是很难看透的。”

很难看透,晖原想到这里,她眼前似乎是闪过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一个白衣胜雪的人。那个人,就是让她看不透的,他的心,是透明的。

“你说,羽臣是因为故事太多,还是因为他太纯澈呢?”

晖原的问,被很快传来的打杀声给压了下去,吹散在了风中,祈水的上游,很快就是一片火海,这晚上,本来就是有寒风的,风往哪里吹,本来不受人左右,偏偏,这个平雁原,就是一个两头是山,中间东西贯穿的平原,风在夜里都是顺着山谷由上游向下游吹了过去,然后下游胡人的军队已经混乱,没有想到,那个胡人的大帐偏偏又在这个时候着火,进退都不是。至于那个来和锦朝的将军挑战的胡人,本来一直处于上风,段将军已经快要支持不住,此番看到自家联营已经着火,无心恋战,战场之上,哪里容得人这么分心,段家将军已经是一枪过去,就了结了胡人的性命,见自己的主帅被杀,剩下的将领就要后退回到大营救火,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就被突然出现的凌修彦的军队给打了个措不及手。

没有想到锦朝人会出此奇招,那胡人的军队早就已经乱了,就算是有了训练,毕竟胡人还是不敌一直在训练的锦朝军队,很快就溃散开来。凌修彦在军中,也是剑法凌厉,不过,他似乎没有在杀人,而是在找东西,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众人围着的大帐,胡人似乎很是含糊那个大帐,他想也没有想,直接策马就过去了。在策马之前,他燃放了皇家的天翔烟。

那守在军中的将军,本来就在山头上看到了平雁原的一片火海,他也看明白了一两分凌修彦的意思,此刻他已经有些佩服凌修彦,也是立刻整装出发了,守地留下的,也是一些本来的军士。他们从燕山裂口杀了出去,一路没有想到的顺利,很快就逼近了祈水附近。

晖原在看到了天翔烟以后,她明白了,凌修彦果然是能够出入将相的人,他对兵法的造诣大概不在凌羽臣之下,他看阵法,不像是自己,自己胜在见多识广,看得多了,遇到的多了,也就能够破阵而出——这,是按照常理出牌。而凌修彦虽然没有自己认识的阵法多,可是他已经把那么基本的几种牢记在心,多加变幻——这,是不按常理出牌。

出奇制胜,百人自然难敌胡人兵马,但是若是加上了禁军,胡人的兵马自然就能够全灭。

“小祢,我有的时候很奇怪……”晖原看着那一片火海,战场血腥。

音祢抬头,亮着乌黑的眼睛看着晖原。

“他们锦朝,明明各个都是出入将相、能够守河山、得天下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在朝廷之中谋取皇位呢?真真奇怪,权势如猛虎,我本来不相信,现在也是相信了。或者,对于祁音殁来说,对于我父亲来说,这些都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重要过自己的心,重要过自由、重要过爱情?”

音祢无法回答,回答晖原的只有震天响的喊杀声、兵刃交割的声音。不过,晖原此刻心中,大概只有雪花,在簌簌下落的冰冷宁静的声音。雪,不伤人,除了有些冰寒之外,其实,雪,本来就是脆弱之物,不过是伪装了自己,用冰冷去包裹了自己,才会显得那么寒冷、让人畏惧了冬天。伸出手,晖原接住了几片雪花,她看着雪花在自己手心里面化掉,忽然觉得,有些想念天山上怎么也不会化的积血,以及,在圣山上,那一堆神仙眷侣。

凌修彦没有直接去找摩髯,他只是记得,自己答应了凌羽臣,想到凌羽臣,五皇子的眉头不禁一紧,他那弟弟的心,装下了太多的东西,竟然会用禁军的兵权,一次,救下了那个叫做晖原的女子;一次,却要求他去找回自己妻子——黛兰公主的母亲。他有点怀疑,凌羽臣此举的用心。不过,既然是答应了人家,就要找到,凌修彦探了探那个大帐,不过,失望的是,问过了里面的人,都没有是黛兰的母亲。

五皇子,恭王凌修彦自然是成龙之人。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在做逗留,很快也就转身回应了自己的将军和战士,一战功成!

胡人此战,兵马溃败,锦朝的疆界线,生生的向北移动了那么二十余里。占领下来了祈水,接着,已经攻到了胡人的草原之前。摩髯退兵,写了要与锦朝休战的书信。军中凌修彦的威名也建立一起来,这一仗赢得漂亮,干净利落,那些个本来不服凌修彦的人,现在也对他生出了几分敬畏。锦朝轰动,皇帝也难免上朝了一次,表彰了边关的众位将士,吩咐对尹家的人,从轻发落,没有免去尹贵妃的贵妃位置,重新移藏进了皇陵。

不过,本来皇帝难得上朝,所有的朝廷官员和皇子理应出现,但是,六皇子凌羽臣竟然还是告病在家,这不由得使得朝廷上下,猜测纷纷,六皇子到底病到了什么样的地步,那木樨之毒,是不是已经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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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举案齐眉幻象

若说木樨之毒,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凌羽臣的命。苏木毕竟是神水宫主的儿子,用毒的本领很高,给凌羽臣留下的那些方子很是受用,加上凌羽臣自己也会放血疗毒,木樨之毒虽存,但是不会那么快毒发,要了他的命。

凌羽臣之所以抱病在家,自然是他那胡人夫人,在出身唐门、性格畸形、连真名都不知道叫什么的莲香的帮助下,被软禁在了西跨院的一件密室。

——其实,那也不是密室,因为不在地下,也不是很隐蔽,甚至有了窗户,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西跨院里面,慢慢的黛兰花、胡姬花,迎着寒风,在开放得异常艳丽。说是密室,乃是因为,那间屋子没有门,窗户也是用金刚支撑,外人难得从外面攻击进入,要想要入得了这间屋子,还得找到密道,密道通过来,才是密室。

凌羽臣就那么靠在软榻上,他被这么软禁着,他似乎也不是很生气,也不着急,下雪的时候看看雪,天晴的时候喝茶、读书,练练字、作画,对着莲香的冷嘲热讽也是微笑而过。黛兰给他吃什么他也毫不犹豫就吃了下去。有的时候,他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自从凌羽臣被软禁在这里,以后,他不再开口说话,无论莲香怎么激他,黛兰怎么求他,他都不说一句话。

一味顺从的六皇子凌羽臣,总觉得,他缺少了什么,缺少了,灵魂。就像是一个干净、安静的娃娃,一个只知道顺从的娃娃。

“王爷,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哥哥——五皇子,立下了战功!”莲香带着三分阴狠七分冷讽对着那个正在窗前练字的凌羽臣。

听了这话,凌羽臣停了笔,沉默了很久,回头给了那个冷漠的莲香一个笑容,然后坐回到榻上,合眼,竟然要睡过去。

“哼!王爷当真是好兴致啊!这才睡醒的,又要睡了,为什么不干脆睡死过去?!”莲香继续恶言相向。

凌羽臣只是闭目,什么都不说。

莲香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已经迅速出手,扣上了凌羽臣的咽喉,她狠狠的掐着凌羽臣怒道:

“你什么都不说就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我告诉你,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毒哑了你!让你做一辈子的哑巴!”

凌羽臣睁开眼睛,呼吸有些困难,他看着莲香,脸上没有惧色,只是微笑,还是一言不发。莲香看着他那种眼神,竟然一瞬间颓然,她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撞上了桌子,桌上的墨都被她撞得泼出来几滴。

凌羽臣只是凝眸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安心养神。

这个时候黛兰推门进来了,她看见莲香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放下了饭菜和药水,这才走过来看了看羽臣,看见了他脖子上五个红红的指痕,又看到了莲香那个样子,一时间急了:

“莲香!”

那种口气,生怕莲香做出了什么让凌羽臣死过去的事情,这个小女孩凶狠而且残忍、狠毒,她不仅狠毒,而且还毫不掩饰自己的狠毒,这份决绝,自然是没有几个江湖人能够做出来的。

莲香看见黛兰惊讶的样子,她半天没有说话,后来狠狠的丢下了一句:

“你要喜欢这个哑巴就喜欢吧,他就是不开口说话。我迟早应该把他毒哑!”

黛兰怔怔的看着莲香走出去,她这才回到了凌羽臣的身边,看着那个冰雪一般的人,良久,黛兰温柔的开口:

“王爷,该用早饭了。”

凌羽臣睁开眼睛,看了黛兰一眼,带着他一向习惯的微笑,接过了黛兰递过来的碗,那是一碗冰糖银耳的粥,凌羽臣似乎根本不担心那里面有没有剧毒,他自己一个人喝得很慢。黛兰在一边看着,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能够吃饭都吃得那么斯文那么好看,简直让人觉得无法抵抗的美丽,这种美丽不同寻常,因为安静,因为干净。

“王爷,吃点饼子吧。”黛兰递过来一只烧饼,乃是胡人常用的食物,平日里,她不敢要求王府用胡人的菜色,虽然管家和凌羽臣都是照顾她,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给凌羽臣吃这个,是因为莲香说,为什么一定要顺着这个男人,难道她身为公主都不能决定自己要吃什么了么。所以黛兰斗胆换了几个菜色,凌羽臣倒是不挑,她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顺从的让黛兰都不是怎么习惯。

“王爷,你……”黛兰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门口的莲香又回来了。

莲香看着凌羽臣和黛兰,她冷笑一声:

“王爷你倒是会折磨人,这么不说话,还真是个妙招!”

“莲香,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毒哑他,就算不能毒哑他,我也要给他下点猛药,我恨看见他那副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表情!”

“莲香!你住手,我不准你伤害他!”黛兰挡在凌羽臣的前面,她带着哭腔,“你已经给他服了化功散,你还要怎么样,你把他都毁成这个样子了,你看他除了笑就没有其他表情,你给他的伤害还不够吗?他和你无冤无仇,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

“我没有被人好好对待过,我只会对人家狠。公主你就不应该救下我,让我去了妓院,然后阉了每一个来的嫖客!然后点了那万花楼,让那些肮脏的东西和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给我陪葬!”莲香眼中数道阴狠的光芒闪过。

黛兰看着那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莲香可以,她是言出必行的人,就算自己做不到,也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她的对手拼个你死我活。黛兰现在都不明白,她救下了莲香,到底是对是错。

这个时候,凌羽臣却自己起身,不管黛兰和莲香如何冲突,他坐在了琴台——黛兰给他搬下来的——前面,手指拂过了琴弦,然后就是一曲清殇,琴声不是肃杀、也不哀婉,竟然是叮咚流水一般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黛兰和莲香都愣着看着凌羽臣,忽然,莲香明白了什么,一把过去,狠狠的扣住了琴弦,止住了琴声:

“你的内力根本就没有被化去!你还可以借着琴音传出讯号,你要等什么人来救你?!”

凌羽臣抬眼看了看莲香,然后他笑了,笑毕,兀自起身,回到了桌前,继续练字,仿佛他已经没有了喜怒哀乐,除了笑容,他甚至没有第二种表情。

“莲香,你闹够了!”黛兰崩溃的坐在了地上,冲着莲香伸出了手,“把化功散的解药给我!”

莲香一愣,然后她“哈哈哈哈”的大笑,笑的猖狂:

“公主,你还真是关心则乱,他不说话就是为了激你我主动放了他,你以为六皇子是什么人,能够自己请命去边关,能够独身一人就在京城获得那么多的支持?他七窍玲珑心,你斗不过他。我却是不怕他!公主,就算是你求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你看你们现在不是很好么?他顺着你,虽然不说话,但是你们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也是很好,大不了,到时候我配的了‘龟息’这种毒药,让你们双双假死,到时候去寻一个世外桃源,你们就这么活下去,也算是人人羡慕的眷侣了。我现在若是给了你解药,他会怎样你比我清楚,所以,我不会给你解药。偏偏,我的化功散,也就没有解药!”

黛兰一惊,她几乎是冲过去,给了莲香一个耳光:

“你这个疯子!”

莲香没有想到想来孱弱的黛兰公主会给她一个耳光,她冷笑着拂过了自己唇边的血丝:

“很好,公主,你当日能够在他胸口刺上一刀。今日,能给我莲香一个耳光。看来,你有进步。很好,很好!”

她们争吵之间,凌羽臣已经练完了一贴字,他起身,将那一贴飘逸的字,放在一边,然后回身,重新揽袖,磨墨、再写一张。凌羽臣的字飘逸带着清俊,字如其人,黛兰看过他写的几贴字,现在这一贴,更加的清俊脱俗。

“哼,王爷这个字,若是那到街上卖,也能卖个好价钱,看来你们以后若是流落了江湖,也不会被饿死。”莲香这么说,说的冷然,但是还是有些赞赏。

“莲香,你不要再对他下毒了,好么?”黛兰拉住了莲香苍白的手,那手也是苍白得很,用毒和用暗器的人,对自己的手很是暗中,黛兰自然不知道那么许多,她只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不再那么阴狠,而是有些善良。

看着黛兰黑黑的眼眸,莲香本来想要嘲讽黛兰公主的善良,不过,想了想,终于是没有说出口,但是也没有说出答应的话来。

凌羽臣依旧旁若无人的写字,或者,就是这份淡然,才使得他能够立身天下、并了庙堂和江湖,都是怡然。至于战场,至于外界,他似乎不是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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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醉乡浮看红尘

凌羽臣到底是不是关心外界,凌修彦倒也真的看不透。因为,他在知道了在皇帝的朝廷之上,竟然都没有看到凌羽臣的上朝,难道木樨之毒真的可以要了他的命。那也真是要谢谢那个下毒的人,竟然在不露声色的情况下,就帮他恭王除掉了一个劲敌。

这个时候,晖原掀开了大帐的帘子,抱着音祢进来,她还是那个样子的打扮,似乎没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才起床——乃是这个女子的习惯,凌修彦从来不让任何人去打扰晖原,晖原自己也会在睡够了的时候起来。

“姑娘醒了?”凌修彦头也不抬。

晖原“嗯”了一声,然后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口:

“你为什么不继续攻过去?”

“兵力不足。”

晖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她长笑:

“当年陈庆之将军,可以带着八千死士,攻下了北魏的十万大军。连获洛阳、幽云十多座重镇,他还不过是梁武帝萧衍的一个书童。白袍将军尚能如此,你五皇子凌修彦,反而不可以?”

“他们现在用的蝶阵,此阵难破。”凌修彦只是叹气,然后沉默,没有多说话。

“蝶阵虽然精巧,但是,倘若诱敌深入,佐以奇门之术,阵法自破。我不信你想不到。”晖原摸了摸音祢的毛,然后她来到了凌修彦的面前,逼视着他的眼睛。

凌修彦想了想,终于还是叹气,放下了手中关于京城情势的报道,自嘲的笑了笑:

“想要在懂得读心术的晖原姑娘面前隐藏自己,还真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晖原不置可否,终于是像是变戏法一般的弄出了一壶茶:

“这叫化佛茶,是绿茶的一种。上次去你们皇家的佛寺里面,你弟弟——七皇子送给我们的,我看你这军中的茶水当真不是茶水,既然五皇子有故事讲给我听,不妨我也请你喝茶?”

凌修彦没有拒绝,接过那茶水来,一饮而尽:

“好茶,只怕在军中,也要被我牛饮。”

晖原不置可否,真正会饮茶的人,当属那个隐没在佛寺之中的七皇子,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看破她晖原不知道,只能说,若是真的看破,如何会还有一个妻子、还在带发修行;但如果真的看不破,又如何会送人这化佛茶,佛渡有缘人。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也是一个下雪天,只是,松江的雪,断然不是像我们北国,那种雪花晶莹得很,也细小得很,我第一次见她,她身着一身的长袍,火红如雪中梅花,腰间系了一根长带,披着狐裘,撑了伞,在离我不是很远的地方,微笑着说:‘听说是这位客官,要看我舞剑’?”凌修彦已经径自开口了。

“你说的,她,是指蝶姬?”晖原转动手中的茶杯,看着凌修彦。

凌修彦漠然,很久,他才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在松江,就是醉乡楼的头牌,叫蝶姬。我问过老鸨她的真名是什么,老鸨说,那姑娘只说她名中有个蝶字,妈妈自行取名就是。蝶姬的名字,也不是老鸨取的,乃是江湖人这么称呼她而已。”

“陈雪蝶?这个名字呢?”

“我给她取的。”凌修彦的声音有些颤抖,晖原看着他,睫毛长垂,原来那是真的,蝶姬本来没有名字,“陈雪蝶”这个名字,也是一个化名。记得宜兰说过,“陈雪蝶”这个名字,在蝶姬去到了绝恋城的时候,就在用了,恍然,原来,蝶姬认识五皇子凌修彦,是那么早的事情。

“她是个很奇怪的人,也很美丽,”凌修彦淡淡的说,“我、本不该,遇见她……”

他的声音不由得颤抖,或许他自己并不自觉,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给人将起他和蝶姬那个女人之间的故事,他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了蝶姬,给那个女人一个名字“陈雪蝶”,然后那个女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面,再见面,她成为了醉乡楼的主人,然后嫁给了他,成为了他五皇子——当朝恭王的宠妾。

但是,那一年,陈雪蝶已经是四十六岁,而凌修彦才不过二十六岁。

蝶姬很美,美丽到容颜不会变老似的,她保持了他们初见时候的容颜,然后就那么等着,六年以后的重逢,他第一次没有考虑自己的身份,娶了这么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幸福。

“你爱她?”晖原不明白,他们之间那天差地别的年龄可以暂且抛开不说,那么既然是如此深爱,为了她都做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最后却要亲手杀她?

凌修彦笑,茶不醉人,人自醉:

“我若不爱她,如何能在我母妃那么强势的情况下,还要忤逆她的意思,硬娶了她过门;我若不爱她,如何能在知道段家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对象的情况下,还要忤逆了我妻子段氏的意思,在外给她购置的房屋;我若不爱她,如何能让她顶着五皇子妃的名头还在这松江开了醉乡楼;我若是不爱她,我如何能够纵容她连年在江湖上挑起仇杀?”

“那你为何杀她?”晖原摇头,她虽然当时不在京城,但是却是记得“白绫三尺、鸩酒一杯,卿自决之”这句话的,既然是爱,难道还要杀?

凌修彦想起这句话,他头痛欲裂:

“我一点都不想要杀她……”

“那是为何?”晖原看了凌修彦很久,然后说,“为何,她非死不可?”

凌修彦叹道:

“我以前,只是在嘲讽,古人所谓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总是以为,只要我足够聪明,就可以将我想要的囊括怀中,直到她死,我才知道,古人是多么的聪明,而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她,若是只是蝶姬多好,偏偏,她和我,势不两立、琴弦已断,再难续上。”

“势不两立?”

凌修彦虽然有些忘情,但是,还是适时的守住了自己的口,他只叹:

“雪蝶,她和姑娘很像。第一眼见到姑娘,我就以为,那个是雪蝶的魂魄。她,喜欢穿姑娘这样制式的袍子,虽然穿的少、但是她喜欢,她总是很聪明,任何人都拿她没有办法,我都记得,我五皇子妃段氏被她气得发火的样子。她为人,虽然不够坦率,但我,确定她用情很真。如若不然,她不会身死我手。”

“她喜欢穿我这样的袍子?”晖原忽然有了不好的联想,在西域,并不是所有的西域人都穿袍子,系腰带的,倒是西域有一个地方的人,里面全部人都是穿袍子系腰带的,那个地方,晖原才从那里回来,那里,便是西域圣教。

“嗯,不过她喜欢的是红色,是大艳丽的颜色,就像是她的人一样,大片大片的火红,几乎可以点燃我的生命。”

“那,她可在袍子上嵌金边?”晖原在证实自己的猜测。

听到晖原此问,凌修彦的眼中,闪过数到光芒,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那我没有注意。”

“她是否喜欢莲花?”晖原还是在追问。

“她……”凌修彦看着晖原,眼中复杂的神色又重,“喜欢蝴蝶,喜欢夜光蝶。”

晖原定睛看了凌修彦很久,也罢,既然凌修彦有心要隐瞒,不想和盘托出,她晖原也不会强人所难,她没有继续问,只是笑了笑:

“没有想到,五皇子也是个痴情的人。”

听了这话,五皇子反而笑了,他笑的甚至有点骄傲:

“我们皇室,我们凌家,哪一个不是痴情的。从我父皇开始,就已经足够了,不是么。”

说道这里,凌修彦顿了顿,看向晖原:

“我六弟到底是如何?他病得很重么?”

晖原听了这话,心中一乱,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羽臣的情况,只知道他自己家里的事情很难周旋,处理不过来。

凌修彦见她吃惊,想了想说:

“也罢,看你是拿了行李出来的,想必也是不知道的。”

“知道什么?”

“他长久告病不曾外出,就连我父皇难得上朝一次,他都没有去参加。不是病入膏肓,就是出事了。”凌修彦叹气,抛开所有不谈,他那个六弟,却是是人中之龙。

“什么?!”晖原着急,难道他自己的毒又一次发作了,还是他又被黛兰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到这里,也就有些着急,茶杯没有端稳,泼洒了那么一些出来,落在了绿色的长袍上。

凌修彦见她着急,很久以后才从怀里,拿出了十二支簪子——

一为琉璃二为珍珠,三为翡翠四为白玉,五为步摇六为银蓖,七为墨石八为檀木,九为天蚕十为寒冰,十一为雀毛十二灵龟。

那些簪子,本来都插在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头上,她也曾经每年都会将这些簪子送了恩客,挑起了江湖的腥风血雨。

“她死以后,我都将这些簪子收了回来。至于那岭南绝恋城的木簪,我本有心收回来,不过想来她也不愿意要那带着怨气的东西,于是也就没有去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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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烽烟滚滚对阵

晖原看着那么一把簪子,蝶姬当年的光彩,她没有见过,不过,一个女子,能够从自己的十八岁开始,一直到四十六岁,都能够让天下人为己倾倒,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然而,晖原看着那些簪子,叹的,不仅仅是凌修彦的痴情,还有一点,她不好的联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和自己所具有的能力相关的事情。

她晖原具有的能力,叫做长生。长生就是可以一直活下去,寿命长于一般人的四到五倍,别人杀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只要不是很重要的大伤,就不会死。对应的,还有一种能力,叫做不老,数十年如一日的容颜,那是祁音殁所具有的,那个男子虽然已经是四五十年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是还是一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让人看了生气。

蝶姬,能够十八岁到四十六岁,容颜不变,要么,就是她来自苗疆,懂得那阴狠的“驻颜术”,或者,就是她来自西域,而且来自的是西域圣教!

晖原觉得,那松江的案子,“海盗案”也好,“蝶钗案”也罢,都没有结束,一切,仿佛又一次浮出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不过,现在,下断言还为时过早。晖原没有多问,因为,已经听见了军中的锣鼓声,看来,战争,又一次要开始了。凌修彦起身,抱歉的看了晖原一眼,然后就将大帐的帘子一掀,掠了出去。

晖原现在也没有心情再去品茗,只是招呼了音祢,那只还是幼年的神兽白泽,长得就像是小猫一般,额心的那一点白色,现在还是那么浅白。晖原有的时候都在怀疑古书的记载,那白泽可是上古神兽,全身都是纯白色,而且哪里长得像是猫咪,眼看音祢在自己怀里,习性都像是猫咪,还全身都是黑色,让晖原看了就觉得自己有些错乱是不是捡到了一只猫咪。

“晖原姑娘!”一个军士急急掠进来,看着晖原,喘息未定。

“嗯?”晖原不解,他不在战场上厮杀,难道是回来喝茶的吗?

“晖原小姐是阵法高手,不知可能出帐看看,胡人这摆下的是什么阵?”那军士不掩自己的焦急,眼光灼灼的看着晖原。

“你们五皇子也是阵法高手,我不好出面。”

“五皇子现在不在军中!”军士着急的跺脚,差不多快要给晖原跪下了,“我军伤亡惨重,这祈水可能是要丢了。”

“丢,恐怕还不至于——”晖原说着,已经一掀帘子走了出去,她的身形很快,快到那个军士以为晖原是凭空消失了的。晖原的御风之术,早就已经很熟悉,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够来到军帐之外,晖原立在了一处高地,看着下面平雁原的胡人兵马和锦朝的兵马。

“我没有兵符,你可有调兵之权?”

那将士想了想,咽了咽唾沫:

“我可以调动将近三百死士。”

“那就已经足够了!”晖原扬眉,她笑起来也是神采飞扬,不过晖原平日里都是浅浅的一笑,她扬手一指:

“那胡人,布下的本是简单的鹤翔阵,以鹤唳为鼓声,以鹤翔为阵,上下变化,在祈水上下,先是攻击你们祈水上游的官兵,然后引得你们追击,接着又攻击你们下游的军队,你么也是追击,他们合力攻击你们中间的兵力,你们也就合力出击,想着可用口袋阵将他们攻下。奈何鹤翔阵就是这一点,他们虽然是会被你们尽数剿灭,但是后面的部队已经跟上,转眼就已经夺取了祈水上下游,你们从口袋变作套中人,还也是损兵折将。现在既然已经是半个口袋形成,你们不如将这个口袋做大,你派二十个人,每五个人为一组,现在就到胡人的草原里面去放火,无论如何,要在晌午将火点燃,不要闹刚烧掉全部的草原,你只用点燃有火光就好。”

军士点头,招来人去了。

“然后,你让人带着五十个人,去祈水上游,装作投降给胡人,”晖原抿了抿嘴唇,“他们可能会回不来,你最好是选些胆子大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捆上足够的炸药,若是到时候我这个阵破得失败了,你们就要做好和胡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军士听了,眼中一寒,最后还是沉吟,似乎是没有想到晖原会用这种计策,让人去做炸弹,难道,这个女子竟然是比凌修彦还要狠?

“剩下你全部可以调动的士兵,全部从绕道,急行军,从燕山的东侧下去,攻击下游的胡人兵马,一定要以一当百,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下游。”

“不是上游?”军士呆了呆,“上游若是被胡人占领,我们守了下游……”

“快去吧。”晖原也知道这个方法有些奇怪,不过,她现在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暂时不想要和那个军士解释,待那个人走后,晖原才看着那个鹤翔阵,这个鹤翔阵可是要看过了多少阵法书,才能够想出来的,胡人的军师一定不是一个简单之人,何况能够想到用鹤翔阵来破了那融合了鬼子和曲水的阵法,就只用一夜,那不是容易的。既然鹤要飞翔,晖原浅笑,那就还他们一个凤舞九天,看看到底是百鸟之王厉害,还是黄鹤之高,可以飞过重云。

只是,才用三百个人,就去摆恶劣凤舞九天,晖原当真是出奇制胜,敢用奇招的人,不仅仅是五皇子凌修彦,还有晖原,晖原倒不是想要守着锦朝的河山,她只是依照她的习惯,很是好奇罢了,既然好奇,那么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然就绝对不会放手。

看到锦朝这边有了动静,一直就在大帐里面的胡人首领摩髯,和他们那个美丽的军师,都是眉头紧锁,那军师呆了呆,看到那些人的走势,竟然是退了一步:

“竟然是凤舞九天?!”

“此阵难破?”摩髯当然不关心什么是凤舞九天,他也不想明白,明白了也是徒增烦恼。

“唯有飞龙阵能破。”那个女子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我们做不出飞龙阵么?”

军师点头:

“凤舞九天贵在灵活性高,而飞龙阵则在人数多、排场大,这个平雁原就算勉强做出来了,也是无法发挥功效。龙凤相争,难免会被凤压了过去。”

“那么说,我们必须先退兵吗?没想到那锦朝的小子,还真有两手!”摩髯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对自己的对手很敬重。

军师摇头,很久很久以后才说:

“那凤舞九天,只有我们族人才做得出来,而且,只用那么少的人数就敢去摆下了这个凤舞九天阵,我敢说,并不是凌修彦布阵的。难道——”军师眼中有光芒一闪,她后退了好几步,惊慌了起来。

“军师?”

“是她!”那军师有些发狂的叫了一声,“原来是她!我说锦朝如何能够那么快就破我阵法!原来是有她相助!看来真是冤家路窄,我今日一定是要相处办法来破了她的凤舞九天阵法!”

“那锦朝的军师,也是你舞月家族的人?”摩髯问了出口,却没有注意那个军师在听到“舞月”两个字的时候,眼中的阴狠神色。

“是,她是我姐姐的女儿。叫舞月晖原。”说话的人,自然是舞月梦瑶,至于她为什么会到了胡人的军中,做了胡人的军师,也就不得而知,至于舞月岚又在不在旁边,那么就更加不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就是,凌修彦至今都没有出现。

凌修彦自然是会出现的,而且,就在胡人的帐中,他答应了凌羽臣要将那个女人带出来,就一定会带出来,要带,就要出其不意。于是,就在那么毫不知觉中,凌修彦找到了那个看上去就和胡人的各种强悍女子不符的女人,然后简单的用胡人的语言和她交流了几句,亮出了凌羽臣给他的黛兰花,那个女人倒是也没有多做停留,跟着凌修彦也就离开了。

此时,战场本来就混乱,凌修彦要劫个人再回去还是很容易的,待他回到军中,听说了晖原的布阵后,他也没有责怪那个军士,只是交代了那些军人,若是他日后不在,军中的大小事务,晖原说了可以算数。

“你还真是好兴致啊,五皇子,去胡人大帐找个女人?”晖原不解的看着凌修彦。

“她是黛兰公主的母亲,羽臣要我请这个女人来,然后才交给我兵符。”凌修彦古怪的看了晖原一眼,他虽然喜欢的蝶姬是大他很多岁,但是不代表他喜欢老女人啊。

晖原笑侧目,仔细的看了看那个胡姬,和黛兰倒是有几分相似,她疑问:

“你不是胡人,而是江南人?”

那个女子听到晖原这么说,她点了点头,凌修彦交待了自己的手下一定要好生送到京城朱雀大街的六皇子府上,在那个女人走掉以后,凌修彦看着晖原似笑非笑的脸,半天不知要说什么,然后劝道:

“放心,我六弟是处于同情。”

“我,可没有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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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运筹帷幄之中

一日之后,那从战场上送回来的女子,在经过六扇门的时候,藤一正好从六扇门出来。他看到了那些有五皇子旗帜的人,竟然要往朱雀大街上通过,驾了马车要往六皇子府上去。正好师傅也是要自己去六皇子府上拜访,想要知道六皇子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日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他,加上现在五皇子的人竟然要去六皇子府,是不是六皇子遭到了什么不测。

凌羽臣坐在自己的桌前,慢慢的在画着一幅画,他画画的时候,用得是上好的羊毫,雪中的梅花,渐渐在纸上绽放。莲香每天都要来冲他发那么几顿脾气,而黛兰,还是一边和莲香吵架,一边好好照顾凌羽臣。

可以说,无论是任何人娶了黛兰,他都会过得很舒服的。

一日三餐都有人侍候着,你若是想要画画,她就帮你准备好画具;想要写字,字帖都准备好;想要弹琴,就帮你焚上香;想要卧听风雪,就帮你盖上毯子。夜里掖被子、白天一言不发安静的陪着你,这种温婉的女子,倒是真的世间难见。

不过凌羽臣似乎并没有对黛兰有什么多余的情分,就算是莲香曾经多次想要让他们同床共枕,就算是下药,凌羽臣都没有对黛兰做什么,为了这件事情,莲香没有少发脾气,在这种时候,她这么个脾气火爆的人,竟然拿羽臣没有办法,就像是篡紧了拳头,达到了海绵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哼!”莲香走进来,看见凌羽臣在作画,又是一脸的不耐烦。

凌羽臣出其不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略带玩味的笑了笑,然后回头,在纸张上落款,印章,一言不发,竟然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莲香刚想要出手阻拦,却是被凌羽臣出手,先点着了穴道。

“你!”莲香的手,伸出来在半空中,被凌羽臣制住了穴道,但是凌羽臣没有点她的哑穴,她第一次觉得很害怕,特别的害怕,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已经被自己用化功散化去了内力么。

黛兰也呆了,她没有想到凌羽臣会突然出手,她拉住了凌羽臣的衣袖:

“你不要伤她。”

凌羽臣微笑着看着她,然后说:

“我们去见你母亲。”

凌羽臣竟然开口说话了,莲香狠狠的咬牙:

“原来你还会说话。”

凌羽臣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莲香一般,只是过来,牵了黛兰的手,自己就从莲香身边绕了过去,带着黛兰从密道出去。

“你、你、你知道这条密道?”

“这是我家。”凌羽臣微笑,他看了看脸色苍白在发抖的黛兰,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眼中却是一片冷淡:

“莲香的化功散对我没有任何作用,这个天下只有一种毒能够对付我。”

“木樨……”黛兰木然的回答。

凌羽臣不置可否,他只是牵着黛兰的手,慢慢的在那个黛兰和莲香饶了很久的地道里面走得很是熟络,甚至,他都不需要火把来照明。

“那你、你、你为什么还要被我、我们制住?”黛兰忍不住好奇的问。

凌羽臣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密道的出口,外面明媚的光线给他勾勒出来一个很好看的背影,他回头,扯过了一个笑容:

“自保。”

黛兰还是不明白,但是已经由着凌羽臣从地道里面拉了出来,管家在外面拦住那些来人,这个时候,回头,竟然看见了凌羽臣拉着黛兰公主走出西跨院来,看凌羽臣的脸色,除了有些就不见天日的白以外,没有任何受过折磨或重病的感觉,管家也不由得震惊。

“是五哥派来的人么?”凌羽臣这个时候放开了黛兰公主的手,然后他迎上前去,那几个来人看见凌羽臣,已经呆住了,虽然早就听过了六皇子凌羽臣的美名,却没有想到今日一见,更是目光都逃脱不开。

藤一跟在远处,看见了凌羽臣,看来他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藤一公子?”凌羽臣的眼力也是颇为锐利的,转眼就已经看见了藤一。

“羽臣。”藤一只好穿过了人群走过来,有些尴尬。

凌羽臣倒是不尴尬,和五皇子的人相互交谈过之后,就叫管家好好招待下他们也就足够了,他看了看马车,回头对着黛兰说:

“公主,你且去请你母亲出来吧。”

黛兰一愣,确实咬了咬嘴唇,半晌,都没有动,藤一震惊的看着凌羽臣,他这么些天闭门不出,到底在搞什么鬼。

凌羽臣见他们都不动,自己叹气,然后走到马车边,轻轻的掀开了帘子,那马车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妇人,虽然是胡人的打扮,但是很明显是江南人的美丽,那个妇人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很有涵养的看着凌羽臣。

“凌羽臣,见过夫人。”

听了这话,那个女人的眼光多了几分神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女儿婚配之人,看来摩髯确实是对自己很好,没有亏待自己的女儿。

“母亲——”黛兰已经冲了过来,顾不得那么许多,扑入母亲的怀抱里。

凌羽臣自然会识趣的让开,然后看着藤一的脸,他笑了笑:

“藤一公子,不如留下,喝杯茶?”

藤一知道凌羽臣有话要对他说,正好他也对凌羽臣有话说。

两个人难得心照不宣一次,于是两个人就回到厅中坐着喝茶去了。藤一坐下来,自己端了一杯茶,然后看着凌羽臣说:

“你不用和你的岳母讲讲话么?”

凌羽臣喝茶,听到藤一这么说,他笑:

“人家母女团聚,我能说什么。再说,我可是把他抢回来的。”

“抢?你就天天在家闭门养病的抢?”

“自然是以物换物,交易来的,”凌羽臣扬了扬眉,“尹贵妃一案,五哥的势力受到打击,胡人恰好兵马来犯,无论他们是不是阴谋为之,他都需要一个机会。所以,我就把兵权交出去,让五哥帮我带这么一个人回来。怎么算,我都不吃亏,不是么?”

藤一听了,心中一惊,然他抬头看着微眯着眼睛的凌羽臣,半天,藤一才抿了一口茶问:

“那你此后,如何自保。”

“用脑。”凌羽臣轻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他放下了茶杯站起来:

“黛兰本来也就是抱了必死之心嫁给我,她在新婚之夜身上带了匕首、指甲盖里面藏着剧毒,一心杀我,就算杀我不成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她们母女被胡人的妻子排斥,黛兰周旋至今,不就是为了她母亲的安危,既然如此,我何不干脆就将她母亲接来,要开战,我现在没有兵权,自然轮不到我上战场。”

藤一没有想到凌羽臣会将他婚礼和家庭的所有事情就那么直接的对自己一个外人说了,不过听了下来,他也是不得不暗自佩服,凌羽臣很会算账,这么一来他确实是不亏。

“只是,我没有料到她真会刺我一刀,便是了。”凌羽臣苦笑,按了按胸口,回头看着藤一,自己又一次自嘲的笑了:

“你可能想象,那么一个温柔、胆小、善哭的女子,敢于真的刺我一刀。”

凌羽臣微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好像不是被刺了一刀所造成的伤,反而是久而不见天日的缘故。

“那你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藤一叹气,黛兰公主一眼看过去就不适合和刀在一起,竟然敢杀人,那么肯定是鼓起了勇气。

“嗯,是,还敢和唐门的小丫头合谋,喂我喝化功散,然后将我软禁在自家房子中,一来就是这么半个月。”凌羽臣自己嘲讽自己,笑得没有多少怨恨,只是笑得很开心。

“你——”藤一听了慌忙站起来,他没有想到,六皇子这么半个月来不出门、不见客,原因不是他故意不见,而是他见不了,想来化功散也是很厉害的东西,若是一个人在胸口被刺了一刀以后,还被喂了化功散,加上被软禁,一定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着凌羽臣,他除了削瘦了些,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藤一知道他还听到了“唐门”两个字,唐门的人都是用毒高手,藤一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那你、你这些天来,竟然没有想过要求救吗?”

凌羽臣回身,坐下来重新给藤一添了茶,自己也握起酒杯来喝茶:

“她刺我一刀,倒还真的很是厉害。唐门的毒药,我还应付得来。不过要我同时应付家里这个别扭的唐门小丫头、五哥的追问、父皇的责难,以及那么多的朝廷要员,就算我是铁打的也受不来啊。反正她们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不会要我的命,不如随她们去了。不过今天,要来接人,我再不出面,恐怕就是任由她们胡闹了。”

藤一怔住良久,最后才慢慢的说:

“六皇子,好胆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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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土里难掩明珠

听了藤一的赞扬,凌羽臣也只是无奈的摇头,喝了一口茶。藤一在日光下,看着凌羽臣俊美的侧脸:这个六皇子,看上去颇为文弱。他削瘦,甚至让人感觉弱不禁风,不过,却是眉宇之间透着睿气,浑然天成的贵气,加上他本人略微带着那么一点倦色,就是风华绝代。

他无权无势,一身清白,但是却能够举手投足之间,就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这个时候,黛兰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到了大厅里面,黛兰和那个妇人都双双对着凌羽臣拜了下去,连连磕头。

“公主、夫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黛兰哭着,她的声音即使在哭着的时候都是很好听的,“王爷,我、我、我那样对你……”

凌羽臣已经不等黛兰公主说完,他扶起了黛兰公主和夫人,他开口打断了黛兰的话,甚至是带着微笑:

“公主,你对我很好。”

听了凌羽臣这样温柔的话,黛兰哭了,浑身颤抖,不理解的看着羽臣,像是理解又像是不明白。凌羽臣已经扶着那个夫人坐了下来:

“夫人,胡人那里在开战,您跟着胡人打仗,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黛兰对我说,你在胡人的营帐之中过的并不是很好,既然江南是您的家乡,我就冒昧请五哥将您请来了。”

那夫人虽然是也是憔悴、苍白的一张脸,想来是连夜的奔波和劳累,不过也是容色出众,面对羽臣这么一个人,也是贵气盎然,听了羽臣的话,她微笑,显然比黛兰公主要稳重和从容得多:

“听五皇子说,你可是用兵权和他交换,带我回来。”

凌羽臣听了,知道五哥不会帮他隐瞒,也就牵动嘴角笑了,点头,默认。

“什么?!”惊讶的声音同时是黛兰公主和已经冲破了穴道的莲香。

凌羽臣回头看了看莲香,他也是微笑着对那个妇人介绍:

“这个是黛兰的婢女,唤名莲香。羽臣疏于管教,还望夫人不要见怪。莲香,还不快些见过夫人,你主子的母亲?”

莲香看着凌羽臣,看着他那张带笑而不是生气的脸,她有了一瞬间的怔然,然后只好悻悻的说:

“莲香见过夫人。”

夫人点头,然后对着凌羽臣笑道:

“是个聪明丫头,只是,是不是小了些。”

“莲香懂些武功,能够保护黛兰。”凌羽臣只是如此补充,对于莲香的出生和她的狠毒,他只字不提。

“王爷,您的大恩,黛兰无以为报。”黛兰公主忽然跪了下去,看着母亲,也看了看藤一,藤一那一身的官服,她是认得的:

“母亲,这位大人,我黛兰虽然贵为胡人公主,但是也对六皇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六皇子不和我计较,我却是良心不能安。”

“藤一,我说过,这些事情,是我的私事、我的家事……”凌羽臣还没有说完,黛兰已经抢先开口说:

“王爷,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我先是杀您不成,然后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您不利,软禁了您。这些,都是大逆不道、有违妇道的事情,您不但不和我计较,还帮我把母亲救回来,黛兰如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太愚钝了。”

“兰儿?你说什么?你竟然……”那妇人本来脸上没有惊讶的,现在竟然也是慌了神。

凌羽臣看着她们两个,也是微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听到这里,莲香忽然毫不犹豫的扬手,几枚袖镖朝着凌羽臣后心的几处大穴就扫了过去,而凌羽臣后心防备大开,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莲香放在眼里,他只是矮身,然后轻松的就躲过了那么几枚飞镖。

一击不中,莲香往后退了几步,又是回形标投出,凌羽臣的武功没有任何人见过,不过,见过他出手的人,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那种武功,江湖上没有第二人能使得出来。

他的轻功很高,但不是特别高,没有到上官末尘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虽然能够看得出身形移动,但是却也足够飘逸。

他不用兵刃,但是已经比任何一个用兵刃的人要高超得多。他的手法,像是少林金刚指,却少了七分力道;像是天山折梅手,却多了三分的富于变幻;像是灵犀一指,却也没有那么快。只是,刚刚好。

凌羽臣已经接下了莲香发出的多枚回形标,莲香绝玩,最后,一张口,一枚淬了毒的金针就直接向着凌羽臣额心飞了过来,藤一都为凌羽臣捏了一把汗。

可是,凌羽臣只是仰头,竟然用嘴接住了那枚毒针,避开了淬过毒的针尖,他抿了抿嘴唇,就将毒针吐出,身形闪动,点了莲香周身大穴。

“你杀了我吧!”莲香咬牙,恨恨的看着凌羽臣。

“你不想死,不是么,”凌羽臣看着莲香,“你若真是一心求死,现在已经咬舌自尽了,不是么。”

听了凌羽臣的声音,就算是旁人,也要心凉一劫,他似乎可以很轻易的就操纵了你的心神,莲香听了,本来想要咬舌自尽的,现在也没有了勇气。

“黛兰需要你照顾,你若是这么死了,你的仇又怎么报?”凌羽臣继续说,他弹指,竟然又一次解开了莲香的穴道:

“你的武功不错,用毒的本事,也比那唐门的门主不差多少,假以时日,用上正道,你可以夺回你的一切。既然要报仇,要做人上人,能屈能伸,隐藏自己的意图。你太着急,眼中的欲望太明显,这样在江湖上混不出什么名堂。而且你心高气傲、又凶残得很这样就算是能够夺回了唐门,恐怕不日也将死于他人手。”

莲香从来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听了凌羽臣这么说,她自己反而愣住了,像是学生在学堂听着先生讲课一般,听着凌羽臣说。

“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先学会隐藏自己,你若是要报仇,唐门里面也不缺女弟子,你自己可以先去学学易容术,遇到好的师傅,你三年以后就可以易容出道,任唐门的人也认不出你来。你用这么三年,多多钻研唐门的暗器和毒药,想必你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们也奈何你不得。这个世界你要懂得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而不是一味凶狠决绝就可以的。”

莲香很久很久以后,才恹恹的说了一句:

“怪不得,女人都喜欢你。”

凌羽臣没有多说什么,而后转身面向藤一:

“让公子见笑了。”

藤一却不计较,他看着凌羽臣,眼中是真诚的赞美:

“土里难藏夜明珠,锥子在口袋里面,自然会脱颖而出。六皇子,你当属人中之龙。”

“我本无心。”凌羽臣还是淡淡的笑着,看了看天色,外面也是冬天的日子,日光倾城,带着浅浅的温暖,凌羽臣想了想:

“公子此次来,想必是有事情,不如中午留下吃饭?”

藤一点头,有人请客吃饭他藤一自然是愿意的,六扇门的饭菜已经被吃得够腻味了,自己出门去外面吃,断然是吃不起的。无影不是千里,不会愿意用自己的俸禄请他藤一吃饭,益阳拿到的银子比自己还要少,而那个凌子墨,藤一想到凌子墨就头痛,不过,这个也正是他来六皇子府上的一个原因。

“既然你没事,不如等会儿和我一起回六扇门见见八公主吧,她情绪不稳定,曾经跪在六扇门口,要师父收她为徒。”藤一坐在饭桌上,这么轻声的对凌羽臣说。

“因为尹贵妃的事情?”凌羽臣替夫人夹了菜,神色中也是有些担忧。

“嗯,她比较信任你这个哥哥,五皇子也在战场上。”

凌羽臣点头:

“也好,那个丫头这番打击经历的也是很大。”

藤一东张西望,很一会儿,才有些无奈的张口问道,他自己心里也承认,他来到六皇子的府上,确实是想要见一个人,一个很久都没有见到的人。

“晖原呢?不会还在睡觉吧?怎么没有见到她?”

凌羽臣夹菜的手,微微有些停顿,然后他笑:

“她去了战场。”

“什么?!”藤一惊讶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你、她、她、她、你、你竟然让她那个不会武功的人去战场上?”

“我本来不知道她去的是战场。”凌羽臣无奈,他那个时候都被黛兰和莲香软禁了,他如何知道晖原那么跑出去,是要去哪里。

“那么,五皇子不会为难她?”藤一咽了咽唾沫,对凌羽臣的举止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五哥需要人才,晖原懂得阵法。”凌羽臣还是波澜不惊的说道,似乎天下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发脾气、让他动容。

“那五皇子,还真是惜才……”藤一讷讷的说,心里想的却是,晖原不把那边境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才好,晖原那种翻天覆地的能力,多少次就把人家搅得个不得安生,现在若是闹大了,那么就是生灵涂炭的问题,而且,那个家伙,似乎对这样的问题,特别的不在乎,一点都没有心急天下的样子,这样的人在战场上,还真是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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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平雁原上风高

至于被藤一说成是有“翻天覆地的能力、多少次就把人家搅得个不得安生”的晖原,现在正在和五皇子讨论着如何和胡人结束这种斗阵的游戏。

“不知道,六弟将那夫人接回,是不是就给了我一个暗示,可以将胡人尽数剿灭。”凌修彦看着沙盘,冷冷的看着胡人所在的大帐。

晖原想了想,她从来都看不透羽臣的心思,于是叹气:

“如果,可以剿灭,你们锦朝,也不会犹豫至今。”

凌修彦不由得佩服晖原的心智卓然,他笑了笑:

“如果,你要是个男子,而且我早我六弟遇到你。我一定要你当我的入幕之宾,就算我现在灭不了胡人,也已经拥有了半壁江山!”

晖原听到这种话,她不由得莞尔:

“如果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还不如自己当了皇帝呢。”

晖原说话从来都不会顾及人的想法,她没有立场,祁音殁至少还要代表了圣教,凌羽臣、凌修彦至少还是来自锦朝,藤一也逃不开律法的束缚,她晖原来去如风,就是随心而说,喜欢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这个天下是好是坏,都和她没有多少干系。她不是神,不需要普度世人,何况,就算是神,像是祈音弦那样,都没有想过普度世人。

天下千斤,但是担了八百的一定不是晖原。她没有那种成为大侠的决心,虽然不是心向天下,但是也没有为恶作乱。

凌修彦听了晖原的话,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所设下的凤舞九天阵法,唯有飞龙阵能够破解。不知道她们能否想到。”

“《易经》有云:初九:潜龙勿用。不知飞龙阵是否和易经有关?”凌修彦问道。

晖原笑:

“所有的奇门遁甲,还有阵法,除了兵家著述以外,就是出自于《易经》。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见龙在田,德普施也。”

“如何使得边境安定,还需要小姐明示,”凌修彦指着沙盘说道,“胡人要的是水草的肥美,要的是新的土地,我们在这个方面不能再退。摩髯是个聪明人,他们的势力虽然能够攻下我锦朝的国都,但是不容易控制这么大的河山,汉人的反抗他镇压不下来。我清楚这个事情,但是不知道摩髯会不会不清楚。”

“你直接杀了他不就了结了。”晖原说了一个很直接的方法。

“如果可以杀,六弟早就动手了。他曾经在胡人军中,来去自如,直接近了摩髯的身,用刀子逼着他退兵,他都没有杀摩髯,说明这摩髯不能杀。”

“他不能杀,不代表你不可以。黛兰公主嫁给的是他,不是你,”晖原笑,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好心情,“不过啊,你这么一杀,你和凌羽臣之间的矛盾是再也不可调和了,你杀他老婆的爹,而他偏偏不好给你报仇。”

凌修彦听了,心中一凛,看着晖原,半天才皱眉的说:

“我怎么觉得,你很希望天下大乱?”

晖原“呵呵”一笑,她可不希望天下大乱,如果天下大乱,藤一那个倒霉孩子,一定是要抛头颅、洒热血的,倒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五皇子和那在京城的凌羽臣,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又会做怎么样的选择。

“王爷!胡人兵马破阵而入了!”军中的官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着晖原也在,也就直接不管什么礼仪:

“晖原小姐,胡人的兵马用的是飞翼,他们从天而降,直接降到了我们的后方,我们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我们……”

“竟然会用飞翼?!”凌修彦震惊,那个东西不是多年以前开过皇帝用过的东西,那个东西的制作方法,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失传,胡人怎么会懂得制作。

晖原扬眉:

“不就是一个飞翼,你们何必那么慌张。准备纸笔!”

听了晖原那么有把握的话,军中很快为之振奋,晖原很快就在图上画出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的制造图,她拍了拍手:

“他们用飞翼敢在天上飞,那么我也就学一次古人,弯弓射大雕!加工将这个连弩做出来!”

“连弩?诸葛孔明曾经用的那种?!”军士都不过在演义故事中听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你们要是还不去,就等着火烧连营吧!”晖原摇头,然后看着皱眉的凌修彦,“胡人断然不会那么厉害想得出招数,他们的军师……”

晖原顿了顿,半天以后,她才说:

“一定是那个女人。”

“你认识?”

晖原无奈,想了想:

“他们恐怕还是另有所图,一定不能够让他们攻进来,她一定是要完成他的愿望的。”那个人,晖原自然猜到了是舞月梦瑶,只是,舞月梦瑶肯定不是简单的想要帮助胡人。

舞月梦瑶既然都到了这里来,那么,祁音殁一定是有动向了。

“他们?”

“我想,我有必要夜袭联营。”晖原抚摸着音祢的毛。

“我派人跟你去。”五皇子看着晖原,这个人的想法从来都是奇怪的,她自己不会武功,难道夜袭联营,是要自己一个人走过去么。

“不用,你们跟着我,反而容易暴露。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们到这里来,挑起胡人和锦朝的战争,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晖原这么说着,她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没有理会凌修彦的担心。

“你,是不是来自西域?”凌修彦忽然说。

晖原一愣,然后她回头上下打量凌修彦:

“没有想到,五皇子看人,也是有好眼光的。晖原却是来自西域,不过在中原长大罢了。想来,我在松江长大,和蝶姬也是有些渊源。”

“蝶姬她……”凌修彦欲言又止,只是看着晖原,他半天才轻声说,“没想到姑娘和内子,竟然有那么深的渊源。”

晖原没有理会凌修彦说了什么,她只是很快就从大帐之中掠了出去,这个时候,她没有注意凌修彦脸上阴晴不定的脸,蝶姬的故人,懂得阵法,还是来自西域。凌修彦愣在当地,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外面的动态,只是整个人委顿在了椅子上,心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蝶姬,凌修彦目光空洞的看着大帐的顶空,那个美丽的女子,虽然年龄上大了他很多岁,也没有段氏对他温柔体贴、甚至帮着他谋划自己的未来和大计,但是,蝶姬的美丽和对他好,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一种体贴的方式、一种保护的方式,知道他的家庭容不得他,也就不要求要去京城住下。虽然很多人依旧骂她是祸水红颜,但是她也能依旧故我的看着凌修彦。

那是一个独立的女子,不会为了你而改变自己,却为了你的生存和未来,甘心去死。

——带着她所有的秘密,带着她的骄傲,心甘情愿的去死。

“白绫三尺、鸩酒一杯,卿自决之。”

——这,又岂是他的真心话。只是那个女人,陈雪蝶,她太聪明,聪明的看清楚了他凌修彦虽然爱美人,但是不会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他满心的牵挂。她作为一个女人,不会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处于两难,于是就那么死去了。以死相谢,终是留的了男人的心。

就像是锦朝开国皇帝的第一任皇后、他的结发妻子、第二位皇帝的母亲的那个女人一样,虽然愿意陪着你打下了江山,但是不会忍受你中有一天会不再对我的眷恋,于是,直接放手,干脆死去,得不到的,才最为珍贵。

她们,都懂,不惜用最惨烈的方式留住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心。

凌修彦现在才明白,王位如铁,要坐稳不容易,君王多情,始终薄寿。现在,想到了那么多以后,凌修彦终于是跑了出去,跨马,就算是要悲伤,也要等拥有了这江山之后才行!

然而,外面,已经没有了晖原的影子,凌修彦打马,到了一处高台,才看见了晖原的身形,只见晖原趁乱已经在平雁原上面飞快的往胡人那边去了。

“晖原小姐的武功真高……”旁边一个军士呆呆的看着,“她若是男子、从军,一定可以在百万人之中取敌军首级,一定可以立下战功。”

凌修彦一言不发,很久很久的看着晖原那么快的身法,晖原从燕山上下去也才不过是用了一眨眼的时间,现在从平雁原上面,在战火之中穿梭,抱着一只猫,还能够那么快的行动,若是武功,那一定是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胡人的兵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吓呆了,晖原自然没有心情和那些被她吓住的人多纠缠,她不过是要去胡人的那里确定下是不是舞月梦瑶在作乱,如果是的话,晖原虽然没有想到要怎么办,不过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西域圣教是一定要对中原有所作为了。

“这么高的武功,也不知道晖原小姐师从何门何派?”另外一个军士有些羡慕的说道。

凌修彦此刻反而皱眉,轻轻的说:

“那不是武功,是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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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星辰斗转风云

晖原才刚刚踏上了胡人的阵营,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回头。果然,舞月梦瑶静静的站在了她的身后。舞月梦瑶的容貌和舞月景雪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舞月景雪的脸,更加有出尘的美丽,舞月梦瑶的脸却又那么几分的戾气。

“果然是你。”舞月梦瑶和舞月晖原都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晖原先笑了:

“想不到我西域圣教的唐唐风护法,竟然要给胡人当军师。教里缺钱吗?”

舞月梦瑶也是冷笑,她已经张开了一个结界,在结界外面的人是根本看不到她和晖原的,她们现在说话是绝对的安全。她冷笑之后,也不怎么看好的看着晖原:

“教主夫人逃了婚,不也是出来当个军师?”

晖原这一次没有笑:

“我可不想当什么教主夫人。”

“是,你不想!你和我姐姐、银月纪梦,都是说的不想。偏偏你们就有那么高的术法能力,那么纯净的血统,就算是教主不喜欢你们也必须要选你们。我和葬月伐都无奈得很。”

“那是祁音殁他自己看不开。”晖原耸肩,音祢在晖原怀里,充满了敌意的看着舞月梦瑶,晖原顺手摸了摸音祢的毛。

“你还真是圣教历史上,第一个敢直呼教主名字的人。”舞月梦瑶叹气,很久以后,她略带醋意的对晖原说:

“我喜欢教主,偏偏银月纪梦和姐姐挡在前面。我喜欢我哥哥,偏偏最后他娶了姐姐。真是莫大的讽刺。好不容易,姐姐带着你走了,银月纪梦死了,你又出现了,真是麻烦!”

“是你,原来如此……”晖原明白了,“当年我妈妈带着我离开的时候,是你扰乱了追兵的视听吧?”

“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舞月梦瑶不否认。

“祁音殁当真决定了要让西域圣教重新染指中原?”

舞月梦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笑了:

“告诉你也无妨,教主苦心孤诣的布局了那么多年,你们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破坏了教主的局。还有,这一次,教主会亲自出手,他已经到达了锦朝的京城。”

“什么?!”晖原惊讶了,那个男人竟然已经到达了锦朝的京城,他如何到达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放心,你现在赶回去的话,大概还可以见到教主的风姿,”舞月梦瑶暗暗的解开了结界,“我不拦你,我也知道我拦不住你。”

晖原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暇和舞月梦瑶闲聊,她已经带着音祢很快的跑开了,舞月梦瑶看着她的身影,她笑了,她虽然已经看不到未来了,风中吹来讯息到祁音殁来到中原的那一天整个命运的星象就已经断裂了,现在的一切,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何况是晖原。

晖原不会再和凌修彦通报,她直接取道就往京城赶去。凌修彦本来和胡人相互兵戎相见,已经有了一个时辰,军中却突然传来了京城的诏书。凌修彦接了那诏书,愤恨的将诏书丢在了地上:

“荒谬!”

“王爷?”

“星官?!我们锦朝的建立就需要依靠了星官么?堕星台?!哼,还不是为了他谋权篡位找一个借口,这次抓到牢里一个,现在还要再请一个,他已经疯了是不是?!”凌修彦狂怒,那诏书中不过说的是星官子午如何如何的不作为、妖言惑众,已经下狱,而现在另聘贤能,要每个皇室成员回去参加星官任命的大典,接受星官的祝福。

“王爷,您说话小心点……”

“哼!”凌修彦恨不得烧了那道诏书,一肚子火的备了马往京城赶去。

至于京城,早就已经热闹开来,要重新任命星官,这可是一件大事,所有的人很快就操办起来,荒废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堕星台,现在重新被装点起来,据说,是新来的那个星官,为皇帝解梦,让皇帝认为他才是真正应该入主了堕星台的人,所以要他当了锦朝的星官。

皇子之中,七皇子在佛寺修行,距离堕星台最近,但是他要去五华山先接了自己在修道的妻子,而后,五皇子在边境主持战争,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六皇子凌羽臣一直抱病在家,不知道这一次回不回来。至于十六皇子凌君顾,母亲被软禁,他赶过来倒是快,不过也不想要见到父亲,所以,最早到来的,还是那几位公主。

臣子之中,兴安爵爷龚逸忠倒是来的很早,其他人纷纷跟着到了,六扇门里面,老头子收拾了行装要去,无影他们没有被邀请,自然是不能去的。

“藤一,你跟我们去吧,”凌子墨如此邀请,“我带你进去。”

凌子墨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凌羽臣跟着藤一来六扇门对她的一番好言相劝已经起了作用,凌羽臣笑了笑:

“如此,也好。藤一公子你就陪她去吧,我还要回去接黛兰公主。”

“六哥!你不准去!”凌子墨抓住了凌羽臣的袖子,“她一个外人,怎么可以参加我们皇室的祝福。”

藤一在旁边听了也是尴尬,凌羽臣“呵呵”笑了,轻易的就挣脱了凌子墨的拉扯:

“她可是你皇嫂,怎么是外人了。”

“六哥!”凌子墨耍赖,“我不喜欢她,等五哥回来,我一起给父皇说说好话,让他多派些兵,打败了胡人,你就休了她,然后娶晖原好不好?”

凌羽臣看见藤一已经变了脸色,他也是轻松一笑,伸手捏了捏凌子墨的鼻头:

“你莫要忘了,你和你五哥现在都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去惹父皇才是。”

凌子墨一时间没有话反驳,凌羽臣抓紧了机会,看了藤一一眼,就回身去自己的王府上了,而藤一则是无奈的看着凌子墨:

“八公主,像你说的,这是你们皇家的祝福会,我一个外人,又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你带我去,算作什么?”

凌子墨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凌羽臣临走时候有些玩味的笑容,她忍不住跺脚:

“都是你!”

说着就锤过去,和藤一打在了一起,老头子和无影都在一边无奈得很,都说晖原是藤一的克星,但是现在看来,凌子墨更加的可怕就是了。

“好了好了,藤一,既然六皇子都把自己的宝贝妹妹交给你保护,八公主又邀请你一同前往,你就勉为其难去一次吧。”老头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考虑着另外一件事情,皇上历来对星官子午敬重得很,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语言,也因为他天赋异禀,这一次,竟然将星官关入大牢,同时又请来了新的星官。这个星官的来历就很是问题,需要人去调查清楚。藤一,就是最好的人选。

藤一没有想到老头子都要自己去,想来想去,终于算是明白了师傅的意思,脸上却是开玩笑的说:

“好吧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凌子墨很开心对着老头子笑了笑,然后就一把拉着藤一往外面跑了出去。从六扇门到皇城距离也不算太远,不过要一路都是这么跑过去,也吃不消。所以八公主现在才知道了当公主也是有好处的,手下人早就已经备好了马车,她拉着藤一就跳上马车,任由那些下人去打点后面的事情了。

藤一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了,对于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情,如果是五皇子凌修彦,一定会大骂凌子墨的不讲礼数,而六皇子凌羽臣……藤一叹气,就听之任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凌子墨喜欢凌羽臣而不喜欢凌修彦了。同时,藤一还看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凌羽臣处事态度淡然,不像是凌修彦讲究礼仪和秩序,凌羽臣更多的是,任由着事态自己发展,而他顶多在江水快要决堤的时候,略微出力加以施导。

这样省力得很,世人,却没有几个能如他此般看透的。

到了皇宫,皇宫里面倒也真的是张灯结彩,堕星台也焕然一新。皇帝难得出来见面,百官也打起了精神,而静婉皇后一直被幽禁,今天竟然破例的也来参加了这个典礼,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精神也不佳,但是坐在皇帝的旁边,还算是配得上皇帝那张脸色也不是很好的脸。想来,皇帝和皇后真的有了什么问题。

不过,贵妃的席位也就此空了,贵妃的几个女儿,也和凌子墨多多少少有些伤感,但是不能太过流露。

这个时候,凌羽臣已经带着家眷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凌羽臣乃是一声的白衣,他披着的披风也是纯白带着毛领,而他身侧挽着他的胳膊的黛兰公主,则是一身广袖的蓝色长裙,披着浅色的大氅,另外一只手上拢了个手炉,看上去倒也别致得很。

两个人男才女貌,倒是也相得益彰。

众位大臣拜了以后,六皇子带着黛兰公主给皇帝和皇后请了安,两个人也就退到了一边去。凌子墨在这边,也是拉了拉藤一的衣袖:

“你看,她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我六哥也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这么对她的。”

藤一知道凌子墨不喜欢黛兰公主,不过他对黛兰倒是没有什么看法,只能说那的确是美女一个,和凌羽臣走在一起倒也琴瑟和谐,但是总感觉那是一种静止的美丽,看了不过是美丽而已,没有长久的感动,昙花一现。不过,凌子墨说到她的六哥脾气很好,藤一倒是很赞同,能让一个曾经杀了自己那么多次,还软禁过自己的女人就这么手挽手的出来,凌羽臣的修养水平还真不是一般的高,于是,藤一点头:

“对啊。”

凌子墨看藤一半天才回答,一个毛栗就弹在藤一头上:

“难道你觉得她很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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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皇储生杀多变

藤一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凌子墨,那个丫头不要命,他藤一还是要命的,于是也就忍痛闭了嘴,没有多说什么。

“六皇子近来身体不适,还能特地来参加小人的封礼,小人真是不胜感激涕零啊。”

——忽然,有一个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并不像是前任星官子午的那种略带着一点沙哑、有些妖娆的声音,他的声音带有男子特有的磁性,可以说是婉转动人,音调的高低都能拿捏的很好。

众人抬头,看向那个在堕星台上的男子,他一身白衣,白色衣服宽袍长袖,衣服的后摆一直在风中飞舞,天空中的大雪落在他头顶,竟然没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束发、头发长及脚踝,额前带着一个金质的额环,上面竟然镶嵌了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东海蛟人泪。他身材颀长,长身玉立,真的是踏月而来,犹如神祗降世。

看见他,或者说,听见了他的声音,凌羽臣浑身一颤,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六皇子身体欠佳,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多多注意保暖。”那星官看见凌羽臣打了一个冷战,他轻声的说,然后不再看凌羽臣一眼,面对皇帝走了过去,也不拜、不行礼:

“皇上,我们,可以开始了。”

那些官员都已经被那个星官的气势镇住,连藤一都有些发愣,凌子墨在旁边拉了藤一一把:

“没想到竟然是个俊俏公子。”

藤一却是皱眉,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很奇怪的气息,藤一皱眉,随意的摆动了下脑袋,却没有想到看见了六皇子一张惨白的脸色。

凌羽臣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想到现在他的脸色竟然是惨白的像雪花一般,他眼中全部都是惊讶和不解,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王爷?”黛兰也感觉到了凌羽臣的不对劲,悄声的说。这个时候,上面的典礼已经开始,皇帝亲手为那个星官递过去了星杖,而且同时,还为那个星官祝福。而后,星官为皇帝祝福。

这个时候,凌修彦打马而来,马蹄在殿外响起,凌修彦才一落地,那个星官就已经凛冽的回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想必是五皇子吧,当真是日理万机,根本不把小人放在眼里。”

他说的不怎么客气,台上台下的人却没有一个阻止的。五皇子凌修彦哪里受过这等气,他向前一步:

“哼,不过妖言惑众。”

“必当众叛亲离,死后灵魂不如六界,永世不得超生。”星官自然不和凌修彦客气,他俊朗的眉毛皱在一起,然后用星杖指着凌修彦这么说,那是祝福的姿态,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祝福的语句。

“你——”凌修彦气急,正想要反驳。

皇帝竟然已经站了起来,鄙夷的看了凌修彦一眼,然后说:

“彦儿,还不谢谢星官的祝福?”

凌修彦咬牙,没有想到竟然是比那子午还懂得妖言惑众的一个人,他冷笑一声:

“多谢。”

众位大臣没有想到凌修彦竟然会被星官批上了这么可怕的祝福,全部人都屏气凝神,生怕这个星官说出点什么来。

“六皇子?”星官竟然朝着凌羽臣伸出了手来,他的手修长苍白,很是美丽,那是一种可以诱惑人的美丽。

凌羽臣沉默了很久,始终不想要伸出手去。

“六哥!”凌子墨不由得出声,怕那个星官对凌羽臣说出什么怪异的祝福来。

凌羽臣抬头,眼中有些惊疑的看了那个星官一眼,还是没有伸手,那个星官看见凌羽臣如此,他也是一笑,自己收了手,移步就走了下来,向着六皇子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

“看我,都忘记了,六皇子身体不好,理应小人多照顾些。”

那星官向凌羽臣走来,脸上带着微笑,凌羽臣却是不自然的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之后,那星官已经握住了他的手——两只手都是修长而漂亮,苍白美丽,指骨突出,在雪光照耀下,晶莹得很。

“六皇子,人中之龙,气宇天成,颇有帝王之相。福泽百姓,天成祺祥,若承大统,必将万世基业始也。”星官上下打量了凌羽臣一会儿,这么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够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凌羽臣却是苍白着一张脸,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胡说。”

再一次,所有人都闻言色变,想来是稳重安静的六皇子,听见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言论都是一笑置之。可是这一次说的是溢美之词,他竟然说出一句“胡说”来,而且那个星官的势力如日中天,现在看起来皇帝都听他的话,六皇子这么顶撞过去,难道是真的不怕死。

听到了凌羽臣苍白着脸说出这句话来,那星官也不生气,他笑了笑,握紧了凌羽臣的手:

“六皇子当真谦虚了,我的祝福还没有说完,飞龙天翔,有凤来仪,万象其变,福披四方。永宁安康,福寿天齐。”

凌羽臣半天之后,他才是勉强一笑:

“过奖。”

星官略带玩味笑容的笑了笑,然后侧身去给了其他的皇子和公主祝福,每个皇室的家眷都受到了祝福,藤一在那个星官走上堕星台的时候,他侧头对凌子墨说:

“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一种让人很熟悉的感觉?”

凌子墨有些迷惑的看了藤一几眼,然后说:

“没觉得啊,只是他真的对六哥很好。”

想到这里,凌子墨看了看那个脸上带了笑容,但是明显脸色惨白的凌羽臣一眼:

“六哥今天有点奇怪。”

藤一也是蹙眉看了过去,是的,六皇子今天确实是有些奇怪,特别是在看见了这个星官之后,看来,这个星光确实是有些问题的。

“皇上,锦朝的命途,我已经替你算上了很多卦。不知今日,小人提出来的要求,皇上可是考虑的清楚了?”星官在所有的祝福结束以后,他站在堕星台上,看着皇帝。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看了看台下自己仅剩的那个四个儿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十六皇子。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说:

“我今日招各位爱卿来,其实还有一事。”

众位大臣看着皇帝,没有想到皇帝还有此后招,他们都不是很理解的面面相觑。

“众位爱卿知道,自从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被废以后,我这锦朝的太子位也就一直悬着,今日来,除了请星官以外,还有,就是我想要立储君,定太子。”

皇帝这话,另本来安静的场下,已经是一片的混论,这个时候,凌子墨回头,却看见了站在殿前那棵巨大的榕树之下的一个穿着大氅、绿色袍子的女子,凌子墨一愣,然后很开心的来到了凌羽臣的旁边:

“六哥,你看那里——”

凌子墨抬手一指,凌羽臣自然就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竟然看见了晖原。晖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的也不是凌羽臣这边,她只是看着台上那个星官,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六哥,那是……”凌子墨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凌羽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凌子墨不要继续说下去了,现在虽然四周一轮声纷纷,但是却不能如此说明,晖原在那里他早就知道,什么都没有说就是因为晖原也不想要人看到她的行踪。

“那么,皇上心中所瞩目的人选呢?”兴安爵爷龚逸忠率先发问。

皇帝捻了捻胡须,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

“你们说呢?”

本来一向不开口的凌羽臣,竟然还抢先开口说了:

“五哥是最佳人选。”

这一次,在场所有人,连同被推举的五皇子凌修彦都呆了一呆,谁都没有想到六皇子凌羽臣竟然会帮着自己的政敌说话,皇帝也不解的看着他:

“臣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番胡人来犯,五哥在战场守得边疆安宁,领军带队的本领自然不必多说。五哥在朝中威望本重,众位大臣做倚重的人,应该政治建树不差。至于外交辞令,五哥和各位番邦使节一向交往密切。五哥做人收放有度,品格也是不错的。至于我,久病缠身,一直没有要登大宝的念头,七弟礼佛想来也并不合适,至于十六弟,他年龄尚幼。如此,便是五哥最为合适。”凌羽臣面不改色的说完,静静的看着皇帝。

皇帝一时间有些迟疑,他长叹:

“臣儿,你可知道,你五哥多番挑起朝廷内党之争、你几位哥哥的身死也和他有些许关系,至于朝中大臣倚重,了不得是你五哥用了计谋。我这个儿子,城府很深,你看不出,我也是看得出来的。”

“王位如铁,坐得稳需要城府和心性,五哥不是很适合么。”凌羽臣竟然敢和皇帝顶嘴,不由得,那些对凌羽臣另眼相看的大臣,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臣儿有赤子之心。”静婉皇后轻轻的说,却是没有看向皇帝。

“六皇子此言过谦,”星官突然走了出来,打断了皇帝和六皇子的对话,“我倒是认为,六皇子是这皇储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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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胡姬暗恨尤怜

凌羽臣听了这话,只是铁青着脸,抬头看着那星官。

那星官也是悠然的继续说:

“若说领兵打仗,我可是听说六皇子您十二岁就请命玉门关,守得了西面边境的安危,如今禁军由你操练,说道兵法修练,想必,是高五皇子一筹吧。再谈朝中威望,五皇子的母亲尹贵妃所作所为,我在关外都有所耳闻,这样的母亲所教养出来的儿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敢侮辱我的母亲?!”凌修彦受够了那个星官那副居高临下、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样气,他伸手,因为愤怒,颤抖着指着那个星官。

“五皇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说我的看法,”星官带着邪魅微微一笑,继续说,“而和外邦的交界,六皇子你身侧的那位美夫人,可就是胡人的公主,想必和胡人已经了结了干系。而在西域,您自小在玉门关,西域的话语你都是通晓的。加上您一心向民,不曾做出什么让那个朝纲紊乱、皇室操戈的事情来,如此温文尔雅、如此智慧卓然,您的身体不好,只需略加调养,假以时日,定然能主天翔。”

凌羽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那个星官,也是欲开口辩解,却没想,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连忙用手帕拭去了唇边的血丝:

“木樨之毒,天下无解。”

星官冷笑一声:

“六皇子恐怕太不自信了,谁说未来的储君所中的毒,是没有解药的。”

凌羽臣见他冷笑,他也不由得冷笑一声,一向稳重,脸上除了笑容就是沉默,没有第三种表情的凌羽臣,现在竟然也动容冷笑,他笑道:

“就算你有解药,我也不要!”

“六皇子是想要一心求死?!”星官那张俏脸也是怒气横生。

“是。”凌羽臣一言已出,那个星官也是怒极,黛兰公主、凌子墨也是慌张至极:

“六哥,你疯了吗?”

“王爷,你……”

台上台下规劝的声音潮起潮用,凌羽臣却是径自抿了嘴唇,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星官,他半天以后才说出来:

“堕星涅风,子夜长眠,黄昏午后……”

“你不惜以死相抵?”星官不顾众人的惊讶,看着凌羽臣。

凌羽臣竟然微笑,什么都不回答,拉着黛兰公主的手:

“羽臣此番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着,竟然就不顾所有人的颜面,拉着黛兰就直接走了出去,黛兰也没有敢挣脱,她一向对这个男子是千依百顺的,如果不是晖原的出现让她看清楚了自己在凌羽臣心中的位置,她也不会做出那等伤害凌羽臣的事情。

“这……”皇帝很久以后,才回神。

“既然六皇子身体不适,那么立储之事,便以后再计较吧。”那个星官也是皱眉,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厌倦的挥了挥手,皇帝竟然也不会生气,就那么任他们都去了,他也自己要散了。

那些所有的大臣都是一片的莫名其妙,凌子墨在要散场的时候,这才想起在榕树下的晖原,看过去,却发现,晖原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看什么,我的公主,我们该走了。”藤一伸出手在凌子墨眼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凌子墨可不想要藤一冲着晖原就跑过去,她拉着藤一很快就出了大殿——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和藤一单独相处的机会。

然而,藤一被凌子墨拉着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个星官为什么要那么帮着六皇子凌羽臣。

说道凌羽臣,他已经是坐上了马车,和黛兰公主回到府上去。黛兰看着他浑身颤抖、闭目、锁眉的靠在马车上,她心中担忧:

“王爷,您……”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怕那个星官?”

凌羽臣陡然睁开眼睛,看着黛兰,然后才说:

“他迟早会逼死我的。”

“黛兰不明白……”黛兰掏出了手绢,替凌羽臣拭去额角的汗渍,见凌羽臣没有拒绝,她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对您很好啊,而且要推举您当太子,您为什么那么怕呢?”

“我……”凌羽臣慢慢的叹气,只道,“我不想当太子。”

黛兰听了,更是奇怪,这个皇位,是众位皇子费尽了心里都要去争取的,六皇子凌羽臣当真是功名如同尘土?黛兰看着他,凌羽臣却是浑身颤抖的,望着窗外。

“王爷?”

凌羽臣从来没有在人面前展示过自己脆弱的一面,他看着黛兰,双目空洞,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在颤抖,黛兰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疼,忍不住搂住了凌羽臣的肩头。

“王爷,不怕,你还有我。”

凌羽臣想要说什么,可是已经到了王府,他在黛兰的搀扶下,也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府上,他才坐下来,就感觉浑身都冷,冷到冰凉,半天都在颤抖。黛兰从来没有见过凌羽臣如此的状况,她吩咐莲香去煮参茶,自己又是升起了火炉,替凌羽臣披上了厚厚的毯子,可是凌羽臣还是颤抖个不停。

“没有用……”凌羽臣半天才从椅子上抬头,他嘴角都在抽搐,脸色发白,他颤抖的指着外面,“你们都、都给我出去!”

莲香听了这话就来气了:

“王爷,你还真是的,公主对你好一点你还……”

她还没有说完,凌羽臣已经呕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剧烈的喘息起来。

“这,莫不是毒发了?”黛兰连忙跑了过去,凌羽臣却是不让她过去。

凌羽臣咳得两颊泛红,唇上也染了星星点点的几个血印,看上去倒是诱人得很,偏偏这个时候,有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不就是一个木樨么,这毒我能够解。”

黛兰抬头,回身看见的是那个星官。

看见了那星官,凌羽臣却是往椅子里面缩了一截:

“我不想要见到你!”

“六皇子是不是太绝情了些,你不怕我走了这个天下没有人能够救你?”

“如果是这样,那么也是我凌羽臣的命。”凌羽臣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星官:

“这里是王府,不是你的堕星台,不能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请你出去!”

莲香在一边看不懂他们几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只听声音就知道凌羽臣中气不足,才说这么几句话,就已经有些喘息起来。

“大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你还是走吧,既然王爷要你走,你还是走吧。”黛兰从来没有见到凌羽臣发火,她已经迎接了过去,准备送客。

“六皇妃,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星官微笑,他的笑容魔魅动人。

黛兰惊讶的回头,看见了凌羽臣惨白的脸色,以及他唇边的血丝:

“我……”

“你只要听我的,我保证六皇子会活着,而且还能够当上未来的皇帝,而您,就是那皇后!”

“你闭嘴!我情愿死!”凌羽臣吼出口,可是却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支持不住,就整个人昏了过去。若不是莲香接住了他,他恐怕要倒在地上了。

“我、我、我……”黛兰已经哭了,看着凌羽臣,她哭了,“我不想要当什么皇后,他喜欢的人也不是我。我、我只是想要他活着……”

“我保证他能够活着。”星官说着,已经从自己的长袖之中取出来了一个碧玉的小瓶子,递给了黛兰:

“你用这个给他喝下去,他很快就会好的。”

黛兰走过去,将信将疑的打开了瓶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很是诡异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但是又有些香气,黛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那瓶子里面的东西,喂给凌羽臣喝了。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凌羽臣脸上就恢复了血色,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却是闻到了那个药的味道,他呆了一呆,整个人还是很虚弱,只是哑了嗓子,慢慢的说:

“你会毁了我的。”

“六皇妃,你先让六皇子回去休息罢。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黛兰看了看莲香,莲香点头将凌羽臣扶了起来,扶回房间,凌羽臣倒也没有反抗,他走以后。那个星官笑了:

“六皇妃,我给你的解药,不过解了一时之需。六皇子是人中之龙,谁也不可否认。是他自己为毒药所累,竟然不想要皇位。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够让他按时吃解药。我就可以保他性命,同时送他锦朝的皇位。”

黛兰一颤:

“大人,你……”

“你或许觉得我这么做是在篡位,但是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若是王妃想通了,随时来堕星台找我,若是凌羽臣阻止你,你就挑选一个月圆的夜晚来找我便是了。”

“为何是月圆的夜晚?”黛兰忍不住追问。

“因为,在月圆的夜晚,他拦不住你。”星官魔魅的笑了,他转身便走,不需要黛兰送客,走出去了几步,他才回头,对着黛兰微笑:

“若是公主想要他爱上你,也可以来找我。这些方面,我有的是办法。”

黛兰整个人怔愣在了那里,慢慢在回味着那个人临走时候的最后一句话,她看了看王府,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不禁有了一瞬间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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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非难断情仇

黛兰在怔忡了一会儿以后,也是回神过来,转身自己回到了府内,不再理会外面的世界,朱门合上,便是只有她和凌羽臣的家。

黛兰并没有注意,一直在外面,静静的站着的一个人,那个人,绿袍在身,披着的大氅上面已经落满了雪,但是,她还是那么静静的站着,似乎已经变成了冰雕。

那个人,是晖原。

她刚才已经将整个过程都尽收眼底,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摸了摸自己抱在大氅里面的音祢,才开口说:

“羽臣认识他的,是不是?”

音祢只能咕噜两声,回答晖原。晖原此刻已经是皱眉了,那个星官,她晖原怎么会不认识,何况他只不过是略微乔装,所以晖原在听到了舞月梦瑶所说的话以后,很早就赶了回来,甚至超过了凌修彦的速度。所以,她一直站在那株巨大的榕树下面,看着方才那场盛宴。

“他自然是认识我的。”那声音由远及近,慢慢的传到了晖原的耳边。

“祁音殁。”晖原却是漫不经心的回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她的身后的那个白衣的星官。

“当真是敢当面逃我婚的女子,一点也不害怕。”祁音殁见晖原认得出自己,自然也就不再掩饰,他不过是略微画了自己的眉目,身上褪去了那一袭华装,他知道京城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所以,自然是张扬而来,就算是西域人,也没有几个能够见到祁音殁,所以他大胆的来到这里,也就是不怕被人认出来——根本没有人能。

“你就不怕我去揭穿你?”晖原挑眉。

“若要揭穿,你方才就揭穿了。你也不想要这个京城,那么快就血流成河吧?”祁音殁笑的魔魅,说的志在必得。

晖原没有多说,她现在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很久以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和羽臣,到底交易了什么?”

“我告诉你,可以有什么好处呢?”祁音殁眯着眼睛微笑看着晖原。

“想不到圣教的教主还要和我要好处,”晖原冷笑一声,已经径自掠开了那么几丈,“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可以去问羽臣。”

“你确定他会告诉你么?”祁音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也没有追晖原,“他从来都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不是么?从认识你开始,他就开始骗你。你自己想想你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晖原一愣,同时,祁音殁已经消无声息的离开了,圣教的术法,想要离开,也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心念一动,那么十几丈、几百里根本不是问题。祁音殁消失以后,晖原却是愣在雪中,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和移动。

从认识她开始?晖原回想起来,她认识凌羽臣,乃是在玉门的一个地宫之中,那个时候地宫里面诡异的全部都是血水,她掉落下来,然后就看见了凌羽臣。他那个时候没有告诉自己他是锦朝的六皇子,只是说,他叫羽臣。

而后,在京城相遇,他还是没有说他是六皇子,挡下了作威作福的两个官员,自己身中剧毒,也是什么都没有对晖原讲明,如何中毒、谁下的毒。

就算是中毒以后,让晖原去发信号,毗琉、沙门、陀罗和博叉他们来到,凌羽臣都没有多做解释,至于他们家院子里面前后两个院子的格局相去甚远,也是谜团种种。

后来,更多的事情发生,凌羽臣对自己确实很好,晖原无可挑剔,但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起过这些事情,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晖原站在六皇子府外的雪地里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一咬牙,上前叩门,不多时,管家已经从门口探出头来,看见是晖原,老管家愣了愣,然后连忙行礼:

“晖原小姐。”

“羽臣呢?我想要见见他。”晖原已经自己进了门,这个时候,在庭院当中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广袖蓝裙披着大氅的黛兰,另外一个是十五岁的莲香。

“晖原姑娘,王爷他已经睡下了,他身体不好。有什么问题,你明天再来吧。”黛兰还是极有涵养的看着晖原,她虽然下了逐客令,但是却不是那么令人不满。

晖原看了看那个对她充满了敌意的莲香,以及虽然心中不满,但是面上还是在微笑的黛兰,晖原想了想:

“好吧。”

说罢,晖原竟然转身就要走,管家在一边看得有些呆了,上前来:

“晖原姑娘,你一直久住在府上,王爷也长久没有见到你了,要不还是留下的好?”

管家自然知道,虽然黛兰是女主人,也是一个公主,不过凌羽臣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到底应该听谁的话、为谁着想,任何一个谙于世故的人都很清楚。

黛兰听了这话,脸上白了几分,却是没有发作,微笑着看着晖原:

“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留下小住。”

一句话,还是要把女主人的面子取回来的。

“难得相聚。”

忽然,在黛兰和莲香的身后,有一个人轻轻的开口说道,他没有披斗篷,不过是一身单衣,凌羽臣的脸色不见得好,他站在那里,看上去又是削瘦了许多,风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身上,所有人都觉得,凌羽臣和这幕天席地的雪,本来是一体的。

“王爷,你……”黛兰担忧。

凌羽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他目光始终是凝聚的,披着雪光、月色,静静的伫立在大院之中:

“莲香,你和夫人,先去休息罢。”

“王爷!”莲香不想要走,她也不想要晖原和凌羽臣单独相处,半天才说,“天冷了,王爷你身体不好,早些休息吧……”

说罢,也不等凌羽臣、管家、晖原反应过来,一把拖着黛兰公主就下个西跨院走了过去,凌羽臣没有说话,只不过静静的看着两个人离开,管家却是径自慨叹:

“那个小丫头,第一次这么关心王爷呢。”

说罢,叹气,看了晖原一眼,然后做了个揖,自己退了出去。在大院里面,只剩下了凌羽臣和晖原两个人静静的对视,很久以后,晖原才开口:

“我们进屋去说吧,你……”

凌羽臣微笑,可是却是摇头,走过来,拉起晖原的手,然后向后院走了过去,晖原能够感觉到凌羽臣的手是冰冷的,她忍不住要呵斥:

“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凌羽臣看见晖原有些动怒,他只是浅浅的回答:

“不妨事的。”

“你的手都冷成这样了,还不妨事?”

“我体质本寒,”凌羽臣轻轻的放开了晖原的手,他指着后院里面已经结冰的鱼池,颇有些惋惜的说,“已经冬天了,少了观鱼的乐趣。”

晖原这才想起来,凌羽臣是喜欢观鱼的,他喜欢静静的看着鱼池里面的鱼儿在他面前聚集,想到这里,晖原轻声的问:

“六皇子,难道,权势就那么重要么?”

听到这句话,凌羽臣的身体微微的一僵,他回头,眼神有些悲痛的看着晖原,很久以后,只是回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见过他。”

晖原听见凌羽臣这么说,她也不由得心口一紧,她很希望凌羽臣否认,可是他没有否认,似乎是受了委屈,或者是觉得生气,晖原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七上八下的,却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已经带了哭腔:

“你……为什么不否认?你可以骗我,说你不认识他的!”

凌羽臣没有再笑,他略带忧伤的回头,看着晖原:

“我不想骗你。”

“你骗我的,难道还少么?”晖原想起他们见面相识以来的种种,“从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你不就已经开始骗我了么。”

“我说我叫羽臣,难道,这也是骗人么?”凌羽臣皱眉,“若是我一定要说我是六皇子,才算是不是骗人么?”

“那后来呢,很多事情,你怎么解释你中的毒、你的守卫、你的种种作为和行径?你难道没有为了权势韬光养晦的谋划?”

听着晖原的话,凌羽臣只是觉得,晖原的话,字字如刀,刻在他心上很痛、很痛,整个人几乎要窒息,可是,凌羽臣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也不想要骗你,所以,我只能选择沉默、不说。”

晖原听了,也觉得胸中酸涩,很久以后,她才慢慢的问出来:

“羽臣,我想要问的,不过是一句,你真的要谋划了这个天下,哪怕是天下缟素、血流成河?”

看着晖原那么问,凌羽臣沉默,半天才说出一句:

“我命如此,事情,由不得我。”

晖原听了这话,却像是五雷轰顶一般,不由得自己退后了一步,有些怔愣的说:

“羽臣,我不在乎天下。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最终是看错了你……”

凌羽臣没有多言,他看着晖原,看着那个女子,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他自己是身处血腥无法自拔,而她,从天而降,把他从血腥中带出来,然后,他却自己选择,回到了血腥的世界之中,她,却不会再救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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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纠缠几番过往

看着晖原走出去,凌羽臣没有追,他紧紧的扣着自己的领口,看着面前已经结冰的鱼池,鱼塘里面的鱼,每年都会被冻死一会。却不是凌羽臣不懂得可以将它们救上来,寻了一个暖水或者温暖的房间,就可以让它们活过了严冬。但是,那不过是人为的相救,它们自己,始终是不会活下去的。既然如此,不如让它们去死。

就像是他,他从来都知道,自己逃不过的命运:谋划朝纲、韬光养晦、锋芒深藏,谋划了江湖和天下,所谓的命运无法被他掌握。

他就像是棋子一般,一旦走上了棋盘,也就不会再有退路。

想到这里,凌羽臣自嘲的笑了笑,唇边,却是又挂下了一串血丝,血滴在了雪地上,星星点点,美若梅花。

“你,满意了?”凌羽臣微笑着,眼中却隐含了一丝愤怒。

“成大事者,想来不拘小节。六皇子何必生气呢。”星官,不,是祁音殁,立在鱼池之中,他来无影去无踪,像是神祗。

“那也是你的大事。”凌羽臣眼神黯淡,他后退了一步,不想再搭理祁音殁。

“你若是再一心求死,那么,你就不要怪我对她不客气了。”祁音殁陡然声音转冷,那种说话的声音带着兵刃之声。

凌羽臣听了,他只觉得胸口再次受到重击,一口鲜血怎么都忍不住的喷了出来,在雪地上泼洒得淋漓尽致:

“你若动她,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的。”

祁音殁笑了:

“你有把握能胜我?”

凌羽臣也是在笑:

“至少我死了,你少了一枚棋子。”

祁音殁听了这话,狠狠的皱了皱眉,然后他点头:

“好,好,好。你行!”

祁音殁说完这句话,自然就在凌羽臣眼前消失了,凌羽臣只是觉得浑身酸软,就倒下去,整个人昏倒在了雪地里面。

祁音殁自然不会理会凌羽臣的状况,他不过是从六皇子府上出来以后,才刚刚落地,就被人喝住:

“你站住!”

祁音殁气定神闲的回头,看到了来人的那双虎符靴,他笑:

“藤一公子。”

“你在六皇子的府上做了什么?”藤一看他竟然从六皇子府里跳出来,本来是来找凌羽臣有事情的,现在却看到这个星官鬼鬼祟祟的样子,藤一冷然,手已经按在了紫电弯月上。

“我自然是来找我的老朋友叙旧。”

“叙旧需要翻墙?”藤一冷冷的看着那星官。

“这个自然不需要藤一大人关心,我和六皇子当然是有需要‘翻墙’的事情商量。”祁音殁就是要全部人都知道才好,他心里有的打算大概除了凌羽臣就没有人知道了,偏偏,凌羽臣不会告诉天下人,祁音殁自然是希望天下大乱的。

藤一冷眼:

“星官大人,我还是希望你自己的行为检点一点。”

祁音殁看着藤一,饶有兴味的想起了什么,然后他靠近藤一:

“藤一公子,想必是已经脱离了你的父亲吧。”

藤一眼中寒光一闪,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提起他的父亲:

“藤一孑然一身,没有父亲。”

“喔,那想必公子是有母亲的。”祁音殁笑了笑,似乎一点都不惧怕藤一。他看着藤一眼中瞳孔慢慢紧缩,他长笑一声退后:

“你们都是可怜人,被人保护还浑然不知,还要恬不知耻的去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你说什么?!”藤一已经拔刀,指着祁音殁的胸口。

“藤一公子,不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藤一浑身颤抖,他讨厌别人用这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起自己的过往,说起自己的父母,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是没有办法真的不在心里承认,他们确实是自己的父母,而且,他的父亲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他的母亲。

“很多很多年前,在西域,有一个组织,他们培养了很多孩子,那些孩子都是些俊美的男子和清丽的女子,然后在他们长大以后,就将他们送到中原来,安插在中土要员的身边,有待来日,是的他们帮助那个组织,成为中原的霸主。”祁音殁轻声的说,他笑,笑的七分魔魅,三分妖艳。

藤一听着,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冲向了头顶,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后来,毕竟是女子,这些人里面有些人动情了,背叛了组织。而那个组织,只要背叛,死法都是无比惨烈的,包括她们所倾心的男子,都要被那个组织格杀勿论。毕竟,只要他们告诉了那些中原人一点点关于组织的秘密,就会使得那个组织全盘皆输,那个组织的首领赌不起,只好杀无赦。”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藤一不耐烦的打断了祁音殁的话。

祁音殁有趣的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故事啊,藤一公子,你不觉得,这个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么?”

“我没空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藤一愤怒的收刀,心慌意乱,他哪里听不出来祁音殁的弦外之音,不过,藤一不想要听下去,他现在很混乱,祁音殁到底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

“既然藤一公子很忙,我也就不打扰了。另外,我最后告诉公子一句,松江醉乡楼,可就是那个组织最早的据点之一。”祁音殁带着他一贯魔魅的笑容,后退了几步,就彻底的消失在了大雪之中,藤一却是已崩溃的跪在了雪地之中。

为什么?!

藤一险些要大叫出口,凭什么,他根本不相信那个星官的话,他颤抖的勉强站了起来,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是那样的人,如果说是蝶姬,藤一还会有些相信,毕竟,那个女人浑身都是迷,现在,藤一却只是很想要知道一些事情,他想要知道,同时害怕知道。

踉跄着,藤一竟然还能够找到兴安爵爷的府上,半天,站在门口都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毕竟,自己从里面出来,转眼已经快要十年,十年,整整十年!

藤一自从看见了自己父亲将自己母亲杀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家,现在要他突然这么回来,他简直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因为一个星官的那么一些话,就要回来,难道,这么多年,自己也是想要回来的么?

不,不是!藤一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想要回来,他就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知道这么十年,他不曾问起、但是想要知道,那个男人也不曾主动去对他说的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父亲,他自小敬重的父亲,要那样子杀死他的母亲。

他哭了吗,藤一却是不记得,只记得母亲脸上那种释然的笑容,每个夜晚都刺得藤一双目生疼,他不敢回想,也不想要回忆起来,他不过是九岁,尚未完全懂事,却已经知道了生死的无常和自己母亲的周旋,自己在父亲眼里的重要和一些人事。

他如何能忘,虽然想要忘,那种惨烈的场景,十年多以前,自己六岁,六岁的自己,在醉乡楼巨大的牌匾下,无力的看着里面的男男女女,灯红酒绿。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很无力,很无力的看着青楼里面的女子,在韶华正盛的时候用自己仅有的年华,来换取生存的条件,爱或者不爱都已经并不重要,然后,在风华凋零的时候,寻求一个归宿,或者,终老青楼。

然后,藤一又看见了血,还有慢慢飘落的雪花,惨白和深红都飘落在世界里面,把世界染成枫红。

恍惚中,门口的守卫已经看见了藤一,他们连忙跑了上来:

“藤一大人。”

藤一被他这么一叫,才堪堪回神,半天,才是神情黯淡的说了一句:

“你们爵爷在么?”

守卫们却也不知藤一和兴安爵爷龚逸忠的关系,他们都点头说“在”,然后就要进去通传。藤一点头,没有阻拦,然而,不多时,龚逸忠已经匆匆的走了出来,他脸上惊喜的神色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由于着急出来,他的衣扣都没有怎么扣好,外衣都是随意的披在了肩上,这么着急的迎接出来,他头发已经花白,几缕未来得及梳好的银丝在风中飘散,就像是雪花一般。

藤一看了,也是眼睛有些酸涩,他迎接了上去,没有让龚逸忠踏出门槛:

“我们进去说罢,外面风寒。”

龚逸忠听了这话,脸上的惊讶更甚,第一是因为藤一虽然没有叫自己父亲,却也没有当着他的面叫他“爵爷”来寒碜他;第二是因为,藤一当年立志不再进这爵爷府,现在竟然主动要求要进来;第三则是,藤一竟然说外面风寒,在关心他、关心他这个被藤一说成冷血的父亲!

龚逸忠一时间应付不过来,只是木讷的跟着藤一走了进去。那大院的结构,虽然藤一十年没有进来,却也因为龚逸忠没有改变,所以藤一走起来也熟门熟路。一直两个人走到大殿里面去了,藤一扶着龚逸忠坐下来以后,他才坐在一旁,怔愣着,半天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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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苦心孤诣布局

龚逸忠连忙招呼下人们看茶,自己也有些手忙脚乱,他虽然子女成群,但是想来关系都淡漠得很,没有这么来过,不过,龚逸忠的妻妾也是甚多,能够像是藤一的母亲辛娘那般,让他心动的人,却也只有辛娘。

“藤一,你……”龚逸忠讪讪的开口,今夜他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今夜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藤一也是浑身不自在,他看了看周围的仆婢,浑身有些不自在。

龚逸忠也知道藤一的意思,使了个眼色,就让那些人都散去了,龚逸忠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藤一应该不是想要和自己和好,大抵是要查案,所以才来的,于是他恢复了几分镇定:

“不知大人要查什么?”

“我只是想要问……”藤一眼中透出了痛苦的神色,“你当年,杀、杀、杀我母亲的时候,可曾……有什么苦衷?”

听着藤一说的结巴,龚逸忠本来端着一碗茶,现在,却是闻声色变,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洒了他一身,龚逸忠站起来,颤抖着说:

“你、你、你说什么?!”

“我母亲,是不是属于西域的一个组织,然后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才来中原的……”藤一问得有些迷惘,也有些怔忡。

“你……”龚逸忠看着藤一那般迷茫,他也是自己心中一痛,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情的,就让他一个人去承受这种痛苦,现在又何苦再提。

“醉乡楼,是不是就是一个秘密的组织?”藤一还在继续问,轻声的问,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他要证明什么,只是他也无奈得很,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两个人,死去的,是自己的母亲,或者的,杀死母亲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他如何能够理解和明白。

“你是天下第一捕快,自然能够查到……”龚逸忠有些颓然的坐回了椅子里面去,“醉乡楼,本来也就是蝶姬一手操纵起来的,连五皇子都不得不杀,我,不过是一个爵爷,如何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你说什么?!”藤一惊讶的站起来,难道,那个星官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龚逸忠没有理会藤一的惊讶,他只当藤一是知道了事情真相来找自己质问的,所以也干脆就放手,把一切都说了,还痛快些:

“你母亲辛娘,确实是西域圣教派来中原的人。”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藤一的脑中炸开了,他怔怔的看着龚逸忠。

龚逸忠已经自己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他顾忌不过来藤一在想什么,他只是自己就那么坐在那里,慢慢的开始叙述自己过往和藤一的母亲的故事。

他遇到辛娘的时候,本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那时,龚爵爷在松江醉乡楼,结识了一个在醉乡楼跳舞的舞姬,名为“辛娘”。

辛娘乃是醉乡楼出了名的舞姬,她在西域长大,舞蹈风格自成一派,是被师傅带到中原来,而后被醉乡楼的老鸨相中,成为了醉乡楼的红牌。

那个时候,醉乡楼还没有被蝶姬接管,宜兰和蝶姬都才到达醉乡楼不久,还没有成为头牌和出名的乐姬,松江地区的贸易尚不发达,海盗也不猖獗,龚爵爷也是去处理在松江的一单家族的生意,无奈之中,被生意上的好友盛情相邀,来了这醉乡楼,看了辛娘所跳的一曲胡旋舞,那是来自大自然的取材,整个动作十分流畅,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恰好,当时给龚爵爷陪酒的人,正是蝶姬,而给辛娘伴唱的人,也就是宜兰。

宜兰那时唱的乃是一曲《浪淘沙慢》,也是辛娘的舞姿却是出众,脱俗而典雅,虽然身陷于色相红尘和灯红酒绿之中,却丝毫没有被这种外界环境影响。

龚爵爷当时就看呆了,没想到在小小的松江城,竟然隐藏着这样美丽的女子,奈何,未得早来松江,一时相见恨晚。好情好景,就是宜兰选的曲子悲凉了些,却不影响龚逸忠和辛娘发生一段美丽的恋情。在舞会之后,龚爵爷给朋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朋友知道以后自然倾力相帮,老鸨知道了龚爵爷的来历和来意之后,自然是堆着笑的想要招待下来这个大财神爷。辛娘也是懂事,颇有清丽和自持之力,虽然对年少时的龚爵爷也是动心,可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是微笑还礼,接受了龚爵爷的邀请,两个人同游江南,龚爵爷也延长了那次松江的行期。

辛娘知道——她和他那个素昧谋面的妻子,是无法共处的,他妻子的强势,她的无依无靠,去了,就是死,不如留在松江,给自己一条路,也放手,让爱能永久。

熟料,这样的举动,却是让龚爵爷更加感动于这个女子,于是他托付了朋友,花下重金,给辛娘赎了身,住在松江的一处住宅之中,以后有生意常常往来的时候,也来看看辛娘。交代好事情之后,龚爵爷只能匆匆忙忙的上京去了。

那朋友也道义,没有将钱财私吞,私底下对辛娘也很是照顾,偶尔上京,也会给辛娘带来一些东西,替他们送送信,互相之间报个平安。

如此往来一年,也未被那尹氏所察觉,龚爵爷时刻惦记着辛娘,奈何,此后一别,就是一年。一年后龚爵爷皇命在身,来到松江,此时的醉乡楼已经由蝶姬在幕后一手操控,而辛娘也因为是蝶姬的昔日旧友,而受到了特别的关注。

此时辛娘已经怀有身孕,龚爵爷更是借着皇务之便,干脆就在松江置给辛娘的房子里面住了下来,等待辛娘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孩子就是藤一。

那个时候,藤一受到了龚爵爷的宠爱,这种宠爱超过了嫡出的每一个孩子,甚至和八公主定下了姻亲。殊不知,这样子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辛娘却总是想着要辞别,或则,神情开始异于从前。

龚逸忠,也就是那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妻子,竟然也是一个饱含秘密的人。他见过她能够让荒草平白无故的生长茂盛,也见过她能够操纵自然之物。十三年前,那个夜晚,也就是后来藤一看到了他杀了辛娘的那个夜晚,其实,也就是辛娘对着他摊牌的夜晚。

辛娘告诉他,她来自西域圣教,是圣教培养起来送到中原做任务的卒子,她们的使命就是让达官显贵和权臣被西域圣教的人掌握,然后将来给圣教的人驱遣。

龚逸忠记得自己的吃惊和愤怒,可是,辛娘却是依旧安静的说下去,她说她本来是要暗着计划行事,却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会事情败露,被教中的人发现了去。为了不让他们教中的人伤了龚逸忠和她的孩子,她请求一死。

她说她深爱,然而,身份和命运同她开了玩笑,而且这个玩笑开的很大,让她不忍心,也很痛苦,她若是自了,教中的人一定知道她是叛教的逆子,定会被那些人来灭了这个龚家。辛娘知道龚逸忠不会放弃了自己的一身前途陪着她一生逃亡,就算愿意也会终身痛苦,她能够知道,自己曾经有人爱过,就已经是很幸福很幸福了。

然后,龚逸忠自己也不想要回忆那个情景,辛娘哭着乞求,自己不断的内心挣扎,希望可以找到第三条路,然而,身侧的辛娘足够的聪明,已经每一步都想得很是清楚和明白,让人不知所措,只能一步一步,走进去,自缚然后终身痛苦。

辛娘是聪明的,情愿身死,同时没有叛教,也没有背叛自己的妇道。龚逸忠杀了辛娘,保住了自己全家的性命、自己的前途,却失去了此生挚爱。

甚至,挚爱留给他的,唯一的孩子。

坐拥山河,却负了她。

龚逸忠讲完,泪水已经不自觉的流满了脸庞,他也不去拭,只是顾着自己说完,然后回头看着藤一,无奈之中:

“我实在自私,没办法为了你母亲,就不要了我的家庭和事业,却也不忍心看她受到刑部和那西域圣教两方面的制约,只好动手亲自了结……”

藤一听着,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自处,看着那个男人,他做的,的确是符合他性格的事情,也同时符合人之常情,天下能有几人会用自己的前途和整个家族的命,去换一份情。杀,是为了成大义和情愿,却让藤一无所适从。

情何以堪?!

“你、你、你为什么不解释?!”藤一浑身颤抖的站起来,他看着龚逸忠,“你,你就一个人要担负那么多东西,你值得吗?”

龚逸忠也是叹气:

“我欠你母亲的。”

藤一却是一句也都不能再听下去,他慌乱的站起来,略带着一些疯狂的冲了出去,脸上,当真有了泪水,滴落在了他那个十三年都没有再回去过的家中。他自己,龚逸忠,辛娘,都是无奈得很,全部人,都被密不透风的网给包裹了起来,很快,就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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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宫廷人心向背

藤一没有冲出去很远,空中就已经凌空两响,两枚石子打中了他的两处大穴,藤一就算再是武功高手,也已经因为情绪失控,完全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威胁。所以,藤一,一声不吭就昏倒在了雪地里面,在他身后,是祁音殁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若是说祁音殁的武功,却也并不高。他学武功不过是为了了解中原武林,他的术法能力足够独步天下,这么学武功,只是在别人点穴的时候、受了内伤或者要对付中原武林的人的时候,他祁音殁才会用武功。

他看了看藤一,既然是辛娘的儿子,那么一定是有利用价值的。辛娘不同于其他圣教派来的人,她有极高的土系术法领悟能力,已经能够和圣女之一的葬月伐相媲美。藤一,是她的儿子,虽然混合了汉人的血统,况且,如果藤一能够帮助圣教做一些事情,他这一局棋的胜算就更大了。

祁音殁自然不缺人将藤一带到堕星台去,只是,他皱眉的看了看朱雀大街。在朱雀大街的那一边,是六皇子府上。凌羽臣,是一枚很好的棋子,但是,也是一招险棋。

凌羽臣府外,晖原走了已经很长时间,晖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认识凌羽臣以来,从来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的冲突,只是,在知道了他认识祁音殁以后,晖原总觉得心里很堵。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其实,仔细想来,凌羽臣却是没有骗过她,而且,那样的沉默,竟然是不愿意骗她。晖原也无可奈何,只是,似乎,有些不相信,有些难过,一直认为凌羽臣是不一样的,身处权势之中绝对也不会为权势所动的人,现在却也有了一种,自己识人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好,或许是认为,他凌羽臣和凌修彦那样的人,是不一样的。然而,最后,事实却要告诉你,他们真的是兄弟,而她晖原,竟然看不透凌羽臣那颗透明的心——到底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透明,还是因为里面装得太多而显得透明。

晖原想着想着,自己不自主的在朱雀大街上走,走着走着,却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也是凌羽臣带着她,去见到的人——七皇子。

“晖原姑娘?”七皇子还是一身僧袍,唯独多加了一个火狐的皮毛斗篷,看上去倒是略显的华贵了。想当初,凌羽臣带着她去皇家的佛寺找到了段氏,如今,已经是故人寥寥。

“七皇子。”

“我六哥呢?他身体是否好些了?”七皇子只见晖原神色黯淡,心想是不是凌羽臣的病重了些,才让眼前这个女子那么担心。他虽然身入空门,却也更加能够看清楚世俗和红尘的事情,正是因为脱离了三界,所以才能看破。他第一次见到凌羽臣和晖原的时候,他就知道,两个人都是对对方有所羁绊的。

晖原只是摇头,她觉得想起凌羽臣来,就是一种混乱的心情。

七皇子看了看晖原想了想,然后笑了:

“如此,姑娘弱不见弃,我邀请你到家中喝杯茶,如何?”

晖原一愣,料想他们皇室的人都是爱请客吃饭、喝茶的,正好此刻自己无处可去、无可叙述,喝茶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何况,七皇子身上有一股子的清淡,不是凌羽臣那样的、也不是凌修彦那样的,他们凌家的皇子都是各有各得特点。

七皇子的府上,并不在朱雀大街,而是在青龙大道,乃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虽然也是繁荣,但是必然没有朱雀大街宽广和繁荣,看上去总要显得冷清些,房屋的坐向也不是太好,那府宅倒也的确是皇家制式,不过,里面的布置却已然禅性。依稀记得,七皇子妃是个修道之人,晖原不由得也觉得好笑,七皇子信佛,而妻子却修道,虽说两者并非完全不相容,但是也不免有些冲突。

七皇子领着晖原去到的,并不是院子里面的任何一个房间,而是在院子里面的一处高楼,高楼夜谈,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那高楼上,乃是青帘潇湘竹、木几茶具,一应俱全,晖原看了,也知道七皇子定然是个雅人,从他送给凌羽臣的那壶化佛茶就知道,他很能看得出来,到底什么人适合什么茶。

晖原正在想着,七皇子已经推了一个浅白色的瓷杯到了晖原的面前,那是一碗绿茶,和化佛茶一样是绿茶,晖原抬起茶杯,自觉地闻了闻,虽然没有人教过她品茗之道,不过她知道不能牛饮就是了。

看见晖原的动作很是优雅,七皇子也是抿嘴笑了:

“此茶唤名‘龙舞茶’,姑娘在平雁原上一战,帮五哥胜得漂亮,龙翔飞舞,很是般配。”

晖原也是轻轻的抿了一口,果然是清香扑鼻,很是解愁,颇有大开大合的写意,晖原微笑:

“七皇子,似乎很喜欢以茶比人。”

七皇子笑:

“一心,二叶,山泉水,四月清明,午采茶,六两清,七碗露,八分情谊,九巡盏,拾得茶馨满园香。茶本有人性,人也如茶,只是喝得多了,有些感悟罢了。”

“一心,二叶,山泉水,四月清明,午采茶,六两清,七碗露,八分情谊,九巡盏,拾得茶馨满园香?”晖原淡淡的回味着七皇子的话,她也是笑着喝掉剩下的茶叶,“你看人倒是很清楚。”

七皇子给晖原添茶,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你看羽臣——你的六哥,为何送他‘化佛茶’?”

七皇子也是微笑了一下,想了想,才慢慢的开口说:

“化佛茶,乃是苗疆的名茶,其品质特点是条索紧结,香气鲜浓持久,热闻香气扑鼻,冷嗅仍幽香持久,滋味鲜浓醇和,叶底明亮。品饮一杯,浓醇爽甘之味久滞齿颊,顿觉心旷神怡,令人陶醉。六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历久弥香,热时可以颠覆天下、冷也冷得醉人,能让我十六弟那般骄傲的人都为之臣服的六哥,自然是不一样的人。何况,六哥七窍玲珑心,一片赤诚。只是,身不由己,若能化佛,便是普度众生。”

晖原听了,半天都不置一词。

“六哥心苦,和化佛茶一般。我送他此茶,正是希望他能如同茶叶般舒展开来,若是遇到了流水,便可随心所欲不逾矩。”七皇子依旧淡淡的说着。

“辛苦?”晖原没有听明白。

“心里很苦。他愁眉不展,虽然笑着,眼里却少有笑意,”七皇子重新温了一壶茶,“他总是有放不下的东西,也有身不由己的事情,他却不能如我闲云野鹤。若是可以卸下了一身重担,他是飞龙,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朝野,都是可以一展宏图的。”

晖原听着,喝茶的手,却不自主的停了。

“只是,一个人心里是苦的,做的事情都不是他想要的,就算是飞龙,也会无奈,也会困于泥沼之中。”

“他,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晖原忍不住想要问,凌羽臣身世凄迷,自小孤苦,很多事情他不说,也是晖原想不到的。

“论了解六哥,我自然不能比你,”七皇子有些黯然的笑,“至少,六哥不曾对我多言,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恐怕就是你们同来佛寺中的那日了。”

晖原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他平日里面,是个沉默的人?”

“六哥一向寡言,他常常用微笑来代替所有的话。八妹和他很要好,他和八妹的话多一些,但是多数时候都是宠着八妹,自己说话不是很多。”

晖原终于叹气,原来,凌羽臣对她,确实是特殊的,而且,晖原也明白,自己对凌羽臣也是特殊的。或许是的,所以,应该去看看他么,重新给他机会,或者,即时他不解释,也不会怪罪他么。晖原想了想,自己对这个江湖和天下,本来也就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她不是藤一,没有心向天下的那种悲天悯人,她只是随心而已。

看见晖原眼中陡然闪过无数中神色,七皇子也是笑了笑,不再给晖原看茶,他说:

“看来,姑娘是想通了些什么?”

晖原看向那个笑着的七皇子,忽然,她明白,这个皇室里面,没有哪个人能够将权势置身事外的,就算是眼前这个已经入了佛家的七皇子,他虽然身在佛寺,可是却对于京城和皇室,江湖和天下事,了如指掌,他虽然修佛,却是已经将佛法用在了自保之中,或许,晖原觉得,这个皇室里面风起云涌,能够拥有这样一群儿子,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是的,”晖原想了半晌才说,放下了白瓷的杯子,“我想我有必要去做点什么。”

“恕不远送。”七皇子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对着晖原笑了笑,这个时候,晖原在他的脸上,隐约看到了五皇子凌修彦的骄傲,以及,六皇子凌羽臣的淡淡微笑。

雪,在外面,一直下、一直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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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利弊形势逆转

京城的冬天,一直是不太寒冷,但是雪花漫天。大雪可以连着下个不停,也可能,在下雪之后,第二天,就消失殆尽。最近几日的雪,却是一直一直在下,地面上都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踩在上面就是一个有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下雪以后,除了少数几家馆子还在营业以外,京城的繁华,也被冬雪给吞噬。

晖原慢慢的走在路上,路上的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只有她一个人似乎在欣赏雪景。也就算是最慢的速度,还是能够走到了朱雀大街的尽头,那里,曾经有欢笑,有聚首,有争吵,现在,晖原只是想要回去,毕竟觉得累了,也有些疲乏。

这一次,没有惊动管家,晖原点起了脚尖,直接从高墙之外,跳进了院子里面,落地无声。晖原的御风飞行已经很快,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凌羽臣的房间,轻轻推开门,难得黛兰和莲香都不在,凌羽臣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了。

他的身体一向不好,本来就偏寒的体质,现在遇了冬天下雪,看得出来,六皇子府上是很好的准备了一番,窗户上都挂下了厚厚的帘子,他身上盖的被子也是很厚。

晖原虽然走路毫无声息,但是,也不至于从门口一直走到了凌羽臣的床边,凌羽臣却还是没有察觉,晖原心里有些奇怪的,走过去,却是看到凌羽臣躺在床上,睡的不是很安稳——即使是在睡觉,他都保持了眉头紧锁,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两颊上却有些绯红。

晖原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可是,却是一触及凌羽臣的额头,手指就被灼烧的高温,给烫到了。

“羽臣!”晖原不由得低叫了一声,这样的温度,明显就是在发热。

凌羽臣没有反应,只是那么高烧昏迷着,他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竟然没有人在照顾他,晖原心里又一次混乱了起来,她连忙拉出凌羽臣的手,一入手就觉得冰凉刺骨,手脚冰冷而额头发烫,这种程度的高温,应当立刻叫大夫。

晖原想也不想,立刻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可是,她没有走出去一步,就已经被那只冰冷的手的主人,拉住了。

“晖原?”凌羽臣缓缓的睁开眼睛,微微眯着眼,似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晖原看着他,凌羽臣说话的声音很是虚弱,只不过拉住了晖原,他自己已经有些虚弱脱力,整个人几乎要从床榻上跌下来。

“小心!”晖原看他摇摇欲坠,连忙回身,搂住他的肩,这个人的肩颈很是好看。不过,似乎更加削瘦了些。

凌羽臣看了晖原很久,才说:

“我还以为是梦。”

晖原看着她,觉得心里很酸疼,很久才说:

“你在发热,我去给你找大夫。”

凌羽臣却是轻轻的摇头,靠在榻上,拉着晖原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有说,有些累的闭了闭眼睛。

晖原忽然明白过来:

“你是故意不找大夫?”

凌羽臣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知道晖原才出来了,他笑了笑,整个人很是虚脱,那样的高温之下,竟然不找大夫?!晖原忍不住叫出口:

“你疯了吗?!风寒高热会死人的!”

凌羽臣睁开眼睛,看着晖原,他心里无数次想要告诉晖原很多事情,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说,如果说了,就一定会让晖原万劫不复,自己也无力去维护什么。他本来苟延残息,本来无心天下,如今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凌羽臣笑了笑,然后说道:

“我若是请来了大夫,你夜闯进来,可又要和那两个女子,纠缠一番了……”

晖原知道他是说的黛兰公主和莲香,心下既是生气又是无奈,良久,看羽臣坚持,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我去大盆冷水来,给你降降温怎么样?”

凌羽臣也是浑身酸痛,高烧的滋味可是不怎么好受,于是也就点头,轻轻的松开了晖原的手,晖原起身,拿了屋子里面的盆,出去打了一盆水回来,用毛巾敷在了凌羽臣的额头上。一边冷敷,晖原一边开口说:

“我方才见到了七皇子,他请我喝茶。”

凌羽臣没有回答。

“他说你身处其中,着实无奈,让我不要用天下俗人的目光来看你。你说,你自己的事情,怎么你们皇宫的人都那么担心?”晖原说得无奈,也自己嘲讽了起来。

“七弟送我化佛茶的那一天,我就明白,他比我要懂得多。无论是世道,还是人生,他看得破,现在,也是看得清楚。能够跳出这个圈子,在外关注这个圈子,同时不为圈内形势变化所动,他当真不易。”

“你们家里的这些皇子,各个都是不易的。”晖原重新换了一块敷在了凌羽臣头上。

“立储的事情没有完结,那星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最近几日,自然还是会有皇室的集会,朝堂上一定要争吵不休,五哥的势力不会坐以待毙,而我,却不想要参与进去了。”凌羽臣长叹一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你,可知道,那星官是什么人?”晖原想起祁音殁就很是生气,那个人让人看不透,像是很深情,其实却没有;像是神仙,偏偏做着能让生灵涂炭的事情。

凌羽臣沉默,眼中的光闪烁不定。

“你和他合作,不管最后你是要皇位还是要自保,我对天下的事情都不关心,就算你将来是锦朝的皇帝,是天下的霸主,我也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怎么可以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就和他合作?你知不知道,你和他合作,你很可能、可能……”晖原知道祁音殁的目的,他想要的断然不是两分天下这样,他要的是天下,要的是中原。

晖原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生气,不是因为凌羽臣的谋划权势,而是因为,他这样不管不顾就把自己的生命和信任交给了一个陌生人。晖原,其实,是在担心凌羽臣。

“可能会死。”凌羽臣微微的笑了笑。

“你竟真的不把你的生命当回事了吗?”

“知道么,在玉门关遇到你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我的生命将会在那里终结。”凌羽臣轻轻的说,在血水里面浸泡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整个人都要绝望的时候,遇见了晖原,那已经,是生命最大的奖励了。

“你的命可是我救的,你要死,是不是和我商量下?”晖原很是无奈的看着他。

凌羽臣听了这话,他不由得笑了,难得见他笑得开怀,同时,门外,竟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王爷?”

——是莲香,她深夜过来,凌羽臣皱眉,晖原也是有些尴尬,不过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处之泰然了。

“有事么?”凌羽臣轻轻的说。

“夜已经深了,您房间的灯还亮着,公主说怕您累着,就让我送一壶安神的茶过来。”莲香在门外答道。

凌羽臣看了晖原一眼,正准备说什么。

这个时候,门却已经被推开,开门的人是黛兰公主,她一边开门一边说:

“王爷,已经很晚了,你身体不好,是不是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看见了坐在凌羽臣床旁边的晖原,整个人她都愣在了那里——晖原坐在凌羽臣的榻旁,凌羽臣整个人靠在榻上,旁边有一盆手,晖原的手竟然和凌羽臣的手握在一起,他们两个人看上去,怎么样都像是一对琴瑟和谐的夫妻,而她黛兰才是一个局外人。

不对,她一直都是局外人。

莫名的,眼眶已经红了,黛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都是僵局。

“黛兰公主,你……”晖原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莲香已经走了进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晖原姑娘,没想到你是这么用心险恶的人,明知道我们公主不得宠,你就是要这么欺负她是不是?”莲香说话不见得好听,但是同时也足够伤人。

“莲香!”凌羽臣阻止她,他不想要晖原再受什么委屈了。

“王爷,我知道,您就是死了,也不会多看公主一眼,你娶了她,完全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你的前途和你的名声,你这个算盘打得倒也不错。公主嫁给你,没有武功也伤不了你,你再将夫人接了过来,算是断了公主所有的后路。所以,你就可以和你的旧情人抵死缠绵了是不是,这么夜深人静的,你们二位倒是真的花好月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当真是偷情的好时候啊?”莲香说的刻薄得很。

“莲香!”凌羽臣脸上苍白的颜色多了一分,他的手微微的颤抖:

“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吗?难道你们两个有情人,在这个时候,还是会秉烛夜谈什么都不做?这话,骗骗小孩子还好,我才不相信!”

凌羽臣已经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着莲香,眼中已经全部都是不满,强力提了一口气上来,凌空就给了莲香一个耳光,莲香被打得站立不稳,后退一步,就喷出了一口血来,她倒是也狠毒,唇边挂着血丝:

“好一个隔空打牛,王爷的武功倒也深藏不漏,公主,我们不在这里碍着他们的事了。到时候王爷恼羞成怒,杀了我们也不可知,我们干嘛还要呆在这里惹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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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下情状两分

莲香拉着已经整个人怔愣住的黛兰公主踉跄的走了出去,凌羽臣整个人脱力的倒在床榻上,有些呆滞的看着床板,嘴角流出了鲜血也没有来的及去擦拭。

晖原看着羽臣,两个人很久都是无言的相对。最后,晖原拿出了随身的手帕:

“你唇边有血丝,我帮你擦掉。”

凌羽臣也只是勾起嘴角笑笑:

“我当时不应该娶她的,或者,我不该让她救下了莲香。”

“你总是很善良的,”晖原一边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可是这个天下就是如此,你越是对人善良,你就越容易受到伤害,人的心,本不容易看破。”

“你懂得读心术,尚能如此说,何况是我。”凌羽臣慢慢的回头,看着晖原,有些无奈的说道。

此时,已经是深夜,西跨院里面是不是传出黛兰的哭声,以及莲香愤恨的骂声,至于黛兰的母亲,早就在后院的房间歇下了,没有听到这么的场景。

“羽臣,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晖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凌羽臣,眼睛在烛火下显得特别的明亮。

“什么?”

“倘若我现在要你跟我去浪迹江湖,你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我走?”

——当时,他未婚,他像是开玩笑一般,问她要不要做子墨的嫂子,嫁给他,成为六皇子妃。那个时候,晖原就看清楚了,他们之间,他是皇子,前途无量,手握兵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能够翻云覆雨的人物,京城对于他来说,是樊笼也是华堂,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必然要经历的人生。而晖原却是出生在西域,人生必定要流浪,要在江湖闯荡,京城的生活永远不适合她,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凌羽臣微微的一怔,很久以后:

“我很想。”

晖原明白,这个回答的等于拒绝,她抽气,想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沮丧。第一次,她想要有些希望,然而,这种希望,是在是太绝望了。

“我很想,但是,我……”凌羽臣有些欲言又止,他又何尝不知道晖原希望他能够回答“好”,能够答应,但是那么的难以开口和启齿,他自己也很无奈,“晖原,我还是那句话,我身在棋盘,已经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我无法斩断操纵我的那只手,也不想要连累你。是在无可奈何。”

“你不用说了……我、我都明白……”晖原忍不住起身,看了凌羽臣一眼,“我,要走了,你保重。”

说毕,晖原没有再停留,而是一个人离开了,而且一路上,都没有回头再看凌羽臣一眼,晖原就是这样的人,她一旦无法挽留,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太过于纵情,她不是凌子墨,没有子墨那种勇气一直一直让自己失望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所能坚持的,就是自己。

凌羽臣一直看着她离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晖原走出六皇子府以后,京城真的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看来是和她八字不合,去投奔雪小血必然会遇到五皇子凌修彦,若是下江南,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现在已经无家可归,看来只能去苗疆碰碰运气,想到这里以后,晖原就直接往客栈去了,在那里,可以买到马车和食物。不过,晖原走了两步以后,知道自己身上是从来不会带钱的。

不然,晖原竟然要改行做个大盗么。想想做个大盗其实也不错,上官末尘那么出名,不过想想藤一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红了一张脸,对她悼念锦朝律法吧。

“晖原姑娘?”忽然,有一个人喊住了她。

晖原一听那个声音就是很头大,难道他们凌家的男人都很喜欢在她在街上瞎逛的时候出现么,晖原无奈的回头看着那个喊住了他的男人——凌修彦:

“五皇子你不去守边关,你在这里瞎晃什么呢?”

凌修彦似乎有一副好脾气,没有理会晖原说得讽刺,他也是下马,将马匹丢给了随从,然后就来到了晖原面前——凌修彦和凌羽臣是不一样的风格,凌羽臣出门连个随从都不带,凌修彦出门却是随从一大堆。

“星官说我命犯煞星,断然不能守边关。军权已经被收了,现在禁军也撤了回来,父王为那妖人所惑,要与胡人议和。”凌修彦说得落寞,却还是一脸的骄傲。

晖原一愣,确实是祁音殁的作风: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自然是去找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凌修彦扬手一指,就指向了六皇子府。

“喔,那你借我点钱吧。”晖原觉得累了,他们皇室的争斗,什么时候都是不会停歇的,既然凌羽臣要只身犯险,那么她也就当做是有缘无分,就要去苗疆。

“嗯?”

“五皇子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吝啬借草民一点盘缠吧?”晖原不想要和凌修彦解释。

凌修彦一愣:

“你竟然不在六弟身边陪着他?”

——争夺皇位那么危险的事情,就算凌羽臣是天纵奇才,也需要人帮忙的,难道晖原竟然要走?凌修彦判断晖原不是按照凌羽臣的意思离开的,是因为,若是凌羽臣要她走的,必然会为她准备好路费,而不是让她在这里这么要。

“我是我,他是他。”晖原白眼,再说,六皇子妃叫黛兰不叫晖原,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认为她就应该和凌羽臣在一起。

“如此,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么?”凌修彦突然出口,“虽然我年龄长你七岁,虽然我已经娶了两位夫人,虽然我自问没有比六弟好上千万倍,但是我并不认为我比他差。你晖原,是否愿意与我相伴,来见证这场二王之争,且看鹿死谁手、谁能逐鹿中原?”

晖原一愣,没有想到凌修彦竟然会向她说这些!晖原重新看了看凌修彦,然后她叹气:

“我不喜欢京城。”

“嫁给我,你想要去哪里,住在哪里都是可以的,松江还是哪里,我都可以放手。”凌修彦轻轻的补充。

晖原想起来,蝶姬就是在嫁给了凌修彦以后,还居住在松江,并没有在锦朝的京城居住下来,不过,晖原再次看着凌修彦,他曾经说过自己和蝶姬有些相像,在性格上,那么,他是不是把对蝶姬的思念,加在了她晖原身上:

“我喜欢启程,喜欢离开,喜欢一辈子都有新的梦想。你们皇族庙堂的世界,我不适合。”

“六弟不能放下,说明他有心和我一争,如此,我更加想要邀请你,在观看这场争斗,”凌修彦跟着劝道,“这场争斗,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无论我们输赢如何,我保证六弟会愿意放你自由,而我,自然无论输赢,都愿意让你出朝廷,去江湖。我凌修彦从来不对人保证,但是你晖原是第一个。”

晖原想了想,看了看凌修彦身后的那么多人,她叹气:

“看来,我是不留不行了?”

“姑娘的能力很高,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是你和蝶姬一样,会被一种东西吸引。”

“什么?”

“好奇,你担心我六弟,所以你想要离开京城,不想要看他为了和我争斗出卖自己,变成一枚棋子,你不想看见他出事。但是你希望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你很好奇最后京城会是怎样的结果。”

晖原有些奇怪的看了凌修彦一眼,然后她笑:

“你倒是了解我。”

“如何,晖原姑娘?”

晖原笑:

“好啊,不过,饭你要请我吃,住处你要提供,我要干什么你不能妨碍。自然的,你要做什么我也不会妨碍你。还有就是,我只是答应留下来,我可是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凌修彦听了,也不由得一笑,怪不得凌羽臣、藤一都会那么喜欢这个女子,看来,她确实有过人之处,只是,他在等晖原坐上了马以后,他看了看这个下雪的天空。

江湖的情况,已经是变化多端,先是端鹤门内发生了叛乱,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先是杀死自己的师妹、大师兄、软禁二师兄和师傅,自己当上了端鹤门的门主。翼月神教南下,毁掉了玲珑医馆,能够逆生死、枯骨生肉的玲珑先生不知所踪。江南发生了变乱,四大家族之中的沈家和乐家相互仇杀,长江沿岸多在变乱。苗疆的双生塔摇摇欲坠,据说千古妖孽即将要被放出。风起云涌,江湖变动。

而朝廷之上,党派之争从来都没有停息过,那个星官到来以后,更是推波助澜,很多摇摆不定的大臣现在都投靠了星官和六皇子一边,而其中正直的几个大臣已经被星官以各种名目给排出在了朝廷的核心之外,现在朝中人人自危,他五皇子也是处处受制,门客逐渐减少。

风起云涌的时代终于来临,只是,这一次主角是他凌修彦和凌羽臣,他们不仅仅是兄弟,还要你死我活,争斗之下,必然两败俱伤,权势如虎,终将吞噬了所有。

第一百八十六章江南之行促成

六皇子府上,现在却是已经乱作了一团。西跨院的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莲香尖利的声音,以及黛兰的哭声,要不吵醒所有的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凌羽臣不会在这个时候理会莲香的无理取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去劝黛兰什么。他一个人披了一件外衫,就站在自己房间里面的窗口,看着外面已经停下的雪,一地的晶莹。

“王爷。”

忽然间,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凌羽臣从失神之中回神,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胡姬女子,摩髯的夫人之一、黛兰的母亲。

“夫人。”凌羽臣恭敬的对她行礼。

“本来,按着我们江南的规矩,深夜造访,却是不对的。”

“夫人有事找我?”

胡姬也是略带了些忧伤的笑了笑,她看了看羽臣,凌羽臣自然也是深谙交际之道的人,所以也就做了邀请的姿态,将那女人让进了屋内。温了茶,两个人都坐在火炉前面,本是岳母和女婿的家常闲聊,可是却也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变得更加特别了些。

“夫人是因为黛兰的事情?”

“一个母亲,深夜来找自己的女婿,自然只能谈谈自己的女儿。”黛兰的母亲,虽然知道自己是处于最为不利的地位,但是还是不卑不亢,说起话来依旧那么的高贵。

凌羽臣微笑,他对黛兰是好是坏,他自己知道,也很清楚,他这样并不是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但是也问心无愧。他能够给黛兰的他会尽力做到,但是感情的事情他不可能去强求自己的心,虽然两个人都手折磨都很苦,但是总是要比骗人来的坦诚。

“兰儿是个好女儿,就算是要她来赴死,为了我,那么柔弱的孩子,也就毅然来了。我都害怕,她会没有拿出刀来,就已经自己杀了自己。”那胡姬有些感慨的看了看羽臣,眼神无意识的瞟到了凌羽臣的胸口,黛兰早就对她说过那件事情。

“黛兰很是勇敢,您有一个好女儿。”

那胡姬端起茶杯认真的喝了一口,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和典雅,品茶来说,凌羽臣并不是行家,但是能够看得出来,面前的中年女子,是一个喝茶的行家。她来自江南的身份,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兰儿对我说起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黛兰对我很是照顾。”羽臣点头,他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用兵权和五皇子交换将黛兰的母亲带回来的事情,因为自从黛兰的母亲来之后,黛兰变得开心了许多,虽然有的时候,还是能够看见她忧伤的脸,看见她低压的眉头,却是已经更多时候能够找到一个人说笑。

甚至是可以想见的,在胡人的大帐之中,在那广阔的草原下,黛兰和这个女子的生活方式,就是母女两个人相依为命,与世无争、安静得就像是西跨院里面开放的那种胡姬花。

“可惜,她始终是将自己陷了进去……”那个女子有些遗憾的看着凌羽臣,“王爷是人中之龙,只是可惜,兰儿福薄,虽然是嫁给了王爷,但是,却始终将自己困死在了庙堂之中、宫闱深处。”

“夫人……”凌羽臣没有想到这个女子说的那么直白,他一时间也有些窘迫。

“王爷不必自责,是我那女儿自己没有那个命。我身为母亲,看得很是清楚。感情的事情,兰儿没有经历过,却也有自己的看法。她的坚持,我作为母亲,无法帮助她什么,王爷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我只能旁观,能够祝福则是祝福,若是兰儿有什么委屈的,我听她哭哭也便是了。她是你的妻子,你也尽了你最大的努力,让她衣食无忧。可是,我相信,兰儿更加羡慕那些贫贱夫妻、恩爱不移。”

凌羽臣一时无言,只好低头押下了一口茶,很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皇家子弟,本来命运就不同于凡人。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要我那个女儿,求王爷一件事情。”说着,那个女子已经起身来,对着凌羽臣已经拜了下去。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羽臣受不起……”凌羽臣连忙放下了茶杯,起身要搀扶起来那个女子。

却哪里知道,那个女子也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竟然坚持要跪着说完:

“王爷,我恳请您休了兰儿。放我母女二人,会江南老家去吧。”

“什么?!”凌羽臣惊呼出口,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女子,她竟然是来要求自己的女婿来休掉自己的女儿的么。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王爷所深爱之人,断然不是我的兰儿。兰儿此番已经是为情所困,作为她的母亲。我不想我的女儿被情累如斯,王爷若是真的对我的女儿好,我自然会给你理由也帮你做足了面子,您就休了兰儿吧。我们母女会隐姓埋名回到江南去,对外兰儿还是你的妻子,直到有一天王爷您掌握了权势之后,到时候您就可以娶您想要的夫人了。”那女子还是继续说着,她看得明白,也看得比黛兰清楚。

凌羽臣听了这话,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很久,才对黛兰的母亲说:

“夫人,您就这么帮自己的女儿决定了么?”

“兰儿那边,我相信,她一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胡姬对着凌羽臣笑了笑,那种笑容虽然没有倾国倾城,像是静婉皇后一般,却是有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凌羽臣听了,也是叹气:

“夫人你先起来,你的要求,问过黛兰以后,我们在做决定吧。”

胡姬却是长跪着:

“王爷自己清楚,就算兰儿将自己的一生都耗费在王府之中,王爷也是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爱意的。既然如此,做一对怨偶,不如一方放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释然开来,反而会好得多。如果兰儿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带她走。还是请王爷快些写下休书吧。”

凌羽臣沉默,是的,他的心思虽然很少有人看透,可是,这一次可以说,这个才和他见过不过几面的女人,已经看透了。他对于黛兰,却是没有任何的爱意,而且,黛兰对他的好,不会变成感动,最后成为爱情。两个人这么留着都是折磨,想来想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只好犹豫着,走到了书桌前面,半天都不能写下一个字。

胡姬站在一旁,虽然心中也是酸疼得很,她哪里看不出来自己的女儿对这个男子的深爱,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很是清楚这个的原因,也就是在胡人的大帐里面待久了,也厌倦了那种生活,不想要自己的女儿步自己的后尘。

凌羽臣慢慢的写着,他大抵一生都没有用过这么慢的速度写一封书信。才刚刚写好,一抬头就已经看见了窗外的莲香和黛兰,黛兰也是目光空洞的看着他。他的手一抖,若不是即时控制住了自己,才没有让墨汁滴在他写了一个时辰的休书之上。

“兰儿?”那胡姬此刻却也有些慌了神,没有想到黛兰此刻会出现。

莲香和黛兰都是红了眼睛,黛兰很久以后才说:

“母亲……”

一时间,空气沉静,黛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

“王爷,黛兰自知言行失当,不配做锦朝六皇子的皇子妃,所以,愿意和母亲回江南去。”

此话一出,黛兰自己眼中的泪水已经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而凌羽臣、莲香和黛兰的母亲都是呆呆的看着黛兰,没有想到她最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黛兰,你……”

“公主!你疯了……”

黛兰却是自己甩开了莲香的手,然后来到了自己母亲的身旁,对着母亲含泪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事情,然后拉着母亲的手,对着凌羽臣说:

“还希望王爷,能够顺利。黛兰就此告别。王爷保重。”

凌羽臣沉默,而黛兰已经走过来,有些颤抖的拿起了那封休书,有些跌跌撞撞的拉起自己的母亲,就走出了门去。

“凌羽臣,你竟然不追吗?”莲香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凌羽臣。

“去意已决,强留无益。”

“你还真是冷血,”莲香冷笑一声,却是有些悲伤的看了黛兰一眼,“公主是个好人,却是无法感化你。而我,也要走了。公主既然都看破了,我也就离开算了。”

凌羽臣看着她:

“离开?”

“公主对我有恩,她们此去,我护着,也是心安,当做报恩。你说的对,我应该回到唐门去,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凌羽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莲香看了他一眼,走了几步,才是堪堪回头,眼神已经不再那么凛冽:

“京城奇诡,王爷你自己小心。孑然一人,也是危险重重。”

知道莲香极少关心人,听了这么一句,莲香虽然已经随着雪地上那辆马车去了,但是,凌羽臣却是站在门口,目送着她们远去,没有想到她们会那么快就要回到江南去,虽然他是这么希望她们能够最后回到江南去,但是,却不是这么一种回法。这样的回去,总让人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凌羽臣回身,他虽然七窍玲珑心,但是也没有看见,在明亮的雪地之中,有一道黑影,跟着雪地上面那两条马车的印记,或近或远的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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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江南之行促成

六皇子府上,现在却是已经乱作了一团。西跨院的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莲香尖利的声音,以及黛兰的哭声,要不吵醒所有的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凌羽臣不会在这个时候理会莲香的无理取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去劝黛兰什么。他一个人披了一件外衫,就站在自己房间里面的窗口,看着外面已经停下的雪,一地的晶莹。

“王爷。”

忽然间,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凌羽臣从失神之中回神,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胡姬女子,摩髯的夫人之一、黛兰的母亲。

“夫人。”凌羽臣恭敬的对她行礼。

“本来,按着我们江南的规矩,深夜造访,却是不对的。”

“夫人有事找我?”

胡姬也是略带了些忧伤的笑了笑,她看了看羽臣,凌羽臣自然也是深谙交际之道的人,所以也就做了邀请的姿态,将那女人让进了屋内。温了茶,两个人都坐在火炉前面,本是岳母和女婿的家常闲聊,可是却也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变得更加特别了些。

“夫人是因为黛兰的事情?”

“一个母亲,深夜来找自己的女婿,自然只能谈谈自己的女儿。”黛兰的母亲,虽然知道自己是处于最为不利的地位,但是还是不卑不亢,说起话来依旧那么的高贵。

凌羽臣微笑,他对黛兰是好是坏,他自己知道,也很清楚,他这样并不是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但是也问心无愧。他能够给黛兰的他会尽力做到,但是感情的事情他不可能去强求自己的心,虽然两个人都手折磨都很苦,但是总是要比骗人来的坦诚。

“兰儿是个好女儿,就算是要她来赴死,为了我,那么柔弱的孩子,也就毅然来了。我都害怕,她会没有拿出刀来,就已经自己杀了自己。”那胡姬有些感慨的看了看羽臣,眼神无意识的瞟到了凌羽臣的胸口,黛兰早就对她说过那件事情。

“黛兰很是勇敢,您有一个好女儿。”

那胡姬端起茶杯认真的喝了一口,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和典雅,品茶来说,凌羽臣并不是行家,但是能够看得出来,面前的中年女子,是一个喝茶的行家。她来自江南的身份,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兰儿对我说起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黛兰对我很是照顾。”羽臣点头,他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用兵权和五皇子交换将黛兰的母亲带回来的事情,因为自从黛兰的母亲来之后,黛兰变得开心了许多,虽然有的时候,还是能够看见她忧伤的脸,看见她低压的眉头,却是已经更多时候能够找到一个人说笑。

甚至是可以想见的,在胡人的大帐之中,在那广阔的草原下,黛兰和这个女子的生活方式,就是母女两个人相依为命,与世无争、安静得就像是西跨院里面开放的那种胡姬花。

“可惜,她始终是将自己陷了进去……”那个女子有些遗憾的看着凌羽臣,“王爷是人中之龙,只是可惜,兰儿福薄,虽然是嫁给了王爷,但是,却始终将自己困死在了庙堂之中、宫闱深处。”

“夫人……”凌羽臣没有想到这个女子说的那么直白,他一时间也有些窘迫。

“王爷不必自责,是我那女儿自己没有那个命。我身为母亲,看得很是清楚。感情的事情,兰儿没有经历过,却也有自己的看法。她的坚持,我作为母亲,无法帮助她什么,王爷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我只能旁观,能够祝福则是祝福,若是兰儿有什么委屈的,我听她哭哭也便是了。她是你的妻子,你也尽了你最大的努力,让她衣食无忧。可是,我相信,兰儿更加羡慕那些贫贱夫妻、恩爱不移。”

凌羽臣一时无言,只好低头押下了一口茶,很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皇家子弟,本来命运就不同于凡人。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要我那个女儿,求王爷一件事情。”说着,那个女子已经起身来,对着凌羽臣已经拜了下去。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羽臣受不起……”凌羽臣连忙放下了茶杯,起身要搀扶起来那个女子。

却哪里知道,那个女子也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竟然坚持要跪着说完:

“王爷,我恳请您休了兰儿。放我母女二人,会江南老家去吧。”

“什么?!”凌羽臣惊呼出口,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女子,她竟然是来要求自己的女婿来休掉自己的女儿的么。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王爷所深爱之人,断然不是我的兰儿。兰儿此番已经是为情所困,作为她的母亲。我不想我的女儿被情累如斯,王爷若是真的对我的女儿好,我自然会给你理由也帮你做足了面子,您就休了兰儿吧。我们母女会隐姓埋名回到江南去,对外兰儿还是你的妻子,直到有一天王爷您掌握了权势之后,到时候您就可以娶您想要的夫人了。”那女子还是继续说着,她看得明白,也看得比黛兰清楚。

凌羽臣听了这话,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很久,才对黛兰的母亲说:

“夫人,您就这么帮自己的女儿决定了么?”

“兰儿那边,我相信,她一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胡姬对着凌羽臣笑了笑,那种笑容虽然没有倾国倾城,像是静婉皇后一般,却是有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凌羽臣听了,也是叹气:

“夫人你先起来,你的要求,问过黛兰以后,我们在做决定吧。”

胡姬却是长跪着:

“王爷自己清楚,就算兰儿将自己的一生都耗费在王府之中,王爷也是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爱意的。既然如此,做一对怨偶,不如一方放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释然开来,反而会好得多。如果兰儿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带她走。还是请王爷快些写下休书吧。”

凌羽臣沉默,是的,他的心思虽然很少有人看透,可是,这一次可以说,这个才和他见过不过几面的女人,已经看透了。他对于黛兰,却是没有任何的爱意,而且,黛兰对他的好,不会变成感动,最后成为爱情。两个人这么留着都是折磨,想来想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只好犹豫着,走到了书桌前面,半天都不能写下一个字。

胡姬站在一旁,虽然心中也是酸疼得很,她哪里看不出来自己的女儿对这个男子的深爱,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很是清楚这个的原因,也就是在胡人的大帐里面待久了,也厌倦了那种生活,不想要自己的女儿步自己的后尘。

凌羽臣慢慢的写着,他大抵一生都没有用过这么慢的速度写一封书信。才刚刚写好,一抬头就已经看见了窗外的莲香和黛兰,黛兰也是目光空洞的看着他。他的手一抖,若不是即时控制住了自己,才没有让墨汁滴在他写了一个时辰的休书之上。

“兰儿?”那胡姬此刻却也有些慌了神,没有想到黛兰此刻会出现。

莲香和黛兰都是红了眼睛,黛兰很久以后才说:

“母亲……”

一时间,空气沉静,黛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

“王爷,黛兰自知言行失当,不配做锦朝六皇子的皇子妃,所以,愿意和母亲回江南去。”

此话一出,黛兰自己眼中的泪水已经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而凌羽臣、莲香和黛兰的母亲都是呆呆的看着黛兰,没有想到她最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黛兰,你……”

“公主!你疯了……”

黛兰却是自己甩开了莲香的手,然后来到了自己母亲的身旁,对着母亲含泪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事情,然后拉着母亲的手,对着凌羽臣说:

“还希望王爷,能够顺利。黛兰就此告别。王爷保重。”

凌羽臣沉默,而黛兰已经走过来,有些颤抖的拿起了那封休书,有些跌跌撞撞的拉起自己的母亲,就走出了门去。

“凌羽臣,你竟然不追吗?”莲香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凌羽臣。

“去意已决,强留无益。”

“你还真是冷血,”莲香冷笑一声,却是有些悲伤的看了黛兰一眼,“公主是个好人,却是无法感化你。而我,也要走了。公主既然都看破了,我也就离开算了。”

凌羽臣看着她:

“离开?”

“公主对我有恩,她们此去,我护着,也是心安,当做报恩。你说的对,我应该回到唐门去,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凌羽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莲香看了他一眼,走了几步,才是堪堪回头,眼神已经不再那么凛冽:

“京城奇诡,王爷你自己小心。孑然一人,也是危险重重。”

知道莲香极少关心人,听了这么一句,莲香虽然已经随着雪地上那辆马车去了,但是,凌羽臣却是站在门口,目送着她们远去,没有想到她们会那么快就要回到江南去,虽然他是这么希望她们能够最后回到江南去,但是,却不是这么一种回法。这样的回去,总让人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凌羽臣回身,他虽然七窍玲珑心,但是也没有看见,在明亮的雪地之中,有一道黑影,跟着雪地上面那两条马车的印记,或近或远的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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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颜幽兰薄命

黛兰坐在马车上,已经是哭倒在了那个胡姬女子的怀里,旁边的莲香无可奈何。她看着胡姬看着她疑惑的脸,也是微笑的解释:

“夫人,我陪你们一路。公主对我有恩,我送你们回去,我很快就走。”

听了这话,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虽然心狠、嘴毒,但是对黛兰也是没有话说的好,所以,也就没有多做计较,毕竟女子孤身在外旅行,多个伴侣总是很好的。黛兰没有要王府的人送,她们也不需要。这样的离开,除了马车夫是一个年老的男子以外,也就是她们三个女子,带着的东西,也都是常用的几件衣服,女子的妆奁,银两和一些药材。干粮都没有多少,想必是出了京城就要赶快投个店家。

好在马车夫知道,出了京城,不消两个时辰的路程,就有一家客栈,价格公道,也不算是很贵。

所以,也是深夜,黛兰苦累了、她的母亲也是年纪有些大了,两个人路途颠簸,也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可是莲香没有想要睡的意思,她靠在马车上,本来也是想要闭目休息一会儿,却是听见了马蹄声。料想是有人,不过已经是深夜,官道上面竟然有如此急促的马蹄声音也是奇怪。

她撩开了帘子看了看,外面是一片的黑暗。

“姑娘还没有睡呢?”车夫头也不回的问。

莲香想了想,她警觉的看了看周围:

“什么人在骑马急行?这么晚了?”

“想必是赶路的人吧。”车夫放松的很,从京城的南门出来这一段路很是好走,所以他也没有多心,而是无聊的随意回答着。

莲香想了想,撩开了车帘就跃了出去,反而是惊的那个车夫险些拉停了马车,莲香飞身出去也就隐身在了黑暗之中,她觉得事情不对,就算是深夜赶车的路人,也不至于需要用快马加鞭,马蹄声音凌乱,而且是一路跟着黛兰的马车。

莲香离开以后,很快就有人跟上了马车,而且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马,看样子事京城的人,而且是皇家的卫兵,穿着和六皇子府上的差不多,不过就是很华贵。莲香忽然明白过来:是五皇子府上的人。

那些人平日里就在六皇子府上晃荡,随时观测着六皇子府上的动态,这次跟着出来,是要做什么。莲香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已经传来了一声马蹄的嘶鸣,接着是一声响箭,那个马车夫应声而倒下。

五皇子的人马竟然杀人,然后马车被拉着调转了车头,整个车身都被重新拉回了京城。莲香在暗处差点就要站起来,不过借着雪光的反射,莲香知道对方人很多,自己忍住冲动,看着他们远去了,这才从阴影之中跑出来,很快的向京城的方向赶去。

黛兰不能出事,这是莲香此刻心中唯一的念想,就算是五皇子凌修彦,一定是不会动黛兰的,而且,在这个时候,黛兰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是会引起胡汉矛盾的,边疆未定,这样下去,必然会使得六皇子处于不利的地位。

却说黛兰她们虽然已经是睡熟过去了,可是终于还是被惊动醒来了,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却是一些陌生的蒙面男子,黛兰心中一惊,连忙拉住了母亲的手,自己却是握紧了手袖里面自己带过来的胡人小刀。

“你们是什么人?”黛兰知道,现在莲香不在身边,保护母亲是她为人子女的责任。

那些黑衣的男子也不答话,只是围住黛兰两人,她们现在是被困在了一间屋子里面,到处都是拿着武器的黑衣人,虽然她们没有被捆起来,可是也不能看出来对方对她们有多好。

黛兰看见他们不回答,有些奇怪,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示意她不要说话。

“公主稍安勿躁。”半天,终于有人回答,听声音,黛兰总觉得是认识的人,回头,看见的,却是那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人。

“见过公主和夫人。”进来的人,是凌修彦,他气定神闲的看着黛兰和那个胡姬。

“夫人,别来无恙?”

“是你!”黛兰生气,站起来就想要给五皇子凌修彦一个耳光,他凭什么劫持她们。

“弟妹为何如此生气?是因为这封休书?”凌修彦晃动着手里的休书,放才他已经从手下那里取了出来。

看见休书被从自己身上搜走,黛兰更加窘迫,她险些要跌倒在了母亲的怀里。

“这位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黛兰的母亲显然要比黛兰镇定,看着凌修彦,依旧是不卑不亢。

凌修彦也是眉头一挑,很有兴致的看着黛兰母女,他也是略带了邪气笑:

“我倒是好奇得很,黛兰公主那么一个言辞得当的女子,如何得罪了我那六弟。他竟然在我胡汉相好的情况下,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休了自己胡人公主的妻子?”

黛兰和她母亲听了这话,已经暗自捏起了一把冷汗,五皇子凌修彦和六皇子凌羽臣的关系势如水火,看似维系着的是皇室的血缘关系,其实不是,而是一种两个人的斗争,无论是谁赢了这场二王之争,都需要拼搏上生死。

“这是我和羽臣的事情,无需王爷费心。”黛兰咬牙,硬撑着说道。

听了黛兰的话,凌修彦也是微微一笑,关押着黛兰和黛兰母亲的地方,乃是他五皇子府上最为隐蔽的地方,在六皇子府上都还有那么一个地下的密室,他五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地下的密室。这个密室就连死去的段氏和蝶姬都不知道,除了凌修彦和他的心腹死士以外,都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凌修彦虽然不通晓奇门遁甲之术,却是很明白这些道理,他唯一担心害怕的是,若是那个通晓迷宫和阵法的晖原,有一天是在是好奇,也就找到了黛兰。

因此,要在晖原发现黛兰母女之前,就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将凌羽臣拉下权力的顶端,而且,永世不能翻身。此时,绝对不能犹豫,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必然会被凌羽臣还有那个来路不明还对他凌修彦有深刻敌意的星官给打击死,皇帝明显立储在即,如此下去,若是他再不采取行动,肯定太子位就是凌羽臣的。七皇子不明显表态,但是能够给凌羽臣时常送些东西过去,十六皇子明显是偏向于凌羽臣的,凌修彦很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必然要赶快动手。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弟妹好歹也是我凌家的人,弟弟怎么能如此不懂事说休就休,待我明日禀明了父皇,好让弟妹好过些。”凌修彦带笑说着。

“你……”黛兰心里冷了,她自然很清楚若是凌修彦禀明了皇上会有怎样的后果,凌羽臣很可能会面临着责难,胡人的兵马借机要挟,皇帝难保会杀了自己的儿子保住锦朝的江山。虽然不是很清楚凌修彦和凌羽臣的仇恨有多深,但是确实明白自己不能落在凌修彦的手上。

“这位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黛兰的母亲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

凌修彦眯着眼睛看着黛兰的母亲很久,终于是挥了挥手,让手下人解开了黛兰母女身上的绳子,走过来一步:

“夫人请说。”

那胡姬站起来,看了黛兰一眼,也是轻笑一声:

“痴儿,二十四桥明月夜,二十四桥亦何有?可叹,可悲。”

黛兰一惊,还没有待反应过来,凌修彦心中也有些奇怪,说时迟、那时快,那胡姬女人,竟然用尽了全力,撞上了旁边尖锐的墙角,霎时间太阳穴上鲜血飞溅,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委顿在地,墙角都被撞得猩红点点,那女人撞得毫不留情,求死之心已决,凌修彦的手下赶过去的时候,竟然已经断气。

“母亲——”黛兰连忙扑到过去,却是那些手下怕她也自寻短见,连忙拦住,可怜黛兰,竟然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面前。

凌修彦心中吃惊,脸上却很是淡然,叹道:

“却未料到,竟是如此烈女子。六弟,当真有天人相助。”

回头,再看黛兰,那个美丽、柔弱的胡姬女子,竟然整个人痴了一般,呆呆的退了几步,委顿在地,眼中有泪,脸庞上也是泪,长长的睫毛上都是泪水满满。看上去就令人怜惜的想要替她拭去泪痕,她的手指死死的扣在自己的手心之中,母亲从小真正可谓“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终于是命由天定,人不可违。天年不曾颐养,就已经天人永隔。手心被修长的指甲生生剜出了鲜血,嘴唇被也咬破,黛兰整个人在颤抖,如此场景,却是凄惨。

看得常人定然是要回头闭目的,偏偏凌修彦已经半魔半人,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男子,恐怕已经少有事情能够撩动他心底同情的那根琴弦。

忽然,黛兰看着凌修彦笑了,笑的灿烂而且空洞,她一边笑,一边说得凄惨:

“半缘修道半缘君……”

“你……”凌修彦出手,他生怕黛兰疯了,他一指点向黛兰的睡穴。

可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黛兰手袖里面一直握紧的那柄胡姬的小刀,已经先凌修彦一步,刺进了自己的喉咙,她没有刺向胸口——她知道刺向胸口有可能没有死,她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自杀,刀割破喉咙的时候,黛兰仿佛听见了胡姬花开的声音,犹如春风扶柳,犹如——她第一次见到凌羽臣。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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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理往日案件

凌修彦看着黛兰就那么倒下去,很久很久他都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看着一地的鲜血和两具死尸,凌修彦很快就跌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手中的休书也掉落在地上,沾上了黛兰的血,很快就被浸透,自己模糊到看不清楚。

黛兰纤细的脖子上,竖着那把小巧的匕首,她曾经握在手心里面,握得手心手背都是冷汗,在自己大婚的典礼上,想要刺杀她未来的丈夫、想要刺杀凌羽臣。然而,却被那个俊朗清冷的男子,夺过来说,女子并不适合如此利器。

却未曾想到,黛兰最后,竟然要用这样的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或许,她本来就是开放在大漠的胡姬花,不能离开大漠的风吹雨打,遭受了磨难,才能够开放的美丽动人,一生一次灿烂,也就已经足够,足够让世人难忘。

自绝于天下,一死还情,留下的是胡姬花开的微笑,也是,让人永远难忘的伤。

“王爷……”一个死士匆匆走了进来,蹭头在凌修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听了他的话,凌修彦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很快,他就转头看着那些死士,生气的大吼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

“还不快点收拾了这里!”

“五哥,这……是想毁尸灭迹么?”忽然,在黑暗之中,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虽然声音不怎么高,但是却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灯火被点明,凌羽臣一身白衣,站在密室的入口处,他身后是莲香惨白的脸,以及站在火把之下,没有任何表情的晖原。

凌修彦知道晖原会找到自己的密室,却没有想到那么快,而且,还带着自己的死敌。看来留下晖原是自己走错的最重要的一步棋。

“我……”凌修彦长叹,想要说些什么。

“五哥,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内子的尸体,我带走了。”凌羽臣打断了凌修彦的话,他的眼神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的明亮,这种明亮是一种月光式的清冷,让人看了一眼就满心的寒,他冷冷的看了凌修彦一眼。侧身走过凌修彦身边,慢慢的俯身下去,抱起了黛兰的尸体,身后有人收敛了黛兰母亲的尸体,缓缓的从凌修彦身边走过。

“王爷,他杀了公主,你就这么放过他了?!”莲香跺脚,没有想到才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竟然黛兰就已经死了,还是这么惨烈的死法。或许,她不应该离开,而是应该和五皇子的人拼命,或者可以和黛兰死在一起,至少自己不会那么遗憾。

凌羽臣头也不会,只是略带着忧伤的长叹一声:

“明日,内子出殡,还望五哥不要出席,切莫让亡灵不得安息。”

“凌羽臣!你!”凌修彦气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羽臣这么走出去,带走了那两句死在了他家的尸体。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是解释不清楚的。目击的人都不好对付,他不能意义灭口,晖原、凌羽臣这两个人就足够难以应付。

待到凌羽臣走后,晖原才不怎么看好的对凌修彦说:

“虽然她是我情敌,但是我不讨厌她,也不希望她死。羽臣让她心碎,你却逼死了她。杀一个心碎的女人,你还真下得去手。”

说毕,晖原白了凌修彦一眼,真要转身往外面走,却被凌修彦一把抓住:

“对!我是不择手段!可是凌羽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晖原的手被凌修彦拉得生疼,她回头看着凌修彦,眼中也是漠然:

“他至少不会像你一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是么,你还真是不了解凌羽臣!”凌修彦也是冷笑一声,“你以为那个人天天穿白衣服心里就是纯白、背景就是干净的么?他杀的人恐怕不会比我少,说到草菅人命,他才是真正的视人命如同草芥,我们之间没有分别,若是说起分别,恐怕也就是我让人看得透彻些罢了。”

晖原甩开凌修彦的手,凌修彦的一番话说得她心惊胆寒,满脸都是厌恶的看着凌修彦,很久不能平静,虽然知道凌羽臣浑身都是迷,现在却是要被凌修彦抹黑成这般,怎么都接受不了。

“你自己想想,若是你在十万人里面,那十万人全军覆没,你怎么可能一个人独活?!”凌修彦继续歇斯底里的吼着,他双目圆睁,仔细的盯着晖原,几乎血管爆裂的看着晖原。

“羽臣本来就不同于常人。”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只是能够告诉你的是,我从来就没有给他下过什么木樨之毒,他那个毒到底是怎么中的我也不知道!”凌修彦说完,有些生气的放开了晖原,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密室。

自从凌羽臣回来,他就一直在怀疑凌羽臣的种种事情,他一个人从西域回来,身边没有一个侍卫,所有的大军都全部被困死在那个地宫里面,而且,他一出来一句话就退了上官末颜,甚至,莫名其妙的中了木樨的毒。虽然他凌修彦已经不记得了凌羽臣母亲的长相,但是他能够确定的是,那个女子的长相一定没有倾国倾城,凌羽臣这副容颜和父皇有相似,却不是那么的像。加上他的心智超群,简直令人怀疑,偏偏,却找不出任何怀疑的理由。

凌修彦心中有疑问,却没有证实,这个时候,说给晖原听,晖原自然不会相信。

可是,方才的一切,更加证明的是,他凌修彦是如此草菅人命,手染血腥。

晖原看着凌修彦离开以后,她想了想,捂住有些疼的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莲香带着凌羽臣闯入了五皇子的府上,她也是夜里想着凌羽臣的事情,一直没有睡着,干脆也就跟着过来。没有想到五皇子的府上也是奇门遁甲、机关设计,一时间手痒也就破关闯入了那个密室,却看到的,是黛兰母女的惨死。

黛兰,晖原闭上眼睛回想,那个女子,虽然严格意义上来算,是她的情敌,她不算喜欢黛兰,可是也没有讨厌。至少作为一个妻子来说,黛兰是尽到了对羽臣最大的责任。晖原没有立场去说她什么,只能感叹红颜薄命,却也同时佩服,黛兰能够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丈夫,牺牲了自己最为宝贵的生命。可谓是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换来了羽臣的平安。

晖原这个时候有些自愧弗如,因为如果是同样的事情,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周全,不会和黛兰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且,她不会像是黛兰这般付出自己的生命毫不计较。爱一个人,如此没有了自我,晖原的确是做不到的。

看着凌羽臣那样的离开,或许,他心中会翻腾起波澜吧,毕竟那个女子还是和他相依相伴了一段时间,在他身边用妻子的身份,为他做了她能够做到的一切,即时是那样的关系,即时他们曾经兵戎相向,曾经是为了政治和国家,联合在一起。

现在,困扰晖原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凌修彦方才说的那番话。

凌羽臣整个人都一个迷,他身边的四个守卫,家里宅院前后的布置,他放不下的事情,他参与王位争斗的到底是为了皇位还是另有所图,还有他和祁音殁之间,到底有什么契约。至于凌修彦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让晖原想起了在玉门关和羽臣的相见。

那个古宅,那口枯井,还有血水弥漫的地宫,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以及那个人身后死去的百万大军,都是玉门血案,多年前不了了之的事情。凌羽臣就是从那里出现的,虽然早就听闻了凌羽臣的事情,不过却没有见过所谓的六皇子,见到的时候,也以为是地宫里面的仙人,后来一切的发生,看似是顺理成章,其实到处都是悬疑。为什么他会中毒,凌修彦否认他的下毒,而凌羽臣自己木樨之毒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如此下去,晖原想不透,也不明白。更加让晖原觉得凌羽臣是个迷的原因,正是凌羽臣那颗她看不透的心——透明的心。

对于凌羽臣,有太多的评价,五皇子的、静婉皇后的、百姓的、藤一的、老头子的、黛兰的、莲香的、龚逸忠的、七皇子的,以及更多人的,每个人各执一词,却始终无法判定,让人琢磨不透。

藤一那个笨蛋想必也是想要去挖掘事情的真相吧,想到这里,晖原干脆直接去找藤一,反正那个案子是藤一的,他很早就想要去刨根问底,不过是因为关系了皇家的事情,所以才被老头子阻止了下来。

在进入五皇子的府上的时候,晖原就已经和五皇子相约,凌修彦不能干涉她的行动自由,所以在晖原走出大门的时候,五皇子的卫兵也没有阻拦,晖原抱着音祢,很快的向六扇门走去。不过,晖原不知道的是,藤一现在,并不在六扇门。而是在一个晖原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和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秉烛夜谈、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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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堕星台上夜谈

藤一被祁音殁的教众带走,而现在祁音殁是锦朝新的星官,所以自然藤一就被带到了堕星台,祁音殁没有穿着他那套孔雀毛极为华贵的衣衫,反而是一身的白衣,宽袍缓袖。他站在堕星台上,看上去就是仙风道骨、九天神祗。

堕星台是锦朝的开国皇帝建立起来的,本不是用来给星官居住占卜所用的,而是一个舞台——开国皇帝纵横千里,于乱世建国、平四方、定天下,封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为皇后,建立了这个堕星台。他的妻子善于跳舞,美艳动人的舞步,最是适合堕星台,偏偏那个皇后,在册封的大典上,从堕星台上一跃而下,惨死在楼中。那以后,整个堕星台下,就开满了火红色的鸢尾花,看上去就是大片大片的诡异。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帝,请来了占卜师,看出来了堕星台上的怨气很重,开坛做法,后来,也就慢慢演变成为历代皇帝信任的星官所居住的地方。

堕星台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群揽整个皇城的情况,接近月光,整个台子乃是用汉白玉堆砌了表面的一层,下面乃是用砖石牢固的建立起来,在台子的后面,是一个建筑群,也是类似的木质高楼,供星官和他的弟子们居住,那里也是用了碧瓦,和皇城算是相得益彰。

藤一就被放在堕星台的台子上,他不过是被点了穴,所以,祁音殁在看了很久的月色之后,终于是回头,弹指之间,就解开了藤一的睡穴。

藤一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浑身雪白的长发男子。那个人背对着他,却是迎着皎洁的月光,像是浑身都在发光,而且,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让人惊艳,外面的雪已经停下了,雪光迎着月光,好像全部都没有那个站在前面的男子灿烂。

藤一回神,终于明白是那个星官:

“你……”

“藤一大人。”祁音殁回头,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藤一,他没有可以伪装自己的神态,在他和晖原的那场被晖原逃婚的婚礼上,他相信藤一是对他有印象的,就算是他现在没有穿教主的衣服,就算当时他们相隔十多丈的距离。

“你!”藤一倏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就说为什么他和凌子墨都觉得这个星官很是眼熟。

祁音殁见他认得了自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很是轻松的走了过来:

“看来,藤一公子是知道我是谁了?”

“你!你这个恶贼!”藤一右手立刻拔刀,紫电弯月出手,速度很是迅速。

——却最终没有伤到祁音殁分毫。

祁音殁甚至连手都没有动,紫电弯月就停在了他的面前,像是他的面前有什么阻挡了紫电弯月的前进。藤一颓然,他知道那是术法,他见过术法的威力,他颓然后退了两步,虽然知道自己无力胜过祁音殁,但是他还是很是愤怒的看着祁音殁: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先是在塞北附身到我的身上来,你逼着我犯下大错,现在你又来到中原做什么?!”

祁音殁看着藤一,笑了:

“二十多年前,你母亲也这么问过我。或者说,很多很多人,你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这么问过我。喔,对了,蝶姬你一定是认识的。”

“什么?!”

“蝶姬,辛娘,都是我派来中原的人。你已经听你父亲讲了,不过,她们始终是女子,为情所困,竟然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们所爱之人。你说,她们是不是很傻。”祁音殁很是惋惜说着,一边说,他一边怜惜地看了看自己修长而美丽的手。

“你在中原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祁音殁略带魔魅的笑: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藤一公子?”

藤一咬牙,若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计划,他不会误会自己的父亲那么多年,他不会经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更加不会遇到晖原跟着晖原回到西域,见识到了一个和他所认识的另外的、不同的世界。

“其实,你是辛娘的儿子,我相信,你应该和她有一样的能力……”祁音殁略微沉吟着看了一眼藤一,忽然他就是长袖一扬,一道光就向着藤一飞了过去,藤一看着有东西向自己攻击过来,下意识的就是抬刀一挡。

没想到,竟然能够将那无形的光芒给阻挡回去。

“这……”藤一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紫电弯月,接着又看着祁音殁。

“你母亲本来,就是我教中弟子……”祁音殁看着藤一笑,笑得魔魅,“她虽然不是我祁音、舞月、银月、葬月家族的人,却也竟然有极高的天赋,所以你也算是能够操纵术法的人。如果我所料不错——”

祁音殁忽然眉头一挑,翻手就是一枚铁片直接擦着藤一的脉门划了过去,藤一吃痛的同时,他自己的血已经顺着手腕流了出来,滴落到堕星台的地面上。这个时候,藤一再一次看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很是奇诡的场面——

他的血,滴落在地面上,竟然是形成了一个莲花的形状。

“果然,”祁音殁挥手,藤一手腕上的血就止住了,他走近藤一身边,看着藤一惊讶的脸,“很奇怪么?拥有术法能力的人,和神有契约关系,这朵莲花就是契约的象征。用个招神令,就可以看出来你懂不懂术法。”

藤一终于明白祁音殁的可怕,他真的像是神一样,所有的人,都被他牢牢的掌握在了手心里面,几乎是每一个人,凌修彦也好,他藤一也好,他们,不过是他祁音殁棋盘上的棋子,祁音殁才是拥有落子权利的那只手。

祁音殁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他笑:

“看来,晖原在找你。”

“什么?”

“凌修彦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呵呵,他和你父亲都是一样的,以为他们和那两个背叛我的女人,能够瞒得过我,那么多年,苦心的经营,就可以让我的计划满盘皆输。他们也真是自不量力!”祁音殁的声音中逐见铿锵之声,听了藤一也是一阵气血翻涌。,

“那你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杀人灭口?”藤一现在算是明白了,龚逸忠之所以帮助凌修彦,正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同病相怜,都是知道了祁音殁阴谋的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龚逸忠要隐忍多年,忍了自己对他的误会。

“那是因为,我的这盘棋,关键之处,不在他们。所以,他们是死是活,是知道我的目的也好,不知道也罢。都是蜉蝣撼树,不足为虑。”

藤一听了这话,瞬间怒从中来:

“你还真是狂妄!”

“是我有自知之明。”祁音殁莞尔,然后走到堕星台的边上,看着东方既白,似乎不想要理会藤一了。

藤一看着祁音殁的背影,却忽然听见了哀乐之声,藤一皱眉,接着就传来了皇家寺院的钟声,而后远处就是很凌乱的马蹄声四起,藤一知道发生了大事了,皇家寺院的钟声一共鸣响了九下,敲钟九下,证明是有大事发生、发生在皇家的大事,这种大事,只有两种可能——或喜或悲。

如今,看来是皇家有人死了吧。藤一正在疑惑,耳边又是祁音殁略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藤一公子还不快些去换套丧服,晚了,怕是赶不上参加六皇子妃的葬礼。”

说毕,祁音殁就整个人从那个高台之上跳了下去,藤一整个人愣在那里,他说什么?!六皇子妃?那个胡人公主?!那么锦朝真的是出大事了!藤一毫不犹豫的就往堕星台下面跑。黛兰的身份特殊,胡人若是以此作难,锦朝会有危难的。

藤一这边十万火急,倒是晖原那里闲庭信步,黛兰的葬礼晖原一点都不想要参加,那个女子对于她来说,没有太多的交情,不恨也不喜欢的感觉,加上那种悲伤的场面,免不得又有些人要多说些话,晖原想了想,知道皇家死人藤一必然会去参加,而且街上肯定会没有了一切的娱乐活动,干脆也就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碗面吃起来。

远处,凌羽臣扶灵而出,他一声雪白,彻夜未眠。

他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没有悲伤,但是,晖原在远远的看过去,觉得更加像是悲悯,身后哭灵的人哭得昏天黑地,黛兰可以葬入皇家的陵墓,而凌羽臣可以为她守灵三年,也可以不守。七皇子和七皇子妃都是在其后跟随,两个人诵佛问道,算是尽了人事。五皇子凌修彦真的没有出现,倒是凌子墨这个最为关心六皇子的八公主,这次也没有出现,想必是对自己的六皇嫂颇有微词的关系。朝廷百官很早就出来迎接,一路上都是被迫跟着服丧的人。

却看那祁音殁在前面悠然而行,也是一身白衣,竟然比凌羽臣还有些抢眼,但是,他脸上,仿佛,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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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变幻百转千回

黛兰的葬礼举行的很是隆重,一是要对得起黛兰他国公主的身份,二是要对得起锦朝六皇子妃的身份,对得起胡人,也要对得起锦朝自己。皇帝亲自写了书信,派人送给胡人首领摩髯。黛兰母亲的遗体,被交还给胡人。至于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来到锦朝,而且死在了锦朝的土地上,凌羽臣已经自己写下了家书送给摩髯。

黛兰随身之物,都随着黛兰安眠在了锦朝的皇陵之中,皇亲国戚都为黛兰穿了孝服,满朝文武都来参加了葬礼,对于黛兰的死因,皇帝全权交给了六扇门的老头子,不容许他人过问,对凌羽臣,也说是因为丧妻之痛,不予以任何权力。

藤一赶到的时候,正是葬礼结束的时候,他只是能够从无影和老头子口中,隐隐约约的听出一些结果,凌修彦和凌羽臣之间的争斗,已经让太多无辜的人惨死:先是凌羽臣所带的十万锦朝守边士兵,接着就是三皇子的暴毙,加上凌修彦那个年幼的女儿、五皇子妃段氏,当朝的尹贵妃,现在又是六皇子妃、胡人公主黛兰以及她的母亲。

到底还有多少人要因为权势的争斗而死去,还有多少人要因为这个天下、那个皇位而丧命、受到牵连,且不说兴安爵爷龚逸忠、六扇门、刑部、松江醉乡楼、南岭绝恋城、苗疆的降头师以及西域天山的圣教。

凌羽臣在整个婚礼的进行过程中,都是一言不发,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过度的哀伤,静婉皇后今天难得的出现,她和皇帝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但是都是彼此之间忧心忡忡,整个朝野上下,都知道,从黛兰的死开始,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了。

对于黛兰的死,胡人那边暂时没有表态,不知道那个脾气暴躁的马上民族,在知道自己的公主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在了异国的土地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发动了和锦朝的战争。锦朝现在的兵力,不知道是否还能抵抗得住所有胡人军队的攻击。

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越是有心怀不轨的人,会出来做些手脚。

所以,在葬礼刚刚结束以后,祁音殁就拦阻了凌羽臣的去路:

“六皇子,请留步。”

凌羽臣看着他,很久很久之后,才用他已经嘶哑的声音,轻轻的说:

“大人何事?”

“立储之事,我会于明日朝会重新提起,还希望王爷到时候不要推辞。”祁音殁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凌羽臣的眼睛看。

凌羽臣和祁音殁站在葬礼之后散场的人流之中,旁边走来走去的人,都是对他们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所有的目光都能用“猜测”来概括。那星官对六皇子的特别看重,六皇子和他的似乎旧识,加上现在黛兰公主的死似乎和那没有出席的五皇子有关,六皇子很快会成为未来的储君也未可知。

“我若推辞,你当如何?”凌羽臣皱眉,有些累的捂住了自己有些重的额头,他的高烧尚未退去,撑过了这一场葬礼,已经眼前有些发花。

“你,又要以死相逼?”祁音殁闪电般迅速的伸手,一把拉住了凌羽臣冰冷的手,扣住他的脉门,嘴上说的不急不慢,手下却是渐渐用力。

凌羽臣被扣住脉门,反而是淡然的笑了笑,满脸都是轻松之态,脸色、唇色虽然是一片惨白,但整个人都看上去精神了些:

“你,奈我何?”

祁音殁皱眉,他那张漂亮的脸很少有动容,他咬了咬牙:

“你当真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我命本不由我。”

祁音殁冷笑一声,放开了凌羽臣的手,他后退了一步,仔细的看了凌羽臣一眼:

“王爷既然一意孤行,那么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听出了祁音殁话中有话,凌羽臣心中一紧:

“你要做什么?”

“舞月晖原本来是我教圣女,多年以前被叛教之徒舞月景雪带到中原,而后于我教大婚之日,放走人犯、逃婚,你说,我应不应该将她带回教中呢?”祁音殁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没有音高的起伏,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凌羽臣。

凌羽臣听了这话,很久之后都没有说话,他看了祁音殁一眼,一阵头晕眼花,然后才是有些累的说:

“你除了用她来威胁我,你还有其它办法么。”

祁音殁微笑:

“因为,只有用她,才可以威胁到你。”

凌羽臣看了祁音殁一眼,然后他扭头便走,没有给祁音殁任何回答,只是在走到他的马边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说:

“随便你。”

听到凌羽臣的这句话,祁音殁放心的微笑,然后佛袖而去。凌羽臣自然不会回头看祁音殁的离开,他只是跨上了马,然后就往自己府上走去。他现在心情很复杂,而且头痛欲裂,一晚上没有合眼,他只是想要睡一会儿,稍事休息。

然而,就在凌羽臣前脚刚刚踏进房门,后脚就有人跟着来登门拜访,那个人,乃是天下第一捕快——藤一。

藤一不是为了黛兰的事情来的,黛兰的事情老头子既然全权负责,他就相信师傅更能够周旋在皇室之中去解决案子,他藤一来到六皇子的府上只是为了六皇子和那个星官祁音殁的事情,祁音殁是什么样的人,六皇子怎么可以和祁音殁合作。藤一只是想要劝劝凌羽臣,作为一个朋友,他想要来劝劝他。

“王爷,”管家带着藤一走到了凌羽臣的房前,“藤一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吧……”凌羽臣回答得有气无力,他现在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靠在椅子上,勉强算是偷闲和了一杯浓茶,才稍微有些清醒的起身来,给藤一让了门。

“羽臣,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如果你累了需要休息,我可以改日……”藤一发觉了凌羽臣的脸色很难看。

凌羽臣却是伸出了一只手阻止了藤一继续说下去:

“无妨。”

藤一坐下来,等着侍女看茶之后退下了,才是有些关切的说:

“羽臣,你可知道皇上近来请的星官,是什么人?”

凌羽臣听了,微微蹙了蹙眉,眯了眯眼睛:

“藤一公子想要说什么?”

藤一没有想到凌羽臣如此问,他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他并非一般的星官,而是西域圣教的教主,他的目的很明显要整个中原。你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是……”

“我知道他是祁音殁。”凌羽臣再一次不客气的打断了藤一的话,他起身,慢慢的走到了门前,看着外面的又一次开始下了的雪花,脸上没有悲喜。

“你……知道?”藤一惊讶。

“不久以前,晖原还为此和我大吵一架……”凌羽臣回忆起来,苦笑,“可惜,就算他是祁音殁,就算知道他要图谋不轨,我也无法从中抽身。”

“如何不能?”藤一提高了声音,“你是六皇子,你的话自然要比我的话可信得多。我师傅一定愿意帮忙,我……父亲也知道一些事情,你们一同指出他的真是身份,他的阴谋不攻自……”

“那么,是不是让他毁灭了整个天下呢?那个时候朝纲崩坏、血流成河、天下缟素,也是你藤一公子想要看到的?”凌羽臣冷言冷语,老实不客气的打断了藤一第三次的说话。

藤一震惊,他未曾想到这一个层面,术法的可怕他也见识过,祁音殁那个时候追杀着他们已经足够抵挡千百大军,何况他的实力无人可以知道。藤一在想到这个复杂情况的同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凌羽臣绝对知道祁音殁术法能力的厉害。想到这里,藤一开口,询问:

“难道就没有办法破了他的术法,而不让他如此胡来?”

凌羽臣听了藤一这话,他笑道:

“祁音殁是何等骄傲之人,他要的是,用脑、用智来赢了这个天下,他所爱的,不过都是些雅事,顶多弹琴论剑。要天下,也一定是用人来作为棋子,和天地共舞,他自命是九天神祗,不屑于同魔鬼一般杀人如麻,他所杀的人,一定有他的理由。他有他的洁癖,所以,想要阻止他,只能去和他下这一盘用人堆叠起来的天局。”

藤一愣住,没有想到凌羽臣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了半刻:

“那么,在他的棋局上,想必你是一个关键人物。”

凌羽臣不置可否。

“即使如此,”藤一见他不否定,就接着说了下去,“羽臣,他们都说你是人中之龙,有七窍玲珑心,你当可以与他博弈一局。”

凌羽臣听了,也是轻笑一声:

“那么,公子是要我用这天下人的性命,去和他游戏是么?”

“你下一盘棋,是一定要用人命吗?”藤一看着将人命说成是游戏的凌羽臣,忽然间觉得在凌羽臣的身上,看到了些许凌修彦的影子,或者,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应该有一样冷血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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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山河扞卫故土

藤一和凌羽臣两个人相对而立,凌羽臣笑了笑:

“既然是下棋,就必定有杀、有吃,有生有死。”

“视人命如同草芥,看来六皇子也是如此了?”藤一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想不通凌羽臣到底是哪里不对了竟然想要如此说话,而且还偏偏要对他这么说人命的轻贱,他藤一最最见不惯的就是世间的一切不公和一切生死看轻。

凌羽臣看着藤一,也是长叹:

“公子心向天下,普渡众生。我凌羽臣却是一心成魔、独善其身。”

“凌羽臣,你简直不可救药!”

——紫电弯月出手,藤一最近正在因为他的身世的事情郁郁不堪,现在加上凌羽臣这么些话让他心头更是添堵,动起手来招招都是用了十成的力气,藤一的师从是老头子,学得老头子的一身好刀法,老头子也是倾囊相授,藤一虽然是以探案独步了江湖,却也使得一手好的刀法,若是江湖上真的开起什么武林大会起来,藤一必定也是能够名列前茅。

凌羽臣的武功不能够比藤一,他师从无门,没有名师指导,武功都是自学自成,偶尔有一两个算不得世外高人的武林人士,略加了指点。不过也算是凌羽臣自成一派,都是飘逸的武功,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来去自如,大开大合如同泼洒写意的国画,加上他修炼《洗髓经》已经很多年了,看上去他也没有经脉逆转而死,必定也是同时修炼了少林的秘宝《易筋经》。

藤一的紫电弯月招招攻击羽臣要害,凌羽臣也是轻松的让开,防御的同时冷不丁可以攻击出一套招数来。

藤一的刀法虽然也是变幻无穷,但是因为凌羽臣自己没有任何套路可言,也是随心所欲,让藤一几次都有些应付不来,好在他是用刀而凌羽臣是赤手空拳,两个人相互对打拆了数十招,也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藤一挥刀直接砍向凌羽臣的肩膀,他也干脆不讲了章法,只是想要发泄胸中怨气,而凌羽臣也是避让闪开,很少攻击,矮身躲过了藤一的攻击。

“你们两个打着不累么?”门外传来了晖原的声音,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背对着两个人,看样子已很很是一会儿的时间,凌羽臣和藤一两个人同时停手,凌羽臣也是略微整理衣襟。

藤一则气喘吁吁的看着晖原:

“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你看你,都不知道让着人家一点,亏你还敢自称是‘天下第一捕快’!”晖原起身,回身就伸出了手指点在藤一的额心,“你这个家伙难道看不出来人家在生病吗?!”

藤一听了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觉得凌羽臣的脸色不好,不过想的却是他乃是一个久病之人又中毒未解,才没有多想。

“藤一公子也是好心,”凌羽臣微笑,走上前来,“需要略备些素菜么?”

“嗯,才不要,我要出去吃顿好的,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晖原摇头,她可不敢吃黛兰的守丧之饭,而且那种全部是素材的饭菜一定是很不好吃的,晖原一把拉起了藤一的衣领:

“走!这顿必然是你请客了!”

藤一和晖原推推搡搡打打闹闹的出去之后,凌羽臣整个人就已经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他捂住了胸口,右手扣紧了胸口的衣领,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什么都看不见,胸口剧烈的绞痛渐渐的传到四肢百骸,骨骼像是都要被拆开了去,他左手中渗出了血迹,方才他一直死死的握住了左手的拳头来减轻胸口的痛苦,如今,手心的肉,已经被他自己抓的血肉模糊。

再说那凌修彦,在葬礼结束之后,自己就来到皇宫请命,他愿意承担这件事情的全部责任。才从皇宫回来没有多久,就已经传来了北部边境的加急文书——

胡人首领摩髯显然不满意锦朝对他女儿黛兰公主死因的解释,决定以此为借口,挥军南下,要和锦朝一决高下。而凌修彦的请命,正好给了皇帝一个避祸的借口,皇帝给了凌修彦禁军一半的兵权,也就是胡人兵马的三分之一。让凌修彦去驻守边关,平了这场混乱。

凌修彦自然是很乐于领命而去,京城已经不是他的容身之地。凌羽臣的势力正在逐步增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皇帝在立储君的事情上,一定是偏向凌羽臣的。所以,只要凌修彦能够赢了这场战争,他的威望自然升高,到时候南下的,就不一定是胡人,有可能是他五皇子凌修彦。

正所谓权势不是天降的,就算是生在帝王家也要谋权夺势,就好像赌徒一般,没有试一试的心态,哪里能够有机会去获得人上人的权利。所谓“胆小者不得将军之位”也就是这个道理。有勇有谋,才是上策。

凌修彦引兵去了,无论胡人是有多少强壮的兵马,还是说,胡人拥有那个奇人军师,他凌修彦也算是无怨无悔,他至少做到无愧于自己的心,也无愧于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只盼望,他对晖原说的话,晖原能够半信半疑,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疑惑,他相信,以晖原和藤一的能力,一定能够解开六皇子凌羽臣身上所有的谜团。

凌修彦引兵而去,朱雀大街上,虽然才是清晨,但是似乎知道了锦朝要迎来了一场巨大的战斗,百姓和早市都没有出现,街上冷冷清清,是一个看似很是舒适的冬天的早晨。凌修彦策马,缓缓的从五皇子府上向北门出去,而他身后,是皇帝给他的一半禁军。胡人摩髯是早就铁了心要攻打锦朝,而今终于有了借口,而他凌修彦,也算是错失良机,让黛兰母女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想起来,黛兰也算是一个烈女子,为了凌羽臣竟如此的不惜一切,看上去那么温婉的一个女子。凌修彦又一次想到了另外一个女子,他不止一次的在她死去以后思念着的女子,虽然他们的见面是一个阴谋,虽然那个女子身怀绝技,虽然她背负着的命运是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摆脱得掉的,但是,却甘心为了他,放弃任务、放弃生命。

凌修彦不知道她在遇见他之前叫什么名字,但是自从“陈雪蝶”这个名字出现以后,他的生命就彻底的燃烧了一次,然而,刹那即时永恒。

“王爷,我们需要快些!你设立在平雁原上的五道防线,已经被胡人攻破了两道了!”旁边的军师开始催促,这个军师乃是皇帝特别派给凌修彦的,说是胡人的军师很是厉害,汉人不能在军师上输了去,偏偏,这个军师才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皇帝也是处处给凌修彦出难题。

想必,也是那个星官的主意。

“那,就请军师先带了这些军队前去,我稍后就到。”

“这……”军师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算是逾权。

“让你去你就去吧,这是军令。”凌修彦冷冷的抬头,对那个军师说道,军师早也算听人说起过这个五皇子的手段,立刻打马带着大军飞驰而去,整个朱雀大街上面来回的响着马铁掌敲击着地面的声音,顺便激起尘嚣万丈。

平雁原上面,有晖原留下的几个阵法,还有他凌修彦设下的五道防线,和胡人之间的交战,上次带着全部的禁军人马也才是面前阻挡住了胡人的攻势,如今,恐怕是有去无回。凌修彦想到有去无回,忽然冷笑了起来,他韬光养晦那么十多年,竟然就被那个小他七岁的小子,这么轻易的就打败了。

凌修彦唇边溢出的是冷笑,却看上去有些苦,他凌修彦在这场二王之争的一开始,就已经输掉了,他不过是要上官末颜去暗杀凌羽臣,然而,最后却竟然是杀了那十万大军都没有杀掉凌羽臣,接着就是中毒。凌羽臣无论怎样也在这场争斗里面扮演了一个弱者的角色。

问题的关键是,凌羽臣,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弱者。

但是他的被谋杀、中毒、让兵权、娶黛兰,这些全部的作为,都让朝廷、江湖里面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在委曲求全,心想天下。

就连现在,他凌修彦可谓是如履薄冰,在星官宣布了要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时候,凌羽臣都是在推脱,凌修彦咬牙,这般谦虚,看上去就显得有些假了。

不过,不管凌羽臣是在想什么,凌修彦都必须要赢了这场战争,如果不赢,就是死,握着马缰的手,第一次有些紧张,凌修彦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

想到这里,重新有了动力,便是一扬马鞭,骏马飞快的穿过朱雀大街,向着战场飞驰而去。无论在锦朝内部如何争斗,对外,他凌修彦绝对不会让胡人用这种方式获得锦朝的任何一寸土壤!

五皇子、恭王凌修彦,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可以做到的,就是一步不让。胡人也好,西域人也罢,就算是以卵击石,也至少要在所不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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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修彦难报国恩

胡人引军而来,在平雁原上面成列了自己所有的兵马,一字排开,成方阵的队伍,前面是一排的步兵,而后是弓箭手的队伍,再后是骑兵,摩髯和他部落的几个首领都在骑兵队伍之后,骑兵后边还有枪兵。

短短一个月,胡人本来只有骑兵的队伍,现在竟然是有伴有样,和锦朝的精兵、禁军也是有了差不多的制式。投石器已经被胡人大规模的使用,连弩也准备好了,火把也燃起来,凌修彦站在军中远远的望了过去,知道胡人是有备而来。

“师爷,你看我们应该如何?”凌修彦这个时候,还是饶有兴味的看了那个军师一眼,他不知道这个军师被派来战场上,除了坏事,还有其他什么作用。

“这……”

“我们是直接攻过去呢,还是任由他们破阵呢?”凌修彦追问。

那个军师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阵仗,想了想,还是知道人家的阵法,只是龙翔阵和凤舞阵是远古的阵法,那个军师一直以为是传说,竟然现在可以见到,他的阵法造诣,自然不可能有晖原和舞月梦瑶高,她们两个布下的阵法,他是既不会破、也不会解。凌修彦好歹还知道在那些阵法的基础上多加变幻,军师有些脸红的后退了一步:

“小的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那龙翔阵,正好对上了凤舞阵,虽然平雁原也是一个广阔的平原,但是能够将这么两个大阵摆下,可见两方的布阵者都是阵法之中的高手,加上那五道防线,可谓是应用了阵法的精妙。这里地势只有燕山峡谷是一道天险,而平雁原上没有地势和天险可以借助防御,用了阵法加上用兵,这才是高手。只是,不知道为何军中会换了军师,能够在如此小滩上摆出凤舞阵之人,定是阵法高手,换了,实在可惜。小人自问无法相比。”

那军师虽然是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确实句句话都是说的实话,凌修彦听了,也是想起了晖原,他笑了,或者,真的是第一眼见到晖原,就觉得在她的身上,有和陈雪蝶相似的那么一些东西,现在看来,晖原和陈雪蝶真的是两个不同的人。至少,陈雪蝶是那种救人就一定会救到底的人。晖原却是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想要救人的就救人,想要撒手不管也就能够做得出来的人。

“她自己走的,军中留不住她。”凌修彦笑着说,心里,却是已经打算好了要如何在燕山峡谷布下重兵,引得胡人的兵马上当,来到峡谷内部,好一并歼灭。

“如此人才,离开可惜了。”军师兀自叹道,他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师爷,我听你分析,知道你是知道现在的形势的,我给你五万军队,你得在燕山峡谷,布下一个能够让胡人大军通过的时候就能够被歼灭的阵法,无论你是用火烧还是用油煎,我都随便你,军中的任何物资你可以随意调用,如果等会儿,胡人的军队被我引来了,你这边的阵法还没有布置好,或者你让大军杀到京城之中,军法无情,你就自己了断吧!”凌修彦朗声说完,自己竟然就引了一千精兵向前,冲出了燕山的山谷,往平雁原上去了。

军师一愣,然后立刻也就明白了凌修彦的意思,他立刻带人去布阵去了。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很简单,不需要多言一句,只要讲清楚、有一两句点睛之笔,也就足够了。

平雁原上冬雪飘,凌修彦却是骑着自己的马,带着一千精兵,站在了平雁原上,风吹过劲草,凌修彦呼出的气,都在面前形成了白雾一片。而那边,胡人的千军万马,已经是冲过了他的第三道防线,那些个胡人的步兵,都是拿着长长的弯刀,见了锦朝防守的军队,是步兵上去也就肉搏相接,若是骑兵,也是能够灵活作战,战场上面乃是一片的混乱,叫嚣声、厮杀声、兵器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以及战马长嘶的声音。此起彼伏,这边是胡人的步兵在接近了锦朝的防线,那边胡人的弓箭手已经是嗖嗖的射出了数百只箭,整齐的对着锦朝的驻守部队就射。弓箭虽然射程有限,但是偏偏用了连弩和投石器也就很快能够攻破防线,转眼,第四道防线已经被打开了缺口,从缺口涌进来的胡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狼牙棒,对着锦朝那些只是拿着长剑、刀和枪的士兵就是一阵乱砍。

胡人的军队已经大半都除了营地,顺着打开的切口正在向燕山这边疯狂的涌动,凌修彦知道一旦五道防线一破,龙翔对上了凤舞,二者相互抵挡,也不过也就那么几天的时间。他此番是不可能有救兵前来,但是却可以拖延时间,尽量让少的兵马通过那个燕山的峡谷,若是多了,超过了五万,凌修彦并不是很确定能够拦得住。

“看来,我们今天是要应付一场血战了。”凌修彦带着笑容,看了看身边的士兵,而后,他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无非就是要那些士兵,在胡人的兵马突破了第五道也就是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奋勇杀敌——他们和死士已经相差无几,一千人对至少一万人的军队。

何况,是骁勇善战,骑术高超的胡人军队。

凌修彦理会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只是知道这一站他只能赢不能输,究竟要死掉多少士兵他并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他不能让任何一个胡人的兵马放了过去。

正在想着,那胡人已经突然间破掉了最后一道防线,疯狂的向着凌修彦和他的千人精兵冲了过来,那些精兵自然是保家卫国的良将,和胡人厮杀在一起,也是好不含糊,不过就是,队伍渐渐被胡人冲散了、包围起来。

恐怕是难得阻挡,只盼望那军师能够挡住了这些胡人的军队。

凌修彦正在思忖的时候,忽然有一支箭擦着他的颈项就飞了过去,他大惊抬头,竟然看见了在胡人慢慢接近的军队之中,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她长发覆额,手上拿着一张弓,她这一箭竟然超过了一般箭的射程,凌修彦看着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是微笑:

“五皇子,别来无恙。”

“你是什么人?!”凌修彦捂住了自己流血的颈项,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流出来的血水也渐渐开始泛黑,只怕那箭上有剧毒,身边剩下的几个没有被胡人冲散的精兵,也是大惊,慌忙退回了凌修彦的身边,护在他的周围。

“我有很多身份,不知道,五皇子有么有命,听我说呢?”女人笑起来,颇有千娇百媚的姿态,她的这一笑,像极了蝶姬的笑——七分是媚,三分邪气,勾魂摄魄。

“你……是西域圣教的人?”凌修彦面前提起了一口气,护住心脉,只觉得浑身乏力,几乎要从马上掉落下去。

“是,我是。如果五皇子想要听我的这个身份,”她一边说着,一边策马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身边都是在厮杀的胡汉军队,鲜血飞溅,战场血腥,那女子却也是面无惧色,款款而笑:

“我是西域圣教的风护法,自然,也是蝶姬的师傅。她的那套媚术,是我教给她的,五皇子,看来,您——很是受用?”

“你……”凌修彦怒极,却是气血翻涌,发出了一声以后,就再也说不出来。

“别着急,我这个毒足够你听完我讲我的身份,不过,一旦我说完了,你也就该死了,可惜,可惜,你好好的皇子不当,为什么非要来战场上呢?”女人无不惋惜的叹气。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我凌修彦也算是无愧我朝。”凌修彦知道自己此番凶险,反而看开了,富贵荣华能几时,权倾朝野也好,江湖草莽也罢,成败一场空,只是自己看不开而已。

“好气魄,”那女子竟然轻轻的为凌修彦鼓掌,“自然的,我现在也是胡人的军师,我舞月梦瑶虽然比不得替你设下了种种阵法的那个小丫头,但是,料想,我的阵法,也是让你有些棘手的吧。”

凌修彦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他握紧了手中的一个信号弹,乃是皇家的信号,若是他现在死了,也是可以很快给锦朝发出急报。

“哼!”忽然,舞月梦瑶冷笑一声,她长袖一挥,凌修彦手中的信号弹转眼就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怎么?你还想要给锦朝报信?”

“忠于朝廷,是我等本份。”凌修彦脸色惨白,看着那个懂得术法的女人。

“可惜,王爷,教主要的是天下,怪只怪,你挡在了他的前面,你太聪明,而且,你还和蝶姬有染,蝶姬情愿身死也要保你、保你们锦朝,要叛了教主,那么,她就要死。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不如,我送你,去和她相见吧……”

舞月梦瑶长袖飞舞,凌修彦只是觉得有一阵清风吹过自己的身侧,颈项上有些微寒,而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大地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满天簌簌下落的雪花,染得天地,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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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数年韬光养晦

舞月梦瑶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她不过是挥起了一道劲风,然后化风为剑,割掉了凌修彦的脑袋,而速度太快,没有一滴血从那具没有了头颅的尸体上流出来,还保持着骑在马上的动作,而凌修彦的脑袋,已经随风而起,飞起了一丈多高,然后,落在了灰尘慢慢的平雁原上。鲜血从他的头颅里面缓缓的流出来,染红了地面上的黄土。

那旁边的数十名精兵,都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凌修彦就已经身首异处。全部都吓白了一张脸,颤抖的看着舞月梦瑶。

舞月梦瑶却是微笑,自己抖开了一块布,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凌空一抓,直接将那个头颅抓了起来,放进自己的红布之中,包裹起来,系在了马上。而后,回头,也不看、也不顾及摩髯是不是听得见,只道:

“这凌修彦的首级,我且带走了,剩下的攻势,想必首领是很容易做到的。我们的此番合作,也算是结束了。”

说罢,竟然是白袍衣衫长风而起,倏尔就飞入了乱军之中,转眼也就不见了。舞月梦瑶不愧是西域圣教的风护法,她的御风的能力出神入化,就算是一身白袍在这混战之中颇为显眼,却也是辗转之间也就不见了。

而后匆匆忙忙一路杀开了锦朝兵马阻拦来到了凌修彦尸体旁边的摩髯,只能看到一个恍惚的白色影子,竟然是已经找不到了舞月梦瑶的身影:

“他奶奶的,这个娘们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摩髯骂骂咧咧的看过去,看见了凌修彦的尸体,也是冷笑一声,下令杀无赦,一定要血洗了这平雁原,同时,一定要让所有的汉人明白,他们胡人是不好惹的,加上锦朝的肥美的土地和水草,必然是可以让子民很幸福的生活一段时间了。

锦朝的精兵见自己的首领已经被斩首,竟然也没有顾忌凌修彦的尸体是不是会在平雁原上被马蹄踏成肉酱,直接慌忙在胡人的兵马之中逃窜。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在战场之中,能够这样斩杀了对方的首领,而且还是锦朝的皇子,摩髯觉得自己也已经足够了。无论那个叫做舞月梦瑶的女人要的是什么,但是她确实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帮了他的大忙。

然而,摩髯不知道,自己只是被舞月梦瑶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舞月梦瑶,所服从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那个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祁音殁。

舞月梦瑶要去的地方,当然是京城的堕星台,祁音殁就在那里。祁音殁这么多年设立的局,已到了收山之时。

当然,不久之后的堕星台,定是会非常的热闹。

因为,晖原和藤一在商讨之后,两个人都觉得祁音殁在锦朝里面的存在太危险,所以不能让他在锦朝当这个星官。晖原记得在圣山之上,祈音弦说过自己是可以和祁音殁一战的,只是祈音弦要晖原不要伤害祁音殁,所以,晖原自然不害怕,加上她手中有白泽,是神兽。《山海经》上都说,白泽出现,天下是要太平的。带着白泽,加上藤一,应该有些胜算的。

于是,晖原和藤一也在去堕星台的路上。

去堕星台的人,还有一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要去,而是被人带着去的。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处于不醒人事的状态,这个人,当然就是六皇子,凌羽臣。

他方才跪倒在自家的庭院之中,全身的疼痛加上他自己将自己的手掌掐得血肉模糊,之后就混到在了家中。此刻,正在被四个黑衣人放在马车之中,一路加急的向堕星台走去。那四个黑衣人都是披着黑色的斗篷,风帽几乎盖住了半个脸庞,而且他们脸上又蒙着黑布,只能看见四双眼睛,都是锐利的目光,四下张望着,神色匆匆。

能这样带着凌羽臣到处走,还需要暗藏他们自己身份的人,当然是凌羽臣那四个只有晖原见过的护卫——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

此时的天空,已经是大雪纷飞,堕星台上都缓缓的积起了一层雪,祁音殁还是白衣而立,没有披着斗篷,却是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头上。用点小小的术法,就可以让飘雪不落在他的身上,而后,祁音殁忽然回头,看着在他身后长跪的舞月梦瑶,舞月梦瑶已经是换上了圣教之中的装束,衣服嵌了金边,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星杖以及一个血红色的包裹。

“神祗显灵,教主福与天齐。”舞月梦瑶恭恭敬敬的说。

“你做的很好。”祁音殁回头,不再看舞月梦瑶,他看着白雪皑皑的远山,以及在自己脚下匍匐的城市——所有的屋顶都被白雪覆盖,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静谧。

舞月梦瑶站起来,有些内疚的说:

“只是,我依旧无法占破,教主您此番行动的结局。”

祁音殁听了这话,却是笑了笑:

“无妨,今天,会是关键的一手棋。”

舞月梦瑶有些迷惑的抬头,祁音殁明显答非所问,这个时候,祁音殁也就突然转身,他转身,对着舞月梦瑶笑了笑。

舞月梦瑶先是没有明白,而后她就明白了过来,很快回头,在自己的身后、在登上堕星台的阶梯之上,站着藤一和晖原。

“祁音殁,果然都是你搞的鬼!”藤一无不气愤的说。

“大胆!敢这么对教主说话!叛徒的儿子果然还是叛徒。”舞月梦瑶很不屑的看着藤一。

“你——”藤一就要拔刀,而晖原一把拉住了藤一。

这个时候的祁音殁却是笑了笑:

“梦瑶,不要那么苛刻,好歹,蝶姬和辛娘也算是完成了我交给她们的任务啊。”

藤一和晖原都静了下来,盯着祁音殁看。祁音殁缓缓的走过来几步,然后居高临下的说:

“我让她们来中原,找权势人物让我教的势力慢慢渗透进去。她们不仅仅是帮我找到了五皇子凌修彦、兴安爵爷龚逸忠,还顺便帮我找到了晖原,这样的结果,她们想要死,我为什么要拦着呢。”

舞月梦瑶听了,终于莞尔:

“教主英明。”

“你果然是疯子!”晖原看着祁音殁,知道这个人的思想和常人差别太大。晖原直接的打击道。

听到了晖原的打击,祁音殁也是微笑:

“嗯,看来要说我是疯子的人,应该还有一个吧……”

说完这句,祁音殁忽然皱眉,眼神凛冽的看着晖原和藤一的身后:

“不过……”

堕星台上的风雪骤然聚集,很快就围绕着祁音殁旋转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站在漩涡的中心,看着那五个上来的人,祁音殁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很是空阔:

“你们是准备好要来送死了么?!”

晖原、藤一和舞月梦瑶皆是一愣,他们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有压迫感的声音,这个时候的祁音殁真的让人害怕,有神祗的样子。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的四声,那四个人全部都跪倒在了祁音殁的面前:

“教主,求你。”

祁音殁看了看他们,若有所思的在笑。

这个时候,晖原认出了那四个人,却不是因为她看了出来,而是她看见了在他们四个人身后担架上面躺着的凌羽臣。

“陀罗、博叉、沙门、毗琉,你们这是做什么?!”晖原惊讶的问他们。

“晖原小姐,我们……”毗琉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你们却又叫我教主了么?”祁音殁打断了晖原和毗琉的对话,“当初,你们叛教的时候,言之凿凿,说不会再认我这个教主,现在呢?”

“你们是圣教中人?!”晖原更加惊讶!

陀罗、博叉、沙门、毗琉他们四个人,不是一直跟随着凌羽臣作为护卫的人么,怎么可能是西域圣教的人,他们的名字虽然是很西域,不过要说他们是西域圣教之中的人,这件事情就显得很是诡异起来了。

西域圣教中的人,又在凌羽臣的身边,按照蝶姬、辛娘的行径来推算的话,他们应该是抱着要颠覆了锦朝的目的来到凌羽臣身边的,偏偏晖原看到他们的心是黄色的,那是忠诚的颜色,她看着他们,依旧看到的是黄色的心,不可能他们是会背叛了凌羽臣的人。

而且,他们是那么的关心凌羽臣。更加让晖原想不通的是,凌羽臣到底又怎么了?!他高烧也不至于这个样子,远远看过去,他整个人毫无生气,难道、是木樨之毒在发作么?!

晖原心乱如麻,都不知道怎么是好,若不是藤一在旁边,怀里的小祢还给了晖原一些站在这里的勇气,恐怕她早就要冲过去,看看清楚凌羽臣到底是怎么了,揪住那个向来微笑淡然的男人,问问他,和他吵一架,看看他到底是要如何。

“晖原小姐,我们,也不是有意要蛮你的。”陀罗抱歉的看了晖原一眼。

“那你们……”晖原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个,“凌羽臣到底怎么了?”

听到晖原这么说,陀罗这个时候才像是晃过神来,对着祁音殁就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教主,求求您,救救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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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飞雪掩尽夕日

陀罗、毗琉、沙门、博叉四个人,对着祁音殁一直在磕头,祁音殁只不过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四个人,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也没有要答应他们请求的样子。

“喂,你好歹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要他们四个人磕头死在这里吗?”晖原看着祁音殁,有些气不过的说。

祁音殁略带些玩味的看着晖原,然后看了看那四个额头上已经是鲜血飞溅的男人,轻笑一声:

“我就是想要他们死。”

“你——!”晖原握拳,化拳为掌,握住了吹过来的风,就化作了一把长刀,要向着祁音殁砍过去。

可是,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被人拉住。

“你个猪头拦我做什么?!”晖原想也没有想,回头就是一顿臭骂。

站在她旁边的人只有藤一那个时时刻刻想着要维护世界和平的人,可是,晖原才一回头,就看见了凌羽臣拉着她有些无奈的笑容,藤一在一边耸肩。

“你……”

凌羽臣看上去依旧很是虚弱,他只是对着晖原微笑,然后从晖原身边走过,来到了晖原的前面,进而再走,挡在了陀罗、毗琉、沙门、博叉四个人的前面,凌羽臣也是长身玉立,一声白衣,他的头发扎束起来,不过也是很长的头发。

他和祁音殁面对面而立,两个人都是宽袍缓袖,白色的长袍在雪中飞扬,祁音殁的长发飞舞开来,而凌羽臣身后却是晖原、藤一、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

——两个人的容颜都是精致的,两个人身上都有那种君临天下的气质,不过凌羽臣淡淡如水,祁音殁却是舍我其谁。

“他们至始至终,从未效忠于你,又何来背叛?”凌羽臣轻轻地问。

“是么?”祁音殁看着凌羽臣冷笑,“那么,你身上的毒,是不想要解了是吧?”

在场所有人都闻声色变,而只有凌羽臣却是镇定自若的笑了笑:

“他们效忠于我,从未背判你。你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祁音殁听了凌羽臣的话,本来也是英俊的一张脸,这个时候却因为生气和愤怒,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他们效忠的是你,那你效忠的人呢?你效忠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晖原和藤一现在已经是吃惊到合不拢嘴了。

“我,”凌羽臣伸出了右手扣在自己的左胸,微笑,“效忠的,是我的生命。”

“生命?”祁音殁眉宇之间忽然闪过什么,他走近凌羽臣,伸出右手,闪电般的出手,直取凌羽臣的咽喉。

“公子!”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都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凌羽臣却是不避不闪,任由着祁音殁的手,掐紧了他的咽喉,他却还是微笑着看着祁音殁。

“你的生命?!凌羽臣!你不要逼我!”祁音殁冲着凌羽臣大喊,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气得有些泛红。

而舞月梦瑶从来就没有见过祁音殁发那么大的脾气,她的映象之中,祁音殁一直都是一个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人,他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信心满满的,也从来都是不屑为这个世界发任何的脾气的。

“你忍我多少次呢?”凌羽臣满不在乎的看了看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而后回神,看着祁音殁笑了笑:

“雪,多么纯白干净的东西,如果被雪冰封至死,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吧。”

听了这话,祁音殁觉得自己的手被燃烧一样,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却在下一瞬间变成了寒冰一般的眼神,他狠狠的捏紧了凌羽臣的喉咙,像是要将凌羽臣杀死一般。

“住手!”一道火光就对着祁音殁射了过去,陀罗站在他们两个人身后,竟然是操纵了火的术法。

祁音殁一闪身,放开了凌羽臣,而毗琉则是用一道水柱过来,将凌羽臣抽离了祁音殁的周围。这种一抽一送,让晖原无比确定了一件事情:

“你们竟然会术法?!”

陀罗和毗琉一呆,然后他们回头看了看凌羽臣,凌羽臣也是无奈的笑了笑,同时,祁音殁看着晖原,自己在那里笑出了口:

“是啊,你们会术法。难道你们还能够否认你们是我西域圣教的人么?”

晖原听了这话,看见陀罗和毗琉的目光有了闪烁之意,她一愣。

接着,祁音殁继续说了下去:

“妄你一个拥有天眼的人,竟然看不出——‘陀罗、毗琉、沙门、博叉’这么四个名字,乃是化自‘四大天王’的名字么——东方持国天王,名多陀罗,居须弥山腰东,黄金为地;南方增长天王,名毗琉璃,居须弥山腰南,琉璃为地;西方广目天王,名毗留博叉,居须弥山腰西,白银为地;北方多闻天王,名毗沙门,居须弥山腰北,水晶为地。”

晖原听了,后退一步,“四大天王”的传说,本来也就来自西域,第一次听到他们四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的名字不像是来自中原,不过,他们在玉门长大,应该取了这样的名字也不奇怪。

玉门,晖原一愣,难道说,在玉门的时候,凌羽臣身边就已经有西域圣教的人在旁边跟随,而且,这种跟随和保护,都是祁音殁为了得到中原所要做的一步棋之一么?

想到这里,有些担心的看了凌羽臣一眼,他苍白的肌肤上,虽然有祁音殁捏红的印记,不过他看上去倒是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

难道说,他知道陀罗他们的身份?

看样子应该是的,他在自己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还能够让陀罗他们来救他,说明凌羽臣是很信任他们的,可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不合逻辑,晖原看看凌羽臣,又看看祁音殁,觉得一片混乱。

“怎么,很奇怪么?”祁音殁看着晖原那种闪烁不定猜疑的目光,他冷笑一声,看着在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保护之中的凌羽臣,“很奇怪为什么他凌羽臣会找这么一群西域圣教的人来护着自己?还是奇怪为什么他会和他们走到一起?”

“教主您不要说了,您这是何苦?”沙门出声,看了看站在他们中间脸色已经沉下去的凌羽臣,“您和公子都不要再为这些事情争吵了,公子死了,您的大计就无法成功,您也不要逼迫公子了,时至今日,事情不都是顺着你的计划进行的么?”

“是么?”祁音殁怒极反笑,他看了看凌羽臣,回头对着舞月梦瑶说:

“把东西给他拿上来。”

舞月梦瑶自然是听话的将那个红布的大包裹拿了过来,丢在了地上,那系着包裹的绳子系得不是太紧,竟然是散了开来,里面滚出来的东西,瞬间就让已经是被白雪覆盖的堕星台上,一片血淋淋的血迹。

“啊……”

看清楚那东西之后,晖原、藤一都是倒抽一口凉气,那东西,不是锦朝五皇子,恭王凌修彦的头颅是什么。

凌羽臣看见了那个东西,先是一呆。

耳边,祁音殁又继续开始说话了,声音充满了嘲讽:

“事情都顺着我的计划进行?那这个又算什么?!我是多久之前就要他杀了凌修彦,他一拖再拖,最后却还是要我派人来下手。”

“你……”凌羽臣看着凌修彦,很久以后,才是抬头望向祁音殁,眼中全部都是失望,“太狠了。”

“我狠?你是心疼你的这位‘哥哥’了?”祁音殁眉头陡然一皱,看了凌羽臣。

“你竟然杀了五皇子?!”藤一这个时候开口,他看着祁音殁,这个消息报给朝廷,将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五皇子是战死沙场,藤一公子,你可还有什么话说?”舞月梦瑶上前一步,看着藤一,眼中尽是嘲讽,她最最见不惯的,真是这种自诩正义的人,“忘了告诉你,我乃是胡人的军师。杀敌、取敌人首级,乃是我们兵家的常事。”

祁音殁看着凌羽臣,他悠然的握住了一片坠落的雪花:

“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你讨厌江湖血腥、朝堂权斗。你不做,没有关系。我帮你做,这个人,你不杀,我有千百种方法要他死,你心软,我却不会。”

说着,已经将手中的雪花化成了雪水,摊开了手掌,让那滴水,滴落在了地面上。

“凌羽臣,是你和他合作?!”藤一看着凌羽臣,他心中有很多的不可置信,虽然他不是晖原又读心术,但是凌羽臣这样一个人都会算计起来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倒不是藤一可怜五皇子凌修彦,这等人也算是恶人,但是一人为恶已经足够,为什么前仆后继,凌羽臣还要作恶。

凌羽臣听了藤一的话,回头看了藤一一眼,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却是回头,不再看藤一:

“我自己选择,不需要藤一公子来左右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们错信了你?”晖原抢在藤一前面,就说出了这句话,两个人,都齐齐的看着凌羽臣,他们两人虽然对于凌羽臣是不同的感情,却是此刻都觉得心中又痛,却也说不出来。

凌羽臣回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祁音殁已经抢先在前:

“你们本就没有看出来,所以,没有看错。他也并非与我合作,事到如今,你们竟然,还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

“他,凌羽臣,本来,就是我西域圣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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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堕星台上是非

晖原和藤一,都是长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祁音殁和凌羽臣。仿佛刚才祁音殁说的那句“他,凌羽臣,本来,就是我西域圣教的人”是莫大的诅咒,放佛是五雷轰顶,两个人都像是突然被告知死了爹娘一般,伫立在哪里,长大了嘴,半天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雪慢慢的在下,祁音殁、凌羽臣两个人相对而立,仿佛雪中冰雕。

“你、说、什、么?”晖原不相信似地,喃喃的问了出口,一脸的失神。

“还是这副样子,”祁音殁冷笑一声,看着眼神空洞了的晖原,然后祁音殁不屑的不再看晖原,而是仔细的盯着凌羽臣,“你看,亏你妄自护她周全,最后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却是把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身心俱疲。你早就应该听我的,而不是阻止我。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端。”

“羽臣,无悔。”凌羽臣笑了笑,脸色虽然惨白,但是依旧安静的看着祁音殁。

“等等,你说凌羽臣是西域圣教的人?你们西域圣教还会招收中原人作为你们的教众么?!”藤一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不仅仅是凌羽臣,在皇宫里面暗藏了很多很多的秘密,比如兴安爵爷龚逸忠的身边安插了辛娘、五皇子恭王凌修彦身边安插了陈雪蝶,现在更加可怕的是,连六皇子都是圣教中人。

祁音殁,到底设立了多么大的一个局?

“招收?”舞月梦瑶这个时候开口轻笑,“你当真是辛娘的儿子,心性怎么都和辛娘差不多,那么天真可笑。我们西域圣教,既然叫‘西域圣教’,教众都来自西域,断然不可能事中原人。”

“那……”藤一眉宇紧蹙,不知道要如何看待凌羽臣的存在。

这个时候,凌羽臣回身,还是那个安静、内敛,脸上时刻带着微笑的六皇子凌羽臣,他对着藤一微微笑了笑:

“藤一大人,我自小便是教中人。”

“所以你……其实根本不是锦朝的六皇子?!而是一个西域人?!”藤一终于明白了过来,看着祁音殁的似笑非笑,看着凌羽臣的微笑,藤一觉得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竟然锦朝的六皇子是一个西域人,还是一个懂得术法的西域圣教的人。

“锦朝本来就没有六皇子,”祁音殁不屑的说,“那个孩子注定短命,他的母亲也是一个短命的人,这种空缺正好让我有机会可以安排我教中人,来到锦朝做一个最为安全的卧底。”

“卧底?”

“锦朝真正的六皇子,活不过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年。我只不过是偷梁换柱,便也成就了现在的六皇子凌羽臣。”祁音殁微笑着看着凌羽臣。

“意思是,从玉门开始,六皇子就已经被你们换成了教中人?!”藤一觉得,自己那么八年多来,都被骗得很惨,或许不仅仅是他,还有整个朝廷整个天下。

祁音殁微笑着摇头:

“应该说,从六皇子自己主动清明去玉门开始,六皇子,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带着新生,带着骄傲,带着我圣教复兴的计划,成为了六皇子。”

凌羽臣看着祁音殁说得眉飞色舞,他自己却是有些累的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年,勾心斗角,忍气吞声,隐瞒自己身世的秘密——或许,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隐瞒,因为本来就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他并不是锦朝的人,也不是凌家的皇子,不过是祁音殁的一枚棋子。但是,现在,祁音殁的大计并没有成,如此就告诉了藤一和晖原他的计划,难道——

想到这里,凌羽臣心神一闪:

“你难道想要杀他们?”

祁音殁看着打断了他说话的凌羽臣,他笑了:

“你说呢。”

“你——!”

“你不用生气,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晖原我也不想要她的性命,至于藤一,他母亲叛教本就该死,这么多年,我送他一个秘密,然后再让他带着秘密去死,不是很好么?”

“那明天的立储大典之上,你休想看到一个活着的六皇子。”凌羽臣冷冷的看着祁音殁。

祁音殁冷笑一声:

“好,你果然是我最大的敌人和对手,我当初就不应该复活你!”

“等等——复活?!你说什么?”

晖原终于听到了对话内容之中,最为重要、最让她心痛和震惊,最让她无所适从的部分,她一直觉得,凌羽臣和其他凌家人不同,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的不同。

晖原想到的,是一个她至今仍然希望和他见面,想要和他聊天的人,一个她在西域认识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他的头发灰白,脸上的皮肤是很不健康得泛黄颜色,上面有很多的黑斑,两只眼睛瞎掉了左眼,同时他的牙齿暴露在外面,那是一口黄牙。

——他请他吃过一餐西域的美食,葡萄酒和烤狼肉。他们对月畅谈,他告诉他,在西域圣教之中,祁音殁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说起西域圣教的时候,眼中又爱又恨的神色让晖原觉得动容;他说起祁音殁的时候,眉头紧锁,一心忧愁。

——他并不是很自信,有的时候自卑,话不多,身重剧毒。一个人在冰山之中沉睡了二十多年,一复活,就成为了那个人的工具。他所渴望的亲情,从来没有过。

“对的,复活。他从来没有告诉你是不是,你心里有了疑问是不是,呵呵,羽臣,你一心担忧她,想尽了办法从我的棋局之中逃出来,冒着生命危险。最后,你就是要这么骗她下去了,是不是?你告诉她吧,你的真实身份,还是说,你要我这个教主,来说?”祁音殁笑着,看着晖原神色万变的脸,以及看着凌羽臣有些痛苦的抽搐着嘴角。

“不说吗?”祁音殁笑了,“看来你果然是不敢用你自己真实的身份去面对她吧。怕她会恨你么?我那我还是好心一些,帮你说好了。”

凌羽臣没有阻拦,他只是表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可以消除这个世界一般。

“他自己曾经告诉过你,我祁音殁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在教中,所有的人,都会叫他‘公子’,他没有名字。你看,他从来没有想要骗你。在自己毒发快死的时候,是交给了你、信任你,要你招来了我教中的四位护法。你难道没有注意,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这么四个人,从来都是叫他‘公子’,而不是‘王爷’么?”

晖原听着,后退了一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你要去西域,他知道无法挽留你,于是只好乔装改扮来到你的身边,你好像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小夕?”

“你住口……”凌羽臣回头,看着祁音殁,他眼中有绝望,有无奈,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凌羽臣、或者小夕,都不是他的名字,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公子”是尊称也是耻辱,他不配拥有的姓名,以及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他所厌恶的,是争权夺势,搅乱朝纲、江湖血腥,但是他的生命是由祁音殁复活、养大,他不得不听从祁音殁的命令。

矛盾所致,心如刀割。

本来一心只是麻木的听从命令,直到遇见了晖原,像是一道光芒。

他可以骗尽天下人,伤了天下人,负尽天下人,他却不想要骗她:

所以,在遇见她的时候,没有对她说自己是锦朝的六皇子,而是说,“我是羽臣”;所以,在她问他中毒的事情的时候,他情愿不告诉她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也要按照祁音殁的指示完成一切;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毗琉、陀罗、沙门和博叉四个人叫他“公子”,也没有隐瞒他们四个人的身份,说他们来自西域。

如果实在无法去解释,他就选择不说,只愿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没有一句骗了晖原。

“住口?我偏偏要说下去,你凌羽臣为了她,多少次的不要自己的性命。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性命是你唯一尊贵的东西,作为一个人,你连最为基本的尊严都不要,我看,你还真是犯贱。”

凌羽臣听着祁音殁的恶言相加,他不过是一笑置之。

“羽臣,你,真的是……小夕?”晖原半天才出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凌羽臣。他是要怎样乔装改扮,才能把自己绝天的容颜换成了那种身形佝偻、又瞎了眼睛的造型。晖原想笑却笑不出来,看着凌羽臣神色复杂,心情混乱。

“用术法改变容貌,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凌羽臣微笑,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也是默认。

晖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他们从西域回来的后一步,于城门口“偶然”遇见了他们一行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黛兰公主会不惜抛头露面出来找凌羽臣,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凌羽臣每次提及自己的过往的时候,会那般黯然神伤,总觉得他也是有些自卑的,现在,终于清楚的知道,他竟然就是祁音殁的弟弟,同母异父,那个被人尊称为“公子”同时也是时时刻刻在对他诅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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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委曲求全周旋

祁音殁懒得再看他们在这里啰啰嗦嗦,于是丢下一句:

“明日大典,你若是不想看见天下缟素、江湖血腥,我劝你,还是要来。不要妄图去找皇帝揭穿我的身份,你们找多少个人揭穿,我就能够杀多少个人。到时候你若是有把握同我一战,那么我会在堕星台等你。”

说完,和舞月梦瑶起身也就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凌羽臣看着他走远,终于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堕星台的石板上,鲜血顺着堕星台石板中间的缝隙流出了石板的形状。

“公子,你……”

“圣水雪莲的毒,自然只有圣水可以抑制……”凌羽臣还是微笑,仿佛在谈论的是他人的生死,“我们,也该走了。明日的大典,想必会热闹得很。”

说着,他就自己借了陀罗扶着他的力量,慢慢的就要往堕星台那边走出去。

“凌羽臣!”藤一叫住了他。

凌羽臣回头。

“你当真要听从祁音殁的话,为他谋划了我锦朝的天下?”藤一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他没有见过凌羽臣的术法,却是见过凌羽臣的武功,他知道他的武功并非是有门有派,他们过过招,并未分出胜负。

“藤一公子,是要为了自己的正义,和我一战么?”

“凌羽臣,你是不准备听劝告,一意孤行?”

“教主想要办到的事情,我无法左右。公子还是不要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我不想看到天下缟素、江湖血腥。”凌羽臣没有要和藤一动手的意思,轻声劝道。

“你不想?!你已经让这个天下一片血腥了,你们圣教杀人如麻,祁音殁不是神祗,你们唯他之命是从,他这么血腥且疯狂,你还要帮他真是良心泯灭,必遭天谴。”

“祁音家族的女子,不尊崇祖训和外族男子诞下后代,本来就是良心泯灭、欺师灭祖、不忠不孝,后代必遭天谴、定叫毁灭,”凌羽臣也是凄然一笑,笑的有些冷然,却也一眼让人觉得心酸,“藤一公子,我从小受的诅咒很多,不在乎多加这么一条。你可知叛教是什么下场,割首、断足、五马分尸够不够,凌迟处死算不算狠?叛教之人要受到的惩罚远远比你们中原最为残酷的律法凶险得多。”

“所以,你怕了?”藤一皱眉,看着凌羽臣。

“我的性命,乃是带着诅咒由祁音殁复活的,所生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属于他祁音殁,他要我死我也无权反对,更不要说是叛教。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以卵击石。”

“我们是不是以卵击石,要试过才知道!”藤一拔刀,他不惧怕凌羽臣,他怕的是,还没有去阻止,这个天下就已经是一片缟素,所以他要放手一搏。

“陀罗、毗琉、沙门、博叉,你们退下!”凌羽臣也是凌空出手,跳出了那四个人的包围圈,他这么说,也不是要保护这四个护卫,这四个人为了保护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断然是不能让他们伤到了藤一,而且,自己和藤一对战,也曾经交过手,所以不需要那么的麻烦。

陀罗他们倒是也听话,此番在这里,静静的退到了一边。

凌羽臣在空中轻轻的用力,手中就出现了一柄用雪花凝结而成的冰剑,接住了藤一砍过来的这一刀,藤一见此招被化解,转眼又是动手一刀补上,砍的是凌羽臣的下盘,凌羽臣的轻功不弱,现在也不需要去掩饰他的术法能力,转眼也就来到了藤一的身后。

藤一觉得自己身后凉飕飕的,想也不想仰头就是毁山刀法,拿向凌羽臣的肩颈,凌羽臣侧头闪过,一剑刺向藤一的胸口。

——上一次的对战,凌羽臣一心相让,对藤一的招式只是防守从未进攻,这一次,知道藤一以命相搏,若是不进攻但是防守,恐怕讨不得好去。

藤一见凌羽臣出手,更是生气,心想这个小子是鬼迷心窍才会帮着那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祁音殁的忙,而且他来自西域圣教,但是这一点,就该杀。是这个教派害的他龚家差点家破人亡,害的他误会了自己的父亲十多年。更可气的是,这个人还是那个教派丧心病狂教主的弟弟,藤一真是国仇家恨抑郁在心,出手一招比一招狠。

本来,凌羽臣的武功和藤一相差不多,两个人过招也是平分秋色。他借助了术法的能力,是可以胜过藤一的,不过,他凌羽臣输在中毒未愈,今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虽然下雪让月光无法看得很清晰,但是月圆之夜就会毒发,一定是会阻碍战机。

其实,还要说明的是,凌羽臣所中的毒,根本就不是木樨,只是看起来像是木樨而已。那是西域圣教的圣水雪莲,和中原的木樨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就好像中原有一种可以逆人生死的珍贵药材叫做碧蕺,而西域圣教正好也有一种和它长相很像的可以杀人的花名字叫做浣花。

藤一用力看下去,凌羽臣举剑挡住,奈何真气涣散、术法无法凝聚,藤一的刀直接砍断了那柄冰剑,凌羽臣是好堪堪用手掌,接住了藤一的刀刃,一瞬间,鲜血飞溅。

“公子——”

“藤一!”晖原忍不住出声,没想到,藤一竟然可以击破术法的剑。

“想必,你……也继承了辛娘的术法血统,所以,才能斩断我术法的剑……”凌羽臣看了藤一的刀一眼,丝毫没有顾忌自己受了伤。

“你闭嘴!”藤一抽刀,凌羽臣支撑不稳,整个人倒在地上,受伤的手杵在地上,很快就是一个血红的血手印。

“藤一……”凌羽臣还想要说什么,藤一已经一刀指着他的喉咙:

“跟我回六扇门!”

“藤一,你听我说……”凌羽臣看着藤一,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之间呈现了焦急的神色。方才祁音殁和舞月梦瑶的离开,他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是有些可疑的,心下心念闪动,似乎知道祁音殁还是要去杀人的,五皇子一死,有一些五皇子的朋党一定会对立储有所阻拦,那些人一定会成为阻碍。

“你跟我走,不然我会打昏你,让你跟我走!”藤一指着凌羽臣,他丝毫不顾及身后那四个护卫,每一个用术法都可以将他立毙掌下。

晖原在这边暗自好笑,藤一这个猪头竟然不知道自己胜了凌羽臣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凌羽臣的四个护卫明显是碍于凌羽臣的面子才没有对他下手么,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阻止得了凌羽臣啊。晖原现在已经懂得了术法,看得出来那四个护卫的术法能力也算是中高级的能力,藤一就算有术法的血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藤一,你不要和我纠缠于此,你现在赶快带着你的父亲逃命去,如果不快些,你恐怕是连自己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你……”藤一后退一步,“什么意思?!你不要以为我担心我的父亲我就会放过你,你快点起来,跟我去六扇门!”

“藤一!你不要执迷不悟!你理会我做什么?天下与你何干,你的父亲只有一个!”凌羽臣也是着急了,他不想伤了藤一,自然也不会想让藤一的父亲被祁音殁给杀死。兴安爵爷龚逸忠,知道的事情太多,生命也就越危险。

“你给我闭嘴!”藤一挥刀就向着凌羽臣砍去。

凌羽臣知道藤一此刻是断然不会听他的说什么了,也就给一旁的四个护卫试了一个眼色,陀罗从后面一个火球弹了过来,将藤一团团围住,而后毗琉用水,将凌羽臣拉起来,四个人带着凌羽臣,很快就从堕星台上消失了。

“喂,你们给我站住——”藤一可不想就这么放走凌羽臣,他着急的往外面跳,可是火圈很大,他也不想自己就这么死了。

晖原看着好笑,也是一个弹指,一个水珠飞了过来,浇灭了藤一身边的火,晖原本来也就想要和藤一开玩笑,所以也干脆就把藤一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你那么高的术法能力,你干嘛不拦着他?!”藤一看着晖原,也是有些火大。

“藤一,你不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你父亲么?他说的对,天下与你何干,你的父亲只有一个。”晖原早就看不惯藤一这种状态了,天下,何苦时刻放在心上,这个天下是何种走势,不是你一两个藤一这样的人,就可以改变的,就算整个天下的人都是这种心境,也会有那么一两个魔头出来祸害人间,为什么如此痴迷,苦苦挣扎,却好似看不透。

“哼!”藤一心想你晖原还不是一直护着凌羽臣,他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我藤一做什么事情你都要给我找茬,虽然这么想着,但和还是担心自己的父亲,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也就从堕星台上一跃而起,向兴安爵爷的府上飞快的跑了过去。

晖原,一边感叹懂得术法的好处,藤一的轻功再厉害也需要时间,而她,只需要御风而行,就可以轻松的到达了朱雀大街的另外一边。她自己心中,并没有天下,却也看到了凌修彦的头颅的时候,有些难过,如果,此刻,放任祁音殁如此下去的话,就一定会让天下缟素,生灵涂炭的。

所以,自然还是要去找凌羽臣,找他谈谈,就算没有对策,也希望,他可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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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立储大典前夕

晖原从墙上翻进凌羽臣家里的时候,她才落地,就已经看见了凌羽臣坐在月桂之下,端着那杯化佛茶,身上披着大氅,身边是一个火炉。有一把大伞被撑开,挡住了飘落的雪花,天晚雪飘,本应饮酒。但是饮酒伤身,凌羽臣似乎更加喜欢喝茶。

“你的术法进步了。”凌羽臣喝着茶,轻轻的说,他看着晖原,似乎早就知道晖原会来——因为他的面前,空着一只茶杯、一个凳子,那椅子边,有暖好的一个火炉。

晖原看着凌羽臣,虽然怎么也不能将他和那个小夕,联系在一起,但是,也知道,凌家的皇子是不能使用术法的,同时,凌家的皇子,也是可能教人术法的。

怪不得,在第一眼见到小夕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在他要掉落悬崖的时候,竟然是放开她的手而不是抓住,他为了保护她做了很多事情,这一点,是她所认识的羽臣,会做出来的事情。

晖原想着,走过来,坐在了椅子上,很是温暖,同时,她抬起了茶杯: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七皇子说你,心苦了。”

“世人都是这样的。”凌羽臣长叹,看着晖原想了很久,而后他才说:

“你能遇到白泽,天下终归是要太平的。只是,因果报应、是非成败,恐怕逆天而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要看你是为什么逆天行事,教中不是曾经有祈音弦为了自己所爱的人,逆天行事,最后时空幻也回来陪着她了,不是么?”晖原看着凌羽臣,“像祁音殁那样,为的是要争权夺势,这样的人,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凌羽臣不置可否,在遇见晖原之前,他不觉得祁音殁做得又多么错,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件事情的观点是不同的,他只是清楚的知道,祁音殁是复活他的哥哥,就算祁音殁不愿意给他一丝一毫的亲情,他也想要拥有一些暖意,毕竟,天山的雪和冰太冷了,冷到心里,难得找到了一些想要去珍惜的东西,所以,无论祁音殁要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去质疑。

直到,看着祁音殁毫不犹豫的,就要陪着他共患难了八年的兄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血水,他不明白,他不明白那个冰雕玉琢的人,为什么心狠手辣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在地宫之总,并非无法脱身,他是不明白,心里,所坚持的东西,被碎裂成了千万块,心痛的不想要出去面对,不想要去看到世界,他陌生、又那么熟悉的,全部都是寒冷的世界。

或许是惧怕了寒冷,所以情愿自己呆在黑暗之中,然后,就遇见了晖原。

对祁音殁,凌羽臣一直是尊敬、爱戴,同时又伴随着不理解和痛恨,他想要和祁音殁有那么些许的亲情,却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了祁音殁是那么一个外表温和,内心里面却像是天山的冰雪一般,严寒,没有任何的温度。那种冷让凌羽臣想要逃离,逃离开祁音殁的身边。

他从小就害怕寒冷,看见了寒冰,就觉得好像自己永远都被关在冰冷漆黑的世界里面,严寒一点一点渗透进了他的骨髓,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逃离。

凌羽臣或许是一个分裂的人,他虽然害怕寒冷,却很喜欢雪花,喜欢看见雪花的下落。这种矛盾的心情,就好像他面对祁音殁、面对他自己一般。

他感谢祁音殁复活了他的生命,却很不喜欢祁音殁当他是棋子的态度;他感激自己的可以动用术法,可以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却也同时憎恶这种术法的血统带来的命途多舛。

“兴安爵爷龚逸忠,会死么?”晖原看着凌羽臣,不知道他沉默那么许久是要做什么,最后,只好自己先开口。

“如果祁音殁是去找他,那么,他必死无疑。”

“你为何不去阻止?”

“我阻止不了。”凌羽臣说的是实话,他的术法能力不及祁音殁。

“明天便是立储大典,你可以不出现,和我远走江湖。”晖原看着凌羽臣,她已经是第二次在凌羽臣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前一次,她不知道他是圣教的“小夕”,以为他的羁绊在于黛兰在于皇室,现在,黛兰已死、皇室与他也毫无干系,他是不是愿意,陪她离开。

晖原已经做出了让步,她不曾让自己的生命之中,出现第二次的卑微,然而,面对的,是凌羽臣,或许,就做出了不一样的举动。

凌羽臣看着晖原,他笑了笑,然后起身:

“立储大典,我若是都不出现,那么,天下谁负?”

晖原看着凌羽臣的笑,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那种寒冷,就好像是京城下了那么久的寒冬,让人有些怯步:

“你当真,要如此一意孤行?”

凌羽臣看着晖原,心中千万碎片碎裂,但是,他还是笑着说:

“你当真是和藤一待久了,也是一副心系天下的样子。”

晖原听了这话,心里生气,却也是嘴上不说,她是为他好,为什么凌羽臣也要如此的不知好歹,她不怕教主,就算是要和教主单打独斗,也没有任何的惧怕,她担心的人,真是凌羽臣,希望他能够适时的全身而退。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凌羽臣轻笑之后,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是的,祁音殁是我唯一的亲人,凌羽臣看了看晖原,他唇边溢出了血丝。整个人软倒,靠回了椅子上去。

“羽臣,你——!”晖原看他吐血,这才跑到了他的身边,却看见他眼下淤青很重,不像是彻夜没有睡觉的样子,嘴唇是干裂的白色,走近了,才发觉他全身都在发抖,手是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扶手,才稍微缓解了自己的疼痛。

“你怎么了?!”晖原一把拉住他的手,看着他颤抖而且隐忍的眼光,觉得一阵心痛。

“其实……我从来没有中木樨的毒,只是……圣水雪莲的毒发,恰好和木樨之毒,有些相像而已。教主说,说要我那么陷害凌修彦,也是无奈之举……”凌羽臣声音有些颤抖,他方才是强力忍着毒发,才能那般风轻云淡的对着晖原说话。

晖原记起来小夕曾经对着她说过,只要过了月圆的夜晚,也就可以解开这种痛苦,只是长夜漫漫,不知何时能够休止。而且,圣水雪莲的解药,只能是祁音家族的血液,祁音殁那个人,自然是要多加条件,不过,如果是到了西域,找到了祈音弦,她或许是愿意帮这个忙的。想着,晖原就在盘算着怎么一拳打晕了羽臣带着上西域去。

“你,还是快些准备,带着藤一逃走罢……”凌羽臣突然说,他笑着看着晖原,声音极其的虚弱。

“为什么?要走的话,我们一起走!”

凌羽臣看着晖原,想要说什么,可是口中一口鲜血呕出来,喷了晖原一身,他确实是虚弱得很,这一句话,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公子!”陀罗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公子,你就不要一个人硬撑了,难道你到死,都不告诉晖原小姐真相么?!”

“公子,我们去找教主要解药,你这样下去是会痛死的。”

晖原看着凌羽臣,她觉得凌羽臣的样子并不对,他若是毒发不至于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那么严重的状况,晖原听了陀罗等人的话,心中也是慌乱起来,一把拉住了凌羽臣:

“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

凌羽臣看了看陀罗等四个人,有些埋怨的眼神,他微笑,失去了光泽的嘴唇看上去很是漂亮,安静的一个笑容之后,他伸手,轻轻的拂过了晖原有些微乱的头发,温柔的说:

“放心,我只瞒了你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晖原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凌羽臣,若是严格算起来,他哪里算是瞒了她仅仅一件事情,木樨之毒的事情,“小夕”的事情,他的身世,他整个人倒是浑身都是谜。她晖原看不透没有问,他也就逃过了这些秋后算账的事情。

“呵呵,我不告诉你……咳咳……”凌羽臣咳血,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凌羽臣!你不要胡闹!”晖原抓紧了他的肩膀,看着他,却见着旁边的四个护卫,都是目光悲哀,竟然流出了些眼泪来。

知道凌羽臣自己是不会说的,晖原起身就拉着陀罗摇晃:

“他到底是怎么了?!”

“公子……”陀罗只是苦苦哀求着凌羽臣。

凌羽臣微笑,竟然干脆闭上了眼睛,带着一个诡异的笑容,闭着眼睛,同时也是等于拒绝了陀罗,要他什么都不要说。

“凌羽臣,你要是不说。我可是要动手了!”晖原终于是忍无可忍,放下了怀里的音祢,然后化风为刃,直接架到了沙门的脖子上。

凌羽臣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看了晖原一眼,而后,他有些无奈的一笑:

“晖原……”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晖原用力,沙门的脖子上就有了一道血痕。而四个护卫,也被晖原如此的举动给吓到,一时间场面静了下来。

凌羽臣见剑已经刃血,也就不再多说,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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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身死保全天下

凌羽臣看了看晖原,然后自己从椅子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在雪地之中,慢慢的走着,他走路都不是很稳当,这是向来毒发时候所没有的状况。

“逆天行事,终遭报应。我只是不想他执迷不悟而已,少了我,他至少可以回头看看,自己到底是哪里没有想明白。”

“你是说祁音殁?”

凌羽臣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的说:

“你试过,时常要被人逼着喝人血的感觉么?那感觉可不好受,可是我从小到大都被逼着像是吃饭一样的喝人血。说了出去,肯定是要被说成嗜血狂魔。呵呵。”

人血?晖原不禁想起了在玉门的地宫之中,那么满是血腥味道的地方,人血的感受可不舒服,很是令人头痛,若是像是吃饭一样的喝人血,晖原还情愿多喝些苦药。

“圣水雪莲,本就是嗜血的东西。他用来复活我,就是要牵制我。解药,却也只有一种,那配方只有他才知道。”凌羽臣慢慢的说着,自己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竟然让晖原觉得,他浑身死气,就要死了一般。

“公子,你还是少说些话,不然到时候,生死折磨,教主又千百种方法要你生不如死,你经不起那般折磨的。”毗琉出声,打断了凌羽臣的叙述。

凌羽臣确实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自己扶着旁边的一株月桂,慢慢的靠着月桂坐在了雪地之中,很久很久,都换不上一口气来。

“晖原姑娘,公子就要死了。你想个办法,让他不要一心求死!”博叉终于忍不住了,他们一早就知道凌羽臣的计划,却不忍心看着凌羽臣这般折腾自己,所谓的他凌羽臣是有七窍玲珑心,没有人能够看得破,所以他可以一笑之间,倾了天下。

“什么?!”晖原着急,丢下了沙门就跑过去,一把拉起羽臣,却觉得入手的是一个冰雕,却不是一个活人,凌羽臣的身体温度下降的很快,他进气少呼气多,整个人都是一副死气,晖原虽然见过很多死人,但是如此切近的感觉死亡却是头一遭,晖原害怕起来,抓着羽臣的手,也不禁有些颤抖。

“放心……”凌羽臣轻轻的劝着晖原,“我不会帮他的……帮、帮了那么多年,我想,也是我该听从自己本心一次……”

他嘴唇边上,不停的有血流出来,顺着他好看了颈项滑落,可是他还是在继续说:

“我不会再帮他了,叛教,如此死了,也算是很舒服了……咳咳……”说着,凌羽臣整个人却是浑身颤抖起来,痛苦的头往后仰,抵在了月桂的枝干之上,一头秀发,开始有些凌乱的散开来。

其实,晖原这个时候,才发现,仔细观看了凌羽臣的容貌,本来,和那祁音殁,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两个人都是俊朗的人,只是不曾心中动念将二人做个比较,若是早做了比较,又有各种蛛丝马迹,恐怕,也不会在知道了凌羽臣的身份时,那么的惊讶。

“王爷!王爷!朝中出事了……兴安爵爷龚逸忠被人杀死了……”管家慌慌张张的进来,却看见凌羽臣那个样子,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些去叫大夫!”晖原回头,泪水已经忍不住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冲着管家大吼一句之后,竟然自己也就忍不出呜咽出声。

管家慌慌张张的去了,这个时候,凌羽臣却是已经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喂!凌羽臣,你不要吓人,你醒醒啊?!”晖原拼命摇晃着,却是怎么也不见凌羽臣有些反应,探了探鼻息是还有气,折腾着,和陀罗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就把凌羽臣重新抬回了房间的床榻之上。

待收拾好了,陀罗这才对坐在床边担忧的晖原说:

“公子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一直瞒着您,我们也没敢说……”

“公子说,他不想要争权夺势,只不过是维系生命的打算。若是他不争,不和凌修彦那般斗,迟早是要死的。祁音殁所想,不过是争得了太子之位,辅佐公子名正言顺接了着皇位,然后他们二人,一个掌握中原、一个掌握西域,天下携手,这是教主的骄傲,也是教主的谋略。”毗琉轻声继续说。

“公子乃是唯一最最清楚教主谋划的人,若想要破了教主的局,恐怕只有他一人。”博叉也说道。

这个时候,不等晖原说些什么,一帮子太医就已经闻声赶来,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很是担心,知道了这个消息,是多少补品和太医都源源不断的送来,仿佛是要将左右的药都用在了凌羽臣的身上,可见,皇帝在对于明天的立储大典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此番,凌修彦还没有消息,兴安爵爷龚逸忠有莫名的死去了,皇上所想要依仗的人,只剩下了这个儿子。

太医纷纷诊断,那种五六个人围着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检查的样子,不像是在看诊,反而觉得像是在仵作验尸,让晖原觉得浑身不自在。

晖原闭眼,不想要看到凌羽臣被他们那样子翻来翻去的样子,她心目中的凌羽臣,一直是一个风度翩翩、惊才绝艳的人,不想他这么像是尸体一般,任人宰割。

失神的时候,却听得“扑通”、“扑通”的连着几声,晖原睁开眼睛却看着那些太医全部面色惨白的跪倒在了地上,他们个个都是浑身颤抖着,哆哆嗦嗦的对着说道:

“臣等无能……”

晖原脑袋“嗡”的一声,连忙抢过去看了看昏迷的羽臣,她回头,略带着些埋怨的说:

“他又没有死,还有……气,你们为什么不救?”

“臣等无能……”太医颤抖着说着,“六皇子此番已经是形神俱毁,气血分崩、中气不继、真气涣散、气血两失、毒气上泛,加上先天阴寒的体质,冬天本就极其不适,大雪之中,更是回天乏术。我等无能为力,顶多开了些吊着气血的方子,却终究是不能撑得几天……”

晖原只是听得了关键,知道凌羽臣现在是大限将至,她心乱起来,看着那些太医也是手足无措、慌慌张张,想起来当年洛家神医被满门抄斩,知道这班子太医也自有自己的难处,但是想着就觉得气氛,他早些时候中毒,你们不闻不问,现在又是那么的担心,早些时候你们若是发现了,他也不至于此时那么痛苦。便狠声道:

“还不快些去开了方子来!我们另请高明!”

“是、是、是……”太医慌忙去了。

晖原记起来,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虽然是看上去不学无术,但是,毕竟在江湖上颇有名头。不知道是如何借了天机,被江湖人成为“可以逆生死、枯骨生肉”的神医,江湖人更加送了她一个雅号,叫做“玲珑先生”。她既然是神医,那么一定能够对付得了羽臣身上的剧毒,记得她是出诊到了江南的北宫家,江南上来至京城,最快便也是三四天,问了那太医能否保证三四天的生命,太医纷纷承诺是可以的。

于是,晖原也是顾不得那么许多,拿了桌上的纸币也就写下了那么几个字:

“睿王伤重,速来京城。”

接着,对着窗外吹起了口哨,叫来了那只名为“舞月”的猎鹰,放在了猎鹰的脚踝上的竹筒内,看着猎鹰飞翔疾驰出去,晖原这才揉了揉酸痛的眼角,却是几滴泪水掉落了下来。

“你也太傻了……”晖原看着凌羽臣,你就算死了又能如何,死了,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请她吃桂花糕了。

凌羽臣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笑了笑:

“祁音殁,要的是天下,他要蝶姬在江湖分发蝶钗,搅动江湖血雨腥风,让锦朝疲于应付;让舞月梦瑶去到胡人之地,帮着胡人在锦朝北方策动战争,而后,让南岭绝恋城和苗疆发生命案,为的,就是要搅乱朝纲,好让我最后能够帮他获了天下。海盗案、蝶钗案和南岭绝恋城的灭亡,都是圣教所为……”

“好了,凌羽臣你不要说了!你给我好好喝药,好好休息,等她来了,可以救好你的!”晖原回身,一把拉住了那个颤抖的人,她忍不住的泪水,全部都打落在了凌羽臣的手背上。

“至少,我死的时候,能够知道,你还是,会为我哭的……不是么?”凌羽臣笑了,脸色苍白,轻轻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拂过了晖原的脸庞。

“你不要胡说,她是神医,她可以救你的。连北宫逆那种无可救药的心病她都可以医治,你的毒伤她也是可以救的!凌羽臣,你说话呀!你……”晖原看着凌羽臣缓缓放下的手,以及他慢慢闭上的眼睛,她慌了神,“凌羽臣!凌羽臣!羽臣——”

外面的雪,依旧静静的在下。据说,那天,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就好像是有一千只鸟飞过天空,它们的羽毛,簌簌的下落在京城里面。正如羽臣的名字,凌羽臣,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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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胜负谁是赢家

奉化十七年,锦朝终于又发生了一次大的事情。距离锦朝上一件大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奉化”这个年号是当今皇帝登基后两年改的,原来的年号叫做熙景。

因为当今的皇帝并非是先皇的子嗣,而是先皇的亲生弟弟。怪就怪在,十九年前,先皇突然驾崩,皇族的人几乎都染上了怪病,只剩下了皇后静婉,当今的皇帝请了一个可以预言生死的占星师预言,那个星师说皇上必须要娶自己的嫂子才能保住锦朝的天下。于是皇帝登基,过了两年改元奉化。

奉化,取的是奉天命改化。

其实,当今皇上的子嗣并不多,不过七人。

其中最宠六皇子睿王凌羽臣和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都说六皇子凌羽臣,有七窍玲珑心,自小虽然是死了母亲,却也能够主动请命,驻守边关、守了锦朝安宁;能够接受政治联姻,用个人的幸福,换得胡汉相好;能够和五皇子凌修彦相互周旋,安定了朝廷。

是为贤达、睿智难当。封号睿王。

然而,在奉化十七年,终于发生了一件令整个锦朝都震惊的事情,一件另那个早就不理朝政的皇帝终于要出面的事情,然而,一出面,就是丧事。

奉化十七年,十二月十一,年仅十九岁的睿王,因为重伤不治,死在了睿王府。皇帝致哀,皇帝给睿王举行大葬。

那天,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就好像是有一千只鸟飞过天空,它们的羽毛,簌簌的下落在京城里面。

在六皇子的府上,睿王的府上,晖原静静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凌羽臣,死在她怀里的凌羽臣,他的气息已经消失,整个人也没有了一丝活力和生机,脸上还是那么苍白的笑容,却看上去如释重负,满心的欢喜。

他喜欢安静,所以死的时候,天下大雪,世界静谧。

睿王府上,很多人来过:皇帝来过,却始终无法拉开晖原和凌羽臣,只好作罢,将葬礼,推延到之后。藤一来过,却始终无法听到晖原说话,看着她已经红肿的眼睛,也只好无言离开。凌子墨来过,她未曾得见自己的六哥最后一面,她最挚爱的六哥,悲痛异常,哭着,却看着晖原目光空洞,也害怕了起来。七皇子和七皇子妃来过,他为他诵了经文,满脸都是悲痛,七皇子妃也是安静怡然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有些止不住的泪水。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公主都来过,她们都是哭哭啼啼,凌羽臣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哥哥,她们深爱凌羽臣,不比凌子墨少多少。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来过,说了些奇怪的话,他容貌清丽,像极了皇帝,却是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说的话,晖原都听不进去,无非是对于他的六哥的敬重,而后,他却准备去放手一搏。

据说,那天在外自发的服丧和痛哭的百姓,整整排满了整个朱雀大街,中原各地,都为凌羽臣自发的举行了各式各样的祭奠,六皇子美名在外,百姓深深爱戴,可惜年少而殁,空留悲叹。

在晖原死死的抱着凌羽臣的尸体,不让人碰触后的第三天,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你没有来,为什么……”

陀罗知道晖原三天都水米未进,生怕她自己弄伤了自己,虽然陀罗心里悲痛,凌羽臣的死让他们都不好过,但是看着晖原那个样子,他们更加难过。

“你总是不来!你到底要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怀里!你好!你很好!”晖原突然狠狠的说道,放开了凌羽臣的尸体,径自站了起来,怒极,眼角都流出了血来,她指着门外,恨恨的说了这么几句之后,就脱力的,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晖原姑娘!”沙门连忙扶住她。

却见晖原突然像是又有了力气,疯狂的站了起来,指着门外:

“你怎么还敢来?!我杀了你——”晖原说着,就冲出了门外,吓得陀罗他们连忙追了出去,他们看着晖原这般光景,一会儿说为什么不来,一会儿又说怎么敢来,怕晖原受不住打击直接疯了,他们哪里知道晖原前后说的是两个人。

前一个,是她写了信过去,七天都不见人影的神医,让凌羽臣的尸体都凉透了,冻成了冰,她都没有出现。

后一个,自然是此刻站在了门口的祁音殁,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

晖原怒极,直接上手就是两团明艳的火球掷向了祁音殁,那力量之强烈,烧掉了凌羽臣家中几乎所有庭院的植物,丢想祁音殁,祁音殁也是极其艰难的才用冰棱挡住,奈何,晖原不给祁音殁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阵强烈的劲风,横扫祁音殁的颈项。祁音殁的白衣散去,他重新穿着他教主的华装,终于是挥舞起长长的披风,隔开晖原的攻击。那道劲风直接冲飞出去,击打在了门庭之上,一阵硝烟弥漫,大门就这样被拆掉了一半。

见到了晖原真正实力的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都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晖原的实力,看上去,要比教主强,强很多。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能杀了我,凌羽臣也不会再复活。”祁音殁知道自己在这么打下去也不是晖原的对手,他隐约知道为什么舞月梦瑶会占不透他此行的结局了,他的对手,是舞月晖原,那个拥有天眼的孩子。她的命运,就是未来,没有人能够看到未来的命运。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掉了。

晖原听了话,想起在圣山之上,祈音弦曾经说过,如果将来她和祁音殁有对战的一天,记得要想让着一些。原来祈音弦早就料到了这么一个结局,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神。

颓然,晖原收手,看着被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房子,退了几步,才站定,收了心神,抬头问祁音殁:

“你还想要做什么?”

“他毕竟,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最后看看他,我便是要走了。”祁音殁喘息着,说得却无比平静。

“你当他是亲人,就不会要他来做棋盘的棋子。”晖原反驳,却看着祁音殁心里,是一片死灰。

灰色,代表了绝望。

“他或许不知道,我祁音殁这辈子没有信任过任何人。最爱的女人我不信任,父母、师傅、手下,都没有一个是我信任的。但他,他不同……”祁音殁说着,声音有了一丝颤抖,眼神也有了些迷茫。

“不同?你都把他逼死了,又作如何解释。”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去信任的人。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冰消玉肌的那么一个人,你可知道我从圣山中将他从冰层中取出来的时候,我多想他是我的孩子,我可以疼爱他一辈子。你可知道他小时候笑起来是多么的好看,他追逐风雪、努力练就术法的样子是多么迷人。他本来就应当是被人怜爱、心疼的人,偏偏……”祁音殁皱眉,捂住了自己疼痛的额头,“他不懂我,他所爱的东西,我不明白。他对我,自从开始包含着‘恨’的情感开始,我就很害怕,害怕他离开,我想要给他很好的东西。我想要他不再因为他的血统而悲伤,我想要他就那么简单的快乐、不怕寒冷和黑暗。锦朝的皇位,配得起他。他是我的弟弟,就算不能够拥有祁音的姓氏,他也是我的弟弟。我想要他居于万人之上!”

晖原听着,很久以后,愣住,祁音殁的所求,其实也可能很简单,就算他是想要中原,不过,他现在的眼神绝对无法骗人,他一生逼死了那么多的人,第一次,想要让一个人幸福,奈何,看不到那一天,就已经阴阳相隔。

“我不想对他解释,可是,他就从没有懂我的一天。我不怪他……他从小,就已经是被寒冷腐蚀了心……”祁音殁慢慢的走进凌羽臣的尸体,“我这辈子,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哪怕是负尽天下人,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明白……”

“你只是想要他过得好,你又可是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晖原略带着些哭腔,虽然她很是悲痛,但是悲痛的心情,一刻也就足够了,她收拾了自己的心神,静静的看着祁音殁和凌羽臣,像是在旁观着,另外的世界。

祁音殁只是听了晖原的话,仰天长叹一声:

“羽臣,是我错了。今后,你便是自由了……”他握着凌羽臣的手,嘴边喃喃的说着,“羽臣,一千只飞鸟飞过,羽毛映衬着你的臣服,你的笑颜。这名字很配你,你以后,就叫羽臣吧。祁音……这个姓氏,你虽然无法拥有,但是,它对你,过于沉重,还是不要了吧……”

说毕,祁音殁竟然起身来,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留恋,起身,就消失在了那年,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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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明月故人千里

奉化十八年,一月初,睿王的葬礼终于是举行完毕。皇帝立七皇子为皇太子,五皇子的尸体也被找回,重新为五皇子也办了葬礼,只是这次相送的百姓寥寥,唯有藤一和凌子墨,相伴为凌修彦,上了几柱香。那新来的星官失踪了,堕星台无主。却是在一个夜晚,那星官子午,竟然焚烧了堕星台,静婉皇后,也和那星官、星台,葬身火海。

七皇子也是雄韬伟略,他心系佛法不过一个幌子,这个时候朝中人才醒悟七皇子的城府之深,恐怕今世无人能敌。他作为太子,很快整顿了朝廷中的朋党之争,虽然朝中丧事频频,却也是逐渐有了新的形势。

江湖之中,一个月以来,就在江南一脉的所有势力都以为北宫府要一蹶不振的时候,北宫逆突然像是有什么神力帮助一样,先是派乾天平定了神水宫的反叛,接着唐门门主向北宫逆臣服、答应在北宫逆有生之年唐门的势力会完全为北宫府所用。然后,南宫家剩余的人马突然转投奔了北宫逆。而一直在东北蛰伏、这些年突然兴起的翼月神教、前不久还和北宫家闹的不可开交的翼月神教,她们的教主竟然把象征着教主位置的一枚月色扳指传给了北宫逆,翼月神教的势力已经为北宫逆所用。

江南的大小门派,见风使舵,纷纷向北宫逆投诚,一直盘踞在巫山一带的君家此刻也不得不臣服于北宫府之下,加上北宫府的帝富,北宫逆俨然已经是一方的霸主。

七皇子有心拉拢北宫逆,一来是因为胡人的战事逼迫,二来是为自己将来的登基,打下基础。听闻北宫逆其实有一个妹子,还未出阁,七皇子便是派了自己的师傅——简太傅出马,去下聘礼。

同时,藤一还了自己原来的性命,龚藤一,也便是认可了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今日,最后一次去六皇子府上,找晖原,他要最后努力一次,之后,便放手。

所谓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见过了晖原为了凌羽臣的死的状态,藤一心知那个人已经赢了自己,赢了晖原的心。心中,却还是留着希望。

才踏进了六皇子的府上,就看见了博叉、陀罗、毗琉和沙门,在准备着马车,马车上面,是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木,棺木的周围透出了水汽,想必是想要防止尸体腐坏,放上了千年的寒冰,晖原正在内堂最后收拾了东西,她还是短发、绿袍,披着一件大氅,看上去很精神,却有些憔悴。

“你来了?”晖原头也没有回,只是笑着说。

“你这样带走他的尸体,还真是给我的老头子出难题……”藤一打着哈哈,他记得自己在对老头子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个想来面瘫的老头脸上惊讶而且复杂的表情,记得老头子最后说的一句“当真是七窍玲珑心”。于是,偷梁换柱,皇陵里面葬下的,其实不过是他人尸首,真正的凌羽臣的尸体,仍然在晖原这口棺木之中。

他属于西域,他喜欢雪,她可以带着他走,走回到他们的家中,很久、一辈子,她带着他回家。晖原要带着羽臣的尸体回西域,陀罗等四人,一心要千里相送。

“我想要带他回家,其实,藤一,谢谢你帮我。”晖原笑着回头看着藤一,她看起来成熟多了,比起当初初见的时候的那个喜欢糖葫芦的孩子,她已经落落大方、光芒万丈,奈何,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可以不走么?”藤一试探着问,“留下来,我们一起去游历江湖。”

晖原一愣,看着藤一。

“我们去游历江湖,我不再理会这个天下的事情,也不再和你争吵,我请你吃饭。你说,可好?”藤一继续说,他知道自己一辈子只会说这么一次,带着希望和绝望说一次,然后,绝对不会再重提。

“你看,我不会丢下羽臣的。”晖原笑了笑,还是拒绝了藤一,她知道藤一要放下公正很难,可是,她不忍心看着羽臣一个人那么孤单。

“你还有子墨,不是么?”晖原接着说,“她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要辜负了人家。”

藤一明白了,他忍住了自己的哽咽,抬头,笑了笑:

“好,那么,我送你们一程。送到玉门关,那以后,不再相送。”

——玉门关,他带着她去的地方,在那里,她遇见了凌羽臣,从此,他们的世界,开始不再那么单纯简单。

晖原没有阻拦,凌子墨出奇的没有来相送,她自己回到了八公主的府上,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挽留。

一路无言,藤一、晖原、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一行六个人,护着凌羽臣的灵柩,慢慢的由京城往西,连续走了四个日夜,终于是到达了玉门关,出了玉门关,便也不再是锦朝的领土,此去一别,便是再也不知何时能够相见了。

藤一看了看晖原,晖原也是看着藤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子墨,还在等你。”

藤一默默的点头,看了看晖原,有什么想要说的,终于是憋在了心中,不再说了,转身,上马,就准备打马而去。

“记得——”

忽然!

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像是被压住了喉咙,声音不怎么好听,却是很清晰:

“对我八妹好一点!”

藤一和晖原,两个人同时都惊讶的看向了一个地方,那本来已经钉死了的棺木,忽然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人,气定神闲的打开了棺木,做了起来,夸张的喘了一口气,深深的呼吸着,笑的很狡黠的看着晖原和藤一,以及一样目瞪口呆的四个护卫。

“嗯……”那人坏笑着沉吟,“看来睡棺材真的不怎么好玩。”

“凌!羽!臣!”晖原惊喜、不由得大喊他的名字,一下子就跳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肩头,连连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凌羽臣是真的“死而复生”!

剩下的五个人被那两个人排出在了二人世界之外,目瞪口呆,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凌羽臣还活着,这……恐怕是对我们天下第一捕快龚藤一,最大的打击了吧。藤一看着凌羽臣坐在那里笑嘻嘻的和晖原打闹,虽然他很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藤一,到底是关心天下的,不能同于凌羽臣和晖原。

因为,国破家亡,他必须为自己的家国,出一分力气。

奉化十八年六月,胡人的兵马攻破京城。屠城三天,身为太子的七皇子战死,锦朝的大片领土沦陷,皇族成员几乎被屠杀殆尽。余臣和在归京的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相遇,拥立惠王,惠王在巫山誓师,召集江湖各路人马和各方势力,维护锦朝的天下,抵挡胡人的进攻。

北宫府派人帮助惠王,玉门陆家出兵相助,翼月神教也在此刻从东北方向攻入中原,几方人马在中原锦朝的京城所在混战。锦朝遗民都奋起反抗,纵使胡人兵马强大,但是,也无法瞬间攻破惠王和北宫逆在长江筑起的防线。

不过,由于锦朝这么多年的怠于操练,兵马当中也没有多少是可以经得起战争的,虽然可以挡住胡人的兵马,但是,并不可以再收复失地。

同年六月九日,锦朝的余臣拥立惠王在太湖以西的景兰登基,改元“天承”,建立南锦,是年,景兰改名京兰,成为京城所在。

锦朝的历史从此被分为两段,从锦朝的开国皇帝建立锦朝以来,到奉化十八年六月九日,是为上一段,也就是后人所称的北锦。而第二段,就是惠王所建立的锦朝,后人成为南锦。惠王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锦朝的另外一个开国皇帝,取重新复兴锦朝之意,是为重锦帝。

天承元年,重锦帝封江南北宫家的北宫逆为轩王,赐金银无数,世袭爵位,是为开国功臣,并赐免罪金牌一枚。而后,大赦天下,对前朝的遗民宽待,并和胡人签订条约,划江而治。轻徭薄赋,修养生息,不时,锦朝大治。

这段历史,自然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天承之治”。

藤一回去,和凌子墨帮助着重锦帝重新建立了锦朝,他,终于是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了兴安爵爷,兼任了六扇门的总管,老头子退隐离开了,除暴安良,成为了藤一的责任。

终于可以心安天下,藤一却总是觉得有些累,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当年老头子的苦,知道了天下,并非他一人之力,就可以安定的。

但,他时而,还是会想起那两个远走离去不管世事的人说过的话,他们都说“天下与你何干”,他那时,不过看不开而已。

不久之后,他将要迎娶锦朝的八公主凌子墨为妻,龚藤一,现在正是龚爵爷,他苦笑着,或许,自己的悲惨生活,才刚刚开始。

藤一这个时候,有点羡慕凌羽臣了,可是,其实凌羽臣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你怎么会复活的?”晖原气势汹汹的询问。

“是教主,他救活了我。”羽臣想起来祁音殁最后说的话,他在灵堂之上,终于听见了祁音殁的声音,然后慢慢苏醒了过来。

“既然你那个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你还让我哭成那个样子!你简直没安好心!”晖原气呼呼的说。

凌羽臣惨笑。

“晖原小姐,人死而复生需要一段时间的……”陀罗四个人在旁边劝道。

“哼!都是借口!”晖原抱着音祢生气,她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丢脸过,竟然为了一个没有死的人哭成那个样子,她才不要原谅羽臣这个罪魁祸首。

“好啦,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羽臣讨好的说。

“嗯……”晖原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看着羽臣,“那以后,饭你做、衣服你洗、家你收、碗你洗!”

凌羽臣无奈的看了看旁边的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然后对着晖原点头:

“好。”

“那好吧,我原谅你了!”晖原略带着玩笑的说道。

羽臣一脸无辜又受害的表情,看了看旁边四个也是一样表情的护卫,他们四个人,或许还加上了在南锦的藤一,心中都有一种:“悲惨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感觉……

——————————————《舞月原》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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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风云今又起

中原,有见客栈。江湖最好的客栈。

有见客栈的老板都是美艳动人的女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奇香。据说当年开办有见客栈的女老板来自苗疆,懂得媚人心魂的蛊术,然而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那些传说都被有见客栈出了名的玫瑰花茶代替、被有见客栈金碧辉煌的装饰所取代、被有见客栈中来往的店小二都无比清俊的容颜给消弭,只剩下无声的玫瑰香气,随着有见客栈的名声,溢香千里。

有见客栈依山傍水,虽然历经风霜、朝代兴亡,竟是没有一点颓败的气势,这些年,在不知道第几代传人瑰瑶的带领下,似乎势力已经遍及齐鲁,与在侧的中原镖局,不堪伯仲。

齐鲁大地的太阳,总是升起的很早,然而有人更早,更早的来到了有见客栈,分别坐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雅间内,尽兴的喝茶。

“老大!老大!不好了。”黄袍的年轻人迅速的跑进客栈,慌张的神色不用言表,他“扑通”一声跪在了一个坐在玄武雅间安然的品着客栈玫瑰茶、带着九龙金刚环的彪形大汉面前。年轻人腰间的青色铜牌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浅淡的光芒,一个“贺”字遒劲有力的镂刻在那个铜牌上。

黄袍,贺字铜牌。只能是一个人,一个近些年才闻名江湖的年轻人,凭借着他良好的信誉和一套出神入化的玉堂腿法,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稳坐了赫赫有名中原镖局的第二把交椅。他就是贺青,中原镖局的副镖头。

“镖丢了?”喝茶的大汉,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手中白瓷杯盏透着浅红。

“是,属下无能。请老大降罪。”贺青叩首。

“你猜他们丢的是什么?”房门一直紧闭的朱雀雅间里面忽然传出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没有人看到他的脸,可是闻言,应该是个不下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呵呵,云公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声音自然这里每个人都很熟悉,这不是老板娘瑰瑶的声音么。不过,老板娘向来是高傲不见客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板娘,我要是猜出来了,你可愿请了我喝你这雨玫瑰之茶?”

雨玫瑰!他竟然在喝雨玫瑰?!有见客栈里面的人为之再惊,传闻有见客栈十年才能泡出一杯的绝世好茶——雨玫瑰。

“那可使不得,谁不知道这个天下没有你云公子的不知道的事情。”老板娘“呵呵”的笑,却在一笑间倏地打开了朱雀阁的窗户,她兰指轻指:“云公子何不去和乌老大赌一赌,他这个人可是很爱赌,而且打遍了天下无敌手,很对你云公子的胃口。你若猜出了中原镖局丢的是什么镖,我这十万两黄金一杯的雨玫瑰,就是他请客咯。”

“好啊。”年轻人应声。

众人抬头想要看看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可是却只听见声音从玄武阁外传了过来,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让人看见他是怎么走出的朱雀阁然后又怎么来到了玄武阁,他像是凭空出现了一般,轻轻的落在了贺青的身边,他抱拳:

“在下云潇,见过中原镖局乌老大。”

乌老大皱眉,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布衫布鞋戴着白色帽子,面容清秀。很久,他大笑:“哈哈哈,年少轻狂。好!像老子年轻的时候。”

“大哥……”贺青似乎想要说什么。

乌老大摇头,止住了贺青:“小子,老板娘说你知道天下事,老子就他妈考你几件。你敢应是不敢?”

“乌老大的问题,云潇愿闻其详。”

“好,狂小子听着,”乌老大起身,“看你是江湖后辈,老子就问问你,我这九龙金刚环的来历。”

“多谢老大口下留情,”云潇微笑,“十二年前,祁连山上积雪连片,铸剑大师上官腾唯一的女儿被人追杀至山顶不幸坠崖,生死未卜,后来在那个山崖上发现了一块玄铁,名为寒冰。由一位盲铸剑师打造成兵器五样,这其中一件,便是老大的九龙金刚环。”

“这……”贺青惊呆了,他入中原镖局五年,跟随着总镖头东奔西跑,直到最近才听得总镖头把这些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向来只有镖头一个人知道,看来这个云潇,来头不小。

“哟嗬,小子你果然不是吃素的主儿啊。”乌老大仰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回头看着老板娘,“我说小狐狸,这小子不简单呐。”

瑰瑶只是倚着朱雀阁的窗,掩口轻笑。

“乌老大,你还可要和我赌你们丢的是何镖?”云潇凌空伸手,一杯茶已经稳之又稳的落进手中,不洒一滴,传说中的雨玫瑰,他今日已然饮下数杯。

“老大。”贺青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不寻常,他似乎想起了一个人。

“小子,老子知道你肯定猜得出来,但凭小狐狸愿意和你共饮雨玫瑰就可以知道你绝对不是等闲人。老子要和你赌的是,你可知道这镖,是被谁人劫了去。你——可敢赌?”

云潇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微笑,“老板娘,看来你说得没错,老大果然是个好赌之人。云潇服了,只是这八百万两的黄金,我想老大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出不起啊。”

“呵呵,云公子,我想还是算了吧,我先记在公子账上,反正公子想要这点钱,也不是什么难事,”瑰瑶笑得妩媚,“公子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我知道。”

“呵呵,看来老板娘也是知道是谁抢了镖了?”云潇笑。

“那是自然。”瑰瑶起身,转眼已经消失在了有见客栈的深处,只留下玫瑰余香溢满了整个客栈。云潇立在门口,看着老板娘离开,他狡黠的笑了。回头看着贺青和乌老大:

“老大,虽然云潇很想应下这个赌约,可是,正如老板娘所说,云潇不会出卖朋友。说出他的名字,恐怕不久会给他找来杀身之祸,也会给在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他所劫之镖,不也是一件能引起腥风血雨之物?”

乌老大怔了怔,这个年轻人,他竟然知道。从他的话中,他听出来了,云潇不仅知道他们丢的是什么镖,而且,他还知道是什么人夺了他们的镖。等等,乌老大和贺青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他、他、他说什么,他不会背叛朋友?!他,难道就是那个人传说中唯一的朋友么?那个说出他名字会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那个**神话、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唯一的朋友?

还未等他们抬头,云潇却已经又不见了身影——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诡异的轻功?

云潇的身影消失在有见客栈的同时,中原镖局的镖师们已经在这个小镇来回搜索了数遍,一无所获,更别提找到夺走镖的人。乌老大只是坐在有见客栈,看着手中的茶碗,他叹气:“老二,看来我们是老了,这个江湖上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老大,刚才那个叫云潇的少年,他真的是那个人唯一的朋友?”贺青不敢相信的看着云潇离开的方向,他认为自己已经很成功了,可是,竟然有这样一个年轻人,他竟是比自己还年轻的年纪,就已经名满江湖?而且,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早已经满满是他的事迹。贺青咬了咬牙,却无法理解。

“传闻,这天下第一大盗是从来不与人交友的,他所盗的物件都是换了金银分了百姓。他没有任何亲人,没有其他朋友,只是和一个喜欢穿白衣戴白帽的年轻人颇有来往,三年以前在京城,皇帝老儿的金樽被盗,名捕藤一公子问他时,他说他今生只有一个朋友,那人喜欢穿白衣,是唯一一个轻功和他在不相上下的人。”

“然而,连久经江湖的藤一公子,都不知道这个人。”乌老大叹气,“当初接下这躺镖,也是为了还付老头一个人情,兄弟们这些年打酒的钱都开始拮据,想想这个老家伙许下的金子也不少,想要给兄弟们乐呵乐呵,管他棘手不棘手,也就他妈接了,哪想,嘿,这玩意儿还真他奶奶的是个烫手的饽饽,谁都想要。那小狐狸说得没错,老子就是太爱赌了,这次真是害了兄弟们。”

贺青拍了拍老大的肩:“老大,或许我们会有办法的。”

“你的意思是……”乌老大似乎明白了这个二弟的想法。

“小弟愿意带人去办此事,将功赎罪。”贺青再次叩首,他知道老大会答应,无论老大怎么样爱面子,他不会用中原镖局的名誉去赌——果然,乌老大无奈的点头。闻着满屋的玫瑰花香,然而乌老大已经没有了心情,他放下一锭金子,拿起他的九龙金刚环。慢慢的迈步走出有见客栈,太阳已经上了东天。看着贺青带人远去的身影,乌老大摸了摸自己络腮的胡子,看来这个江湖,果然应该交给年轻人了。

“看报——看报——”一个小乞丐竟然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口里叫着的乌老大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然而,好奇的人,却不是太多。还没有等乌老大思忖清楚,他口中的“报纸”到底是什么东西,身后却是有见客栈那个帅气英朗的店小二就已经招呼起来:

“小兄弟,我们这里照旧来十五份。”

“哎,好咯。”小乞丐笑盈盈的数了十五份,恭敬的递给了小二。那个小二也是笑笑,两个人仿佛是故友一般的神色,乌老大不禁好奇。他追上了小乞丐离开的脚步,第一次有点窘迫的问:

“小兄弟,你这、这‘报纸’怎么卖?”

那个小乞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突然是认出了他面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原镖局总镖头乌老大,他躬身:“丐帮弟子见过乌老大。乌老大,这报纸,一锭银子一份。包括了江湖最近要发生的大事、趣闻、还有你绝对不会知道的江湖隐秘,嗯,如果老大感兴趣,还有乐理知识。嗯,总之就是应有尽有。喔,老大,这期的报纸上,还有你的头版头条呢。”

“老子的?”乌老大更加惊讶的看着那个小乞丐。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那份所谓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江湖日报”四个笔墨飘逸的字,一共有七版的报纸,虽然也不是很厚,可是乌老大看见了第一页的字迹,登时傻了眼:

“中原镖局丢镖,乌老大当何自处。”

“这……”乌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是身后的店小二即使的扶住了他,笑意满满的替他付了银子,在小乞丐继续走街之后,他才解释:

“老大,这《江湖日报》,可是进来江湖上最全的信息来源,上面的记载都大多应验。而且,这还不是它最另人称奇的地方,它的了不起在于,他这七版的主编,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七版的主编都是在江湖上能独当一面的人,只是,这《江湖日报》的总编到底是谁,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巨大的迷,没有人知道。老大,你还是买一份看看吧。这报纸很好的。”

乌老大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原来他在中原镖局那么久了,久到江湖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已经完全的落了伍。

然而,身后笑意盈盈的小二,只是拍拍他的肩,然后回身到客栈招呼客人去了。

“贺大哥,我们这是去哪?”跟着贺青出去的镖师,终于忍不住问了马上那个劲装的青年。这个年轻人只有在面对老大的时候恭恭敬敬,在面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兄弟”的时候,似乎他的眼睛里面有很深的阴影。

“上京。”

“上京?”

贺青的脸上是干净漂亮的笑容,他不屑的看了看那个镖师,没有再做解释。贺青是骄傲的,在他这个年纪本应该还在江湖上蹉跎,可是他却已经成功的作为了一个江湖上有名门派的二当家,这样的成绩,显然值得人骄傲,所以,贺青不会和他看不上的人解释。在他眼里,除了老大,他只佩服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京城六扇门最年轻的捕快——藤一,年方十九,就已经是六扇门响当当的人物,破获了近来朝廷上的三件大案——捕获从朝廷叛逃敌军的虎威将军、到苗疆查获边王叛乱谋逆的罪证、一举破解了百年前一位迷宫天才迷儿设计的迷宫解救了无数江湖人。而藤一公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三年以前失去机会没有抓住天下第一的大盗上官末尘。

所以,这次上京,自然是要请动那个名动天下的捕快,来这齐鲁大地,给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盗一点颜色看看。贺青微笑着,然而——他没有看见自己身后,有一个身披斗笠、赤脚、手擎鱼竿、背着一个大大的鱼篓的少年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们的马队远去。

没有人能看出,那个少年的鱼篓,暗暗的在散发着碧绿的光芒。

“你个家伙,你害我又差老板娘八百万两黄金的茶钱!”没有等那个少年嘴角的微笑消去,这个声音已经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那个绝美的笑容,那个少年只觉得身后猎猎的掌风,然而那个袭击他的人还没有靠近,披斗笠的少年已经凭空的消失在了街道上,剩下那个说话的人在街上,怔了怔,半天才一跺脚:

“没人性!我又没有真的要打你,明知道我不会武功,还要欺负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小虾。”

“呵呵,你不会武功?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十丈之间来去自如?”遥遥的,有个人用传音之声说着。

“本来嘛,我云潇一向只会轻功,那些打打杀杀的武功我才懒得去学。我又不像你,需要随时防着人来抓”云潇拍拍身上的灰,“不过,我说,你自己要小心叻,三年以前,我能救你一次,三年以后,我不保证我还有那样的能力。”

“是是是,今天可以请你吃鱼。你要不要来?”

“当然要。”云潇笑盈盈的说,他看着街道上对他频频侧目的人,无聊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我得先回医馆看看,如果没事我就来。”

街道上再也没有回答,云潇转身,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齐鲁的太阳,一直是很好很漂亮的。街道上除了那个少年曾经站过的地方,有水渍点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们都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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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日将近好事稀

“师傅,你可算回来啦,你再不回来,你今年怕是该要损失上万两黄金了。”还没有走到玲珑医馆,就看见轻尘那个冒失的小家伙跑了过来。十四岁的小孩果然是活力无穷。

“臭小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在本师傅没有乔装的时候,你叫我公子就可以,你这样乱叫,不是破坏了我玲珑先生的美名?”云潇佯装生气。

“是,我的公子。”轻尘“噗哧”的笑——要是让江湖上那些大师大侠知道,他们所奉为神祇的天下第一名医“玲珑先生”竟然是个才十八岁的少年,那么他们会怎样傻了眼。

玲珑医馆自从建立以来,竟然成为一个盖过洛家神医的存在,玲珑医馆的主人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他的名字,于是那些江湖人,无论是老是少都恭敬的称他为玲珑先生。然而,自从六年以前武林六大武林高手和西域魔教一战死伤无数,后来都被他救活以后,他能起死回生的本领很快名满江湖,自然的,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出门。除了那六个被他救活并且一直没有再出关的大侠见过他的真面目以外,就只有他唯一的弟子轻尘见过他。

云潇撇嘴:“又是哪个江湖大侠打打杀杀的要死了?”

“没,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府宅的夫人病危”轻尘叹气,“要不是我还是学不会那套‘疏帘素带’的针法,我就不麻烦公子了。”

“疏帘素带?富可敌国?”云潇失声,“你的意思是……”

“公子果然聪明”轻尘收敛了嘻嘻哈哈的脸,转瞬变成了那个在玲珑先生不在的时候,在玲珑医馆独当一面的少年,“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北宫家,愿意出十万两黄金邀请玲珑先生出诊。替北宫夫人看病。看病的诊费随先生定。”

“他们派来的人呢?”云潇皱眉。

“在医馆候着。”

“回去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可以请我吃鱼,我可以考虑。”

“吃——鱼?”轻尘没有想到他这个向来爱财如命的师傅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不是应该说“回去告诉他们,出诊的费用太少”吗,师傅最近怎么了?

玲珑医馆种的柳树,而今已经开始飞絮,然而,能和他一起喝酒的人不再,一起种下这柳树的人离开。突然,听见了箫声,吹的是一曲《海棠春》,春色依旧在,故人却等闲。云潇静静的站在街道上,沉默良久。

最后,云潇笑了,默默的抬头,看着倚在有见客栈青龙阁的一个中年男子。那男人在吹箫,一只浅白的玉箫。一身华丽的衣衫,堪比皇宫贵族。然而眉宇间满满的忧愁和哀伤,竟然是把一曲欢乐生生吹作了离愁。遥想当年玉箫公子纵横江湖,但凭手中一支白玉箫,而今却是,箫冢毁,人离殇。那些江湖韵事消弭以后,又有谁能看到这些传奇的落寞。一曲终了,那男人也是低头看着街道上白衣的云潇。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街道上行人匆匆,林总的华丽,天光逆流。

“前辈的箫声已无法情绪协和,再吹下去,恐伤肺腑。”云潇在人声熙攘的街道上没有扬声,然而那个人却是点头。

“是了,大夫望闻问切的功夫乃是极佳的,一听便是明白。”

“那么,前辈,可否请云潇吃鱼。”

“这个自然”那华衣人收起玉箫,“只是误了先生和朋友的相约。”

云潇笑着摇头,他云潇,总是在辜负朋友。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何尝不想做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士,然而,多年以来,事与愿违,还是落得骂名。

“北宫前辈,只是云潇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

“前辈已经知道云潇身份,可否不要透露于天下人。云潇闲云野鹤,不想终日束缚在江湖。只怕这名一露,以后找个朋友喝个酒,都要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呵呵,”男人抚摸着他的白玉箫,“公子的易容术恐怕世上已无人能辨。”

云潇脸色一变——他,这是不答应么。

“不过,公子自然不会喜欢随时在脸上涂脂抹粉,乔装出行。所以,北宫沐箫愿意替公子保守这个秘密。”

北宫沐箫,江南四大家族之首北宫家的家长。北宫府富甲天下,贵比皇宫,多年以前凭借手中那把皇家御赐的白玉箫和自从那个同样以箫闻名天下的沈公子消失以后就绝迹江湖的一套“斜箫夜雨”剑法,闻名江湖。重修箫冢,以乐交友。其妻同为江南四大家族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琴音,弹得一手好琴,御赐一块牌匾“天下有琴”并建立有琴苑。所谓男才女貌,侠客佳人,正是一段良辰佳话。二人育有一子唤名北宫逆,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武学和音律的造诣更不在爹娘之下。

只是,南宫琴音恶疾缠身,久病不治。否则二人一定是江湖上最另人羡慕的恩爱侠侣。更另人遗憾的是,北宫少爷也因为出生时候母亲的颠沛流离,先天不足,心脏带有先天结症,恐命不久矣。

而所谓的江湖佳话,又是如何,谁人知晓这样的佳话,满满的都是心酸。所以,才能把一曲乐到极致的《海棠春》硬吹成了哀情。

齐鲁的太阳,已经上了天顶。有见客栈也开始热闹非凡。瑰瑶看着云潇再次走进来,她持着描了金边的团扇,勾起嘴角笑意满满。然而,既然相信他可以还钱,那么便不再多事相见。云潇径直上了青龙阁,推门,微笑着看着北宫沐箫。

“劳烦北宫前辈亲自前来,可见夫人的病,是很严重的”云潇叹气,“先前已是听说夫人的病是痼疾,然而云潇的猜测却与传言大相径庭。”

“云公子请等等。”北宫沐箫做了停止的手势,他挥了挥衣袖,青龙阁的门窗竟是忽地关闭。北宫沐箫再次上下打量了这个才十八岁的年轻人,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箫:

“公子请说。”

“我推想,夫人的病,当是由本不致命的寒疾引起,只是一直没能好好医治,反而更加受寒,导致寒气入体,无法调和内息,进而成为附骨之寒,久驱不去。”

北宫沐箫怔了怔,然后坐在了凳子上,看着桌面,很就没有说话。然而,在开口的声音已经止不住的颤抖:“内子的病,的确是寒疾不治拖延而成,近日更是一日重于一日,眼下已是时常昏迷。”

“府中可有火山石?”云潇扬手,一杳纸已经铺开在了桌上,笔墨挥洒,记录自然。

“有。府内的大夫也说用火山石,可是,三个月前便已无用。”

“三个月前?!”云潇也是失声,“夫人的病,恐已难治……”

北宫沐箫见云潇都失惊,不由心下一怔,起身便要对着云潇拜下去。然而下摆还未着地,云潇已然扶住了他:“前辈不必着急,我虽可以治,只是,前辈,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他话虽然自信,可是说到后面却有了几分迷茫。北宫沐箫虽然久经江湖,可是却仍旧不能明白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早点来?”

“前辈,”云潇正色,“你可听说过一种药材,名字叫做碧蕺?”

然而云潇话音未落,白玉箫中暗藏的那根极细的软剑已经抵在了云潇的脖子上,北宫沐箫冷冷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潇不会武功,看了看那柄锋利的剑,仍旧淡然的笑:“只有碧蕺,才可以救夫人一命。然而,前辈你来得太晚,云潇手中的碧蕺,三个月前,为了救一个朋友,已经用去。”

“你……”北宫沐箫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不过还好,他不是,不是。

“然而,这个世界上,碧蕺已经绝迹,唯一的十一株大部分都藏在了皇宫,流落江湖的不过是三株。云潇救人用了一株,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找到一株。这碧蕺花难找,夫人的命,我却是可以用‘疏帘素带’的针法给暂时保住,根除,却是没有碧蕺,说什么也不成了。”

“这……”北宫沐箫竟然被这个少年说得词穷,良久,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究竟是来了啊,报应,真是报应。”

“前辈,前辈。”云潇眼睛中飞快闪过光芒,出手迅速,一根银针正是准准的扎进北宫沐箫的三间穴位,刺痛传来北宫沐箫抬头,看着他,眼里说不出的悲哀。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云公子了。北宫家,却有一株碧蕺,然而,那株碧蕺是用来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保命所用,他的心疾更重,倘若少了那碧蕺,恐不久之后就会气血分崩而死。大夫都说,他是无论如何都活不过二十岁了。如今也是十八的年纪,虽然没有病危的迹象,却是气色一天天在差,身体也越发虚弱。刚才公子提到碧蕺,我以为公子是仇家的人,前来报复,要我抉择,所以出手,实在抱歉。”

“心疾?”云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然而口中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你说北宫逆的心疾需要碧蕺来维持生命?”

“是的,犬子的病是从胎里带出,只能用那碧蕺日日护着。作为药鼎,每日服药。”

“呵呵”云潇忽然笑了,“前辈,我决定去看诊了。”

“你……”北宫沐箫再次无话可说,这个少年转换话题是不是快了点。

“前辈啊,你得准备诊金了。这次可能要大出血的,你也知道——我一不小心贪杯,欠了这里老板娘八十万两黄金的茶钱,所以,你就给我八十万两黄金作为诊金吧。”

“公子你有办法?”他刚才不是还在为难么?北宫沐箫奇怪。

“是。”

“公子真确定自己有把握?”北宫沐箫仍然在怀疑,这个年轻人,他……

“当然。”云潇微笑,一席白衣,不染纤尘,在阳光的照耀下面,散发出很诱人的光芒。既然是他云潇亲口答应的事情,那么,就一定有把握。

轻尘带着行李慢慢的踏上了有见客栈青龙阁雅间,他敲门:“公子。”

云潇在里面面对香喷喷的鱼早就已经吃的绝不含糊,北宫沐箫很有涵养的看着这个瘦瘦的年轻人——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有那么好的胃口——已经吃了十二条鱼。

“进来。”云潇喊着满口的鱼,含糊的对轻尘说。

“见过北宫老爷。”轻尘恭敬的拜礼,他十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是让人看了心安的样气。

“臭小子,你这是搬家呐?”云潇把嘴里的鱼咽下,押下一口玫瑰茶才看见轻尘手上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他已经不再是医馆里那身飘逸的长衫,改变成了一身劲装。手中,还拿着一顶披风。

“公子要出诊,轻尘自当备了这些公子日前需要的东西。北宫老爷家虽是富可敌国,但是公子还是习惯用自己的东西。”

“你……”云潇惊讶的看着这个精灵的徒弟,他以为他很了解他师傅吗。

“公子,楼下的两辆马车上还有你的其他东西。公子可要一一过目?”轻尘依旧是恭敬的问话,虽然云潇大不了他几岁。可是,自从在苍梧山相遇,五年来,公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会记得。

“停停停”云潇摇手,“轻尘,你不会是要把整个玲珑医馆给我搬喽吧。”

“公子如果有这个需要,轻尘立马去办。”

“好了,轻尘”云潇终于被自己徒弟的言行打败,“我是要出诊没错,可是,我是去看病又不是去久住,再说,你这样会让北宫前辈见笑的。”

“没有,没有”北宫沐箫笑着摆手,“云公子此去,怕是十天半月回不来。常用的东西,还是备上得好。”

“常用的东西?”云潇朗朗的笑,“一个大夫,常用的东西不过是一个药箱。轻尘,把我的药箱留下,然后,你,连着剩下的东西,都给我赶快回医馆去。”

“可是……”轻尘似乎很是不愿意。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我这次去是有要紧的事情。不似以前。你不能去,我不希望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你一个人,而且你还是我唯一的徒弟。玲珑医馆还需要你,你跟我走了,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本来,江湖上的人,就已经说我是持着才高,要那天价的诊费,只是个爱财的守财奴。”

云潇言语落寞,轻尘当着北宫沐箫也不好再说什么,深深一拜之后,便迅速离开了。而云潇抚摸着自己的药箱,没有再说什么。北宫沐箫听得云潇那一席落寞的话,心下深深一沉,却口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箫持在手中,静静的吹起了一曲《少年游》: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有见客栈夕阳朝,四处临阁把话聊。东天不似旧时天,而今把酒故人怜。

云潇看着窗外不知怎么就已经落山的日头,突然觉得憋闷,故人,何处。只怕那个少年,今夜又是空等一场。他云潇,总是负了朋友的相约,一次又一次。突然空中有白鸽飞过,云潇微笑,然后合上窗户。闭目,不再想那些伤心旧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醒来再买酒。

只是,那个能和自己喝得一醉解千愁的人,恐怕现在是不会脱得开身,来和他相约,在这个江湖,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所谓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谁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是他云潇,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没有过去,只有一身的医术,医者最大的悲哀,恐怕是,救人,却无法救己。就像什纳罗大神,渡人却无法自渡。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第三章 长安古道马迟迟

从齐鲁到江南的官道上,有很大的风吹过。路畔的桃花被风扬起,却是这样被飘洒的一路。

云潇骑的马,是三年前故友所送的一匹雪白的骏马。北宫沐箫此行匆匆,没有带任何的随从,想来一是北宫夫人果然病的沉重,二是他北宫沐箫也是浩荡江湖十年的一代侠士,出门何必浩浩荡荡,如同官游。

江南的花,向来开得早,繁盛的茂密。然而,也是早了、久了,欣赏的人,自然也是少了。

云潇出神的看了看路上的扬花,叹气,策马,加快了几步。天空中竟然又一次有白鸽飞过,云潇皱眉。

随手抽了手边的金针,扬手竟是向十丈高出的白鸽射去。北宫沐箫看见云潇出手,玉箫一横,几片桃花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击向了云潇的手指。

那些桃花,看似柔软,可是贯注了内力就是非比寻常的的暗器。云潇却只是微笑收手,不着痕迹的笑。

“医者当有仁爱之心,云公子这是?”北宫沐箫恍惚觉得,这个少年方才眉宇见掠过的神色,全然不似一个能救人水火、逆生死的名医,反而,像是一个决然的刺客杀手。

“仁爱心?”云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前辈可知,江湖仇杀,恩恩怨怨,本是不必云潇过问。只是,云潇除了行医无法谋生,行医,只是无奈之举。断不是拥有那大仁之心,只是不想看着自己面对死亡无力罢了。”北宫沐箫再次吃瘪,这个少年,说话有的时候很犀利,有的时候,又全然不似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像一个过早老去的人,满心的悲悯。

“前辈可知”云潇抬手指着天空中再次飞过的那些白鸽,

“这些鸽子来自哪里?”

“你……知道?”北宫沐箫再次仔细的看了看,仍然是,隔着十丈,看不清楚。

“它们来自翼月神教。”云潇盈盈的笑着,回头,给了惊讶的北宫沐箫一个灿烂的笑容。

“翼月神教?!”那是一个江湖上久闻的邪恶组织,全部由女子构成。

多年前独步江湖武林,教主沈离霜精通奇门阵法、医药、毒学、占卜、幻术、通灵,但是性格怪僻将翼月教的总教设立在寒冷的长白山上,用玄冰修筑起奇门阵法,不与其他任何教派交往。

翼月神教在江湖销声匿迹始于沈离霜的逝世。重出之后更是和端鹤门、寒衣一样称为另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翼月神教有一种恐怖的毒,连四川唐门都对她们束手无策,中此毒者内脏、骨骼会慢慢化为血水顺着口鼻流出,只剩下一张日益变得透明美丽的皮囊,这种毒,名字叫做——

“倾城绝代”。

“你怎么确定是翼月神教?”

“凭这些鸽子脚上的信啊。”云潇扬手,一个极细的小竹筒已经落入了北宫沐箫手中。

北宫沐箫惊讶的再次看向那个少年时,他只是在策马——难道,刚才他……云潇方才手中拈起的是两枚金针,被北宫沐箫阻止了一枚,另一枚却直取了信鸽脚上的信件,身手太快导致北宫沐箫现在才能想清楚。

然而,打开那封信,北宫沐箫的脸色却是一变。只见信上简单的写着:不日,将入北宫府,杀北宫逆,以泄母亲胸中怨气。

“前辈,看来你儿子有一段风流韵事解决不掉呵”云潇调侃,

“他是负了某个翼月神教的女子么?”北宫沐箫皱眉,摇头:“逆儿自小体弱,从不出门。而且,逆儿的婚事,乃是他幼时我就替他定下。再过几日,他未婚妻子的嫁妆就会先到,然后,他的丈人再亲自将女儿送来。何来负心之说?”

“那他是欠了人家钱?喔,不会,你们家很有钱”云潇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是说他知道人家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人家要杀他灭口啊?”

“不是……逆儿他……难道!”北宫沐箫突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难道,难道是……”云潇看着北宫沐箫的脸色变了,于是他收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北宫沐箫沉吟许久,才慢慢的说:“对不起,云公子,恐怕此次,是把你拖进了一件麻烦事中。”

“不麻烦”云潇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云潇虽然不是什么侠客,但是,不会抛弃自己的病人,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云潇说过要救的病人,就一定会救到底。”

“多谢。”北宫沐箫勾起嘴角算是笑了笑,然后扬鞭,策马疾驰而去。没有想到,那么快,报应,那么快就来了。

云潇也是扬鞭,可是手到半空,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他吃痛,但是还是咬牙,策马追了上去。

忘记了,竟然是忘记告诉轻尘那个臭小子,除了他的药箱,还要带上那瓶碧色的药丸。

如果不带,他恐怕自己撑不住再回去。然而,既然已经忘记了,那么便随天吧。

北宫府依山而建,竟然已经是园林满满,不比皇宫逊色,亭台楼阁、奇石林苑、竹影闪烁,有琴苑在山中如剑刺破苍穹、箫冢却是黯然的在山中,任凭风吹落芭蕉满肩头。

层叠的院墙,让云潇突然恍惚觉得,自己又一次来到了皇宫。然而府中,馥郁的不是皇宫那种高贵的香气,而是和医馆里面雷同的多,是一种密密的药香。

云潇不禁又看了一眼那个策马在前的中年人,他真是个可怜人呢。

“云公子,你可需要改装?”北宫沐箫突然停马,他想起来这个少年说过他不想要人知道他就是那个被人们传说称为一个老头的

“玲珑先生”。云潇一怔,然后笑了:“云潇曾经以为这样可以避过江湖人,然而只是徒增了江湖人对我的好奇而矣。那日既然能在熙攘喧嚣处答应了前辈,云潇自是从今日起,再不在乎这等容貌的事情。”

“云公子果然爽快”北宫沐箫赞口,

“好了,云公子,下马吧。已经到了。”

“老爷。”管家恭敬的候在了门口。他看着云潇,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就是那个老爷说的要去请来的一代名医——玲珑先生?

“见了玲珑先生,还不快些拜会?”北宫沐箫看着自己的老管家竟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有些愤然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出神。

“见……”老管家立马准备拜下去。

“不必不必,管家叫我云潇就好。”云潇看出了老管家眼里的惊讶,他还是微笑,就好像,很多年前那六个老头的惊讶一样。

“见过云公子。”这个少年很聪明。老管家一眼就看出来了,察言观色,本来应该是管家的看家本领,然而却被这个少年先是运用了去。

“付家的嫁妆,可到了?”

“老爷,我正准备飞鸽通知你,中原镖局的乌老大前不久才来信说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在路上耽搁了,让老爷再担待些日子。”

“乌老大?”云潇忍不住插口。

“喔,你看,竟然让贵客在门口听着我们扯这些家常。真是我北宫家待客不周,云公子,里面请。”北宫沐箫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站在门口和管家提起了这些。

“没事。只是,前辈,云潇斗胆,想问,你们所说的付家的嫁妆是……”

“喔,那个是……”

“那个是付老头一些古玩珍奇,怕是路上和小姐一起走被强盗抢了去,增加小姐的危险,所以就邀请了中原镖局的乌老大护了镖。说不来不怕公子笑话,付老头家的那个丫头,我就在她小时候见过一次,就因为和那老头交情好,逆儿小时也和她玩得不错,便是定了这亲事。逆儿今年也满了十八,付小姐也该出嫁了。只是付家远在阴山山麓,来这江南怕是还有些时日。不然,是该留云公子吃杯喜酒的。”北宫沐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断了老管家的话不说,他还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云潇觉得自从遇见他,怕是还没有听见他说这么多的话。

“呵”云潇笑,眼里是狭长的光芒闪过,

“前辈,夫人的病是要云潇现在看呢,还是……”

“车马劳顿,自然不敢麻烦公子。管家,先带公子去休息。待给公子接了风,一切便是……”北宫沐箫还没有说完,却是看见了一个青衣的小丫头飞快的往这边跑了过来,一变跑还一边留着眼泪。

那丫头看见北宫沐箫,竟然更是哭得大声:“老爷,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当着玲珑先生的面,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玲珑先生?”那个丫头喜笑颜开,

“他在哪里?太好了,老爷你竟然请动他了。”

“这位便是。”管家微笑着介绍。云潇躬身:“在下云潇。”那个丫头怔了良久,云潇一身白衣,面容清俊,躬身的时候,不染纤尘,竟然看得她痴了,半晌才红了脸,怯怯的说:“见过先生。”

“这是少爷的侍婢,唤名络月。”

“络月,”云潇点头,

“不要叫我先生可以么,我还不想那么早就老去。刚才听你们家老爷说,你家少爷今年是十八岁。我和他同岁,你叫我先生,可是乱了辈分?”

“少爷……”络月刚想说什么,却是突然

“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云潇面前,她又开始哭哭啼啼的说:“云公子,你救救我家少爷。”

“逆儿怎么了?”北宫沐箫急了。

“少爷刚才在弹琴,可是不知怎么就是一口急血喷了出来,现在还不省人事,而且脉搏越来越微弱,怎么也喊不醒。”

“那是血气分崩!不好!”云潇跺脚,

“快点带我过去。”

“是……”络月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足下生风,只看云潇竟然是一把拉着她,轻功凌厉飞快的穿梭了起来,就好像是在飞。

天哪,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武功。北宫府的景致应当算作是迷人的,可是云潇这个乐于观景的人此刻没有心情关心了,他当初出来行医,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附骨的悲痛和无力,所以,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病人从他手底下死去。

他受够了这种生死离别的场景。北宫逆的府宅,可比他的整个玲珑医馆,然而,房间里面厚重的药气,就连云潇闻了都是一阵的眩晕。

恐怕这个人的病,果然是已经膏肓,难以回天么。不再顾及络月的哭哭啼啼,云潇抢步到了北宫逆的床前,然而那个昏迷的人一入眼,竟然把他这个一向看惯了人世的大夫,惊得呆了——那是怎样的一个少年,削瘦可是不乏霸气,冷沉的眉紧蹙,薄薄的嘴唇,苍白的脸没有血色却是一番病弱的千古风韵。

比起自己那个因为容颜绝天就懒得和任何人交朋友的朋友,这个北宫逆,似乎拥有的是那种不出众、但是可以在一颦一笑间就倾倒众生的容彩。

可惜了,云潇暗自想,如果那个家伙看见他,恐怕要气急的吧。竟然能遇到在容貌上的对手,那个想来高傲自负目中无人的小子,或许该吃瘪吧。

然而一搭脉搏,云潇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弭了。他的心疾显然已经不是药力可以控制,若不是碧蕺花的神奇,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如今,恐怕连那最神奇的碧蕺,都要失效了吧。

想也没有再多想,抽出身边的五枚银针,出手快如闪电,已经连封北宫逆胸口五处大穴,药箱中蓝色胆瓶里面装着的是一颗可以救人于水火的玉凰丹,三年以前,在皇宫他送给他的。

可是,如今顾不得这么许多,如果这个家伙死在自己面前,岂不是丢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玲珑医馆的脸?

玉凰丹果然是天下灵药,然而眼前这个人的病太深重,如果早些年遇到他,恐怕今日也不会那么难办,云潇叹气之间,却是迅速燃起药箱中的一支紫色长香,这个是去年在苗疆给人看病是顺便得来的佛檀香,养神续命最是有效。

络月呆呆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大夫,出手毫不含糊——怪不得,这个江湖上的人都称呼他为玲珑先生。

此时,北宫沐箫和管家才匆匆的赶进来,然而闻道房内馥郁的香气,看着云潇已经开始着手救治。

两个人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云潇额上已经有了密密的汗渍。然而他没有理会自己的劳累,他仔细的调整着那五枚针的深浅,在香要燃尽的时候,云潇突然迅捷的出手,生生把那五枚银针截去一半,另外一半恰好留在了北宫逆体内,看得络月

“呀”的一声低叫。然而,一待那五枚银针被截去,北宫逆的脸上也是渐渐有了血色。

此时,云潇才擦了擦额上的汗迹:“少爷的心疾,先天顽症,本来气血分崩、心脉尽断、大限降至。然而还好及时,现已将少爷的命救回。我以五枚银针连接着他的心脉,这也只是一个临时的办法,在没有其他办法之前,只能这般先行。只是,公子今日后怕得卧床静养月旬。这琴、和武功,暂时是动不得。我现在去给少爷开个调养的方子,另外,络月,把你家少爷先前吃的那些药方拿出来,我要看一看。”说罢,已经快速的立到了桌前,白纸挥墨,药方速成。

络月也很快的抱着厚厚一杳药方跑了过来,那些都是江南的名医诊方,然而这些大夫一个一个最后都无奈的离开了。

他们说他们断然是治不好少爷的病,要北宫沐箫节哀。只是其中一个大夫临走留下一个用碧蕺调理的方子,一直用到了现在。

“多谢云公子救小儿性命。”北宫沐箫笑了,果然,玲珑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只是,前辈,你得加强戒备”云潇叹气,回头,看了一眼北宫逆,

“他的病是由于受了魔音的影响,本来虚弱的血气就被诱发,好像是病发一般。”

“什么?!”众人皆是吃惊。

“前辈,莫要忘了那封我所劫的信”云潇捂住了自己又开始疼痛的腹部,叹气,

“翼月神教的人,自是很难轻松对付。云潇不会武功,所以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及时把少爷就回来,你们还是要加强戒备得好。她们——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

第四章 恰是年少云流转

“少爷,你可算是醒了。”络月看见北宫逆慢慢睁开了眼睛,终于笑了。

北宫逆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醒了好,快点来喝药”只见云潇端着碧色的药碗进来,

“天,你再不醒,我救人时间的最慢记录就快要被你打破了,再被打破,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少爷,就是这位云潇、云公子救了你,喔,对了,他就是江湖上极具盛名的……”

“谢过玲珑先生。”然而,不等络月叽叽喳喳的说完,那个病弱的公子已经是自己起来,对着云潇微微的点头,伸手接过了那只药碗。

“哎呀,少爷,你怎么可以起来,云公子说过你不能动,你要静养,你的病还很严重,药我来拿,你小心烫啊,少爷你慢点,还有,你怎么知道云公子就是玲珑先生啊,我都还没有说,难道——你们先前见过,还是你……”

“嘘——”云潇微笑着拍了拍络月的肩,

“我说络月,你再这样说下去,你的少爷就真的不能静养了。”络月脸红,迅速的跑了出去。

然而,云潇的一席话,入了北宫逆的耳,他竟然是重新抬头,牢牢的看了这个白衣的青年两眼,然后,低低微笑:“云兄,可是第一个能说出我心里所想的人。”

“少爷也是我见过第一个病重如此还能弹琴练武的人。云潇很是佩服。”他自顾的坐在了北宫逆的琴前,静静的看着北宫逆喝药,没有再说话,是的,他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是极安静的人,不喜欢多说话,冷峻孤傲。

很像那个家伙,然而又不尽然。

“云兄是来给家母看诊的吧。”

“嗯。”

“那母亲的病如何。”北宫逆喝毕,将药碗放下,随手抽过挂着的长衫,一挥披在了身上。

坐在了云潇对面的桌子前。

“令堂的病,虽然现在不再致命,但也是极其熬人的。”

“喔。”

“少爷不问我能不能治好么?”云潇好奇,这个人果然是个不多言的人啊。

“呵,云兄能有闲情来给我煮药,说明你有把握治好。”云潇呵呵的笑了,果然,这个人是极其能洞悉世事的,虽然说话做事看起来极其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可是,却是理智到了极限的一种必然表现。

这样也不失是一种风采吧。想着,突然有了兴致,伸手轻轻的拨弦,便是一曲《高山流水》。

北宫逆心下一惊,这个少年,自是从小在江湖中颠沛流离,尽然能抚琴。

而且,是这曲《高山流水》。云潇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顺手应景的曲子,却是正好弹出了北宫逆想要的旋律。

他没有看见北宫逆脸上忽明忽暗的表情,他只是觉得,应该弹这个曲子,以谢知音。

“没想到,云公子会弹琴。”一曲终了,有个俏丽微弱的女声轻轻的扬声。

“娘?”北宫逆惊讶得看着那个从来不曾出有琴苑的娘,此刻她竟然围着一顶大氅,立在北宫逆的府院门口,乌发青丝,微笑的眼眸光彩照人。

“夫人”云潇起身,

“云潇献丑了。”

“云公子让为娘的多出来走走,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娘也想来看看你。”北宫夫人解释,然后走进了房间。

北宫夫人当年的倾国色云潇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从她的一举一动之中,他能依稀猜得到。

他微笑:“夫人,少爷,云潇先走一步。”

“云公子请留步”北宫夫人挽留,

“我有事情问你。”

“夫人请说。”

“我的病,是否也要用那碧蕺。”北宫夫人不似北宫沐箫存在许多顾虑,她说话一向是很直的,北宫逆心下一怔,原来,原来爹那日那些悲伤的表情,并不只是难过,还有面对抉择的无奈啊——毕竟,碧蕺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么十株。

云潇沉默,他答应了北宫沐箫不能说出来。

“云公子,你回答我。”北宫夫人眼睛里面竟然有了泪水。

“是,夫人的病需要用碧蕺磨成粉末,做成药丸,分六次吃完,便是根除。”北宫夫人和北宫逆皆是沉默,各自有了心事。

“昨天北宫前辈接到了来自阴山付家的信,信上说,付老先生几年前曾经得到过一株碧蕺,今日把它作为女儿的嫁妆让中原镖局送了来。”

“这……”北宫夫人脸上不知道悲喜。

“娘。”北宫逆却是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光明。

“然而,”云潇实在不忍心再说,毕竟那样打击的消息,昨天北宫沐箫听了都直接跌进椅子,这两个病弱的人,当如何承受,云潇脸色也是瞬间惨白,

“镖在路上,不幸丢失。至今下落不明,镖局的贺青于几日前到京城六扇门寻找名捕藤一来查获此事,可是不久前贺青的尸体被送到了中原镖局。只剩……一付皮囊。”闻言,北宫逆只是狠狠的怔住,北宫夫人却一口气上不来,瞬间站立不稳,即将倒地。

还好身后的侍婢及时的扶住了她。

“是翼月神教。”北宫逆轻声说。

“逆儿,你知道?”北宫夫人奇怪,儿子足不出户,不闻天下,他是怎么知道的。

北宫逆微笑,指了指他书桌上的一杳纸:“娘,你忘了,我订了这份《江湖日报》。”云潇眼睛里闪了闪,但是他没有说话,很久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跺脚:“天哪,难道,他是……哎呀,他这个大白痴。”

“怎么了,云公子?”管家进来,请他去用晚餐。然而云潇已经很快的消失在了几个人眼前,他一身白衣,飞快的消失在了北宫府。

他没有注意,有一个人,在黑暗里面,盯着他看了很久。云潇运用自己的轻功,转眼已经离开了北宫府所在的那座山,然而,太着急导致气息不畅,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路旁。

碧蕺,原来是这样,他早该猜到的。那天和乌老大打赌的时候就应该猜到,怎么竟然只想着怎么把茶钱赚回来,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果然,云潇突然觉得一阵无力,自己难道真的是如江湖人所说的,为了钱,就什么都不要了?

突然阵痛又一次传来,云潇只觉得一阵反胃,

“哇”的喷出一口血来。血中夹杂着淡淡的黄,云潇怔了怔,原来自己的病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恐怕,是难得回去找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了吧。

“这么快,就倒下了?”突然一个明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云潇捂住胃,慢慢的站起来,回身,看见的是一个带着浅蓝色面具的女子,一身浅淡颜色的装束,

“不过,你的轻功很好,害我追了你那么久。”云潇疼得脸色惨白,他没有说话。

“说罢,俊朗年轻的大夫,你想要我怎么杀你。”

“我……”云潇扶住了树干才没有让自己倒在地上,

“我,可以……问你,你,一个问题吗?”冷汗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

不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疼痛。

“好啊,大夫想知道什么?”

“你……是翼月神教的人吗?”

“玲珑先生果然是玲珑先生啊,医术玲珑,人也玲珑。没错,我是翼月神教的,我们教主让我们来完成任务,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就是因为大夫你,现在搞得我们教主要亲自出手,大夫,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杀了你。谁让你本事太高强,竟然能让死人复活。”说罢,手中寒光一闪,已经刺向云潇的胸口。

云潇根本躲闪不及,所有的金针都放在北宫家,银针只有一套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

他现在只能等死,可是,云潇不想死。本能的,他放开了握住树干的手,那柄软剑侧着他的肩头划过,伤口立马血流如注。

云潇跌坐在地面上,大口喘着气。

“大夫,你不要挣扎了,你……”然而,那个美艳的女子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住了手。

因为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的站了一个人,那个来人用一柄弯刀,抵住了她的颈项。

“按照刑律”来人脚上踏的是一双虎符靴,

“在官道之上,蓄意谋杀我锦朝子民,罪当问斩。”

“藤……一。”云潇几乎要没有力气。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藤一只是微笑的看了一眼云潇,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给人惹祸,如果不是他和他那个朋友,三年以前,他早就已经抓住了大盗上官末尘。

而不是遗憾了三年,看着上官末尘继续逍遥法外。那个女子只是冷笑,然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便倒地死了。

“你……”藤一惊讶。

“服、服毒,自尽了。”云潇慢慢的解释,然而肩头的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的衣衫。

“云潇,我带你去疗伤吧。”云潇摇头,强力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血脉:“藤一,你此番是去调查中原镖局贺青的死亡原因吧?”藤一点头,突然明白什么,他指着云潇提高了声调:“你不会又要阻止我吧?”

“放、放心,晖原又不在,我阻止不了你”云潇终于站直,

“我是想要借你的马骑。”

“你还要赶路啊?”藤一惊讶,这个人怎么什么时候都是不要命的。三年以前能在皇家的箭阵里面救下那个大盗,然后不顾自身安危的引开所有的箭雨,他真的是不懂得生命很重要吗。

他现在的身体,恐怕再走,就要一命呜呼了。

“你借还是不借吧?”云潇恢复了一些神采,口气开始横。

“我借。只是,你要是这么死在我的马上,以后晖原……”

“谢了。”云潇不等藤一说完,已经跳上马,飞快的离开。藤一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微笑,晖原,我懂了,或许你是对的。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精神,才让你觉得,这样是值得的吧。云潇策马,飞快的在往玲珑医馆奔去。

然而才跑出去没有几里,就听见了一个很慵懒的声音:“这么快,就想要找我吃鱼啦?”云潇回头,看见了那个穿着斗笠、背着鱼篓,赤脚的少年。

他悠闲的坐在溪水边,头也不回的看着狼狈的云潇。

“上官末尘!你个大猪头!”云潇顾不得什么风度翩翩、气质高贵的形象了,他直接从马上跳下来,顺手就是一把银针洒了过去。

“喂喂,你受了伤又不会武功,干嘛”上官末尘闪开,

“那么快就想要谋杀亲夫啦?”

“亲你个头!我们两个大男人,你怎么可能是我亲夫。”云潇走过来,可是肩上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

“哈哈哈”上官末尘笑了,

“接着。”一个胆瓶入手,打开,竟是几粒碧色的药丸。

“你的胃病早就不能好好的控制,偏生你这个人又贪吃又不习惯带药。下次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官末尘收杆,竟然是一条鲤鱼。

云潇没有说什么,吃药,然后闭目,等着药力化解。然而上官末尘却是突然出手,抵住他后心灵台穴,缓缓的替他输入内力,疗伤。

“找我什么事?”

“我想请你给我一样东西。”云潇睁眼,定定的看着上官末尘。

“什么啊?干嘛那么严肃。”

“我知道你三年前到皇宫拿到了八株碧蕺,我也知道你劫了中原镖局护送的那朵碧蕺,你可以给我一朵吗?”云潇慢慢的说,他看见上官末尘的瞳孔在慢慢的缩紧。

“你要干什么?”

“救人。”

“对不起。我不可以给你。”上官末尘回头,不再看云潇漆黑的眼睛。云潇闭目,他知道他不会给。

他有他重要的事情,那种重要到连他这个唯一的朋友他都不愿意告诉的事情。

可是,如今,云潇心下难过,不想看见那家人那么悲伤的坚持。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那些人,就觉得很亲切。

可能不可理喻,但是,他想要救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诊金。

“你,跑那么远的路,还被人追杀,就是要为了给北宫家的人治病,来要一朵碧蕺?”

“是不是很傻?”云潇叹气。

“为了什么?那八百万两黄金么?你并不缺钱啊。”

“我不想看见生离死别”云潇淡淡的出声,

“我不该来的。”

“云潇,你……”

“我知道你要那碧蕺有你重要的事情,虽然你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但是我知道那对你很重要。可是,我还是在想,你会不会愿意给我,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机会,我都想要试一试。虽然了解你,可是,我还是希望有奇迹。”

“云潇,如果我给你碧蕺,你可以答应我,三年以前我问你的话吗?”上官末尘轻轻叹气,

“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躲避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不想要回答。可是,我今天再次问你,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落井下石也罢,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答案。”云潇愣住,那个问题……如果,这样这样的话,就可以换取碧蕺?

云潇突然笑了,他站起来:“末尘,你就当我没有来过。我会回去想办法。”

“……”上官末尘沉默。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好朋友。”云潇回头,然后再次上马,飞快的跑开去。

北宫府现在已经混乱称为一团,云潇的飞快离去,简直不可理喻。北宫沐箫在大厅已经着急的没有办法,北宫夫人身体虚弱禁不住这样的打击昏迷被送回了有琴苑。

北宫逆坐在大厅里面,看着一言不发的父亲,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江湖上,都知道玲珑先生一向是神出鬼没。

他这样来去匆匆,要再找到是多么的困难。

“老爷,云公子回来了。”北宫逆起身,看着那个走进来的人。

“云公子,你受伤了?”北宫沐箫看清楚了那个白衣公子憔悴的脸,和他白衣上半身的血。

云潇只是点头,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过来,看了看北宫逆,只是叹气:“前辈,云潇本来以为可以找到两全的方法。所以,不告而别。”

“云公子,你受伤了?”络月从外面端着茶进来,

“天哪,好严重的伤口。”

“我没事,夫人如何?”云潇眉头急蹙。

“内子经过公子的调养,暂时没有大碍。”北宫沐箫笑笑。

“只是,前辈,我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云潇站起来,直视北宫逆的眼睛,

“翼月神教的教主,已经要亲自出马,来杀北宫逆。”;

第五章 竹声滔滔月夜灿

夜,是如此的安静。满城的竹声,滔滔不尽。今夜应是新月,冷冷的庭院,无声的湿了几朵兰花。

云潇睡不着,他走在院子里面,来回踏步,翼月神教的人已经出马。果然,北宫沐箫说得很对,他是被牵扯进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然而,或许是命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云潇不想离开。虽然熟悉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应该一走了之,然后继续江湖乐逍遥。

这次,差点丧命不说,他竟然还是毅然决然的返回了北宫府,要把夫人和少爷的病治好。

是的,他云潇虽然不是什么侠客,但是,既然答应了要治好的病人,作为一个医者,他不会退让半步。

夜深了,三更的梆子刚刚敲过。然而,院子里面,却是突然响起了箫声。

吹的,应该是一曲新词。云潇没有听过,但是,听曲风不像是玉箫的声音,而是一柄竹箫,从内院深处传来。

不像是北宫沐箫的箫音,难道——北宫逆,那个病弱的少爷,竟然还会吹箫?

可是,他的身体,又如何当得起音律之中所要耗费的精神。心下想着,云潇已经不知如何的来到了北宫逆的府院前,果然,他房里的灯,还在亮着。

月下已是凄霜满,可是,似乎那个少爷吹箫的兴致很高,没有要收梢的意味,扬了一个高音以后,更是努力的吹了起来。

合着他的箫声,云潇突然笑着,吟了一首新词:“风柳吹拂寒莺低,烟雨淫霏江水靡。僧庐青灯照古今,今朝无人似旧夕。红颜青冢如还在,肯于白发相比邻?”话音一落,箫声也停止了。

北宫逆的房门被他打开,他怔然的看着庭院里面依旧白衣如雪的云潇,半晌,他只是落寞的笑笑。

原来云潇也不是他想像的那样江湖草莽,除了医术便是什么都不会。琴能弹,词能慢吟,说明也不完全是个草莽。

北宫逆也不和云潇打招呼,他慢慢的开始说一首词:“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云潇微笑,也是没有评价,只是接着吟道:“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拟共天随注,今何许?凭阑古今,残柳参差舞。”北宫逆走过来,和云潇并站着,他看着头顶的月色良久,终于开口淡淡的说:“云兄不似江湖人。”

“我本就不喜欢这江湖,可是身不在江湖,却留下些可笑的事迹在江湖被人们胡说。”

“多少人,一生辛苦,都只为求得云兄这样的境界。虽然身不在江湖,但是江湖已经留下了你的传说。现在很多侠士,都是身在江湖,可是江湖却没有任何他的事迹。”

“你的箫声中饱含郁闷,而刚才,你所吟的是辛弃疾病卧所作的词。少爷在郁闷因病在家,不能行走江湖么。”北宫逆只是微笑,沉默。

云潇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也是微笑。很久,云潇才说:“要不是如此,恐怕我定是要和你喝上几壶酒,几天几夜,一醉方休。”

“若是那般,恐我会扫了云兄兴致。”

“怎样?”

“我不会喝酒”北宫逆微笑,

“包括药酒。”云潇惊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点头,眼前的少年,自然是很重身体的。

不似他,不要命,嗜酒、嗜美食,然而,偏偏胃不好。

“云兄生辰何月?”

“你呢?”

“元月。”

“呵呵,那么你叫我那么多声‘云兄’,怕是吃亏了”云潇拍了拍北宫逆的肩,

“虽然我们同岁,但是,我小你四个月。要叫,应该是我叫你‘北宫兄’才对。”北宫逆呵呵的笑了,摆手。

突然,他指着天边的一颗明亮的星辰,突然扬手,竟是开始舞箫。云潇没有多说话,他走到琴台面前,弹指之间,奏起一首《采桑子》。

北宫逆没有阻止,箫舞合着琴声,已是真真的和谐。云潇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北宫家的武功,都是丝丝入扣地含在了乐曲乐器之中。

江南四大家族,应该都是这样的罢。南宫家以琴闻名,北宫家应当是以箫独步,沈家世代是与琵琶为友,乐家每个人天生一副好嗓子。

突然一枚金色的叶子飞过来,削断了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你们当真是琴瑟和谐,兴致盎然啊。”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老实不客气的削断那把好琴。

云潇惊讶,天,北宫府的防卫也太差了吧,翼月神教的女人怎么想来就来啊。

“阁下能连破我北宫家的十六阵,来到这里,当属不易。”北宫逆收起招式,款步,来到了云潇的身侧,口气是不冷不热,但是掷地有声。

“哟,北宫少爷真是风华,才一句话,就把奴家的心给偷了去。呵呵,我们翼月神教的人,哪能不懂点奇门阵法?”

“可是,你毁坏了我最爱的一把琴。就是罪不可恕!”话锋一转,北宫逆竟然足尖一点,手中的箫已经化作武器,做出了攻势,刺向屋檐上那个妖娆矫情的女人。

云潇看他动手,开始急了:“你动不得气的,快住手!”北宫逆的剑法,来自词句和歌曲,飘逸,但也是一种绝美的杀人艺术。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和人动手,绝对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身怀绝世武功,韬光养晦,深藏不露。

或许,也是他绝顶的武功,也保住了他的性命,没有在气血离裂的时候,就一命呜呼。

听到云潇的声音,北宫逆出手一式

“冰澌溶泄”击退那个女人的长袖,回头给了云潇一个淡然的微笑:“不是还有你吗?”

“我……”云潇心下咯噔的响,他跺脚,

“北宫逆,我再是神医你也不能这么无赖吧。”北宫逆没有再理会云潇的焦虑,他挑起竹箫,又接上一招

“倚马危亭”,竹箫在他手中如同游戏。他一击中了那个女人的胸口,那个女子吃痛,后退了几步。

一口鲜血便是喷了出来,没有想到这个北宫逆的武功竟然如此高超。

“咳咳,北宫少爷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呵。还是——”那个女子看了看庭院中站着的少年,

“少爷你喜欢的是男子?”北宫逆不解释,回身:“叫你的同伙出来吧。躲在暗处,天冷小心着凉。”他话音一落,就已经有七个女子从府宅的四面轻功跃起:“北宫逆,你不要太狂妄。”

“青烟冥处,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北宫逆慢慢的继续吟词,却是边吟边飞快的出手,衣带飘飞,竹箫如剑,宛若仙境。

对付那八个女子似乎绰绰有余,游龙戏凤。他唇边始终带着另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然而,却是招招致命。

“露凉时,零乱多少寒蛩,神京远,唯有蓝桥路近。”又是一句清词,女杀手已经倒在屋檐上两个。

或者是被刺中了胸口,或许是挑断了手筋她自己服毒自尽。寒夜悲凉,云潇在奇怪,为什么那么大的打斗声音,北宫府竟然没有人赶来。

难道,他们都遇难了?

“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浸佳人淡脂粉。待……”北宫逆的箫一止,胸口剧烈的疼痛传来,竟是瞬间无力得很。

然而,他却借着要下落的力道,最后一击,点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杀手的肩上。

那个女子的骨骼瞬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北宫逆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屋檐之上,他从屋檐跌落在地。

半跪在地面上,用箫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云潇看他吐血,已经很快来到了他身边,一搭脉,云潇哑然:“我连住你心脉的银针已经脱落一枚,你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银针全部脱落,你就会心脉尽断而死的。”北宫逆摇头,再次站起来,想要再动手。

可是竟然胸口痛得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持箫不稳,整个人就要昏倒在地。

云潇连忙接住他,想也不想就是把随身带着的那个胆瓶里面碧绿的药丸喂进他口中。

那是江湖上最好的灵药,九墨正玉丹,自从杏林家、洛家相继灭亡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他身边这唯一的十六粒,是在皇宫内院珍藏的极品。他胃病一直缠身,上官末尘帮他盗了出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云潇自己没有舍得用多少,可是现在情急,他顾不得那么许多。然后没有等北宫逆说话,他已经迅速出手,用银针封住了北宫逆的穴道,使北宫逆瞬间动弹不得。

他,是断然不能再使力了,否则,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心脉怎么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外力连接呢。

“你……”北宫逆似乎明白了他在干什么,惊讶,然后变为了带着些许愤怒,

“你疯了吗?你不会武功,快点解开我的穴道。”云潇只是拍了拍手,把北宫逆扶着靠着石柱坐下。

他白眼:“谁说我云潇不会武功。”他——难道也是深藏不露?北宫逆不解的看着云潇。

“大夫,你还是不要淌这浑水的好,”女杀手冷冷的说,

“或许等我们教主杀了北宫逆,她兴许会放你一条生路,毕竟江湖上打杀太多,能有你这样的大夫也不赖。”

“哎,北宫逆,把你的箫借我下”说着,云潇一把夺过北宫逆手中的竹箫,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北宫逆,

“你说,我能不能把她们都打死?”还有四个杀手,北宫逆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云潇:“你只是个大夫。”云潇泄气:“我说,你好歹表扬我一下啊。”

“你当我们不存在啊?”女杀手终于受不了两个男人在她们面前

“打情骂俏”,抽刀就是刺来。云潇的轻功卓然,他背起北宫逆就是迅速的闪开那几个女人凌厉的攻势。

“喂,你们家的守卫都死了吗?怎么打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呢?”云潇边跑边问。

“……”北宫逆沉默。

“北宫逆,我想说。”云潇轻点足尖。

“什么。”

“你怎么可以那么轻!”云潇郁闷,他怎么可以比他还轻。这,简直是对他那个折磨人的胃病最大的侮辱,怎么可以这样。

北宫逆笑了笑:“她们很快追上来的。至少有五十人。”

“五十?!!”云潇差点从高高的屋檐上摔下去,老天,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云潇轻功再好,一个夜间和五十个人玩捉迷藏还是很要水平的。

云潇背着北宫逆,迅速的跑,身后突然飕飕射来箭。不是吧,又来,又是箭阵?

云潇表情郁闷。为什么他这辈子遇上的,都是从不同的箭阵里面救男人呢?

可是,上次有晖原那个神奇的人存在,可是这次……拜托,老天,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云潇几乎要崩溃。

他提起一口气,左躲右闪,在箭雨中保证北宫逆不变成刺猬。于是,速度很快放慢了。

北宫逆看着云潇飞奔,心中暗自惊讶这个少年绝世的轻功。如果他学武功,那么一定能称为一代武林宗师的。

正在出神,却是听见云潇的暗暗呻吟。北宫逆低头,发现他脚上中箭。

“你……”

“你,给我闭嘴吧。哪有大夫放下自己的病人不管的。”云潇抽气,足下一点加快了脚步,鲜血点点,在竹林里面洒落。

“问题是,大夫死了,病人怎么办。”

“好了,我大不了残废了,怎么可能……啊,死。”云潇吃痛,身形一滞,下一箭已经射到。

他都能感受到那箭簌簌的杀气。如果不赶快闪开,恐怕北宫逆会被射死的。

云潇当下竟然是一个转身,尽力的躲开那箭。却是始终晚了一步,那箭贴着他的右手飞快的射了过去。

同时他足下疼痛难忍,竟然就这样跌倒在了竹林里面。然而,就算是倒地,他也是再次用力转身,没有让北宫逆被他压倒在地上。

“你……”北宫逆看着他一再不要命的救自己,一时间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和他,不过见过几次面,只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他,何必不要性命来救他。

“大、大夫,是不能放下自己的病人不管的。你,还好吧。”

“……”记忆里,虽然每个人都很关心自己,可是,却没有这个大夫关心得这么彻底。

要他活着,即使不要自己的性命。如果是医者父母心,可是,如果只是父母心,他何必做到这一步。

北宫逆无话可以说,说不出来,说出来,反而觉得自己可笑。

“没事就好。”云潇看了看远处骑马飞奔而来翼月神教的人,他咬牙,一把将腿上的箭拔了出来,然而拔出来以后,却只能看见伤口流出的是黑色的血水。

“箭上有毒。”北宫逆浑身无力,穴道还被封住。云潇只是抓起一把金针,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的伤口。

然后翻手将那把针掷向那些翼月神教的杀手——他曾经隔着十丈射落飞鸽,这次赌一赌,然后他回身拉起北宫逆,再次不要命的狂逃。

果然,身后,传来了惨叫和马的嘶鸣。云潇苍白着脸色笑了笑,他知道,他赌赢了。

终于跑离了北宫府,在树林之中。云潇用银针将毒都逼到了一处,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刀剜下小腿上那块毒血满满的肉。

北宫逆看着他毫不含糊的样子,心下也知道这个医者凌厉的一面。云潇扯下自己的衣襟下摆,倒了些金创药在右臂的伤口上,随便裹紧,转头伸手一把搭在北宫逆的脉搏上:“呵呵,果然是灵药。你的心脉现在还算正常。”

“江湖上的人都说,玲珑医馆的玲珑先生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北宫逆淡淡的开了口。

“我救你是因为你爹答应要给我八百万两的的诊金,让我去付我的茶钱。”

“是吗?”北宫逆看了看云潇心虚的样子,微笑,靠在树干上,不再说什么。

云潇叹气:“夜间杀手很多,明天天亮,我们再回去。估计你的父母,凶多吉少。”北宫逆摇头:“爹娘的武功高。何况她们的目的是我,我既然已经逃离,北宫府现在是安全的。”

“翼月神教的人不会轻易收手,我看我还是带你回玲珑医馆比较好。”

“你那脚能走吗?”北宫逆看着他,他果然是个拥有超能力的人啊,小腿上的肉被剜下那么大一块,竟然还能赶路简直不是人。

“我……”云潇自知伤及筋脉,再走,恐怕真的会废掉一条腿。

“不用走了,我相信你能保护好你的病人。我们就在这里等天亮吧。”北宫逆闭了闭眼睛,这个大夫果然是很固执呵。

“啊?”云潇惊讶,

“你不怕在夜里睡着了她们把我们杀了啊?”

“那我们就聊天吧。”

“聊天?”

“反正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很多话说的。”北宫逆笑了,眼睛里面如同星辰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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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长夜寂寥称兄弟

北宫府所在的高山下那片森林茂密,平日来往的人都只敢在白天结伴而行,夜里容易迷路。就连名在江湖的大侠都要小心,所以躲在密林里面应该是很安全的。北宫逆生了火,云潇坐在火堆旁。透过疏密不齐的树冠,依稀可以看到今夜的月亮,很明亮很明亮。

“这样的夜晚,本来应该和人喝酒赌博的,可惜。”云潇叹气。

北宫逆只是微笑。他身侧这个白衣白帽的少年,人称玲珑先生,医术了得,可是诊费却出了名的高,让人倾家荡产。江湖上在盛传他高超医术的时候总要说上一句,人无完人,他爱财如命。然而他的师出、他的家门都是一个迷,就连《江湖日报》这样情报完满的报纸上都没有一丝半点的记载。认识他这几日,只能从他言语中听出他喜欢和朋友喝酒,从父亲那里知道他喜欢吃鱼,是有见客栈的常客。

“你那么好的医术是如何学来的?”

“啊?”云潇还没有从他“不能喝酒”的遗憾中回过神来,被北宫逆突然一问竟然吃惊,然后才反应过来,答道,“我也不记得,八年以前我在苍梧山醒过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会医术。在江湖上飘荡了那么两年直到遇上那六个老头,我不想看见他们死,突然就记起一些自己会的医术,然后几年之中为了谋生也看了些医书,那些遗忘的东西很快就回忆起来。可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医术、和谁学的。”

“喔?有这等事?”北宫逆惊讶。

“是啊,”云潇的眼神暗了暗,“八年了,我一直记不得自己的家人是谁,自己是谁,师从何处,怎么想也无法回忆。我曾经七次到祁连山,到塞北,甚至是到了西域,到了苗疆,都无法回忆无法找回自己。除了云潇这个名字,和这些年患难下来的朋友。一无所有。”

北宫逆沉默,才慢慢的笑:“云兄虽然颠沛,也少了我这样的辛苦。不必担心来自父母的任何,只用自己走自己的路,逍遥江湖就好。”

“父母的任何?”

“他们太优秀……”北宫逆叹气,“身为他们的儿子,不得不和他们一样优秀,然后超过他们。然而,身体虚弱,根本没有行走江湖的机会。只能一日一日对着北宫府的花草,消弭自己的时光,在等待死亡中一点一点揉搓自己的心。毁灭自己的光芒。”

“放心”云潇看着北宫逆黯然的眼神,他伸手拍了拍北宫逆的肩,“我会治好你,到时候,江湖上一定会留下你的故事。是靠你北宫逆的本事,而不是父母的名头。我相信你。”

闻言,北宫逆迅速回头,牢牢的看了云潇两眼。这个少年,又一次说出了他的心声。是的,他北宫逆要让天下人看清楚,他不是病弱的贵公子,他文韬武略,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北宫府仅仅是富可敌国还不够,他要这江南一脉的所有势力,都对北宫家俯首称臣!

“你的武功很高,恐怕他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能闯江湖,现在应该也有了半壁江山。”

“他,谁?”

“呃……一个江湖上的朋友。”云潇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那个家伙不让自己把他的名头告诉任何人,然而不用他云潇守口如瓶,江湖上已经满满都是他的传闻。

“上官末尘?”北宫逆心下笑,《江湖日报》说这个云潇是极重友情的,果然。

“算了,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好了。”云潇豁出去了,反正投缘的人也不多。

北宫逆拨旺了火。听着云潇的说。

“是上官末尘,那个家伙的武功出奇的高。记得很久以前,大内的四大高手和他在宫禁之巅打了一仗,那些高手全部败了。然后他就因为这个,名震江湖。我认识他的时候,大概才十一岁,那时候我还根本不记得自己懂医书。还是一个喜欢用自己的轻功招摇过市、劫富济贫的小贼,那次在洛阳,我们同时抢一个大财主的黄金。最后约定比赛去抢那箱金子,却是同时到达,然后就结成了好朋友。我还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一个能和我的轻功匹敌的人。他那个时候已经是小有名头的大盗,而我依旧是个江湖混混,偶尔小偷,偶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之没有定论。他就收留我在他家住,曾经一起到江湖上偷东西,然后分赃。后来他开始忙他的一件重要事情,我就一个人留在了那里。直到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其他本事,就创立了医馆。嗯,他的功夫也很好,你们哪次见到了,我估计你可以让他十招——如果你身体很好的话。”云潇自顾自的回忆,没有注意到北宫逆脸上微妙的表情。

“原来……”北宫逆浅笑,“大名鼎鼎的玲珑先生,从前,是个小偷。”

“啊……”云潇知道自己又说漏嘴了,天哪,这个秘密本来一直只有上官末尘知道的,他,他,云潇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呵呵,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不行。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你也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云潇不依不饶,怎么可以这样,我凭什么信任你啊,你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和上官一副德性的阴险。

“好啊,”北宫逆回头,面对着云潇,“你想知道什么?”

“和我说说你的未婚妻子吧?”想起来了,他还有一个美女等着他成亲呢。

“烟淼?”北宫逆闻言一怔,提起那个女子,他的脸上不知名的泛滥起了一种沉静。

“她叫付烟淼?多好听的名字。”

北宫逆却没有理会云潇的赞叹。径自陷入了迷惘和沉默之中。夜色颓靡。云潇看他沉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干笑了两声:

“算了算了,你怕我抢你老婆是吧,放心放心,我云潇不会。你不想说算……”

“不是,”北宫逆打断云潇的话,“我也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啊?”

“小的时候,她父亲常常带她来家里玩。记得,她是个很安静的小女孩。话不多,喜欢安静的用一双精灵的眼睛盯着你看,说起话来,也是柔软轻巧,像是很小心的样子。她弹得一手好琴,却不是我们江南的古琴。是塞北的胡琴,小的时候,我们都是不太爱玩的孩子,我吹箫的时候,她能静静的在旁边听。她弹琴时,我就能读书。以前玩得最多的游戏是接诗,一言一句,说来,自从十岁她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我也没有再见过她。”

“她应该是个好女孩。”云潇点头,想像得出来,恐是只有那样安静温婉的女子,才当得起眼前这个冷静理智内敛、胸有壮志凌云、气宇不凡的男子吧。

“所有人都这样说。”

“你不这样想?”

“志未酬,何以为家?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可以给别人什么承诺。”

“看得出来,你很爱她”云潇有了一瞬间的黯然,然后他笑了,“放心,有我呢,你肯定是有未来的。而且未来很光明。”

北宫逆也只是回头给云潇一个浅淡的笑容,没有再说下去。烟淼,的确,如果不是云潇提起来,北宫逆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未婚的妻子在来到北宫家的路途之上,可是,为什么会迷惘和黯然呢。

“那么,云兄可有心上人?”北宫逆在恍惚中,突然问起来。

云潇被他这么一问,惊讶,很久没有说话。心上人?最后他摇头:“没有,我自小流离,哪里有机会寻找心上人。即使是有了,也没有钱下聘。”

“呵呵,云兄说笑,怎么可能没有钱。若是玲珑先生都没有钱,那么还有谁有钱。”

“有,富甲天下的北宫家啊。”

北宫逆闻言笑了,云潇看他笑,也是会心一笑。他拍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云兄了。我比你小,你这样叫我很占便宜。”

“那你要我也叫你‘玲珑先生’么?”

“你就叫我云潇有什么不好。就像我的那些朋友一样。”

“可你依旧每次都叫我‘少爷’。”

“那我也就叫你北宫逆,这样我们扯平了罢。”

“呵呵,”北宫逆突然起身,“不如我们结拜吧。”

云潇哈哈哈的笑,他起身:“好啊,虽然所有的武侠里面都有这个情节,而且这个情节很烂俗,但是和你这个富甲一方的公子结拜,我还是很乐意的。”

北宫逆微笑,是的,虽然所有的武侠里面都有这个结拜的情节。但是他知道,如果是云潇,那个能弹出《高山》、弹出《流水》,能从他的曲子和诗词里面听出他的心声的人,那么,即使是最俗气的情节,都会不一样。因为,他知道,那是,他们都明白的方式。

望鬼星而立,不用跪拜,不用香案,不用振振有词。只是两个人,在寂静的树林,两人,一月华,一片星辰璀璨,天地为证。

“太好了”云潇这个时候,笑得像一个小孩子,“我在江湖闯荡那么多年,从来只有朋友,今天多了一个兄弟。”

“上官末尘不是你的兄弟么?”北宫逆有些惊讶,他能舍命去京城救的那个人,竟然还不是兄弟?

云潇摇头:“末尘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云潇的兄弟迄今就你一个。”

“那我当真荣幸。”

“明天,我们启程去玲珑医馆。如果可能,我会请老板娘帮我去看看你的家里,到底怎么样。”云潇抬头,已经是神采奕奕,玲珑医馆,别的不说,在他的地盘,相信,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嗯。”

“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望着天空。可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想朋友了?”

“她身体不好,喜欢硬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些。”

北宫逆不说话,果然他的直觉没错,眼前的年青人,是个有故事的人。然而,恐是很久很久没有人耐心听他讲,听他的言语中,他有很多朋友,可是,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看他们,想要去看,可是脱不开身。北宫逆恍惚中,觉得这个大夫,和自己,有那么些许相似。

“每次都说,要去看看她们,可是,到时候又有各种事情发生。虽然我对外宣称我不喜欢见客,可是,我真正在等的人,却一次都没有来过。她们有她们自己的世界,而,末尘那个猪头,最近又忙了起来。我徒弟是个很啰唆的人,和他待久了我会疯的。他不会喝酒、不会做鱼、不会赌博,总是问我莫名其妙的医药问题,或者拉我去采药。总喜欢煮稀饭和药给我喝……”

“那你还要我和你回去?”

“啊?”

“我说过我不会喝酒。赌博我也不会。做菜我一窍不通。而且,我甚至不能问你任何的医药问题。”

“呃……”云潇哑口。

“你肯定要带我去玲珑医馆?要么我们天亮还是上北宫府吧。”

“可是,”云潇叹气,“轻尘也不会弹琴、不会下棋、不会吟诗作对。而,这些,也是我很喜欢的。”

北宫逆微笑。

“我的朋友,从来没有人陪我弹琴下棋吟诗作对。我们都是在江湖飘零的人”云潇有些黯然,“再说,你不能喝酒,但是你可以陪我喝药茶。这样,我就不会怕药苦了。”

“呵呵”北宫逆笑,他这辈子,恐怕除了看《江湖日报》以外还没有这么笑过呢。

“啊,又怎么了,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一个大夫,竟然会怕药苦?”

云潇再一次没有话说,吃瘪。可是,轻尘那个臭小子煮得药就是很苦很苦,不加糖还要他一次喝完。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病?”

“没什么啦,就是胃不好。”

“喔。”

“那个,北宫逆,你切记,不要动气,不要用武功。我的银针如果被内力催动,会被逼出。到时候,心脉尽断,我可救不了你。”

北宫逆郑重的点头,是,这个大夫,喔,不,是这个兄弟,真是啰唆啊,刚才在路上他已经说过一遍的。

“我还要等着看你名扬江湖、一统武林,然后我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你的。你不要那么早就挂掉。”

北宫逆再次点头,云潇这个人真的不像江湖人,更像是一个喜欢招摇的大少爷,嬉笑怒骂,逍遥快乐。

夜色慢慢的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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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医馆玲珑转头觅

太阳初上三竿,森林里面,云潇坚持不让北宫逆扶他,他用一根树枝勉励支撑着走着,北宫逆虽然没有受伤,可是看得出来也是劳顿颇深,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慢。

真后悔没有骑马,恐怕,还是对自己的轻功太自信。云潇郁闷的看着自己的状态,恐怕这样走下去,到晚上都走不出这片森林。

“我背你好了。”北宫逆突然说。

“啊?”

“我们这样走下去,永远都到不了你的医馆吧。”

云潇摇头:“不行。我一个大夫,怎么可以让自己的病人背着自己到处乱走。很丢脸。”

“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一个声音从树梢上传来,冷冷的,带着不屑。云潇听得那个声音却是突然有了精神:

“猪头!你来掺和什么啊。”

话音一落,却是“啪”的一声,一个一身黑衣,带着斗笠和竹帽、赤脚背着鱼篓的少年已经从很高的树冠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了云潇和北宫逆的面前。他慢慢的抬头,摘下自己的竹帽。

那是怎样一张脸。

他的发色有些淡淡的泛灰,眉目之间却是一副天成的霸气,让人看见就觉得应该是皇家贵胄。偏偏这个家伙仗着自己长得绝天,经常一身很土气的打扮,估计他要是换上一身黄袍,说他是当今皇帝都有人相信。清奇的骨骼,配上他一脸的霸气,让人一眼就不会忘记。

那是一张可以倾倒天下女子的脸。

长成这样,还成天不穿鞋、一身鱼腥味的人。在这个江湖上,只有一个人。

“你这个猪头,你不是忙得连我被人追杀都懒得救吗?”

“不是有藤一吗?”口气果然很不屑。

“那么昨晚你睡着了吗?”云潇依旧不依不饶。

“那是你非要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我才懒得救你以外的任何人。”说话很不客气。

云潇毫不犹豫的出手,一个毛栗弹在那人头顶:“说谁莫名其妙呢?你也没有好多少。”

“本来就是,至少我不用让你背着到处躲避追杀。”

“那么是谁在皇宫里面差点被射成刺猬?”

“那是……”

“是你个头,既然那个时候你就在,你竟然不救我,你简直没有人性背信弃义见色忘义狼心狗肺没心没肺。”

那个少年吃瘪,脸色很难看的不和云潇吵架。

而,北宫逆似乎一直被他们两个撂在一边,这个时候,云潇看见他在微笑,于是终于想了起来:“好了,既然你这个没有人性背信弃义见色忘义狼心狗肺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愿意现身在我以外的人面前了,我给你介绍……”

“不用,我知道他,就是北宫家的那个大少爷嘛。”

“上官兄似乎很看不起北宫家。”北宫逆微笑,口气一样凌厉。果然,北宫逆也是知道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云潇不要性命去救的朋友——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

“上官兄?我什么时候和你也结拜过吗?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说话彬彬有礼。”

“啪”云潇已经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在了上官末尘头顶,“你个家伙今天吃到火药了?他是我的病人,你们两个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干嘛,当着我的面想造反啊?本大夫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还是有很多办法制住你们的。要不要试试?”

“我不和有钱人计较。”

北宫逆微笑,云潇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上官末尘白眼:

“马呢?”

“以我的轻功,背你应该没有问题吧。至于你——”上官末尘鄙夷的看了北宫逆一眼,他似乎对他很没有好感,“你自己用轻功跟上吧。”

“啪”云潇似乎也不顾什么他仙风道骨的形象了,抬手就又是一巴掌:

“谁要你背。拉马来!”

“是是是,我服了你”上官末尘叹气,“我哪会要你的病人动武功,他要是出事了,你不和我拼命?坐我的船吧,那样快一点。”

云潇奇怪的看着上官末尘的转变,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上官末尘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深深的落寞。回头看北宫逆,却入眼的是他更加惨白的脸色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的胸口。

云潇毫不犹豫的一把搭上北宫逆的脉搏,这一搭,却吓得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五枚银针,昨日和那些翼月神教的杀手交手已经脱落一枚,然而现在又有一枚松动了,而且他的气血浮动,估计是一夜的劳顿,加上那九墨正玉丹,本是大补之药,不好好静养,这样奔波下去,恐怕是要气血攻心,还是要丧命的。

“末尘,你能不能用内功给他疗伤?”云潇突然对前面走着的上官末尘说。

“你个家伙,不要太过分!”上官末尘回头,脸色很难看。

“我……”云潇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末尘这个表情,他不知道要如何。只好回身,一只银针封住了北宫逆的睡穴,然后接住了北宫逆昏倒的身体。云潇干脆坐在了林下的地面上,掏出随身的匕首,很快就要往自己的脉门划下去。

然而,刀未及肌肤,就已经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入耳的是上官末尘的冷斥:

“你当真为了这个家伙不要命了?”

“既然你不帮我,我只好用我的方法。”云潇抬头,眼光是坚持和决绝。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切肤?”上官末尘不信的看着他,他记得,云潇只有在救朋友、救那些他认为值得的人,才会这样的表情。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到底哪里值得他切肤来救。

“我的血,能疗伤还可以防毒,这样他就还可以撑到医馆,”云潇颓然挣脱上官末尘的手,“我不想他死,不是因为诊费,只是,我不想看见他死,我不想。”

上官末尘牢牢的看了看云潇两眼,他点头:“好吧,既然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帮你便是了。”

云潇抬头,感激的看着上官末尘。然而,上官末尘只是淡然的出手为北宫逆输入真气,调理他紊乱的气血,口气却是落寞的:“你知道,如果是你坚持的,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呢。云潇啊,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云潇不明白。

“我认识你八年,竟然比不得他认识你八天?”

“我……”

“你肯用玉凰丹救他,你肯为他动用你多年没有用的‘流萤心法’,你肯为救他母亲而来求我给你碧蕺,你自己舍不得用的九墨正玉丹你毫不犹豫的救他,你救他离开追杀即使对手是翼月神教,你肯为了他切肤,你肯为了他和我翻脸。云潇,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是我的病人。没有大夫会放着病人不管的。”

“是么”上官末尘摇头,“以往你的病人,你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过。”

“上官末尘,你——”云潇突然一把银针对着上官末尘洒去,“小心!”

上官末尘回头,看见了一群翼月神教的女子,其中两个的装容和其他的女子都是不一样的。云潇的银针没有打中她们,但是可以看出来有一排桃花被银针射在了树干上,而那些树干现在已经发出了灰黑色的烟雾。

“大夫,你当真是个奇人”其中那个穿着浅绿色描金袍子,头戴浅蓝发簪、浅白面纱的女子叹气,“能在我们翼月神教的手下救人。”

“教主,是属下们办事不利。”其中几个女子跪了下来,可见刚才说话的那个就是教主了。然而翼月教主却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她笑盈盈的款步而来:

“也是,怪不得你们,北宫少爷那么好的武功。”

“你待如何?”云潇起身,直视她的眼睛。

“你和上官公子走,不要管这等闲事。我在这里为我的属下伤了玲珑先生给你赔罪,并且奉上上好的疗伤药。”

“如果我不走呢?”云潇扬眉。

“呵呵,那么就请先生和上官公子给这个小子陪葬吧。”

“末尘,你带他先走”云潇叹气,起身,“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会管到底。”

“呸,”上官末尘把北宫逆很快的丢给了云潇,“你这个家伙干嘛抢我台词。”

云潇怔然,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勉强背上北宫逆,很快的踏上上官末尘的小船,用匕首割断了缆绳,顺着水流可以扬帆。上官末尘微笑着看着翼月教的人: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用条件来威胁我诱惑我。这,是你们逼我的。”话毕,手中的鱼篓一丢,一把通体幽黑的剑迅速出鞘,天光黯淡。

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头发全部白色的老妇人淡淡的开口:“思迁,我们走。那是四大名剑之一的星墨,我们打不过他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我,这是在哪里?”北宫逆醒来,看见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床铺是他从没感觉过的柔软,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暗,但是依旧能看清是浅白的帷幔,闻到馥郁的药香,如果不仔细看,恐怕以为自己到了一处灵堂罢。因为,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帘子和床幔都是白色的,连窗户都是白色的,家具全部是紫檀木。靠南墙立着一排一排的柜子,床前的桌子上是很多的医书。难道——这已经是到了玲珑医馆?

“北宫公子,你醒了?”突然有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突然房间里面有了光,北宫逆这才看清楚,那些白色的窗子完全是白玉,而自己所躺的床,虽然只是檀木,但是却是铺了厚厚的六层貂绒,怪不得很软。再抬头,却入眼的是用金刚丝称底的帘子,金刚软甲,江湖上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在玲珑医馆竟然拿来做窗帘?

北宫逆想要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回头看见了那个少年,十多岁的样子,恭敬的端着一碗药,立在他的床前。

“北宫公子,这里是玲珑医馆的白堂。我叫轻尘,玲珑先生的弟子。”

北宫逆点头,然而他还没有张口,那个白衣的弟子,已经再次开口:

“师傅在黑堂给公子煮药,吩咐让我来照顾您。师傅交代不能让您动,您的病需要静养,轻尘听闻公子武功卓然,师命难违,不得已封了公子的穴道。公子莫怪。”

“上官公子也已经安全的回来,正在厅前看师傅的阵法”轻尘继续面无表情的补充,“公子的药是要每隔半个时辰吃一付,现在时辰到了,我喂公子吃药吧。”

北宫逆突然觉得,他明白为什么云潇会说他不喜欢待在玲珑医馆了,他这个徒弟,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呢。

“师傅的腿伤已经没有大碍。有见客栈的老板娘也打听到公子家并没有出事情,北宫老爷和夫人都很好,夫人的药师傅已经配好,派人给送去了”北宫逆在吃药的当口,轻尘继续叙述,“这间屋子是师傅的卧房,师傅说翼月教的人不会放弃来杀人,所以,她把这间房子让给公子。”

“这是为何?”

“白堂,实为一地下屋舍。四壁包围着玄铁,火药无法毁坏、火焰也无法焚烧。地下有排水系统,不仅可以在夏天太热时调节温度,也可以防止被水淹时无法逃生,可以顺水道离开,此处水道隐秘,没有任何人知道出口。而且机关重重,外人难攻。师傅说,为了防止翼月教的人使毒,她在堂口设了毒阵,要公子小心。”

“毒阵?”云潇他还懂毒?

“是的,师傅曾去苗疆,学了些小的毒方。”

“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

头顶突然传来响声,一个人跳了下来:“你个臭小子,有没有按时间给他吃药?”

“有啊,当然有,师傅,北宫公子已经醒了。”

“啊,已经醒了?”云潇显然很吃惊。

“师傅,你的腿伤就好了?”轻尘奇怪,早上他不是还在跳着嘛。

“好了,师傅是玲珑先生嘛。在医馆,自然是好的快”云潇不理轻尘,径直走到北宫逆的床前,一把搭了他的脉,然而却是脸色大变。

看见师傅变了脸色,轻尘也是惊异:“师傅?”

云潇回头劈手就是给轻尘头顶一个毛栗:“谁让你封他穴道的?”

“是、是师傅说,公子要静养,不能乱动的。”

“你道是会省事啊”云潇摇头,“他本来就血脉闭塞,你还封他穴道,你要死啊,臭小子,还好我下来看看,不然为师这些天耗费的精力就被你这一封给毁了。”

“那师傅,我马上给他解开。”

“去看看棋澜的水温是否合适,然后把我煮好的药草放进去。叫末尘把星阵打开。”

“师傅,你要……”

“快点,你个死小子!”云潇飞速打断轻尘的话,再说下去,天知道这个臭小子会说漏什么。说毕,已经迅速的解开了北宫逆的穴道。

“好点没?”云潇看着北宫逆的脸色的确是比下山的时候好很多。

“嗯。”

“那就好,”云潇笑了,“等会儿药浴,可能会牵动你胸口的银针,会很疼。你一定不要运气,如果动气,我不保证你不死。”

北宫逆点头,你到底要重复几遍啊,我知道了,不要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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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草堂中千金方

棋澜,玲珑医馆最好的药池。

自从变成药池以来,恐怕从来没有哪个病人能有荣幸进去。毕竟,轻尘的医术就已经足够应付这些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即使是真的要云潇出手,他也不会动用这些神奇的东西。毕竟,棋澜是很浪费药材和药水的。而,云潇是个喜欢省钱的大夫。

动用棋澜,还要摆起星阵。上官末尘愤愤的看着天空,云潇你当真是不知道钱很难赚啊。

星阵,天下最完美的防御阵法。可是,耗费的钱财很多,需要用完整的玄冰、完整的火龙石各十九粒,每一块玄冰、每一块火龙石都要用万两黄金,这个阵法,自从三十多年前迷儿大师创立以来,历来只有两个人破过。一个是三十多年前那个铸剑师的女儿,另一个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晖原。

突然,天空中有猎鹰飞过。上官末尘抬手,那只灰黑的老鹰停在了他的手上,他从鹰脚上扯下一个竹筒,打开是一封信。这只猎鹰,应该是云潇那个家伙养的吧。叫什么名字呢,反正很奇怪的名字,忘记了,上官末尘懒得理会云潇的破事,招呼一个玲珑医馆里面的小厮,叫他递给他们先生。

记忆里,这样的猎鹰云潇养了九只,不同颜色的九只。

“出来吧。”上官末尘突然出声。他身后的树枝上,慢慢的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慢慢的对着上官末尘跪了下来:

“老大,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出现了变故,师爷让小的来请您去一趟。”

“可是……”上官末尘看了看那个星阵,自己现在走不开。

“老大,你得快点走,晚了恐怕是来不及。”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上官末尘听到了白堂那边的动静,他知道云潇要过来了,他赶快打发了那个手下,继续把星阵摆好。可是,出事,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末尘。”云潇站在上官末尘身后喊他的名字。

“嗯?”

“对不起。”

“怎么?你想起来要还我钱啦?”上官末尘一脸的调侃。

“对不起,末尘,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而你总是不在乎的帮我,虽然你有时候帮忙的时候还喜欢啰唆我,却始终是帮了我。而我,却帮不上你什么忙。”

“傻话”上官末尘飞身到了云潇的身侧,“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何必计较这些。”

“末尘,如果你用得到我帮忙,你一定要说。”云潇郑重的说,他不再玩笑。

“我会的,到时候一定会麻烦你的”上官末尘点头,“你家北宫逆下水了?”

“嗯”云潇恍惚的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巴掌打在上官末尘头顶,“什么叫我家?”

“好好,不是你家。你们不是还结拜为兄弟的吗?”

“上官末尘,”云潇白眼,“我发现你很小气。”

“你才知道?”

“你死定了!”云潇抬手就打,轻尘远远的站在棋澜旁边,看着北宫逆在棋澜中,棋澜里面是各种珍贵的药材,北宫逆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看见云潇和上官末尘闹得很开心,不明所以的微笑了。

“北宫公子,你觉得我师傅和上官公子是不是很好呢?”轻尘突然开口。

“好?”北宫逆不明白轻尘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见过师傅笑得那么开心”轻尘叹气,“师傅一向是个落寞的人,虽然游戏江湖,虽然有大把的朋友,可是师傅只有在和上官公子吃鱼的时候才是开心的。”

北宫逆笑而不答。

“啪”一个巴掌已经毫不客气的落在了轻尘的头顶,云潇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轻尘的身后:“你小子,又在说什么呢?”

“没,没啊,师傅,啊,痛,痛。”云潇已经拧住了轻尘的耳朵。

“给黑堂看看药,别在这里嚼舌根。”上官末尘一样是淡淡的口气。然而,谁都没有看到上官末尘脸上的那种落魄的表情,毕竟那只是一个瞬间。

“北宫兄,我吹笛子给你听吧。”云潇突然说。

北宫逆没有说话,棋澜的药水果然是不同,身上到处都舒服,可是,胸口却是生疼。

云潇扬手,他的木笛已经在手,吹的是一曲《双调·沉醉东风》:

挂绝壁枯松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周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潇湘画里。

在笛声中,胸口好像是不疼了。北宫逆惊讶,云潇竟然还会传音之术?可是,他根本没有内力,除了轻功好以外,他哪里来的内力传音。

上官末尘却是一直看着轻尘离开的方向,你说,你师傅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开心,才快乐。可是,你又何曾能分清,你师傅到底是因为我在他就开心,还是仅仅是因为我救了眼前这个少年,他为了感谢我才那么开心。

轻尘啊,轻尘,你可知道,你师傅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结拜过兄弟,你师傅从来不会像对北宫逆那样对我、对他所有的朋友,你师傅,是和北宫逆在一起的时候,才真正的快乐。

“上官末尘!”突然云潇的声音入耳,打断了上官末尘的沉思。

“啊?”上官末尘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北宫逆微笑着看着上官末尘:“他叫了你五声。”

“你这个猪头是不是故意的啊?”云潇叹气,收起笛子,“清筝带来的信,你帮我读一读,我要给他渡穴。”

“清筝?”

“嗯,就是我那九只猎鹰里面那只灰黑色的。”

真是些怪名字,天知道这个家伙怎么会喜欢给猎鹰取些莫名奇妙的名字。上官末尘无奈,接过那个小厮送来的信,开始给云潇念:

“京城变乱,恐清宁性命堪忧,望先生速速起身前来相救。五。”

“什么?”云潇手中的针竟然握不稳,直接掉进了棋澜里面。他呆住,清宁,她出事了?怎么可能,她不要这样,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进了棋澜的人,需要每天用金针渡穴,这样新长好的血脉才能够和本身气息调和,而清宁远在京城,又怎么分身得开。轻尘那个臭小子悟性太低,怎么都学不会金针渡穴,北宫逆这边不能走开,一旦错过了渡穴的时辰,那么天知道那几枚银针会怎么造次他的心脉。可是,如果不去京城,那清宁,岂不是要出大事?

看他色变,上官末尘自然知道他的朋友清宁对他很重要。可是,他也清楚云潇的犹豫。

“怎么?”北宫逆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家伙失神成这样。

“没、没什么。”云潇伸手一把捞起那几枚银针,迅速调理好他的血脉,然后吩咐小厮扶他回到白堂,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甚至都没有对上官末尘多说一句话,没有理会端着药来的轻尘惊讶的眼神。

北宫逆喝药,不曾开口问。能让云潇失态吃惊的事情毕竟不多。倒是轻尘,那个小子看来是对他师傅很关心,他追着上官末尘问道:“上官公子,我师傅怎么了?”

上官末尘懒得和他解释,把那封信丢给他,然后去追云潇。

轻尘拿到信,也是惊讶,然而他却沉吟,叹气,帮助那几个小厮扶着北宫逆回到白堂,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想要帮师傅,可是他知道他帮不上,现在他可以做的,只是照顾好北宫公子罢了。

玲珑医馆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头顶。快要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罢,只是,那些翼月神教的人,但凭那点门口的幻花,她们就不敢造次了么?这也太奇怪了罢。

当然,翼月教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可是,现在在玲珑医馆门口踌躇的不只是翼月教的人了,那是一个女子,一身短夹袄,束口的裤子才没膝,一双鹿皮靴子,背着一把青黑色的胡刀,立在门口,摇头啧啧称奇:

“我当这个大夫只会救人,怎么竟然会用我戈壁幻花来摆毒阵。”

然而早就立在门口的翼月教的几个杀手,惊讶的看着这个女子,听口气完全听不出来她是看好还是不屑,然而不等她们反应,那个女子已经迅速出手,拿出了一只羊脂玉瓶,从里面爬出了一只浅白色的小蜈蚣,那些毒花散发的香气,竟然在那只蜈蚣面前毫无威胁,那只浅白的小蜈蚣,吸食着香气,渐渐的变成了血红,然后,慢慢在长大。

诡异的妖术,看得翼月教的女子一片的惊讶,然而她们当中的那个白发老妇人却是一点也不觉奇怪,她微笑:“这位姑娘,可是戈壁端鹤门的?”

“嗯。能看出来我的师出,可见你当真见过世面,我当翼月教只会躲在长白山看雪花呢。”

“哗”的一声,森森的剑拔出,翼月教的女子纷纷拔剑指着那个女子:“敢对老夫人不敬?!”

“不想死的话,快点收剑吧。我可不想节外生枝,要知道小姐的脾气是很大的。我要是杀不了北宫逆,要让小姐亲自出马,我想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我们端鹤门也不是好惹的。”

“收剑”被称为“老夫人”的女子挥手,“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子。”

——她们可知道,刚才她们出剑的同时,那个女子已经不着痕迹的洒下一把毒虫,爬到了她们的脚边,如果她们不收剑的话,恐怕要命丧当场。天下用毒厉害的,除了四川唐门以外,恐怕就是端鹤门。虽说她们翼月教的“倾城绝代”极富盛名,可是毕竟不是以毒药闻名天下,所以还是不要拼命得好。

“你说,你要杀谁?”翼月教主拨开人群,慢慢的走到前面来。听闻了端鹤门和翼月教的名字,此刻的街道上,也是空无一人,没有人想不要命。

“北宫逆。”

“巧了,我们此行也是要杀他。”翼月教主的眼睛里面划过狭长的光芒,然而话音刚落,她已经右手长袖一舞,直取那个端鹤门的女子的颈项,一招“月白风清”,袖口飞出无数冰片,随即左手出掌,掌风横生,逼得周围三尺之内扬尘漫漫。而似乎知道她要出手,那个女子踏着玲珑医馆门口的花台运用轻功跳开她的包围圈,回身直点翼月教主的后心。翼月教主毕竟是翼月教主,迅速回身借着就是“月落乌啼”袖中冰片再次变化称为冰幕,挡住了那个女子的攻击,那女子一指点在冰幕上,冰立马化成了水,若不是她退得快,恐怕得落个湿透。

“教主好功夫。”一个俏丽的女声微微从天空传来,惊得街上翼月教的人回头,她的功夫看来不弱,竟然能在屋檐上观看了那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只见她一身雪白的狐裘,头发卷卷盘在脑后,但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盘的头发,发髻里面露出黑色的八只棍子,像钗又不像钗,她的狐裘只有一只袖子,右手在袖子包裹下看不出什么,却是露出她白嫩的左臂,臂上有一条伤疤,但是伤疤被一个狐狸的文身覆盖,此时竟然在泛蓝光。她的胸口上别有一朵血红色的罂粟花,她右耳际戴着一只毛绒绒的球,穿着几条细皮,一只缀到腰际。

见到她,那个端鹤门的女子,竟然颤抖的跪了下去:“小姐。”

“我说蜈小舞,你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既然她们翼月教也是要杀,我们不妨等一等,看看能不能不用动手呢。”

“是,奴婢知错。”蜈小舞叩首,慢慢的站起来,向翼月教主鞠躬,然后跟着那个女子飞快的离开了。

翼月教主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目光中闪过的是很奇怪的光芒:“娘,似乎我们的仇人,也是很多人的仇人。我们,是不是也静观其变呢?”

“不,思迁。我们的仇,我们要自己报。我要看着北宫逆死在我面前。”

“是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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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里追杀两相煞

黑堂里面,云潇靠在药池前面,不知道自己当如何,他看着药池里面在冒泡的药,看着背后的水流在不停的滴答,很快就半个时辰,渡穴的时间又要到了,可是,清宁的性命,他怎么可以不顾。那是他的朋友,虽然自从成为朋友以来,他都没有帮过她什么,何况是三年前,他为了救上官末尘,伤了晖原、伤了清宁。她们都是代表正义和代表着公平的,锦朝的律法,她们怎么可以违反。但是,他逼得她们这样做了,而现在,他却不能为她们做什么。

“云潇,我要走了。”上官末尘突然出声,他在他的后面很久,只是,这次,他没有听出来,看来,他出神真的很严重。

“走?你要去哪里?”云潇急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呵呵,”上官末尘笑得苦,你云潇有两难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可叹你还可以告诉我你的难过你的悲伤你的难以抉择,而我因为很多很多的事情,却不能告诉你,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照顾你这个明明什么都不会、但还要在出名杀手组织手下救人的笨蛋大夫,可是,我不得不走,我必须走,如果不走,我想我会后悔的,“你也太不相信你玲珑医馆的防御了。”

“可是……”

“星阵我已经帮你布置好了。云潇,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上官末尘咬牙,对不起,我也必须把话说绝。

云潇沉默,是的,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他从不告诉他的事情,很重要。于是他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回头看着药池。上官末尘回身,迅速离开,他怕面对云潇,因为他自己清楚,如果再不快速离开,他恐怕会改变主意留下来吧。

“末尘。”云潇突然喊他。

“什么?”上官末尘停步,可是没有回头。

“等我们都忙完了,你能请我吃鱼吗?”云潇一样看着药池,头也没有回。

“好。”上官末尘答应,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玲珑医馆。

外面的天空刚好飘过乌云,可能很快就要下雨了。玲珑医馆门口,翼月神教的人,应该很快就要破了他所设的第一道阵法罢。云潇舀起一碗药水,放到口中尝尝,嗯,还要再煮。

“都怪我医术不精,没有师傅的天赋。怎么也学不会金针渡穴。不然,师傅也不会那么难以抉择。”轻尘叹气,喂北宫逆喝药。

北宫逆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喝碗里的药。

“那个清宁是师傅很好的朋友呢,师傅总是欠着她的人情,她也是蛮好的一个人。弹得一手好琴,写得好词,是我们锦朝第一个女官呢。可是,怎么就垂危了呢。偏偏还选在这个时候,师傅又走不开。”轻尘叹气,放下药碗,看着窗框,一副自责的样子。

北宫逆靠着床栏,一样无言,白堂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若不是京城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而公子你的病有需要师傅每隔半个时辰就用金针渡穴一次,如今已是未时,很快就要渡穴了。”

“你师傅是因为我,才走不开的吗?”

“啊,北宫公子,你可不敢告诉师傅是我告诉你的。师傅下了死命令,说谁要是说出去,他割了谁的舌头的。”

“那你师傅呢?”北宫逆想到了什么。

“轻尘!”云潇的轻功依旧出神入化,他已经在白堂的阴影里面站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轻尘听得那个声音,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滑到了地面上,连连叩首。

云潇脸色死灰:“轻尘,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准向病人透露任何他的病情,你不听;不准把师傅的事情告诉别人,你不听。如今我下了的命令,你依旧不听。你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师傅?”

“师傅,我知道错了。”轻尘叩首,汉白玉的地面已经是鲜血点点。

“好了,”云潇这次没有发火,他叹气,扶住了轻尘,“算了,你还是个孩子,你先出去吧。躲到梅岚去,翼月教的人已经进到前院了。”说罢,来到北宫逆的床前,把了把脉,便是掏出金针,开始渡穴。

北宫逆没有说话,任他诊治。直待他的最后一枚金针落了位,他才缓缓的开口:“你的朋友,对你很重要吧。”

云潇抬头,浅浅的笑:“你别停轻尘胡说,他小孩子不懂事。我派一个人去看看就好了。”

“云潇,我们是不是兄弟。”

“是,”云潇低头,不敢看北宫逆的眼睛,“可是你也是我的病人,我也是个大夫。”

“可是兄弟是不会让兄弟难堪的,我们一起去京城救你的朋友罢。”

“什么?!”云潇惊呼出口,“这怎么使得?你的伤根本不能劳顿远路,何况外面已经全部都是杀手。”

“不是说你的玲珑医馆防御万无一失吗?”

“可是你不能动的。”

“你也对你的医术太没有自信了。”北宫逆微笑,靠回床榻里面,静静的等着云潇的决断。他能看出来,云潇这个人是重友的,不似江湖人说的玲珑先生,只爱财。

云潇奇怪的看了他两眼:“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你倒是蛮信任我的。”

北宫逆依旧笑而不答。

“好罢,我们一起走。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动真气,即使我被人追杀,你都不能动气,药疗过后,如果动真气,你会痛不欲生的。”

“先生,不好了。”一个小厮飞快跑了下来。

“怎么?”云潇收针,金针一出,她很快的喂北宫逆吃下一枚她练好的丹药,养神续命最是管用。

“翼月教的人,已经破了星阵,正在向白堂这边过来。馆里的人都已经躲到梅岚了,先生你赶快想办法逃生吧。”

“她们果然很厉害,我一直以为我的地下秘道是用不着的,没想到还是用上了。北宫逆,你跟我来。”云潇随手拿起堂里的一只大药箱,他这次记得带上了自己的药,然而想了想,他竟然取下了墙壁上的一只木匣,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剑鞘浅白的剑,背在身上,然后转动了机关,拉上北宫逆,迅速的走入秘道。

“娘,这个大夫果然是懂很多东西。竟然懂得用奇门阵法来阻拦我们,他的医馆是按照先天八卦布的局,从门口到这里又先后栽种了桃树、梨树、海棠树、玉兰树、女桢树五种树布了一个天然的梅花阵,加上这个新布的星阵,他果然是个阵法大家呵”翼月教主看着化成水的玄冰和烧成了黑灰的火龙石,“而且,他还很有钱。”

“报告教主,找遍了整个医馆,没有见到玲珑先生和北宫逆的踪迹。”

难道——让他们跑了?翼月教主再次回望这个医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然而还没有等她说出来,她的母亲已经明白了:

“思迁,我们走,来不及了,他们应该已经跑了。”

是的,不难看出来,在医馆里面是先天八卦阵没错,可是本来应该在坤位有一幢房子,可是那里偏偏是一片梅林,所有说,其中肯定有诡异。然而,此时已经不必再追,临走的时候,翼月教主突然回头:

“娘,我们要不要给那个大夫一个教训。”

白发的女人回头,“随便你。”

再说北宫逆和云潇在地道里面七拐八扭也是出到了齐鲁的边界上,能看到京城的一角。云潇看了看城内,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扑通”的跪了下去。北宫逆不解的回头,他也惊呆了——

城内一角在起火,火光染红的天际,就好像是黄昏的落霞。美丽的不可方物。然而,那里,那里,曾经是他的家,他所有的心血和骄傲。那是玲珑医馆,云潇的家。

云潇低头,没有说话。

北宫逆知道自己的确给这个少年惹了麻烦,可是他没有说出劝人的话,他抽出木箫,吹了一曲《双调·蟾宫曲》:

敝裘尘土压征鞍,鞭倦袅芦花。弓剑萧萧,一竟入烟霞。动羁怀,西风禾黍,秋水蒹葭;千点万点老树寒鸦;三行两行写高寒,呀呀雁落平沙;曲岸西边,近水涡、鱼网纶竿钓艖;断桥东下,傍溪沙、疏篱茅舍人家。见满山满谷,红叶黄花。正是凄凉时,离人又在天涯。

“我们走吧。”云潇在曲终,慢慢的站起来,他不在乎了。只要轻尘没有事就好吧。所有的一切都是浮云尘烟,何苦去烦恼呢。

“玲珑医馆,我可以帮你重新建立。就当是给你的诊费,你看可好?”北宫逆淡淡的开口,天边的火光,映的他们两个的脸,都是淡淡的泛红。

云潇摇头。

北宫逆奇怪的看着他。

“医馆毁了,你若想帮我重建,我很乐意。可是,诊费,我是一定要另收的”云潇浅淡的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快点走,找一家客栈投宿吃饭,不然被翼月神教那些女人赶上了,我不一定还有力气能背着你到处跑。”

北宫逆浅笑。

“我后悔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趁机要那几个老头教我几招啊,搞得现在那么狼狈。看来我真是为了钱就连命都不要了。”云潇想起来自己救活的那几个老头,自己当是真是狗屎蒙了心,才会想着要金子。

“你想学武功,我可以教你。”北宫逆微笑,“北宫逆家的武功,虽说不能和你救的那几个老头相提并论,可是,‘斜箫夜雨’剑法,也算是能独步武林。”

云潇再次摇头:“不学,我都十八岁了我学什么武功,学还要多少年才能出人头地,我还不如多给人看看病,有钱了请个保镖算了。”

这个时候,齐鲁的太阳,才刚刚下山。夕阳,配着火光,给齐鲁大地染上了一层血色风霜。然而在遥远的苗疆,有个女子忽然看着罗盘惊异。

月落荒蛮,恐有灾难。震味散落,恰似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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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荒郊狼狈凶险避(上)

还好没有走多远,就有一家客栈,名字叫广福。虽然比不得有见客栈的华丽,但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也算得不错。云潇和北宫逆进店,小二笑嘻嘻的欢迎:

“哟,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但是马上给我弄几个小菜来,饿死了。对了,还要一壶酒。要青雨。”

“好嘞,客官,您稍等。”

云潇和北宫逆坐下,云潇随手抽出一只檀香,毫不犹豫的点燃,蓝色的烟雾散发出来,然而不过多久又散去,三尺以内的虫子都消失不见,云潇看着北宫逆脸色还好,于是给他把了把脉,倒也没什么,便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了,云潇等小二走远以后,他一一用银针试过。最后才放心的对北宫逆说:“吃吧,饭菜里面没有毒。”

然后就自己打开了青雨酒,注满面前的酒杯,然而杯子还没有递到嘴边,就已经凌空消失。坐在角落的一个客人毫不犹豫的抢了云潇的酒杯,那个人脚上一双虎符靴: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无家可归的时候,还敢开心的喝酒。”

云潇无言,半天才郁闷的说:

“我说,我的藤一大捕快,我现在已经够穷的了,你要喝酒也不用抢我的吧。”

“穷?我只知道你身边坐着的那位公子,家财万贯,绝对够你喝很多的青雨酒。只是,我的云大公子,你的胃可以喝酒吗?”

云潇却是没有好心情和藤一啰唆:“你来干什么,不去查那个倒霉的贺青的死,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京城出事了,我自然被六扇门召回。去京城一定会路过这里,而我恰好看到了有个家伙的屋子起了火,就顺便调查一下。”

“你好像很喜欢说风凉话。”云潇抬手,已经是一只筷子在手,飞快的弹指,筷子不偏不倚的打中的藤一的杯子,青雨酒顺着筷子的缝隙,漏了一桌子。

藤一笑,起身来到了云潇的桌旁,拍了怕北宫逆的肩:“很不幸,老兄,我最近得到的消息。戈壁端鹤门也加入了刺杀你的行列。看来你当真是仇家很多啊。”

北宫逆皱眉,戈壁端鹤门?北宫家和他们向来没有交情,而且自己足不出户十八年,怎么可能和他们结下仇恨。云潇听着却是悄悄的变了脸色,端鹤门?他们竟然也要杀北宫逆,天哪,他今年果然是命中犯煞星,他还年青,还不想死。

“藤一,你到底知不知道清宁怎么了?”

“喔,大人她没事,恐怕是中了什么蛊术,现在都人事不省,水米不进。再这么昏迷下去,恐怕该出人命的。”

“那还叫没事?!”云潇急了,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云潇忽然一把抓过自己背着的剑,转身就跳到了北宫逆的身后用剑鞘挡掉了飞射而来的几枚冰片。

——当真是很快,翼月教的人,已经到了。

藤一却看见那柄剑,惊诧不已:“你、你、你怎么会有这把剑?”

“我怎么知道,八年以前我从昏迷当中醒过来,它就在我旁边了。”云潇一面说,一面伸手洒出一把金针封了北宫逆的穴道,这个家伙虽然答应了他不动手,可是天知道他会不会反悔。然而翼月教的人偷袭没有得手,也没有现身。只是吓跑了店小二、老板和其他客人,客栈里面是一片死寂。

藤一还是惊讶地看着云潇,然而却已经把弯刀拔了出来。他来查案,顺便帮个朋友。

突然是从天而降的花瓣,藤一看出来那些花瓣带有剧毒,他一把拉起北宫逆迅速旋转着躲开,然而没有多远就遇上了从柜台后面窜出来的翼月杀手。他抽出右手护住北宫逆,左手用刀刺进了女杀手的脖颈。

云潇的轻功卓然,自然无法伤到他,可是他看得时间是又快半个时辰,如果不渡穴,就会出事的。云潇抢步来到北宫逆身边,掏出金针对着藤一:

“你能单挑她们全部吗?”

“我说大夫,你不是吧,竟然现在要给人看病?”藤一的左手刀使得凌厉,虽然竟占上风,但是云潇,你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管,放心地让我去和杀手拼命吧。藤一郁闷,怎么摊上了晖原那个麻烦的人还不够,还要加上她这个莫名其妙的朋友啊。

“反正我不管,我要给他疗伤。”云潇话毕已经是十五枚金针迅速出手,在女杀手的下一刀砍到的时候,拖着北宫逆整个人横移了三尺,女杀手扑了空,自然跳跃再补一刀,然而藤一已经回身一刀接过,出手便是一掌“云开见日”直取那个杀手的天灵,左手的刀也没有闲着,脱手飞刀,一把弯刀竟是被他做了暗器,投出去把远处正在砍向云潇的女子的手臂斩下,然后他接刀,再次护到云潇左右。

“我说,你快点好不好。我虽然是捕快,可是我不喜欢打架。”

“我正在努力。”云潇额角已经是汗迹淋漓,然而他目不转睛的在调整那些金针的位置,全然不顾自己已经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因为,那个翼月教的教主,已经在周围有五个女杀手同时向藤一攻击的同时,从屋檐上朝着云潇的方向落了下来,出手就是一招“月晕而风”袖中带起层层迷雾,桌上的青雨酒在她内力的催动下已经跃出酒壶,在空中变成了一把寒冰的利剑,对准了北宫逆的后心刺了过去。

藤一处在包围圈里,云潇在拨弄金针没有办法移动。看来,北宫逆这次是必死无疑。

然而,云潇却是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捻了捻金针的针尾,似乎结束了渡穴,他手中的金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极细的线,他脱手,抱着北宫逆转身,那把冰剑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右肩,顿时鲜血点点。

“你……”北宫逆惊讶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医者,他是不要命了吗。上次在五十人的箭阵里面情愿自己伤了腿也要救他,而今竟然愿意自己被刺伤也不愿意看他死吗。

藤一迅速结果了周围的杀手的性命,飞身掠了过来:“你没事吧你。”

翼月教主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医者的举动,她呆了呆,手中的冰剑瞬间化成酒,云潇此时正好抽出了金针,结束了渡穴。他用金针封了自己肩头的血脉:

“我没事。”

“云潇,我突然觉得,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是在救不同的男人,而且每次为了救他们你都把自己弄的不死不活。”

“哪里?你不要、不要随便诬陷我。”肩头的血,竟然在那样的封脉之后,还在流动,终于知道为什么翼月教的人那么厉害了,原来在中了剑之后,虽然冰剑已经化成了水,可是刺进肩头的那些还是锋利得割破了血脉,血液也就不容易凝固,很容易失血过多而亡。

藤一白眼,“上次你救那个大盗,不也是……”

“那次我,哪里受过伤……”云潇一个趔趄,幸亏是北宫逆扶住了他。

“大夫,你当真是为了救这个人,不要自己的命了?”翼月教主不解的看着他。

“是,他、他是我的病人。”

“呵呵,那么大夫,真真可惜了你的一身本领。”翼月教主一声令下,杀手簌簌如同花瓣一样落下,夜色慢慢的降临,云潇一把拉着北宫逆躲开那些追杀。翼月教主没有和藤一纠缠,直接上手就要杀北宫逆,她的袖子很长,长到可以卷住任何东西,凌厉的可以瞬间将一张木桌砍成两半。

“你还是解开我的穴道吧,大不了和她们同归于尽。”

“不行,我说过要救你。而且,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你的理想。”云潇分神,然而那只冷袖已经砍至,他躲闪不及,只能抬起手臂挡住,小臂上立马是一道血痕。

“玲珑先生”客栈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你若是现在愿意走,我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事。”

翼月教的杀手,都停止了攻击。

云潇捂住自己的伤口,他往前走了一步,却是把北宫逆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我是很想要退隐江湖,我现在也很不想掺合这些事情。我还想多活几年。”

北宫逆心下一惊,这个大夫,果然还是惜命的吧。藤一也是终于要舒一口气

“可是——”云潇口气陡然转冷,“你们烧了我唯一的家,你们烧了我所有的家当,这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今天,你们如果不杀我,来日,我一定是会杀你们的。”

话毕,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拔剑,那把剑通体是纯白色,但是在灯光下时而白色,时而就和普通的铁剑一样。此剑一出,翼月教主也是上手就是凌厉的招式,然而还没有等她攻击到,她的攻势就已经被人挡住。

而挡住她攻势的人,竟然,竟然是那个老妇人——翼月教主的妈妈。

她惊讶的看着云潇手中的剑,她哑然失神,像是看到了九天神祇:“你、你、你,怎么会有这把剑?”

云潇惊讶,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样的句子。

“说!”那个老妇人竟然痉挛的抓住了云潇的肩,弄得他一阵生疼,“说,快点说!你怎么会有这把将轨?”

将轨?北宫逆心下一惊。和星墨、沉眉、堕泪并称江湖四大名剑的将轨?不是在二十年前雪原馆灭门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江湖多年了么。云潇怎么会有将轨,难道他告诉自己他没有身世没有师门都是骗他的么,他根本来自雪原馆,是袁家或者萧家的后人。想着要重出江湖,所以才韬光养晦,深藏不露?

“我怎么知道。我八年前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这把剑就一直在我身边。”

“那你怎么不会武功?而且,而且,你怎么会是个男孩子?!”

云潇被这个人问得很糊涂,他摇头,想要挣脱那个老妇人的双手,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已经疯了:“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然而盯着云潇看了良久,那个老妇人终于“哈哈哈”的狂笑起来:“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这样,也好,也好。哈哈哈。”

“娘,你怎么了?”翼月教主很关心的拍了怕那个女人的肩。

“好了,思迁,我们走。”

“啊?”翼月教主不可理解的看着她的母亲。

“我说,我们走。”

“可是,北宫逆……”母亲不是一直想要杀那个小子吗,怎么现在那么好的机会竟然要放过。那把剑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怎么看见那把剑就成了那个样子。

“思迁,我们走,我现在没有杀他的心情”老女人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云潇一眼,然后随手就是一包药粉丢了过来,“自己止血。”

“啊?”云潇目瞪口呆。

然而北宫逆却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翼月教主愤愤的走了,然而其他的翼月女子看云潇的眼神却是如同看到了神祇。藤一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潇:“天哪,原来一把剑,比我们谁的武功都重要。”

北宫逆眼睛里面闪过一道狭长的光,恐怕,不是那把剑吧。

然而,恐怕是失血过多,云潇已经昏迷了过去,倒在北宫逆怀里,打断了北宫逆的沉思。藤一看了云潇一眼,心想,晖原,你的朋友真的很麻烦。他一把拉起云潇,回头对北宫逆说:“好了,我会帮他包好伤口,你赶快休息,很快又要金针渡穴了,我会尽快让他醒过来的。”

北宫逆微笑,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忍住了。

“放心,我是担心他醒来发现没有来得及给你渡穴来骂我。他这个人很强大的。”

然而北宫逆却没有再看藤一和云潇一眼,他转头,看着外面缓缓下降的霜。

夜色已经很安静了,月华招摇在路上,泛起一层淡白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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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荒郊狼狈凶险避(下)

客栈冷清的月色下,北宫逆静静的站在庭院中央,庭院中央种着两颗桂花,散发的清香,在月下,似乎显得更加醉人。看着浅白的月色,慢慢吟道:“山头老树起秋声,沙嘴潮荡月明。倚阑不尽登临兴,骨毛寒环佩轻,桂香飘两袖风生。携手乘鸾归去,吹箫作凤鸣,回首江城。”

“你来了。”北宫逆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有人。

“我来了,”藤一轻轻的开口,“渡穴时间到了,只是那个家伙实在伤得沉重,下不来楼,只好派我来请你。”

北宫逆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也不想打扰你的雅兴”藤一的口气似乎有些抱歉,“可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愿意为别人坚持到这一步的大夫。”

“嗯。”

藤一没有再说话,推开门就离开,他是朝廷要员,不能轻易就这么在路上和朋友玩闹、江湖游走。捕快,毕竟不是大侠,可以来去自如,过得逍遥自在。他骑上马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站在庭中的少年,月白风清,一身的月华,雾气氤氲在他面前,在桂树之下,夜鸟声中,仙风道骨。

然而,却是命不久矣。

云潇,你又要创造一个奇迹给江湖么。毕竟,北宫逆的病是没有人可以医好的,何况,现在,江湖上两个有名的杀手组织在追杀他。而你,什么功夫都不会,你如何能偷天换日,救得他的性命。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太,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当是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北宫逆才踏上客栈的楼梯,就听得云潇在房内淡淡的吟诵这曲。然而,他没有来得及细想,房门“吱呀”一声已然打开。云潇依旧是白衣一席,苍白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然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了“请”的手势,让北宫逆进来。

北宫逆坐在桌子对面,没有说话,仔细的看着云潇。云潇坐在蜡烛前面,点燃了药盏,金针在火上炙烤过,他拈着针的手,削瘦、修长,没有人的手能有他的手那样精致。云潇翻手迅速把金针刺入北宫逆的穴位,捻着针尾,他虎口的皮肤很细腻。

而用剑的人,虎口的皮肤是很粗糙的,就像爹那样。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云潇口气是淡淡的,却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寂静。

“你若想告诉我,那么,自不必我问。”

“呵,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呢,”云潇拭去额头上的汗渍,“有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你。”

“八年以前,我在苍梧山醒来,失去全部记忆,躺在一处废屋。这把剑,当时被包裹在麻布之中,放在我的身侧。我以为我可以凭它找到自己的身世,所以就带在身边。”

“可是,我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也不会用剑,这八年来,为了不引起腥风血雨,我只能把它放在玲珑医馆里面当一个摆设,毕竟没有任何线索,四大名剑的每一任主人,都没有什么善终。”云潇自顾自的说着,北宫逆严重的深黑色,却是慢慢的淡化。于是,北宫逆点了点头,对着云潇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的,他懂他。他知道他怀疑他,所以解释给他听。

而他,也懂他,所以笑了,表示他相信。

“今晚渡穴以后,你就可以动用武功了。但是,你心口上的针是会脱位的,你要当心不要催动内力。凭你的剑招,应该可以唬住很多人。”云潇收针,坐了下来。

北宫逆感觉胸口压抑的气息,好得多,一直的痛苦,也大有减轻。

“这把剑,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就送给北宫兄吧。”云潇突然拿过了将轨,毫不犹豫的递到了北宫逆的面前。

北宫逆摇头:“你还要它解开身世之谜呢。”

“不,不用了,”云潇摇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重要的是人生活得快乐。我云潇现在有朋友,有兄弟,将来可能还会有女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当真逍遥。”

“所以,你还是收下吧。当作,我做兄弟的,送大哥一点礼物。”

北宫逆笑,接过将轨,四大名剑,堕泪、沉眉、星墨、将轨,竟然能拥有其一。真真乃人生之大幸。何况,父亲那把白玉箫,自然是要传给自己的,加上“斜箫夜雨”剑法,自己的理想,应该更容易了些。

然而,云潇却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桌面上,染得那只紫玉的药盏一片桃红。

“你受伤了?”北宫逆放下将轨,抽手就要运气。气息还没有提起,就已经被云潇拉住,他想起来他警告过他不要动内力。

“我、我,我没事。只是,脾胃的老毛病,方才过了吃药的时间,这、这才犯急。吃些药,就好了。”

北宫逆想起来了,云潇也是胃病严重,然而这些天心思重了,却忘记这个医者也是病人一个。扶好云潇,北宫逆帮他抬来了药箱任他找药。药箱里面是各种装有药丸的瓶子、药囊,还有纱布、刀片、十来种干草药,却也有胭脂、水粉、眉笔和几块面皮。

北宫逆诧异的拿起一盒青黛的眉粉:“你还用这个?”

“那是易容用的”云潇吞下几粒药丸,“毕竟名头太响不是好事情。”

北宫逆摇头,叹气。

“哎?我们干嘛不易容上京啊,这样,那些杀手就找不到我们了吧。”云潇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了,自己那么好的易容术,这个时候都不用,难道死到临头才用?

北宫逆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连人带药箱一起翻倒在地上。幸亏云潇的身法很快扶住了他,他一开口,云潇已经抓了一把草药塞进他嘴里,然而又是飞快的用金针封了他的穴道。

这个家伙!北宫逆差点翻白眼,他真的当自己是神吗,不会武功还要冲在前面。

“很不幸啊,玲珑先生,我已经知道你们的位置了,所以你们来不及易容了。”又是女人的声音,云潇郁闷,你们翼月教怎么出尔反尔的。

可是,这次云潇错了,当他看见窗户上突然出现了几只蜘蛛以后,他明白了。这次来的,是端鹤门。

在庭院中,月色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有一层房子那么高的蜘蛛,有一个俏丽的女子一身橘黄的短装、背着两把银光闪闪的双钩,慵懒的坐在蜘蛛毛绒绒的腹部。那只巨大蜘蛛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估计吃一个人是没有问题。

“你又是谁?”云潇一把拉起北宫逆,直接从窗口跳到了屋檐上,他的轻功果然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屋檐,毕竟是现在唯一没有满地乱爬的蜘蛛的地方。

“我嘛,是来杀你拉着的那个俊公子的人”女孩子微笑着站了起来,“只是,小舞姐姐告诉我了,大夫,你不是个好缠的角儿。”

“既然如此,你干嘛还来?”云潇壮着胆子说话,一边仔细看着到底可以从哪里逃跑快一点。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女孩子脸上突然露出了杀气,“大夫,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快点趁现在滚吧。我还不想杀你。”

“咳咳,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想杀我。这话我听得太多了,丫头,告诉你,我不会丢下朋友走的,何况这个人,是我唯一的兄弟。”

“呵呵,我佩服你的执著和不要命,大夫。”女孩子轻轻的捋了捋头发。

云潇把收伸进了药箱的最底层,他从来不曾用的一层。

“所以,在你死之前,我愿意告诉你我的名字,记住了,我是端鹤门的蜘小芷。”

蜘小芷的身法很快,可是,她还没有来到屋檐上,就已经动弹不得。云潇出手的速度很快,快得连北宫逆在他身边那么近的地方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样从那只药箱里面迅速的出手,拿出了什么,然后把那个女子弄得无法动弹。

是银针?不是,黑夜里面银针飞过会有光芒,北宫逆奇怪,然而云潇在一击得手以后,毫不犹豫的起身,拉着北宫逆从房檐上一跃而起,那只蜘蛛在主人被制住的情况下,突然射出蛛丝,北宫逆惊讶,这种巨大的蜘蛛的蛛丝,恐是要命的。

云潇回身,看见那些蛛丝不偏不倚的射向他们,他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直直的丢向酒窖,大火倏然蔓延,蜘蛛怕火,可是,那蛛丝却也牢牢的缠住了云潇的手,勒得他的右手已经发紫。

“你走。”云潇突然对北宫逆说。

北宫逆吃惊的看着他。

“凭我的轻功,可以牵制住这个家伙。你趁这个机会,快点跑吧。”

“那你……”

“北宫逆,如果我死了,你记得……”

“快走!”北宫逆却是拉住云潇,从房檐上快速的离开,他一直看着,原来云潇手上的蛛丝,已经被大火烧断了。他虽然被封住了血脉,可是观察能力不减。

云潇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慢慢是大火的广福客栈,他突然笑了:

“北宫逆,你也救了我一次。”

“我们走吧。”

然而,望着他们离开的,还有一个人,她站在树林的阴影里面,什么话也没有说。然而一翻手,那些在燃烧的大火却像是从来没有烧起来一样,瞬间熄灭了。蜘小芷狼狈的跪在了她的面前,她一把拉起蜘小芷,从她的肩头扯出了一只水绿色的虫子,看了看那只虫子,她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他,怎么会有我们端鹤门的失魂虫?”

云潇刚才从药箱底部拿起来的,就是这只失魂虫。

雪小血奇怪,失魂虫是能让解除到它的人都瞬间失去知觉动弹不得,是端鹤门的秘密法宝。自从门主研制出来以后,只养出了三只,分配给了三个人。那个大夫,他,是怎么会拥有的。

“小姐,奴婢办事不利,劳烦小姐相救,请小姐责罚。”蜘小芷已经跪倒在地,此时,那个女子身后却已经密密的站满了人,蜈小舞也在其中,另外六个人一样恭敬的看着中心那个白狐裘卷发的女子。

“莫非……”沉吟之中,突然有一个人的身影掠过了心头,继而一间尘封的往事汹涌而来,蔓延出无穷无尽的血色和后悔,狐裘卷发的女子摇头,制止了自己的思绪。

“小姐,我们还要继续追杀么?”问话的,是一个温婉漂亮高挑的女子,她满身都带着香气,衣衫上,都是朵朵碎花。

“花小婳,我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请小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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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萧风迟迟京城道

上京的栈道,萧风迟迟。本是姹紫嫣红的春季,现在却已经是暮春。夜色呼啸,然而却已经接近黎明。启明星在北方发出淡白的光芒,道路两旁的杨柳,已消退了翠绿的颜色,开始枯黄、干瘪,道旁的泥土散发出清香,春耕正是繁忙的时候,卯时正是开城门的时候,京城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然而,在辽远的苗疆,有个女子看着那个罗盘,她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壶。那个站在湖边的白衣女子,手中的星杖,也被她暗暗握紧。

大凶,北方玄武七宿,危星异常明亮。

云潇和北宫逆并肩走在栈道上,一路无言。本来是喜欢说话的云潇,这个时候也已经沉默了,一步江湖无限路,他终于明白了。然而,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已经无路可逃。玲珑医馆,是他用八年的诊费辛苦建造的医馆,里面有他钟爱的东西,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找齐的东西,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江湖,永远只是苍梧山下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贼,他不要做什么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玲珑先生”。

天空中,突然欧无数的鸽子飞过。云潇和北宫逆同时抬头,两个人眼睛里面都落下了鸽子飞过空旷的影子。云潇扶正了他一直带在头上的白帽子,负手,慢吟: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留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北宫逆淡淡的送还他一首词。

“我第一次见你爹的时候,他,吹了这首《少年游》给我听。”

“很快,你就要见到你的朋友了。”

“她不会武功,怎么会中蛊毒。我一直在奇怪,她已经是我朋友里面,离江湖最远的人了,可是,她竟然会也牵扯到江湖之中。”云潇迈步,他们,现在离京城的城门已经只有一两里的路程,远远,已经能看到繁华的城市和辉煌的大门。

三年了,自从上次狼狈逃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过。

然而,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猎鹰凄厉的鸣叫,云潇迅速抬头,他看见空中有一只雪白的猎鹰飞快的向他的方向俯冲下来,立在了他的肩头。

“空山?你怎么会来?她出事了?”云潇吃惊,却迅速看向猎鹰的爪子,然而,上面没有系着信。空山已经有两年都没有来了,自从上次和她决断之后,空山不曾来找过他。如今,空山怎么自己就来了,云潇叹气,抚顺猎鹰的羽毛。转头对北宫逆说:

“北宫兄,这是我养的猎鹰,叫空山。是我和朋友联系的重要工具。”

北宫逆微笑,他知道,在医馆就看见过另外一只灰黑色的。云潇带着空山,和北宫逆开始迈步往京城走,然而才走了一步,肩上的空山,不知道为什么,狠狠的用利爪,抓进了云潇的肩头。云潇吃痛:

“空山,你做什么?”

然而,看云潇停了下来。那只猎鹰,也收回了爪子。云潇不理解的看着空山,取出绷带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好,然而,刚刚站起来,天空中又传来了猎鹰的嘶鸣。云潇惊讶的抬头,同时,惊讶的抬头的,还有北宫逆,他们看见了一只黑色翅膀、白色身体的猎鹰,飞快的向云潇这边飞来。

“双生?!连你也来凑热闹?”云潇本来看见空山本来就已经大为震惊了,看见双生,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自从送给她以后,这只鸟就没有飞过来。算起来,也有六年了罢。怎么突然,这些猎鹰疯了吗。云潇抬手,双生停在他的手上。双生的脚上,倒是绑着一封信。然而,那封信写得潦草,是她的字,只有寥寥几笔,然而云潇却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信上写着:

“莫入京城。”

云潇突然明白了,刚才空山是不想让他再靠近京城。然而,清宁出事了,他又怎么可以不去,可……既然能让她们两个人同时都让猎鹰来通知他,说明,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应该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罢。

云潇抬手,让那两只猎鹰飞回去,它们在天空中盘桓了很久,似乎在确认云潇不会进入京城以后,才慢慢的离开了。云潇踌躇,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这个京城呢。

此时,道路上,却突然多了一辆马车。缓缓的向京城方向到来,车夫古铜色的皮肤让人看了映像很深,马车富丽堂皇,车顶的四角挂有风铃。叮叮咚咚的一路引得无数早起上农的人的侧目,马车后面跟着很多人马在互送着几口巨大的箱子,队伍当中有男有女,女子都长得出众。想来,是那个贵族在出游吧。

“逆?”马车在经过云潇和北宫逆身边的时候,马车里面传来了一个温婉的声音,浅浅的,干净的,云潇不得不承认,那个马车里面的女人的声音,真的是天底下除了自己那个以歌喉闻名的朋友以外最好听的声音了。

北宫逆似乎很莫名奇妙,他站住了脚步。

马车的车帘,慢慢的卷了起来。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绿水罗衫的女子,抱着一具胡琴,身上披着大氅,乌黑的秀发用一支浅蓝色的发簪做了装点,她的眉,几乎没有画,却俨然是一种天成的、淡雅的、让人窒息的美丽。那个女子,有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如果不是见过了瑰瑶那双因为练媚术而变得媚人心魂的眼睛,云潇估计自己恐怕是要惊呼的,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的美人。不用后天的媚术,天然就是一种绝代的风华。

美女。云潇心中,只是吐出了这样的两个字。

“你……”北宫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然而,他不确定,在那么多年以后,他是否还能准确的辨认得出来,端得他们的架势和行装,他猜出的八九分,加上这个女子叫他时候的称呼,他想到了,可是,不敢确定。

那个,在垂髫之际,还是一个脸色苍白眉眼平常的小姑娘的她,竟然,会出落到如此美丽的地步么。

“你不认识我了?”那个女子看着北宫逆吃惊,却是眉头一挑,虽然是吃惊,可是眼眸里面暗暗又荡漾起来了落寞的波澜,浅浅的,她虽然脸上是微笑,可是让人看了觉得又带着一丝丝的生气,在这种喜怒都淡淡的面容中,却又有一种不明的忧愁。

没有人可以有这样丰富的神韵。

“黄沙漫,卷玉关,关关是征途。城关明月戈壁,只垂重重迷雾。葡萄美酒把盏,何消陈仓暗度。晨钟暮鼓,谁羡英雄末路。”北宫逆没有回答,却是冲口说出一首词。

云潇从来没有在任何词曲上看到的,是北宫逆自己写的吗?

那个女子却也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从车里走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她浅绿的裙子没有沾上一丝栈道上的尘土,她把手中的胡琴交给了那个在驾车的车夫以后,拂袖而立:“柳絮飘,飞陵楼,楼楼是残梦。歌台流水花榭,仅剩粒粒红豆。檀木瑶琴在手,怎会俗尘沦落。青灯古佛,何奈红颜迟暮。”

这,如果不是一首对仗工整的词,那又是什么。

云潇突然明白了,是她!

在树林里面,北宫逆曾经说过。他和她的故事,竟然是她吗。云潇突然有些恍惚,原来,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当得起这个男子的吧。原来,是她。

付烟淼,阴山付家付老爷子的孙女,北宫逆未过门的妻子。

“你……真的是烟淼?”北宫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付烟淼点头,微笑。

虽然,只是普通的一个微笑。可是,田塍中,起来干活的人们,已经发出了阵阵惊呼。马车周围都已经瞬间围满了人。

北宫逆吃惊之余,只是微笑,拉过云潇:“烟淼,这个是我的结拜兄弟,云潇。”

“云公子,幸会。”付烟淼依旧是涵养极高的对着云潇微笑。

“云潇,她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付烟淼。”北宫逆接着对云潇说。

“见过嫂子。”云潇“呵呵”的笑着。周围的人惊叹之余,突然明白过来那个一身羁尘的男子,竟然是江南四大家族之首北宫家的少爷——那个从来不出门的北宫逆,四下,啧啧称奇。

付烟淼只是低头,似乎是不好意思的微笑,脸上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的红晕。惹得周围暮春之中还在盛放的牡丹,竟然也要黯然失色。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逆,你怎会上京来?”重新折返京城,在京城最大的客栈陵风楼休息,付烟淼腾出手来,倒了一杯茶给北宫逆。

她的手,很细腻,很漂亮,浅白色的皮肤。恐怕和云潇的手,真的不相上下,作为一个美丽的女子,这样的手,让人羡艳。

“这事,说来话长。”

“那事情,一定是和这位云公子有关吧?”付烟淼微笑,一样给云潇倒了一杯茶。

“谢谢嫂子。那个,都是我不好,硬拖着这个家伙陪我来看个朋友。”云潇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哪里?”付烟淼笑得优雅,“若不是公子你拉他出来,我又如何能那么早就见到他?”

“也是也是”云潇打哈哈,“那个,北宫逆,我还有事情,你和你老婆好好说说话,我半个时辰以后会回来。”说毕,施展轻功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付烟淼眼中闪过一道光华,然而,她没有说出来。

“云潇,他其实,就是江湖上盛传的那个能起死回生的玲珑先生”北宫逆缓缓的说,“爹请他来给娘治病,顺便给我看看。”

“嗯”付烟淼还是微笑着点头,“那真好。”

然而,在陵风楼楼顶的一间客房里面,有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脸上泛滥起深不可测的笑容。终于,要到了收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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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京城多番情状乱

“他来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可以伤害他。”

“对不起,为了皇后,我必须这样做。”

“为了她,你不惜利用我,是不是。”

“是。所以,对不起了。”

“你、你、你要做什么?啊——”

不要,你不要来救我,不要来京城,不要,你快点离开,你快点走,你走啊,不要,你不要来救我,不要来京城,不要,你快点离开,你快点走,你走啊,不要,你不要来救我,不要来京城,不要,你快点离开,你快点走,你走啊……

京城深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那个男子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竟然是深切的悲伤,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一身紫袍披着乌发的男子,看见他那个表情,只是拍了怕他的肩:“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我会解了你父亲的毒。然后,你就带着她,离开京城吧。”

然而,庭院寂寂,没有其他声音。那个男子,一脸寂寞的走出了庭院,来到了大街上。

“哥哥哥哥,我要找妈妈。”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有一个拿着一串风铃的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角,眼角有泪水。

“你……”那个人吓呆了,他记得来的时候,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而且,这条街道,他早就要了父亲的兵符,调动禁军封住了的。这个小女孩,是怎么进来的。

“哥哥,你看那边——”就在他迟疑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却突然有了不一样的神采,而在他回头的那个瞬间,那个女孩出手飞快,点中了他的穴道。他昏迷在了门口。就在他倒下去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小女孩拍了怕手,一蹦一跳的进入了那间戒备森严的房子。

“嗯?天罡地煞阵?”一进门,女孩就看出了端倪,转头,再看庭中所有的门,“九曲连环锁?”

她踏着安全不会触动阵法的步行,走到了正房门口:“十八刺和榴莲扣?”

“啧啧,”她拍手,“怪不得那她们会说你要倒大霉。果然,果然,如果不是我先一步来到的话,呵呵,你一定会变成蜂窝煤的。”

然而,话毕,她已经迅速的出手,开始捣毁这里这些奇怪的阵法和暗器。

云潇从客栈出来以后,没有直接往清宁的家里去。他似乎很有很好的兴致,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闲逛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已经陷入了险境么。

然而,他逛着街,却也不是毫无章法,东大街他来回走了四遍,南大街他只走了一遍,西大街走了竟然来回六遍,最后,他停在了西城门的一处商铺门口。那里,竟然已经有人在等待他。

“你来得很慢”云潇的口气是冷冷的,“你应该在我在广福客栈的时候,就出现。”

“属下知错。”

“说罢,老五,到底什么事情。”云潇负手,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是白衣白裤戴白帽的那个少年,可是,他现在的神色已经不是那个让人觉得吊儿郎当没有担待喜欢胡闹的大夫了,反而,像是在黑暗中磨炼了很久的刀锋,突然,在闪耀出了刺眼的光芒。他眼睛里面的深黑色,是从没有人见过的。这样的神色,更像一个绝命的杀手,而不是一个能救人于水火的大夫。毕竟,他曾经隔着五丈,射落空中的白鸽,那个时候,他眼中深深冻结的颜色,就已经被北宫沐箫尽收眼底。

他到底,是什么人。

“信鸽呢?”云潇抬头,看着天空中慢慢在升高的太阳,眼睛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已经全部发出去了。”

“如果这次再出事,我定不绕你!”

“是,属下知道。”

“好了,你把手上的东西留下,走吧。”云潇转过身去,没有再看那个手下。而那个人,也是放下了手中的蓝色胆瓶,就悄悄的离开了。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可是没有人主意到他们,而那个离开的人,步伐妖娆,怎么样都觉得不是一个男人,反而,像个女人。

云潇回身,拿起那只胆瓶,眼眸里面,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然而,他笑了,不露声色的离开。甚至没有发现,在自己的身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和云潇曾经见过,她的名字,叫做,络月。

云潇没有发现她,这次云潇就直接往清宁家里走,清宁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尚书府的人自然不认识他,可是他依旧是有办法进去的。正在云潇整理衣衫,准备起身暗自用轻功潜伏进去的时候,突然他,觉得他身后有很强烈的劲力。

云潇回头,迅速的闪开,才发现那个攻击他的人,是用一根粉红色的绸带,可是却带着强烈的内劲,逼得他的衣角都簌簌的往后扬去。攻击他的,是一个温婉漂亮高挑的女子,她满身都带着香气,粉红的衣衫上有很多碎花。

云潇看着她,眼睛里面掠过一丝惊讶,没有开口问。

“大夫,似乎很奇怪我的到来啊。”女子微笑着开口,手中,却是已经拈起了一朵桃花。

“你们的目标,不是杀北宫逆吗?”

“呵呵,大夫,我们是很想要杀他,可是,每次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我们都失手了。蜈小舞和蜘小芷都失败了,所以,小姐让我来杀了你。”

云潇惊讶,那么,现在北宫逆是不是已经身处险境了,云潇看了看天空,辰时应该还没有到,不用渡穴,可是付烟淼她会不会武功,北宫逆的功夫虽然高,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应该会很麻烦吧。

“大夫,受死吧。”绸带牵扯着最大的内力,飘舞出绚丽的花瓣,云潇看出来了,那个女子的花瓣都带着剧毒,他脚尖点地飞身跳出那些花瓣的包围圈,然而,还没有落地,绸带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圈子罩向了他,云潇暗自后悔高估了自己的轻功和没有带上任何兵刃出来,他咬牙,干脆放弃了再往上跳跃,任凭自己的身体往下掉落。落入花瓣所制造的毒阵之中。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做,那个女子竟然放下控制好的绸带,将手伸入怀中就是接着三朵罂粟花就向云潇飞来。可以毒杀了天下人的罂粟花,端鹤门的绝世暗器,一旦击中,命不久矣。但是,却不是端鹤门主创造的暗器,而是他门下的一个喜欢罂粟的女子,无意中创造出来的。

那些罂粟花瓣,也并不是胡乱在击打,而是一朵直取云潇的风池穴,一朵对准了鸠尾穴,一朵往太渊穴直射,这三个穴位都是死穴。看来,这个女杀手是真的想要把云潇置于死地。

在尚书府门前的阴影里面,却站着那个狐裘卷发的女子,她咬着嘴唇,静静的看着。这套暗杀的方法,是她在九岁的时候创造出来的,天底下没有人可以躲过,因为几乎是天衣无缝的暗杀。这套暗杀术的名字,叫做“含笑九泉”。

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破除她的这套暗杀术,只有一个。那个人的暗器使得完美,能够一个瞬间轻易的发出各种暗器,所以,也能在一瞬间击退她这套暗杀术里面所有的暗器和攻击。

如果他是,那么,他会使出他最拿手的暗器“孤鸿摄”。如果不是,那么只能被杀死。

远处,络月依旧在暗处看着,她的脸上,是绝对不符合她年龄的老练和成熟,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似乎从来就不是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看着她曾经看一眼都会脸上泛起红晕的云潇——玲珑先生,似乎,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云潇没有还手,他只是看着天空微微在笑。

可是,那些暗器却没有打在他的身上。有八个美丽的女子,从天而降,其中两个为他挡住了那些毒花,然后倒地就吐血而死。后面六个,把云潇紧紧的保护了起来。云潇惊讶,那个女子和在暗处的狐裘卷发女子一样惊讶,更加惊讶的还有络月,不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惊讶的表露。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阻拦我花小婳杀人?”花小婳,端鹤门著名的杀手之一。

“我们是翼月神教的教徒。”

云潇愣愣的看着她们,她们,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我记得,你们一样是要杀北宫逆的。”

“是。”

“那你们为什么阻拦……”花小婳不理解。

“我等,奉老夫人之命前来保护玲珑先生,所有要加害于他的人,都杀无赦”六个女子,齐齐的回答,然后,她们毕恭毕敬的朝着云潇跪下,“请先生见谅,我等来晚了。”

“你们……”

“翼月教,这是准备公开和我们端鹤门为敌么?”阴影里面的狐裘女子,微笑着走了出来,“我可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人。”

她一出来,那六个女子虽然在翼月教里面从来没有出来过,但是她们也是知道的,那个女子是谁,她,就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她很厉害、很嚣张,在这个天下,没有她杀不了的人,没有她毒不死的人,没有她不能驯服的怪兽和毒物。

雪小血,天下第一杀手,端鹤门门主的二弟子。

“小姐。”花小婳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

那六个女子没有回答,可是还是死死的保护着云潇。雪小血微笑,饶有兴味的看了云潇一眼:“不过,我累了。花小婳,我们走。”

在她消失的同时,那六个女子也在瞬间离开了,甚至,没有给云潇任何提问的机会。云潇在原地发愣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拍手的声音:

“几年没见,你个家伙,竟然真的请得起保镖了。”

听得声音,云潇激动的回头,竟然是她,三年没有见面,她还好么:“晖原!”

身后,那个女子,手上玩着一串风铃,笑意朗朗:“原来,你除了钱以外,还记得我的名字喔。”

“去死!”云潇过来就要打她。

“停停停!我这个状态只能保持一个时辰,你知道,这才是第二年,要到第三年我才可以和你胡闹。”

“呵呵,知道了,只有四岁半的小宝宝。”

“切,要不是有个被困在宫廷里面的家伙出不来,不然我才懒得来和你说话,说多了,反而找气受。”

“宫廷?藤一出事了?”

“他嘛,没事。倒是你,还好我来得及时,你这个家伙,知不知道再走一步你就死定了。”

“啊?”

“呵呵,请我吃饭,我告诉你缘由。”

“好”云潇微笑,“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陵风楼的院子里面,有很多的胡杨,胡杨只能在戈壁生长,这些,恐怕是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枝干,在千年后不朽的身躯,成了后人的园林装饰。不知道是因为锦朝开国皇帝的皇后喜欢胡杨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家客栈毕竟是京城最好的客栈要与众不同,这些胡杨,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北宫逆在把付烟淼安顿下来之后,他一个人站在庭院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天空中,慢慢上升的太阳。身后,却又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他毫不犹豫的出手,手中的木箫竟然上手就是一招“游丝横路”,竹箫灵动,直取那个人的颈项。然而,似乎认出了来人,北宫逆在刺穿那个人喉咙之前,就已经收拾了剑势。

“拜见少爷。”那个人,是北宫家的一个家丁。

“事情办得如何?”

“回少爷,一切顺利,果然不出老爷的所料。”

“那么,我要你们准备好的东西呢?”

“都准备好了。”

“那好,你去收拾好。我的箫声一出,你们马上动手。”

“是的少爷。”那个家丁叩首,转身离开。

“等等。”北宫逆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有什么吩咐,少爷?”

“不要伤到烟淼。”

“是,请少爷放心,我们不会伤了未来的少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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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潇潇暮雨洒江天

云潇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他终于明白那两个女人为什么要派空山和双生来阻止他了。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云潇再次抬头,一步江湖无限路: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觉中,就已经回到了陵风楼,他抬头的时候,看见在二楼的窗户口,临风而立的付烟淼,还是绝代的风华,眼睛里面却是有了一丝的迷茫,她的长发在风中微微被拂乱,她看着云潇,开口浅浅的接道: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云潇正在惊讶之中,耳边却传来了北宫逆熟悉的声音:

“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婪干处,正恁凝愁?”付烟淼微笑着接了句子。

北宫逆拍了怕云潇的肩:“走吧,别郁闷了,该吃早饭了。”

云潇心下叹息,果然是绝配,这样的词句,毕竟只能在他们二人口中,才能有深切的悲伤吧,还有什么,可以比这样的女子和男子更加另人羡慕呢。云潇暗自下定了决心,北宫逆,我一定会治好你,这样,你才会创造一个武林的神话,改写所有拿着白玉箫的人,都没有幸福的宿命。

“云公子,烟淼敬你”付烟淼注了一杯酒,盈盈的笑意递给了云潇,“逆把你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谢谢你救了他的性命。”

“哪里,嫂子,不敢当,若不是他救我,我已经死在栈道上了。”云潇接酒,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付烟淼也是喝了一杯,然而似乎不胜酒力,她轻轻的掩口咳嗽了几声。

“你的事情,办完了么?”北宫逆问。

“嗯,我已经让人去解决了。”云潇继续吃饭,然而却毫不知觉在客栈的周围,已经暗藏杀机。门口的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店中的客人,虽然是满满的一堂,可是,却是几乎没有人在动面前的饭菜。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甚至都少了。

“渡穴的时间到了。”云潇突然放下了筷子,抽出金针,身法快得几乎看不清,已经很快的刺入北宫逆的穴道。

然而,云潇太专注,没有看见就在他出手的同时,有一个客人站了起来,拿起了什么,然而看见云潇只是在渡穴,他又坐了下去。叹气,然后仰头喝下一杯酒。

这个细节,被突然出现的、来上菜的店小二不着声色的掩饰了过去。付烟淼静静的看着云潇在给北宫逆疗伤,不多时,云潇却已经收针:

“好了,北宫逆,我现在可以拔除你胸口的两枚针了。你的血脉长得很好。”

他扬手,北宫逆胸口只是一阵刺痛,有两枚银针像是有人性一般,跳出了北宫逆的胸口,乖乖的来到了云潇的手中,他收针,完全没有顾及客栈里面诡异的气氛。云潇朝北宫逆和付烟淼点了点头:

“我先上楼了,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北宫逆微笑,付烟淼一样是微笑。

然而,就在云潇走上楼的同时,北宫逆挑眉看了看云潇离开的方向:“他……”

付烟淼的眼睛里面划过一丝神秘的色彩,然而,她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帮北宫逆拭去衣衫上的灰尘:“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北宫逆牢牢的看了付烟淼两眼,然后,他微笑:“放心,络月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姐,你既然已经试过了,何必再犹豫呢。凭您的实力,要杀北宫逆,并不是一件难事啊。”在陵风楼的对面,是一家普通的当铺,但在当铺的楼顶,雪小血和她手下的八个顶尖的杀手,静静的看着陵风楼里面的动静。

“你以为,北宫逆是个吃素的主儿吗?”雪小血满满的说。

“小姐的意思是……”

“陵风楼已经被北宫逆包了下来,一路上,虽然看似是那个大夫拼命在保护他,可是,你以为北宫家的人,没有出现吗?”

此言一出,那些杀手,都是心中暗暗的震惊。小姐的观察力,已经和门主不相上下。

“刚才,店里的所有人,都是他们北宫家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门口已经布下了毒阵。”

“可是,小姐,为什么有毒阵,那个医者却没有事情。”

“是他事先吃了解药吧。”蜈小舞自作主张的回答,不出所料的,雪小血冷落的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北宫逆布下的阵,我看不像是针对我们这些杀手的。”

“那么是……”

“那大夫事先绝没有吃过解药”雪小血微笑,“他甚至没有发现客栈里面的变化。”

“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开始对那个大夫感兴趣了。”雪小血拍了怕手。

云潇静静的坐在楼上的房内,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叹气。窗外的胡杨,干枯的树干,却是在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创造出来一种莫名的萧瑟。当然,也是陵风楼特别的地方。然而,云潇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晖原告诉他的,还有那两个久久不和他联系的女人要说的,竟然都是大凶的结果。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还不能就这样离开,他还要治好北宫逆的病,他要看到晖原和藤一最后好好的走到了一起,他要看到他的所有朋友幸福快乐,他还有和上官末尘一起吃鱼,他不想死。

可,晖原说,如果,他不赶快离开的话,会有四股实力来要了他的性命,他会死的很难看。云潇不想死,可是能帮上他忙的人,都已经不能出现了,上官末尘有他的事情,而且云潇不想再麻烦他了。晖原、藤一有自己的麻烦,清宁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

难道,真的,要向陆熙求救?不,不行,已经欠了陆熙很多,他不要再欠他这些朋友。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死亡,那么,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好了。

云潇起身,推开了窗子,看着远处的太阳和在慢慢飘荡的白云,眼睛里面凝聚了笑意。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

在六扇门的地牢,藤一的双手被铁链锁住,但是他却可以坐在桌边悠然的看着一本书。站在他面前的紫袍男子,微笑着看着他:

“委屈你了,我的藤一公子。”

“不敢,能被大人您邀请到这里来,我藤一当真荣幸得很呐。”

“公子放心,事成之后,自然有人会放公子出去。”

“不过,大人,我恐怕要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身后怎么会有稚嫩的童音?紫袍人迅速的回头,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坐在牢外的金椅上,她手里摇着一串风铃。

藤一微笑。

“清宁现在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兵部尚书的毒,我的朋友也已经解调了。至于女官清宁和那个被你逼迫的尚书大人的儿子,都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大人,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呢。”

“你是什么人?”

“大人的占星能力,自然是和苗疆双生之塔的大祭祀闻音、预言师苗央不堪伯仲,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

“皇后能保您一次,可是,能够保护您第二次、第三次么?”藤一微笑“您的计策,恐怕又要失败了。”

“好,好,既然,命运注定不可以改变。我会等待下一次机回,逆天命。”说毕,拂袖飘然离开。

藤一笑了“你的朋友,不是一般的麻烦。”

“你也很麻烦。”

“你不去帮他么?不去的话,他说不定会死的。”

“有些事情,是他自己必须去经历的,我不是不想帮,是我帮不了。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就像我会遇上他,而他会遇上那些人一样。我不能陪他走所有的路,我们始终都只是一个人。”

“有的时候,你真真是个无情的人。”

“有情人,在这个江湖和这个世界,毕竟是不会有太好的下场的。”

“好了,我服了你了。快点走吧,等会我不保证你能这副样子从六扇门出去。”没有等藤一话毕,那个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个世界上,会这种瞬间转移的异术的人,只有一个,一个以破案和读心术闻名天下的女子——晖原。

与此同时,天空中飞过无数的鸽子。北宫逆站在陵风楼的庭院中。随手抽过一张弓,对准了天空中一只鸽子,毫不犹豫的射了一箭。箭凌厉而快速,鸽子发出一声惨叫,跌落在北宫逆脚边。北宫逆拾起鸽子的尸体,取下了鸽子脚上的信,他慢慢的展开来看,信上写着:

母亲,儿已得北宫逆信任,不日,将报仇成功。

北宫逆不屑的笑,然后用掌力震碎了那张纸,在纷纷扬扬的碎片之中,北宫逆慢慢的踏回楼内,翼月教,你们和我斗,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见过少爷。”络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安静的等在了北宫逆的房间里面。

“没有让人看见吧。”

“没有。”

“怎么样。”北宫逆慢慢的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云潇到了城西,和一个人联络,然后让那个人发信。然后,那个人给了云潇一个蓝色的胆瓶。”

北宫逆点头,示意络月继续说。

“云潇在街道上,遇到了端鹤门的杀手。”

“噢?”

“他那时差点就被杀死。可是他没有出手,所以,还是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武功。”

“嗯,然后呢。”

“然后突然有八个翼月教的女子从天而降,保护了云潇。还说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

“呵呵”北宫逆笑了,“他怎么说。”

“他没有说话,看上去很惊讶。”

“好了,我知道了。”北宫逆点头,络月轻轻的从窗户跳了出去,没有一丝声响——她,竟然也会武功?

付烟淼轻轻的推开了门,看了看北宫逆,她叹气,口气里面是微微的埋怨:“逆,你这是何必,云公子待你很好。你何苦怀疑他。”

“人证物证具在。”

“可是,不是翼月教都是女子吗?”

“这个江湖上,有很多传言,是自己传出去的,为的,不过是掩人耳目。”

“逆,你……”付烟淼看着北宫逆,不知道那个面容冷酷的男子,和那个能吟诵出柳永婉约词满脸忧郁的男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是的北宫逆。

“烟淼,你太单纯了”北宫逆轻轻的揉了揉烟淼柔顺的头发,她发髻里面浅蓝色的发簪,发出淡淡的光芒,北宫逆轻轻的碰了碰那支发簪,那发簪,感觉,似曾相识。北宫逆没有多想,把付烟淼搂入了怀里。

付烟淼依偎在北宫逆的怀里微笑,那个笑容里面带着深不可测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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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凌风阁中殇风景

陵风阁上,翼月教的女子已经密密麻麻的落在上面。她们身后,站着那个白发的老妇人,她们一致仔细的看着楼下的房间。

“老夫人,我们这样,真的好么。”

“按我说的去做。准备好就行动。”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教主会理解的。”那个女人转身,负手而立,“当然,我也该给爹知会一声。”

手下的女子点头,然后,她们等老夫人离开以后,慢慢的把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白团,就好像是在作茧的蝶,然而,就在那些白团形成的同时,她们在屋檐上,凭空消失了。这恐怕是翼月教真正神秘的阵法。

而屋子里面的付烟淼,因为长期的奔波已经就这样靠着北宫逆睡着了,北宫逆抱起她,把她安放在床榻上,然而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觉得眩晕。然而,真气还没有提到胸口,就已经郁结,他跌坐在地面上,很快,被从天而降的翼月教杀手被包围。

“北宫逆,中了我们教主的‘月缺花残’还能支撑到这个时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呵。”

“你们……”北宫逆吃痛,她们哪里来的机会下手。

“呵呵,北宫逆,这次你死定了。”

北宫逆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然而,他现在一身的武功,几乎都废了。客栈里面都是北宫家的人,没有人会对他下手,能靠近他的人,除了付烟淼就是云潇。而云潇,是唯一有机会下毒的人。

因为只有他,曾经在一个时辰以前,出手用金针动过他的血脉。

“哟,北宫公子,你果然是个有福的人,尊夫人果然长得是美艳动人。”

“你们要对烟淼怎样?”

“呵呵,我们教主看上了她这张脸,所以想借她的皮囊一用。”女杀手娇笑着说,然而她刚刚出手点向付烟淼的时候,她的虎口就已经溅落了鲜血点点,她吃痛,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身侧,此时却已经是那个白衣白帽的青年,冷然站立。云潇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金针,他出手的很快很准。

可是,翼月教这些杀手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动静,他是怎么知道付烟淼和北宫逆有难的。

“我看你们教主蒙着脸都很漂亮,她何必有这等恶嗜好?”

可是那些女杀手看见了云潇,却是像见到了九天神祇,那个女杀手微笑:“公子说得是。”

云潇没有回答,北宫逆仔细的看着他,可是,他那张脸,竟然是面无表情。

“可是,教主不会让任何一个比她漂亮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云潇抽手,一把金针洒出之后,竟然直接抓起地上的北宫逆,然后就把动弹不得的他从窗户口直接丢了出去,而他在那些女杀手疲于应付他的金针的同时,一个伶俐的翻身到床边拉起付烟淼,接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而门外,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已经微笑着接住了北宫逆,他什么时候来的,没有人知道,然而轻功好到这样地步的,天下没有几人。

“公子纵然今天救得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却是怎么也解不了我翼月教的毒了”出奇的,那些女杀手没有追出来,而是远远的传音来,“付小姐已经中了我翼月神教的‘倾城绝代’,至于北宫公子嘛,他身上的奇毒‘月残花缺’只有我们教主有解药。他们的尸体,我们三日后来取。”

倾城绝代!北宫逆咬牙,竟然那么快!虽然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可是,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算了,可是,付烟淼,她是无辜的。何况,她不远万里要到江南去,他怎么可以把她拖进了这样的深渊之中。

云潇急急走过去,拉起付烟淼的手,然而,果然如同杀手所说,已经中毒。他抽针,准备封住付烟淼的心脉,“倾城绝代”虽然是绝世毒药,可是毕竟毒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还来得及找到办法。

“住手!”北宫逆的声音,冰冷得就好像是从天山冰冷的湖底捞出来的坚冰一样。

“?”云潇奇怪的看着北宫逆。

“你满意了?”

“北宫兄,你怎么了?”

“翼月教主。”

“什么?”云潇惊讶,同时发出这个声音的,还有刚才救接了北宫逆的黑衣人。他气急,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色面巾,原来是上官末尘。

“你、你竟然怀疑他?!”上官末尘的语气里面是愤怒到极致以后的颤抖。

云潇却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愤怒,他沉默,定定的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你怎么可以怀疑他?!”一把抓过了北宫逆的衣领,“你这个人没有良心吗?”

“末尘,你放开他。他的心脉受阻,又中了毒,我要帮他渡最后一次穴。”

“你这个疯子!你没有听见他说——”

“放开!”云潇的声音加大,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他,同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还有整个客栈北宫府的人、刚刚醒来的付烟淼,以及,北宫逆。

时间,好像静止了。陵风楼里面,没有一个人阻止,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们手中,有的是兵刃,有的是火药,还有的是不知名的毒药和暗器。然而,云潇像是没有看到那些一样,他甚至没有听到北宫逆口中“翼月教主”那四个字,他心中,现在只有病人。

他要救他,就是这样而矣。

最后一枚金针落入血脉之中,云潇没有抬头。他回身,把药箱放下,打开了最底一层,从里面拿出了一支蓝色的胆瓶。他微笑着看着那支瓶子,这个时候他抬头,眼睛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颜色,他笑:

“北宫逆,你猜,这个里面是什么。”

北宫逆惊讶的看着云潇,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纯黑色不带一点杂质的,别人的眼睛里面或许会有些许琥珀的颜色,云潇的眼睛却是纯黑色的,黑的让人觉得一眼过去,凝眸,就是一种潜伏的悲伤,看不到底,可是扑面而来,让人无处躲逃。

“这个,是我的血”云潇自顾自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的血——”

“云潇!你!”上官末尘却没有让云潇说完,他直接放下了北宫逆,一把抓起了那个麻木没有表情的大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血,抵抗百毒。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来得有效得多。”

“云潇,你当真为了他,连清宁的死活都不顾了?”上官末尘狠狠的摇晃云潇,“清宁待你那么好,她如今中了蛊毒几乎不能活命,而你好不容易凑齐了的药水,你切肤为了救她的药水,你就这样用来救一个道貌岸然、阴险卑鄙,怀疑你好心的家伙?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还是你已经狗屎蒙了心,什么都分不清了?”

面对上官末尘的质问,云潇只是微笑,他俯身把药水灌进北宫逆的嘴里。然后,出手,封住了付烟淼的心脉。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慢慢的往外面走。

“云潇!”上官末尘叫他。

然而,云潇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客栈外快要落山的太阳。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北宫逆。”云潇突然开口。

北宫逆抬头,看着那个冷寂的身影。

“请你在此地等一日,明日酉时,令夫人的毒,我会想到方法解。”

上官末尘闻言跺脚,你个猪头,“倾城绝代”天下无解。你当真以为你是神医吗。

“北宫大少爷。你的心脉,外力已稳。金针渡穴已经结束,日后,请另请高明为你医治,我无力再治。”云潇说罢,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末尘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他回头看了看北宫逆,淡淡的说:

“其实你从没有相信过他,他是知道的。每次渡穴的时候,你都会有意无意的把手放在他太渊穴附近。”

北宫逆惊讶的抬头。

上官末尘却没有再解释,他脚尖点地,悄然离开。

付烟淼看着云潇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面有一丝惊奇,然而很快就被怜惜代替,她走过去,慢慢的扶起了北宫逆:“逆。”

“你教我,如何相信他?”

付烟淼安静的看着北宫逆。

十八年来,日日夜夜活在恐惧之中,死亡、谋杀、怀疑和背叛,来自家庭最隐秘的悲痛,母亲的隐忍,父亲的无奈,血色的残阳,悲伤的络月,江南颓败的气息,每一次乐曲奏响都可能是阴谋,是杀机。同时,月下无人共饮,突然出现的人却一语道破心事。

此人,来历未知、出师未知、家境未知。

他看不透他,他一直是笑着,可是那笑容,如何能知道是真心还是在掩饰。

他看不透他,他不懂武功,可是他的脸上有冷寂的神情,如何得知他的不会武功,是不是装的。

他看不透他,他明明懂得琴棋书画、明明有良好的教养,却说自己没有出身。

他看不透他,他唯一的房子被烧毁,他的悲痛却那么有限。

可是,他却能说出他的心事,他们可以彼此理解。他好像有两面,就好像是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反射出不同的,刺眼的光芒。

教他如何,去信他。

在他遇见他之前,他们之间,隔着十八年,十八年。

“我很想信。”北宫逆最后慢慢的说。

可是,我不敢信。翼月教的女杀手说了,“月残花缺”,只有她们的教主才解得开,他云潇,如果不是教主,那么,他怎么可以解得开。

“怎么办?”在远离陵风楼的一条小巷,有几个挑夫在讨论。仔细看,能看出,他们身材娇小,完全不像是在干重活的挑夫。

“老夫人给我们的任务好像完成的不是很好。”

“为了不被老夫人骂,不如,我们再告诉北宫逆一个‘好消息’,怎么样?”

“可是,这样好吗?这样是明显的节外生枝。”

“那又怎样,只要我们最后能杀得了北宫逆,并且接回教主。省的她在那里受气。”

“呵呵,阴山付家被灭门的消息,一定可以让北宫逆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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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赤木夕阳难再有

离京城不远的一处郊外。有一间很普通的房子,外面有溪水清清。清澈的溪水里面,不时有鲤鱼游过。这里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夜幕慢慢的降了下来。星辰透亮。

小屋内部,有一坛上好的酒、一桌子珍馐,鱼香四溢。

“我想,江湖人绝对不会知道,大盗上官末尘竟然能做一手好菜。”云潇站在溪水边,脸上是和夜色一样的颜色,有些浅白,可是依旧明亮。

“你要是很难过你就说出来,不要憋出病。”上官末尘端着鱼,一脸的担心。

“末尘,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人”云潇回头,一脸憔悴的笑意,“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两面的,只是从来没有指破。毕竟,这样讲自己有些诡异。若不是他的苦苦相逼,我想,我也不会露出自己的另外一面。我的确有冷漠残忍的一面和我医者的身份很不相符。另人难以理解,他认识我才几天,你认识我八年,你都难以看透我,明白我,不是吗?”

上官末尘瞪大眼睛,长大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干嘛?我难得说一次煽情的话,你那个表情算怎么一回事啊,对我有意见还是不满啊,上官末尘,你要是有意见你可以说嘛,你那样子算我说得很恶心还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的意思是——”上官末尘放下手里的烤鱼,除了这条烤鱼,桌子上已经有桂花鱼、醉鱼、糖醋鱼、酸辣鱼、清蒸鱼等等各种鱼做的菜五六道,“他这样怀疑你,你还觉得情有可缘?”

云潇不置可否的点头。

“啪”上官末尘毫不犹豫的一个毛栗弹在云潇头顶:

“我看只要是他做的,你都毫不犹豫地认为是对的吧。”

“我哪里有那么没骨气?!”云潇捂着头很不满。

“还是说——”上官末尘诡异的笑,“你根本就是他所说的‘翼月教主’。”

“你猜。”

“好了,吃鱼。”上官末尘摆手,表示不和你闹。桌子上都是他上官末尘的拿手好菜,云潇一直缠着他说要吃都没有吃到的,这次,怕他伤心,所以就破例一次都做全了。

“末尘。”

“什么?要和我赌酒啊,不行。你的胃喝不了多少。”

云潇摇头。

“那要干什么?”

“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云潇说着,已经掏出了怀中的短笛,他的眼神很认真,记得认识他以来,他就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人看了觉得不安。

“干嘛,怎么啦,突然那么伤感?”上官末尘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可是又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觉得,云潇刚才的眼神,让人看了觉得可怕。

“你给我做那么好的菜,我当然要谢谢你啦。”云潇扯过一个笑容。

“我们是朋友嘛,何必说——”上官末尘觉得云潇笑得很难看,那种笑容,像是生生挤出来的,完全没有他平日里面的开怀和乐天,然而,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云潇的笛声打断。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云潇的短笛声,是破碎的。倒不是他的刻意之为,而是因为三年前。三年前,上官末尘只身前往大内去盗取那些碧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风生,那次他被藤一布下的阵法狠狠的围困了三天三夜,水米不进,怎么也无法破解那个迷宫。那个迷宫由藤一这个六扇门最年轻的捕快,以及那能破解被他们**奉为神话迷姬设计迷宫的晖原一起设计。藤一自从扬名以来,最想要抓的人,就是他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那年,他们都才十五岁。

就在第四天,他准备殊死搏斗突围,自己的援兵没有到。可是,却等来了这个不要命的云潇。他首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劝动了晖原放弃,并且套出了一些破阵的方法。不顾自己性命的来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引开了藤一带领的皇家致命的箭阵——从来没有人在那个箭阵下活过命。

云潇的轻功很高,可是,他们的轻功伯仲之间,何况那个家伙什么内力都没有,他却不要命得狂逃千里,生生累死了千里马,却也救得他平安逃出生天。云潇那个时候,只是对他微笑,然后就因为体力不继,昏迷了两天两夜。

若不是他在偷碧蕺的时候,顺手拿走了皇家珍藏的九墨正玉丹,恐怕云潇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毕竟,没有人能在身中数箭狂奔千里之后,还能活命的。

而这把笛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一箭射得破碎了,云潇很喜欢的笛子,却是很少吹给任何人听。虽然笛子那时破碎了,他醒来以后还是认真的补好,然后一直带在身边。

“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

第一次听云潇吹笛子,是在八年前他们初遇的时候。

上官末尘从来没有见过轻功能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他约他喝酒。那天他笑嘻嘻的到来,两个人一次喝掉了酒铺所有的酒。他说难得遇到能和他拼酒的人,虽然那个时候他们才十岁,酒店的店小二开始都不允许他们进店,但是,他们在喝完了十八坛以后,终于被老板以不收他们一文钱的方式给请走了,再待下去,酒铺就没有酒存了。

那天,他很开心,他就吹起笛子。他吹笛子,他在一变静静的钓鱼。

那时候,上官末尘就已经能钓鱼了,虽然钓到的鱼并不多,他烤鱼还经常烤糊,可是云潇喜欢吃那种带有糊味的鱼。

另人惊讶的是,那次,上官末尘钓到鱼出奇的多。几乎是放下鱼饵,就有鱼上钩。

那夜,有酒盈樽,有鱼在侧,有笛声,有月色,很开心,很幸福。

云潇那夜吹的曲子,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首清词,他至今还是能记得,在笛声末了,云潇对着月色,背着火塘,面朝一滩广袤的戈壁慢慢的吟唱:

“垂钓青溪侧,摆渡红尘中。感君一莞尔,暖意入苍鸿。哪堪终身误,任尔风霜落。浮云醉梦中,平生自蹉跎。”

然后,云潇回头对他笑得清浅,上官末尘永远都会记得,云潇那次的回眸一笑。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笛声最后显得凄凉,徐再思这首《双调·水仙子》写得悲凉了,配上云潇落寞的神色,上官末尘心想若不是自己定力足够,恐怕是要心伤的。他自己倒了一杯酒,押下一口,等待云潇的收梢音,可是,云潇,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云潇抬头,一个高音从短笛中迸出,又是一曲《双调·清江引》划破了夜色寂静:

“秋深最好是枫树叶,染透猩猩血。风酿楚天秋,霜浸吴江月。明日落红多去也。”

云潇喜欢的,应该不是仗剑江湖,而是倚马凭阑,在月下在风中,饮酒作诗,吹笛赋词曲。记得,他曾经在海棠下,埋了雪泥,埋了美酒,一直在等朋友来陪他共饮。然而,他太忙,他的八个朋友中,她和他一样身世凄迷,她与他不能相见,她和他联系颇少,她一心仕途,她和她永远会奉劝他少喝酒,她在玉门有诺大的产业要打理,她和他在一年以前也因为不明白的原因再也没有来往。他喜欢看天空,然而,不是在看云、看日月星辰,而是在看天空中的飞鸟,他希望,从它们的脚中,可以得到关于朋友的讯息。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他喜欢射下鸽子脚上的信。

然而,上官末尘知道,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射下来的,他看着他苦苦的练了那么多年,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他笑着说,他会等下去。

因为,等待,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断肠人寄断肠词,词写心间事,事到头来不由自。自寻思,思量往日真诚志。志诚是有,有情谁似,似俺那人儿?”

似乎是兴致很好、很高,云潇吹完了那曲《双调·清江引》又是一曲,他从来没有吹过那么多的曲子。上官末尘隐隐觉得担心,云潇虽然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北宫逆那样的一句话,他真的,可以承受?

他把他看得太重,放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一举一动,都是致命伤。

“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玉箫声?隔江和泪听,满江长叹声。”

最后一曲,吹得是张可久的《越调·凭阑人》,上官末尘沉吟,然而,不待他开口。“啪”的一声,云潇手中那只短笛,应声断裂。上官末尘大惊,然而,却被云潇止住。云潇握着那些碎片微笑,唇边,慢慢的留下了一串殷红的鲜血。

天!他吹笛子震伤了经脉。这如何使得。上官末尘抢步掠过去,给云潇输入真气疗伤。

“呵呵,末尘,我本来想要把这笛子送给你的,可是,后来想想,你好像告诉过我,你不会吹笛子,也就没有送你。”

“不要说话,不要命了你!”真气疗伤,本应该是安静的。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就把我喜欢的乐曲,都吹了给你听,当作纪念,你——可喜欢?”云潇说得很轻巧,虚弱的口气,配上他浅白的脸,恍惚如梦。

“你……为什么要送我——”上官末尘没有说完,云潇出手快如闪电,金针不偏不倚的刺中了上官末尘的睡穴,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云潇,“你——”

云潇起身,惋惜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他扶住快要昏睡过去的上官末尘:

“末尘,能认识你,我很开心。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我想,如果可以,我想要陪你喝酒、陪你钓鱼,一辈子,这样游戏、这样闯江湖。可是,无奈我们没有机会了。”

他在说什么,他要做什么,他这是在交代后事吗?云潇你赶快放开我。

上官末尘在挣扎,可是,渐渐失去知觉的他只能听着云潇微笑着说:

“末尘,你莫恨我,也不要去报仇。因为——我只是作为一个医者,在尽我最后的一份努力……”

云潇白色的身影已经模糊,上官末尘没有抓住他最后的影子。

这一次没有挽留,或许,这辈子,他都再也留不住那个人了。

云潇,你到底要干什么?医者?你要去做什么,你到底还要为了那个北宫逆,付出什么。此时,在遥远的苗疆,她已经皱紧了眉头,洒下了一把金粉。她却更直接的,走向森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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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涯亲朋难相逢

云潇在上官末尘昏迷以后,并没有离开多远。他走到了外面栈道上的亭子里面,放下了随身的药箱,拉开第二层,从里面取出了笔墨纸砚。夜色之下,他一身白衣,白帽下的脸带着浅白的月色,就好像是从没沾染过凡尘的喧扰,只是拥有绝世的冷寂和孤傲,云潇执笔,开始在厚厚的一沓纸上,写下淋漓的字迹:

晖原,代我向藤一问好。谢谢他曾经借给我他的宝马,也谢谢他用他的紫电弯月救了我的性命。更加感谢你在三年以前放过了上官末尘,以及在三年后,帮我救了清宁和知珩。能认识你,恐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继续找你的家和你的身世吧。我即使只剩下皮囊,我也会暗暗祝福你的。

多为我们锦朝破些案子吧,用你的读心术帮助更加多的人,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不能请你喝我一直给你提到的雨玫瑰茶了。对不起。

晖原,选择这样的死法,虽然不甘心,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些孤儿了。而今,我相信你能懂我做这个决定的心情。

你是我的朋友,却也是我的家人,请好好珍重。

云潇在写完一封后,耐心的封入竹筒之中,天空中传来了猎鹰的嘶鸣。那是一只淡褐色的猎鹰,飞来的速度很快,想必听到了他的笛声,很快就来了。这是云潇养的九只猎鹰里面的第二只,叫舞月,专门和晖原联系用的。晖原,是江湖上近来闻名的年轻人之一,她破获的案子都是让六扇门焦头烂额的,无论是葬花庵血案、蝶钗案和洛家血案,还是少林经书被盗的案子,她甚至在六扇门第一名捕藤一之前就已经知道凶手,她掌握了瞬间转移的异术,懂得读心术这样失传已久的秘法,来去无踪,是江湖上一号人物。

舞月飞走以后,云潇开始写第二封信:

闻音,没有想到。我们自从相识以来,才短短三年,就要说永别的话。能认识苗疆双生一族的大祭祀闻音,应该是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事情了罢。其实,在双生飞来阻拦我的时候、在空山狠狠的抓入我肉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看到了、她看到了,我即将有的灾难。可是,我没有想到,在我死之前,却无法再和你相见。

三年来,聚少离多,我们之间也没有太多的话。可是,闻音,我希望你能摆脱束缚,有一天,能走出双生一族,来看看这个江湖。

你的头疼病,轻尘现在也已经学有小成,加上他后天的修为,应该可以为你医治。药方我都已经封存好,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今宵有酒,奈何无法醉梦,这一路,我注定要半途离开。

双生一族,隐匿在苗疆的东南部,族里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对双胞胎。他们拥有高超的灵力,能和上古神兽独角兽沟通,受到独角兽的庇护。在苗疆有很广泛的追随者,苗人都相信,双生一族是神明的使者,能给苗疆人带来幸福和平安。

然而,双生一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意外,就是族长的女儿闻音,是单独降生在这个人世间的,她是双生一族唯一没有双生姐妹、兄弟的人。可是,她能看到未来,在罗盘里面,她能知晓一个人的命运,就如同神明。

双生这个时候落在了云潇的肩上,那只黑白相间的猎鹰,此时眼睛里面竟然是一种像人一样的悲伤,云潇拍了拍它的头,闻音,以后双生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它。

第三封信,是写给清宁的,虽然清宁离他很近很近,可是来不及去找她,也不想要再给她惹麻烦,那个一心要做锦朝宰相的小孩,一心在仕途之中却又不知道官场潜规则的女子,如何能不担心她,可是,再多的担心,都已经是白费了,毕竟,死人是不会有资格来担心活人的,如果死后,他能化成鬼魂,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可是,都说鬼魂是人带着怨恨和不甘心去死的时候,才能化为厉鬼。他很甘心,纵然有不甘,可是真的到了那个人面前,恐怕也就心甘情愿了吧……

清宁,正所谓千里相逢,知君识君,相知相惜,不如相忘人间。

汝有高才,奈何做官。官场黑暗,泥淖之中蹒跚,又是何苦。一人之力,断然斗不过百年朝廷,望汝珍重,早日远离是非尘嚣。众人皆醉,汝何堪独醒?

伯庸已死,纵万世留芳,楚国仍已化为历史灰烬,不等后人救赎。

坚持你的本心,自赎,就已经善莫大焉。不必强求和权贵证明,安能摧眉。

不要找我,因为我已经远离尘世。这是我的选择,也不要问原因,更不必上书要查明我的死因。不要给藤一和晖原增加负担,并且,让那些爱你的人,能安心。

知珩是个好人,希望你们能放下往日种种,走到彼此身边。缘薄如纸,懂得珍惜,才可以活得潇洒自如。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云潇的手迅速在纸上飞舞,他写字速度快得就好像他的轻功一样。如果不做大夫,他完全可以写字维生,然而,他没有这样选择。他有自己的执著,就好像是清宁一样,就好像沈含鸢、乐梨棠一样。手中这封信,就是给她们两个人的,江南四大家族中关系最紧密的两家,沈家和乐家。

含鸢,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们此时,应该还是可以醉笑桃树之下,看着天空中的星辰下棋、赌牌、玩游戏。犹记那年我们还年轻,十五月下,中秋灯会之中,一起看天空中的烟花,看远处的笑颜,彼此之间多么快活。

然而,多年把酒忘却,故人等闲。我们还来不及说再见,就已经要永别。

我想念你弹得那一手好琵琶,我想念你做的炒饭,我想念你和你母亲斗智斗勇的那段时光,我想念你,却来不及看你。

那份绝世的琴谱,你和梨棠不要再争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一个人弹琵琶,一个人唱曲,应该会传为江湖佳话。你母亲的病,我会想办法,那是我唯一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珍重,并不要为我报仇。

梨棠,从你第一次见我时候看我的眼神,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和含鸢是多么不可分割的朋友,她在你的心目中很重要,不仅仅是家庭友谊,还是对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的好朋友,可以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所以,不要为了外界的事情,而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你的故事很美丽,很灰暗,你的世界有一种哀怨美好的悲壮,但是,你应该是幸福的。梨棠,我会永远祝福你,无论最后你、他还有含鸢,最后怎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要好好保护还在一起的岁月,不要学我,在失去以后才来懂得珍惜和后悔,那样,已经太晚太晚。

把乐家发展壮大吧,你一直是个好姐姐。

啼风已经在天空盘旋很久很久了,云潇卷好手中的纸卷,塞进竹筒之中,他朝着那只紫黑色的猎鹰挥手,啼风慢慢的降落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啼风的羽毛和任何猎鹰都不一样,它似乎是长着两层羽毛,一层是黑色的,一层带有紫色,看上去竟然是一种不常见的紫黑色,云潇从药箱里面拿出他带走的干粮,喂给了啼风,毕竟——从江南那么快的飞来,应该是不容易的吧。

啼风起飞的时候,正好是孤日落下的时候。孤日常常在玉门关飞来飞去,飞过大漠萧瑟,飞过空旷的原野,飞过齐鲁大地的青翠,来到云潇的面前。黄色的孤日,就像太阳一样明亮。

玉门陆家,戈壁上,和戈壁端鹤门、圣教是并称的大家族。陆家出了名的经商好手,在西域丝绸之路上,能得到陆家的保障,甚至比得了锦朝皇宫的皇命、比得过中原镖局的保护。陆家在江湖上受人敬重,和天山派、昆仑派都有很深的交情。

陆家的长女陆熙,更是拜在了天山派门下,学习剑法。

陆熙,不知道你和天明诚的故事,还有没有在继续。

只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你们因为很多很多的事情,分开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爱情是很自私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你那样高尚,那么这个世界上会少掉很多动人心魂的爱情故事和惊天动地的美丽传说。

错过,就没有任何机会。

红线,是月老苦苦织了一百年,才能缠缚上一对痴男怨女的。不能让若水三千,就这样,逝去了你们的痴嗔思惘。要争取的东西,要好好努力去争取。

我即将要从江湖上消失,你当我是退隐江湖好了。我吃不到你的喜酒了,可惜可惜。

做姐姐的,要永远有姐姐的样子。有姐姐的魄力,当然,如果陆如要怪我说得太过分,那么她可以来找我,如果她真的找得到的话。

雪白的空山一直没有吵闹,看着云潇写好一封又一封的书信,看着他放走自己一只又一只的同伴,它雪白的羽毛在猎鹰里面是很少见的。然而记得,她说她喜欢这样羽毛的鸟,就真的到极北寒冷之地,找到了已经快要冻僵的空山。那个时候的空山,还是一只幼鸟,和其他同伴的凶狠、吵闹不同,空山自小就是一只安静的鹰,因此也受到了云潇的特别照顾。空山的眼光,就和她的一样,静静的看着你,带着绝世的悲伤和无力,让你痛苦的不知道如何带走她的悲伤。

她始终是一个人,即使,那个人陪着她。可是,在内心,她是孤独的,她一直是一个人,又有多少人理解她的悲伤和寂寞。

她是和他最像的人,她是他今生的知己,她和他能相遇,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她和他,最终,是决裂。

云潇都可以想象到,她的心碎和吃惊,但是脸上却是永恒的淡漠。

苗央,写下这两个字,仿佛动用的是千钧的力量。而写这些,是我在临死之前,向你最后作无力的解释,我拒绝往日种种,离开你,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在你轻轻的在纸上写下“恐怖”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我们之间终于是停止了。我无法拯救你,你无法带我离开我的宿命。我们太像太像,我们不能再沉沦,因为,我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毁掉自己不说,我还会拉着你给我陪葬。

我的宿命,是血色的。你写,在罗盘里面出现了血色,那是苦痛的、纠缠的。你没有告诉我,我宿命的内容,但是我从你的眼睛里面读出了无奈,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如果可以,苗央,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你没有遇见我透明的哀伤,我也没有遇见你刻骨的孤独和无奈。

我没有看到你的无力和害怕,我没有看到你的坚强和脆弱,我们,都还可以挽回。

你要永远幸福,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要好好的,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家人。

神遗落在人间的玩偶。

苗央,苗疆神奇的预言师。不会说话,每天给三个人算出他或者她的未来,所有的预言都一一应验。她的身侧,有一个叫眉笑的男子,能在她不开口的时候,就对来人讲出她想要讲的所有。

苗央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命运,但是,不知她是否可以看到自己的。

空山离开的时候,在天空中盘桓了十一圈,云潇明白,他向空山挥手,然后慢慢的起身,此时的天空已经快要亮了,云潇笑,看着空旷的京郊,还有五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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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人生百年寄鬓须

陵风楼。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乳燕雏莺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撒,打遍新荷。”

北宫逆静静的坐在付烟淼的床前,在吹箫,他的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外面大街上的动静,他的箫声平缓,所以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逆,你最后一个音,吹得高了,破了意境。”付烟淼的口气淡淡,中毒卧病的她,更有一份美丽娇羞的气质,她的长发披散,苍白的脸色,更加显得另人疼惜。

北宫逆沉默不语。

“你心里很乱。”

“嗯。我在怀疑。”

“还是因为云公子的事情?”

“他要如何救你,他明明知道——‘倾城绝代’是没有任何解药的。”

“你要相信他。”

“我在奇怪,为什么他还愿意救你”北宫逆叹气,收起了他的竹箫,“我这样怀疑他,任何人都会记恨的,可是,他没有。”

“江湖奇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怪僻。”付烟淼微笑的勉强支撑着起身,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那只浅蓝色的发簪。

“少爷!少爷!”络月再一次慌张的跑了进来,“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北宫逆皱眉。

“少爷,付、付小姐家,出事了。”

“出事了?”

“付小姐家昨天被人灭了满门,不知都是谁下的手。现场没有任何证据,付家现在还在着火,皇帝已经派六扇门的藤一去查此事。现在京城都传遍了。”

“什么?!”付烟淼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中的发簪应声落地,浅蓝色的发簪瞬间摔成了两半。她起身,恍惚中往前走。

“烟淼!”北宫逆看着付烟淼那样,追出一步,拉住了付烟淼的手。

“怎、怎么会,这样?”付烟淼笑,笑得凄凉,唇边却已经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灿烂的血花。溅落在地面上,点点都是殷红的惊人。

“烟淼。”北宫逆出手,想要给烟淼输入真气护体,然而此时的付烟淼像是突然来了力气,她呵呵的笑着,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唇边的血更多的留了出来,她“呵呵呵”的笑,泪水已经滑落脸庞,混着她的血:“好,好,好。”

然后就委顿在地,昏了过去。

北宫逆紧紧的抱住了付烟淼的身体,把她抱回了床上。他回头,看着络月,收敛了他脸上的悲伤:

“现在几时?”

“回少爷,巳时。”

“付家昨日几时出的事?”

“回少爷,酉时。”

“酉时?!”北宫逆口气加重,他突然想起什么……

请你在此地等一日,明日酉时,令夫人的毒,我会想到方法解。

北宫逆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他捂住了额头,跌坐在了椅子里面。外面的京城,熙熙攘攘,又是新的一天。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然而,胸口一阵刺痛传来,他慢慢的昏倒在了地上。

远处,在陵风楼对面的房中,翼月教的女杀手,抽出了刀。

可是她还没有冲出房子,就已经被一柄胡刀抵住了后背。蜈小舞微笑:“那么着急啊?”

“你——”

“很惊讶?”说话的是雪小血,她笑意涟涟的靠在一把藤椅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远处的客栈。

“你们不是要杀北宫逆吗,为什么,现在那么好的机会,要阻止我?”

“嗯,我们的确要杀他,”雪小血拍了怕手站了起来,“而且是我亲手杀。”

“那你还不动手。要知道,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等他醒过来,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敢对小姐不敬!”蜈小舞的刀几乎就要剜了下去,却被雪小血阻止了。

“所以我要等啊,我要等那个大夫来,我要看看,他能怎么同时救两个人。”

“你还要等三个时辰,那么里面的防御体系都做好了。”

“呵呵,”雪小血饶有兴味的捏起了那个女子的下巴,“你们可以派那么多卧底去北宫家,我们端鹤门就不可以吗?”

翼月教的女子不理解的看着雪小血,然而雪小血却没有给她机会再提任何问题,因为,她的喉咙已经被雪小血割断,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可是她却已经没有了心跳。

巳时到酉时之间,还有三个时辰,足够看一场很好很好的戏。但是,在此之前,你们这些翼月教的人,请收手吧。如果你们破坏了这场戏,那么会有你们好看。

“小姐,我们现在做什么?”蜘小芷轻声在问。

“等。”

“等那个大夫吗?”

“呵呵,我很想要知道,那么多年来,没有人解开的绝世剧毒‘倾城绝代’,玲珑先生是怎么样解开的。这个,比杀了北宫逆还让我心动。”

京城四通八达的栈道上。

“什么?!”藤一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正在赶往阴山的路上,却被突然出现的晖原拦住了去路。晖原此刻肩上还停着一只浅褐色的猎鹰,晖原告诉他了一个绝世的秘密。

“这怎么可能?”藤一勒住了狂奔的马,“据我调查的结果——”

“呵呵,所以你要小心了。她们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说出结果的”晖原微笑,“你好自为之,我要去救我那个傻乎乎的朋友了。他以为,他的朋友,在他有危难的时候,都像他一样重色轻友是缩头乌龟吗。他错了。”

“喂喂!你……”藤一还没有说完,晖原已经消失了踪迹,她的瞬间转移看来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藤一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真相自古以来就难和世人见面。

同时在遥远的苗疆。

双生一族的森林口,数名族人跪倒在地面上:“大祭祀,祖训有言,您是不能带着圣兽出山的。您贵体——”

然而,她们还没有说完,那个白衣蒙着蓝色面纱的女子,已经轻轻用挂满了贝和龟甲的星杖轻轻点地,那只被奉为圣兽的独角兽,也是驼起她,张开翅膀,就飞向了天空。在巨木之上那个双手环胸在冷笑的少年,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闻音,我还从来没有看见你这么热血过呢。”

“小姐,你不能去。你一旦下了这山,谁可以保护你,预言师,是会引起江湖轰动的。”眉笑手中,握着一柄剑。

年轻的预言师,一身劲装,黑色的头发长长的坠在地面上,她不会说话,却目光之中透着坚毅。她用手在眉笑手心轻轻的点:

“我要救他。”

“可是,他对你那么不好。”

年轻的预言师笑了,那个笑容,带着一种空旷决然的美丽,震慑人心。

眉笑无奈的摇头:

“可是小姐,我们只有三个时辰,你怎么可能从苗疆凭空出现在京城?”

苗央回头,眼睛里面已经是浅浅的淡银色,她在眉笑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

“神。”

江南向京城的运河。

琵琶声声,歌曲阵阵。沈含鸢一身浅紫色的霓裳,乐梨棠青黛色的雨妆,两人并肩站在了船头,沈含鸢凝眸看着远方,却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潇。”

“好了,你不要恶心我了。有空担心他,还不如好好看看的你家。”乐梨棠依旧犀利。

“当家的不担心自己母亲的病情,反而抓紧时间去看朋友,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好了,他都说了,要我们和平相处”乐梨棠笑,“他真真是个多情的人。”

玉门关。

有人在骑马狂奔,身后有人在骑马狂追。

“姐。”

“陆如,你赶快回去。”

“姐,你就这样走了?明诚他重伤在身。你心里,他还不及一个三年都不来看你的朋友?”陆如气喘吁吁。

陆如对面骑着白色马匹的女子,背着午后戈壁的阳光,一身红色的衣衫,被映衬得血红血红的。然而,她眼角的泪水,没有当着陆如的面流出来,她抬头,微笑,然后不理会陆如的追问,策马继续往关内飞奔而去。

京城。

“你的身体根本没有复原,你不要去凑热闹了。你不会武功。”兵部尚书府,华衣的青年跪在床边,狠狠的按住了床榻上的女子,她情绪很激动。

“那么,你去,你去看看,如果他没有事……”

“好,我去,可是你要答应我,好好养病。”

床榻上的女子昏了过去,床边的男子却在脸上泛滥起了一点点的不甘心,那个人,果然还是比任何人都重要,她几时,这样关心过他。

可是,他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然后,起身,往陵风楼走去。

日昳时分。

京城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陵风楼,却是寂静得如同空城。北宫逆昏倒以后,被络月扶起来,重新做回了门口的椅子上。

此时,很多的农人收工回家,很多的女子也从溪边浣纱回来。街道上很热闹,然而,更加热闹的好戏,很快就要开场。

此时,街道上,突然,有了檀香。

在高处静静看着的雪小血,这个时候有了惊讶。她吩咐:

“闭气!”

然而,那香似乎对街道上的人,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能懂得用这种香的人,恐怕——那个大夫,已经回来了。

雪小血凝眸注视,陵风楼里面所有的人,已经被这种异香给迷住,慢慢的开始,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应该是化功散,叠加在了紫色檀香之中,然后顺着风势,让那些人中了道吧。

果然是玲珑先生。可是一个大夫,能做什么呢,在面对天下最毒的毒药的时候,在他被人怀疑的时候,他是杀,还是救,他若救,他用什么救。

雪小血重新做回了藤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陵风楼中的一举一动。

这个大夫,果然是不一般呢。不一般得像一个人,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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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阴谋连环谁人识

云潇已久是白衣白帽,一身雪白,不然纤尘。他走在街道上,没有刻意的避让行人的眼光,行人的注目,他只是悠然的走进陵风楼,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陵风楼的门。此时此刻,陵风楼的窗户,竟然也像是会听命令一般,全部合上了。

在行人的侧目和惊叹声中,雪小血突然没有了身影。

“你回来了。”北宫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络月已经委顿在了地上,他们,都中了迷香。

“我回来了。”

“你回来杀我么?”

“是。”

“你果然是……”络月已经没有了力气,这,难道就是死的感觉?

云潇冷冷的回头,如刀锋一样的眼神,截断了络月往下说的话。此刻的他,完全已经不想一个仙风道骨的大夫,而是像一个杀手,拥有冷漠的眼角和冰冷的双手,手起刀落,就可以夺走多少人的性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云潇似乎还很有兴致,他干脆坐在了北宫逆的对面。

“不是我怀疑,而是,我父亲怀疑你”北宫逆慢慢的说,像是道出一个惊天的秘密,“他请你来之前,你就能说出我们家有碧蕺,你虽然对外宣称你不会武功,可是你能在十丈之内,射落天空中的飞鸽。还有,爹说,不会武功的人,绝对感受不到魔音的。”

“噢,然后呢?”

“然后,我不相信你是翼月教主。能诵辛弃疾的词、会弹《高山流水》的人,绝对不可能心里装着邪恶,于是,我和爹约定,试你一试。”

“所以,那天晚上来追杀你的人,根本就不是翼月教的。而是你和你爹,一起布下的局。”

“是的,可是,你没有上当。反而加深了爹对你的怀疑。”

“他放心的让你和我一起上京,自己却先来到了这家陵风楼,为你布置好了一切。”

“你知道?”北宫逆反而惊讶了,北宫沐箫在这里,这个是谁都不可能知道的事实,他,又是如何得知。

“你爹第一眼见我的时候,他就曾经对我说:‘公子的易容术恐怕世上已无人能辨’。北宫逆,我也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不懂易容术的人,能看出来别人易容术的高低。”

北宫逆惊讶,同时惊讶的,还有络月。

“我会不会武功,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轻功很好,轻功能很好,跟踪我,还不让我知道的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云潇冷笑,“你们北宫府,到底是藏了多少秘密,每个人,心中都是阴暗消极。”

北宫逆不语,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

“北宫老爷,云潇说得对不对,您的易容术和轻功,绝对不再云潇之下吧。”云潇的话,没有对着别人,正是对着倒在北宫逆旁边的络月说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既然伪装已经被识破,北宫沐箫没有再用假声说话。

“我第一次去你们家,救北宫逆的时候,我就知道,络月这个丫头,心地善良为人磊落,而且,我看得出来她根本不会武功。所以,最值得人怀疑的,就是你。你的跟踪,虽然你的轻功很好,可是,你的脚步声很重,我那时没有发现是你,可是,我的朋友,告诉我是你。”

“朋友?”

“对,朋友,一个能未卜先知的朋友。”

“北宫逆,你以为,双生给我带来的消息,只有让我不要进京吗?”

那封信?北宫逆惊讶,他也看到了,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信息。云潇这个时候,却是开心的笑了:“在浓墨写的那几个大字之中,你绝对没有看见里面用棉线缝制的几个小字。闻音未卜先知,她就是看出来我的危险潜伏在我的周围,所以她告诉我要小心自己周围。可是,北宫逆,我没有想到我第一个要小心的人,竟然是你。”

“光凭一封信?”北宫沐箫显然不相信。

“还有,晚辈幸运得很。恰好知道,当年玉箫公子闻名天下的,除了‘斜箫夜雨’剑法,还有一套出神入化的轻功和易容术。而你,是玉箫公子唯一的传人,你当然继承了他的一切。”

“你如何得知?”

“我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因为,”云潇笑了,他的手中已经握紧了一把金针,“死人是不会知道的。”

他飞手出针,北宫沐箫应声到底。北宫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当真是——”

“怎么?”云潇回头,冷漠的眼睛里面,有了一丝惊讶,“你希望我不是吗?”

“动手吧”北宫逆闭眼,“放过烟淼。”

云潇怔了怔,他突然“呵呵”的笑了:

“北宫逆,看来,你很爱她。”

北宫逆没有回答。

“那么好,我现在就把她拉下来,我要你最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

“小姐,这个大夫他怎么了?”蜈小舞不理解,她们现在在横梁之上,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

“是啊,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蜘小芷也奇怪。

“呵呵,所以我说这出戏很精彩啊。”

“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北宫沐箫呢。他如果真的是翼月教主,他没有理由要杀他的。”

“杀?”雪小血掩口轻笑,“我可从来没有见过杀人用金针封住气穴的。”

“小姐的意思是……”

“他根本就是虚张声势,他只是封住了那个人的血脉,防止他吸入过多的迷香,伤了身体。”雪小血漫不尽心的解释,隔着那么远,她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观察力已经到了怎样的一种地步。

付烟淼被云潇拉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在剧毒的侵蚀下,她走得跌跌撞撞。北宫逆想要出手阻拦那个眼睛里面已经全部都是阴冷颜色的大夫,可是他中了迷烟,根本动弹不得。

他,真的要亲眼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就像这样死在他的面前么。

云潇看着北宫逆焦急的样子,他突然笑了,抽出了腰间他一直藏了很多很多年的一把刀,一把藏刀。就在那把藏刀抽出来的瞬间,一直蛰伏在楼顶横梁上的雪小血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把银白刀鞘的刀,刀鞘上纹着龙,龙鳞之中镶嵌了淡蓝色的宝石,宝石中间镂空了一个月牙型的孔,似乎是缺少了什么。云潇看着那把刀,恍惚中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的划开了付烟淼的血脉。

“云潇,你住手!”北宫逆失声叫了出口,”你要杀的人是我,放了烟淼。”

云潇回头,给了北宫逆一个笑容,淡淡的,并不是杀人的微笑,是一种安静的、漠然的笑容,就好像在悬崖边看见了滚滚的河滔、看见了残阳如血、看见了荒凉的戈壁沙漠。

北宫逆看他笑,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是怎样一种悲伤的笑。

就在同时,云潇已经很快回手划破了自己的血脉,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付烟淼的手上,两双手上伤口的血液,一起齐齐的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在地面,然而,才滴了几滴,就突然诡异的消失了。意识到了云潇在做什么,付烟淼在震惊之下只是张开了口,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北宫逆没有看懂云潇在做什么,而云潇似乎也没有想让他知道。云潇看到付烟淼惊讶的表情,却是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

“云公子,请你闭了门口的九穷碧落阵。”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闻言,应该是一个不及冠年的少年,他的声音很好听,从门外传来,就是一种绕梁不绝的魅惑。云潇听见这话,也只是虚弱的笑:

“你能那么快到,她就没有理由不到,凭你们二人的力量,又怎么破不开我的阵法。”

“可是,你还布下了毒流砂。”这是另外一个曼妙女子的声音,“没有戈壁的解药,就算是神也破不得的。”

“加上玲珑锁、九曲连环针法,我想就算是合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力,也是打不开的吧。”门外说话的女子声音空灵,言下却是不怎么看好。

云潇听着那些门外的声音,他的脸颊上竟然有了泪水,他笑:

“没想到,我去死,还那么兴师动众的那么大老远来给我送葬啊?”

北宫逆吃惊,云潇他在说什么。他要去死,他在做什么。

此时在屋梁上的雪小血却再也坐不住了,她知道了,既然那些人都来了,那么她的判断就不会错了。可是,她相信自己的记忆不会出差错,可是,可是,现在不是时候。想毕,没有等自己身侧的手下反应过来,她自己悄悄的消失在了客栈之中。

“好了。”云潇突然收手,迅速抽出了纱布把付烟淼的手腕包扎的严严实实,然后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药箱里面拿出了一粒“九墨正玉丹”喂给付烟淼服下。他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就再次跌倒在了地上,然而他似乎没有为自己的怪异行为做什么解释的想法,他只是扬手,解开了北宫沐箫的穴道,解开了付烟淼的穴道,用尽最后的力气,然后委顿在了桌旁。

穴道被解开的瞬间,付烟淼就已经再也坚持不住,她一把抓起了倒在地上的云潇,她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惊讶、不相信,还有泪水。她死死的盯住云潇看了很久,她才惊恐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

“都说,倾、倾、倾城、城绝、绝代是没、没有药可以解的,果、果然是、骗人的呢。”

“云潇你个大笨蛋,你干嘛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救这样忘恩负义的一家人啊!”门外已经有人跺脚,不用说,一定是晖原那个家伙。

云潇已经没有力气争辩了,他只是轻轻的挣脱开付烟淼的手,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北宫沐箫和北宫逆,他颤抖着手抽出了药箱里面的针,直直扎向自己太阴穴,那可是死穴。

但那一针,却没有要了云潇的性命,他慢慢的缓解了自己附骨的痛,然后他打开药箱,毫不犹豫的喝下一瓶鹤顶红,以毒攻毒。他才开口,终于理顺了气息:

“北宫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我希望我可以治好你,治好你的母亲,可以让你们北宫家有一个幸福的未来。我曾经很自信我可以根除你的病,可是,现在我要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继续给你看病了。”

“你……”北宫沐箫当然明白云潇刚才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到底还是因为这么十多年来的谨慎和小心,误会了这个年轻人啊。他,纯然,没有杀人的动机,可是,他捕风捉影,为了他、为了琴音、为了当年的承诺,他不惜错杀,可是,这个大夫,却给他从来没有的震撼,他让他看见自己的卑微,自己的懦弱。

他,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只是医者与大夫关系的人的妻子。

他,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怀疑他、伤害他的人家。

他,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和他素昧平生的女子。

而且,他,面对的是天下唯一没有解药的剧毒,是倾城绝代,是翼月神教,是没有人可以阻挡的杀手组织。

他,怎么会用换血的方法,把付烟淼身上,所有的剧毒全部过到了自己的身上,以此,来保住烟淼的性命,他,怎么会,怎么可以。

“你……以后,多保重”云潇笑。他起步准备往外走,然而没有几步,他停下了,没有回头,他淡淡的说:

“在森林里的那夜,云潇,永生难忘。”

说毕,他一席白衣,竟然凭空消失在了客栈里面。门窗丝毫未动,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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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心为人间隙生

北宫逆坐在凌枫楼里,怔然的看着云潇消失的地方,楼里的檀香已经慢慢散去,身上的穴道已经活络,胸口那附骨的疼痛也缓解很多,付烟淼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在云潇消失后没有多久,门口的人马也已经渐渐的散去了。

那些,他口中的朋友。

而今,北宫逆才知道,云潇和他的朋友都是决绝如斯的人。

生离死别,竟然近在咫尺。在人世十八年,认识他才旬月,可是他让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他以一种他从未曾见过的姿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又带着一种他更加没有见过的决然,很快离开了。

慢慢的,北宫逆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之中,夕阳落在凌枫楼里,把大漠的胡杨衬托得无比凄美。

其实云潇也没有离开多远,他狂奔之后,终于体内的剧毒再次发作,跪倒在了京畿不远的枯草之上。一口黑血呕了出来,把还没有摇绿的青草,染得殷红无比。他知道,是方才服下的鹤顶红发作,然而,似乎和体内的倾城绝代相互制约,虽然痛如万蚁蚀心,可是却没有要了他的命。云潇再一次打开药箱,他看着药箱里面他一直很少用的那些毒药,最后捻起了一只毒蛊,毫不犹豫的放在了脉门之上。

却不曾想,那蛊才咬破了血脉,没有吮吸几口鲜血,就已经从手腕上掉落在地。

云潇叹气,四顾。

这里荒草丛生,没有美景,京城的花一向开得晚,不似他的家,不似江南,可惜了梅下煮酒,可惜了江河美景。

云潇闭眼,慢慢的倒进那堆荒草之中,恍惚中,听见了脚步声,感觉有人从身后劈来一掌,然而,巨大的疼痛让云潇来不及多想,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世界空蒙一片,似乎周围都是白色浓雾。看不见远方路途,只是一直一直在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可是却有一种无比舒服的感觉。云潇慢慢的走着,他看着远处突然有了光亮,然而光亮中却充满了鲜红的血液。云潇驻足,想到了什么。可是,偏偏聪明伶俐的他,在这个时候却脑袋一片空白。他遗忘了什么。

江南的梨花,似乎开得从来都是早的。想要喝老板娘的雨玫瑰,可是,还是欠着她很多很多的黄金呵。

黄金?云潇一怔,自己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突然,觉得全身都痛。眼前奇怪的景象和耳边所有莫名奇妙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脸。然后就是巨大的喊声充斥了耳根:

“太好了!师傅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不醒五夜四天了。”

轻尘?云潇摇头,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痛,可是,似乎他——还活着。那么,他仔细看了看轻尘巨大脑袋后面的这个房间的场景,怎么觉得很熟悉。

“师傅啊,你怎么回事,怎么出个诊,最后却是自己弄得那么糗。”

“我……”

“还好你自己还知道回来,不然我都要急死了。”轻尘笑嘻嘻的让开,云潇看见了在后面抱着手笑得依旧风情万种的瑰瑶。能看见她,那么这里一定是有见客栈了。

“我自己知道回来?”云潇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这次他才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虽然他没有死,可是全身的经脉似乎像是重新被接过一样,每动一下都是生生的疼,就好像中了分经错骨手。

“哎呀,师傅你怎么自己起来了。这样的伤势你怎么可以乱动。”轻尘还是大惊小怪。

而瑰瑶笑着回答:

“是啊,有一天早上,我一开店门就看见有个年轻俊美的少年郎躺在我的门口呵。没有想到我老板娘那么有魅力。”

“什么什么?”云潇更加惊讶了,“你说我是自己回到这里的?”

“当然,不然还有谁会给我留下暗号让我来这里找你呢。”轻尘不解的看了看他的师傅,他一直带着玲珑医馆的人在医馆被毁以后躲避到了安全的地方,直到有一天看见了师傅和他约定的暗号出现在了他们指定的郊外,他按照暗号的指示终于来到了又见客栈,然后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云潇。那时他的情况很不稳定,伤势很严重。

“可是,轻尘,我没有给你留下暗号啊。”

“不会吧,师傅,你是不是受伤失忆了?”轻尘激动的就要给云潇把脉。

云潇摇头,他看着自己的手:

“我只记得我中了倾城绝代,然后服下了一瓶鹤顶红,然后昏迷在了京畿。醒来就看见了你们。”

“倾城绝代?!”轻尘都是惊讶的看着他,中了这样的绝世剧毒怎么还可能生还。

瑰瑶却是笑笑,她一样是个拥有庞大情报集团的人,虽然云潇怎么来到这里的她并不知道,可是云潇在京城做了什么她绝对是第一时间知道。她悄悄的从朱雀雅间退了出来,她还有生意要做。因为她听见了门口的风铃,有客人到了。

云潇将他怎样中毒的经过简略地给轻尘讲完,听着他大惊小叫完以后。奇怪的看着自己,他身上虽然很疼,可是,很明显所有的毒已经尽数拔除,没有一点残余的毒素。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玲珑先生更加医术高明的人,能起死回生?

云潇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是,到底是谁救了他。然而,没有等云潇仔细想清楚,更加巨大的疼痛传来,他又一次昏倒了过去。轻尘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唠叨,一把扶住了师傅。

十四岁的轻尘仔细的看着师傅,师傅,你到底有多少苦,你都没有说出来。轻尘小心的拂过云潇的脸,他眼睛里面似乎看见了五年以前的那个少年。

“你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杀了他。”

——突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轻尘听得出来,那个是上官末尘的声音。他走到了朱雀雅间的窗口,顺着窗户的缝隙看到了外面。

只见有见客栈里面已经是满满的人,看衣着应该是大户人家,轻尘忽然觉得其中一个中年人很眼熟。上官末尘也已经在了,他看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憔悴了,平日里他都会一身斗笠、戴着竹帽、背着鱼篓、赤脚,并且披头散发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是,今天的他不仅束紧了头发,一身熨帖的黑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穿了鞋子,一身上下容装整齐。

轻尘惊呆。

那是那个大盗么,简直已经换了一个人。全身上下褪尽地痞无赖的气息,脱胎换骨出来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贵族气质。

上官末尘被有见客栈的几个店小二拦住,瑰瑶站在高台上,悠然的看着客栈里面的他们。

“瑰瑶,你让他们放手,他们再不放手,我一定会拆了你的客栈。”

瑰瑶叹气,随意在算盘上敲打了几下:

“上官公子,你不惜暴露自己身份,暴露你的势力,来到我这里埋伏了五天,你就是为了等北宫家的人回来,然后杀死北宫逆么。”

轻尘惊讶,是的,他认出来了,那个中年人,是曾经请师傅去出诊的北宫沐箫,而那个白衣少年,站在那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身上有恙的,果然是北宫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师傅已经将他的病治理得差不多了,他的脸色却依旧很差。

等等,轻尘,看见了北宫逆旁边立着的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她简直就和仙女一样美丽,她是谁?

上官末尘咬牙:

“我此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不,不对,他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可是,自从遇见了这个家伙,他的所有生命轨迹都被打乱,他为他伤、为他死,而他最后还要那样怀疑他。今天我不杀了他,我绝对不会离开。”

北宫逆一直沉默,没有讲话。付烟淼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知道,自从那个白衣的大夫离开以后,从京城回来的这一路上,北宫逆都是沉默的,没有讲过一句话。

“可是,我记得那个云公子不喜欢你杀人的。”瑰瑶微笑。

“他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守着这样的承诺。而且,就算不是为了他报仇,我也一定要杀了北宫逆。”上官末尘说罢,竟然可以瞬间挣脱了那些小二的阻拦,可见他平日的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全部实力,要知道有见客栈的所有小二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

“北宫逆,拿命来。”他平日里和人比武,都是用鱼竿,可是,这次所有的人看见了上官末尘的武器,是一把通体都是墨色的剑,剑抽出来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的光芒,挥舞起来却像是漆黑夜空之中的突然闪过的星星。

北宫沐箫惊呼出口:“星墨!四大名剑之中的星墨!”

上官末尘却没有理会北宫沐箫,而是直接上手就是凛冽的招数,直取北宫逆咽喉。

不知道是轻尘站得太远恍惚了,还是他的确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时候看着致命一剑的北宫逆,脸上,似乎是闪过一丝笑容的。而他,似乎也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然而,在上官末尘的剑洞穿北宫逆咽喉的时候,一支浅白色的星杖已经挡住了上官末尘的攻势,那是落璎杖,自从千年前那场浩劫以后就没有人可以拿起的东西。上官末尘抬头,看见了白衣如雪的苗疆双生一族大祭祀闻音,她微笑着看着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抬剑,还是不要命的往北宫逆那边杀去。

“轻尘你个臭小子,你吱一声吖。你再不出声,我们拦不住这个疯子,他杀了北宫逆,你师傅醒来要是知道了,不要了你的命?”藤一似乎时间很闲,竟然也赶到了,只是他气喘吁吁的吼了出来,着实毁掉了他的形象。

这一句话却像是雷一样,狠狠的辟在了在场的每个人心上。上官末尘像是被霜打了一般,他半天抬头,轻尘这个时候赶快的推开了窗子:

“上官公子,师傅还在休息,请你小声一点好么。”

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轻尘,然后他慢慢回头,看见了微笑的闻音向他点头,看见了眉笑身侧那个从来都是不会从山上下来的预言师,看见了藤一身边的乐梨棠和沈含鸢,看见了玉门陆家的陆熙,看见他们都盈盈地对他笑着。

付烟淼的眼睛闪了闪,她回头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北宫逆一直紧绷的脸上,有了一种不明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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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绝代倾城阴阳灭

有见客栈是在瞬间热闹起来的,除了青龙雅间。北宫家的人安静的坐在里面,北宫沐箫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才说:“逆儿,我们还是快些把这里的帐结了,明日启程,回府里去吧。”

北宫逆点头,却没有多说话。

“不用担心他,他会好的。”付烟淼微笑着拍了怕北宫逆的肩。

云潇会好?或许。

他现在靠在瑰瑶给他准备的藤椅之上,安心的享用着有见客栈的陈年美酿,周围坐着的除了藤一那个很闲的人,其他都是美女。虽然苗央和眉笑在昨天就已经离开了,但是没有打断云潇的好心情。

“师傅,你的伤没有好全,你怎么可以喝酒?!”轻尘从楼上下来,看见云潇在喝酒,已经顾不得什么师徒礼仪,一把银针就直接射向了云潇的酒杯。

云潇没有躲避,他只是看着轻尘朗朗的笑,然后挥了挥手袖,那排银针就已经打在了墙壁之上:“臭小子,教你几招,你就拿来算计师傅了?”

“师傅吖,你怎么可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轻尘急急的走下来,看见师傅的很多朋友,她们怎么可以让师傅这样胡来。

“好啦,轻尘,如果用碧蕺泡酒,给你师傅喝,你还阻拦么。”上官末尘冷冷的说。

“碧蕺?!”轻尘和在座的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用天下只有十株的碧蕺来泡酒,简直就是焚琴煮鹤。

“他想喝酒,我为什么不给他喝。”上官末尘依旧是冷冷的口气,他的对面坐着脾气很好的藤一。奇怪的是,他竟然不想着要抓他。

“你们难得好好的说说话,云潇,记得下次请那个麻烦的家伙吃饭。我要走了。”藤一喝完最后一杯茶,站起来没有给任何人再告别,很快就消失了。

“云潇,你的面子很大啊”闻音笑了,“天下第一的捕快,竟然放过了天下第一的大盗。”

云潇苍白着脸色,看着远处的风景,终于回头,对一直沉默的陆熙说:

“陆熙,等我伤好些,我可以到玉门陆家住些日子么。”

陆熙惊讶的抬头,同时抬头的还有轻尘。他记得,在五年以前,陆熙曾经邀请师傅去玉门陆家,而且是连续五年一直在邀请,可是师傅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如今,他到底是怎么了。

“好啊,可是……”

“天明诚不是受伤了么,我去帮你看看吧。”

闻音看了看青龙雅间,慢慢的笑。青龙雅间的门,终于打开。北宫逆和付烟淼慢慢的从中走了出来,北宫沐箫的他们的一干家丁走在后面。

瑰瑶这些天出面得已经够多,所以是店小二拦住了他们:

“北宫家的各位爷,你们这就要启程了?”

北宫逆点头。

北宫沐箫却开口说:“小二,那边那位云公子是否欠了你们八百万两黄金?”

小二一边点头一边看着云潇,可是云潇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顾着自己喝酒。

“那么,北宫家把那个帐也结了。”北宫沐箫微笑着继续说,这个中年的男人说话有种不急不缓的味道,果然是老江湖,连说话都那么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不用。”声音不是云潇的,而是轻尘的。这个年轻的医者,虽然才只有十四岁,稚气未脱,可是他独当一面的样子,所有去过玲珑医馆的人是不会忘记的。

北宫沐箫震惊,玲珑先生始终是很爱财的,而且,这次这钱,他应该收的心安理得。

“北宫老爷,师傅说过,如果他治好你家公子的病,你才需要支付这八百万两黄金。可是,师傅并没有治好你公子的病,师傅说了,让你另请高明,所以自然也不会要你的诊金。”

场面僵了,店小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在沉默的北宫逆突然开了口:

“既然先生不收,那么就不用了,我等告辞。”

付烟淼看着北宫逆难看的脸色,再看着云潇面无表情的脸,最后她款款的笑了:

“云公子,虽然你没有救治好逆的顽疾,可是你救了我的性命。阴山付家虽然已经毁于一旦,可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烟淼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所以,先生,我愿意用四百万两黄金,作为你救我的诊费,公子意下如何?”

“小姐的命,似乎也太不值钱了罢。”轻尘的口气犀利,不等云潇回答,已经拒绝出口。

“好,我收下了”云潇开口,他的声音沙哑,他没有回头看付烟淼和北宫逆一眼,“只是,能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么,我看见忘恩负义的人,就气得头疼。”

付烟淼保持涵养的微笑,然而就在她微笑的当口。那个英俊帅气的店小二突然直直的倒在了地面上,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死了。

“啊——”接着,在邻座的客人已经口中吐出鲜血倒在了地面上。

“烟淼,闭气!”北宫逆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都已经吸入了太多毒气,难道又是翼月神教的人么。客栈里面的人,只是感觉到身体突然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瞬间软倒在了地面上。

上官末尘正要准备起身,可是他一样抵挡不了这样的毒气,跌倒在了座位之上。

闻音虽然是双生一族的大祭祀,可是这样的药力,她一样无法躲避。陆熙本来就一直都在沉默,什么时候已经中毒昏迷却是不知。乐梨棠和沈含鸢在毒气四溢的时候,只能相互支撑着靠在了椅子之上。

云潇却依旧惬意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头也不抬,毫不犹豫的把杯子直接掷向横梁。

“啪”的一声,酒杯在横梁之上碎裂开来,然而那个一直在横梁之上的人却已经无声无息的落到了地面上。

白狐裘卷发的女子,笑盈盈的看着云潇。转瞬,她的身后落下了其他几个女子,蜈小舞、蜘小芷、花小婳。

“你似乎很早就知道我在这里。”雪小血微笑,还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云潇。

云潇不置可否,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手,很久没有说话。

“这里一共有八个人,你到底会救哪一个,我很好奇。”

“我一个医者,自然医者父母心,会平等待每一个人。”

“是么?”雪小血似乎不相信,“怎么我觉得,你对这个病人特别的眷顾呢?”

说罢,她一把拉起了坐在一边的北宫逆,劈手就要斩断他的咽喉。云潇看见他向北宫逆动手,却没有往日的着急,只是自嘲的笑,然后在最后雪小血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北宫逆喉咙的时候,他扬手,一把金针向雪小血射来。

雪小血放下北宫逆,回身竟然将那把金针握在了手中,然而用快到不能看见的速度再次射向云潇,而那些金针竟然已经变成了发着绿色辉光的金粉。云潇惊讶,一把拉起上官末尘,然后架起陆熙,在丢开两个人以后,再来到乐梨棠和沈含鸢面前时,闻音那里却也一样要来不及了。

云潇咬牙,随手扯下了自己的衣袖,一把丢到了闻音面前,挡掉了那些毒粉,然而就在衣袖碰到金粉的瞬间,就已经化成了碎裂的布片。云潇趁着这个空当,把乐梨棠和沈含鸢丢往二楼的朱雀雅间,然后一把拉起闻音跳出了金粉的毒阵。

“果然——”雪小血笑了,在她的示意之下,蜈小舞早就放出了剧毒的蜈蚣,蜘小芷的蜘蛛正在源源不断的爬进有见客栈。

只有花小婳静静的看着,没有动手。

云潇看见那么多的毒虫,却顾不得自己有没有被伤的危险,他快速打开药箱,然而就在他打开的同时,雪小血突然摘下了耳际的耳环,向云潇的后心掷去。云潇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他打开药箱,拿出了一支淡蓝色的香,围绕着他的几个朋友点燃,那香可以使得一般的毒物不敢靠近。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正好被雪小血的耳环击中,他“哇”的一口,吐出鲜血来。

“云潇!”上官末尘惊叫。

谁不知道端鹤门的雪小血用毒了得,就算是四川唐门和翼月神教都要敬她三分,何况云潇这样不挡不避的直接被她击中。

“你明明躲得开的,为什么不躲?”一直没有说话的花小婳突然出了声。

云潇一惊,然而却看见了雪小血不知什么时候一惊掠到了他的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突然出手,一只透明泛血的蜘蛛突然从雪小血的头顶爬出来,原来她脑后那个看上去像八个棍子的东西,竟然是蜘蛛的脚!

云潇急急后退,可是那只蜘蛛吐丝的速度快得惊人,就算云潇的轻功很好,他掠开到了楼下,可是手依旧被蜘蛛丝缠绕。

他没有来得及切开那个蜘蛛丝,蜘蛛就已经把他的手臂严严实实的缠绕在了客栈的柱壁上。云潇知道那种蜘蛛一千年才养的成一只,那种毒蜘蛛,他惹不起。

“大夫,现在,你不会阻止我杀他们了吧。”雪小血重新走回北宫逆身边,笑盈盈的问。

云潇摇头。

“你当真要看着我把他杀死在你面前?”

“我只是希望,你放过她们。”云潇用剩下没有被捆住的手,指了指二楼的那几个朋友。

雪小血凝眸看了看云潇,最后她摇头。

“为什么?你要杀的人是北宫逆,她们和你无冤无仇。”

“不为什么,因为今天我想要杀人,而且,能杀的人,是天下第一的大盗上官末尘,是拥有语言能力的双生一族的大祭祀,是江南四大家族的乐梨棠和沈含鸢,是玉门陆家的大小姐。”

“你已经是天下第一杀手,又何须用她们来提升你的名气。”

雪小血摇头,然后一把拉起了付烟淼:“不然,我先杀她,她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住手!”北宫逆出声,却很快被雪小血击中了哑穴。

“雪小血,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只知道,百万两黄金杀一个人的天下第一杀手,不会那么笨,做这么亏本的生意。”

雪小血笑:“玲珑先生,你果然对我这一行很了解。”

“这里有十个人,你杀完所有人的要价是千万两黄金,你绝不会干这样的亏本生意。”

“是,我雪小血是不会干,可是,我今天想要杀人。”

“雪小血!”云潇着急,“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大夫,我不会杀你,你不用慈悲到这样的地步,我一个一个杀完他们以后,我自然会放了你。”

“你不怕我向你报仇么。”

“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夫,我何必害怕。”雪小血笑,然后取出了一瓶毒药,直直向北宫逆走去。云潇这个时候随手抓起了身边的酒壶,不知道那个酒壶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可是正好给了云潇机会,云潇直径将酒壶掷了出去。可是似乎不是在阻拦雪小血,酒壶里面的酒直接泼洒了出来,就在酒水泼洒出来的瞬间,北宫逆感觉到全身突然有了力气。他转瞬就从雪小血的攻击之下,掠了开去。

“大夫,你果然名不虚传呵,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配出了解药。你怎么知道我下的毒,是南星?”

云潇没有说话,他只是接着抓起了自己包中的银针,再次想雪小血攻击而来。

北宫逆也抓紧了机会,抽出了将轨,击向雪小血。

看见将轨,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云潇:“你竟然把将轨给了他?!”

“剑,要用在合适的人身上。”

“是么,”雪小血笑,“那么尝尝我的含笑九泉罢。”

说罢,她已经布下了毒阵,那个能毒煞鬼神的含笑九泉。北宫逆,你这次一定会死,绝对不会让你再一次逃脱了。除非,除非,雪小血笑,回头看了看花小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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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九泉长笑问苍天

含笑九泉。

剧毒阵慢慢的一寸一寸收紧,把北宫逆逼得不能抽身,纵使他的“斜箫夜雨”剑法可以保得了他此时不被毒伤,可是,那是没有人可以躲开的毒阵。当年绝恋城主所挚爱的人,就是死在了这样的毒阵之下,何况,那个能被称做为人中之龙的人,都抵挡不了,何况是北宫逆,这个病弱公子。

付烟淼一直在安静看着,她发髻里面淡蓝色的发簪发出淡淡的光芒。

“老板娘,你要救他么?”雪小血突然回头,一把毒针快而迅速的射向了瑰瑶。

瑰瑶躲闪不及,但是她还是借着雪小血的力道,顺势割开了蜘蛛丝,却在割开的瞬间,口中吐出了一口极其艳丽的红色鲜血。

“老板娘!”云潇一把扶住她,“你——”

“云公子,这些年,若不是你的支持,有见客栈早就已经被各种杀手组织击垮。瑰瑶虽然心存感激之心,奈何这庞大的产业不是我一个人。若是对公子开了例外,那么,就会有太多的人例外,所以——”瑰瑶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老板娘,你不要说话,我帮你封住血脉。”云潇出针。

“云公子,你听我说完”瑰瑶却在这样疗伤应该保持安静的情况下还要继续说,“多年相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从来不出店见客。江湖人,都说我瑰瑶是仗着容貌迤逦就不愿意见人,可是,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人。”

“我知道,老板娘,你不要再说话了!”天,雪小血竟然用的是狼毒淬过的毒针,这种毒药会让人逐渐虚脱而死的。云潇的药箱里面没有鱼石脂,根本没有办法止住毒性。

“所以,云公子,我不管你回来之前经历了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要告诉你,当做即做,否则众生悔悟。”说罢,瑰瑶就已经昏了过去。

云潇针行经脉,尽然把自己的所有空门亮给了端鹤门的杀手,雪小血也没有闲着,扬手就是一支见血封喉直直射往云潇的厥阴俞穴,要知道,那个可是死穴。云潇是当大夫的,虽然不回头,可是他也知道,一旦射中,就会冲击气机,破心经、肺经,气血紊乱,严重的易导致死亡。

就在那支见血封喉要击中云潇的时候,他突然放下已经封好了血脉的瑰瑶,直直站了起来,转身,任凭那支见血封喉插进了他的肩胛。然后鲜血就顺着他的白衣留了下来。

“云潇,你不会躲吗?!”陆熙惊讶。

云潇笑,一把扯下那支毒针。自嘲地看了看有见客栈里面的惨景,他似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云潇,你若是不救,那么,我可就真的要杀了这个人喔。”雪小血扣动了含笑九泉的机关。

云潇抬头,毒阵一旦启动,虽然片刻之中伤不到楼上的朋友,可是……

北宫逆挥剑的同时回了头,轻轻的开口说:

“对不起。”

然后,他竟然卸去了全身防御,等着那些剧毒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体内。云潇震惊的看着他,北宫逆他刚才说什么?他竟然会给他道歉?

看见北宫逆一心求死的举动,雪小血迟疑。然而,就是在这个迟疑的一瞬间,云潇突然伸手修长的手指划向了自己的面颊,然后突然客栈里面闪过什么东西。一道孤鸿的光芒,瞬间向雪小血射了过去。

没有人看清楚云潇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每个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道孤鸿的光芒,瞬间破解了那个没有人能够破解的毒阵,然后快速向雪小血的胸口击去。

雪小血笑着一把抓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北宫逆,挡在了自己的胸前。云潇似乎没有料到雪小血会来这样的一招,他来不及多想,就飞身到了北宫逆前面,那道孤鸿的光芒直接从他的腹部贯穿过去,他自己知道这样的一击,虽然没有击中自己的胸口,可是,他抬头,还是笑了。

“云潇!你——”北宫逆一把接住他,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一心求死,是希望这个女杀手可以放过他,放过他的朋友,他欠他的东西,又岂是命可以还清的。他希望他平安离开,可是,他竟然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来。

可是,等一下。

客栈里面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云潇,北宫逆低头,一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依旧是白衣,虽然上面沾染了血污。

可是,他一头乌黑的长发,现在已经及到腰间,他的脸虽然依旧清秀,可是,他眉眼之间的容光,完全不再是那个白衣的年轻人。

他嘴角渗出的血丝,滴滴溅落在他的胸口。

怎么看,他,都、都,不像是一个男子。

“呵呵,我很开心,能逼你使用孤鸿摄。”雪小血笑了,却是边笑边挥手让手下的人解开了所有人的毒。

“过去,就是过去,你又何苦——”云潇这个时候靠在北宫逆怀里,口气却是他从来没有的落寞。

“何苦逼你露出你的真实身份么?”雪小血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瓶千头柏,止血退瘀最是有效,径直丢到了北宫逆面前。

云潇看着她。

“我只是很想要知道,八年以前,我用见血封喉杀掉的那个我今生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雪小血的口气突然也落寞了,“我终于不用杀掉我自己,给你报仇了。”

云潇咳血,北宫逆急忙把药送到他的嘴里。这个时候上官末尘想赶过来,却及时被闻音拉住了。

“我以为你早就死了,直到后来接到杀北宫逆命令的时候,见到你。你用出了那只失魂虫。我知道,璃被我冰封、师傅被我软禁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失魂虫,而恰巧多年以前我在祁连山下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所以,我一直存在有怀疑。”

“小血,咳咳。”云潇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见到我,不认我。我以为你失去了记忆。而且,你宁愿被我、被翼月教的人追杀,伤成那个样子,你都不愿意展露你的武功。为什么?”

“呵呵,”云潇笑了,带血泛白的嘴唇透出了诱人的色彩,“我不想记得,自然就忘记了。有的时候,忘记,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雪小血怔怔地看了看那个白衣如雪的人,她最好的朋友,她曾经为了另外一个人背判过他一次,这次,她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最后,雪小血点头:“是的,可是,我还是很看不惯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

“云小浅。”雪小血笑眯眯的最后加上了一句,然后,她带着人马迅速离开了。

是的,我是个女孩子。

我隐瞒了身份,每次都用乔装的脸孔出门。世人都只知道我玲珑先生云潇是个白衣公子,可是他们不会知道我叫云小浅,是个女孩子。

“你——”北宫逆震惊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他,不对,她,竟然是个女子?!

“你终于不用再带着那些有的没有的在外面乱晃了”上官末尘笑了,躲开了闻音的阻拦,他一把抱起了云小浅,“走吧,大夫,伤成这个样子,你也太丢脸了。”

云小浅却是转头看着北宫逆,她刚准备开口说什么。

却只是听见北宫逆冷冷的声音:“烟淼、父亲,我们走。”

云小浅眼睛忽然亮了,上官末尘正准备拉开嗓子骂北宫逆的无情无义。可是北宫逆却在要出门的时候,轻轻的开口,回头定定的看着云小浅:

“我讨厌被人欺骗。”

在他北宫家的人马没入夜色之中的同时,云小浅突然喷出鲜血,昏倒在了上官末尘怀里。

付烟淼回头看了看那个白衣长发的女子,不能说她没有惊讶,可是看见了云小浅那样微弱的笑意之后,她轻轻的叹气,用手扶了扶自己淡蓝色的发簪,跟着北宫逆一起北宫府宅的地方走去。

轻尘给云潇切过脉以后,回头对满屋子关切的人笑着说:

“放心,师傅只是皮外伤。而且,上官公子你的那株碧蕺,很是有效。师傅的伤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卧床静养。”

“可是,她中了孤鸿摄。”闻音担心的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毕竟她真正的脸,有十年没有见过天日,白得不正常不说,她现在受了重伤,唇色全无。

“不如我们用内功给她疗伤?”陆熙提议。

轻尘摇头:

“不用,师傅的孤鸿摄,她自己射出去,自己挡住。可是或许大家都不知道,孤鸿摄也是有毒性的,正好和含笑九泉相生相克。如果用催动,反而会让师傅中毒的,我们还是让师傅自己养好病吧。过几天再用内力也不迟。”

“末尘,你留下来陪小浅好吗,我和梨棠去煮药。”沈含鸢极有涵养的笑。

上官末尘点头,这样的事情,他是很乐意效劳的。

坐在云小浅床边,上官末尘看了看她的眉眼。和八年前初次和他相遇的时候一样,只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丫头了。自从她在京城吹起笛子的时候,上官末尘就知道,在这么八年之中,云小浅已经渐渐变了,变得让人无法琢磨,变得成长了。

然而,又能怎样,让她成长的人,不是他上官末尘,他自己都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完成。如果不是哥哥莫名其妙的死亡,他是绝对不会想要去完成那样的大计。

上官末尘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他一直藏着的一只埙,吹起了京城的曲子。他不知道云小浅喜不喜欢听,他只是知道,云小浅是个喜欢音乐的人。

月色微凉,沈含鸢弹起了琵琶,乐梨棠的嗓音是天下最动听的,她轻轻的哼起了江南的小曲,闻音看着有见客栈的夜色,她知道,在夜色之中,有些东西,一旦流逝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就好像小浅一直戴在脸上的容装一样,一旦卸下,她便是从此决定用自己的真面目来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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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楼上红泪楼下愁

“有琴陇,碧箫冢。楼上红泪楼下愁,此恨世无休。恨无休,泪长流。莫叹世事总难收,情深总不寿。”

北宫逆坐在箫冢前面,一边在弹琴,一边慢吟了一曲词。似乎从来没有见传于任何的词曲之上,应该是他的自度曲,自己写的新词。

竹影深深,婆娑之中,似乎可以看见远处的渔火。

“还不睡么。”付烟淼在他一曲终了的时候,拿了一件披风出来,轻轻的为北宫逆披上。

北宫逆看了看付烟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披风的束带系紧。

“‘楼上红泪楼下愁,此恨世无休’,你在想一个人。”

北宫逆没有回答付烟淼,只是继续拨弦,弹起了一首曲子: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那是《少年游》,付烟淼听得真切,她不知道北宫逆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能从他的琴声中,听出什么,他的琴声看似平稳好听,可是,在夜色之下,她可以听出来,其中的杂音。

长安古道,马踏西风。谁又可以预料得到世事,夜里的风没有西北干裂,没有东北的严冷,只是给人一种惊醒,把人从美梦之中拖出来。有些遇见,只是为了完成一种相遇,不是为了相守,不是为了与子偕老,而是为了相忘江湖。

付烟淼看了看北宫逆,再看向远方,这,就是江湖啊。

我好不容易遇见你,可是,只能是遇见罢了。

“逆儿,烟淼,你们都在这里呢,正好,我和你娘有话对你们说。”北宫沐箫急急走了过来,老实不客气的打断了北宫逆的琴声。

“爹,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不是,是好事,你们跟爹来。”

北宫逆皱眉,但是当着烟淼的面他不好发作,所谓好事,不过是爹和娘的一场操办。他说过了,自己才十八岁,未来的路子还很长,他不想成亲。可是,在来的路上,这么和爹说的时候,已经被爹狠狠训斥了,他不想给更多的人麻烦,于是他沉默,和烟淼并肩往山下跟着爹一起走。

走到大厅的时候,那个从来不出门的母亲已经裹在厚厚的大氅里面,喝着热茶,等着他们了。

“见过母亲。”北宫逆拜见了母亲,付烟淼一样对那个妇人施了礼。果然是当年名动江南的南宫琴音,纵使卧病、纵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十多年,她依旧美丽动人,带着成熟的美艳,如果她没有顽疾缠身,一定是会重新惊动江南的。

“逆儿,你们在京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只是,现在家里内忧外患,我想你总让烟淼在这里住着也不是个事,所以,娘请了先生看过日子,三日后就是一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就把你和烟淼的婚事操办了?”

北宫逆没有说话。

“怎么,逆儿,你不愿意?”

北宫逆摇头,看了看父亲和烟淼,最后他才说: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由父母操办,孩儿没有异议。”

“那么你呢,烟淼?”南宫琴音看向自己的未来儿媳,能让逆儿娶这么一个标致的人物,她做母亲的,也算是放心了。

付烟淼笑着摇头,她发髻里面蓝色的簪子在灯光下,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那么,逆儿,你的婚礼可要请些你的朋友来?”

北宫逆怔然,很久以后,他才开口:

“孩儿自小在家,从未出门,何来朋友?”

这次轮到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吃惊了,北宫逆他这是在干什么。

“北宫伯父,小女倒是有几个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来?”付烟淼盈盈的笑了。

“可以啊,当然可以”南宫琴音虽然不知道北宫逆和北宫沐箫怎么了,但是她很快就出来打了圆场,“你想请谁都可以。”

“那么,小女恐怕要出门几日,亲自去请。”付烟淼依旧在笑。

“可是,烟淼,路上很危险,让逆儿跟着你去吧。”北宫沐箫紧张。

付烟淼摇头:

“不用,他还有很多事情,伯父你派几个家里的下人跟我去就成了。”

看着付烟淼离开,北宫逆没有再和父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离开了。他径直走向箫冢,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他的琴被翼月教的人削断了,现在的琴,怎么弹也不是顺手的。

夜色,是如此的安静。

满城的竹声,滔滔不尽。今夜应是新月,冷冷的庭院,无声的湿了几朵兰花。

好像,那个夜晚,他和他一起弹琴、吟诗。不对,是她。

怎么可以是她。

北宫逆双手环胸,看着月色,凝眸,他的眼睛漆黑如夜,但是天空中璀璨的月光似乎怎么也映不进他的眼睛里面。

“你如果真的担心她,你应该去看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已经立在了树梢上。

北宫逆头也不回:

“现在你应该去照顾她,而不是夜闯我家,在树上啰唆。”

“你了解她,比我了解得多。”

北宫逆不置可否的笑,他终于回头:

“上官末尘,你明明不希望我去看她,何苦大老远跑来。你这样很容易气息不畅。”

“也好过你胸口淤血堆积吧”上官末尘“啪”地从树上落地,“为什么不找大夫医治,不吃药,你想她心血白费吗?”

北宫逆沉默。

“她若不是看你会受伤,她怎么会帮你挡她自己射的孤鸿摄,”上官末尘讲完,一跃之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上官末尘消失,北宫逆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幻,只是映有月色和习习的凉风。

“师傅,喝药了。”轻尘端着药进到了朱雀雅间里面,却看见云小浅已经靠着床栏再次昏睡了过去。轻尘叹气,他跟着师傅五年,虽然不能说完全理解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傅,可是他知道师傅的脾气,她不希望任何人担心她,即使她要死了。

他告诉师傅的朋友,师傅并没有大碍,那都是骗人的话。师傅虽然韬光养晦八年,她出手使用的孤鸿摄,岂是随便就可以医治得好。就算今天中招的,是别人,师傅可以出手相救,恐怕也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何况,师傅很久都不练武功,内力修为再高,也一时运用不上。昏迷过去,恐怕也是气血混乱。

轻尘跺脚,偏偏师傅死要面子,否则,如果有个人愿意替师傅用内力疗伤,那师傅的伤势应该会好得快一些。

轻尘把药碗放下,把师傅扶着让她躺下,仔细为云小浅切脉。

轻尘皱眉,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下楼,他需要继续调制另外一种药,可能可以稳定师傅混乱的血气。

然而,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瞬间,轻尘没有发现,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影,很快闪进了朱雀雅间。

朱雀雅间里面,芳香四溢,浓郁的药香和玲珑医馆的白堂一模一样,四处垂着重重的帷幔,室内闷热,除非是大病之人,否则常人待在里面不出半个时辰也会耐不住。云小浅昏迷不醒躺在榻上盖的也是厚厚的被子。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更加上她本来的这张脸久久被她包裹在易容面具之下没有见过日光显得白若凝脂,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生痛怜。

那不是一张像付烟淼那样精致完美的脸,却是别有一种清冷的意味。虽然付烟淼也是清冷寡淡之人,可是云小浅的脸上,更多的是无奈的冷清,她是喜欢热闹的人,可是被这个江湖生生的逼成了清冷。她的眉极细,睫毛极长,覆盖在眼脸上有浅浅的阴影。

来人在门口伫立了很久,半晌,走到了云小浅的床前,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那个人端起了药碗,一勺一勺小心的喂给了昏迷的云小浅服下药。然后,那个人毫不犹豫的出掌,抵在了云小浅的前腰后背几处重要的穴位之上,缓慢的出入真气,为她化解药力,催动她体内本身具有的真气可以自行运转为她疗伤。

云小浅似乎在真气疗伤的催动下,有了一点点反应。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月色消失,只剩下云雨之中飘摇的烛火。

来人看云小浅有了反应,轻轻的把她放下,替她盖好了被子。叹气看了云小浅最后一眼,然后那个人毫不犹豫的起身,也不管外面瓢泼的大雨,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个时候,轻尘再次推开了门,他不知道有人曾经来过,他刚放下药碗转身,就看到了睁开眼睛的云小浅:

“哎呀,师傅,你醒了!太好了!”

云小浅有些迷茫的看着轻尘。

“你上次醒过来以后,你又昏迷了一次。如果你再不醒,我就瞒不住你的伤势了。”

云小浅挣扎着坐了起来,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然而轻尘一回头看见了空掉了药碗,又是惊讶:

“师傅,原来你早就醒了,把药都喝了吗?”

云小浅惊讶的回头,看了看空了的药碗,她刚才觉得自己在梦中也在喝药,她摇头:“没有,直到你进来,我都没有碰过药碗啊。”

“那奇怪了”轻尘自言自语,“难道师傅你梦游?”

云小浅没有回答,她依稀觉得那是一个梦,梦里有人喂她喝药,她舔了舔嘴角,果然是很苦很苦的药味,是轻尘煮的药没有错。也就是说,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事情。她怔住,那个人,到底是谁。

“师傅,我替你把脉吧。”

云小浅点头,轻尘按住脉搏,然而没有一会儿,他就惊叫出口:

“天哪,师傅,你是怎么恢复的,你的伤势已经好过了大半,而且你现在内息平稳,血气顺畅,除了身体差一些以外,你过不了多久伤势就会好的。”

“轻尘,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过?”这样的重伤,如果不是有内功高手出手相助,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云小浅知道了,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正的现实中,有人出手救了她。

“没有呀,师傅,我看过了,没有人。”

既然轻尘都没有发现,那么此人一定是功夫很高很高的了。云小浅抿了抿嘴唇,没有理会轻尘的目瞪口呆,她端起了轻尘手上的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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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此恨绵绵世无休

云小浅站在窗边,时间明明已经到了丁夜。可是,她似乎还是没有要入睡的意思。她一席白色的长袍在身、长发披肩,素颜对雨。

朱雀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云小浅回头,看着推开门进来的闻音。她也是一样的一身白袍,只是闻音无论走到哪里,她的身上都有一种神祇的味道。

“还不睡?”闻音手上有一盏药茶。

云小浅只是微笑着点头,看着外面的雨。

“转眼间,你就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小浅,从今以后,你恐怕没得选择。”

“我知道,我乔装的日子,也算到头了。”云小浅回头,然而就在一眨眼的瞬间,她已经坐到了闻音的旁边,已经自酌了一杯药茶。速度快得没有人能看清她是怎样完成了这一串的动作。

“你的一身武功,也没有必要藏了。”闻音笑,她刚才那样的一手,就足够闯荡江湖了。

“有一身武功有什么好处呢,只会让很多人来找你比武、卷入江湖纷争。我讨厌这种生活。杀人、救人、报仇,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开心。”

“江湖人,都有江湖人的命。”

云小浅微笑。

“我和苗央都能知道你今年是必定有难的,可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灾难。”

“嗯?”云小浅看着掩口轻笑的闻音,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你自己心知肚明。能让我们的天下第一大盗负气,能不顾自己的性命的人。”

云小浅一下没有了话说,她叹气,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闻音一向是聪明伶俐的人,就算她看不破,她的占卜能力天下第一,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逃得过她的眼睛。她对每个人的命运了如指掌,就如同苗央。

可是,她们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好像,医者不自医。

“闻音,八年以来,我承认我一直都在逃避,刻意装作自己什么都记不得。可是,有些事情,你知道,不记得总是比记得要来得轻松如意。宿命和过往,能忘记我还是希望忘记。”

“可是,”闻音笑着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她端起了桌子上的药茶,“你的记忆力是很好的,每个细节你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云小浅不置可否的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窗外的雨下得更加大了,甚至开始了打雷。雨夜抒怀,雨夜独酌,雨夜凭阑,真真是一种享受: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闻音笑着摇头,退出了朱雀雅间。云小浅,你永远都不可能退得出这个江湖,无论你是云潇还是云小浅,你已经称为所有江湖人关注的对象,你逃不出这条路。可是,你可以把它走得很精彩。

闻音下楼以后,云潇看着远处的山景和江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医馆已经被烧毁。需要重建需要很长的时间,至少也是五年。现在只能暂时居住在老板娘的朱雀雅间,可是,一宿住宿就要五万两黄金的有见客栈朱雀雅间,她如果住上五年,那么不是要用去九千一百二十五万两黄金!那要她去抢都不会有那么多钱,云小浅头大,郁闷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敲门声又响,轻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师傅,出事了。”

“什么事啊?”云小浅漫不经心,反正她所有的身家财产都已经被烧毁了,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

“那个、那个女人,她……”

“雪小血又回来了?”云潇迅速起身,身上的白色袍子被她的身势掉落,她胸口明显又开始渗出的鲜血明显的露在了烛火之下。

“哎呀,师傅,你的伤口又出血了。”轻尘也顾不得什么女人了。

“好了,大惊小怪。你去抓二钱血竭、一钱的凌霄花,捣碎了,带上来,顺便叫陆熙来给我包扎。还有,说清楚,到底是谁来了?”

“就是那个、那个和北宫逆在一起的那个很漂亮的女人。”轻尘似乎是跑着来的,说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付烟淼?!”云小浅惊讶,她怎么会来。

“她说有事要见先生,我料想也是什么看病的事情。他们北宫家的人总是病弱的,但是,师傅,我想,这次是他们负你在先,所以我拒绝了,我请她离开。可是她一直都没有走,现在还站在门庭里面,雨下得那么大,我想她早就已经走掉了。可是我刚才看,她还在,全身都淋……”

“啪”地一声,云小浅一个毛栗弹在了轻尘头上:“臭小子,还不快些请人家上来,负我的是北宫家的人,她姓付,你何苦迁怒于她。她……”想起了付烟淼阴山付家惨遭灭门的消息,云小浅摇头。叹气:

“她也是个苦命人。好了,你快点去,然后吩咐小二准备好热水,以及换洗的新衣服。”

“师傅!”轻尘埋怨,人家把你的好心都已经当驴肝肺了,你干嘛还要对人家那么好。

“快去!”云小浅扬手。

轻尘一溜烟跑开了,一边跑一边还在心里暗自埋怨,师傅到底是大脑进水还是被北宫家的人下了什么药,她怎么一再违背自己的原则呢。

上官末尘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喘息,他才从北宫府回来,看着淋湿的付烟淼,看着云小浅凭阑望雨,他自下嘲讽的笑了。北宫逆,你当真很幸福。

一夜的混乱,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付烟淼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久久的颠沛流离,加上一夜的雨,稍微有些伤了风寒。洗过热水澡,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她被云小浅和瑰瑶安排先住在了白虎雅间。

卯时,云小浅披了厚实的黑色披风,坐在了店中最大的桌子边,静静的喝着一杯茶。她所有的朋友都坐在她的身边,瑰瑶又一次出现,有见客栈今天关了门,似乎是特别为了云小浅。上官末尘在白天很少露面,这次也破例出现在了这里。

付烟淼坐在云小浅的对面,她放出来的,是七张大红的请帖。付烟淼的声音依旧是很好听的,她轻声细语地开口:

“云小姐,自知北宫家对不起小姐,猜忌怀疑不以真诚相对。但是,还是请小姐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分上,赏光我的婚礼。烟淼自小没有多少朋友,遇上小姐,是我的荣幸。若小姐能赏光,烟淼愿意答应小姐的任何要求。”

“付小姐,你……”云小浅惊讶。

“你们不必假惺惺了,伤人害人,还要我师傅去强颜欢笑,怎么可以,何况师傅的身体根本没有好全,如何经得起车马劳顿。何况还要去找气受。”轻尘早就看不惯北宫家了。

“就是,你们一家都是阴险狡诈的人。”上官末尘更加不看好。

“何况,小浅也未必想去。”乐梨棠淡淡的开口。

“小姐还在生逆的气么?”付烟淼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泪水,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等气。她那样眼中含泪,小心翼翼的样子,是个男人看见都会动容,女人看见了也要生怜爱之心的。

“我从没有生他的气”云小浅慢慢的站了起来,她今日穿得依旧是白色的衣裙,头发被她松散的扎起,“从不认识,何必生气。”

闻音抿嘴悄悄的有了笑意。

“小姐可否全当是我的朋友,到朋友的婚礼上,去喝朋友的喜酒。”付烟淼继续说。

“付小姐,你不用叫我小姐。我自幼就没有出生在帝富人家。我和小姐,只有一面之缘,如何算得起朋友?”

“能得相见,已经是缘分,何况四海之内皆为兄弟。烟淼自幼孤苦,还希望小姐可以赏光。我没有其他朋友,只是认定了小姐一个人。求小姐,明日前往北宫家,参加我的婚礼。”说着,付烟淼已经提着裙子站了起来,直接对着云小浅跪了下去,叩首在地。

看着那么尊贵美丽的女子跪下磕头,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付烟淼,她何必为了北宫家做到这样的一步。

云小浅急忙掠过,一把抓住付烟淼:“付小姐,这个怎么使得,你快点起来。”

付烟淼摇头,咬牙,坚持。

“小浅我们不用理她,我们走”上官末尘看不下去,一把拉着云小浅,“我做鱼给你吃。”

“等一下,末尘”云小浅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子,她半晌才回过神,“付小姐,她,很像从前从前的……”

闻音这个时候终于笑了,她拍了怕云小浅的肩:

“去吧,难得遇到投缘的朋友。”

云小浅点头:

“付小姐,我答应你,作为你的朋友出席。你快些起来吧。”

付烟淼的泪水滚落,她边哭边笑的起来,披上了斗篷,拉住了云小浅的手:“明日,我会亲自在门口迎接小姐,请一定要来。”

“这怎么可以,你是新娘子,怎么可以为了我在门口抛头露面。”云小浅惊讶,付烟淼她怎么会突然对自己那么好。

“不妨事,我走了,多谢各位了。多谢了。”她转身,深深的向他们鞠躬,然后迅速走上了回北宫家的路。

待付烟淼离开以后,上官末尘才郁闷地盯着云小浅。

“干嘛?”

上官末尘摇头,叹气:“好了,你好好玩吧,开心一点。只是注意你自己的身体。我还有很多的事情,就不陪你了。”

云小浅听得出来上官末尘口气中的落寞,她静静看向上官末尘:

“末尘,你……”

“记得,下次一定要请我吃饭。”上官末尘依旧是头也不回就离开,快得看不见影子。

“小浅,我恐怕也要回去”闻音起身,她的独角兽已经在天空中盘旋了很久很久,“双生一族不能没有大祭祀,我虽然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可是,我还有我的责任。待,那一日我们都没有责任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泛舟江湖。”

云小浅笑,她知道,她们都是寡淡的朋友,静水深流一般,只要确定你没有事情,她们就离开,不会停留太久。可是,她们彼此会有牵挂,然后,这个就是朋友。

“小浅,我们明天陪你上山,然后你就和我们一起回江南吧。”沈含鸢笑。

“不行,她得和我回玉门陆家。”陆熙这个时候也不甘示弱。

“好好好,我都去。行不行。”云小浅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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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红烛双喜久难逢

“少爷,老爷,付小姐回来了。”

在北宫府的门院上,北宫逆已经骑在马上,身后全是北宫府的精壮人马。北宫沐箫和老管家站在了府院的门口。听到守着山门的人来回报,北宫逆立马从马上一跃而下,终于看到了披着斗篷的付烟淼。

“烟淼,你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们了。”北宫沐箫抢先冲上来一步。

北宫逆看着付烟淼平安回来,他只是嘴角微微的上扬。

“我去请了我的几个朋友。”

“你请了谁,要出去一天一夜。”北宫沐箫似乎比北宫逆更加关心付烟淼的安危。

“我去请了……”付烟淼轻轻的看了北宫逆一眼,“云小浅和她的朋友。”

北宫逆惊讶,他难得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付烟淼。他突然觉得付烟淼和小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小的时候,只是一个安静的小女孩。可是,现在,她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接刺穿了你的胸膛。

付烟淼款款的笑了笑,看向了北宫逆的鞋面。他今天是一身白色的衣衫,配上了白色的鞋子,鞋子上绣了银线,应该是京城刺绣坊的行货。可是,上面沾满了黏重的泥土,泥土是浅灰色,不是北宫府红黑泥土的颜色。

北宫逆看到了她的眼神,他转过了头,躲开了付烟淼的目光直射:“回来就好。”

付烟淼笑:“你的鞋子脏了,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我帮你洗吧。”

北宫逆摇头,没有理会付烟淼巧笑的眼眸,以及北宫沐箫的惊讶,他一个人径直走回了家中。北宫逆向来是个心计深厚的人,他的心思被人看穿,似乎也是第一次。他没有再看那个蓝衫的付烟淼一眼,而是迅速的离开。他知道她不会说破,可是,他不希望有人怀疑。烟淼这样当着所有的家人,说他的鞋面,这样,不仅是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有隙,更加可怕的是,很多人会发现什么。

因为,聪明人应该明白,昨夜,下过很大的雨。雨地里面的泥土,向来都是黏重的。

付烟淼看着北宫逆离开的身影,她知道这个男子是个内敛沉默的人,可是,明天的婚礼,一定是会很热闹的。因为,明天,要来的人,都是他们的朋友呢。

在有见客栈,轻尘不满的看着云小浅收拾着东西。他不懂自己的这个师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懂。明显北宫家的人,云小浅是应该恨的。可是她没有,她甚至愿意去参加那个怀疑她的人的婚礼!她为了救他多少次不要自己的性命,他却用猜忌和怀疑来作为回报。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好,师傅一定中了邪。

“轻尘,你就不要去了,帮师傅找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等我吧。”

“不行!我不去你的伤谁帮你看?”轻尘急了,师傅为什么每次都不让他跟着她呢。

“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何况,我还是你师傅。”

“医者不自医啊师傅。”

“啰唆!叫你去你就去。别给师傅磨磨叽叽的。”云小浅佯装发火。

轻尘只有十四岁,哪里看得出来云小浅是真的发火还是假的发火,于是他立马接过云小浅收拾好的东西,一溜烟儿跑到楼下去了。

“为什么不让他去?”沈含鸢站在门口斜靠着门框,她一身浅紫色的衣衫,长长的头发,一直及到脚踝。

“因为这个。”云小浅回头,在回头的瞬间,一团纸已经直接飞向沈含鸢。

沈含鸢也是毫不含糊的接住,打开以后,纸张上只有四个字:“此去必险。”

“是闻音临走给我的。”云小浅微笑,坐在了桌边。

“既然明知是危险,你干嘛还要去?”

“当时我去京城,苗央和闻音都说我会遇到危险,有性命之忧。可是,现在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不相信闻音?”

云小浅摇头:“我怎么会不相信她,我只是想要知道,这次,算计我的,是北宫逆,还是付烟淼。”

“好奇会害死你的。”沈含鸢微笑。

“是啊,所以,我希望你和梨棠不要跟我去了,告诉陆熙也不要去。我一个人去。”

“怎么可以”沈含鸢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就是当你们是朋友,所以不希望你们冒险”云小浅笑,“你不要太低估我,我现在不用隐瞒我的武功了。自然可以应付得好一些。”

“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把四大名剑之一的将轨送给了北宫逆。那把剑,除了上官末尘的星墨,这个天底下没有任何兵器可以匹敌。”

云小浅沉默,星墨将轨,沉眉堕泪,四大名剑相生相克。她当初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人知道她会武功了,所以把将轨送给了北宫逆,可是,如今却是把自己和朋友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至少我和梨棠联手,可以制约北宫家的传音之术。陆熙的剑法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

“好吧,我们一起去,”云小浅没有再坚持,“毕竟你们每个人还担负着自己的责任,你还是江南沈家的执掌,梨棠的母亲她也需要照顾,我知道天明诚受了重伤,陆熙不能总是因为我的事情就要从玉门来到中原。我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所以,既然已经麻烦了,我就治好厚着脸皮,再麻烦你们一次。”

“知道你脸皮厚。”沈含鸢微笑着,刮了云小浅的鼻头。

云小浅笑了笑,这个时候,瑰瑶敲门进来。瑰瑶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可是,谁也不知道老板娘的真实年龄,有见客栈的老板娘,都是年轻貌美的主儿,无论经历了多少年。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三杯茶和一个紫玉的茶壶。

“老板娘,你这是……”

“小浅,这壶雨玫瑰,是我请你的”瑰瑶笑,“无论是‘云公子’还是‘小浅’,我作为你的一个朋友,不会在你危难的时候,还去给你计较我的收入。你我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这次就不要和我争辩,爽快的接受了吧。”

“好是好,可是,老板娘,你为什么突然请我喝茶啊?”

“当作是送行吧。你们明天不是要参加婚礼么,所以,今天是该离开的时间吧。”

“老板娘,那么着急赶我走啊”云小浅笑嘻嘻的耍赖,却是接过了茶,“多谢。”

“小浅,不要喝!”陆熙闯了进来,却阻止不了云小浅喝下那一杯茶,“有毒……”

陆熙说完,就已经体力不支,倒在了地面上。沈含鸢刚想要站起来,却也没有了力气。云小浅却是没有惊讶,笑嘻嘻的看着瑰瑶。

“小浅,我知道你百毒不侵,我也知道,我下的药,就算能瞒过天下人,也瞒不过你”瑰瑶叹气,“我知道你不想她们跟着你去北宫府,所以,我煮了这壶茶。给她们每个人都喝了,她们在我这里很安全,只要你平安下山,我就给她们解毒。”

“老板娘,你简直太好了!”云小浅笑嘻嘻的拉住了瑰瑶。

“小浅,你不要胡闹。瑰瑶,你快点给我们解毒。你这样会害死她的。”沈含鸢摇头。

“你们以为这个丫头会安心让你们跟着她上山么?到时候她出手伤了你们,不如现在我来做这个恶人。”瑰瑶谈谈的说。

“好了,含鸢,陆熙,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不希望我去涉险。我对你们的心也是一样的,我也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去冒险。虽然闻音已经提醒了我,要我不要去,可是,你们也不要忘记了,我曾经也是……”云小浅没有把话说完,她摇了摇头,带上自己的药箱就直接从门口离开了。

“你这是让她去自杀。”乐梨棠靠在桌边,不满地看着楼上的瑰瑶。

“八年以前,她来到我的客栈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想要逃避掉她的过往,要想忘记掉所有充满了血色和仇恨,报复和反击的过去,她想要重新开始一种生活,”瑰瑶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我说,如果要重新开始,我可以给她调制可以忘记一切的药水,可是她拒绝。她说,虽然想要忘记,可是她想要顺其自然的忘记,不要外力。即使是最血腥的过往,那也是她的记忆。这样,她就可以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里,最后又会回到那里去。”

“你是说……”陆熙惊讶的看着瑰瑶。

“是的,小浅,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记忆,”瑰瑶起身,放下了茶碗,“她能重新接受自己的过去,并且去面对它,我很为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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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红尘滚滚痴情笑

云小浅背着自己的药箱开始往北宫府所在的山头上走去。箫冢和琴苑还是相依相偎在山顶,无论是否听说过当年的韵事,看见箫冢和琴苑,都会猜测得到几分。山上种满了竹子,竹影闪烁,几百年前,有这样实力在山上都种满竹子的,只有杭州杏林家。可是杏林家毁于一旦,没有人再继承了杏林家那纯熟的医术,而后,京城洛家兴起,称为了医家名门,堪称国手。偏偏不幸,因为皇帝的猜忌,再加上十多年以前朝廷中发生变乱,新皇登基时,把洛家定为叛臣贼子,诛杀满门。自此,江湖再也没有名医世家存在。

云小浅回头,又看了看已经被官府查封,烧的焦黑的那片土壤。玲珑医馆毁掉以后,江湖传言玲珑先生下落不明,说那里有她的宝藏,得到那些宝藏的人可以立刻富甲一方。

“小姐,小姐。”突然有人打断了云小浅的沉思,是一个穿着北宫家丁装的守卫。

云小浅回头,端得那个男子,应当是北宫家守卫山门的人。

“小姐,山上是北宫府,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还是绕道而行吧。今日是我们少爷大喜的日子。”

云小浅在心里暗暗的笑了,她的易容术果然已经骗过了很多人。虽然现在她没有易容,而是以真面目示人,可是,世人多看她易容成为“云潇”的脸,竟然不知道她和“云潇”本来就是一个人:

“嗯,我知道,我就是来参加婚礼的。”

“小姐可有名帖请帖?”守卫觉得这个女子依稀相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是你家少夫人请我来的。”云小浅递上了名帖和请帖。

“喔,”看过了名帖和请帖,守卫立正向云小浅施礼,“云小姐,请。”

云小浅拿回自己的名帖和请帖,收回药箱里面。

这个时候守卫看见了她的药箱,他又一次开口:

“云小姐是大夫么?”

云小浅点头:“怎么?”

“没,小姐也姓云,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也姓云,也是一个大夫,而且是个很好的大夫。他来的那些日子,恐怕是我们北宫府最快乐开心的时间了”守卫笑着摇头,“不过,也是我们北宫家对不起他。”

云小浅听闻,微微怔了怔,然后她笑了,没有点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背着药箱慢慢往上走,很久以前,她走这条山路,是骑马而上,和那个中年男子一起上山来,救一个她素未谋面的人。她当初只是为了诊金,为了帮老板娘的忙,也为了自己不再欠债,可是自从相见北宫家的人以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其实,那个守卫没有发现,小浅,小浅,连起来念就是一个“潇”字。

这次是用脚一步一步走上去,所以对周围的风景看得仔细了,云小浅看了看今日的天气,天高气爽,云淡风轻。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这山也不愧是百年前杏林家所在,道边还依稀可见当年划分得精致的药林。虽然有些已经被荒草掩埋,可是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有含笑,那里是六月雪,还有雪胆、南星。

云小浅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依稀可以看见北宫府巨大的门面和牌匾,都已经被红色包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可附加的高兴,北宫家应该是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江南一脉的势力,江南四大家族中,南宫家在南宫老夫人过世以后,不知道北宫夫人的妹妹南宫弦音经营的怎样,只是这些年都没有耳闻。沈家的沈含鸢被困住,沈含逸最近又不知道失踪到了什么地方,应该不会派人前来。乐家乐梨棠一样被困,乐老夫人抱病在家,乐梨楹又到苗疆给母亲寻药,也不会出现。唐门不知道有没有受到邀请,中原镖局最近元气大伤或许不会派人出席。恐怕,这个筵席,是很少有人会赏光的。

还没有走近,就又有家丁围了上来,对云小浅再次进行盘问。毕竟,北宫家不知招惹了谁,翼月神教和端鹤门都要来取北宫逆的命。何况阴山付家已经毁了,这个非常时期,还是当小心些好。

“小浅。”付烟淼的声音,她一身大红的嫁衣,上面只绣着一只凤凰,虽然朴素了些,可是配得起她付烟淼清冷的气质,她竟然为了等云小浅,直接站在了门口,这样已经很出格了,何况,她根本就还没有戴上凤冠。她还是一头乌发披肩,插着她那支淡蓝色的钗子。

新娘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付小姐”云小浅微笑,“我既答应了你要来,就一定会到。还请小姐快些回房,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落了骂名。”

付烟淼怔了怔,却是依旧微笑着从门口走了下来,拉住了云小浅的手,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谢谢你,小浅。”

云小浅不知所措的由她抱着,远处,北宫逆定定的站着,看着她们。他一身大红的喜袍,眼眸平静没有杂色,脸上没有笑意,可是一脸的安适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好啦,你快些回房吧”云小浅开口轻轻的说,“我可没有贺礼给你们,我现在已经穷到家了。”

“呵呵”付烟淼笑了,笑得灿烂,“你来,就是最大的贺礼了。”

看着付烟淼离开的背影,云小浅摇头,那个女子,温婉坚强,只是内心到底深藏了什么,没有人能看出来,就算是云小浅也不能。

在家丁的指引下,云小浅进入了喜堂,甚至都没有再和北宫逆说一句话。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相识。

“云小浅!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小人!”门口突然又传来了怪叫。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个爱多管闲事的藤一。藤一被家丁拦住,但是他还是一付好脾气:“云小浅,终于很开心看到你用你的真面目示人了,我也不用担心有没有人被你欺骗而倾家荡产了。”

“大捕快,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闲”云小浅回头,“总是要来凑合我的事情。”

“不是我要凑合,是有的人不喜欢我闲着。”说毕,已经一支飞镖直取云小浅的颈项。

云小浅也是毫不含糊的接住,然后在飞镖入手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你怎么会有上官的鱼型飞镖?”

“还不是那个家伙,非要挑战我的极限。”藤一补充。

云小浅这个时候才看清楚,飞镖上有很小的一行字:今日必盗碧蕺,齐十只,以谋大业。

云小浅发觉事态的严重,碧蕺这个世界上只有十一只,上官救自己用掉了一只,那么他手上还有九只,剩下的一只就在北宫家,如果上官末尘要凑齐十只,那么,他今晚是一定要对北宫家下手的。

“怎么样,云小姐,发个话吧,让他们让我进去,我们仔细商量商量?”藤一继续嬉皮笑脸。

“好了,让藤一公子进去。”没有等云小浅发话,北宫逆已经开了口。

藤一对着北宫逆朗朗一笑,然后一把拉起云小浅就往礼堂走了进去。看着他们走进去的背影,北宫逆看着天空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看来今天果然是成亲的好日子,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定会很精彩的。

“你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云小浅把玩着那个鱼型飞镖,一边走一边问藤一。

“自然是他给我的。”

“他给你?!他有病吗,一个大盗告诉一个捕快他要去哪里偷东西啊。”

“他不是有病,他是有自信,自信即使是告诉了我,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藤一叹气,“小浅,其实你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他是我见过所有大盗里面,最重情义的一个。而且,他敢作敢当,爱恨分明。”

“他的用意?”云小浅装傻。

“他想帮你报仇,因为直接告诉你,你会说你不需要,还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所以,他就告诉我,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阻拦他。因为——”藤一回头瞥了北宫逆一眼,“我也很不喜欢那个人的作风,特别是对你,所以,就算是我也会想要帮你报仇的。”

“干嘛,你们一个个,好像我吃了很大亏一样。”云小浅心虚,她怎么不知道上官末尘的用意,上官末尘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这个人自己无论吃多少亏都不会计较,但,如果是她云小浅给人欺负吃了亏,他绝对会替她去报仇,他待她,她没有话说,可是,上官末尘,你要让我怎么办。即使北宫逆再怎么样,你就让我这样的心血白费吗。我治他,也是用了时间精力金钱,就算他不领情要怀疑我,我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我身为医者的无奈。

“你难道没有吃大亏?还是说你今晚要帮着那个家伙防范上官?”

“我没有这个意思……”云小浅自己说着说着声音都变小了。

“你是有这个心思。”藤一老实不客气的抢白。

云小浅抬头看了看在门口迎接着客人的北宫逆,又看了看手中鱼型的飞镖,她知道上官末尘是绝对说到做到的人,而且他是天下第一大盗,如果,藤一都不想出手阻拦,那么,他和他的大战,是在所难免的。

他们两人势均力敌,这又是何苦。

看着云小浅陷入了沉思,藤一笑嘻嘻地端起了桌上的茶,开始喝了起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只知道脾气很好的藤一已经喝完了第十四杯茶。

“云小姐。”络月毕恭毕敬的来到了云小浅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

“络月?”云小浅认出了这个女子,她初见她的时候,这个小丫头满脸的泪水哭哭啼啼的要她马上去救人。

“云小姐……”络月见她认得出自己,眼睛竟然又红了红,“你……”

结果,她还没有说完话,就开始哭了起来。她这一哭,立刻吸引了很多来客的目光。婚礼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哭。云小浅没有等旁人反应过来,就已经一把提着络月飘忽之间,来到了北宫府的后院。

“你怎么可以在礼堂上哭呢,小心管家扣你月钱。”云小浅放开络月,看她哭哭啼啼的,她也没有办法。

“对不起,对不起。云小姐,对不起。”络月一个劲儿的道歉,好像她真的做了很错的事情一样。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云小浅怕她再次哭出声来,“你怎么了?”

络月抬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云小浅,看了很久,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云小浅面前,什么也没有说就开始不停的磕头。

磕到青石的路面,都已经溢满了鲜血点点。

“络月!”云小浅一把拉住她,这个小姑娘她在干什么,她这样磕头下去是会死人的。

“云小姐,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磕头磕死在这里。”

“络月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答应。”

“你先答应我吧,小姐如果答应了我,我愿意替小姐做任何事,就算小姐要我去死我都愿意,小姐我求求你。”

“你说,什么事情。”云小浅无奈,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赖皮呢。

“云小姐,你是答应我了吗?”似乎从云小浅口中听出了语气的松软,络月抬头,希望地看着云小浅。

“嗯。”云小浅只好点头,她是个大夫,不能看见切近在眼前的死亡。

“云小姐,我求求你,原谅少爷,原谅他所作的一切。我求你重新帮他看诊好不好,你如果不愿意,还对他心存怨恨,你可以对我,我愿意替少爷担负一切责任,你可以用我来出气,我不介意,你要杀了我都可以。但是,我真的求你,求求你,你救救少爷吧。这个天下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我……”

“云小姐,我求你了。”络月不等云小浅开口解释什么,她又继续磕头。

“络月!”云小浅一指点了她的穴道,再让她这样磕头,她绝对会死去的。何况,这个络月,和轻尘是一副德性,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络月惊讶的看着云小浅,她不知道点穴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自己全身的血脉都不能运行,只能呆呆的保持那个姿势。

“络月,你听我说”云小浅慢慢的蹲下来,仔细看着络月,“你家少爷的病,是天生的。他胸口淤血堆积,本是活不过二十岁。加之他出生之时夫人的颠沛流离,造成他的先天不足。所用碧蕺,也只是延缓这个日期的下策而已。我用素帘玉带针法为他打通的不过是经脉,五枚银针也只是一个外力作用,无法深入心血体脉根究病理。你少爷的病,不是我不想医治。是我已经尽心尽力,然而,事与愿违,我无法根治他的心疾。我只能说,你若想要救他,还是快快去武林中那些名门大派去,要来了那上乘的武功心法,从内部慢慢化解体内淤血。如若不然,他的内劲无法与病理很好的相互制衡,他的死日,定是不远。”

听着云小浅娓娓道来,络月也深知这个大夫说的是心里话,但是她拼命的摇头。说不出话来。

云小浅解开了她的穴道:“你想要说什么?”

“云小姐,我知道对于少爷的心疾你是尽了力。络月也不敢要求小姐单凭络月的一条贱命就去相救一个久病不愈的人。但是,云小姐,我只是想要请你现在去看看少爷。他从前夜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呕血。次数很多而且比从前频繁。我求求您,去看看他。”

“呕血?!”云小浅惊讶,怎么可能,他的心脉现在应该是很正常才对,怎么还会呕血。

“是的,小姐,我们都要请大夫来看,可是少爷怎么也不愿意看大夫,他说他没有事,固执得很。少夫人和老爷夫人都已经急坏了,今天一早要出门的时候他都还呕出一口艳血的。云小姐,你去看看他吧。”

“他不需要大夫。你不是告诉我了吗。”云小浅慢慢收敛了脸上的惊讶,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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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北宫逆一直安静的站立在北宫府巨大的门口,带着他不常有的微笑,对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说着客套的话。他虽然站立在那里,那一个热闹繁华喧闹的境地,可是心情却是无比的平静。

很多事情,在没有完成之前,其实就已经安排好了结局。只是一个等待的漫长过程。

他看着远处的焦黑土地,看着山下的竹林,看着天空中璀璨的阳光,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很多很多的事情,在没有完成之前,其实就已经安排好了结局。等待这个过程,漫长的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和所有的热情。

死亡是所有等待的终结,只有死亡,才是万能。

“少爷。”络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她眼眶很红,一看就是哭过。

北宫逆回头看着她。

“少爷,你能跟我来一下么?”

“什么事?”北宫逆给身边的管家使了眼色,和络月退到了门口的一片阴影里面。

“少爷,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络月强力的扯过了一个笑容,然后自顾自的跑开了。北宫逆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离开,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回头看了看门口喧闹的人群,以及络月暗自离开的背影。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追了上去。

络月没有理会北宫逆的追问,也没有再对北宫逆说一句话。只是快速的带着他,向后院的深处走去。然而,只是到了长廊的尽头,络月就回身哭着跑开了。

“络月,你——”北宫逆想要喊住络月,这个丫头,她到底在干什么,却在再次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整个人呆住。

云小浅微笑。

那个笑容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还是像当初相遇时一样的坦诚。北宫逆瞬间低头,不想看见云小浅那样的笑意。

“络月说你身体不好,用她的性命威胁我,要我一定给你看看。”云小浅自顾自地说。

北宫逆别过头去:“络月一向多事。”

“看得出来,你气血紊乱。内劲流失,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我死不死这是我的事,与小姐何干?”

云小浅看着北宫逆,原来他也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呢。她一直以为,口是心非的,只有女子。

“北宫少爷死了,自是与我毫不相干。”云小浅点头。

北宫逆回头看了看云小浅,然后转身就准备要走。

“可是,我的兄弟死在我的面前,那么我会很难过”云小浅叹气,她慢慢的走到了北宫逆的面前,抬头仔细的看着他,“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相信,你还是我唯一的兄弟。就算你不打算再和我做朋友也没有关系。我只知道,我想要救你,看你好起来,尽我的力帮助你。这样我心里会很好受。”

北宫逆看着她,很久才说:“你现在还想要做我的兄弟?”

“嗯?”云小浅不解的抬头。

“这恐怕不妥。”北宫逆慢慢的说。

云小浅惊讶,半天,低下头去,她知道,他们之间,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有了一道巨大的缝隙,谁也无法越过。

“要做,也应该是兄妹,而不是兄弟。”北宫逆慢慢地补充,嘴角微微有了笑意。

云小浅迅速抬头,看见了北宫逆调皮的笑容,她一瞬间想到的是扬手,可是手才抬起就立马被她转变了动作,一把搭上了北宫逆的脉门。

看到云小浅那样掩饰,北宫逆的笑意更加重了。看到北宫逆笑,云小浅也偷偷的笑了。

在远处琴苑的楼上,南宫琴音不动声色的目睹了一切,她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很少微笑的,在知道了那个叫“云潇”的少年其实是一个女子的时候,她自己也很吃惊,但是对于逆儿的所作所为,她做母亲的不好评价。可是,她能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在什么时候,是有笑容的。

婚宴快要开始的时候,藤一才看到云小浅回来。她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藤一端起一杯茶递给云小浅。

“没事。”云小浅嘴上说着没事,可是心里却早就已经波澜起伏了。北宫逆,他的呕血是因为内劲流失而造成的,过度的运功的操纵内力,已经使得这个人的内力不再能很好的和自己的气息调和。他已经回到了北宫府,怎么可能还会有这样的大的运功。而且,听络月说,北宫逆是在一个雨夜之后就一直这样呕血不止的。

云小浅明白了,她知道了北宫逆为什么会呕血不止的原因,但是当着北宫逆的面,她没有点破,她只是镇定的写完了药方,给他留下了玉凰丹就自己离开了。然而,这样的事情,怎么是可是说冷静就冷静得下来的。

北宫逆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冷静沉默的样子,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可是北宫逆也没有说,只是依旧带着笑容,看着她离开。

他怎么可以不看大夫,一直拖到今天。若不是付烟淼和络月要她来,是不是他就准备那样拖着任由了自己去死呢。

“好了,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要一脸的纠结好像一个千古怨妇。”

“我哪里有……”云小浅争辩,却是脸色更加难看的样子。

“喂喂喂,你不要现在出什么状况哈,你的伤势加重了我可担待不起。”藤一看着云小浅脸色不对,想起了上官末尘阴沉的脸,想起晖原那种要吃人的表情,藤一就心有余悸。这些个人,都一副副关心的嘴脸,那么干嘛不自己来,要让他来吃亏受罪的。

“好了,我没事!”云小浅真的不耐烦了。

藤一立马闭嘴,要是这个家伙发火,那一定比晖原上官末尘更加恐怖。

伤势?云小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孤鸿摄的确是含有剧毒,可是偏偏她体内的血液和那样的毒液相抵也算是两相抵消,可是,如果用内力疗伤,她虽是好了,对方若不是个内功深厚的人,怎么可以支撑得住。自己伤了自己,却还是救不了谁。

云小浅看了看手中鱼型的飞镖,慢慢起身。

“你要到哪里去?”藤一看出来小浅眼睛里面的光芒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我要去阻止末尘。”云小浅说完,就已经消失了无影无踪。

藤一跺脚,这个家伙和那个该死的大盗一样喜欢乱来,你这样一闹不是正好中了那些药来杀北宫逆的人的下怀?你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人家正好下手对北宫逆不利,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分身。

看着云小浅离开了酒席,北宫沐箫有些奇怪,但是他作为高堂,不能离场。只能看着云小浅迅速消失,然后那个天下第一的捕快也很快就跟着跑开了。

藤一的轻功显然没有云小浅好,可是,他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云小浅的一个背影。云小浅的步伐是迅速的,她练的这门轻功就好像是在飞舞,很像从前京城凤凰台的一个女子的武功。可是,在凤凰台的萧封卿从凤凰台上跳下来以后,那里变得荒芜而凌乱,而那个神奇的武功,也就在江湖上失传了。那武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尚忆吹箫”。

藤一突然感觉脚下的空气一滞,他感觉到有高手隐藏,立马抽出紫电弯月,直取下盘。然而刀还没有到,就已经被掌风逼开。藤一落下地来,还没有站稳,就被人突然凌空一指,点住了穴道。

“是你?”

“你似乎不是很惊讶我在这里。”

“当然,我不相信你就是单纯的为了帮她解气。你一向是一个懂得谋略的人。”

“噢?”双手环胸背靠着树干,在树影里的黑衣男子就是上官末尘,他的头发今天束得很整齐,“我当藤一公子只会根据狗屁皇帝的皇榜乱抓人呢。”

“你懂得谋略,三年以前你来皇宫偷那些宝物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而且,你的心思缜密,虽然你表面上吊儿郎当,可是你的心计你懂得的谋略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帝门将相差。”

“是么,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上官末尘这个时候似乎和平日里不一样,不是那个个云小浅胡闹的、臭屁的少年。

“三年前,你虽然是扬言要进来偷盗碧蕺。可是,那个只是你的一个幌子。碧蕺在哪里你上官末尘怎么会不知道,要偷也不会惊动了我们所有人,并且你还等我们布好了阵才准备离开。以你的功夫,绝对不会需要那么长时间。就算我和晖原事先知道你要来,但是布好箭阵的时间,已经足够你逃跑。你却没有逃,这个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

“你根本不是去偷碧蕺的,而是,另有所图。”

“呵呵,是吗?原来你这天下第一的捕快也不是白搭的嘛。”

“你的势力其实暗中已经积蓄,我虽然还不清楚你在图谋什么,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江湖草莽之辈,你所谋者大。你三年以前进入皇宫,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是想要摸清皇宫的构造,顺便检验皇宫最高防御的威力。”

藤一此言一出,一直悠然自得的上官末尘怔了怔,半天才重新微笑了起来,很久没有说话。藤一看着他,继续一字一顿的说:

“上官末尘,其实我一直没有点破,三年以前,凭你的力量,你绝对逃得出去。可是,你再明明只是皮外伤的情况下,暗运内劲把自己弄成了内伤,要云小浅背着你到处逃。你是在利用她,你知道她会救你出生天,而且她出手我和晖原就会有所顾及,这样你就给你的部下留下了时间,你就可以第一手把你所要得到的皇宫内的资料传出去。”

上官末尘笑了,朗朗的看着藤一。突然,他脸上所有的笑容收敛,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通体全黑的剑,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鞘,剑却已架在了藤一的脖子上:

“你不怕,你知道的、说的太多了吗?”

“呵呵,你把鱼型飞镖故意发给我,为的,不就是要让我给小浅报信么。上官末尘,和北宫逆比起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在利用她。”

“你!”上官末尘的剑锋紧了紧,不过他展颜一笑,收回了剑。

“怎么?又不想杀我了?”

“呵呵,你既然知道我在利用她,你要点破的话,三年前你就说了,何苦等到现在。”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藤一笑了,“因为我发现,你虽然利用她,可是你对她很好。就好像北宫逆,虽然怀疑她伤害她,但是,他也一样对她很好。你是迫不得已,北宫逆却是心有不甘。你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可爱?”上官末尘转头,奇怪的看着藤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可爱”来形容他。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了,”藤一看着天空微笑,“好了,上官,我们的闲谈也到此为止了,你要怎么利用她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如果你要公然做出违反锦朝律法的事情,我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上官末尘笑了:“看来你是对我有更多的好感嘛,不然怎么明明会易筋经,还会被我点了穴道在这里和我啰嗦。”

“是么,”藤一笑着退后,“我怎么觉得我对北宫逆更加有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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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云小浅见藤一没有跟来,慢慢放慢了脚步,拜堂的声音都已经遥远到听不见。然而,跑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就算她知道碧蕺保存在后院。可是,她怎么知道具体在哪里。

“姑娘,你在找什么?”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女子,背着一把花锄轻轻的问她。

“我在找人。”云小浅回头,端得那个女子应该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可是她却没有发现她,看来她果然已经迟钝很久了。

“姑娘要找的,可是这个?”那个女子微笑,手里拿出的,却是一朵碧蕺。

“你、你怎么会有碧蕺?”云小浅当然认得那天下第一灵药,她暗中握紧了药箱的带子。

“呵呵,这个不是碧蕺,它叫浣花。是我们圣教的宝物。”那个女子一边笑,一边随手晃了晃手上的花朵,那花果然不再和碧蕺一样是绿色,而是泛着一点淡蓝色。

乍一看上去,果然和碧蕺是一模一样的。

西域圣教?云小浅沉吟,怎么那个神秘的圣教也介入了北宫府。

“像玲珑先生这样的人,竟然都不知道西域浣花。看来教主让我来,的确是对的,”那个女子微笑,“我叫葬月伐。”

“你是葬月家族的人?”圣教的四个家族,除了世代继承教主位置的祈音家族,还有舞月、银月、葬月三个家族,三个家族都是为了维护圣教有关法术的血脉而存在。但是,银月家族在二十多年以前出现了一个背叛圣教的人,就导致了银月家族被彻底毁灭。舞月家族在更早的时候就整个家族的神秘消失,只剩下葬月家族的人还紧密的跟着祈音家。

“教主派我来解决我们教里的一点小问题。所以要我来中原。大夫,我知道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但是你无法阻止我。你还是不要把自己拖入一个更大的麻烦之中,你在中原和翼月教作对的事情,我们教主都知道了,她说你很有意思。”

“你们教主?”

“呵呵,你要知道,祈音家族的人,是拥有神祗之力量的。”

“我听说浣花是剧毒的东西,你是要用浣花换掉碧蕺吗?”云小浅自己说着都是冷汗淋漓。她能感觉得到对方强大的力量,她也早就听瑰瑶说过,西域圣教的人懂得术法,没有人可以对抗。锦朝历史上最大的灾难就来自西域圣教的长驱直入。

“嗯,大夫你很聪明。”葬月伐笑嘻嘻的说,却在刚刚说毕就已经消失不见。

“喂——”云小浅呆呆的看着她消失。

“你已然尽力了。”藤一追了上来,站在云小浅身后。

“我……”云小浅刚准备说什么,就看见了一个婢女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云小姐,藤一公子,少爷在找你们。”

“走吧。”藤一拍了拍云小浅的肩。

云小浅点头,的确是,很多事情她是不能改变和左右的。既然是这样,也算是一种结束和解脱吧。本来,遇上北宫家的人,就是一种意外。她本来,就不应该以玲珑先生的名字出现在江湖上。

跟着那个婢女走在回到大堂的路上,这条路云小浅曾经走过不知道多少遍,藤一一路上都是没有说话的。云小浅手心之中已经是汗渍淋漓,面子上却依旧是苍白的。胸口的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云小姐,我们到了。”婢女恭敬的向云小浅说道,可是所到的地方,却不是大堂。然而,还没有等云小浅问出口,那个婢女就已经转头向着藤一:

“藤一公子,请你跟我来。”

藤一笑嘻嘻的朝云小浅做了一个鬼脸之后,就跟着那个婢女离开了。

云小浅环顾,这里不是大堂的方向,而是一处孤立的小院,冷冷清清的,周围也没有人在守卫。里面的翠竹都已经枯萎,地面上有厚厚的三尺枯叶,中间的小池水已经干枯。原来北宫家还有这样的所在,颓败而萧索。

“这里叫歆园小筑。”

云小浅回头,看见了一身喜袍的北宫逆,他手里有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你找我来……”

“这个送给你。”北宫逆打断了云小浅的话,直接把盒子递给了云小浅。

“什么?”云小浅诧异的接过来,“你成亲我没有送你贺礼,你怎么反而送我东西。”

北宫逆没有回答。

云小浅慢慢的打开那只盒子,却在打开的一瞬间,“呀”的叫了出声。那,那怎么可以作为礼物送给她。他疯了吗?

那个黑色的盒子里面,摆放的,是一朵碧绿色的花朵,一朵碧蕺。

北宫府唯一的那朵碧蕺。

“好了,我还有客人要招呼。小姐自便吧。”北宫逆没有解释,拂袖而去。

云小浅震惊的看着北宫逆,他竟然把碧蕺送给她,他不管他母亲的死活了吗,如果没有这只碧蕺,他们北宫府的夫人和少爷,不是都要死吗。

还是,他吃定了她,会救他们。

云小浅握紧那个盒子,最后叹气,将它收进了自己的药箱当中,背紧了箱子,慢慢的往外面走去。她没有必要再去喜堂了,她要下山,然后去找她的朋友们。出北宫府大门的时候,云小浅下意识的回头往北宫府看了看,那是一个繁华的地方。

终于,不是她云小浅该待在的地方。

云小浅没有再叫上藤一,既然是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并不奇怪。药箱里面的碧蕺,云小浅明白北宫逆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竟然现在能那么放心的让她带走碧蕺,那么,为什么曾经要那般的怀疑她。

在云小浅走向山下的时候,她不知道有一个人一直一直看着她。

下山没有几步路,可是云小浅还是在半山腰的地方,找个一个地方干脆的坐在了石阶上。毕竟是被孤鸿摄击中,再厉害的灵药和内功都不能那么快好的。

慢慢平息着混乱的内息,云小浅也时刻注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她听见了极重的脚步声。抬头,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弓腰驼背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一边蹒跚地向山上爬,一边不停地在咳嗽。老妇人身上的所有衣衫都已经破碎,她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她走路很慢很慢。

云小浅抬头,奇怪的看着她。那个老妇人没有注意云小浅的存在,她一步一步很执着地往山上走去。待她走近,云小浅才看清那个老妇人的脸上布满了奇怪的伤痕,还有毒瘤。一眼过去,就是满目的恐怖血肉。就算是云小浅这样见过很多惨状的大夫,都惊讶不已。

“咳咳……”老妇人停在了云小浅所坐的石阶上,一样干脆坐了下来休息。却还是没有理会云小浅,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婆婆?”云小浅看着她,“你要上山吗?”

“咳咳……”老妇人一边咳嗽一边点头。

“可是你这样走下去……天黑都上不到山上的。”

“咳咳……姑娘,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人走,慢慢就走到了。”

“可是,婆婆,你要上山做什么?”

“今天不是北宫家大喜的日子么,我是来道贺的。”老妇人微笑,她笑的时候,云小浅觉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感觉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喔?可是,现在婚宴已经开始了。要不我带你上山吧。”云小浅微笑,她起身看着那个老妇人,别的不说,她的轻功绝对是有自信的。

“不用不用,咳咳,姑娘,你才从山上下来。”说着,老妇人就强自往阶梯上走。

看着那个老妇人倔强的自己要上山,云小浅摇头,无奈的起身往山下走去。暗运内劲,脚尖点地,很快就飘忽开去,那个奇怪的老人也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面。到了靠近山门的地方,她停了下来,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如果让门口的守卫看见了她的轻功,一定又会传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能让人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是最好的。打定主意以后,云小浅开始慢慢往山门走。

可是,还没有靠近山门,就已经看见那里的八个守卫七倒八歪的躺在了地面上。云小浅心中大惊,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跑到第一个人面前,一探他的内息,却已经没有了气息,连心跳都没有。脸色还红润,甚至身体都是温热的,死了没有多久的时间。他倒下去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面部的表情都是安静的,还保持着那种守卫山门尽忠职守的样子,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云小浅一把撕开那个守卫胸口的衣衫,果然在胸口看见了一片的淤青。那种淤青看似只是皮外伤,可是,内脏恐怕已然全部在中掌的一瞬间就已经尽数碎裂。死亡的速度之快,掌法之精妙,估计这个世上是少有这样的高手的。

上官末尘向来自信自己的武功,虽然从来没有在云小浅面前用过,但是云小浅知道他的掌力不会有那么有力。

接着再看到第二个,和第一个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是中毒死去的。而且也是一招毙命的剧毒,没有痛苦的过称,直接在中毒的瞬间就死去。

而那个曾经问云小浅她是不是也是一个大夫的守卫,却是中了极细的绣花针去了的。

不用说,有一个高手已经来到了北宫府。云小浅起身,准备再次向山上走的时候,感觉身后有级强烈的气流来到,她垫脚准备闪开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然后直接就昏倒在了北宫府的山门口。

“咳咳……”山谷里面,只是传来那个老妇人剧烈的咳嗽声,接着就是一片死寂,接着有一群乌鸦飞着,把夕阳染成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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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秋枫画扇何等闲

北宫府依旧是一派喜庆的气氛,就连难得一见北宫夫人都已经出现在了喜堂上。因为北宫逆的宿疾,这是一场没有酒气的婚宴。酒只是在客人之间传递,北宫逆手中的只是药茶。

南宫家竟然没有人来,不过似乎南宫琴音也不在乎没有人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

毕竟她自从嫁给了北宫沐箫,就再也没有和南宫家的人来往。江南一脉的四大家族,虽然表面上是相互联系在一起的,其实私下里明争暗斗了不知道多少次。

北宫逆在所有的客人都敬酒完毕以后,慢慢的退离开了那个喜堂。往后山更加深的地方走了过去。他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会在今天等着他的到来。毕竟,他订阅有《江湖日报》,关于江湖上的事情。他虽然涉足很少,可是他知道。

走出去没有几步,就听见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你就这样单枪匹马的来,不怕死在我的剑下吗?”

北宫逆笑而不答,他当然知道上官末尘今天晚上要来,招摇自信的大盗上官末尘是绝对不会暗地里面悄悄的来的,所以,既然他告诉了藤一,那么《江湖日报》这样齐全的情报集团,是绝对不会少了这样的新闻的。

只是,北宫逆相信,在这个时候的上官末尘,绝对不是来偷碧蕺那么简单的。

上官末尘靠在树上,没有说话,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在风停得那一刻,他就已经消失,很快出现在北宫逆的身后,手中的星墨直取北宫逆的颈项。上官末尘的剑法凛冽,走的虽然不是暗杀那一系的招式,可是却是只攻不守的剑法。

北宫逆回身,也不知他是怎样将一只竹箫随身携带,在上官末尘起身的同时,他上手就是“箫管遗音”,手摆出的是采苓的样子,却是带着强烈的内劲接下上官末尘的致命一剑。

上官末尘看见北宫逆接招,他的嘴角勾起了微妙的笑意,接着就是对准北宫逆的腰间鹰窗穴刺去,鹰窗穴是为三十六死穴之一,击中后,冲击肋间神经和胸前神经及动、静脉,震动心脏停止供血、休克。是对北宫逆此等心脏有疾的人最有杀伤力。

北宫逆当然知道鹰窗穴的重要,回身就是“凤箫声动”一边防守住了周身的死穴,顺道也是不甘示弱,顺手出击,拂袖之间,已经对着上官末尘的五个穴道抖出了指风。北宫逆的武功承袭着当年“玉箫公子”的精妙剑法,而且也有南宫家的飘忽功夫,浑厚的内力是他多年在家修习的成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官末尘觉得,北宫逆的武功在游走之间,有不同的力量为他所用,不是内力,而是另外一种他不能说明的力量。

看到北宫逆已经开始使用南宫家的武功,上官末尘自然也知道在音律化为的武功中,最是南宫家的琴律杀伤力最强。只是,现在,北宫逆连琴都没有拿,就已经能暗运内劲把内力逼出手指,化为剑气,直接攻击。可见,他的武功虽然没有登峰造极,但是也是不可小觑。

星墨流转,上官末尘手中的剑突然在他出手的时候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巨大的流光,刺眼得让人几乎看不到,上官末尘转身,剑锋在光华之中直接击中北宫逆的竹箫。星墨毕竟是四大名剑之一,在与竹箫相碰的时候,就把那箫劈成了碎片。

韶华决。

北宫逆虽然从不行走江湖,但是他认得那个是几百年以前五华山的最高剑诀,只是随着锦朝的变化,这个剑诀也消失了几百年。看来上官末尘一样是来头不小的人。竟然懂得用星墨舞出韶华决。韶华决会释放巨大的光芒,而星墨恰好是一把不会反光的剑,在黑夜里面,就如同流星,突然出现,游走在剑锋之间,就直取性命。

箫断裂的同时,上官末尘的剑已经架到了北宫逆的脖子上。

北宫逆却只是看了看地面上碎裂的箫,轻轻的叹气:

“少时闻箫白玉台,一曲未终丹凤来。金濑空明秋水浅,妙音久不闻蓬莱。吴下老伶燕中回,能以北腔歌落梅。红尘筝笛耳一洗,便觉箜篌愤抑琵琶哀。朱方臞仙古音律,宫长羽短随剪裁。小春梅柳参差开,肯待羯鼓花奴催。我辈钟情忘尔汝,浊醪妙理惟发醅。晚风吹寒夕阳下,有酒不饮令人咍。今人青眼映山水,古人白骨生莓苔,不如相聚常衔杯。呜呼五公七相安在哉,不如相聚常衔杯。”

上官末尘静静的听着,握紧手中的剑:

“北宫逆,我服你的剑法。”

北宫逆微笑,抬头直直看进了上官末尘的眼睛里面:

“可是,你毁掉了我最喜欢的一把箫。”

“箫毁掉了,还可以再做。你北宫府不会连这点钱都出不起吧。”

“毕竟,习惯了,一时间不会喜欢其他的箫,再好的箫,都要用起来习惯。”

上官末尘点头,看了看快要进入三更的夜:“将轨在哪里?”

“你果然不是单纯为了……”北宫逆笑,一边笑,嘴角却是连接着坠落了一串殷红的血珠。他神色黯然,没有理会那些红色的血珠在落在他大红色喜袍上的同时,变成了深深的黑色。

上官末尘看了看那黑色的血,打量了北宫逆一眼:“你的内劲已经无法调理伤势,你的大限不远了。”

北宫逆轻轻的咳嗽,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他苍白的脸上有月光的阴影。

“将轨在哪里?”

“你要将轨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情。”

“如果我不给你呢?”

“那么你就一定得死。”上官末尘的剑锋已经划破了北宫逆左颈的肌肤,血液顺着剑锋慢慢流下来,在黑色的星墨上一样是红黑色。

“可是,没有沉眉、堕泪,你只有两把剑,又有何用?”北宫逆微笑,“是因为取走将轨在你看来最简单吗?”

“堕泪、沉眉我自然会取,北宫逆,不要浪费时间,还是说,你今天想要死在我的剑下。”上官末尘虽然口气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但是他在心里已经惊讶了不知道多少遍,北宫逆是怎么知道他要取四大名剑的,还是说,他根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不,不可能,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

“当然不是。”北宫逆说话的时候已经足下生风,掠开到了几丈之外,站到了山石之上。他懂得把握时机,特别是高手对战的时候。趁着上官末尘分神,他立刻从那样凛冽的攻击之中脱了身。

“你现在还有把握和我一战?”上官末尘随手甩了甩剑上的血,抬手,剑直指北宫逆。那些血液在落地的同时,没有在星墨上留下任何痕迹。

北宫逆笑:“上官末尘,你要杀我,可是,似乎想要杀我的人很多,你得问问——她们,是不是愿意看着你杀。”

上官末尘这个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直在关注于何北宫逆的斗争,没有发现身侧已经全部都是人,有的是翼月教的人,有的却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女子,看似来自西域。她们悄无声息地已经在这里站立了不知道多久。

“你看,”北宫逆靠在了山石上,“想要杀我的人太多。”

“我叫葬月伐,”其中一个背着花锄的女子,微笑地对着上官末尘款款地笑。

她上前了两步,仔细的打量着上官末尘:“早就听说天下第一大盗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怪不得教主一直关注你的动向,说不定不日还会助你。”

“西域圣教?”上官末尘看了出来,然后他冷笑,“北宫逆,没想到你仇家那么多。”

北宫逆不置可否的笑,他靠着山石笑得虚弱。

“上官公子,我奉教主之命,前来取北宫逆的性命。请你让开,如果不能带回他完整的尸体,教主会怪罪我的。”

“既然你要他的命,我杀和你杀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葬月伐放下了花锄,“这是我们教里的事情。”

她的花锄一着地,就不知道怎么样长出了很多藤蔓,那些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藤蔓疯狂的生长,直接爬上了北宫逆所在的山石,缠绕上了北宫逆的身体,北宫逆还来不及反抗,藤蔓就已经勒紧了他的脖子。

“你是土护法?”上官末尘退步,虽然知道了西域圣教的人都是会术法的,可是就在眼前看见这样的术法,还是很诡异。

“嗯,看来上官公子你对我们圣教也不是全然无知嘛,”葬月伐笑,同时藤蔓越缠越紧,“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人的朋友。她知道的事情,果然很多。”

然而,还没有等上官末尘说话,就有一束火把掷来,由于发生的太突然,连葬月伐都没有反应,火把在碰触到藤蔓的时候,就已经熄灭。可是,藤蔓植物毕竟是怕火的,在这个碰触的瞬间,所有的藤蔓又一次回到了地下。北宫逆也从中得救,可是他再也站不住,直接从山石上跌了下来。

“不、不许,伤我家少爷。”络月看到少爷不见了很久,没有回到喜堂也没有回房,整个院子的找遍了才找到这里,她一路跑着过来,虽然她什么武功都不会,但是她知道她要保护好她的少爷。

“络月,你快退下。”北宫逆呵斥,这个臭丫头怎么胡闹,她什么都不会来这里送死吗。怎么,这个丫头也和云小浅一样学会了奋不顾身了。

“少爷,你放心,老爷很快就赶过来了。你再撑一下。”

葬月伐仔细看着那个小丫头,她“呵呵”的笑了,这个也是一个有趣的人。看来教主还是很疼爱她的,派她来中原,中原的确是个很有趣的地方,比神山和神殿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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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流萤暗沙多揣测

“咳咳。”北宫逆捂着胸口靠在山石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北宫公子,其实死很快的。还可以减缓你的痛苦。”葬月伐笑着说,她不确定上官末尘会不会出手,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

络月紧紧的护住了北宫逆,她虽然年龄小,可是她懂事,懂得要报恩。虽然少爷一直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逆儿。”北宫沐箫已经赶来,他手上的白玉箫在夜空之中有淡淡的辉光。他身后,竟然是那个披着大氅的南宫琴音,她都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她手上抱着的那把琴,是冰弦琴。在有琴苑里面尘封了的名琴之一。

冰弦是古代名琴,以冰蚕丝为琴弦。王嘉《拾遗记》卷十“员峤山”云:“员峤山,一名环邱山……有木,名猗桑,煎椹以为蜜。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

北宫逆看着南宫琴音抱琴站立,她还是面纱戴面,大氅的帽子遮住了整个头。自从母亲病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她很久没有弹琴,也很久没有再露面。今天竟然抱起冰弦,看来对手的确是很厉害的角色。

“你们都来了?”葬月伐冷笑,“若不是你们当年出手阻拦,我怎么还会要今天来这里和你们计较。你们若今天收手不管,我还就罢了,圣教与你们北宫、南宫家都不再有过节,若是要计较。那么我圣教定与你们不干休。”

“你要杀我的儿子,我自然和你没完。”南宫琴音口气冷漠。

“你的儿子?”葬月伐仔细打量了南宫琴音,然后她哈哈的笑,“你也算是在端鹤门主那里学得了这手法,也难为了你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呵呵,无怨无悔倒也是一番风情。我佩服你的痴情,也服了你和北宫沐箫的执着。但是,圣教就是圣教,请你们二位还是不要多管这等闲事。”

北宫沐箫却是不和这个女人废话,他带着的人马立刻摆好了箭阵把那些来攻击的人团团围住,他知道这个叫葬月的女人现在还是这般的年纪一定是练就了不一样的功夫。西域圣教的祈音家族衍生出的血脉里面,只有葬月家族的人最有可能继承教主的位置。因为他们天生对术法具有高超的领悟能力。

二十多年以前她追杀着他们两个,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她还是当年的容颜未老。只是当年她受到重创,现在来,更加是想要报复。然而,若不是她的追杀,南宫琴音怎么会生这般重病。北宫沐箫也一样要报仇。

“斜箫夜雨”剑法一旦使出,而且是用当年玉箫公子所用的白玉箫的话,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功效,北宫沐箫很久没有再用这样的剑法,这些年只是经商,把北宫家的产业做大而已。

葬月伐似乎早就料到了北宫沐箫要出手,她只是捣了捣花锄,池塘里面的荷花突然在一瞬间绽放,然后尽数变成了黑色,直接从水面连根飞起,直接击向了北宫家的箭阵。南宫琴音的手这个时候波动了琴弦,美妙的音符瞬间传来,魔音的功力是可以和术法抗衡的对阵。

南宫琴音弹得是一首《化蝶扇》,一首宫调曲子,一板一眼从中可以幻化出很多杀人于无形的剑气,在很多年以前剑气还没有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时候,能发出剑气是多少武林人的梦想。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家和西域圣教打得不可开交,他在奇怪那个爱管闲事的云小浅怎么现在都没有出现,按理说,不是北宫逆一旦出事她就会从各个角落出现的么。现在,是真的决定和自己的这段过去告别的,还是说,出了另外的事情。

“上官公子,你不是要取北宫逆的性命么,怎么愣在那里不动手。”葬月伐和她的人马被困住,看见了上官末尘在发呆,她毫不犹豫地喊出了口。

上官末尘一怔,回头看了看靠着山石喘息的北宫逆,他握紧手中的星墨,像是想到了什么。虽然手中的剑是握紧了,可是他眼睛里面却是一片纯黑色。

北宫逆抬头看着上官末尘,他直接看进了他的眼睛里面。

上官末尘这个时候起身,直接越过了北宫家的箭阵以及葬月伐的队伍,来到了北宫逆的身前。北宫逆看了看那柄黑色的星墨,很好的剑,不愧是四大名剑之一。

上官末尘出手很快,他一剑直接击向北宫逆的咽喉,虽然出剑很快,可是却在碰到了北宫逆肌肤的时候,他的剑锋停了下来。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北宫逆的颈项旁边,还有刚才他划破的血痕,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殷红的血迹。北宫逆捂着胸口,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唇边,挂着黑色的血渍。他身上大红的喜袍,也被黑色的血污玷满了前襟。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看着北宫逆没有要还手的意思,上官末尘倒是有些惊讶。

“我在你的眼睛里面,看不到杀气。”北宫逆轻声说。

“呵呵,是么……”上官末尘仔细看了看北宫逆,最后他叹气,“她愿意把将轨送你,就随她喜欢吧,多少的浮名荣辱,只不过是转头就成空,我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又何况是,追求什么。”

北宫逆听的惊讶,上官末尘他在说什么。

上官末尘却没有理会北宫逆的惊讶,他“刷”地收回了剑,然后回身,没有理会葬月伐和在场所有人的惊讶。他走出去两步,淡淡的说:

“我若是杀了你,她怎么肯就此与我干休。”

说毕,还是没有等大家有反应,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北宫逆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苦笑,然而他心中却在奇怪另外一件事情:今天,翼月神教的人,怎么不来凑热闹了。

“根据锦朝的律法,聚众斗殴,轻则罚银,重则收押大牢。你们这样的性质,我觉得可以收押还可以罚很多钱了。”紫电弯月亮出,藤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这里,他果然和云小浅一样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还没有等北宫沐箫说话,藤一的刀已经架开了他的白玉箫,破了南宫琴音的魔音,斩断了葬月伐的藤蔓。他神定气闲地看着那些打得气喘吁吁的人,笑了:

“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打架打架。动不动就杀人。还有你,看什么看,没有见过英俊潇洒的捕快吗。”

葬月伐不可思议地看着藤一,又仔细地看了看藤一手上的紫电弯月,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的藤蔓和所有能操纵的花朵,都是术法幻化而成,任何一种兵刃是绝对斩不断的。除非,除非……葬月伐仔细的看向藤一。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的右眼却已经变成了整个眼睛都是银色。那是“银弋之瞳”,西域的一种极其隐秘的血脉才会继承的高深术法。一直为祈音家所一脉相传,后来祈音家族异变,所分裂出来的三大家族各自继承不同的血统。想不到葬月伐竟然能有一半祈音家的血统,可见也在西域圣教里面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在银弋之瞳之下,葬月伐再次看向藤一的时候,她震惊。震惊之下,手中的花锄都掉落在了地面上。葬月伐知道了,只要有藤一在,而且他还是帮着北宫家的话,她是绝对杀不了北宫逆的。于是,她咬了咬牙,不甘心的看了北宫逆一眼,挥了挥手,拾起自己的花锄,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在她们走后,北宫逆就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络月和管家都很识相地马上叫人来,抬着北宫逆到房间里面养伤去了。看着北宫逆安全了,北宫沐箫才松了一口气。

藤一看着葬月伐离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迅速回身,对着北宫沐箫拜了拜:“北宫老爷,藤一有一事不明,还望老爷赐教。”

“藤一大人不用客气,请说。”

“夫人也一并留下吧。”藤一看南宫琴音要走,急忙挽留。

“大人所要问的事,竟然与妾身有关么。”南宫琴音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是的,在下听闻,夫人家中,可是有一位妹子。唤名‘弦音’?”

“是。”

“恕在下冒昧,老爷与弦音小姐,是否本有婚约在先?”

北宫沐箫皱眉,却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和南宫弦音的婚事,在二十年前本是江南一件大喜的事情,四大家族那个时候还没有干戈相向,南宫家和北宫家还相互支撑,相互依傍。他和南宫弦音自小便是有了婚约,他长弦音一岁,与琴音同岁,幼时南宫琴音久居于西域,那个时候南宫老夫人和老先生就已经分居,作为长女的琴音出生以后就和父亲直接去了西域,次女弦音是在父亲离开以后出生在江南的。南宫老夫人那个时候和北宫沐箫的父亲定下了婚约,一方面是和北宫家的几代的交情很好,一方面却是南宫家也没有男子,江湖混乱的年代,找个女婿也是可以依靠。

琴音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回到江南,和妹妹弦音因为分开的久,本没什么交情。可是姐妹之间有出奇的默契,喜欢同样的东西,学习弹琴同样迅速,一样喜欢吃棠梨糕,对琴谱有执念,研究武功都喜欢飘逸那一派的,感性,美丽。

甚至,她们喜欢上同样的人。

北宫沐箫叹气,违背婚约,带着琴音离开江南道大漠的是他,和南宫家绝断的是他,被葬月伐追杀的是他。江南瞬间流传了他和琴音的传说,弦音,也是在那个时候,就没有的消息,南宫老夫人,也是在那个时候含恨离世。

他和她一直都是江湖人口中流传的情侣,羡煞了多少人,然而,也让多少人望而却步,他为她叛了几乎整个家族和江南,她为她脱离了自己的家庭气死自己的母亲抢了自己妹妹的未婚夫。

可是,谁又知道他的苦。

“不知……”藤一打断了北宫沐箫的沉思,“二位可认得二十年前,一位纵横在大漠上的孤胆剑客?”

“呯”的一声,南宫琴音手中抱着的冰弦落地,她捂着脸,惊恐的看着藤一,泪水从她的手指缝中缓慢的流了出来。北宫沐箫连忙扶住了她几乎要软倒得身体。

“如此,池乔木和银月纪梦,是二位的旧识啰?”藤一没有理会南宫琴音的巨大反应。只是继续不经意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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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碧蕺花开多年前

外面的夜空是那样的安静,不时会有凉风来袭。不知道是哪里的花香,竟然在夜间弥漫在这里。天气不知道为什么转冷,似乎周围有温暖的狐裘在保暖。摇摇晃晃的感觉,应该是在马车里面。

云小浅没有打算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身边是些什么人,但是她知道,她现在无法动弹,浑身的血液不能自由得流动,应该是被封住了穴道。而且是很特别的手法,用内力根本就完全没有办法冲破。既然是不想让她动弹,那么,她就不要动吧。她的眼前被蒙住了黑布,带走她的人应该是不想要她看见他们是谁,又要到什么地方去。

这些人并不想要她的性命,云小浅担心的是,她的药箱,药箱里面有一株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药材,叫做碧蕺。

“小姐醒了?”身边,有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打破的寂静,听声音来看,应该是二十岁左右。

云小浅微笑,她不想问。如果她们想要告诉她自然会说,如果不想,那么她问了不是还浪费口舌。

“小姐不要怪罪,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再等一天很快我们就到了。”

“一天?”

“嗯,小姐已经昏迷五天了。”那个女子还是不急不慢的说。

“五天?!”云小浅惊讶,天呐,她的体质有这么差么,只不过被人偷袭,怎么会一倒下去就昏迷这么久。

“是的,小姐中的毒具有昏睡的作用。”

云小浅沉默,的确,她记得自己是因为闻到了什么,就忽然昏迷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这一路由我和在外面的三十一个同伴保护小姐。”

“那么,你是不准备告诉我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吧。”

“小姐莫怪,这个,小姐到达了自然就知道。”

云小浅不再说话,再次让自己昏睡过去,和他们说什么都等于白费。

在云小浅失踪的第五天,瑰瑶不可思议的听着她安排在北宫府的人来告诉了她一切关于北宫府发生的事情。因为云小浅的失踪,沈含鸢和乐梨棠虽然已经回到了江南自己的家中,但是她们已经派出人马去调查。上官末尘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在听说了消息以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在北宫府,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自从那天婚礼的大乱以后两个人就彻底的把整个北宫府交给了北宫逆,他们已经无力在支撑这个巨大的家庭,两个人携手隐居,一个人在琴苑,一个人在箫冢。

北宫沐箫把那支白玉箫传给了北宫逆,他看着北宫逆突然就老泪纵横:“逆儿,你终于长大了。”

北宫逆不明白,为什么爹这个时候看着他的眼神是复杂的。

这把白玉箫的历史源远流长,锦朝的开国皇帝用过,关于这把箫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流传。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流传到了民间,被玉箫公子配合了“斜箫夜雨”剑法,然后真正让这箫名扬了天下。

玉箫公子本姓沈,和江南的沈家颇有些渊源,可是,北宫沐箫从来没有解释过他到底是怎样遇上了玉箫公子,到底是怎样成为了玉箫公子唯一的传人。只知道,这箫和这人,终于找到了传人,北宫沐箫看着北宫逆,无论怎样,这个孩子是长大了。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忙完了一天的事务,北宫逆站在荷塘旁边负手而立,他看着荷塘出神,他的病有了新的大夫来诊治,那个大夫一直对他没有心脉尽数断裂而死感到惊讶,一直在追问除了碧蕺他是怎样做到的。

北宫逆苦笑,看着天空,看来那个大夫真的是个江湖传奇。

“逆,天冷了,披上披风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北宫逆身后的付烟淼,已经不着痕迹的给北宫逆披上了一件浅白色的披风。

北宫逆回头看着低眉的付烟淼,她还是那般的安静温婉,发丝柔软,她喜欢的那支蓝色发簪在夜空里面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辉光。

“你的身体不妨事么。”付烟淼依旧是淡淡的问。

北宫逆摇头。

“也是,你是很信任她的医术的。”付烟淼的口气中有说不出的羡慕,可是她掩饰得很好,若不是北宫逆善于观察人心他也是不能感觉到的。

“若是,你想要去找她,那么就去吧。你这样每天每夜的伤神,你胸口会痛的。”付烟淼继续说,可是她的声音已经不能够保持平稳。

北宫逆心中也是一惊,付烟淼,他转身看着那个身后纤细的人影,最后他叹气,抱住了付烟淼,抱住了那个在风中有些哆嗦的女子,她的眼睛太悲伤,怎么可以那么悲伤。多少年的相隔,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为这样的倾国佳人,而且已经是他的妻子,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激动和感激呢。

付烟淼靠着北宫逆胸口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身染顽疾,北宫逆的心跳是很混乱的,时儿强劲,时而微弱。这样的生命,到底是要承受多少的痛苦才能活到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湿润了,如果,他要是死了,也是命中注定的吧。可是,是什么力量让他无论是承受了多少痛苦都要活下来。是家族的希望,自己的不服输,还是,仅仅因为那个大夫的优良医术。

北宫逆这个时候才发现,烟淼的发簪,尾端很尖,恐怕会伤到人的。

“好了,我们回去吧。”北宫逆轻轻拍了拍付烟淼的背。

天亮的时候,云小浅觉得异常寒冷,虽然自己身上的伤基本上是好得差不多,可是还是觉得很冷。那个一直在照顾她的女人把她扶下了马车,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顶轿子上,然后她就被人抬了起来。眼前的黑布虽然蒙住了云小浅的眼睛,可是她能感觉到外面有刺眼的光芒,凭那些抬轿子的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法,这里一定是一个冰雪密布的地方。六天就从江南能赶到这样一个地方,不是有脚力就是有财力,能一路的赶着换马车。

“小姐需要手炉吗?”

“不用,你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这里是长白山。小姐。”

“长白山?为什么要到这样的地方来?”云小浅觉得奇怪,长白山不是很久都没有人上去过了么,据说是有个什么奇怪的阵法已经把山上的道路堵紧堵死了,不然长白山天池,是多么好的一个观赏风景的地方。

“小姐到了殿中,自然会知道。”

云小浅最讨厌这样的话,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我的药箱呢?”

“我帮小姐背着,小姐身受重伤。药箱又那么重,如果小姐需要什么药的话请对我讲。我会很快把药箱还给小姐。”

“好吧,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小姐请说。”

“你叫什么名字?”云小浅笑,既然不准问这次她们行动的东西,那么问一些私人的问题总是可以的吧。

“这个……”

“怎么?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不,奴婢当然知道。只是,这个,也是不能告诉小姐的。”

“什么?!”云小浅惊讶,“连名字都不可以告诉我?”

“小姐请不要见怪,我们到了。请小姐跟我来。”那个女子伸出了手,云小浅拉住她手,那是一双很柔软的手,只是食指第一指节和中指第二指节有很多的磨损,这样的一双手应该是经常是使用暗器的,从她走路的身形来看,轻功也是不错。

这个江湖里面用暗器用得最好的是四川唐门,而轻功最高的盗墓派的人,这两个门派都不在雪山长白山上,那么,云小浅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底,她想她可能知道这些人的来头了。

正在想着的时候,眼前的黑布终于被揭了下来,眼睛在瞬间适应不了那么刺眼得光芒。所以她闭上了眼睛,然而,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听见身边很多脚步声,然后整个世界回归了安静。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巨大的宫殿里面,里面富丽堂皇,金殿的最高端有两把雪白的椅子,一眼就知道是汉白玉。上面铺有雪貂的皮毛,大殿里面有暖炉,所以里面温暖如春。

身边的那个女子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是一张秀气的脸,一身浅白的衣服,她看见云小浅在看着她,马上低头,放开了云小浅的手。

这里,难道,真的和自己所猜不差么。

“小姐,夫人在殿后等您。”那个女子恭敬的说,而在大殿里面的其他的人,竟然都是女子,各种白衣的女子,她们各个都是貌美而且安静的。大殿里面的气氛很诡异,安静到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似乎她们在害怕什么,可是云小浅又说不出来,像是被巨大而无形的东西压抑住。

云小浅愣住,意思是要她自己爬上那个巨大的楼梯,绕过那两把椅子去找她们所谓的夫人么。

这个时候那个女子将云小浅的药箱递给了她,然后就毕恭毕敬的退到了一边。

云小浅握紧了手中药箱的带子,回头看了看那个送她来这里的女子,接着她就踏上了浅白的阶梯。长白山顶的寒气是刺骨的,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淡淡的白,很少有血色。多年修行之后,由内而外有一种淡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给了云小浅一种很遥远的熟悉感,可是却是那么的想要拒绝这里。

在踏完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她叹气,重新抬头看着在两把汉白玉的椅子顶上悬挂着的那个东西。那东西被几圈水晶包围,在外面雪光的映射下,与水晶一样散发出淡淡的辉光。

那东西,是一块用西域上好的玉做成的、晶莹透亮的残月。

这个地方,在来的时候,云小浅就猜测,其实,是翼月神教。

长白山上本是一个类似西域圣教的神秘氏族控制,这个氏族也懂得术法,只是他们的法术只有水与火两种。他们把现在被锦朝人称为的天池,叫做“泪湖”。这个氏族在几百年前不明原因灭亡以后,就不知道是谁给这里改名天池。

那么,这些年突然出现的奇怪阵法,看来就是翼月神教设立的。

“你来了。”一个苦涩苍老、十分难听的妇人的声音,打断了云小浅的回忆。

云小浅看向前方,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从她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二十不到的年纪,可是她却把她所有的头发挽在了脑后,她带着斗笠,还蒙了面纱。看不见她的脸,甚至看不见她的头发。

“你就是翼月教的教主吗?”

“不是,她们叫我夫人,教主是我的女儿。”那个妇人轻声说,可是,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十分不符,听起来是那么的不能入耳。

云小浅一时间不知道要再问什么。

翼月教主伸出了手,对着云小浅招手:

“来,到我这里来。”

这个时候,云小浅才看清楚,她的手,她的双手都不满了深深的伤痕。有的是刀剑的伤,有的是被什么蛊虫咬伤的伤口,有的地方竟然都可以看见森然的白骨。那双手,随便一个人看见,都是觉得恐怖的。而且,她的左手只有食指和拇指两个指头,其他的手指都已经不能再称作是手指,因为那些应该被称作手指的地方,都已经是零碎发青的骨头。

云小浅不禁失口“啊”了一声。

妇人自己看着自己的手,口气中难免有些自嘲:

“很恐怖吧。”

“你……你的手,怎么会这样?”

“受了伤,自然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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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死逆转与天斗

在长白山脚下,有一个黑衣的青年已经放倒了十五个白衣的女子。在大雪之中,他的黑衣显得尤其显眼。而那些白衣的女子,似乎并不怕死。明显和这个男子之间武功的差距巨大,可是,她们还是拼命要阻止他。

在雪地里面,黑色的剑,特别的显眼。

不用多说,他是上官末尘。他的情报来源并不比任何一家情报集团差,所以那个白痴到底是被谁绑架的他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云小浅,这次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把你救出来。如果,你愿意和我走,那么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我们不要再涉足这个江湖。请你,放下北宫家和北宫逆吧。

上官末尘在心中默默的想。

“你让人绑我来,只是要我给你医治手伤么?”云小浅一边帮助那个妇人涂药,一边问。那个女人的房间在长白山顶,也是温暖的内室,寒冷的外屋。可是,她的房间却布置得不是那么北方。

妇人似乎没有怎么听云小浅的话,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小浅,在她巨厚的面纱和斗笠下的眼睛,竟然是清澈的。

“怎么?很疼吗?”云小浅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奇怪是不是自己的药出了问题。

“不疼。”妇人回答。

云小浅想了想说:“如果有东海鲛人泪,说不定可以恢复你的嗓音呢。”

妇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可惜,”云小浅叹气,“鲛人泪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我想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不过,你也不要泄气啊,你还年轻,多加调养,应该是可以恢复的。”

“你……”妇人停顿,“你、你说什么?我还年轻?”

“是啊,我看你最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云小浅涂好了药,轻轻的帮她包起来。

“二十左右?”那个妇人“呵呵”的笑了,她的笑声之中有莫名的自嘲,“好,好,好,我的女儿都快二十岁了,我才二十左右?呵呵呵呵。”

云小浅自知失言,可是她看人那么多年,竟然是第一次看错。她只好沉默的继续帮她包扎。

“小浅,神教一直在追杀你,为什么你还愿意帮我治疗呢?”妇人突然问了出口,她的声音真的很难听。比起付烟淼、乐梨棠那样天籁一般的声音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何况不用比较那些嗓音好的人,就算是一般的人,声音也好比她好上千倍。

“因为我是大夫啊。”云小浅不经意的说。

“大夫?”那个妇人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她笑了,“也是,只有你能仅用八年就医称国手。”

云小浅沉默,翼月教看来调查她也不是一两天了,怪不得在她每次保护北宫逆的时候,她们都会让开,原来是要给她们的夫人治病。对于她们翼月教来说,她云小浅还有用。那么,如果她治好了她,是不是她云小浅的死期也就到了。

“小浅,你愿意留下来吗?陪我在山上。”

“我是大夫,”云小浅打好最后一个结,放开了她的手,“你们翼月神教杀人无数,我们是不能再一起存在的。但是,如果夫人想要求医,无论如何,我会救你。”

“是因为……想要赎罪吗?不分正邪的救人。”那个妇人突然黯然的说道。

云小浅手中的绷带在听了这话以后,从她手中滑落,还好她怔住的时间不长,她很快就用手接住继续往药箱里面收。没有回答那个女人的话。

“好吧,我给你时间考虑。”妇人笑着站了起来,门外翼月教的弟子早就已经恭候在外,她们身后有一顶暖融融的轿子,她们长袍白衣,安静的不知道在大雪里面已经站立了多久。

云小浅看着门外:“这么说,你是不准我下山了?”

“是。”妇人没有回头,口气却是无比的肯定。

云小浅叹气,凭她现在的武功,绝对可以杀出一条血路离开这里,然而,杀人多么容易,救人却是那么的难。手起刀落就可以夺走的性命,在大夫这却难以起死回生。

坐上软轿,任由那些翼月教的女子抬着她飞快的在大雪纷飞的长白山顶上穿行,云小浅现在知道了,那个带她来山上的女子的名字,叫做月行。

从她口中得知,翼月教的人只修习两种武功,一种是月轮,另外一种是白翼。修行白翼需要的悟性比月轮高,无论修行什么,只要进入翼月教,修习白翼的人都姓翼,修行月轮的人都姓月。

教中很多人修行的都是月轮,能够修行白翼的人很少。而且白翼和月轮的修行之路完全相反,一旦选择没有半途易辄的可能。

据说翼月教的上一任教主,同时修习了白翼和月轮,而她的死,至今仍是一个迷。

“小姐,你还是留下来吧,我们会尽所能保护你,”月行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忤逆老夫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月行,可是,我不属于这里啊……”云小浅看着长白山美丽的雪景,也是她喜欢的安静,可是,这里太冷清,巨大的山上只有翼月教和无数的飞雪。何况,翼月教里面都是杀手,她一个大夫留在这里,格格不入。

“小姐属于江南,小姐不必担心,计划‘雪’已经在实施之中,小姐不久以后就可以回到江南了。”

“雪?”云小浅惊讶,她掀开了轿帘,看着月行。

月行依旧是低眉:

“这个计划小姐不必过问,小姐只需到时接受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回到本属于自己的地方,就够了。”

云小浅沉默,江南吗,自己似乎也不属于那里吧。玲珑医馆已经毁了,她从什么地方来,又可以回到什么地方去呢。

“对了,你们教主呢?”那个蓝衫女子,怎么这些天来都没有见到她。

“教主在外,自然有要做的事情。”月行回答,然后就已经到了翼月教的人给云小浅安排的住所,她伸手把云小浅扶下来。

然后轿队慢慢散去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月行,山下是什么人在打斗?”云小浅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她身后的月行在心中大惊,山上山下隔着何止千丈,怎么云小浅她竟然可以知道山下有人在打斗,虽然惊讶,可是她脸上还是安静的表情:“回小姐,是有人闯入。”

“有人闯入?可知是谁?”

月行摇头:“不过是个很厉害的年轻人,姐妹之中,恐怕没有一个人的武功高过他。说句不敬的话,恐怕教主在,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云小浅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些颤抖,“他是不是一身黑衣?”

这次月行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云小浅她竟然能看见千丈之外的事物?

“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剑?”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快,带我去山下。”云小浅一把抓起药箱,拉着月行就准备走。可是月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云小浅拽回了屋内,恭敬的对云小浅施礼:

“小姐,对不起,夫人说您只能在山上待着。除了下山,您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拦你。”

“月行你不要逼我,你拦不住我的。”云小浅挣脱月行的手。

“我是拦不住小姐,可是,加上夫人的阵法,应该拦得住。”

云小浅回头,才发现门口已经被阵法封印,月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阵法机关,云小浅不是晖原,不会那么快就解开任何阵法,云小浅在尝试几次都没有打开以后,终于委顿在地上。

“小姐,那个人,真的是你的朋友?”

云小浅不解的抬头。

“夫人说,他是你的朋友,如果让你知道他来了,你绝对会阻止我们杀他,所以要我一定不要让你下山。”

“她、她早就知道他要来吗?”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怎么预先知道了一切。她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上官末尘,而且是她的朋友。更奇怪的是,上官末尘,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翼月教。

月行点头。

“那么,我要见你们夫人。”

“小姐,这……”

“你不是说只要是山上,任何地方我想去你都会让我去的,你们夫人难道不在山上吗?”云小浅步步紧逼。

“可是,从来都是夫人要见人,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

“我要见她。”

“是的,小姐,我去备轿。”月行飞快的跑出去,她从来没有见过云小浅那种恐怖的表情,那种可怕的表情在一个瞬间和老夫人一样给了人无限的压抑。

看着月行跑了出去,云小浅才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药箱,还好,碧蕺没有被发现也还完好。只要她有机会脱身,她一定会想办法要人把碧蕺带出去还给那个病弱的人。

或许,他现在已经不病弱了吧。江南的势力,是否已经向他臣服了呢。不过,这些,很快就要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呯!”

“啊!药全都洒了,你怎么可以这样。”络月好不容易熬好的药,却在转角的时候,被一个跑出来的小丫头彻底撞翻,她整整熬了一个晚上的药呢。按照云小浅最后开出来的方子,熬满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加入不同的药材,她说是对少爷的病最是有用。

络月不满的看着那个丫头,那个丫头似乎是少夫人新买来的,笨手笨脚的,不知道夫人怎么会选中她。络月正想要发作,却听见了脚步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付烟淼的声音。

“夫人。”络月和那个丫头一起拜了拜。

“络月,这是怎么回事?”付烟淼指着地上泼洒的药和碎裂的药碗,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次了,只要是络月煮好了药出来,总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把药碗打翻,害她每次都要重新煮。还好少夫人帮忙给她出了主意,北宫家也不缺什么钱,就一起煮上两锅药,如果不小心打翻了,还有备用的。

“她从拐角跑出来,就把我撞翻了。”络月没有什么好气,虽然是少夫人,可是这个丫头也太可气了,她知不知道煮这一小碗药是很费力的。

“还不快给络月姐姐道歉,下次还这么不小心,误了逆的病,仔细我拉你出去配了男人。”

那个丫头听见少夫人这样说,立刻向络月赔礼,然后连连向络月和付烟淼鞠躬着退了出去。

待那个小丫头走后,付烟淼才走近络月身边:“络月,你煮了一个晚上的药,你也累了,要不,你去歇着吧。这边,我来就好了。”

“这怎么使得?!”络月惊讶,她一直觉得漂亮的少夫人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以干这样的粗活。

“怎么使不得?逆是我的丈夫,做妻子的,给自己的丈夫煮药,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是,少夫人,您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

没有等络月说完,付烟淼已经轻轻拍了拍络月的肩,把食指放在唇边“嘘”,她微笑着对络月说:“我好不容易制造一个机会去见见他,你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说完,付烟淼俏皮的看着络月。

络月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能独当一面,神仙一样的少夫人也会有这样可爱可亲的一面,她瞬间红了脸颊,慌忙点头。收拾了地面上的碎片就离开了。

是的,自从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隐居在了琴苑和箫冢以后,北宫家巨大的家业都留给了北宫逆和付烟淼,付烟淼要管的只是账,而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要给北宫逆接手。他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桌子上有看不完的书页,一个月下来能和付烟淼相见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吃饭时候,少不得的几句问候,然而,这样对于新婚的妻子来说,还是太少太少的问候。络月一边走一边想,少爷是爱少夫人的吧,不然为什么无论多么忙,他都是会回到他们的房中休息,而不是直接在书房呢。毕竟在书房也一样宽敞舒适,而且还方便得多。

看着络月离开,付烟淼叹气,走进了煮药的锅,慢慢端起剩下的那锅,往白色的瓷碗里面倒出药来。那药并不比其他中药的刺鼻,暗暗有清香。云小浅特地叮嘱络月在放药材的时候最后要放几片枫香。药香满屋不说,喝起来也是那么沁人心脾。毕竟原来那几味药,对得起北宫逆的病,却也不是什么好闻好吃的。

端着药碗出来,付烟淼慢慢的向书房走去。不知道怎地,书房的门却是开着,北宫逆似乎不在书房里面。付烟淼走进去,书房里面还有没有看完的书卷开着,笔尖上的墨迹还没有干。

北宫逆应该是离开没有多久,把药碗放在了北宫逆的桌子上,付烟淼低头正要准备看看北宫逆在看什么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亲自来了?”

“逆。”付烟淼回头,看见北宫逆一身白袍,披着灰色的外衫,斜靠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络月太累了,我让她去休息。”

“呵。”北宫逆走进来,不经意的合上那卷书,回身轻轻搂住付烟淼的腰,心里却是在笑,络月那样的性格都会说累那么就太奇怪了。络月的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绝对的激情无限。

“好啦,”看着北宫逆一脸的调笑,付烟淼有些不甘心的承认,“是我想要见你嘛。”

“不过一个早上没见而已啊。”

“你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这不算的。”

看着付烟淼耍赖撒娇,北宫逆忽然很怀念小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玩的开心的日子,现在他和烟淼都长大了,时间过去的真快。

“我可不要一辈子都这样见不着你,明明你就在身边。”

北宫逆微笑:

“我可不记得我的夫人是个这么孩子气的人。”

“我没有。”付烟淼在北宫逆面前才会有这样别扭和孩子气的样子,谁都不会想到温婉的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好吧,今天我不看书了,我陪你一天,怎么样。”

“真的?”

“嗯。”

“先吧药喝掉。”付烟淼微笑,挣脱了北宫逆的怀抱。

北宫逆看着她,又看了看碗里的药,眉间闪过什么,但是他没有说话,乖乖的把药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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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翼月教中多白雪

“听她们说,你要见我?”坐在汉白玉椅子上的女人,口气淡漠的问在大殿之下气喘吁吁的云小浅。

“我不管什么原因,我请求你放过上官末尘。”云小浅单刀直入,没有闲工夫给她啰嗦,上官末尘你是头猪吗,你功夫再好也不能耗得起这样几天几夜没有休止的战斗。

“噢?”闻言,那个女人的反应很淡然,旁边在大殿上静静立着的女弟子们却已经惊讶的不再保持安静,怯怯的议论散开。

女人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台下,台下立刻恢复了安静。月行这个时候在拼命的扯着云小浅的衣袖,天呐,云小浅她不要命了,竟然这样直接和夫人谈条件。

“你凭什么相信我会答应你。”

“凭你需要我待在这里陪你。”云小浅说得好不含糊。

看着云小浅那样的坚持,那个女人“哈哈”的笑了,难听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你觉得你现在没有留下来吗?”

“如果……”云小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把西域的藏刀握在了手心,她握着刀直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个女人看见云小浅拿刀对着自己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保持住冷静,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如果,”云小浅把刀架在脖子上继续说,“如果你要的只是我留下来,尸体你都要的话。我想,我会满足你的。”

“你——”那个女人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来,她想了想然后笑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放过上官末尘,可是,云小浅,我想要问你,你不是问月行‘雪’计划是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计划‘雪’是翼月教经过多年的谋划制造出来的一个毁灭北宫家的计划。换言之,就是一个可以杀死北宫逆的计划。”

“什么?!”云小浅惊讶。

“我现在想要北宫逆死就可以要他死,”女人微笑着从台上走了下来,“小浅,现在,我手上握着两条人命,而你,只有一条命。你想要我——放过哪一个?”

云小浅惊讶不已的后退了一步,北宫逆和上官末尘?怎么可能,北宫逆已经接管了北宫家,他的身体如果真的吃她开出的方子一定也会慢慢好转,怎么可能又被翼月教的杀手控制,何况有付烟淼在帮他,那个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不懂得武功,可是她绝对不会让北宫逆死去的。

“我、我不相信。”

“是么,那么,就等着看吧。等着他死去,死得美艳无比。”

“美艳无比?!倾城绝代?”

“倾城绝代。”女人回答,此时在面纱下的眼睛,透出的是近乎疯狂的恨意。

云小浅委顿在地,手中藏刀掉落,她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

“小浅,你可以选一个。我可以现在放过上官末尘,只要他不再攻击。我也可以放过北宫逆。只要你一句话,但是,你不可以两个都选。”

“你骗我,倾城绝代根本没有解药。”

“可是,你不是也救了付烟淼吗?”那个女人俯身看着她。

“那是有人相助,如果没有那个人,我早就已经死在京畿而不是昏迷在有见客栈的门口给老板娘救我了。”

“呵呵,既然我能救你,自然还可以救北宫逆。”

“什么?!!”云小浅惊讶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是你救了我?”

那个女人笑了:

“我翼月教的毒,自然只能由我们翼月教的人解开。”

云小浅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原来她一直在找的救命恩人,竟然是翼月神教的老夫人。这是多么巨大的嘲讽。云小浅笑,自嘲的笑。

“怎么样,你想选哪个?而且,我看——上官末尘也快要支撑不住了罢。”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选?上官末尘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如果他因为我而死了我一辈子良心都难安;北宫逆是为唯一的兄弟,如果他死了我一辈子都会痛苦。为什么我要做这样的选择,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一定要北宫逆死。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让他活到现在。”

“嘭!”的一声,大殿的门应声倒下,在白色的雪花之中,站着一个已经浑身是血的人,他喘息,手中的剑已经变成了拐杖,可是他还是站立在那里,他身后,是一条血路。翼月教的弟子七倒八歪的躺在了雪地里面。

“我,上官末尘,还没有逊到要朋友为难的地步。”他说得轻松,可是听声音云小浅就已经知道他的经脉受到了重创。

那个女人也有惊讶,没有想到上官末尘竟然可以到达大殿的位置。

“喂,你这个家伙,也该有点觉悟了吧,因为那个谁你已经多少次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了。”上官末尘不满的向云小浅抱怨。

云小浅回头看着那个女人,她走过去,踮起脚尖,把头凑近了那个女人的耳朵,她轻声的说:“如果,我回到江南的时候,北宫逆已经死了,那么,我一定也会死给你看的……”说完这句,云小浅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的愕然,她又轻声说了两个字,由于她说的声音太轻,整个大殿除了那个女人没有人听见。

然而,就是这两个字,那个女人大惊失色,她惊讶的退后好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云小浅微笑,趁她在发愣的时候,捡起了自己的藏刀,一把拉起上官末尘,很快的施展轻功,向山下跑去。

翼月教的弟子看见云小浅和上官末尘跑了,正准备要追,那个女子竟然颓倒在地。

“夫人!”她们又惊得回头。

“不、不、不要追了……”她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从来没有人看见这个女人流泪,一瞬间,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她……”女人看着云小浅早就已经消失了身影的方向,喃喃的说了一句话,然而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昏了过去。

云小浅和上官末尘一路的飞奔,几乎接近了那个没有人能破解的阵法的时候,云小浅停了下来。她突然停下来带动着上官末尘也直接摔倒,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了雪地里面。

云小浅在跌倒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护住了自己的药箱,上官末尘躺倒:

“你当真是……咳咳……视财如命啊,我、我都快死了,你好歹看我一眼啊。”

“有我在,你怎么会死。”

“唔……我死了。”上官末尘闭眼,他好累身上好痛,他不想和云小浅理论什么,她没有事,真是太好了,而且,她也愿意和他走了。是自己的自欺欺人也不管,总是现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蛮干呢,你以为几天几夜的和人武斗就很本事吗?”云小浅一边说,一边迅速给上官末尘处理着伤口。

那是因为我担心,上官末尘在心里慢慢的回答,他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担心,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你做出选择,担心你会做出让我伤心的选择。

“还有,”在喂完上官末尘一颗玉凰丹,给他的伤口打好绷带后,云小浅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破解开这个阵法的?”

上官末尘睁眼,他看见云小浅的眼睛如同雪一样明亮。

“这个阵法我相信世界上能破的人除了晖原就是藤一,你总是被困在阵法里面,这次,你是怎么破解的。”

“我……碰巧吧。”上官末尘躲开了她的眼睛。

“三年前,那个阵法比这个简单得多,你都被困住了,这个,你怎么能够穿梭自如?”云小浅紧接着问。

“喂,你审问犯人呐?我救了你你连谢谢都不说,就拿着我逼供啊?”上官末尘做起来,不满的抱怨。

“我刚才也救了你,我们扯平了。”

“云小浅!你到底是不是把我当朋友?”

“上官末尘,我谢谢你来救我,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三年前和今天,你到底是怎么样做到的,有那么大的改观?”

“我……”上官末尘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云小浅那双眼睛,是的,他是懂得阵法的,三年前,皇宫中的那个阵法虽然复杂,可是不足以困住他。他在等,等着云小浅来救他,这样他就有时间把皇宫的地图画下来,每一个暗哨的位置画下来,然后传递出去。她又怎么知道,他从一出生开始就背负着的东西。

“末尘,我不希望你骗我。但是……”云小浅看了看远处的太阳,“如果你骗了我,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因为,你对我那么好,我没有理由怀疑你骗我的动机。那个动机,绝对不是坏的。”

上官末尘闻言回头,定定的看着云小浅,云小浅给了他一个微笑,上官末尘再也承受不住,一把把云小浅拉入怀中,他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说。云小浅没有挣扎开,任由他抱着。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你不愿意告诉我,所以我也不问,因为我相信你可以。可是,末尘,为什么我相信你可以的同时,你不能也相信我可以呢,我也不想要你参与进来,因为我也有很多,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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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百年之后谁与归

云小浅赶着马车,马车里面躺着昏睡着的上官末尘,从长白山所在慢慢的向江南回去。云小浅要回到江南的北宫家,把那朵碧蕺还给北宫逆,并且她想要确认,北宫逆是不是中了倾城绝代。

只是想要确定一下,如果不是,那么就和上官末尘一起走吧。远离这个江湖的恩怨,毁灭玲珑医馆的仇,也不用报了。轻尘虽然才有十四岁,可是已经能够应付江湖上多数的伤病。老板娘的生意转好,所有的她牵挂的东西,都已尘埃落定。无论是晖原还是藤一,闻音还是苗央,沈含鸢还是乐梨棠,陆熙还是清宁,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想要去玉门看漫天的黄沙,想要去苗疆度过孟兰盆节,想要去东海泛舟,想要在雪山上看雪,想要在漓江上听点点雨声。这些,都是只有上官末尘愿意陪她去的地方、做的事情。

云小浅想着想着,自己就吟出了一首词来:

“黄沙漫,卷玉关,关关是征途。城关明月戈壁,只垂重重迷雾。葡萄美酒把盏,何消陈仓暗度。晨钟暮鼓,谁羡英雄归路?”

上官末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掀开轿帘的同时听见了云小浅在吟的诗,他很久都没有听见她吟诗了,自从一年以前沈家出事以来,沈含鸢很少来看她,她也就少掉了吟诗的朋友,想到这里,上官末尘不禁脱口而出:

“柳絮飘,飞凌楼,楼楼是残梦。歌台流水花榭,仅剩粒粒红豆。檀木瑶琴在手,怎会俗尘沦落。青灯古佛,何奈红颜迟暮。”

云小浅闻言回头,看见了上官末尘一脸的倦容,认识他八年以来,他从来没有那么疲倦的表情,云小浅沉默,上官末尘是懂她的,然而,或许因为太熟悉,她不曾想过会失去他。他在自己身边的存在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找他吃鱼,理所当然的和他掐架,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出气筒。

“小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上官末尘微笑着看着那个陷入了沉思的女子。

“什么?”

“如果真的到那样一天,在我和那家伙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人,你会怎样选择?”

云小浅假装没有听懂:

“谁?哪个家伙啊?末尘你不要胡闹,快点进去躺着,你的伤还没有好,我们很快就到下一个市镇了,到时候就可以吃饭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上官末尘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听话的进到马车里面。而是一把抢过了云小浅手中的缰绳,把马车拉停。他这才回头看着云小浅,云小浅没有看着他,她低头看着她的手指。那是一双修长而干净的手。

“你不要岔开话题。”

“我……”云小浅想要争辩,可是她这次有些心虚。

“你会选谁?我和北宫逆之间,如果真的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上官末尘定定的看着云小浅,像是要把她看穿。

“末尘,我……”云小浅抬头,想要说什么,然而看见了上官末尘深黑的眼睛,她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小浅,你看着我,”上官末尘扳住了云小浅的肩膀,“告诉我,你、会选谁?”

云小浅抬头看着上官末尘的眼睛,她想起他们相识以来这么八年来的一切,她到京城救他,他带着她到处劫富济贫,他烧鱼给她吃,她开办医馆要他出资,她每次遇难他第一个冲到,而她,她为他做过什么。想到这里,云小浅的眼睛有些酸涩了。

然而,没有等她开口,上官末尘就已经看见了她眼睛里面闪闪的泪光,上官末尘突然感觉一阵无力,他轻轻的放开了云小浅的肩膀:

“算了,我进去休息了。”

说毕,没有给云小浅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就已经回到了马车里面,用被子捂住了头。

“末尘?”云小浅不明白,为什么上官末尘那么想要知道,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别吵我,我要睡觉。记得有好吃的东西再喊我。”

云小浅有些莫名其妙,她架起马车继续往前走。

被子里面的上官末尘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要想起来。自己真的很蠢吧,怎么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她在翼月教被逼得几乎崩溃的样子他是见过的,他怎么可以再这样逼她。云小浅,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你可知道,如果此行回到江南。那么,你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选择。

我问你,是因为我害怕,因为我不够自信,所以我才从江南到长白山来找你。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真的要面对这样的选择。虽然我相信你不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然而,我知道,在你多次的犹豫和挣扎之后,你会选择谁。

我知道,我知道。

“少爷,君家的人,似乎有什么后台在撑腰,不愿意归顺我们呢。”管家敬立在北宫逆的身边,北宫逆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似乎很不经意。

“嗯,我知道了。”

“还有,本来已经归顺我们的一路水贼,现在起兵,劫走了和我们联盟的唐门的一些毒药。扬言要脱离北宫家的控制。”

“呵呵,”北宫逆冷笑,他这样冷笑的表情是北宫沐箫还在掌握着家族大权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像是在黑暗里面磨了很久的刀锋,突然出了鞘,划过黑夜,闪现令人震惊的光芒。他冷笑着站了起来,“水贼?水贼不会有此等实力。”

“少爷想到什么?”

“我没有想到什么啊。”北宫逆无辜的笑了,放下了手中一沓的报纸,那是《江湖日报》。

管家似乎对少爷这样的性格还不是很熟悉,他挠了挠后脑勺,准备转身出去,少爷和老爷不一样,少爷的所有心事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虽然他身负重疾,可是他往那里一站,就绝对控制了一切。那种绝对的控制力和令人惊讶的洞悉力,是老爷绝对没有的。在北宫逆的掌握下,长江上游的大部分势力早就已经归顺了北宫家,这些,都是老爷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老爷,遇到了今天这样的一时归顺一时反逆的人,早就会皱眉采取措施。然而,少爷却是放任一般,不放在心上。

“对了。”北宫逆突然开口,叫住了快要走出门的管家。

“少爷,还有什么事情。”管家回身,看着那个靠在书桌前面的少年。

北宫逆只是沉默不语,阳光从他身后投影下来,洒下一大片阴影。

“喔!”管家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拍了拍他的脑袋,“云小姐已经安全脱离了翼月教,正在回江南的路上。”

北宫逆皱了皱眉:

“下次,你只用告诉我她安全就好。”

管家突然明白自己多言了,虽然少爷派人去长白山,可似乎也是暗中指使,只让他和络月知道,没有让别人知道的原因,是因为少夫人么。毕竟,少爷似乎更加关心云小姐啊。

“还有,派人去唐门,告诉他们。他们丢的东西,我会帮他们找回来的。”

“是。”管家轻轻的退出来,他没有看见,端着一杯茶的络月已经站在门口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看着里面,已经很久很久了。

“络月?”

“啊!”络月惊叫一声,手中的盘子脱落,一整杯的茶都泼在了地上,茶杯也摔了个粉碎,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回头看见了付烟淼。

“对不起,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络月吓得立刻跪下了给付烟淼磕头。

付烟淼无奈的笑了笑:

“络月,你是不是太累了,你看,你这个月总是摔碎打翻东西。不过,也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不响就走到你后面拍你的。”

络月连连磕头,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好了,络月,这样,这个月剩下的几天你先休息,我让伊惜来照顾少爷。”

“不,少夫人,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求您不要让我去休息,让我继续照顾少爷吧,您相信我,我会做的更好的。”

“络月你不要怕,你的工钱我会照样发给你的。你已经太累了,这样照顾少爷,就算我放心,你自己觉得少爷能安心吗。你就这么舍得让他受累?”

“不是的,少夫人,我……”

“好了,乖,听话。”付烟淼拉起了络月,替她排掉了裙子上的灰尘,然而付烟淼在低头的时候,没有看见络月眼睛里面,近乎仇恨的光芒。

付烟淼让随身的丫环送络月回去,转头刚准备走的时候,书房的门,竟然开了。

“怎么?换掉我的贴身丫环,不准备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北宫逆半开玩笑半生气的说,他握着一卷书,靠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付烟淼。

“你在忙嘛,所以,还是不吵你。”

“呵呵,你以为摔碎东西还哭哭啼啼就不会吵到我啊?”

付烟淼摇头:

“当初娘和爹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不懂事还毛毛躁躁的丫头伺候你呢?”

北宫逆怂了怂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他回身,准备继续回到书房里面看书,似乎想到什么,他回头对着付烟淼的背影说:

“烟淼,虽然络月毛躁,但是我习惯了她这样的方式。如果你执意要换掉她,那么能请你不要再派别人来照顾我好吗。”

“可是,”付烟淼回头,她有些惊讶,“你一个人怎么行?”

北宫逆却没有给付烟淼回答,书房的门一如既往的合了起来。巨大的庭院里面只留下了付烟淼站在那里。

清晨有风吹过,快要落叶的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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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空空繁华几多路

云小浅和上官末尘的马车已经快要接近齐鲁的地界。离开长白山也有很多天,上官末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想要对云小浅说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然而,回到江南的话,恐怕这辈子,这些话都不会有机会再说了。

你知道我有事情瞒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所瞒你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想要告诉你,可是我害怕,告诉你以后,你就会知道,原来,我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

“喂!猪头!”一个巨大的毛栗弹在了上官末尘的头上,云小浅气急败坏的看着他,“我要叫你几声你才答应啊?”

上官末尘抬头,这才发现已经进入了齐鲁:“啊?对不起啊,什么事?”

“我问你有钱没有啊。”云小浅似乎还在为刚才她连着叫了上官末尘十几遍都没人理她的事情生气。

“钱?”

“是啊,我的医馆被烧掉了,没有住处,自然要住店啊。”

“你不会又要去有见客栈吧?”上官末尘一瞬间想要崩溃,明明没有钱还尽往贵的地方去,说她爱财简直是看低了她。她是财高于一切吧。

“不然叻?你找一家给我。”云小浅不得不在心里抱怨上官末尘怎么睡一觉起来就痴呆了,他该不会不知道齐鲁这块大地所有的客栈都被有见客栈击垮了吧。

“呃……”似乎想到这里只有这一家客栈的事实,上官末尘有些郁闷,“你觉得我出门会带钱吗?”

“不然你去偷吧。偷个十万八万的。”

“十万八万?我抬得动吗?”

“那怎么办?我赶不动路了,现在又不能立刻找到北宫府去。”

“那……不如,去我家?”上官末尘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既然我可能一辈子都说不了,那么,为什么我不给我自己创造一点机会呢。

“你那片恐怖的森林我一点也不想去,我要去客栈赊账。”

“你不是还欠着老板娘八百万两黄金吗?”

“那个有北宫家帮我给我怕什么。走啦,我不要去阴森恐怖的地方。”

“不是那里,”上官末尘郁闷,“我真正的家,你从来没有去过。”

“你真正的、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家?”云小浅有些兴趣了。

上官末尘正准备开口说。

云小浅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原来你还真的狡兔三窟,还不让我知道。说!是不是偷偷娶了无数压寨夫人?”

“我没有啊……”上官末尘那叫一个冤枉。

“没有?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不带我去玩?!”

“那是因为……”

“师傅!”轻尘背着药框出来采药,突然看见路的中央有停着一辆马车,他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师傅。

“轻尘?”云小浅跳下马车,把上官末尘又一次撂在了旁边。

“师傅,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大家了。”

“大家还好吗?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师傅怎么糊涂了,你忘记了梅岚吗?”

“梅岚?”云小浅笑了,她知道大家都没有事情了。等她回头想起上官末尘的时候,却发现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看着云小浅到处找人的样子,轻尘笑了:

“师傅,上官公子早就已经走了,你还是快点和我走吧。”

“好了,不要拉你师傅的衣服。师傅现在没有多少衣服给你拉。”

上官末尘其实也没有走多远,他把马车停在了街的转角。他一直静静的看着云小浅和轻尘离开,他的眼睛里面是从来没有的颜色,白茫茫一大片,就好像是起了巨大的雾。那种整整十年都不会散去的雾。知道云小浅的身影完全看不见的时候,他才回身重新做回马车里面。这个时候,他才开口说:

“现在跟上去。”

“是。”

几道黑影在街角很快就消失了,混入了人群之中。

毕竟,上官末尘握紧了缰绳,云小浅的轻功极高,如果跟得太近,她一定会发现的。即使,她现在不会有所警觉。

然而,这件事情,失误不得。

没有给自己时间多做犹豫,上官末尘拉起缰绳,马车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离。在齐鲁的大街上,只是留下了马蹄扬起的尘埃,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梅岚在玲珑医馆里面占有重要的位置,除了轻尘和医馆里面的人,没有人知道那片看似简单的梅林到底藏了什么玄机。玲珑医馆是按照五行八卦所建造,在梅岚那里建造了一条地下通道,代替了本来应给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房屋。地下通道通往的地方是城外五里的一个小镇。镇上几乎都是江湖上没有家的人,他们聚集在那里,就把那里当做家。云小浅经常和轻尘给予镇上的人帮助,所以在镇上也留有给他们的临时居所。地下通道的出口就在镇外,从里面出来不远就可以进到镇子里面。

轻尘当时就是和医馆里面的人一起从通道里面逃了出来,在这个小镇上居住。玲珑医馆毁掉了,轻尘知道师傅的脾气是不会让所有的人留下来和她一起吃苦的。所以轻尘遣散了所有人,反正梅岚下面的密道用过一次就会完全毁掉,也不用担心他们到江湖上去乱说什么。师傅只有他这样一个弟子,其他在医馆的人就是普通的大夫,师傅要他们来不过是给医馆一些帮助。

虽然只有十四岁的轻尘,心思缜密,也是他从小的生活习惯养成。

“这些天,你还好么?”云小浅看了看小镇里面被轻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子。

“我很好,师傅,只是,你好么,你的伤有没有好?”

“嗯,好了,”云小浅满不在乎的说,“你师傅是谁?大名鼎鼎的玲珑先生,怎么会被一点小伤困扰。”

“师傅啊,将来我们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云小浅没有告诉轻尘,其实她早就有不干的想法,她现在已经老老少少的救过一千八百九十五个人,如果满一千九百个,她就再也不当大夫了。她要离开江湖,也就是俗话说的退隐,再治愈五个人,她就真的想要把医馆交给轻尘。

然而,谁知道这样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说的真好,想要离开江湖,又怎是容易的事情。

“师傅,你是不是还要去北宫府?”

云小浅点头,她还要回去还给北宫逆他托付给她的东西。

“师傅,你只是去送东西,不如我去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轻尘说着,就要去拿云小浅的药箱。

云小浅伸手,在轻尘没有碰到药箱之前就已经把药箱背在了身上。她摇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轻尘不要发出声音。

在轻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云小浅突然出手,她的手法凌厉,这次她的银针直接穿透了屋顶的瓦片,只是听见一声惨叫,有人从屋顶摔落。轻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小浅已经冲了出去,手中的藏刀已经直取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的颈项。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应该和轻尘是差不多的年纪。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

那个年轻人捂着自己受伤的腿,云小浅扎的穴位很准,如果她再用力一些,这个年轻人恐怕现在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他没有看云小浅,一脸的倔强。

“告诉我,你是谁?”云小浅手中的刀紧了紧。

可是那个年轻人还是不说话。

“你不告诉我没有关系,”云小浅收刀,“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玲珑先生早就听说他的腿脚不利索,希望改日能登门拜访,顺便,向他讨教品茶的方法。”

那个年轻人惊讶不已的看着云小浅,云小浅却没有再理他的意思,收回了自己的刀,回头看了看更加惊讶的轻尘:

“轻尘,我们走。”

轻尘只好跟着云小浅离开,而那个年轻人则是怔怔的看着云小浅离开。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她到底是通过什么地方,直接看穿了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了他家主人。

“师傅,你怎么知道他是君家的人?”

“喔?臭小子,”云小浅顺手拍了拍轻尘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君家?”

“你先说‘腿脚不利索’,然后你又说‘讨教品茶的方法’,那么,我想这个江湖上懂得品茶又腿脚不利索的人只有巫山之中的君家最是有名。君老先生最喜欢和人讨论茶艺,而且君家处于长江险要,所有的水运货物都要经过那里。君家的人也因此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

“你小子,懂的不少嘛,”云小浅笑笑,不过转而又陷入了沉思,“不过,君家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呢?”

“呵呵,师傅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离开这些日子江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路上我给你说吧。不过,师傅,这次我们走水路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要去扬州看看。”

云小浅看着轻尘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她无奈的点头笑了。江南发生的变化,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江湖日报》上面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而且虽然被绑到了翼月教,可是翼月教也不是什么闭塞的地方,从那些女子口中,她也早有耳闻。

北宫家,早就应该交给那个少年了,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不会被疾病所埋没的。他眼中的色彩,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样的不同光芒,是可以照耀整个天空的。那样耀眼而令人震撼的力量,不用担心他的陨落,要担心的是,是不是阳光,也会被他所吞并。

可是,君家怎么会要来找到她呢。难道,她带着碧蕺的消息,已经走漏了么。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云小浅她自己和北宫逆两个人。

君家,没有理由这样来找她的。是什么人,在操纵着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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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江中小船轻悠悠

在去扬州的船上,轻尘从来都没有做过船,一直都兴奋的跑来跑去。云小浅没有乔装,现在江湖人依旧只知道玲珑先生是个喜欢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她很少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如今这般走在江湖上,却竟然也是另外一种保护。

“师……”轻尘看见了远处漂亮的山景,回头想要叫云小浅也来看,却想起来师傅在上船之前就叮嘱过他不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叫她师傅,毕竟轻尘在江湖上也算的是小有名头。如果被认出来就很麻烦,他当时问云小浅那么要怎么称呼她,云小浅说让他直接叫她姐姐。想到这一层,轻尘才重新改口:

“姐姐,你快点来看啊,那边那座山好漂亮。”

船上的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轻尘的一惊一乍,云小浅无奈的笑笑,走到了轻尘旁边。什么也没有说,远处,青山之上,有白云缭绕,江水青黑,太阳从重山之间升起,把所有的雾气都照耀的色彩斑斓。

看着那样的光景,云小浅不禁微笑。

“姐姐,到扬州我们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早就听说那里的东西很好吃。”

“臭小子,你就知道吃吗?”云小浅笑,“我们停留不过一晚,而且,我可没有那么多钱请你吃饭。”

轻尘吐了吐舌头:“可是,你明明还是很有钱……”

“闭嘴吧你小子。”云小浅拍了轻尘的头一把,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周围的几个人,应该没有人会对她不利。毕竟,她现在身上带着的,不仅仅是药而已。轻尘也还毕竟是小孩子,他这样讲不知道很容易招来小偷的吗。

“好啦,到扬州我请你吃东西。但是,你现在和我会房间来一下。”云小浅还是担心,于是一把拉起轻尘,也没有管他是不是愿意,直接回到了船舱里面。

“师傅?”

“你小子,你说师傅很有钱,你是不担心贼会来吗?”

轻尘抓了抓脑袋,还是不明白:

“可是,师傅你不是也和贼做了八年的好朋友吗?”

“你……”云小浅真的被轻尘脑袋的迟钝程度被打败了,“可是师傅现在又很重要的事情,出不得闪失。”

“你不就是去送个药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轻尘不理解,当然,云小浅没有告诉他,要送的药是个什么东西。轻尘说话的口风是不紧的,如果透露了出去,那么她还有几天安稳的日子。

“咚咚咚”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谁呀?”轻尘问。

“我是这艘船上的伙计,来给二位送饭。”

“请进吧。”云小浅不经意的说着,却在说话的同时,她的手很快摸到了药箱,在药箱底部的那多碧蕺依旧完好,然而,云小浅没有多犹豫,她出手的速度快到根本没有人可以看清,她直接把那多碧蕺放进了轻尘的药箱里面,而她则顺便把轻尘前几天采的一把南天星,放进了自己的药箱。这一切完成只在一瞬间,伙计和轻尘都毫无知觉。

轻尘不会武功,他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少人在跟踪他们。然而,云小浅是知道的。无论是君家的人,还是她看不出来路的人,都不止是一路人马。他们都在等待契机,如果她和轻尘露出了什么空子,那么他们一定是会出手的。现在,除了碧蕺,云小浅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那么多的人出手来跟踪她一个大夫。

“二位,这些日子可习惯?”伙计一边摆菜一边说。

“很好,谢谢你啊。”

“扬州这些日子很热闹呢,二位去了,可要多待些日子。”

轻尘听了,一脸雀跃的看着云小浅,可是却被云小浅用冷冷的目光回了回去。云小浅点头,谢过了那个伙计,在伙计出门以后,她才回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轻尘。

“轻尘,我知道你贪玩也是孩子心性。而且为师的也没有做好表率,师傅不怪你。”

“师傅……”轻尘不知道为什么云小浅会突然说这番话。

“你可以去扬州玩,师傅也会给你足够的钱。但是,师傅要叮嘱你,如果在扬州遇到有人抢你的东西,如果他会素帘玉带针法,你一定要把东西给他,无论是什么。”

“师傅?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别人会那套针法?”

“还有,为师不去扬州,到了扬州你自己下船,游玩几天然后你就即刻启程赶往北宫家。不得再耽误任何一分钟。”

“那,师傅你呢,你怎么又不和我一起走了?”

“师傅这次要送的东西,很急,所以师傅先走,我到杭州再下船。”云小浅说得波澜不惊,但是声音却似乎有些大。

轻尘似懂非懂的点头。

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云小浅觉得眩晕,她总是有不祥的预感是不是需要,找苗央或者闻音算一卦去呢。

我总是觉得,如果我回到了江南,会发生些永远不可能再逆转的事情。

“逆,逆,逆。”

“嗯?”北宫逆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最近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总是会趴在桌子上就睡着。

付烟淼在一边关切的看着他:

“逆,你还好吗?昨天一天你都没有回房,是不是太累了?事务很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北宫逆摇头,慢慢坐起来。昨天?他记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他要起身的时候就突然觉得眩晕,然后醒过来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付烟淼也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

“要不今天就休息吧,你都累得昏睡过去了。”付烟淼一脸的关切,她顺手给北宫逆倒了一杯茶。

这个时候络月端着药进来了,看见付烟淼也在,她下意识避开了付烟淼的眼神:

“少爷,少夫人。”

“络月?我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么?”付烟淼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少夫人,络月没事,只是求你不要让络月回去休息。”

“你……”付烟淼正准备说什么,北宫逆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看见北宫逆没有要自己回去休息的意思,络月慢慢的走过去,把手中的药放在了桌子上,看了看付烟淼,没有说什么,自己就退了出去。

“烟淼,你很讨厌络月吗?”北宫逆看着络月的背影,抬着那碗药,一边用勺搅动,一边不经心的问。

“讨厌?”付烟淼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用一个懂事一点的丫头。络月很好,对人也好,可是,你不觉得她还太小,照顾你来说,她不是最佳的人选。”

“呵呵。”北宫逆喝下那碗药,没有回答付烟淼的问题。他嘴角带着一点微弱的笑意,虽然他和付烟淼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在微笑的,或许没有人能看出来他那种笑容和真正的笑容又什么区别。

“今天休息吧。”

北宫逆摇头,他放下药碗,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他看着窗外的翠竹:

“不久,江南会有一场好戏的,我又怎么可以缺席呢?”

“好戏?”付烟淼不明白。

北宫逆却没有了解释的意思,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远方。是的,一场好戏。而且,他是绝对不会缺席的好戏。

“少爷!不好了,君家联合那路反叛的水贼,在巫峡拉起了防线,阻止唐门的人南下,神水宫的人受到了他们的攻击,而且,他们还准备封锁整条长江。沈家和乐家决计不出兵,托词说他们家中有人生病。”

“什么?”付烟淼虽然不过问北宫逆在做什么,但是她也是明白长江对江南人的重要意义。巫山的君家到底要做什么。

“你看,”北宫逆笑着站了起来,“好戏,已经开始了。”

“少爷?”管家不是太明白北宫逆的意思。

“告诉乾天,要他现在就联合毒王谷的人,任何经过哨关的粮草一律截留。”

“是,少爷。”管家明白了少爷几天以前要乾天带着北宫府最精锐的一队人马去到毒王谷附近,毒王谷建立在秦岭之中,由南向北要来到长江一侧,必须越过秦岭。

付烟淼看着北宫逆,他虽然没有出家门,可是他似乎早就掌握了所有。付烟淼叹气,如果不是他的病,或许,江南和江湖早就是另外的一副样子了吧。

他的病?付烟淼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管家退出去以后,她回头看着北宫逆:

“逆,我一直很想要问你,那株、那株、那株碧蕺呢?怎么你一直不用?”

“啊,那个吗,被我藏起来了啊。”北宫逆还是笑着。

付烟淼看着他,知道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于是她也没有多问:

“那我不吵你,我先走了。”

奇怪了,师傅为什么非要和自己分开走呢。轻尘不明白,他一个人背着药箱慢慢的走在扬州的街道上,他按照船上伙计的指导,找到了一家还算便宜的客栈住下来。而且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师傅难得那么大方,她竟然拿给他五百两银子。

虽然师傅一直很有钱,就是那种即使玲珑医馆那种用钱堆起来的地方被烧成灰都还能很有钱的有钱。可是,她从来都很抠门。

轻尘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很久了,那个人是女子,看起来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脚步轻盈应该练过轻功,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她走在轻尘后面十五步左右的地方。在她后面不到五步的地方,有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棕色的衣服也在跟踪。

前方五步卖菜的小贩没有怎么注意他的菜,甚至不是很会用秤,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轻尘。左边的布坊,老板娘虽然是在不经意的剪着一块布,可是她快要剪到了自己的手她都没有停止,她的目光和小贩是在一个位置。

轻尘不是云小浅,没有那么灵光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

前面是一段长街,脚步轻盈的女子这个时候突然踮起脚尖,迅速的贴近了轻尘,她出手的速度绝对不亚于云小浅,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完成,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轻尘也没有知觉,但是那个中年人在看到这一幕以后就悄悄的消失了。而那个小贩直接丢下了菜篮,跑开了。布坊的老板娘也早就没有了踪影。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终于找到了所谓的物美价廉的客栈,轻尘还没有走进去小二就已经迎了出来。

“住店。”轻尘微笑,他在一个人的时候,绝对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个才有十四岁的小孩,因为轻尘是男孩子,本来男孩子就高,他虽然生了一张请俊的脸,可是他有那种同龄人没有的冷毅,所以不会觉得他是小孩,而应该是一个年轻人。

小二带着轻尘到了他的房间以后,轻尘等小二走开以后,才慢慢的放下药箱,他很奇怪,为什么师傅临走要那样叮嘱呢。师傅到底在他的药箱里面放了什么,他确认房间周围没有人在偷看以后,悄悄的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他看见药箱底部有一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

“咦?师傅还会给我写信?”轻尘奇怪,师傅那么一个人,从来都不对谁说自己的事情,难道这次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轻尘奇怪的打开信封,只觉得突然闻见了一阵异香,然后就觉得头很晕。

“去发信号吧,告诉老大我们已经得手了。”这是轻尘昏迷前面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说话的,好像是个女子吧。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了那个女子手上有淡绿色的一团东西。那会是什么呢,这些人又是谁,那封信是师傅写的吗,如果是师傅为什么要害他呢,如果不是,那么,又是谁。

云小浅狂奔了五十多里来到了一处湖边,才确认甩掉了所有跟着她的人,那些可能是“她同门”的人。云小浅停在了水边,她一把撕下了脸上的面皮,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女人的脸,还算清秀。如果不是她的身形在船上不小心让云小浅看见而且暴露了,云小浅才不会冒这样的险。

很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易容了,云小浅的心一直在“砰砰”跳,生怕被谁看出了什么破绽。要知道现在江湖上想要碧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云小浅看着手中的那株碧蕺,仔细看了很多次的碧蕺,没有任何的问题。

云小浅叹气,她很热,即使现在已经是入秋的天气。可是无论是谁,身上穿着三套衣服再狂奔上五十多里不会热的。

再一次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以后,云小浅脱下她最外面的那套衣服,是照着那个女子的服饰制作的。要知道躲在船的甲板下面偷听他们的计划还要赶制衣服是很累人的。

脱下那件衣服以后,云小浅身上的是她平日常穿的白衣,她看了看还是叹气,把那件白衣也脱了下来。

最里面穿着的是一件蓝衫,淡蓝色宽大的裤子,云小浅平日很少穿那样的衣裤,她今天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蓝衫不是中原人的款式,而是和雪小血差不多款式的胡服,她把她一直扎进的头发放开,从包里取出了一根黑色的带子,从额前绕过,在脑后随意的打了一个结,长长的飘带在风中飞舞。脱下了普通的布鞋,换上背包里面的鹿皮靴子,左手戴上银质的宽手镯。

看了看水中的自己,云小浅觉得有些陌生,但是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也是熟悉的。裤子有些短,本来不会那么短的,可是,也有很多年没有这样打扮了。

没有给自己多的时间来感慨,云小浅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更小的包,那是一个皮质的小包,她把那个包系在腰间,右手刚好可以够到的位置。

那是最后一个装束,小包是方形的,里面装不了多少东西。

云小浅最后一次大量自己,然后她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换下的衣服鞋子连同她的药箱,一起包起来,裹上了两块巨大的石头,直接丢进了湖里。

药箱里面的药材已经拿了出来,金针银针都随身带着,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了。云小浅转头,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地,又回头走了回来。她再次看了看湖水里面的自己,不明原因的,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打破。云小浅抬头,踮起脚尖,消失在了树林的高处。

她不知道,轻尘,其实已经遇到了麻烦。而她的麻烦,也才刚刚要开始。

“夫人,教主说,如果我们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翼月教的大殿里面,一个女弟子正在恭敬的对那个女人汇报。

女人这几天的精神一直是不好的,云小浅走后,她似乎和平日里面的她,不太一样。

“夫人?”

“我知道了,告诉她,我们过几天就会到。”

“夫人……”

“还有什么事?”

“夫人,可是过几天云小姐就回到江南了,你不觉得会……”

“好了!”那个女人一把抄起一个靠枕丢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很吵!”

看着女人生气了,大殿里面的气息更是瞬间凝结。那个女弟子却是咬了咬牙:

“夫人,教主要我告诉您,不管您是怎么想的,她会在三天后动手。她说她受够了那样低眉顺眼的日子了。”

“你不要命了!”那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出的手,竟然直接移动到了女弟子的身边,手已经扼紧了她的喉咙。

“夫人……咳咳……”女弟子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女人气极,却是最终也没有杀她。而是沉默的站在大殿里面,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抬头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你要我,怎么可以放弃。”

从来没有哭过的她,这个时候,竟然当着女弟子的面就留下了泪水。

“好!明天,我们就起程去北宫府,我要报仇。我是不会放弃的,这么多年的忍辱偷生,我不会放弃。何况,我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三天之内,赶到北宫府。”

“是的,夫人。”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女弟子们在女人的眼睛里面并没有看见杀气,而是绝望和孤独。那么多年来的绝望、孤独和仇恨,她一定是个可怜的人。

然而,没有人懂。

没有人懂吗。或许是的,上官末尘站在树梢上,静静的看着今天的太阳,慢慢的从远处降下去。

夕阳是世界上最后的一抹光明,在黑夜来临前的一种告别仪式。和云小浅不一样,上官末尘喜欢的是夕阳西下。而那个家伙,喜欢的,是黎明和黑夜。她说在黑夜的时候整个世界是安静的,在安静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就是在这样的安静之中可以孕育新的光明。

八年了,八年。上官末尘低头看着夕阳的影子一点一点把大地覆盖,云小浅,认识你的八年,有那么多的幸福和快乐。然而,这些快乐要到头了。我们之间,终于要开始最后的撕裂。你终于会见到一个你从来没有认识过的我。

“需要动手了吗,老大?”在另外一棵树的树梢上,已经站着一个黑衣的年轻人,他恭敬的问上官末尘。

“我要你们办的事情呢?”

“很顺利。只是,老大,我们的军备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我知道。你替我告诉老将军,可以夜行南下了。”

“老大,你是要……”

“我很想要避开这场冲突,可是——”上官末尘摇头,没有说完,挥手示意那个人退下。他留恋的看了看夕阳,起身,消失在了突如其来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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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必死棋局今已经定

云小浅在乔装以后,她没有再上船,而是直接取道要从扬州直接骑马到北宫府。云小浅骑马通过驿站的时候,她都直接没有给官兵招呼,骑马飞驰过去。驿站的官兵,只能看见她的一袭蓝衫。蓝衫和长发飞舞,她的这身装束,不是中原女子的戎装,很祁连山那边的胡人却是有些相似。

连夜赶路,没有来得及休息,在第三天的中午,云小浅终于赶到了北宫府的地界。还没有靠近北宫府,她就已经再也不能在马上坐着了。她跳下马,没有站稳,跌坐在了地上。看了看北宫府所在的山,她看了看自己的包袱。还好,一路上都没有出任何的事情。不过,似乎也顺利的出乎人的意料。

云小浅牵着马,慢慢的往北宫府走去。

“云小姐?”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她回头,看见了在街角背着一个巨大包袱的络月。络月的样子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还要落魄,难道说北宫府真的出事了,这个丫头不是怎么都不会离开她的少爷么。

“络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云小浅三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何况带着的干粮都是在马上颠簸着吃的,这三天吃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药,现在有气无力的。

“云小姐——”络月看见了云小浅还记得自己,已经顾及不了什么,直接跑上去抱住了云小浅,什么都还没有说,就已经流下了眼泪。

“络月,你怎么了?”云小浅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络月一边哭,一边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讲给云小浅听,云小浅安慰她,可是,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多月都会连连在打碎东西呢。

“云小姐,你,你是要上山吗?”络月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哽咽。

“嗯,我有事情找你的少爷。”

“那你快去吧。”络月放开云小浅,退开一步,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你不和我一起上去吗?”云小浅有些惊讶,络月竟然会愿意离开北宫逆。

络月摇头:

“少夫人让我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再上山会惹得她很讨厌我的。”

云小浅点头,准备迈步往前走。

“云小姐——”络月突然又叫住了她。

云小浅回头。

“云小姐,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络月笑嘻嘻的说完,转头就走了。

云小浅看着络月的背影,表情有些迷茫,她真的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装束了,也从来没有人说过她这样穿时好看还是难看。云小浅想起第一次见到络月的时候她的慌慌张张,那个小丫头一脸的惊慌,还有她的啰嗦。

叹气,云小浅握紧缰绳,慢慢的往山上走去。她身后的远处,有两个翼月教的女弟子看着她走开以后,她们悄悄的低语:“走,我们去报告夫人。”

北宫府的竹子,云小浅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来来回回的在这座山上来往,每次都以为是结束,却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再来的机会。靠近山门的时候,已经换了守卫,毕竟上次的那些人已经遭遇了不幸。

“站住!”守卫当然不认得云小浅。

云小浅抬眼,她很累,不想说什么。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什么事?”

云小浅不想回答,她拍了拍马的背,重新上马,那两个守卫被她弄得很莫名其妙。

“你哑巴了吗?我们在问你话呢!”

云小浅扬鞭,没有理会那几个守卫,她的马本来就是一匹快马,惊得那些守卫连连退后。她在一路的飞驰之后,竟然没有任何人追得上来,云小浅轻轻的垫脚,从马上飞起,直接站到了最近的树梢之上。

那匹马还是狂奔上前,而在一刻之后,才看到北宫府的人急急忙忙的顺着马蹄往上追去。云小浅从树梢上跳下来,刚刚落地,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但是人很多,因为人多,所以云小浅听了出来。

“阁下的轻功很高。”说话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一身浅黄的衣衫,披着绿色的披风。

这个男子和他的人马一共有九人,团团把云小浅围在了中间。

“阁下的轻功也不错。”云小浅起身,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呵呵,不知阁下上山有何贵干?”

云小浅回头看着那个男人,他抱着手,腰间的皮带有些硬的不成样子,应该是藏了一把软件,他虽然抱着手,可是他手指的尖端有磨损,而且皮肤很粗糙,应该是掌法也不错。他站立的姿势两腿有些外开,是下意识的所为,那么应该说他练得腿法并不是他的强项,正是武学里面所说的下盘不稳。

然而,下盘不稳对云小浅没有什么好处,她轻功很好在下盘也不占优势,而且,她从来没有学过腿法。

“看来,阁下是不想说了。”男人放下了手。

云小浅笑了:

“不如,你拿了我去吧,去见见你们的管家,或者少爷。”

“阁下是……”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北宫府的旧识,男人有些犹豫。

云小浅看着他犹豫,突然毫不犹豫的出手,三枚金针出手,一枚直取男人的风池穴、一枚击向巨阙穴、一枚所打肩井穴。三个穴位都是死穴,出手的速度很快,男人看见云小浅突然出手,他也一直有所防备,他虽然抽出腰间软剑挡开了云小浅的金针,可是他也在心中暗惊这个女子出手速度之快。

金针被弹开打在了树梢上,看见金针,加上她的出手速度,那个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仔细打量着云小浅,怎么觉得还是有些怀疑,于是他问:

“小姐可是姓云?”

“我叫云小浅,”云小浅拍了拍手,“看来你们果然是在防卫一些不该让上山的人。”

“果然,”男子收剑,恭敬的向云小浅鞠躬,“坤地失礼,对小姐多有冒犯,请小姐快些上山吧。”

“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当然,小姐的轻功我们是见识过的……”坤地说着,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低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是的,你们当中有个人的箭法很高,我很想见见他。”云小浅微笑,从他们让出的道路往山上继续走,是的,他们这些人云小浅一样想起来了,她是曾经见过的,在她还是“他”的时候,云潇曾经见识过北宫府的精锐部队,就是那夜有五十个人来追杀她和北宫逆的时候,她背着北宫逆逃亡的那夜。根本没有翼月教的杀手,而是北宫府自己的怀疑,那些扮演翼月教的人,自然就是这些精锐。

走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到了北宫府门口,门口的守卫看见她:

“请问,小姐是……”

“云小浅,来见你们少爷。”

守卫惊讶,他们没有见过云小浅,可是他们早就听说了这个女子的故事,今天见到了她,却发现她怎么和传说中白衣、束发、背药箱的造型不一样。

“请小姐跟我来。”守卫顾不得自己的吃惊,慌忙带着云小浅往北宫府里面走。

“你不用带我走了,你就告诉我你们少爷在哪里。”

“少爷在书房,可是,云小姐——”守卫还没有说完,云小浅就已经凭空从他眼前消失了,云小浅现在有急事,不是来和你喝茶聊天的。

可是,云小姐,少爷现在恐怕在休息。守卫在心里默默把想说的话说完,云小浅的轻功很好,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是那么好。

书房云小浅自然是去过的,她足下生风。进来了北宫府,只要把碧蕺交给那个人,应该就好了吧,只是,为什么觉得这些事情顺利的过分。书房前面没有守卫,恐怕是太自信外面的几层防卫。

云小浅走近,推开门进去:“北——

她刚想要开口叫北宫逆,却发现北宫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桌子上,是那么多的书籍,大堆的卷宗。怎么才接手北宫家就已经是这般的日理万机。

看着北宫逆那样睡着,云小浅摇头,随手拿起了他放在一边的披风,替他披上。然而才碰触到了北宫逆,却就已经弄醒了他。

“烟……”北宫逆回头,看见的却是云小浅,他以为是付烟淼,然而却看见的是一身蓝衫,长发披肩的云小浅。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云小浅。

“你——”北宫逆有惊讶,惊讶的看着云小浅。

“逆——”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付烟淼进来,她看见了房间里面的云小浅和北宫逆,云小浅那样的装束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

“哎呀,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云小浅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

“呵呵,小浅,你变漂亮了。”付烟淼微笑,她端着药走进来。

云小浅低头:“好啦,我今天来,其实是——”

“她是来看你的,”北宫逆不着痕迹的抢白,顺便不经意的看了看云小浅,“可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就只好先找我了。”

“真的吗?小浅,”付烟淼似乎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来了呢。”

“嗯,是啊,我来看你嘛。”云小浅不知道为什么北宫逆要瞒着付烟淼,可是他既然要瞒着她,那么就还是不要说好了。

“太好了,小浅。不过,你先帮逆号号脉吧,他最近精神很不好。”付烟淼笑,“我去让厨房准备饭菜,为你接风。”

说着,付烟淼放下药碗,对着北宫逆和云小浅微笑,然后就再次走了出去。

“烟淼很懂你。”云小浅看着付烟淼走出去,她轻轻的叹气。

北宫逆没有说话,只是把桌子上的药端起来,喝了下去。

“那个东西……”

“你先拿着,现在府里不安全,”北宫逆极快的截断了云小浅的话,“而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在你手上。”

“喔,我知道了。”云小浅点头,她想了想说,“我还是帮你号脉吧。”

北宫逆摇头:

“我只是精神不好,太累了。何必紧张。”

“没有,是因为我被她们绑架到翼月教,她们的老夫人说她已经可以要你的命了。”云小浅说着,一边把翼月教发生的事情给北宫逆解释了一遍,一边已经搭上了北宫逆的脉门。

这不搭不要紧,一诊脉,云小浅差点惊叫出口:

“你——怎么会——”

“怎么?真的是倾城绝代?”北宫逆调侃的笑。

“你还笑!你怎么不会紧张的?!”云小浅历叱道,“你已经中毒一个多月了,要不是你内力深厚,我没有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化为血水了。”

“那又怎样?”北宫逆起身,“小时候,所有的大夫都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九岁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不是都要死吗。”

“可是我会伤心!”云小浅冲口而出。

北宫逆回头,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笑着看着云小浅。

云小浅知道自己失言:

“救一个人,是那么难。你怎么可以想死就死。”

“倾城绝代,你能救吗?你能救一次,你可以救第二次吗?而且……”北宫逆停住了话锋,他不想说出来,毕竟现在北宫府里面并不太平,他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他不想告诉云小浅,而且,他不希望她再次涉险。

“而且什么?”

“没什么。”

云小浅看着北宫逆,看着他的脸,她在奇怪为什么一个多月没有见他竟然更加俊朗,原来是中毒的缘故:

“既然,你能中毒,那么就是说,翼月教主,现在就在北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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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空谈乾坤多少梦

付烟淼准备的菜肴都是很合乎江南风味的小菜,虽然是小菜,可是种类齐全。北宫逆看着那一桌的菜,有些惊讶的看着付烟淼:

“怎么平日也没见你给我这等福利?”

付烟淼闻言也是掩口轻笑:

“小浅是贵客嘛。”

“好了,烟淼,你下次也做给他吃不就行了,不然我来一次还破坏你们夫妻感情。”云小浅觉得尴尬,赶快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这夫妻俩还真不把她当外人吖,当着面的打情骂俏。

“小浅,怎么突然就想起要来看我呢?事先也不说一声,你看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付烟淼一边给云小浅夹菜一边有些埋怨。

“我们嘛,江湖儿女,想来就来了。还望北宫夫人莫怪我的冒昧喔。”

“瞧你这张利嘴,”付烟淼顺手掐了云小浅的脸一把,“这么快就寒碜我呢。”

“好啦,吃饭,吃饭,我早就饿死了。”云小浅的确是饿死了,那么多天都没有吃饭,她早就饿得不行,如果再不吃饭,她估计她会再也站不起来。

然而云小浅还没有吃进嘴里,大厅的门就被管家推开了,中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天忽然就变暗了,外面积聚了乌云,很快就要下雨的样子。

“少爷!”管家匆匆忙忙的,他本来是很识得礼仪的,他知道少爷和少夫人有重要的客人,可是没有办法,老爷和夫人非要他这个时候来找少爷。

“少夫人,云小姐。”老管家毕竟是识人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云小浅,虽然他眼睛里面的惊讶还是被云小浅收入了眼底。

“什么事?”北宫逆皱眉。

“夫人的病,怕是不行了。老爷叫你过去呢。”管家恭敬的说。

“什么?”北宫逆惊得站了起来。

“逆,莫着急,小心你的身体。”付烟淼忙起来扶住了北宫逆。

“是了,云小姐你正好在,也随我来吧,你看看夫人是不是还有救。”管家接着说。

“我,可是,烟淼……”云小浅虽然担心,可是,她是“来看烟淼”的,就这样走掉恐怕是不妥。

“没关系的,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付烟淼说的很淡,脸上还有微笑。

云小浅看了看付烟淼,沉默了一会儿就立刻跟着管家和北宫逆往后院走去,她当然知道箫冢和琴苑。那是北宫府绝密的地方,如果连付烟淼这个北宫家的媳妇儿都不能进去的地方,她一个外人,又是凭什么要进去。就因为她是个大夫,就可以有那么多的意外吗。

“娘怎么了?”北宫逆走在路上的时候,轻声问道。

管家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转头看看的确没有什么人跟着,他才缓缓开口说:“夫人和老爷知道云小姐回来了,他们有话要对你和云小姐说。所以才要我编了这个谎,怕少夫人误会。”

北宫逆摇头,心里虽然抱怨,可是没有说出口。

“夫人和老爷?为什么他们会对我有话说?”云小浅惊讶,她记得北宫沐箫对她是一直都很怀疑的嘛,何况她现在穿成这样。

“准确的说,是我对你有话说。”管家突然拔剑,他的身法速度之快,绝对不是那个老态龙钟的管家可以使出的。他的剑直接刺向云小浅的颈项,速度很快而且他和云小浅之间距离很近,绝对可以一击得手。然而,虽然云小浅是没有反应,那剑却被一个白色的剑鞘挡住了。

“早就发现你有问题,原来果然是一个女杀手。”北宫逆手中的将轨稳稳的挡住了攻势,他随身带着将轨怎么都没有人看出来。

“呵呵,”管家脱下了人皮的面具,恢复了女儿身,声音也正常许多,“北宫公子当真是人中之龙,竟然可以看出我是杀手。连玲珑先生这样善于易容的高手,都没有看出来呢。”

“你的易容术的确高明,可是,你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什么?”

“现在,我才是北宫家的主人。所以,北宫府的所有事情,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告诉你,我爹和我娘早就从箫冢和琴苑里面迁居到了小筑,这件事情只有我和管家知道,你想要冒充他,带着我们到你们埋伏的地方。可惜,你少算了一步。”

“公子当真心思缜密,不过,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说毕,那个女杀手竟然真的回身,再出剑,这次对着的人,是北宫逆。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云小浅出手呢。

“嗖”的一声,一只白色的羽箭直接洞穿了那个女子的胸口,在树梢上,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箭法超群,百步穿杨。他容貌英俊,左眼上有一条伤疤。

“巽风,你来的,似乎晚了一点。”北宫逆微笑,他收剑。

巽风从树梢上跳了下来,对北宫逆施礼,回头看见了云小浅:

“这位就是江湖上医称国手的玲珑先生,云小姐啰?”

“不用说,你一定是上次把我射伤的家伙。”云小浅笑。

“小姐见怪了。”巽风也是温和的笑。

“巽风,今夜你没有其他任务,你就帮我看好她。”北宫逆说着,把云小浅推给了巽风。

“是的,少爷。”

“北宫逆,你——”云小浅刚准备说你中了剧毒,你不要乱来。却看见北宫逆回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巽风在这个时候很识相的拉起云小浅就跳到了树梢的高处去。

北宫逆则是慢慢的往前走去,顺着路,要去箫冢和琴苑。

疯了吗?云小浅在心里骂,前面是翼月教的杀手在埋伏,你一个人去你会死的,即使你有帮手,可是,你要知道他们她教主和老夫人都在,而且,你不知道她们的教主是谁,她还潜伏在你们身边。

“云小姐不要抱怨了,少夫人都没有你这等福利呢。”巽风说话时温柔安静的,和北宫逆那种冷寂是不一样的。云小浅靠近着看着他,才发现他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那我们一起去找烟淼吧。”想起来,付烟淼还在大厅里面。

“少爷叫我保护好你,而我认为就是这里最安全,云小姐你还是不要乱动了,少爷自然有他的打算。”

云小浅沉默,是的,北宫逆的确是个可以有自己打算的人,无论怎么样都会把所有事情办得很好。

“你们是他的亲信吗?”

巽风摇头,看着远处不知名的方向:

“没有人会是少爷的亲信,他很少相信人。”

“那么,不给我说说你们吗?”

“我们?”

“嗯,比如,今天我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个穿着黄衫披着绿色披风的人。”

“坤地吗?他是我们的二哥。”

“坤地、巽风?嗯,我大概可以才出来你们的名字了。你们有八个人吧?”

“呵呵,小姐是聪明之人,当然可以知道,我们兄弟姐妹八人,名字是按照《易经》八卦取的,大哥乾天,二哥坤地,三姐坎水,四哥离火,五哥震雷,六哥艮山、八妹兑沼泽。我排行老七。”

“今夜会有杀手来,北宫逆他早就知道吗?”

“嗯,”巽风笑,“八妹长期不在,就是因为要在外面帮助少爷收集情报。”

“那么,他也知道翼月教主是谁啰?”

巽风摇头:

“这个少爷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们什么。”

“巽风,你们少爷今夜有要你们加强对老爷和夫人的保护吗?”

巽风摇头。

“不好!要出事!”云小浅心中吃紧,她当然知道那个女人要干什么,希望,还来得及。北宫逆,但愿你没事,她们只是想要把你困在那里。云小浅身法很快,她喊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树梢上跳下来,直接往小筑方向去。

还好,巽风的轻功,也不弱。

“云小姐,请您……”巽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耳边生风,一排银针其已经齐着他的耳边飞射过去,云小浅没有回答他,可是那排银针已经是最好的警告,她不想要人阻止她。

巽风看着那个身影,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候她的那种不要命,果然,她和少夫人是不一样的人呢。想到这里,巽风没有再阻止,只是尾随在云小浅身后,向小筑方向奔去。小筑是北宫府比较隐秘的宅院,如果不是特殊的时间,几乎没有人会在小筑居住。

然而,还没有靠近小筑,巽风就觉得有不一样的气息,平日里,这个明岗暗哨很多,可是今日竟然没有任何的防卫。还有,风中吹来了很多血腥味。

“云小姐!”巽风提起一口真气,追上了那个女子,“小心!这里恐怕发生了不测。”

“我闻到了,你们的守卫应该都被干掉了吧。”云小浅说得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她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七倒八歪的尸体,鲜血飞溅在小筑的外墙上。雪白的墙壁被染得很诡异。

“怎么会这样?”

“因为——”云小浅本想要说什么,却突然一把拉着巽风陡转而下,落地躲在了一颗巨大的树后面。

小筑里面响起了琴声,巽风不懂得乐律,可是云小浅懂,那是冰弦琴,这么说,夫人还没有事。琴声之中包含肃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小浅觉得南宫琴音的琴声里面有犹豫,没有直接想要置敌人于死命。突然这个时候响起了箫声,那是一支很好的檀木做的箫,既然白玉箫在北宫逆身上,那么这个吹箫的人应该是北宫沐箫了吧。

“巽风,”云小浅压低了声音,“你还可以喊道帮手吗?”

“我手下的五个人就在附近。”巽风看得出来云小浅眉间的焦急,可是他不是很明白,因为他听不出那种铿锵有力的琴声之中的杀气。

“五个人不够,你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去叫援兵,至少二十人,剩下的在这里。”

“不用告诉少爷吗?”巽风招呼手下的人出来。

“不用,他有他难应付的事情。”云小浅说着,没有等巽风反应她就已经直接从树后面跳了出去。

她一跳出去,就有无数的暗器向她打来,巽风着急,毕竟他善于的是远距离攻击,这样近的距离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保护那个女子。

可是,那些暗器还没有到云小浅身侧的时候,就又有人发出了暗器,挡掉了刚才所发的几枚,云小浅看着地面上的暗器,皱眉。然后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里是那般凛冽的眼神。

此时,天空开始下雨了。

云小浅见没有人再阻拦,她越过小筑的墙头,直接来到了院内。巽风也乘此机会,跟了上去。

本来是精致灵巧的园林景致,现在已经七零八落,满地的残花断瓦,荷塘里面漂浮着荷花还有殷红的血迹,本来服侍着老爷和夫人的几个侍婢现在也是双目圆睁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已经死去的他们,脸上有说不出的惊恐。

巽风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寒冷,跟着少爷和北宫府十多年,竟然第一次看见这样切近的死亡,当他抬头望向云小浅的时候,她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表情,那种表情恐怕巽风再练多年都是无法达到的。

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这样处变不惊,有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泰然。

“你让开!”这个声音云小浅再熟悉不过,天下没有第二个声音这么难听了。那个女人已经到了。云小浅心中作惊,足下生风,直接抢掠进门去。

房屋里面,所有的家具都已经受到了打击,南宫琴音倒在地上,手中的冰弦已经碎裂成片,她嘴角挂着血丝,捂着胸口在喘息。她前面是一样受了伤的北宫沐箫,北宫沐箫手中的木箫已经断了,可是还能当做武器。北宫沐箫紧紧的护着南宫琴音,他们两个人的前面,是那个翼月教的女人,她还是那样带着斗笠和面纱,只能看见她的眼睛。

云小浅一看这样的阵势,回头对巽风说:

“现在,快点,去叫你的少爷来!”

“什么?!”巽风惊讶,刚才你不是说不要叫吗,“可是,云小姐你……”

“别废话,叫你去就快——”

“不用,”那个女人早就知道云小浅和巽风进来了,“他很快就会过来的。”

“你什么意思?”云小浅的手已经伸进了腰间的包里。

“我的女儿会带着他过来的,我倒要看看,北宫沐箫,你今天到底要怎么向我交待。”

“求你,求你放过逆儿,”南宫琴音挣扎着说,“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不要怪沐箫,也不要迁怒于逆儿,他们都是没有错的。”

“我没空和你啰嗦,纳命来!”女人出手的速度倒是不快,可是她的兵刃竟然是一把羽扇,羽毛飞舞,凛冽的攻击,是翼月教白翼的功夫但又不那么像。

羽毛在弹出羽扇的同时,竟然化为片片冰刃,直接击向南宫琴音,那是“月白风清”,是月轮有名招式。

难道,她也是修炼了两种武功,而且已经融会贯通到了如此境地?

云小浅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她从腰间掏出来的是九枚星形铁片,她顺手就对着那些冰刃洒了过去,又是孤鸿的光芒闪过,冰刃在被铁片击打到的一瞬间,化为了水。

“你——”北宫沐箫有些惊讶的看着云小浅。

“孤鸿摄?”南宫琴音看出来了这样的招数。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云小浅从门口掠了过来,没有理会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的惊讶,她挡在了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的前面,直视那个女人的眼睛,“我不许你伤害他们。”

“你让开!”那个女人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让,你要么现在收手我和你走,我愿意去长白山陪你终老。要么,你杀了我,然后踏着我的尸体,再杀了他们。”

“你——”女人出手,手指直指云小浅的鼻尖,她似乎气极。

“你放开我。”门口突然传来了付烟淼的声音,她也被抓来了么。几个翼月教的女弟子,推推搡搡的把付烟淼带了进来,一把把她推倒在了南宫琴音的身边。

“烟淼。”

“娘。”

“孩子,委屈你了。”北宫沐箫怜惜的看了看烟淼。

“北宫逆,我,很想要知道——”那个女人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云小浅的脖子,同时,翼月教的女弟子的刀,驾到了付烟淼的脖子上。

北宫逆这个时候带着巽风、坤地还有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子冲进了小筑。

“北宫逆,我很想要知道,在她们两个中间,你会选择救哪一个?”说着,她用力掐紧了云小浅的脖子,付烟淼的脖子上也被拉出了一道血痕。

“你,咳咳,放开我——”云小浅挣扎。

“逆,我死不足惜,小浅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讲江湖道义。”付烟淼对着北宫逆笑,笑的很美丽。

“咳——”云小浅想要说什么,然而脖子被扼得很紧,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看着北宫逆拼命的摇头。

北宫逆看着两个女子,他低头沉吟了稍许。然后抬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北宫逆看了看云小浅,又看了看付烟淼:

“好了,你放了云小浅。”北宫逆说的波澜不惊。

“好,”那个女人似乎有了一些惊讶,但是她还是信守诺言放开了云小浅。

就在同时,那几个翼月教的女弟子已经举刀要看向付烟淼,付烟淼在微笑,她的手不经意的扶了扶头上淡蓝色的发簪。

血喷洒而出。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北宫逆。

他在刚才离着付烟淼还有那么远的距离的时候,在举刀的一瞬间,他竟然从门口凭空移动到了付烟淼面前,勉强的用他的手臂,挡住了那把下落的刀。

他的血,滴滴洒在了付烟淼的裙子上。

“你——”付烟淼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北宫逆,双手不住的在颤抖。

北宫逆只是回头给了她一个微弱的笑意,然后“哇”的喷出一口黑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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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浮生流云子午后

不仅是付烟淼惊讶,惊讶的还有那个女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看着北宫逆。北宫逆却在大家都惊讶的时候,翻身,拉起付烟淼脱离了翼月教的包围圈。

然而,似乎这样的一连串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在付烟淼安全以后,他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你、你、你——”付烟淼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危机时刻放下自己妻子不管……”北宫逆淡淡的说。

他没有说完,嘴里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云小浅塞进了一枚药丸,云小浅利索的把他手臂上的伤口用绷带包扎好。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他什么也没有说,给了云小浅一个会心的微笑。

“哈哈哈,很好很好,果然是北宫沐箫的儿子。”

“你不要欺人太甚!”北宫沐箫终于忍不住了。

“呵呵,欺人吗?那么,你又算什么呢?”女人的口气陡转落寞,听见她那样落寞的声音,恐怕是在无情的人,都会动容。

“是我负你,弦音。”北宫沐箫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木箫碎片,轻轻的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南宫弦音。

南宫琴音的妹妹,北宫沐箫原本订下了亲事的女子。数十年前北宫沐箫在婚礼的时候逃婚弃她而去,她就从江南消失了的女子。

“呵呵,你还算认得我。”南宫弦音笑了,一把摘下她头上的斗笠和面纱,她长着和南宫琴音很相似的一张脸孔,只是,她的头发已经全部都已经白了。左脸颊上,还有伤痕。而她的声音,早就已经变得不堪。

“弦音!你、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南宫琴音有惊讶,然而惊讶的何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虽然没有见过这两姐妹,可是当时她们名动江湖的时候,那样的传说,每个江湖人都是听过的。她们容颜倾国,她们歌喉美妙,她们善舞能歌。

“这要问你吖,我的好姐姐,”南宫弦音冷笑着看着南宫琴音,“是谁把我的丈夫在新婚当天拐走,是谁让我的丈夫抛弃自己的妻女离开,是谁要我远离家乡,是谁把我从一个南宫家的大小姐,生生逼成了怨妇。又是谁把娘活活气死,又是谁现在有脸来问我你怎么这样了?”

“我……”南宫琴音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那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南宫弦音走进一步,“是的,你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有多么绝望吗,在收到他休书的时候。一个做妻子的,被自己的丈夫抛弃。转眼抛弃她的丈夫就要迎娶她的姐姐,亲生姐姐。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弦音,你听我……”北宫沐箫终于忍不住插口,可是南宫弦音没有给他说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我不知道姐姐到底有什么好,论容貌我不必她差,论琴技我胜她一筹,你所有的爱好我都比她清楚,我了解你我爱你。可是姐姐呢,她心里一直装着别人。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婚礼的当天带着她离开,为什么?”

“那是因为……”

“弦音,你……”

“够了,我不想要听你们解释,北宫沐箫,你的一切,还有南宫琴音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本来都应该是我的所有,我会有美满幸福的家庭。现在,我回来了,就是要为了夺回本属于的一切。今天,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听你们说美好的套词的。”

“住手!”云小浅的金针飞向南宫弦音。

南宫弦音很轻易的就用袖子挡掉了攻击,她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云小浅:

“怎么,你——都要阻止我吗?”

云小浅被她那样凛冽的眼神紧紧的盯住,她却没有躲避,而是直视南宫弦音:

“我不知道我能否阻止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做出后悔终身的事……”

“我也希望你不要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情。”南宫弦音打断了云小浅的话,她故意看了一眼云小浅身后的北宫逆。

“那是我的事情。”云小浅心中也是狠狠的升起了寒意,但是她没有犹豫,直接上手的就是“孤鸿摄”,孤鸿的光芒一闪而过,南宫弦音伸出袖子,宽大的袖口竟然把那些暗器全部收回袖中。

云小浅一击不成,身法迅速闪过,左脚跨了一个虚步,右脚尖点地就横移三尺,手中没有闲着接着是七枚飞镖再次上手。

“七星锁?”北宫沐箫看出来那个招式,他只是奇怪,为什么云小浅明明招招都可以直接取到南宫弦音的命门,可是她都在有意避开。

“嗖”的一声,一支白色羽箭飞了过来,射向南宫弦音,巽风早就在等时机,这个时候,他的箭射了出来。

只见南宫弦音不慌不忙,左手空画了一个圈子,长长的袖子慢慢凌空划出了一个圆圈,右手突然出手,袖口里面刚才收到的云小浅的暗器突然发出来,竟然带着一道孤鸿的光芒,砸向巽风所在的位置。

“巽风,左后方退后五步!”云小浅当然识得那样的招数,巽风闻言也是迅速后退,就在这个瞬间,那支箭被南宫弦音的长袖卷住,她笑着看着狼狈躲开了攻击的巽风。

“年轻人,你的箭法不错。”

巽风还想拉弓再射,可是云小浅示意他不要。云小浅皱眉看着她,南宫弦音现在才开始打量着云小浅:

“呵呵,既然暗匣你都带来了,为什么不用呢?”

云小浅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小包。她的手伸了进去,但是始终没有拿出来。看出来了云小浅的犹豫,南宫弦音的袖子突然展开,那支羽箭顺势射向了坐在地上的南宫琴音。

北宫沐箫挡在了南宫琴音的前面,他看得出来南宫弦音不是开玩笑,她的恨意已经化作了复仇的剑,世界若不给她陪葬她是不会作罢的。

此时突然飞出的一只紫色的环,打掉了那支攻势凛冽的羽箭,云小浅认得那只环,那是端鹤门的杀手蛇小舍的兵器。蛇小舍善于使用双环,她饲养了端鹤门所有的毒蛇,江湖上所有的蛇在她的手中都如同普通的玩物,她喜欢蛇,蛇也喜欢她。蛇小舍是雪小血的手下,既然她都来了,那么雪小血也是来了。

“难得还能看见你穿起这件衣衫嘛。”雪小血微笑着靠在一顶软轿上,她身侧立着的是蜈小舞、蜘小芷、鸩小筝、蛇小舍和花小婳。蛇小舍手里的青色小蛇吐着舌头,她手上有另外一支紫色的环。

云小浅蓝色的衣衫此时看来,真的和雪小血的胡服很相似。云小浅怔怔的看着雪小血:“你——”

“呵呵,我很怀念,所以,来看看这样的你。”雪小血站了起来,看着南宫弦音。

南宫弦音微笑:

“没想到你已经这样大了,当年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端鹤门的杀手。”

“哼,”雪小血冷哼,“夫人,你现在要称我为‘端鹤门主’。”

“门主?!”云小浅惊讶,“你已经夺取了门主的位置?”

雪小血看着云小浅点头,继续对着南宫弦音说:“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发给师傅那么多的信,他都一封不回。而且你要求我们同时对北宫府动手,我们一直迟迟没有动手。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你!”南宫弦音惊讶,惊讶之后转而变成了一种愤怒,“你把爹怎么样了?!”

“放心,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段。至少他还是我的师傅嘛,”雪小血从软轿上下来,“不过师傅早就泯灭了人性和亲情,他谁都不顾及,也早就应该去死了。”

“小雪,那么,璃呢?”云小浅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如果不是今天,不是这样的装束,恐怕这些往事,都是会尘封在心底的吧。

雪小血看着云小浅:“他依旧在那里。”

“小心——”云小浅一把金针射向南宫弦音。

原来南宫弦音趁着雪小血和云小浅在说话,袖子已经在不经意间流向了雪小血的后背。雪小血也早就有了感应,退开了几步,回身的时候,已经稳稳的落在了云小浅的身边。

“我很奇怪,夫人。”雪小血看着那个头发全白的女人,她记得很多年前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冷漠高贵,来到西域端鹤门的时候,是那样的令人惊叹,美丽到不可方物,可是,才仅仅十二年,她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不堪的样子。

“奇怪什么?”南宫弦音一击没有得逞,她有些埋怨看着云小浅。

“你恨的人应该是北宫沐箫和你姐姐,这个似乎和北宫逆没有什么关系,按理你要复仇,你应该先杀北宫沐箫和你姐姐,然而你却不顾一切的要杀北宫逆,为什么?”

“呵呵,那是因为,我很想要看看他们失去自己最爱的儿子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南宫弦音说着,有些近乎疯狂的笑了起来,“就因为姐姐的孩子是儿子,所以你抛弃我,你在大婚当天带着姐姐离开,你的休书上说是你的错,姐姐已经怀着你的孩子。所以你要抛弃我,情愿不要了整个家庭和你的诺言,你就带着姐姐离开了我。”

“弦音,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北宫沐箫想要说什么,可是南宫琴音即使阻止了他,南宫琴音示意他不要说,然而,她也是做姐姐的,虽然姐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因为父母的关系,两个人从小就不亲。但是,血浓于水,看见了弦音今日的光景,琴音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然而,你不知道,”南宫弦音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难听,可是却那样的让人觉得心疼,“那个时候我也一样怀了你的孩子,我想要告诉你,结果你头也不回的跟着姐姐到了大漠去。我那个时候还傻傻的等你,等来的却是你的休书。”

“什么?!你说什么?你怀了我的孩子?”北宫沐箫这次真的惊讶了。

“是的,你的孩子,”南宫弦音眼睛里面的疯狂终于平息了一些,似乎想起了他们曾经甜蜜而年轻的日子,“娘一心宠着姐姐,她逼着我喝下堕胎的药,可是,天可怜见,孩子没有被打下来,我也不想要和娘在一起,于是我北上到了父亲那里。然后,我遇见了翼月教主,她收我做了她的弟子。我在翼月教生下你的孩子,我要她和我一起复仇。”

“也就是说……”

“对的,今天的翼月教主就是你的女儿,你本来应该姓北宫、现在住在这里的女儿。”

北宫沐箫惊讶,他堪堪退了两步,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弦音,你告诉姐姐,那个孩子现在在哪?”琴音一脸的惊讶,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的自私竟然给妹妹带来了那么大的痛苦。

“呵呵,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我还会再来的,你们等着,下次你们看见满月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南宫弦音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她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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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身世多舛命途忧

看着南宫弦音消失的同时,南宫琴音再也支撑不住,她口吐鲜血昏倒在了北宫沐箫的怀里,而北宫逆也是呕出了一口殷红的血,跪倒在了地面上。付烟淼站在北宫逆旁边再他跪倒的瞬间,她的耳边还是回响着北宫逆那句“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危机时刻放下自己妻子不管……”,他虽然说得轻,可是她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

付烟淼看着那个满身是血污的男子,她不曾想过他会救她,她做好了准备,然而,他却在那一个瞬间救了她,哪怕是不要自己的性命。

她不能不惊讶,因为,她看着他在新婚的婚礼上和那个女子相见,看着他派出精锐部队到长白山,看着他看向她的时候那样的眼神,那样他不会看着她给她的眼神。

理所应当的,她在笑,可是,没有想到,那笑容不是骄傲却是自嘲。

“烟淼,你先扶他去休息,告诉他不要动气,我先给夫人看看。”云小浅的声音打断了付烟淼的沉思,云小浅看着她,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就跟着北宫沐箫一起想琴苑奔去。

云小浅,付烟淼看着云小浅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云小浅跟着抱着南宫琴音的北宫沐箫来到了琴苑,北宫沐箫是一脸的焦急,看得出他很关心他的妻子,北宫沐箫把南宫琴音抱到了床上,他顾不得自己的伤,让云小浅先给南宫琴音把脉。

云小浅看着他,心里暗暗的沉了沉,她欲言又止,没有说什么。搭上了南宫琴音的脉搏,那脉象很乱,是真气流失以后紊乱的表现,本来她的旧疾就是极其耗神的,加上她本身体虚,这样的大战之后,竟然是血气两失,进大补之药,必然是会要了她的命,而,若不大补,她这般虚的体制,如何耐得住药力的催化。

云小浅皱眉,这可如何是好。一个血气两失恐怕命不久矣,另外一个中了天下没有解药的剧毒会化为血水,还有一个不懂得武功看起来心事重重,剩下的一个内伤很重。他们北宫家是受到了重创。

“云……”北宫沐箫突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女子。

“叫我小浅就好。”云小浅放下南宫琴音的手,帮她掖好了被子。

“小浅,内子她……”

“不知北宫老爷可听说过一种药材,叫做千年海龟血。”

“这个,东海那边最是盛产,怎么,内子的病需要此药么?”

“她血气两失,如果过度用药只会取了她的性命。思来想去,恐怕只有这千年海龟血可以达到功效,若是能取满一只胆瓶,和以儿茶、紫皮兰、含笑、还阳参泡于药桶中,加上金针渡穴之术,用内力化解药力,不需三日,就可以祛除体内的紊乱气血。只是……”云小浅说着突然犹豫了。

见她犹豫,北宫沐箫急了:

“是不是这样都不行?”

“倒也不是,只是,这千年海龟血自从东海的海盗案破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单是药材就已经可与而不可求,何况,夫人本身旧疾缠身,现在断然是等不得那么久。就算我用金针强行护住夫人的心脉,不让血气内行攻心,也只是有十五日时间,此去东海,来回已是十五日,可谁又能确保去了就能找到千年海龟血。”

“那就是说……”北宫沐箫心中一紧,“内子的病是没有救了?”

云小浅摇头,面色沉重的看着北宫沐箫:

“我有一法,可以保得夫人性性命。”

“是什么?”

“只是……北宫老爷可能不能承受此举带来的后果。”

“只要她能活着,什么后果我都不在乎,”北宫沐箫的声音里面有颤抖,“那么多年,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走就走。什么方法,请小姐告知。”

“老爷知道北海有冰,百年不化,取此冰凿一冰棺,窖藏于地下百米处,将夫人的心脉用金针封住,然后封存,只要冰不化,夫人就一直可以保住性命。只是,期间夫人会昏迷,就和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待老爷找到了药材,再需要寻得千年火山石,让夫人复苏。”

“千年火山石?那不也是一件难寻之物?”

“是,不过这样夫人可以存活的时间很久。”

“不……咳咳……”南宫琴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拽住了云小浅的手,“我、我、我不、不需要……”

她还没有说完,就又是吐出了鲜血。

“琴音!”北宫沐箫抢步过去,扶住了那个削瘦的人儿。

云小浅看得出来她是血气翻涌了,若是血再吐出来,很容易气血分崩而死,她毫不犹豫的出针,然后封住了南宫琴音的血脉,掏出随身携带的玉凰丹喂给了她吃。

“夫人怎可如此说话呢,老爷拼了性命要救您回来,您怎么可以自己就放弃了。”

“我……”南宫琴音顺了顺了自己的气血,“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怎么是拖累呢,琴音,我都没有后悔,你我夫妻,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现在,怎么就想要放弃了呢?”

“可是,我当年是……”琴音说话有些哽咽,她有些欲言又止。

云小浅看着她,又看了看北宫沐箫,她暗暗闭起了眼睛,她在心里默默的说:师傅,如果我还有力量,那么,我想要治好眼前这个人。希望您能原谅我,原谅我要违背我此生不用洛川鬼术治病救人的誓言。师傅,对不起。

“夫人,我可以治好你,不用什么千年海龟血或者其他的难以寻找的东西,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我给夫人医治的时候,请夫人蒙上双眼,然后请老爷斥退所有人,只留下我和夫人。”

“这是为何?小姐怎么突然……”北宫沐箫有些惊讶。

“我还知道一法,可以救得夫人性命,只是,师傅当日传我时,要我发毒誓,此生都不用此法救人。此法秘传,不能让外人知晓。”

“好,一切应了小姐的便是。”北宫沐箫点头,他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自从看见她不顾一切的救了付烟淼和北宫逆以后,他相信,这个孩子,只是心眼有些多,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那么,夫人,老爷,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南宫琴音看着那个孩子,在她的眉宇间,似乎看见了什么相似的影子。

“我去看看北宫逆,他中的剧毒,到底是怎样了。”云小浅笑,回头的笑容,入目的,竟然是少有的灿烂,这个时候,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才想起来,云小浅说过,她的师傅要她发的是毒誓。

北宫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面躺着,付烟淼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在云小浅推门的时候,付烟淼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很美丽,里面有一支淡蓝色的钗子,很漂亮的颜色。她很喜欢那支钗子,云小浅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戴着这样的一支钗子。

“烟淼。”云小浅喊她。

付烟淼回头,微笑着看了看云小浅。

“夫人的病我一会儿去治,我来看看他的毒怎么样了。”

付烟淼点头,从床边让开了。

云小浅做到床边,她诊了诊北宫逆的脉门,有些奇怪:

“他中毒也是一个月有余,只是似乎发作的并不是很严重,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抵抗着一般。”

“什么东西?”

“嗯,像是内力好像又不是,仿佛天生在保护他。”云小浅有些古怪,她行医八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脉象,上次帮他诊脉的时候,还不怎样的明显,这次他受了伤,内力无法和剧毒抵抗,这股力量就显得很明显。

“哦,对了,烟淼,你把这个记得他醒来的时候,给他服下。”云小浅从身侧的包里面,拿出了那朵碧蕺。

付烟淼惊讶,北宫逆他竟然把碧蕺交给了云小浅,怪不得每次问起他碧蕺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原来碧蕺那段时间都不在府里,而是和云小浅在一起。那么,她恐怕是他最信任的人了吧。能把这样关乎性命的东西,交给了她。

看见付烟淼惊讶的表情,云小浅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女子,她知道女子的心思细密,想要说什么,但是又觉得解释了好像会更加复杂,她就干脆不解释,对付烟淼继续说:

“我要去看看夫人的病了,你要记得给他服用。”

“服下了就可以解毒吗?”付烟淼看着碧蕺有些不明白。

云小浅摇头: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服下只能让他的毒不再那么厉害,但是要怎么解毒,还是一个问题。总之,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云小浅走向门口,快要迈出门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回头笑着看着付烟淼:

“放心,烟淼,我不会让自己的好朋友守寡的。”

说毕,她一步跨了出去,没有等付烟淼回答什么,所以,她没有看见付烟淼握着那支碧蕺,惊讶的眼,还有她眼里的泪水,把那朵碧蕺都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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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暴雨惊雷夜如磐

云小浅离开北宫逆的宅院,重新走回琴苑,京城最近发生了事情,皇朝中有一股力量,在动荡。江南似乎也不是很妥当,单是君家的出现,还有唐门、神水宫之间的斗争,江南四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云小浅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江湖最近总是有动荡,锦朝的天下,似乎也不怎么好坐。

“云小姐?”管家看见云小浅在这里站着发呆一般。

“哦,管家大人,我现在很快就过去。”云小浅足下生风,往琴苑赶去。

南宫琴音在床上躺着,北宫沐箫焦急的看着她,看见云小浅来了,南宫弦音给了云小浅已给浅浅的微笑,云小浅看着那个笑容,她下意识的回了南宫琴音一个微笑。

“沐箫,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孩子笑起来有很熟悉很温暖的感觉?”

北宫沐箫闻言回头看着云小浅,云小浅在北宫沐箫的眼睛里面,看见的是一种惊讶,然后转而变成了辛酸。他点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起身饱含深意的看了云小浅一眼,然后就和管家一起退了出去。

云小浅坐到了南宫琴音的对面,她出手的瞬间,已经是封了南宫琴音的五个穴位。在指尖碰触到了南宫琴音的瞬间,有和煦的内力输入,在暖意中,南宫琴音慢慢失去了知觉。看她真的睡着以后,云小浅拿出自己的一套金针,她把五十支金针全部抽了出来,夹在了指尖。她闭上眼睛,默默的在心里仔细回忆那些穴位。

突然间,她凝聚所有的精神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同时她已经出手,五十枚金针要确保同时进入人体的穴位三分三寸,多一分或者任何一支针慢了都会出差错,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当场毙命。

云门、中府、神封、灵虚、孔罪、伏兔、地机、曲骨、水分、紫宫、角孙、络却、肩井、天宗、至阳、环跳、清冷渊、阳溪、承扶、意舍、悬枢、承浆、天鼎、璇玑、幽门、中庭、青灵、血海、条口、公孙、太白、厉兑、飞扬、昆仑、束股、承山、长强、小海、环跳、京门、值室、侠白、脊中、气海俞、魂门、心俞、神道、灵台、命门、中枢,云小浅在心里暗暗的数着,最后在确保无误的同时,她头顶终于渗出了汗,手心里面都是冷的。

这个时候,她在握紧手中细细的蚕丝,原来她的五十枚金针都是连着蚕丝的,针尾在云小浅的捻动下在慢慢旋转,她掏出包里面的一瓶药粉,那个瓶子她从来没有用过,里面的药粉她也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用。

药粉是用刚出生的婴儿的头骨磨成的粉,合着小孩的鲜血,加以各种名贵的草药炼制而成,是天下最为阴毒的药方,师傅交给她的时候要她发毒誓不能使用,这个方子,在这个江湖上,会的人真的不多。

那些粉末在倒上了蚕丝的瞬间,像是有灵性一样,很快就顺着蚕丝到了金针之上,侵入了南宫琴音的身体里面,而蚕丝在粉末过后就化为了粉末,云小浅看着那些粉末一点点进入南宫琴音的身体,她的脸色慢慢的好转,她舒气,那么,还有最后一个步骤。云小浅从包里掏出几枚檀木的药香,放进了香炉里面点燃,药香很快就会化成烟雾弥漫在屋子里面,在药香散去的时候,云小浅需要把金针收回。

看着淡白的雾气慢慢开始散开,云小浅开始拔针,她现在不能一次性把五十只都拔出来,所以她一枚一枚的收回,金针在回到她手中的时候,针已经变成了浅白的颜色,金光不再。香气散尽,云小浅也最后拔完了针脚。

搭上南宫琴音的脉,气血已经顺利理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云小浅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喷在了床边,正好被进来的北宫沐箫和管家看见。

“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管家和北宫沐箫都齐齐的赶过来。

云小浅当然知道,这个医术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她的玉凰丹都已经给北宫逆吃掉了,此时此刻,她自己的病没有药来压制。恐怕是几天的赶路,胃已经吃不消了。

“我没事,”云小浅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夫人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复。我现在去看看北宫逆。”

“扑通”的一声,北宫沐箫竟然对着云小浅拜了下去:

“小浅你不计前嫌这样帮我们北宫家,我们无以为报。”

云小浅看着他拜下去,她连忙扶住他:

“老爷你严重了,我是个大夫,不会容忍在眼前的死亡。然而,我不会悬壶济世,如果你们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你们要死我也是不会管的。”

听得云小浅的话,北宫沐箫想起了初遇的时候的那个白衣“少年”,他的口中没有任何怜悯,把江湖和生死看得很透彻,满口的嘲讽,对江湖和争斗充满了不屑,甚至不像是一个大夫应该说出来的话,她不尊重生命,但是很珍惜每一份生命。

“那云小姐此番要多少的诊费,请小姐开价,无论多少,我北宫家只要给得起,倾尽所有都在所不惜。”

“人命无价,”云小浅淡淡的说,“能遇见老爷、夫人,还有烟淼和北宫逆,是我的幸运。救你们,是因为我处于朋友和江湖道义的选择,不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

“你……”北宫沐箫觉得他真的不懂这个女子。

“这次,我不要诊费。”云小浅微笑,离开了北宫沐箫的视线,她知道,她有她自己的原因,一个她选择永远都不要让人知道的原因。

“小浅!”云小浅走进了院子里面,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叫她,回头,看见了一个女子,她一身雪白的狐裘,头发卷卷盘在脑后,但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盘的头发,发髻里面露出黑色的八只棍子,像钗又不像钗,她的狐裘只有一只袖子,右手在袖子包裹下看不出什么,却是露出她白嫩的左臂,臂上有一条伤疤,但是伤疤被一个狐狸的文身覆盖,此时竟然在泛蓝光。她的胸口上别有一朵血红色的罂粟花,她右耳际戴着一只毛绒绒的球,穿着几条细皮,一只缀到腰际。

雪小血。

云小浅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雪小血也是站立在原地看着她:

“我,终于自由了。”

“那很好啊,你可以在大漠驰骋,养满蜘蛛和狐狸。”

“本不想来中原的,但是小婳说看到了你,一定想要来见你一面。”雪小血说着,让开了一些,此时云小浅才看见在雪小血的身后,是那个女子,她背着花锄,头发飘逸,眼中竟然有泪。

“小……”花小婳口中哽咽。

“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小浅打断了花小婳的话,“以后,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跟着小雪,好好的生活。”

花小婳却是摇头。

“怎么?你想要离开吗?”云小浅紧张。

“不是,你不知道吗,门主她……”花小婳说话很温柔很缓慢。

“呵呵,小浅,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会重整端鹤门。大师兄被我逼疯以后他从祁连山上跌落死去了,璃已经死去很久了,师傅也已经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了。门下所有的弟子都归我所有,我想不再接单杀人了,我想把大家都解放,想要留下来的就自己留下来。我可以把剩下的人重新组织,我们做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或者像唐门那样,你也知道我喜欢毒药。”

“小雪,你……”云小浅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来端鹤门发生了那多的事情,然而,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女杀手竟然要说她已经不想杀人,这是多么大的转变。

“做杀手,其实是很痛苦的事情。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想这样的杀手问题对于你我都太残酷,何况,我还不想和你作对,我的大夫,”雪小血笑,“还有,小浅,你,真的不恨我吗?对于八年以前的事情。”

云小浅本来是笑着的,听见雪小血这么问,她微微的惊讶,然后她摇头:

“我能看懂你那个时候的绝望,如果不原谅,那么怎么有今日的你我。”

“还有,小姐你就准备这样生活一辈子了吗?”花小婳轻轻的问。

“这样不好吗?”云小浅看着远处的风,“做自己想要的事情,看想看的风景。不用受人摆布,朋友遍布江湖,有酒当歌,有月有风有星辰。”

“可是,小姐,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花小婳不懂得。

“好么,我不想要过那样纷争的生活。”

“可是,明明你很爱财。”雪小血不客气的打断了云小浅的话。

“我爱财我可以赚啊,”云小浅微笑,“不劳而获是不好的,还有,很多的东西,我想要忘记它,并且把它永远尘封在我的心底,我不想要任何人来破坏我好不容易获得的幸福。无论是师傅也好,轻尘也好,朋友们都好,我只是想要这样保持现状的生活下去。变化带来的没有什么好处,还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如果我可以选择,我想我绝对更加愿意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出生。”

“怪不得你一直用‘云潇’的身份在江湖上混,怪不得你说你忘记了十岁以前的事情。怪不得你情愿被我伤,也不愿意使用孤鸿摄。”

“小姐,你很讨厌过去吗?”

“我不讨厌过去,如果我讨厌过去的话,那么不是否定了你们各自的存在么,我喜欢你们,想要和你们永远走下去,只是我不能一辈子过那样的生活。而且,那样的过去只会给我的现在带来巨大的伤害,如果要伤害,不如我现在就告诉我自己我已经忘记了。”

雪小血笑,她懂得了那个时候云小浅的笑容和她说她想要忘记的心情,毕竟,如今的她,虽然不能说过得很好,可是看上去她比从前快乐。

“好了,我走了,各自珍重,我会在这件事情完结以后来看你们的。”云小浅不愿意再耽误了,如果她再耽误,不知道北宫逆会怎样,毕竟是倾城绝代,如果再一次用过毒的方法,不要说她自己没有把握,南宫弦音也不会再救她第二次。

只是很奇怪,北宫逆一直在自己家里,他到底是怎样中毒的。

云小浅走到北宫逆的府宅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北宫逆的咳嗽声,说明他已经醒了。云小浅推门进去,看见药碗里面还有淡淡的绿色残渣,付烟淼在帮着北宫逆拍背。看见云小浅进来,付烟淼给了云小浅已给温婉的笑容。

“药已经服下了么?”

“嗯。”

“烟淼,你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有话对她说。”北宫逆突然说,付烟淼有些莫名其妙,云小浅也是很奇怪。

“你有话对我说,烟淼不能听吗,让她留下来吧。”

“不用,小浅,他有他的道理,我先出去了。”付烟淼看到北宫逆脸色的难看,她端起了药碗,然后悄悄的走到了门口,看了看云小浅,然后合上门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以后,北宫逆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口黑色的血,喷了出来,然后他继续咳嗽咳得很严重,那种剧烈的咳嗽就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北宫逆捂着胸口,他修长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面去。

那种中毒的疼痛,云小浅自己也感受过,她突然明白了北宫逆为什么要有话对她说,刚才他是一直在忍耐吧,不想让付烟淼看见他这样子。云小浅心中浅浅的凹下去一块,原来他对付烟淼是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云小浅走过去,拉开他的手,想要给他诊脉,然而,手腕很快被北宫逆反扣住,他的力气很大,几乎快要将云小浅的手腕掐断。云小浅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任由北宫逆抓着。云小浅在剧痛下,她颤抖着掏出了一枚银针,刺进了北宫逆尺泽穴,然后云小浅在这个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地上北宫逆呕出的血,血色在一刻以后已经泛绿,是碧蕺的药力。

北宫逆的疼痛慢慢减缓,他渐渐松开了掐着云小浅的手,云小浅的手腕在他放手以后,都已经有了一圈紫色的血痕。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深深的靠进了枕头里面。云小浅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北宫逆的唇边却又流出了一串殷红的血。

云小浅慌忙拿出自己的手巾给他擦干净,此时,她才知道倾城绝代是多么的可怕。

北宫逆看着她,微微扯起了一个笑容,他的声音因为咳嗽有些沙哑:

“放心,死不了的。”

“可是,明明你已经服下了碧蕺,为什么你的毒好像越来越重了。”云小浅一边说,一边搭上了北宫逆的脉门。

“碧蕺?你把碧蕺给了烟淼?”北宫逆似乎有些惊讶。

云小浅点头,然而看见她点头,北宫逆却又是一口血上涌,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碧蕺,不能给烟淼吗?”云小浅知道北宫逆这次是气极,气血不畅造成的吐血,不是毒发的症状,如果毒发那么频繁他也就离死不远了,何况,他的脉象除了气血不畅和中毒的很严重以外,没有任何的其他趋势。

北宫逆摇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皱眉。

“我那是救人心切嘛,这样,如果烟淼误会你,我去给你解释。”云小浅明白了北宫逆在想什么,她这样给出来会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北宫逆睁开眼睛,看着云小浅,他眼睛里面有笑意,可是他没有笑,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封信,示意云小浅看一看。

“什么东西?”云小浅奇怪。

北宫逆不语,等着云小浅去看。

等走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封战书。打开来,云小浅看见了战事的内容:

明日此时,我将对君开战。

云小浅震惊,看向落款的时候,她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落款的地方,写着四个字——“上官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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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且把风-流回头伤

“为什么?”云小浅惊讶的看着靠在床榻上的北宫逆。

“我们之间的战斗,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他说的很轻,“在你被翼月教绑走的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兵戎相见了。他要秦淮以南的所有势力都为他所用,而我,需要的正是这些势力。”

“他为什么要秦淮以南?”云小浅不明白,北宫逆的话还能解释,因为云小浅早就觉得他是不会满足于一个富甲天下的。然而上官末尘那个从来都没有任何欲求的人,他到底在做什么。还有他哪里来的兵马,可以和北宫家的精锐部队抗衡。

“我不知道,我曾经问过他,他说那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北宫逆说着,轻轻的咳嗽。

“可是,这……怎么会像这样,你们家……他……”云小浅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北宫家现在遭到重创元气大伤,北宫逆现在生死未卜,南宫弦音随时还会回来,加上什么西域圣教,这个时候上官末尘来进攻,这样不是北宫家占下风。

“你不必为难……”北宫逆淡淡的说,“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战,此战不可避免,生死由命。”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云小浅说着就要起身走。

“你……咳咳……”北宫逆看她要走,波澜不惊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你此时去找他,可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

云小浅站住了,她不知道北宫逆要说什么。

“你此去,他就可以毫无顾忌,挥军南下,彻底收服秦淮以南的所有势力,包括我们江南四大家族,到时候,我性命堪忧,无论是神水宫还是唐门,都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那时候,北宫家就会彻底经不起打击。”

“他……”

“早在十日以前,他就已经聚集了人马在此,他按兵不动那么多天,就是因为有所顾忌。我想他在顾及什么你是明白的。”北宫逆看着云小浅。

云小浅沉默。

“当然,我也有办法留住你,”北宫逆低头,“可我不想那样。”

云小浅看着北宫逆,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一次说过那么多的话。云小浅心中闪过千万种滋味,她回身,重新走到了北宫逆的窗前:

“放心,我不会走的。”

北宫逆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她。

“我说过——我不会放着自己的病人不管的。”

闻言,北宫逆微笑,他和她都知道,彼此在想着什么。然而,云小浅看着北宫逆微笑的脸,她心中有的,只是担忧和焦急。上官末尘,你到底是要如何。

把北宫逆安排睡下以后,云小浅走出了宅院,她看见了付烟淼站在宅院的门口,一个人披着披风,一席淡蓝色的长袍,她的长发披在肩上,发髻中插着的簪子发出蓝色的光芒,她在看着灰尘的天空。

“烟淼?”云小浅喊她。

付烟淼回头看着云小浅,脸上是从来没有的恬淡和沉静,她笑得安静:

“很快就要下雨了。”

“烟淼,我……”

“小浅,谢谢你能来。”付烟淼打断了云小浅的话,她收回了看着天空的目光,走到了云小浅面前。

“小浅,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以前,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永远那个样子,灰暗阴沉,永远没有尽头。”

“北宫逆,他待你不好吗?”

付烟淼摇头:

“逆,他待我很好。”

“那为何你要说你的日子灰暗阴沉呢?”

“呵呵,小浅,你是不会懂的,”付烟淼自嘲得勾了勾嘴角,“我自小就没有朋友,不像你,有那么多的朋友,无论多远,都会记得你。”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我才要羡慕你,你有待你好的丈夫,有疼爱你的父母,你有好的家教,出身名门,举手投足之间大家淑女的风范,温文尔雅。而且你是那么的漂亮,出尘的美丽,出尘的精彩。这些,都是我所不能企及的。”

“这些,又是怎样,不过是世人俗不可耐的评价,我却羡慕你的自由。”

“烟淼,你要身在福中能知福啊。”

“嗯,所以我很开心,能认识你,是多么好的事情。你给了我不一样的世界,让我开始怀疑,我曾经的生活状态到底是不是对的。”

“烟淼,”云小浅拍了拍付烟淼的肩头,“不用去否认自己,能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付烟淼看着云小浅的眼睛,郑重其事的点头。

与付烟淼分别后云小浅来到了北宫府的大厅之中,现在北宫府混乱做一团,管家已经焦头烂额,老爷和夫人的垮掉和北宫逆的中毒,北宫府元气大伤的消息,可以说很快会在江湖上传开,何况,还有翼月神教的名头,没有人想要招惹它。

那么曾经和北宫家结盟的神水宫、唐门还有南方的几支势力,现在应该会有所动向。还有巫山的君家,世代与唐门有仇的他们此刻有会有什么动向还未可知。加上上官末尘此刻又对北宫家施压,江湖上这样突然成为众矢之的是很残酷的,因为立刻会有很多人来踩踏。

沈家和乐家,虽然不能保证他们会来帮助北宫家,但是云小浅至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云小浅沉吟,还有轻尘很奇怪,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无论他孩子天性怎么玩都应该已经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说不定他遇到了不测。

云小浅想着,她吹口哨,不久以后天空中出现了一只猎鹰,那只猎鹰有和其他所有的猎鹰都不一样的毛色,它的毛色是少有的蓝色,它在围绕着云小浅飞了几圈以后,急速落下来,停在了云小浅的手臂上。

它很温顺,在云小浅养的九只猎鹰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只玄尘。因为它的与众不同,云小浅几乎不会让它飞去送信,而且这只猎鹰只有她和上官末尘知道,是他们一起救下的。云小浅看着玄尘温顺的眼睛,她微笑着抚摸着玄尘的毛:

“玄尘,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要飞向天空去给我送信了。”

玄尘似懂非懂的看着云小浅。

云小浅找到了大厅里面北宫逆平日在用的纸笔,她开始给上官末尘写信,她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八年的朋友,虽然彼此之间都有隐瞒,但是她觉得那是江湖人必要的隐藏,她不想过问,毕竟如果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或者,只是因为告诉你以后,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放走玄尘以后,云小浅坐在大厅里面,她知道南宫弦音还回来,那个女人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雪小血的帮忙让她受到重伤,而且她还有所顾忌,现在,上官末尘发难,她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云小姐。”管家已经第四声叫她了,可是她似乎在这次才听见。

“啊?”云小浅回过神来。

“有小姐的一封信。”管家恭敬的递上了一个牛皮的信封。

云小浅一边接一边在心里奇怪,为什么会有信呢,她打开信,信上写着:

玲珑先生,久闻阁下医术卓绝,希望有幸得见。先生的弟子轻尘公子已在我处多时,不知先生在三日内是否有意来君家一叙。

落款是巫山老人。

云小浅暗中握紧了拳头,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头现在又出来蹦跶什么,明明已经双腿残疾,借助轮椅活动,还总要参加江湖纷争。现在又嚣张的来信,其实就是绑架了轻尘要她去谈条件。看来让轻尘一个人走是个错误的选择,云小浅坐回椅子里面去,她不知道可以求助于谁。她此刻如果离开北宫家,那一定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腥风血雨。

“云小姐,还有,藤一公子在前院等你很久叻。”管家看着云小浅瞬息万变的表情,他也知道不能问什么。

“藤一?!”云小浅愕然,那个家伙不是说京城有事被召回了吗,现在他又来这里做什么。没有想,云小浅就已经身形闪动离开了大厅往前院去了。

藤一在前院看着院子里面的花草,他还是悠然的样子,官府捕快的打扮,挎着他的紫电弯月。看见云小浅来,藤一拱手:

“见过玲珑先生。”

“去死吧你!”云小浅无奈,她不就是换了一身行头,何必这样。

藤一微笑:

“你现在住在这里了?”

“没有,我……”

“好了,请我吃饭吧。”

“我都还没有吃,你吃什么。”云小浅真的很想和藤一打架,没事来添乱的吗。

“好了,好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就是锦朝内部可能要发生一场大战。朝纲混乱,朝野动荡。或许会改朝换代。”

“我说,”云小浅有点郁闷,“我的藤一大捕快,为什么你的这句话听着很像是一个方士说的。”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藤一很自来熟了一把搂过云小浅的肩,勾肩搭背的往前厅走去。云小浅尴尬的对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的管家抱歉的笑了笑。

“没有,陛下已经把静婉皇后软禁了,占星台被封锁,关将军也被调回来。我不久也要去秦淮查案。据说关将军回来,就被皇上认命要来江南做镇江大将军,将军府就设立在巫山附近。”

“静婉皇后?皇帝不是一直对她很好吗?”

“我不相信你竟然会没有听说过陛下登基的时候的那些流言。”

“也是,本来静婉皇后是先皇的皇后。若不是,当今皇帝的杀兄娶嫂……”云小浅自顾自的说着,却被藤一立刻捂住了嘴。

“你小心一点,这个是否是流言,你我知道就可以了,你这样说仔细被灭了九族。”

“我本来就没有九族。”云小浅无可无不可的说着。

“可是,你知道,当年皇帝杀死中宗皇帝的时候,他也杀死了所有的皇子公主还有中宗皇帝的大臣,可以说是真正的改朝换代。”

“嗯,我知道的是他还灭了当时医称国手的洛家满门。”云小浅说话的声音禁不住的颤抖,洛家都是名医,而且悬壶济世,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百姓心存感激。那样的一个家族都要被灭绝,那个皇帝到底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不过,他连自己的哥哥都要杀死,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性可言。虽然,他在位的将近二十年来,的确也做了很多利民的事情。

“他赐死了两个公主三个皇子,其中有最小的不过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些都曾经是他自己的亲人。他担心有人会给他的哥哥报仇。”

“那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云小浅奇怪了。

“可是,你可知道,很可能静婉皇后和中宗皇帝还有后人,而这些后人正在谋划着要推翻锦朝的天下,给他们的父亲报仇。”

“可是,所有的后人不是都在那一次的血腥屠杀之中死去了吗?”

“是的,我怀疑是旧部,”藤一无奈的摇头,“陛下说,无论我在三日内查到什么,查出什么,他都会要关将军挥兵南下,把所有可疑的家族或者门派都铲平。”

“他已经疯了吗?”云小浅不可思议的看着藤一,那个皇帝怎么突然要挑起战争,而且没有任何理由的战争,这样会给一直在北方窥伺着锦朝天下的胡人可乘之机。

藤一摇头:

“他没有疯,他爱那个女人,他很爱她,爱到任何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包括他的亲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除去。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爱。”

“近乎疯狂吗……”云小浅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无论是江湖上的,还是她认识的,她突然明白了那些血腥后面的无奈,疯狂的无奈,疯狂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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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孤独寂寞狂人语

上官末尘站在船头,他在看着远处的天空,他行船在江,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再是赤脚背着鱼篓的那身打扮,而是黑发长束,一身黑衣,气宇轩昂。

他背着那把星墨,四大名剑之一的星墨,当年铸剑师上官腾在死亡之前最后所铸的四把名剑,星墨通体黑色,不会反光,适合在夜色下出鞘。像是流星一样,凡是见过星墨光芒的人都已经成为了夜空下的亡灵。

星墨、将轨,自古以来就是一对,星轨一般不可改变。只是,这两把剑比起另外的两把来说,似乎是不祥之剑,星墨剑历代的主人似乎都没有得到过幸福,而手持将轨剑的女子都会经历一段伤心地感情。

相反的,堕泪和沉眉,一直都代表了幸福。只是,堕泪剑长年被西域神教奉为教中圣物,沉眉剑自从二十多年前那场叛乱以后就流失在了江湖上,谁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猎鹰的叫声,此刻已经是秋季的一个黄昏,上官末尘抬头,勉强看见了那只蓝色的猎鹰。上官末尘有些许的惊讶,但是他还是抬起星墨,那只猎鹰俯冲下来,停在了上官末尘的剑上。

看见那只猎鹰脚上的竹筒,上官末尘自嘲的笑了,原来如此。他扯下了竹筒,放下玄尘。打开来看那封云小浅写给他的信,信纸是他熟悉的北宫家的的信纸,纸上她的字迹他熟悉。

上官末尘看着信的内容在笑,他轻轻的拿出纸,在纸上写下了他的答案。然后重新装回竹筒里面,交给了玄尘,让它飞走了。

想要知道答案的话,你可以离开北宫府来亲口问我,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然而,你既然不愿意离开,那么,我不会告诉你。我会在明日队北宫府发起进攻,到时候,我想要看看你是如何选择。

“老大,葬月姑娘找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恭敬的站在上官末尘后面说话。

“我知道了。”上官末尘有些留恋的看了看远处已经快要消失的太阳,那是世界上的最后一抹光芒,如果抓不住,那么可能永远都抓不住了。

在太阳落下水面以后,上官末尘才缓缓的走进船舱,船舱里面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背着一把花锄的女子,微笑着看着上官末尘走进来:

“公子似乎雅兴很好。”

上官末尘没有说话,而是自己坐了下去。

“我保证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为何公子脸上还是那么的忧伤。”

“这个不需要你管。”

“我可以把云小姐带来,顺便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不用。”上官末尘阻止了葬月伐,他知道那个人的个性,如果葬月伐把她带来了,那么也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罢了。

“呵呵,我很奇怪,公子这样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了吗?”

“是么,我不觉得北宫逆没有麻烦。”

“公子的意思是……”

“北宫逆如果利用云小浅来牵制我,我保证云小浅和他的朋友也就做到了尽头,然而,如果他不用云小浅来牵制我,我也能保证不用一天的时间,我就可以毁掉他北宫家的所有防御,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两难的境地呢,”葬月伐掩口轻笑,“公子果然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呢。”

上官末尘却是皱眉,没有理会葬月伐,葬月伐自然不懂得上官末尘,那个懂得上官末尘的人恐怕永远都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看着落日后已经漆黑的江面,上官末尘突然开口:

“北宫逆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葬月伐一惊,没有想过这样的句子竟然是从上官末尘的口中说出来的,他虽然是在说一个要杀人的句子,可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落寞。

“是的。但是,或许不是,”葬月伐淡淡的回答,“那个医者呵,我曾经不相信的,所有关于她的传闻,现在我相信了,因为,她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上官末尘的眉头锁得更加紧了,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一天的来到,然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他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了。

“公子明天发动攻击的时候,我会助公子一臂之力的。”葬月伐说着,就悄悄的离开了,她记得教主让她来中原的时候,给她占卜的几个预言,她会遵守。

船舱里面还是寂静,上官末尘自己给自己酌了一杯酒,他喝得很急很快,就好像外面川流不息的江水一样。

云小浅站在北宫家的小楼上,看着远处慢慢升起来的月亮,她听见了玄尘的叫声。她抬手,玄尘从空中落了下来。玄尘的脚上,系着那个竹筒。她打开信来,看见了上官末尘熟悉而陌生的字迹:

君若来我处,自当告知一切。

云小浅皱眉,外面的风很冷,吹得她的长发飞扬起来,北宫家所在的山上竹林茂密,竹影闪烁。

“夜初长,人近别,梦断一窗残月。鹦鹉睡,蟪蛄鸣,西风寒未成。红蜡泪,半棋局,床上画屏山绿。搴绣幌,倚瑶琴,前欢泪满襟。”

有琴声传来,云小浅迅速回头,在前院的空地上,付烟淼坐在椅子上,在慢慢的弹琴。她抱着的是一具胡琴,她低声清唱,却是更加吸引人。

看见云小浅低头看向她,付烟淼给了云小浅一个微弱的笑容,随意的播了几个音,收起了琴。

“烟淼,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我从来没有听过人弹胡琴,很好听呢。”云小浅从小楼上跳了下来。

付烟淼看着云小浅落地,她微笑,走到云小浅面前:

“北方的人都会弹,那边战事频繁,也有胡人的流民过来,教我胡琴的师傅就是被迫流落过来的。”

“嗯,烟淼,你还是早些去睡吧。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付烟淼摇头:

“小浅,我想要问你几句话。”

“你说。”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是否会救我?”

“那当然,”云小浅虽然有些奇怪付烟淼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她还是如实回答,“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都会救,无论是怎样的危险,我都会来救你的。”

“那真好,可是,如果我伤害了你,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伤害我?你不会伤害我的,烟淼,如果真的发生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和你做朋友的。”云小浅低头慢慢的回答,她在心中不知道为什么,隐隐觉得有些不祥。

“真的?”

“嗯。”

“那你要记得,这个是你对我的承诺。”付烟淼继续说,她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云小浅郑重其事的点头。

“好了,我要去睡了。”付烟淼笑着抱起了她的胡琴。

在付烟淼走开以后,云小浅看着她曾经站过的地方,云小浅觉得付烟淼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不是那么的相似。

“云小姐,唐门门主带了很多人来,说是想要见少爷,可是少爷他……”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你可以去找你家少夫人,她还没有睡。”

“小姐,少夫人她……”管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

“少爷似乎从来不想让少夫人过问这些事情。”管家吞吞吐吐的说。

“那你去应付着,少爷那边我去帮你……”

“我……”

“叫北宫逆出来!”还没有等管家说完,前院的大门就已经被鲁莽的撞开了,唐门的弟子已经刀刀剑剑的闯了进来,带头的唐门门主唐史一脸不屑的看着云小浅和管家。

“我还当付烟淼又多漂亮呢,原来就长成这样,还不如我的第九房姨太太呢。”

管家刚准备发作,却被云小浅拦下了,云小浅微笑:

“唐门主,你认错认了,我不是付烟淼。”

“噢?那叫北宫逆出来,不然我拆了你们北宫府!”唐史满脸的不屑。

云小浅俯身在管家耳边说了几句,管家领命去了,云小浅微笑着看着唐史:

“唐门主,别来无恙啊,看来你是要放弃了北宫家这个盟友了?”

“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本大爷的事?!”

云小浅终于忍无可忍,她的手早就放在暗匣里面,这个时候正好出手,她握紧的都是唐门的暗器,但是在她出手的那个瞬间,无形中闪过一道孤鸿的光芒,在夜空中显得那么的耀眼。唐史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能很狼狈的拉过两个门中弟子,勉强用那两个人的性命救下了自己。

此时的唐史已经是面无血色,他当然认得孤鸿摄。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端鹤门的孤鸿摄?”

“你又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问我的名字?”云小浅不屑,刚才还嚣张成那样的人,现在就已经下破了胆子。

“是是是,小的不是东西。”唐史虽然心里不甘,但是他知道,孤鸿摄只有含笑九泉可以抵挡,然而,含笑九泉是端鹤门头号杀手雪小血的绝技,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

“嗯,我在想,你可能早就忘记了,十年以前,是谁把你的右眼毒瞎的。”云小浅继续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右眼——”唐史面容虽然不算是英俊,但是至少还是五官端正,除了少数几个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右眼是一只假眼,他的真眼早就在十年以前就挖掉了。

“我当然知道啊,当时要不是我救你,现在你坟头的杨柳都有合抱粗了。”云小浅微笑。

她的微笑一入目,唐史像是见了鬼,大叫着连连退了好几步:

“是你!竟然是你!你怎么还没有死!”

“很不幸,是我。”云小浅见他认出了自己,无奈的怂了怂。

“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史勉强稳住了自己颤抖的身体。

“我喜欢在这里,自然就在了啊。还有,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就想要来落井下石啊?”

“没有,小的绝无此心。”唐史马上摇头否认,这个人在这里,那么他横竖是死,还是保命要紧,退出北宫家,离开这个人的视线,是最重要的。

“那好,我也不奢望你在这种时候会帮北宫家什么,但是,如果你敢期间对北宫家做什么手脚,仔细你剩下的那只眼睛。”云小浅随意的挥了挥手,吓得唐史退后了好几步。

“是是。”

“好了,快滚!”云小浅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她看着唐史带着人悻悻离开。她才招手,让一直躲在暗处的管家出来。

“云小姐,怎么感觉他好像很怕你?”

“没有啦,是他自己没有见过世面。”云小浅心虚,还好只是管家,如果被北宫沐箫看见,谁知道他会想成什么。

“咳咳……”突然传来了咳嗽的声音,云小浅惊讶,一掠而起,她回头看见了只是披着一件单衣的北宫逆,站在树下的阴影里面。

“少爷?!”

“你怎么可以出来乱跑!”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和管家的大惊小怪,他只是微笑:

“家里出事了,我自然要出来看看。”

“可是你的身体,少爷你……”管家看着北宫逆,他有些哽咽。

“你不要命了你。”云小浅没好气。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他的眼眸里面有淡淡的光:

“谢谢。”

云小浅听见他说谢谢,竟然一时间惊讶,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啦,既然都解决了,我回去睡觉了。”北宫逆说着就真的回头,离开了。管家惊讶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此时已经是深夜的时间,怎么还会有敲门的声音。管家一脸诧异的去开门,却看见背着行李的络月,她跪在门口。

“络月?”管家奇怪。

“络月?”云小浅走了过去,北宫逆站在树下,回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云小姐?”络月没有想到竟然见到了这个人,她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络月,你怎么了?”

“云小姐,我听说有人要对北宫家不利,所以我就来了,我担心大家……”

云小浅闻言一怔,如果是有危险,应该是很快逃开才对,这个丫头怎么就回来了。想到这里,云小浅心中有了暖意,她扶起了络月:

“你个丫头。”

说着,就要把她拉进门。

管家却阻止了她们:

“云小姐,这……”

“怎么?”

“络月是少夫人要她走的,如今这……”

云小浅看着络月哭哭啼啼的样子,回头看看北宫逆面无表情的脸,她知道这样很难办。但是,她喜欢这个丫头。想了想,云小浅点头:

“好吧,你们少夫人要她回家是吧,那么,从现在开始,络月是我的婢女,这样她就可以进来了吧。”

“这……”管家词穷。

“好了,管家,关门吧,很晚了。大家都要睡了。”一直沉默的北宫逆终于发话了,说完他就自己一个人走开了。

管家无奈的摇头去关门。

络月看着北宫逆的默认还有她终于进门了,她“扑通”就对着云小浅拜了下去: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好了,快点起来。我说你是我婢女,但是你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叫我小浅吧,我大不了你几岁,你不用总是这样叫我的。”

络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不用再别人的名字前面加敬称,她连连点头。

云小浅只是暗自觉得头大,自己又给自己加了一个麻烦啊,这是个爱哭的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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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梦断一夕残月明

天空慢慢的退去了所有的黑色,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的升了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然而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吧,上官末尘的军队很快就要攻打北宫府了。北宫府的所有精锐部队都已经下山去布防,府里留下的都是家丁和婢女。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们一个抱琴一个持箫,看来是准备好要迎接一场恶战。北宫逆和付烟淼早就在大厅里面等待了,北宫逆手边的将轨和白玉箫都在,付烟淼静静的站在那里。云小浅坐在大堂里面大吃特吃,似乎所有人都是紧张的,除了她。络月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吃。

她吃饭的那个样子,就好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吃到饭了一样。

大厅里面是绝对紧张的气氛,此时的所有空气都像是凝结了一样。

有琴声传来,这种琴声一旦入耳,就觉得体内的真气受到了压制,是魔音传声,南宫家的绝技。看来南宫弦音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来给北宫家一个巨大的打击。

“弦音,我们之间的过节,和这些孩子没有关系,”南宫琴音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怎样对我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你放过这些孩子。”

“呵呵,你想得美!”随着南宫弦音的声音,突然在北宫家里面从天而降了很多翼月教的女弟子,她们每个人都是白衣蒙面,其中也有月行的影子。

最后出现的人,是南宫弦音,她这次没有带面纱也没有斗笠,她就是那样一头白发的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弦音,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们吧。你这样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南宫琴音站出来苦苦哀求,她不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一点情面也不讲。

“那么,当年的你们把我抛弃,让我带着女儿到处漂泊,你们就对我公平了吗?”

“弦音,你放手吧,如果你愿意,你告诉我,我的女儿是谁,我娶你,我现在娶你,我把我欠你的,都还给你。”北宫沐箫也开始劝。

“是吗?”南宫弦音冷笑,“那么,如果我要你杀了她,你肯定不会愿意的,对吧,北宫沐箫!”

“弦音,她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北宫沐箫伤心,他想起了关于玉箫公子的传闻,那个男子,那个因为白玉箫出名的男子,却因为红尘琐事累了身。而且白玉箫的每一任主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

“我恨她,也恨我母亲,”南宫弦音冷冷的说,“我想要她死。”

关于南宫家两个姐妹之间的过节,没有哪一个江南人是不知道的,还有南宫老夫人和她丈夫之间的纠葛,是这两个姐妹之间最大的隔阂。当年她们的父母热衷于比武,可是两个人都是好强的人,在这个时候互不相让,终于相争,从爱生恨,彼此谁也不想要让步。偏偏两个人都固执,固执到一意孤行,那个男子带着小女儿远走,离开了南宫家,南宫老夫人也是丝毫不让的说再也不认这个丈夫。

直到老夫人含恨去世,两个人都没有再见一面。虽然南宫琴音、南宫弦音都是老夫人的嫡亲女儿,可是由于丈夫的关系,她一直独宠大女儿,对小女儿从来爱理不理。对于她的丈夫被姐姐抢走的事情,她也不闻不问,还逼着她要把胎儿打掉。

还好那个孩子福大命大,没有被打胎药害死,让她有了报仇的机会。

“弦音,你知道,母亲她……”南宫琴音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南宫弦音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南宫弦音长袖出手,袖中白色羽毛纷飞,她脚尖点地,旋转之中竟然跳的是一首《春意阑珊》,舞步曼妙,可是片片羽毛都是锋利的兵刃,可以立刻取人性命。

北宫沐箫长箫在手,上手就是“斜箫夜雨”剑法的“潇潇暮雨”一式,长箫之中暗藏的一支剑在第一个音符吹出的时候,就已经出鞘,剑式很快,快而密集,就像是一场雨一般,点点滴滴不停的在下。

这种随着玉箫公子消失的剑法,这么些年来江湖上哪里有人见过,在前的几个翼月教的女弟子怎么支持得住,在被剑雨触及的一刹那,早就飞到了三丈之外,颈项上浅浅的被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一命呜呼。

北宫逆在南宫弦音出手的时候就已经白玉箫在手,他随口吹的是一曲《金错刀》,箫声尖利,他的魔音传声,早就已有小成,虽然不能和南宫琴音相提并论,但是足够对付那些没有多少内力修为的小喽啰。

付烟淼只是站在当地,不知道为什么,她坚持要站在北宫逆身边,而不是撤退到北宫家机密的地方,可以更加安全。

云小浅也没有闲着,她在大家都出手的时候,奋力的把手中的最后一口饭吃进嘴里,悠然的起身,擦了擦嘴,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混乱的场面。然而,就是这一眼的一瞬间,她手中已经有了十八枚铁藜棃,在电火时光的霎时间,出手,毫不含糊的击中西北方位的八个翼月教女弟子的地机穴,只见那些女子“啊”的惊叫一声,就捂住腿倒在了地面上。

看见云小浅出手,南宫弦音的长袖突然改变了方向,本来对准了南宫琴音的白羽,此刻全数收回了袖子之中,袖子顺时针转动,一周之后,南宫弦音的袖子长舒,白羽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射向了毫无防备的付烟淼。

看见付烟淼就要涉险,北宫沐箫想要去阻挡,可是南宫弦音的袖子已经紧紧的缠绕了过来,南宫琴音弹着琴,但是她觉得她的琴声受到了压制,妹妹的内力,早就已经不在乎魔音传声了,北宫逆抽剑,将轨出鞘的瞬间,他觉得头有些晕,但是他还是挥剑,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罩住了付烟淼。剑气帮付烟淼挡掉了所有飞射而来的白羽,然而,就在北宫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南宫弦音微微的笑了,她朱唇轻启,她笑着看着北宫逆。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要笑的时候,只见北宫逆手中的将轨突然“呯”的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他的右肩胛上面,插着一支淡蓝色的簪子,那支簪子插得很深很深,他的手都握不稳,他左手捂住了伤口,可是鲜血还是汩汩的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

他看着付烟淼,付烟淼也一样静静的看着他。

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静止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动,付烟淼,她在做什么。

“真、真的是你啊……”北宫逆虚弱的退了一步,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面上。

“烟淼,你——”云小浅惊讶不已的看着付烟淼。

“我不是付烟淼,”付烟淼面无表情的说,“我的名字叫南宫思迁。”

“你、你、你、你是什么时候混进北宫家的?”北宫沐箫惊讶的说话都已经结巴了。

付烟淼摇头:

“我不需要混,是你们把我从京城接回来的。”

“什么?!”

“从一开始,你就是冒充的?”南宫琴音似乎怎么都不相信,眼前这个温婉安静的孩子竟然不是那个小女孩。

付烟淼颔首,还是那样的美丽温婉,但是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的,真正的付烟淼早就被我们截杀在了来京城的路上。”

“那阴山付家的满门被灭,也是你做的吗?”云小浅岔口。

“是。”付烟淼回身看着她。

“你果然就是翼月教主么……”北宫逆觉得他的体力越来越不支,那支簪子上一定淬了剧毒。

“是。”

“我一直以为是络月,”北宫沐箫慢慢的说,“因为我听说翼月教的人都会在名字里面有‘月’或者‘翼’字,她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她有问题。然而,还是判断错了啊。”

“北宫沐箫,你不是想找到你的女儿吗?那,这就是。”南宫弦音开口,指着付烟淼微笑着说。

北宫沐箫无奈的看着付烟淼,他此刻终于明白,人生就像是下棋,他终于知道玉箫公子为什么要教授他一身武功以后,情愿自废武功离开这里。

“我给她取名字‘南宫思迁’,见异思迁。北宫沐箫,是你对我始乱终弃,你不要怪我现在要取走你儿子的性命。”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她就已经不知怎样的来到了北宫逆的身边,手指很快就要扼住了北宫逆的喉咙,然而,她的速度虽然足够快,但是,还有一个人比她还要快。在她说话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挡到了北宫逆的前面,在南宫弦音出手的时候,她抓住了南宫弦音的手。

那个人,是云小浅。

“你——”南宫弦音似乎没有想到云小浅竟然会出手。

云小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南宫弦音的手用力,而云小浅也是一样狠狠的抓紧了她的手,南宫弦音指甲很长的手指,最终只是触及到了北宫逆颈项的肌肤,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大夫,你为什么要救他?”南宫弦音冷笑,“他已经有了妻子,而且,他待你并不好,你只会被他辜负,就像他父亲辜负我一样。”

“我不在乎。”

“不在乎?哈哈哈——”南宫弦音笑得很可怕,她竟然放弃了攻击北宫逆,一把抓紧了云小浅的肩头,“你不在乎?你倒是豁达得很嘛!我告诉你,我当年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我才发现我原来也可以这么恨一个人!”

“我不是你。”

“好好好,罢了,罢了,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今天我是一定会要杀了他的,”南宫弦音说着,指尖就点向了云小浅的穴道,云小浅后仰,躲过了那招。低头,一把拉着北宫逆退出了五丈之外。

“你救了他也没有用。”付烟淼慢慢的说,她看着云小浅和北宫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云小浅没有理会付烟淼的话,一把拔出那支簪子的同时,千头柏粉末就已经覆盖上了北宫逆的肩头。簪子在入手的时候,云小浅感觉到了从来没有的寒意,她知道这样寒冷的簪子是在寒冰下淬炼的,和在火下淬毒的簪子不一样,在寒冰中淬毒的簪子,不会伤人,只有在深入肌肤之中时,才会让毒素慢慢的扩散。搭上脉门的时候,云小浅脸色大变:

“倾城绝代?!”

“是的,”付烟淼慢慢走出人群,她随手甩掉了身上的衣衫,露出了原来浅绿色的描金袍子,“加大了毒性,他应该没有办法应付了吧。”

“你——”云小浅词穷。

“那么……”北宫逆开口,“你的中毒,也是装的吗?”

“是的。”

北宫逆闭眼,什么都没有说,轻微的靠在云小浅身上。

云小浅可以感觉到,北宫逆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还有,他还中了一种毒。”付烟淼说的很轻很慢。

“什么?”

“浣花之毒。”

“浣花?!”云小浅突然想起那个葬月伐手中的花,她想起来自己把碧蕺给了付烟淼,她在暗中握紧了手。

“是的,浣花。或许是浣花和倾城绝代的毒性相克,毕竟他到现在都没有死呢。”

“烟淼……”云小浅看着北宫逆痛苦的样子,她一边用金针封住了他的心脉,一边抬眼悲伤的看着付烟淼,“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还要杀他?”

付烟淼这个时候,竟然给了云小浅一个淡淡的微笑:

“因为我叫南宫思迁。”

如果,我可以选择,付烟淼在心中默默的说着,她这辈子或许都不可能说出来的话,如果,我可以选择。我情愿我是付烟淼,而不是翼月教主南宫思迁。

我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过这种平静的生活、家庭、朋友。

然而,我是南宫思迁,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再拥有了。能曾经拥有,这是我此生最大的纪念、最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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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万劫不复今日是

云小浅没有再说话,她手中的金针在微微的颤抖,看着她的手颤抖,北宫逆忍着剧痛,轻轻的开口:

“你不必救我。”

“那怎么可以。”

“今年冬天一过,我就只有一年可以活了,在人世承受巨大的痛苦,那么我还不如早些离开,这样大家都方便。”

云小浅闻言,心中“咯噔”的一下,看着北宫逆这些日子对江南一脉势力的动作,她都几乎要忘记了这个人不久于人世的事实。他的心脉,应该不久就会断裂的吧。那个时候,谁都无法挽回,何况现在,他身中剧毒。就算是师傅还在世,也无能为力。

但是,云小浅又想了想,她摇头: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何苦要执着于此呢,我死不死,与你有什么想干?”北宫逆皱眉,他想起玲珑医馆的焦土,想起她满身是血的样子,他……

“你忘记了,”云小浅的针已经出手,“我们是结拜过的,不求同年同月生,死却是要一起的。北宫逆,我,还不想死。”

“你——”北宫逆惊讶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被南宫弦音打断。

“好了,我不想听你们废话了,我们速战速决。”说着,长袖飘飞,使出的正是白翼之功中最为凶狠毒辣的万翼决,白色的羽毛,飞舞迅速,在此刻已经团团围住了用音律在防御的南宫琴音和北宫沐箫。

“思迁,北宫逆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南宫弦音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付烟淼站在原地,只是静默的点了点头。便是一步一步慢慢向北宫逆和云小浅靠近。

“不许你伤害我家少爷!”络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挡在了北宫逆前面,她没有跟着所有不会武功的人撤离,而是留在了这里,她不要她的少爷死去。

“络月?”付烟淼微笑,“你,早就知道是我吧?”

络月脸红,她低下头:

“每次我煎药的时候,我都会用银针相试。方子是云小姐开的,不会有任何问题,药材是我亲自去买来的,可是,自从你来了以后,少爷的病情不仅没有转好,反而一天天严重。而,能碰到药罐的人只有你。所以,我在怀疑你。”

“呵呵,你每次都打翻我精心调制的药呢,你是个很碍事的丫头。”

络月不说话,她捏紧了衣角,她很害怕付烟淼,然而,她下意识的想要冲出来,保护好少爷,还有云小姐。

云小浅看着络月,心里有感动,这个丫头到死都是关心着北宫逆的吧,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藏刀,划开了北宫逆的手掌,又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北宫逆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云小浅及时的阻止了他,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北宫逆的手:

“我会把你身上的一半毒过度到我的身上,可以减缓你毒发的时间。”

“可是……”

“我不像你,我会没事。”云小浅微笑。

看见云小浅的所做,付烟淼挥了挥衣袖,一阵强大的劲风直接扫向了络月,云小浅看在眼里,用另外一只手,突然扯下了她系在发间的蓝色丝带,那根丝带很长,在一瞬间抽出来,她的长发散开,丝带却被灌注了内劲缠上了络月的腰,云小浅一用力,把络月脱开了去,丢回到了大厅里面的椅子上。

原先络月所站的地方,已经是漆黑的一片。

一击不成,付烟淼右手一挥,一把浅蓝色的羽扇就已经握在了付烟淼的手中,她挥扇,空明中出现了一道月光,那是月轮之功中的“月霞”,云小浅看得真切,那把羽扇是用天山的蚕丝所制,刀枪不入,比金丝柔韧,乃是杀人的利器。

在付烟淼出手的时候,云小浅已经拖着北宫逆横移了三尺,落地之时,她的手就已经放开了北宫逆的手,她划过血痕的手掌,伤口已经泛黑。然而,那种黑色只有一瞬间,就很快消失。北宫逆站立不稳,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时候,云小浅的手指很快,点中了他的昏睡穴:

“要睡就好好睡。”

北宫逆想要挣扎,可是眼皮很重,他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云小浅放下北宫逆,微笑着看着付烟淼。

“小浅你让开,我不想杀你。”付烟淼第一次有了迟疑。

“我不让。”

“你不要逼我!”

“我是大夫,救人天经地义。你是杀手,那种把我的辛苦劳动成果毁灭的人。除非我死,否则这个人我救定了。”

“你!”付烟淼咬牙,“是你逼我的——”

她的羽扇翻转,在一个瞬间,天空中乌云密布,这是月轮之功中较为高层的心法——“月升日落”,在乌云之中,产生的月光,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可见付烟淼修习月轮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且她的武学天赋应当也是极高。

云小浅却在此时不慌不忙的退后几步,手中的丝带挥舞,天空中本来聚集的乌云,在此刻却慢慢的散开了。

付烟淼心中惊讶,那是——

看见付烟淼又一瞬间的恍惚,云小浅的右手做了一个折梅手,左手中的丝带画了个圈子罩向付烟淼。

看见云小浅此时的武功路数,和她平日里面的完全不是一个出处,轻功看不出来路,她投掷暗器不像是唐门的方式,然而,付烟淼可以肯定的是,她平日里的武功绝对没有出处,是一种混杂的随意流露。

然而,今天她出手的有门有路,而且,招式之间连环相套,问题更加严重的是,付烟淼知道云小浅刚才使出的两招,一招叫“拨云见日”,另外一招叫“折梅望月”。两招都是月轮之功的招数,云小浅不是翼月教弟子,她是怎么会用的。

云小浅自然知道这样的简单招数是困不住翼月教主的,她手中握紧的是十九枚金针,她要在付烟淼下一次出手的时候,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发出这些暗器,如果可以,付烟淼会在一个时辰内无法动弹,然而失败,她将继续和她比武下去。

再道北宫沐箫、南宫弦音和南宫琴音这边,南宫弦音的攻击虽然招招都是凶狠决绝不留余地,可是,她以一敌二未免有些难以速战速决。北宫沐箫的“斜箫吹雨”剑法已经运用到了极致,他本心怀仁慈,可是在南宫弦音的步步紧逼之下,他终于是不再相让,玉箫公子当年所有的绝学,在此刻都已经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曾经没有守护住的,现在用尽了力气也要去保护,因为如果此刻没有守住,下一刻,他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毕竟,他眼睁睁看着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变成了如今这般的凶狠决绝。

南宫琴音没有想过,姐妹之间,终于有了这样的对决,曾经她们虽然没有太长的快乐时光,可是,当爹娘还在和平共处的时候,她们,是那样的快乐和幸福。

南宫琴音扣动冰弦琴,冰弦在她的用力之下竟然断开,“铮”的一声巨响,南宫琴音没有理会冰弦的碎片要射到她的危险,她握紧了那些冰冷的琴弦,在南宫弦音下一次攻击的时候,随手就化为了兵刃,缠住了南宫弦音的袖子。

“好个软丝缚,姐姐果然是娘的得意弟子。”

“你博采南宫家、端鹤门、翼月教三家之长,也是天下少有。”

话语之间,两个人已经暗暗的在内劲之上较上了真功夫,看得出来,南宫琴音的内功不弱,否则,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就会因为寒疾久治不愈而一命呜呼。然而,南宫弦音的内力又怎么可以等闲视之,她修习的内功心法,能融合完全不同的月轮和白翼,她若非不是身怀绝技,怎么可以让经脉逆行。

北宫沐箫知道南宫琴音和南宫弦音两姐妹之间在进行生死之战,他停止了剑法,而是换用了一曲《清平乐》,这是平稳安静的曲子,在音律之中加入内力,这样就可以暗中相助南宫琴音。

“啊——”络月小声的惊叫出口,云小浅的腰间被付烟淼的羽扇划出了一道血口,血顺着云小浅蓝色的衣衫流了下来。

“你何苦逼我呢?”付烟淼停手,她看着云小浅的伤口,“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母亲觉得和你有缘,她不会为难于你,你快些趁此机会下山,我们此后互不干涉。我不想伤你性命,山下的的埋伏圈是上官末尘的队伍,你大可放心成行。”

云小浅捂住伤口的剧痛,她随手拿出了腰间的一瓶药粉,摸在伤口上,她咬牙抬头看着付烟淼:

“我说过,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让你杀他的。”

付烟淼摇头:

“小浅,我不明白……”

“什么?”

“我不明白,他待你何如,竟值得你如此不顾性命,一再相救?”

“我说过我不想死。”

“那你就应该即刻下山,然后,离开这里!”

“如果他死了,我绝对不会活着。”云小浅慢慢的说,虽然声音很轻,在兵刃相接的府内,却是那么掷地有声,所有的打斗都在这句话以后不知不觉的停息了,翼月教的弟子,还是北宫府的士兵,还有北宫沐箫、南宫琴音、南宫弦音,络月以及很多的家丁,都用注视着云小浅,他们目光一致的看着她,云小浅只是微笑。

“烟淼,要么,你踏着我的尸体去杀了他,要么,你放过我们两个。你可以选。”

付烟淼看着云小浅,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出手,就是“月白风清”,两道月光,直接射向云小浅的脉门。云小浅看见月光出现,指风轮转,她隔空取物拿到了将轨剑,拔剑而起,正是一套挫剑诀,依着她跃起的惯性,突然扫向不可接住的月光。

此剑一出,白光闪烁,黄色的月光在遇到白光的时候被劈成了两段,此乃“残月斩”,是月轮之功第二层的绝技。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招式竟然能破除得了月轮五层“月白风清”的势。

“你怎么会我翼月教的武功?!”付烟淼惊。

同样惊讶的还有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他们只是知道云小浅不愿告知师门,一直神秘莫测,竟然也看不出武功路数,此时她用出来的招数竟然是翼月教的武功,这让人怎么可以瞬间相信。

云小浅没有回答,同样是将轨长摆,天空之中乌云积聚,和付烟淼刚才使用的是一样的“月升日落”,她竟然也会这样的招数。她凝神,静静的看着付烟淼,付烟淼看着这般场景,心中虽然是惊讶万分,却也只有硬着头皮去接。

她的羽扇蹁跹,像是舞蹈的月轮之功,她回身之间就是“明月天心”,在乌云之中,击出一道光芒,然而此击之后,她才发觉云小浅手中已经有十九枚金针射出,每一枚都可以正中她的死穴。

金针的阵法,虽然把金针一一打落不是不可能,但是,付烟淼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看见十九道孤鸿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涌向她。付烟淼只得收手,结印防御,她自从成为教主以来,绝对没有狼狈到这样地步。云小浅的武功也是深藏不露,她这般凛冽的攻击,倒是让付烟淼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幼时见过一面的人。

“孤鸿摄?”金针被飞打过去之后,付烟淼放下结印的手,“果然名不虚传呐。”

云小浅叹气:

“你心思细密,我找不到你的破绽,也绝对打不过你。”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离开,现在还来得及。”

“烟淼,”云小浅抬头,微笑着看着付烟淼,“我很感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我,可是,我也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死在你手上,我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去。即使会死在这里,至少,我还曾经这般努力过。”

“好,可是,小浅,在我们最后拼命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好,是什么?”

付烟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云小浅,此刻蓝衫的云小浅让她觉得她的猜测根本就没有错:

“小浅,你是否就是八年以前,被端鹤门逐出的最小的弟子、那个继承了端鹤门主绝世轻功、暗器天下一绝、懂得音律的杀手?”

此言一出,勾起了在场多少人的回忆,他们当然知道那个女弟子,她是端鹤门主的关门弟子,最早入门,可是却一直不想要学习武功。轻功造诣极高,暗器在她的手中如同游戏,她的曲子在百步之内可以杀人于无形,而且,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八年以前,江湖盛传她叛逃了端鹤门,决意不再做杀手,遭到同门师姐且是现在端鹤门主雪小血的追杀,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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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暗藏杀机重新生

她,是端鹤门暗藏的杀机。

死在她手下的人,数得出名字和数不出名字的人,一共有一千九百人。她杀人于无形,百丈之外就可以取人性命。有时是一首好听的曲子,有时只是一片树叶,有时利用的是天雷,不知不觉之中,就会被她带走性命。她轻功卓绝,没有她追不上的人,也没有从她手中逃脱的人。只知道她继承了端鹤门主飞一般的轻功,

比起其他的几位弟子,她最为神秘,无论是什么人找到端鹤门杀人,都请不到她出手。江湖上的人都只知道她是端鹤门最小的弟子、是个女子,至于她的名字、年龄和出身,就没有人知道了,就连《江湖日报》这样情报齐全的报纸上,都完全没有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她是端鹤门暗藏的杀机,是一把在黑暗中已经磨好了的利剑,随时出鞘,就可以一招之内致人于死命。

八年以前,她不明原因的被端鹤门追杀,此后在江湖销声匿迹。

“那天在有见客栈,看到你和雪小血似乎是旧识,我就在猜测,你师出端鹤门。”付烟淼慢慢的说。

云小浅没有说话。

“据我翼月教的情报,八年以前,追杀你的人就是雪小血,”付烟淼顿了顿继续说,“母亲曾经带我到端鹤门看望过外公,那个时候,我曾经见到过她。她和我一样,喜蓝色。”

云小浅那一身蓝衫,怎么看都是那么的显眼。

“而且——”付烟淼的瞳孔收紧,“她的绝招,就是孤鸿摄!”

此言一出,在场哗然,所有人都诧然的看着云小浅,那个救人于死命、能够气死复生的大夫,虽然有点爱财,可是,她是怎么努力去救一个人的,每个人都看得到,怎么可以想象,她曾经,是个杀手。

曾几杀人,今昔救人。

“呵呵,”云小浅无奈的笑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能否认么?”

付烟淼微笑:

“如果你想要否认,我还可以说下去。”

“不用了,我承认。”云小浅打断了付烟淼的话。

听见她的承认,喧哗声音四起,北宫沐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第一次见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竟然能骑在马上,射落天空中飞着的鸽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轻功好到了如此的地步,像是一种飞舞,终于明白了那个时候那个“少年”眼里为什么会有那种凛冽的光芒,原来,她曾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只是——”付烟淼偏着头看着云小浅,“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学会翼月神教的月轮的?”

“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云小浅突然出手,快捷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含糊,她一直在隐藏实力,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她要隐瞒的事情,毕竟,八年前的失踪,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重生,那个杀手云小浅早就在她自己的记忆里面死去了,云小浅在八年以来都告诉自己已经使失忆,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经历了些什么,然而今天,她不得不用师门的招数,用她逼迫着自己欺骗着自己她已经忘记的招数,对方是付烟淼,举世能和付烟淼匹敌的人,恐怕凤毛麟角。

付烟淼也早就料到了云小浅要出手,她不急不缓的打开了羽扇,轻轻旋转起来,衣带飘飞之间,就已经是一招“月相”,光芒不断变幻之中,只见到付烟淼的羽扇这个时候像是一柄残月状的剑,支取云小浅的咽喉。

云小浅避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月光刺穿喉咙。

南宫弦音同时出手,只是这次她竟然没有攻击南宫琴音,而是拉着云小浅后退了几步,把云小浅带离了付烟淼的包围圈。

“娘?”付烟淼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阻止自己。

“我说过,我需要大夫。”南宫弦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难听,她的嗓子,早就在拜师翼月教主的时候被毁去了,腐蚀的毒药穿肠,她是靠着怎样的信念活过来的,这些,恐怕只有时间知道。

“封了她的穴道,杀死北宫逆即可。”

付烟淼得令的同时,云小浅已经足下生风,在付烟淼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一把拉起了昏迷在地的北宫逆,重新回到了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身边。

北宫沐箫本来是以惊讶和狐疑的眼光看着云小浅的,可是当他看见了云小浅腰间的伤口以及她此时不顾性命的留下来帮助北宫家,北宫沐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决定,相信这个女子,因为,这个江湖上,肯不顾性命的人,已经太少太少了。

“弦音,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这个孩子?”南宫琴音慢慢的说,她从身后拿出了那把皇室赐给她的有琴。抱琴,有些伤感的问道。

“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他,除非我死。”

“弦音,你是认为是因为逆儿是个男孩子,沐箫才抛弃你们母女的吗?”

“琴音,不要说了。”北宫沐箫突然拔剑,逆儿终究是活不过二十岁的,此刻挣扎,是因为他答应了琴音,要好好保护和照顾他们。输死一搏,总比看着南宫弦音这样胡作非为好得多:

“南宫弦音,我要杀了你!”

“你杀不了她!”南宫琴音的长袖飞出,一把就拦下了北宫沐箫,她一手抱琴,一手阻止了北宫沐箫,她抬眼冷冷的看着南宫弦音。

“呵呵,夫妻要窝里反吗?”南宫弦音不屑了冷笑。

然而,抱住了有琴的南宫琴音,还是让南宫弦音暗中吃了一惊,姐姐终于是要和自己拼命了吧,那是她视为生命的一把琴,她不愿意用音律来作为比武杀人的利器,在姐姐的眼里,音乐永远都是那么的高尚和神奇,染上了血污,就是最大的侮辱。

此刻,她要用有琴来和自己拼命,那么好,南宫弦音咬牙,我会成全你。

南宫弦音长袖飘飞,她将背着的琴横在手中,对着南宫琴音就开始拨弦,南宫琴音知道南宫弦音会抢占先机,她早就将手扣在了有琴的之上,此刻南宫弦音的第一个音符飞出,她就松开了手,音符与音符在无形之中相撞,明中比的,是音律上的造诣,暗地里,却是内功修为和定力的比拼。稍有不胜,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络月现在才缓过神来,如果少夫人……不,南宫思迁的母亲是南宫弦音,父亲是北宫沐箫的话,那她不是和少爷……天呐,她惊惧的看着付烟淼一步一步靠近云小浅和北宫逆。络月不知如何是好

“络月,你不要乱动,给我待好了。”云小浅突然拉起北宫逆跳开了付烟淼的攻击。

“你带着他速度会变慢。”付烟淼的口气依旧不急不缓。

云小浅看着自己腿上被羽扇划开了伤口,鲜血顺着在流淌:

“速度变慢也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好吧,那么,下面我就不会让你了!”付烟淼的速度一样很快,在云小浅没有带着北宫逆的时候,云小浅还是有上风可占的,可惜现在不仅速度慢了,活动也不便,纵是付烟淼让步,她也足够狼狈。

云小浅躲闪不及,羽扇划破了她前襟的衣衫,在刺入肌肤的一瞬间,变成了冰冷的剑,云小浅可以感觉得到那种锐利的刺痛感。她在这个时候,没有顾及自己的心脏很快就要被刺穿,她拿出了一支金针,握紧了快速刺入了付烟淼的当阳穴,付烟淼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一滞,就要掉落。

云小浅也是吃痛,内劲散失,带着北宫逆就从高空跌落了下来。

“咳咳……”她咳出了一口血,血顺着在天空撒成雨。重重的跌落,倒在了北宫逆身上,北宫逆因为被封住了昏睡穴,还是沉睡的样子。云小浅捂着胸口,她知道如果再不运气疗伤,恐怕是性命难保。

付烟淼也是被云小浅的金针此中,一时间没有力气,战局僵硬了下来。云小浅盘坐运气,她服下了一包千头柏,保证自己不会鲜血流尽而死。

南宫弦音在战斗之中,看见了云小浅和付烟淼的两败俱伤,一个分神,竟然被南宫琴音的琴声击中,她后退两步,手中的古琴,应声碎裂。

“哇”的一声,南宫弦音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弦音……”南宫琴音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伤得到那个已经快要魔化的妹妹。

“啪”的一声,南宫弦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付烟淼的身边,她毫不犹豫的煽了付烟淼一个巴掌,打得很狠心而且很响,没有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打自己的女儿一巴掌。她眼中的怒火,竟然是那么的深重。

“母亲,你——”付烟淼捂着自己已经红肿的脸,不知道南宫弦音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告诉过你不要伤她!你为什么要杀她?”南宫弦音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颤抖。

“她——”付烟淼还想要说什么,而南宫弦音没有给她说的机会,她竟然出手,一条细带子直接绞上了付烟淼的脖子。

她那样凶狠的眼神,竟然是要杀付烟淼吗。

付烟淼挣扎,然而,她无论怎么挣扎,都因为方才中了金针,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南宫弦音那么勒住了脖子,虽然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她还是不解的看着南宫弦音。

北宫沐箫出手,长剑划破了丝带,他冲着南宫弦音大吼:

“你疯了吗?她可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杀她?!”

南宫弦音像是看见了怪异的人一样看着北宫沐箫,她眼中竟然有深深的泪水,她笑着看着北宫沐箫,笑中有泪,泪中有纠葛和爱恨:

“我的女儿?”

“是啊,你说过,你当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的。”北宫沐箫有些不明白。

“哈哈哈——”南宫弦音夸张的笑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哈哈哈——”

“母亲?”

“妹妹?”

“老夫人?”

“弦音?”

所有人看着南宫弦音像是发疯一般的狂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宫弦音在笑完之后,慢慢的抬头,看着北宫沐箫,她一字一顿的慢慢的说:

“我告诉你,北宫沐箫,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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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零落身世又几番

十八年前,南宫府,初夏有雨。

马车缓缓的离开,没有任何人送行。门上的是白色的挽联,白色的丧纱全部包裹着门匾,今天是南宫老夫人下葬的日子,可是那辆马车竟然装饰的富丽堂皇,大红大紫的颜色,就好像是婚礼的喜车。

马车里面的人,竟然是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她画着美丽的新娘妆,她怀里抱着一个还没有满月的女婴。虽然她的容颜美艳动人,可是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她的眼极冷,一眼过去就是寒意。在她背上背着的,是一把叫做“蛇腹”的琴,因裂纹如同蛇腹而得名,是十大名琴之一。

她头上的凤冠美丽,珠帘晃动之下,她却没有丝毫要睡的意思。她的手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婴,女婴闭眼在沉睡。

街道上很多前来奔丧和看热闹的人,那天南宫府办丧事可是却看见了大红色的喜庆之色,而且,那抹红色,是那样的刺眼,像是鲜血,怎么也洗不掉。

顺着初夏的雨水,奔涌在南宫府的门口。

“二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好吗?”驾车车夫,有些迟疑,毕竟二小姐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虽然她对二小姐一直都很不好,但是此番离去,似乎也没有尽到任何一点孝道,有些不近人情。

“很好,若不是今天下雨,敲锣打鼓锣鼓喧天热闹的走,才是我想要的,”女子冷冷的笑,“这个老巫婆,她不是还要杀死我的女儿吗,要不是她已经死去了,我会亲手杀了她。”

车夫听着那样恶毒的话,心中“咯噔”的在响,二小姐对夫人的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消除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看着自己的母亲从来都是对自己不理不睬。

可是,二小姐她并不记得了,在她的小时候,夫人是很疼爱她的,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夫人都毫不犹豫的想办法找来,甚至,那门亲事都是夫人亲自帮她提起的,夫人是那么的希望可以看着她嫁过去。

若不是老爷的离开,老爷的带着二小姐的离开,夫人怎么会这样对她。夫人是把对老爷的恨,转嫁到了越来越像父亲的二小姐身上。

然而,二小姐她并不知道。

天下没有哪个母亲是不喜欢自己的儿女的,然而,是因为爱所以才会生恨,当年的老爷和夫人,不也是那么的恩爱,才不是多年,就已经劳燕分飞。

可惜,两个人是那般相配,却因为彼此的心魔和谁也不让谁,老爷一气之下离开了南宫府,抛弃了妻子和女儿。当他在离开前,问及两个女儿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走的时候,大小姐没有想要去,而二小姐选择了离开。那个时候,正在气头上的夫人就已经决定了要恨她。

“那么,二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父亲。”

“我要在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夺回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突然阴沉的天空有了淡白色的光,像是月光,又不是月光,有声音传来,像是一种召唤,又是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也就是在那一天,她遇见了那个已经近乎是魔物的女人。

因为仇恨,她和那个女人,定下了魔鬼一般的誓约。

那天的场景南宫弦音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翼月教主,那个已经近乎是魔物的女人,她教她功夫,教她的女儿功夫,让她们在十八年以后报仇。

“她不是我的女儿啊,”南宫弦音说,“思迁,你觉得,从你出生到现在,我待你好吗?”

付烟淼不可思议的惊讶的而看着她,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

“我待你不好吖,我杀死翼月教主也就是我的师傅以后,我用她从前折磨我的方法折磨着你,我要你修习月轮,我教你的,都是月轮里面极其阴毒的武功,我只是想要你杀人,可以替我报仇。就像翼月教主当年收我为徒一样,她是为了称霸武林,而我,是为了向这个男人复仇。”

“母亲,你待我很好,你不要说了,我都知……”

“你不知道,”南宫弦音不客气的打断了付烟淼的话,“真正的母亲,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满手鲜血,杀死她的亲生父亲的。”

付烟淼怔住。

“你只是我在祁连山下拾到的一个弃婴,我带着你去到了翼月神教,我欺骗那个女人说你就是我的女儿,我给你取名字‘思迁’,是告诉自己,我的男人是因为见异思迁离开了我的。可是,我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自私,就把自己女儿的一生毁掉呢。”

“弦音,你……”南宫琴音知道妹妹这么些年都在吃苦,而且,作为她的姐姐,她懂得,弦音从来都不是狠毒的孩子,她敢爱敢恨,可是因为爱的深,才会有那么深沉的恨意。

“我找到父亲以后,我把我的亲身女儿交给了父亲,我要父亲好好保护她。然而,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爹已经练功走火入魔,他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父亲还是教她功夫了。于是,我想,既然无法阻止,不如顺其自然,如果我失败了,这个孩子也失败了,我还可以告诉亲生女儿,让她自己来报仇。”

“父亲,父亲,弦音,你——”南宫琴音突然明白了过来,她惊讶到手中的有琴都抱的不是那么稳。

“对,父亲就是端鹤门主——云中鹤,北宫沐箫、南宫弦音,还有你,思迁,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的父亲是云中鹤,他门下最小的弟子,才是我的女儿,我和这个男人的女儿。”

北宫沐箫惊讶的倒退了一步,南宫琴音手中的有琴应声落地,付烟淼说不出任何一个句子来。

南宫弦音继续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

“我女儿的名字,叫做云、小、浅。”

云小浅此刻坐在地上运气护住了心脉,听到了南宫弦音的话,她本来已经理顺的真气,在此刻紊乱,她呕出一口鲜血来。

南宫弦音想要过去帮她疗伤,云小浅却捂住了胸口指着南宫弦音:

“你不要过来!”

“小浅?”

“你、不要、过来……”云小浅说完,真气散了,她有些累的重新靠回北宫逆身上,说话,都已经有些断断续续“暗器、杀人这些,都是我不想,但是因为你的选择,我就不得不这样去学、去做。你有你的无奈,然而,我也有我想要的选择。你是凭什么……非要我接受你的安排……”

“你……”

“八年前,门主就已经被璃囚禁,小血受制于人不得不追杀于我。我倒是感激那场追杀,我落下高丘,遇上师父,她救活我以后,教我医术。这样的新生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作为云小浅活着,能认识那么多的人,做了那么多我想要做的事情。你应该在见到我的时候就明白了,我并不想回去,也并不想记得这些所谓的生世。我讨厌这种无穷无尽的仇恨!”云小浅嘶吼出口,“因为你的仇恨,你要烟淼受到了多少摧残,你自己也被弄得体无完肤,你把自己的亲生姐姐逼得不得不长年幽居,你最爱的男人你看看他这些年快乐与否,你杀人如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个被你杀死人的亲属都要来找你寻仇,你会有几条命来还,江湖多少腥风血雨就是这样引起的,什么仇杀,什么情杀,动辄杀人灭口,你知道救一个人要耗费多少力气么,不就是一个名分,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做北宫夫人就是那么重要的吗?”

南宫弦音被云小浅说的有些词穷:

“可是,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在新婚的当天,带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是我亲生姐姐的女人,抛弃我带着那个女人私奔,然后娶了我的姐姐,和姐姐有了孩子,还有了幸福的家庭。”

“爱情……是不能强求的,”云小浅站起来,她伤口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爱情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是因为一眼的情动,就足够让人倾尽一生。没有爱情,就没有锦朝的开国皇帝那般的惨死;没有爱情,就没有玉箫公子纵遍江湖最后的隐退;没有爱情,就没有这把白玉箫。既然他愿意娶你,说明他深爱着你。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何苦如此弃你?”

北宫沐箫在旁听着,云小浅的一席话,让他更加震惊,他还沉浸在云小浅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之中时,云小浅的话让他惊讶道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个丫头,一眼看得出来的内心,还有她不用问,就可以把他的苦衷说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有苦衷,他又怎么会愿意抛弃南宫弦音这样的离开。

南宫弦音闻言,有了一秒的沉默,然而,她抬头冷笑: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姐姐都要抢。这次也不例外,明明知道北宫沐箫与我有婚约在先,她还是要喜欢他,缠着他,甚至最后抢走了他。如果他真的深爱于我,又怎么可以因为一个苦衷就这样抛弃我呢。都是满口的胡话和假话。”

“弦音,那是因为……”南宫琴音终于忍不住了,要解释什么。

“不必了,琴音,既然她认定我始乱终弃,那么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管家,扶着小姐和公子回房去,让他们好好休息。”

管家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她,竟然是老爷的女儿吗?!

“我不走,”云小浅摇头,“我不希望你执迷不悟。”

南宫弦音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狂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哈!”付烟淼突然站了起来,她笑着,可是脸上有泪水,又哭又笑的,云小浅看着她的神色不对。

“哈哈哈哈哈,我要杀了你!”付烟淼出手,对着南宫弦音就是“残月如钩”,羽扇毫不留情的翩飞,她一边出手一边说,“北宫逆,我要杀了你。”

“思迁你干什么?!”南宫弦音很轻易的就躲开了付烟淼的攻击,付烟淼见没有击倒南宫弦音,她竟然就没有再攻击,而是顺着被南宫弦音挡开的架势,到了一个翼月教的女弟子面前。

“教……”女弟子开口还没有说什么,付烟淼就已经出手,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

南宫弦音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孩子,她一向是温婉决绝,她现在是怎么了。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

付烟淼见到任何人都在口中呼着北宫逆的名字,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都被她立毙扇下,她一边在笑,一边在哭,头发已经散乱。

络月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一直都很端庄舒雅的少夫人这个样子,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撞到了已经站了起来的云小浅身上,她回头看着在皱眉的云小浅:

“云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云小浅看着付烟淼,她沉吟了很久,她掏出几枚金针握在手中:

“我想,她应该是受不了打击——疯掉了。”

话音一落,云小浅已经飞身到了正准备对一个北宫府的家丁下手的付烟淼身边,她的金针一针刺入气海穴,气海是人最重要的穴位,如果气海被人所破,恐怕一身的修为要费去大半。付烟淼感觉到了云小浅的攻击,她转身就用羽扇支取云小浅的颈项。

看的云小浅即将要入险,北宫沐箫心中一紧:

“你快点躲开,你打不过她的!”

云小浅没有理会北宫沐箫的提醒,她往后仰身,堪堪躲开了付烟淼杀人的袖子的同时,第二枚金针准之又准的刺入了付烟淼的关元穴,此穴可以让人定神。

付烟淼似乎没有停止攻击,她继续出手,她的袖子长飞,扫向云小浅,此时却从她的衣袖之中掉落了出来一朵碧绿色的花朵。

云小浅当然看得清楚那个是碧蕺,她想要伸手去捡,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出手的话,她相信自己的手一定会被付烟淼砍下来,云小浅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她只是知道,此时北宫逆的命已经危在旦夕,如果倾城绝代没有解药,加上浣花的毒性,他不用活到二十岁,十九岁都过不去。

现在或许碧蕺还可以挽回一些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云小浅卸掉了全身的防御,她低头,翻身下地,在捡到到朵碧蕺的时候,她的背也完全留给了付烟淼的铁袖,袖子顺着天柱穴所在一直深深的切到了命门穴,极大的刺痛让云小浅几乎要扑倒在地上,但是她还有仅剩的清醒,她顺手把两根金针刺进付烟淼的穴位。

两枚金针进入付烟淼的体内,她只是挣扎了挣扎了一会儿,就昏倒在了地面上。

倒是云小浅,胸口重伤,加之身后几处大穴都被击中,一口气上不来,血喷在了地面上,包括那只碧蕺都被她的血染满。

“小浅?!”南宫弦音惊叫一声,连忙跑向云小浅。

云小浅自己是大夫,她知道她也是身负重伤,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她护住心脉的真气早就散了,如今她只是回头,拿起了金针对准了自己的廉泉穴,唇边的血丝慢慢的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她那张八年来没有几天见到阳光的脸,此刻更加白的惊人,她喘息着,指着正在赶过来了南宫弦音:

“你——不要、不要过来。”

“小浅,你快点把针放下!”南宫弦音看得清楚云小浅在做什么,她停下了脚步,“你可不要做傻事,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不认我,你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咳咳……”云小浅笑,“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那你快点把针放下,我帮你疗伤。”

“不、不用,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云小浅一口气说完,口中的鲜血又涌了出来。

“你说你说,你说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南宫弦音已经乱了方寸,她活到今天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好好的活着,获得北宫家的所有财产,夺回本来应该属于她们的一切。云小浅如今已经性命不保,那么其他什么还有什么作用。

“我要你,放弃复仇,放过北宫逆还有北宫家的所有人。”云小浅慢慢的说,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到。

“这……”南宫弦音惊讶,她没有想到云小浅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不答应么……”云小浅手中的金针又向颈项推进了一寸,针尖触及皮肤。

只要再一用力,她就会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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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人算难敌天心变

南宫弦音僵直在当场,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

“你怎么可以这样要求我?!你知不知道他们当年是怎样对待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我就是为了今天我才要来的,不然,不然,我是为什么要放弃我的嗓音,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抛弃,我是为什么要自己黑发变白头,然后伤痕累累呢?小浅,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云小浅笑了:

“你不、不答应我,没、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就这么,这么耗着吧。”

“小浅,你不要胡闹!”北宫沐箫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看着云小浅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慈爱是绝对装不出来的,他心中有千般滋味,但是都换做了一种,他只是知道,他有开心,那种终于找到了自己孩子的开心。

云小浅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但是她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碧蕺!”南宫弦音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手上有碧蕺,你快点服下去。”

云小浅摇头:

“这是北宫逆的药,我不、不能用。”

“你不要命了?!在这么耗下去你会死的。”南宫琴音惊呼。

“我说过,我会救他,无论是赔上什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救他。”

“我不会救他的。”

“那么我也不会服下碧蕺,”云小浅冷冷的说,“你只能选择救或者不救,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你不救他,那么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治疗。”

南宫弦音泪水涌出来,她看着云小浅,用她及其难听的声音说道:

“傻孩子,你究竟是不明白还是不明白?他是你的亲生哥哥,你怎么可以如此执迷不悟?!就算我救了他,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何必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开玩笑,你……”

北宫沐箫听着轻轻的一怔,南宫弦音她到底在说什么。

云小浅脸色惨白,她看了看身后的北宫逆,她微笑:

“我明白,我明白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亲人,我明白如果我今天让你杀了他我会一辈子都难过,我明白我自己的内心里,无论他是不是我的亲哥哥,我都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他活着。”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即使被救活了也活不过二十岁?!”

“我当然知道,他的病就是我看的。你怎么知道他不能活下去?”云小浅往后退,她走到了北宫逆的身边,慢慢的蹲身下去,“如果你不救,那么我会用我的方法救他。”

北宫逆被云小浅封住了睡穴,一直都在昏迷,这个时候云小浅一手紧握着金针,一手握着碧蕺,她看着南宫弦音,什么都没有说。

南宫弦音颓然的退后了两步,跌坐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自己的女儿,从她出生到她长大,南宫弦音几乎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女儿,因为她喜欢沉默不说话。云小浅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守护的人,南宫弦音看着昏迷的北宫逆,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云小浅这个时候才放下她握着金针的手,搭上了北宫逆的脉门,然而,她的这一搭,却怎么也摸不到北宫逆的脉搏。云小浅心中“咯噔”的在响,她又探了探北宫逆的鼻息,竟然也是没有。

云小浅吓得一下子委顿在地,看见她那般惊讶,南宫琴音和北宫沐箫连忙赶了过来,两个人都看着云小浅脸色一分一分白下去,她不相信的摇头:

“怎么可能——”

看过北宫逆泛白的眼皮,南宫琴音也坐在了地上:

“逆儿,终究,还是守不住啊——”

说毕,她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北宫逆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心跳也已经没有了,脉搏完全摸不到。云小浅看的出来,他的颈项上有淡淡的绿蓝色,那种是浣花特有的颜色,应该是毒气上涌,要了他的性命。他的脸此刻是如此的英俊,还有一些诡异的漂亮,应该是倾城绝代的功劳。

如此死法,应当是中了倾城绝代里面死得最好的了,在还没有化为一具皮囊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不用看着自己的内脏和骨头一天一天化为血水。

然而,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云小浅握着碧蕺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她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北宫逆的肩头,你不是曾经说过我们兄弟,彼此之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我看到你统一了江南的一天。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有我在,你就会活的好好的吗。

怎么,你偏偏就是不等我。

云小浅竟然流不出泪水来,她慢慢的转头,对着南宫弦音,她看着南宫弦音满头的白发和一身的伤痕,她竟然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

“他死了,你总算满意了吧。”

南宫弦音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她近乎疯狂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他竟然死了,他竟然死了!”

云小浅看着南宫弦音,又看看南宫琴音,突然觉得很悲哀,这样的两姐妹,本来是可以很幸福的日子,到底是因为在纠葛些什么呢。

“那么,姐姐,下面轮到你了。”南宫弦音站了起来,手指直指她的姐姐。

“他已经死了,我本来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南宫琴音站起来,“你要杀就杀吧,一切的孽果都是我酿成的,那么我会来承担。”

北宫沐箫看着她们两个姐妹,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他割开了手指,在鲜血流出来的那个瞬间,一个白色的结界落了下来,罩住了南宫弦音、南宫琴音、云小浅、北宫逆和他五个人。

“净化之界?你怎么会西域圣教的法术?”南宫弦音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也是见识很广。

北宫沐箫自嘲的笑:

“这个,自然是很多年以前一个故人在临死之前教我的。她知道我命中注定会有此一劫,她说如果无法躲过,那么就用这个结界,告诉我想要告诉的人,真相。”

“沐箫,你——”南宫琴音想要阻止什么,却被北宫沐箫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琴音,十八年前,我们做了这个决定,本来打算是要把这个真相烂死在我们彼此的心里,然而,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酿下了如此恶果。我们把弦音逼到了如此境界,我们的孩子们,也是这般苦不堪言。现在逆儿已经死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他托付我们办的事情,虽然我们没有办的完美,但是我们至少守了十八年。现在,是该告诉弦音真相了。净化之境外面的人也不会听到,我们可以说出真相了。”

南宫琴音听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北宫逆的尸体,她每次看见那个孩子,她就会莫名绝得忧伤,因为他让她不得不去回想一个故人,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可是那个人确实那么深刻的留在了她的记忆里面,让她在每个夜晚,都禁不住要想起他,想起他苍白的脸色,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看见他对她微笑,然后尸体掩埋在黄沙之中。每夜都在这样的梦中惊醒,汗凉湿了脖子,让人心里很疼痛。

北宫沐箫干咳了一声,他迈步挡在了南宫琴音和南宫弦音之间,他抬头看着那个已经是满头白发嗓音尽毁的女子,她曾经倾国的容颜其实一直都在他心中,他何曾忘记她的美丽,她的体贴她的可爱,可是他要怎么去弥补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亏欠。最苦的相爱,不是相爱不能在一起。而是我明明那么深的爱着你,可是我还是要伤害你,而且不能对你解释,任你恨我任你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弦音……其实,我想要告诉你,北宫逆,他……”

“你是想要解释十八年前你对我始乱终弃的事情么,我想不用了,我不会再听你的任何解释,我现在只是想要杀了那个女人,杀了你,然后带着我的女儿离开这里。”

“弦音,我——”北宫沐箫想要解释,可是南宫弦音已经出手,他只好拿出他的木箫来抵挡。

“弦音你快点住手!”南宫琴音看着焦急,可是她已经无力在帮忙了。

南宫弦音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她右手飘飞的铁袖是用的一招“千翼”,袖子凛冽的变化,就好像是白色的羽翼在飘飞。那般美丽的招数,确实配合了她变得狰狞恐怖的脸,南宫弦音已经杀红了眼,她怎么可以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她那么爱他,以为此生非他不嫁,也的确等到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娶她的日子,可是,她怎么又可以忘记,当她一位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的时候,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带着她的姐姐私奔了。

因为太爱,所以恨起来,才会那么奋不顾身,想要爱到要他死。

南宫弦音的左手如钩,在口中浅浅吟唱的同时,一招“残月如钩”就已经成型,北宫沐箫怎么抵挡得住翼月教白翼和月轮的同时攻击,白色的月光顺着他的右臂划过,鲜血飞溅。北宫沐箫持箫不稳,木箫应声落地。

南宫弦音此时突然抽剑,她腰间有一把紫青色的软剑,直接指着北宫沐箫的颈项:

“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南宫琴音看见北宫沐箫手上,她从后面跑了上来,捂住了北宫沐箫在汩汩流血的手臂。

“弦音,我想要告诉你的是——”

南宫琴音此时却一把拉开了北宫沐箫,挺身站在了北宫沐箫前面:

“弦音,沐箫要告诉你的是,他这么十八年来,一直都在心里记挂着你。”

“噢?”南宫弦音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两个,她就像是抓到了老鼠的猫,玩味地看着即将要死的老鼠,无论老鼠怎么挣扎,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绝美的杀人艺术。

“他的书房里面一直都有你的画像,你送给他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丢弃,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真正快乐过,他一直在托人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家里专门有一间屋子,他一直要人按照你最喜欢的样式布置着,他……”

“呵呵,是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他要在婚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离开我呢?”

“那是因为——”

“够了!”南宫弦音的剑握紧了,“我想我不想再听你们的花言巧语了,你们以为说点这样煽情的假话,我就会放过你们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想也不要想。”

“琴音,你不用帮我辩解了。”北宫沐箫叹气。

“呵呵,你们倒是夫妻同心啊。要不要我发慈悲,一剑了结了你们两个?”

“弦音,你不要杀他,若不是我,他是不会离开你的。”南宫琴音急了,她不要再有人因为她死去了,她明白自己当年是有多么的过分和自私,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是么?姐姐也就是说我南宫弦音的魅力不如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说的话太多了!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有染!”南宫弦音冷冷的说,她不稀罕她的解释,她讨厌这个从小什么都要和她抢的姐姐。若不是姐姐的存在,母亲怎么会那么对自己。

想到这里,她竟然举剑往前一刺。

看见她真的动手,北宫沐箫想要拉开南宫琴音,可是南宫琴音却是一笑,一把拉紧了妹妹手中的剑,自己握着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你——”南宫弦音有些惊讶。

“琴音!”北宫沐箫一下子接住了南宫琴音倒下的身体。

“沐箫……告、告诉弦音,是、是欠你们的,不、不是你……”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我们不是都约定好了,隐瞒这个秘密的后果要我们一起承担的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弦、弦音……”南宫琴音对着自己的妹妹伸出了手。

南宫弦音却是不想再看自己的姐姐一眼,可是心里却是有别样的滋味翻过。

“弦音……答应我,听、听着沐箫把一切都说、说完,是、是姐姐、姐姐对、对不起你……”南宫琴音没有说完,她就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北宫沐箫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女子,是那么的坚强,可是,她最终还是走了这样的路,他和她都有无奈。

人在江湖,谁能抛弃那个“义”字。

“她是你的亲姐姐。”北宫沐箫慢慢的搂着正在慢慢变凉的南宫琴音的尸体,慢慢的说。

“没有亲姐姐抢自己妹妹丈夫的。”

“她从来就没有抢。”

“骗人。”

“我没有骗你。”

“如果她没有抢我的丈夫,那么,地上死去的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因为有苦衷,怎么会带着妹妹的丈夫在妹妹的婚礼上抛弃妹妹,还和这个男子生下一个孩子?”

“呵呵,”北宫沐箫眼中又一次流出了泪水,“逆儿,呵呵,你说逆儿吗?呵呵呵。”

“你笑什么?”

北宫沐箫搂紧了南宫琴音的尸体:

“因为,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就是一个被我们隐瞒了的事情。”

“错误?隐瞒?”

“因为,逆儿根本不是我和琴音的儿子。”

“什么?!你说什么?!”南宫弦音惊讶的退后了一步,撞在了净化之境的墙面上,她跌坐在地。意思是,她恨了十八年,竟然,是恨错了?

“他的父亲是多年以前纵横西域的一个孤胆剑客池乔木,他的母亲是西域圣教继承了银弋之瞳的银月家族的银月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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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银月回首少年事

二十年前,北方的戈壁滩上。那是冬天最冷的一个夜晚,祁连山上的月亮都是冰冷的。

月光下有几道黑影窜过,他们的身形矫健,在瞬间就已经从此地消失,那是茫茫的大戈壁,戈壁滩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树也没有风沙。

只有野狼突然传来的叫吼,以及很远很远的烽烟。

阳关和玉门关,早就已经看不见踪迹,只有快要被黄沙掩埋的道路,和一望无际的顽石。这些石头都是在风刀霜剑的逼迫下,慢慢的结成了这般坚硬,任风吹,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迎面而来的风是带着远处的黄沙的,砸在脸上,有一种细微的刺痛。

在月的阴影之中,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抱着一把已经用了很久、剑鞘上的所有铁质花纹都已经磨损的剑。他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的眼睛一直是紧闭的,眉宇之间有一种隐秘的霸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他还是长着一张英俊的脸。

冬天的寒气是越来越重了,他只有一件单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他在睡觉。总之,在这样的天气里面睡着,无论是谁都会被冻死。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那个白衣男子已经站了起来,右手轻轻的握在了剑柄上。

有脚步声。

几个狼狈不堪的黑衣人,正在没命的往这边跑。他的手一分一分握紧,就在第一个黑衣人进入月色的阴影中的那一个刹那,他的剑已经出鞘,在极其寒冷的冬天,那把剑一出鞘,就是一道寒光闪过,在寒光消失的同时,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老三?”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似乎有了警觉。

空旷的大戈壁里面,除了呼啸的风,没有人回答他们。

黑衣人的脸上慢慢的流淌下了汗水,他们兄弟七人,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惹到了那样麻烦的事情,不然说什么都不会接下这趟活计。

黑衣人拔出了他的兵器,是一双铜锤,他们这次,虽然活计是做成了,可是现在恐怕也拿不了黄金了。既然都是死,那么,还不如一拼。

他抬着铜锤就往前面继续跑去,然而跑进阴影里面,他们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抑,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就传来了飒飒的剑风,勉强举起铜锤挡开致命的攻击,手心却也被震麻。此时黑衣人心中已经有了惊讶,对方的内力是如此雄厚,灌注在剑上让人几乎没有防御的余地。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的挥起铜锤往头顶攻击,可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只是觉得听见铜锤往上一直在飞,他的后心一直很凉,这会儿更加的凉,而且还凉的透心。

有液体从他唇边滑落,他随手一抹下来尝了尝才觉得是那么的腥甜。他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胸口贯穿出来的剑,剑身有淡淡的红色,在血液的滋润下,显得更加嫣红,那把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竟然闪着兴奋的红光。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被那把诡异的红剑撕碎,他想起来了,在这个天下,这个戈壁滩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剑,有这样的内功,有这样快的速度。

然而,他死了,也说不出那个人的名字了。

“老七?”黑夜之中,月光之下,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还是只有风在怒吼,风沙飞扬,几乎要掩埋所有。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兄弟遇害了,可是他没有选择,如果回头,他也是死,前进,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死了,至少他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活过。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地面上突然出现的一只白骨一般的利刃,已经削断了他的双腿,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看你还怎么跑!”一个俏丽的女声音突然扬起,可是茫茫戈壁,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看见那个被削断了双足的男人在痛苦的滚动。

“圣女饶命,圣女饶命。”

“饶命?你几乎杀了我陆哥哥一家哎。”

“那是小的狗眼不识泰山,不知陆家与神教的渊源,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误会啊?”那个女子拖了很长的音,“那我也误会你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致尖利的白骨,从天上忽然降落,直接把那个男人的右手钉在了地面上,那个男人发出了比野狼还有恐怖凄厉的叫声。

“圣、圣女,求、求你,求你绕过、绕过小的性命,我的众兄弟都已经丧命了。”

“喔,那要不要我送你去陪他们?”

“小的只求圣女给我个痛快的。”男人终于受不了那个女子这样杀人的方法,他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五弟六弟惨死在她的白骨之下。

“嗯?痛快的啊,可是我还没有怎么学会‘枯魄’哎,给不了你痛快的。”她一边说,一边又操纵一支白骨把男人的左手也钉在了地面上。

巨大的疼痛让那个男人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此时,却突然有一个白衣人窜了出来,一剑斩下了那个男人的头颅。他在斩下头颅以后,迅速后退,从颈项里面喷射的血,一滴也没有溅到他白色的衣衫上。

可是,地面上却突然有一支白骨飞出来,攻击向他,他举剑,轻而易举的挡掉了那只白骨,白骨的骨尖被削得很尖利,就和剑一样。

“讨厌!”戈壁上传来了那个女子的娇叱。

那个男子没有说话,转身就要走。

他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头发一直长到脚踝的女子,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是她的右眼此刻却是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整只眼睛都是浅浅的银色,在她的眉心有一枚小小的月亮标记。她手中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她很漂亮,不是中原女子那样的漂亮,是一种灵异的、带着一点点邪气和调皮的美丽。

“哇,杀了我的人,你就这样走了啊?”

“反正他已经死了。”

“可是,你杀的和我杀的就是不一样,你赔我一个人来!”

“姑娘那样杀人的方法实在太过残忍。”

“呸,我才不稀罕什么道义什么武林什么快意恩仇,我喜欢那样杀人,你管得着吗你。”

男子皱眉,没有说什么。

“总之你杀了我要杀的人,你现在要找一个人来给我杀。”

“无理取闹。”男子转身就准备走,可是那个女子却是拿着一把白骨做成的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赔我!”

“姑娘,请让开!不然莫怪我剑下无情。”

“嘻,谁怕你!”

那个女子虽然武功路数奇怪,可是她的功夫也是不弱,男子在过招的时候招招虽然都是攻击到了女子的身侧,可是每次都被她化险为夷,而她的招式,他虽然不能破解,可是也不能攻击到他分寸。她在心中暗暗惊讶,竟然有人能接下她那么多招。他握剑的手也慢慢变紧,平日里他握剑,都是握得很松弛,因为即使是松弛到轻轻一碰剑就会脱手出去,他都可以轻易的战胜对方。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让他真正握剑的人,然而,今天,他遇到了她。

“好了,我不打了。”女子忽然丢剑,她的白骨剑,在丢到地面上的时候竟然就消失了。

他及时收剑,若不是他那么多年来定力超群,此时那个女子已经命丧他的剑下。

“我不要你赔我一个人了,你记得请我吃饭吧。我好久都没有吃到玉门关的烧饼了。”

“姑娘这是……”

“怎么?这么便宜你了,你还不满意啊?”女子跺脚,“不愿意请吖?”

“那不是。”男子摇头,他在中原和戈壁之间游走,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性格的姑娘,他略微有些惊异。

“好啦,三天以后的晚上,你在玉门关外唯一的那家酒楼等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你不等着我,我可是会来追杀你的。”女子回头对他微笑,就在那个瞬间,就消失在了男子的面前。男子惊讶的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那是怎样一种诡异的轻功。

女子在几十里以外的一处沙丘后面,突然出现,她掩口笑的开心,此刻她的脸上竟然有些绯红,她大口的喘着气,看着怀里的小猫,她终于笑了出声。

“姐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小女孩开口问。

“呵呵,你不懂的。”

“姐姐告诉我嘛。”小女孩开始拉着那个女子的衣袖耍赖。

“好啦好啦,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教主哥哥喔。”

“嗯,我保证。”

“那我们打钩钩,谁说出去谁就是小狗。”女子弯腰认真的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点头,认真的伸出手和女子拉钩:

“姐姐,你快点说。”

“嗯,姐姐哎,遇上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喔。”

“有趣的人?就因为一个人?”

“傻丫头,”那个女子拍了拍小女孩的头,“你不懂的。”

不远处,有一队白衣的人,正在慢慢的向这边走来,他们都是来接这两个人的。他们的背后是高大的天山。

女子拉着那个小女孩的手慢慢的往回走,一路上小女孩一直不明白她的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她明白,她想要和姐姐一样,无论去到哪里都有那么多的人陪着,都会有人担心,而且会那么多的法术。姐姐刁蛮,但是教主哥哥和陆哥哥都很喜欢她,她有的时候很残忍,她有的时候又对流浪的小猫有特别的好感,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到圣山里面和“神”对话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

小女孩看着她的姐姐,她知道,她在心里,是那么深刻的渴望着,那种万众瞩目。

“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成为圣女呢?”

“你想要做圣女?”那个女子闻言也是开心的笑了,“可是,教里的圣女只有一个喔。”

“呜,为什么,我也想要做嘛。”

“呵呵,你可以去告诉你的教主哥哥啊,让他再给你一个。”

“真的可以吗?”

“呵呵,当然可以。”

她们的声音一直远远的在戈壁上回荡,那个时候的她们,都不知道,事情会怎样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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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大漠戈壁落日圆

“嗯,我来了。”在三日后玉门关的酒楼里面,已经是快要接近子夜的时间,酒楼里面已经只有那个男子所在的那一桌了,白衣的女子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姑娘你来迟了。”

“迟了?没有呀,”那个女子微笑着坐了下来,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我说晚上,现在还是晚上啊。”

男子沉默。

女子微笑,叫来了小二,要了几坛子的酒,打开就要喝。

“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喝那么多酒。”

“嗯?我喜欢,你管啊,”她打开了坛子,正要喝,可是眼珠转了转,“哦,如果你是关心我的话,我就不喝了。”

“我请了姑娘这顿饭,可算是给姑娘赔礼了?”

“呵呵,你很想给我赔礼啊?”

男子有些气结,如果不是你无理取闹要我请你吃饭,我怎么会愿意在这里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等你到晚上。

“好啦好啦,算了,你都请我吃饭了。”

“那,在下现在可以走了吗?”

“哇,请我吃饭这就要走啊。”她虽然是在吃着菜,可是她的手已经握紧了筷子,如果他往前走,她可以很轻易的就阻止。

“姑娘还有什么事情么?”他也在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剑。

“好了,你陪我吃完嘛,吃完饭再说。还有,我们不要再剑拔弩张了,上次交手已经很明显了,你打不过我,我也打不过你。既然难得碰见对手,干嘛不做朋友。”

“我没有朋友。”

“没有可以交嘛,我做你第一个朋友怎么样?”女子微笑着抬头看着他,这次他看清楚了,女子的两只眼睛都是正常的颜色,没有上次的银白色。

“你的眼睛……”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个?”她说着,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的右眼又变成了那样全是银色的样子。

男子点头。

“这个是我天生的,”女子笑笑,“我叫银月纪梦。”

银月家族,那个男子沉吟,怪不得,怪不得她会使用白骨,会有银色的眼瞳,会懂得法术。那是西域圣教的一支,这个家族当中的人,继承了祈音家族的银弋之瞳,只是他们毕竟没有祈音家全部的血统,一般只有一只眼睛,或者直接没有。

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西域圣教的圣女么,在舞月家族神秘消失以后,葬月家族和银月家族当中血统纯正的,都会成为圣女。作为现在教主的妻子存在,自从百年前祈音家遭到大劫以后,四个家族就是依靠这样的血脉来找到最适合做教主的人和最强的术士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银月纪梦一边啃着一个饼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池乔木。”

“喔,你就是教主哥哥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剑客咯?”

池乔木不说话。

“好了,我们是朋友了。记住哦,你的第一个朋友是我。”

“嗯。”

“那好,我要走了,不然他们又要浩浩荡荡的出来找我了。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找你的。”

池乔木看着银月纪梦离开,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精彩的女子,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她有的时候是真话,有的时候是假话,有的时候对你很好,有的时候突然变卦。

想到这里,他自己微微的笑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他说自己么有朋友,他是有的,只是他的朋友很少,少到只有一个。那是另外一个女子,她和银月纪梦是完全不同的人,她温婉端庄而且大方,而且待他很好,他每次受重伤都是她帮他疗伤,他很依赖她的温暖和体贴,她对他倾心,他知道。可是,他除了能离开她,远远的逃开她,没有别的选择。毕竟,他是没有家的人,他喜欢漂泊,他给不起她要的幸福。

而且,他对她,是一种依赖和信任,不是那种一见倾心的心动。说白了,就是感激,而不是爱情。

心中如此想,可是还是觉得在行动上有所亏欠,于是就只好逃掉了。

银月纪梦小心的提着裙角,慢慢的走进天山上高大的大殿里面,大殿里面已经熄灭了所有的灯火,应该所有的人都睡了吧。银月纪梦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里面走回自己的房间,却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纪梦!”

“啊!”她惊讶的跳了起来,很泄气的回头,“教主哥哥,你怎么还没有睡啊。”

“那么晚都没有看到某个喜欢胡闹的家伙,自然睡不着啊。”

“教主哥哥!”银月纪梦撒娇。

“好了好了,我只是担心你嘛。”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吧。我都已经十八岁了!”

“嗯,十八岁了,”那个穿着教主金边长袍英俊男子微笑,“是个大姑娘了,什么时候是不是也该改一改‘圣女’的称呼,做我的夫人了?”

“教主哥哥!我不理你了。”银月纪梦说着就跑开了,她没有注意,在她身后的那个男子脸上,已经慢慢的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她或许已经忘记了,教主的姓氏是祈音,祈音家的人,或许可以预言未来。

“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粉红色衣衫的小姑娘,在长廊上遇到了银月纪梦。

“嗯?你也没有睡吗?我出去看月亮了。”

“可是,教主哥哥说你没有在教里啊,看月亮要跑那么远吗?”

“是啊,你不知道祁连山的月亮很漂亮吗?”

“喔?真的?下次带我去看吧。”

“好啊。”银月纪梦笑了,小孩子就是好骗。

“姐姐,为什么你脸红了?”

“脸红?我没有啊。”银月纪梦争辩。

“明明就有!”小女孩还是不依不饶。

银月纪梦一边和小女孩吵架,一边拉着她回房,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喜欢教主,也喜欢陆家的哥哥,但是,她讨厌那些从她一出生就用异样眼光看着她的人,仿佛她的价值就是为了给圣教生出一个漂亮而能力强大的孩子一样。

而且,圣山的“神”也支持她的想法,她不想要按照命运的安排嫁给教主,她虽然是圣女,但是她想要去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而且这个人不是因为她继承了银弋之瞳就要娶她。她很羡慕在玉门关外牧羊的那些普通的女子,她们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绽放的,她们在她们的丈夫送来水的时候的笑容,是银月纪梦最羡慕的。

她不知道她这辈子会不会有那样平凡简单的幸福,但是,她知道,她要争取。

池乔木,他从来都不知道,那天本来不是她来追杀那几个男人,毕竟她是圣女,有不得闪失,但是在她听说了他也要去截杀的时候,她就要去,执意要去。

那不是巧遇,从来都不是。派人去通知他的人是陆哥哥的家丁,陆哥哥一直对她很好,自然那她想要要求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她第一面见到那个孤胆剑客的时候,她就很喜欢他身上那种流浪的气质,一眼情动。

他不知道她是那么想要见他,所以,虽然她很晚才到酒楼。但是,他不知道,她早就在清早的时候坐在了酒楼里面,她害怕他不来,所以,她在角落里面用法术把自己隐藏,谁也看不到。知道看见了他来,看见了他在等待时候的焦急,她有小小的激动。

毕竟,她知道,他有一个爱他的女子在江南等着他,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

然而,即使是没有机会,她也要用尽力气的去试一试,毕竟,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已经十八岁了,今年的随时随地,她都可能会嫁给教主。那个时候,她的一生,就真的按照转轮和命运安排了。

银月纪梦看着外面的月亮,她要对着月亮起誓,她会用尽力气去努力一次。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她准备明天早上去见见圣山的“神”。

她不知道那两个神在圣山里面存在了多久,只知道他们拥有全能的力量,除了教主他们从来都不见任何人,一直保护着圣教。若不是她误入圣山,也不会结识他们,然后他们说和她有点缘分。

如果他们愿意帮她。

清晨醒来,银月纪梦看了看身边的妹妹还在熟睡,外面在等着她的教中弟子已经恭敬的长立,看来,今天教主有要事要说,不然,平日里面,每天的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任何人在门口等着她的。

银月纪梦很不情愿的起来,跟着那几个弟子,往大殿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今天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在闪光的,她想她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带着一点不情愿的表情,她提着长裙跨进了殿里面。

“纪梦,你来了。”教主的声音很好听,可是,既然叫他“教主哥哥”纪梦就一直当他是哥哥。

“教主。”在正式场合还是要叫他教主。

“今天,我让大家来,是为了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就是,我决定在后天,举行我和纪梦的婚礼。”

果然,银月纪梦在心里这样想着,她脸上却是微笑着。

“纪梦不能嫁给你!”突然有了突兀的声音传来,一个青衣男子闯了进来,他是陆家的家长,也就是银月纪梦口中的“陆哥哥”。

“你?”教主明显很不屑。

“对,是我。她根本就不爱你,为什么要嫁给你。”

“你怎么知道她不爱?”

“她热爱的是自由,你这种自大狂自然给不了她自由。”

“你说什么?!”

大殿里面突然之间剑拔弩张,银月纪梦趁机逃开了,她一溜烟就往圣山上跑去,她不管那两个男人谁更爱她一点,但是,她知道,她热爱的不是自由,不是当什么教主夫人,而是拥有一点平凡的幸福。

她一路跑着,终于到达了圣山,因为有结界,所以根本不用人把守。那个神站在山顶积雪的平台上,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嗯。”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想要求你什么了。”

“好直接的丫头,”神微笑了,“我喜欢你这样的直接,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直接的孩子了。”

银月纪梦看着她。

“孩子,我可以送你你到你想要到的地方,我也可以保证在三个月之内没有人能找得到你,但是,在三个月过后,我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嗯?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能告诉你,要小心身边的人,越是安全的人,越是危险,不要轻信。还有就是丫头,我很看好你的勇气。”

“谢谢你。”银月纪梦笑得很开心。

神操纵起法术,在送走她以后,神的身后,是一个白衣白发如雪,但是面容依旧英俊年轻的男子,他看着外面飘飞的大雪,微笑:

“你明明知道关于她这个选择,有上下两条预言,为什么,只告诉她第一条?”

带着蓝色面纱的神,微笑着转头:

“呵呵,你可以现在去告诉她下面的一条预言啊。”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

“你忘记了嘛,我会读心术。”

“所以你让那个孩子去追逐,即使是飞蛾扑火。你希望她能享受这个过程,你曾经因为懦弱放弃的东西。”

“呵呵,我也忘记了,你也会读心术。”

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微笑着摇头:

“我没有用读心术,我是了解你。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你这样的结局。”

“我想,你不会要我再一次去逆转命运。”

男子温和的笑了,他搂着那个女子的肩头,数百年来,能有彼此相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无论是怎样的命运,只是帮你选择了一种你希望的道路,最后的结局,即使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也是要义无反顾的去吧。既然事实如此,我何必再增加你的烦恼呢。

既然是爱,那么就去追求吧。我祝福你,但是,我逆天逆命都改变不了结局,何况是你。只是,孩子,希望你在两年以后,不要怪罪我替你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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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此生惟愿与君远

银月纪梦从圣山一路逃避开圣教守卫向山下奔去,她召唤出来的圣兽可以一直跑到隔壁滩上,圣兽的脚程很快,唯一的弱点就是召唤圣兽使用的灵力很容易被圣教的人找到。幸好的是,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已经逃跑了。毕竟她不是喜欢呆在圣教里面的女子,她从小就不喜欢被人束缚。如果说教主关心她是因为他认为她是世界上唯一可以与他相配的人,那么陆哥哥至少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束缚。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银月纪梦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告诉她,她的选择是对的。

还没有到达戈壁滩,银月纪梦的圣兽就已经发出了示警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圣教那么近的地方,竟然会有杀气。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白天西域的日光是很强烈的,会有很多的马贼出没,抢劫来往人群商队的水源、粮草和马匹骆驼,在茫茫的大沙漠之中,如果丢失了这些东西,那么就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性命。

远远望去,沙漠泛其滚滚黄沙,银月纪梦闭上眼睛,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右眼的银翼之瞳已经打开,她闭上了左眼,看着那个发出了杀气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沙丘,很隐蔽,在官道和小岔路之间。奇怪的是,很少有商队会在小岔路出没,埋伏的一共有十一个人,每个人带着不同的兵器。虽然银月纪梦没有去过中原,可是她知道那是天罡七星。

天罡七星已经隐退江湖很多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在这个时候突然重出江湖还来到大漠之中,他们的目的是圣教么。

银月纪梦因为好奇,让圣兽回去,她小心翼翼的使用了轻功,来到了小沙丘的附近。自小就喜欢中原武术的她,虽然在术法上的造诣不及教主,但是比起武功来,她可以略胜教主一筹。所以,无论她的脚步在她自己看来已近很重很重了,大多数中原平庸的武林人,是绝对不会听得出来她的存在的。

这个时候,突然有马蹄声传来,马蹄阵阵,从东边过来。来人应该骑得是普通的马,想要从官道直接转向小岔路然后向月牙泉方向去。

银月纪梦抬头,想要看看是哪个倒霉鬼今天会在大漠埋骨,结果她有些惊讶的发现,来人她竟然认识。那是一个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一身白衣,他背着一把已经用了很久、剑鞘上的所有铁质花纹都已经磨损的剑。他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的眼睛一直是紧闭的,眉宇之间有一种隐秘的霸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他还是长着一张英俊的脸。

那不是池乔木又是谁。

天罡七星已经拔刀,他们的天罡阵这个天下绝对没有几个人是可以破解的。

银月纪梦微笑,笑容凝结在她的脸上,因为她看见了池乔木后背上有一条巨大的伤疤。不知道分别的这些日子,他是怎么受的伤,传说中的他是绝对不会受伤的。

天罡鬼星起身,飞到了池乔木的上方,在飞起来的时候他的身形就已经消失,他和天空中的鬼星一样,在南方的天空中时隐时现,他的轻功很高,但是没有高过银月纪梦,他的身形虽然已经消失,可是他的脚步是在是太重了。

若是平日里的池乔木,天罡七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他受伤。不知是否可以应付,但是,银月纪梦不打算要帮他。

银月纪梦甚至靠进了暖暖的沙子里面,悠然的看着池乔木一步一步踏入险境。她饶有兴味的眯起了眼睛,看着天罡七星慢慢的把七星阵摆了出来。而池乔木似乎受伤很重,他骑马走的很慢很慢。

他的手下意识的拿下了背上背着的剑,然后在天罡七星中的鬼星从天而降的时候,他抽出了他的剑,在剑光一闪的时候,鬼星已经消失。池乔木后心有些吃痛,但是他还是飞快的踩到马踢,在一个瞬间就已经脱离了马,在他的身形消失的时候,马匹黑色的骏马已经被地面上出来的地星斩成了两半。

“天罡七星?”池乔木在落地的时候,喘息着看着已经现形的两个人。

鬼星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说:

“没有想到你受此重伤还能够接下我们兄弟二人的连环攻击,果然不愧是沙漠的孤胆剑客。”

他的语气很冷,不怎么欣赏,说的也平淡,可是他话音才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出剑,他出剑的同时,从沙丘后面连连飞来了六枚暗器,往他的风门穴、至阳穴,以及周边的几个**道打去,而地星事先埋下的炸药已经点燃。

池乔木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不屑,他在迅速躲掉了几枚暗器之后,挥剑砍断了地上的炸药,在落地的一个瞬间,他出掌使出了“大漠黄沙”,那是狂砂掌其中较为出名的一式,他攻击向了向他攻击而来的鬼星。鬼星在这个时候看着自己深陷险境,竟然都没有任何的避让,还是用尽了力气向池乔木飞去,池乔木有一丝的奇怪,他没有想到竟然有这般不要命的人。他一边出掌,一边再挥剑给了鬼星一击。

银月纪梦在这个时候终于看出了一些眉目,她听见了很细微的声音,因为有银翼之瞳,她能清楚的看见鬼星体内的东西,她从沙丘缓缓的站了起来。刚准备出声,结果发现有人在拉她的衣角。

她下意识的想要出手,可是感觉到了对方很弱的法力。她回头一看,看见了粉红色的绸衫。银月纪梦心中的紧张这个时候才放松下来:

“你个臭丫头,吓死姐姐了。”

粉红绸衫的小女孩有些调皮的看了看银月纪梦,又看了看沙丘那边的混战,她笑吟吟的说:

“姐姐偷偷从庆典上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哥哥吗?”

银月纪梦拧了小女孩的脸一把,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弯腰悄悄的对小女孩说:

“不要告诉教主哥哥噢。”

小女孩有些不理解的看了看池乔木,才抬头看着银月纪梦:

“可是,这个哥哥怎么看都没有教主哥哥好啊。”

“你小孩子不懂的啦。”

“难道姐姐不喜欢教主哥哥,喜欢这个哥哥吗?”

“谁说我不喜欢教主哥哥,我很喜欢的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还总是推掉教主哥哥的求婚呢?而且,就算你推掉的话,你也是必须要嫁给教主哥哥的啊,我们家族里面没有人继承了高强的法力,而且你们家族里面也只有你拥有银翼之瞳啊。”

“呵呵,那不是还有你吗?”银月纪梦微笑,她当然知道她的这个跟教主哥哥说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小妹妹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小女孩这个时候脸上却露出了和她年龄绝对不符合的一种表情,那是一种在沉思的老成的表情,很久以后,她才抬头,认真的看着银月纪梦:

“那姐姐,你是说真的吗?你愿意把教主哥哥让给我吗?”

银月纪梦正在紧张的看着池乔木的战斗,他好像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陷入了几个人的包围圈,而且,鬼星虽然已经垂危,但是他还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要靠近池乔木的身体。

银月纪梦本来没有怎么把身边的小妹妹放在眼里,但是听见她说的话,银月纪梦有些吃惊的回头,看见了小女孩眼中的一种渴望,那是她很久以前在圣山上看着茫茫戈壁那般的渴望。或许是出于一时的激动,或许是因为长期的谋划,银月纪梦点头:

“好啊,只是你的教主哥哥要等你长大吧。”

“那好,姐姐你要记住你是答应了我。”

“好。”银月纪梦理会不得这个小姑娘了,她已经看见了鬼星死死的抱住了池乔木的身体,银月纪梦起身,很快的就已经跃了过去,她念动咒语,地面上突然凌空出现了很多的白色骨头。黄色的沙地上突然冒出了几个血泡,地星已经死在了白骨之剑下。沙丘后面的两个没有现身的人,在白骨之下已经被钉入了沙丘最底层。

“快,用你的狂砂掌攻击鬼星,让他远离你,他体内有炸药!”在解除了其他的威胁以后,银月纪梦很快的回头对着池乔木说。

池乔木闻言也是很快回身双手打出“黄沙漫天”,鬼星也是久经战场的人,他虽然被打得连连吐血,炸药应该也湿了一半,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狠狠抱紧了池乔木,在银月纪梦的指点之下,池乔木也凝气听见了炸药所特有的声音,他再次出手,可是鬼星竟然张开嘴巴,狠狠的咬紧了他右手的肩胛骨里面去。

这一招是池乔木和银月纪梦都始料未及的,在他们愣住的时候,剩下的三个人突然出现,用一个残缺的阵法向银月纪梦攻击而来。银月纪梦也理会不了那么许多,她轻声开始唱一首圣山的神教她唱的歌谣:

“庶见素苇兮,彼子忘念兮,彼子何在兮。庶见素苇兮,我心伤悲兮,与子同归兮。庶见素衣兮,彼子曾忆兮,协子同归兮。”

在她唱歌的一瞬间,天地之间忽然变色,在沙丘后面的小女孩吃惊的站了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姐姐的术法已经精进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虽然年龄比姐姐小很多,可是她认为她的术法和姐姐已经没有多少差距了,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姐姐会的东西远远的比她认为的东西多得多。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她在书里面看见过,那是在几百年前,已经灭亡的时空家族的一个秘术,这么多年来已经失传。这个术是通过歌曲的形式,召唤怨灵来攻击对方,在无形之中就可以致人死命,是和“枯魄”、“死之冥海”并称为咒法界只要使用就没有人可以抵抗的术法,这个术的名字叫做“怨泣歌”。

在歌声出来的一个瞬间,天空中有无数诡异的光芒闪过,那三个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就倒下了,鬼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银月纪梦,他在倒下的一个瞬间,嘴里还咬着一块池乔木肩膀上的肉。

池乔木吃痛,但是他还是很快离开了那具要被引爆的尸体。在鬼星的碎片漫天飘飞的时候,银月纪梦和池乔木对视,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微笑。这是他们已经经历的第一场生死之战。

这个时候,银月纪梦回头,她发现自己的那个小妹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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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杀戮终止情义后

茫茫的隔壁滩,大漠孤烟,落日黄昏,在官道的尽头,有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有的已经只是尸块散落在地,给本来就已经荒凉的大沙漠添加了几抹不祥的色彩。落日之后天气的气温下降很快,寒夜即将来临。

此时的沙漠上,竟然有一个白衣女子搀扶着一个白衣男子,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沙漠之上。落日时候的沙子,还有一些余留的热度,走在上面暖暖的。可是,在沙子上,还是溅落的鲜血点点。

“你还好吗?”银月纪梦小声的问,她扶着池乔木,第一次那么近的接触到这个大漠的孤胆剑客。他在她的生命里面,一直都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现在,竟然可以这样近的靠近他。银月纪梦有一时的紧张。

池乔木点头,可是他惨白的脸色怎么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他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沙漠之上都是鲜血在流淌。

“可是你……”银月纪梦身边没有任何疗伤的灵药,她知道圣教很少有人有医术的本领,圣教的人信奉的多数是杀戮。

“多谢姑娘相救。”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吗?”

“多谢银月姑娘。”

“我叫纪梦。”银月纪梦有些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对着池乔木说,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杂色,是一种纯粹的颜色,那种一眼看过去就会想起才出生婴儿的眼神。

池乔木牢牢的看了银月纪梦几眼,然后他低头,轻轻的咳嗽,然后他说:

“在天黑之前,我们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否则,天黑以后我们会被冻死在沙漠上。”

“呵呵,我知道一个地方。”

池乔木看着银月纪梦,银月纪梦只是微笑,然后一把拉起受伤的池乔木,她念动了咒语,脚下的黄沙突然开始颤动,突然的一个刹那间,地面开了一道口子。池乔木虽然是老江湖,此刻看见这般场景竟然也有惊讶。身边的这个女子,竟然懂得那么多的术法。

在一阵巨大的黑暗袭击过来之前,池乔木觉得腰间有暖流流过,接着后背的伤口不再那么痛了。他想要回头,可是被一只温暖的手阻止了他,那只手的感觉很不一样,温暖但是不像江南女子温婉,有一种大漠和西域特有的风情。

银月纪梦在给池乔木疗伤,她虽然不懂得疗伤的艺术,可是中原武功内力疗伤的方法她很小的时候在圣教的古籍里面看到过。

“姑……纪梦姑娘,你还是、还是快些住手罢。”池乔木虽然感觉自己很舒服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的伤治好很耗费内力,如果内力耗尽是会虚脱而死的。

“你担心我啊?”银月纪梦微笑,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周围很温暖。

池乔木沉默,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任何人,他关心的事情,只有手中的剑,用手中的剑杀掉他认为该杀的人,大奸大恶之人、贪赃枉法之徒、武林败类以及任何他觉得于他眼里不容的人,因为正直,不染一丝人间烟尘,所以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直接排斥他的存在。他一直也是抛弃着这样的两种生活方式,他是大漠的传说,是很多年轻侠士心中永远的神话。除了在江南的她,她能懂他,可是她眼中热切的希望他给不了也给不起,他知道侠士在江湖上永远是没有家的,有了家,就会有了羁绊,有了羁绊就会牵制手中的剑,剑一旦不快,剑客也就丧失了所有的生命。关心这样的感情是很危险,所以池乔木沉默。

看见池乔木没有回答她,银月纪梦自己在黑暗中微笑:

“好啦,我练你们的内功是觉得好玩,就算内力都给了你,我还有术法的能力支撑的,不用担心我。你的伤很重,偏偏我不能召唤圣兽带你去疗伤,恩,当然这个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啊,或许是我的问题,总之我们先在这里等到明天早晨,怎么样?”

“咳咳,”池乔木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才说,“好。”

银月纪梦偷偷的掩口轻笑,这个男人果然还是有很别扭的一面。她在觉得他的伤基本稳定的时候收回了自己的手,做到了地面上,这个空间是她建立起来的,在黄沙的掩埋之下,既有温度又不会吸入沙子,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你为什么要再戈壁滩上一个人这样生活呢?你没有亲人吗?”似乎是因为沉默了太久,银月纪梦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池乔木闻言也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见他又一次沉默,银月纪梦干笑一声,知道自己问到了对方心里最不想要告诉别人的故事,她开口说:

“好啦,你不想说就算……”

“我的父亲在遇到我母亲之前,是在朝廷里面当信使,”池乔木突然开口打断了银月纪梦的话,他自顾自开始说起来,“他是在又一次到玉门关给玉门的将领送信的时候,遇到了我母亲。母亲是不是中原人,她的家乡在漠北的高原之上,她能起能射,带领自己部落的人建立自己的家园。那个时候锦朝战乱不断,很多时间里面,玉门关都有战事。父亲见到母亲以后,就想要母亲跟着自己回到中原来,可是母亲无法放弃自己的族人。父亲和母亲每年都会在玉门相约见面,后来因为战争的缘故,父亲不能出关,母亲也到不了玉门关来。父亲会在城关上远望,母亲会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升起烟火,或者射出羽箭。后来父亲终于下定决心要来到关外和我们母子在一起,可是中间的战乱很多,出了很多事情,当父亲终于来到了玉门关外时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啊?怎么会?”

“母亲是在点燃烟火的时候,被锦朝的官兵误认作是敌人的信号,在乱箭之下被射死。父亲来到的时候,母亲的遗骸已经被战马踏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生离死别,参商永隔。所以,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几面,他就因为过度悲痛而离开了。他的骸骨,就葬在玉门关外,和母亲一起,埋葬在他们相约的地方。”

“……”银月纪梦一时沉默,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父母此生的愿望就是能永远看着隔壁滩,而母亲的族人已经离开了,我留了下来,守着他们。所以,我没有什么亲人。”

池乔木说完,他心中波澜起伏,这些往事,他很少回忆,他怎么会忘记母亲被乱箭射死乱蹄踩死的惨状,母亲不会武功,在等待父亲的过称之中早就重病缠身,可是母亲是那么善良和相信着自己的丈夫会来到这里,然而她没有等到,只能带着遗憾埋在了这个他们初遇的地方。而父亲何尝不是可悲,他那个时候还小,可是却对一夜白头有了深刻的印象,父亲的头发全白,然后大把大把的脱落,他没有用悲伤而且空洞的眼神看着母亲埋骨的地方。他们都在等待,然而,永远等不到的东西。

是因为战乱,是因为不太平。所以,明明是那么简单平淡的爱情和幸福,都是那么不可企及。随着年龄的增长,池乔木一直想要解决这样的不太平的天下,然而,一己之力怎么可以改变一个世界。所以选择了孤独,选择一个人在戈壁滩上,守着父母的遗憾,慰藉终身。

“对不起。”

“没事。”

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和沉默,只是,银月纪梦不知道,池乔木的往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她银月纪梦,是第一个知道的。

银月纪梦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和自己的父母,父亲是家族的族长,母亲是他最宠爱的女人,父亲有很多女人,和中原人不一样。家里的女人不分妻妾,生下的孩子之中如果术法高超的就会受到男人的宠爱,如果术法很差的,女人和孩子就会赶出家门。女人会在那个时候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然后重新和另外的男人生子。

家族这样的习俗是自从家族存在就存在的,百年前圣教内部的一场战,让祈音家族受到重创,为了维持血脉,银月家族就承担了这个任务。

由于银月纪梦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银翼之瞳,所以母亲受到了父亲至高无上的宠爱,自己也成为了家族里面所有人关心的对象。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只是从小就在学习很多枯燥无味的术法,她的生活总是充满了监禁,充满了被人窥视的危险,每个人都过分的关爱她,而那种关爱,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体内的血液,说不定可以和祈音家的人生出近乎于神的孩子。

她从小就排斥那样的眼神,所以她从小就喜欢逃跑,离开大人和长老的视线,自己一个人到很多地方,然后又被很多人浩浩荡荡的迎接回去。

她的生活幸福或者不幸福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有一个人很希望像她这样生活,那个人是另外一个家族的小姑娘,从小就喜欢术法喜欢跟着她,喜欢和教主哥哥讲话,喜欢叫她“姐姐”,喜欢种花。虽然西域种不了任何的花。如果生命可以交换,命运可以改变,她想,一定会和那个小姑娘交换的吧。

她需要的仅仅是一般的关心和自由,就是这样而已的生活。即使是流浪和奔波,也不会在乎。因为银月纪梦知道自己的骨子里面,喜欢的是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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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天地无情亦爱人

在玉门关外有一家小客栈,客栈的院子里面,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白衣嵌了金边,在月色下,闪着淡淡的光芒。她的长发飞扬,她的眉眼有一种天成的寂寞,她双手环胸在看着大漠高高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出奇的圆,玉门关外的中原气氛很热闹。应该是中原的什么节日,中原人总有过不完的节日,在节日里面会有很漂亮的花灯和戏,很热闹。

“姑娘,天凉了,回屋吧。”小二收拾好了店里面的生意,看见了她一个人立在这里,随意的说了一句。

银月纪梦回头,有些愕然的看了小二一眼,然后她微笑了,心里有一种暖意。她点头对小二说“好”,毕竟,这个是个关心她的陌生人,而且不是因为她的血统。她回到房间里面,看见了池乔木还是昏迷之中,下午大夫来看过说是他毕竟是失血过多的昏迷,那么还是不要吵醒他。

银月纪梦正准备悄悄走到桌边的时候,池乔木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是纯澈的黑色,他抬头静静的看着银月纪梦。

“对不起,吵醒你了。”银月纪梦抱歉的说。

池乔木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有些吃力,银月纪梦即使走了过来扶了他,让他靠在了舒服的靠垫上。

“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池乔木在沉默很久以后说出来的话,却不是留客的话。

“为什么?”

“**上有很多人在追杀我,你在我身边会很不安全。”

“可是你身负重伤……”银月纪梦心里很高兴,因为池乔木虽然在赶她走,但是他是在关心她。

“人各有命。”

“可是我不信命,我一直希望我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池乔木看着银月纪梦,很久以后,他才说:

“**的各路人马,高价要买我的性命。你跟着我,只是死路一条。”

“呵呵,为什么是我跟着你,你的命是我救下来的,所以现在是你跟着我,”银月纪梦调皮的争辩,“而且,我就这样从圣教逃了,教主哥哥是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你跟着我才是很危险。”

池乔木有些惊讶的看着银月纪梦,成为西域圣教的教主夫人,不知道是多少西域女子的梦想,那个教主他曾经远远的见过一面,虽然有些不可一世的傲气,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热爱圣教以及西域的教民。而且他那张脸,有一种吸引人的美艳,是个女子看过一眼都会记得的脸。银月纪梦竟然不想嫁给这样的人,有权有势,而且一方称雄。

“怎么啦?很奇怪?”银月纪梦看着池乔木惊讶的眼神。

池乔木摇头,他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女子很神奇,带着神秘感,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样的女子,如此的精彩,他明白为什么父亲当年要不远千里不顾战乱来到这玉门关了。

“看来你和教主哥哥一样不喜欢说话,喜欢听我说话啊。那好吧,我给你讲故事怎么样?”银月纪梦笑笑的说。

池乔木难得的给了银月纪梦一个微笑。

“呵呵,那我开始讲了,”银月纪梦笑,她的笑容很美丽可是带着一种浅浅的寂寞,“从前啊,有一个女子,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未来丈夫。可是她不喜欢那种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了她一眼就喜欢的人。那个人很孤单,孤单的样子很寂寞,是个很厉害的侠客。于是,她很关注那个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每次他在惩恶扬善的时候,她都会在一边默默的注视着,这样她就以为会和他近一些。那个人不知道她关注他很久了,不在乎他是不是会一样关注她,只是希望能认识他,跟着他,这样她就很安心。无论这个简单的愿望要付出多少的代价。呵呵,你说这个女子傻不傻,放着眼前的幸福不要,却要去找一些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池乔木这次是彻底目瞪口呆的看着银月纪梦,她的话中有话,故事里面以人指人,他不痴不傻当然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虽然,在江南的时候,那个女子也一样对他倾心,可是没有银月纪梦这般的直接,他第一次听见有女子这样面对面的对他说情话,他不知道可以承诺什么,毕竟,他亲眼目睹了父母因为承诺的死亡。

“呵呵,我知道她很傻,所以,我想就让她继续那么傻吧。”银月纪梦继续说,她在心里小心翼翼的笑,她关注池乔木不是一天两天,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时候,其实她早就知道他要在那里给人打斗,她可以帮忙的,但是她没有。池乔木受到**追杀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就是不想要告诉他或者帮助他,因为如果帮助了的话,就是一面之缘没有了后续的故事,如果他受了伤,而她又恰好的救了他,那么他们之间或许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发生,这样她就可以在患难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她是有心计的女人,自己要谋划自己的幸福。无论怎样,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为了自己的想要,明白的去争取、去奋斗。

“她不傻,”池乔木突然发话,打断了银月纪梦的沉思,“她一点都不傻。”

银月纪梦惊讶的抬头,看着池乔木,认识他到今天,他很少主动对她说话。

“她很聪明,那个男子知道以后,一定很佩服她的勇气。”

“是么。”

“嗯,”池乔木说,“天色晚了,早点睡吧。”

“好,我会设下结界,这样就可以防止**的人找来。”银月纪梦说着,慢慢的起身就到了门口。

在银月纪梦要合门的时候,池乔木突然开口说:

“他会被她的勇气感动。”

这次轮到银月纪梦目瞪口呆的看着池乔木。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如此懂他的人。”

再道西域圣教里面,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因为典礼上陆家的突然到来,圣教一时间疲于应付,而忽略了银月纪梦的存在,她的去向没有任何人知道。陆家的人听说银月纪梦不见了,就立刻离开去找寻了。反正他们破坏典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找到纪梦才是最关键的事情。她如果消失,那么会是圣教一大损失。教主已经派出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去寻找,银月家族的族长也用尽了力气再寻找自己这个喜欢胡闹的女儿。

“教主,到什么地方都找不到银月小姐。”

“是么,那么就用‘追踪’,她的脚程不会那么快,一定是召唤了圣兽。”

“是的教主。”

“教主哥哥。”突然一个小小的女声从角落里面传了出来。

教主回头看见了那个粉红色绸衫的小女孩,他有些奇怪:

“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哥哥想要知道姐姐在什么地方吗?”小女孩微笑着,脸上有一种忽明忽暗的色彩。

“你知道?”

“恩,姐姐和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哥哥在一起哦,她还嘱咐我不要告诉教主哥哥你。说你一定会很生气。”小女孩的童音很稚嫩,在空旷的大殿里面传响。

“呵呵,那是姐姐和你开玩笑的,哥哥怎么会生气呢,来,告诉哥哥,姐姐在什么地方。”

“是吗?真的?哥哥真的不生气?”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如果告诉了哥哥,哥哥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恩……哥哥可以给我一个承诺吗?”

“一个承诺?”

“恩,因为我还么有想要要什么,等我想好了,就告诉哥哥。”

“好!”

“姐姐在玉门关外的客栈里。”

教主慢慢的揉了揉小女孩柔软的发质,然后说对长立在身边的手下说:

“好了,你带葬月小姐下去,我们去玉门关。”

“是,教主。”

那个小女孩在跟着下人离开大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教主,她清楚的看见教主手中的翠玉,已经变成了粉末簌簌的落在了大殿上,虽然教主哥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手指的关节都已经变白,他平日里很喜欢那块翠玉,但是这个时候他竟然把玉都已经捏碎了,小女孩知道,教主哥哥很生气。想到这里,女孩笑了,笑的很开心。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年的她,才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但是,她已经有了比她大八岁的姐姐还深的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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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今宵旧梦难重圆

玉门关外的小客栈一直生意很冷淡,不知道为什么中秋的这一天生意特别的好。有很多西域人来到了这里,竟然一下子定下了所有的房间。小店的老板很开心,因为来的客人不仅很多,出手也很阔绰。

先是那个白衣的女子,她和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男子一起来,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见过他们的事情守口如瓶,于是就给了他很多的银两。而,今天来到的几个客人,竟然给了比那个女子还要多的银两。

那个给他钱的男子,也是穿了白衣,只是他的白衣上面嵌了金边,他披着金色的蚕丝长袍,头发不若中原男子这般束起,他带着一个蓝色宝石的额环,头发长长的几乎接近脚踝。最让店主不能忘怀的,是他的那张脸。他继承这个店已经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般精致的容颜。五官匀称的布置在他的脸上,配上他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一种神祗临世的感觉。

白衣的男子就住在那个白衣女子房间的对面,他喜欢在房间里面看高高的月亮,月色皎洁。在小二进去送热水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男子微笑的脸,那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教主。”门外圣教的教众恭敬的等待着。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对着男子长跪:

“小女不懂事,竟然设立净化结界阻挡,属下教育不严。请教主下令,我这就去把这个不肖女子捉回。”

“不用,”男子微笑,他扶起了长跪的银月家的族长,“我自有打算,你们都退下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银月族长还是和其他人一起走了下去,在他们下去以后,只感觉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净化结界出现在了楼上,套住了教主所在的房间和对面的房间。

男子慢慢的踏出一步去,立在门口,他没有扬声,可是他的声音是很响亮的在整个空间里面回响:

“纪梦,可以让我进去吗?”

在房间里面的银月纪梦有些惊讶怎么教主会那么快知道自己在这里,她握紧了手中池乔木的剑,池乔木也被圣教教主的话惊醒,他警觉的坐了起来。

还没有等银月纪梦有回答,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从木门之中穿了出来,那只手上戴着一个红色的戒指,他随意的动了动手指,银月纪梦设立的结界就消失了,剩下了他脚下的那个巨大结界。他有一张惊艳天下人的脸以及绝对高超的法术,他微笑着看着站在桌边的银月纪梦,他再看了看床上受了重伤的池乔木:

“这位兄台似乎受了重伤,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他往池乔木那边跨了一步。看见他迈步,银月纪梦竟然“刷”的一声拔出了池乔木的剑,她挡在了两个男人之间。

“怎么?纪梦,你那把剑是要对准了我的胸口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形迅速的来到了银月纪梦面前,他的胸口直直的迎着森森的剑尖,他微笑,只在一瞬间,剑就没入了他的胸口,鲜血涌出来,可是他竟然还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着银月纪梦微笑着问:

“你想要,杀了我吗?”

银月纪梦一瞬间有些懵,但是在下一秒钟她就明白过来,她奋力的退开,退到了床边,她凝神,念动咒语。等待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剑还在自己手上,教主还是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的站在房间门口,笑容很诡异,他身上并没有受伤。

可是,剑上竟然有血。是谁的?

银月纪梦回头,她惊讶的发现,池乔木捂住了胸口,他的胸口在汩汩的流血。

“你竟然对我用了梦魇?”银月纪梦一瞬间慌了神,她赶快用手边的长纱替池乔木裹伤。

“呵呵,还好你及时的解开了梦魇,不然,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圣教教主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残忍的微笑,“纪梦,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让你想要背叛我吗?”

银月纪梦咬了咬嘴唇,没有说什么,而是更紧的护住了池乔木。

“你知道,我不想和你为敌。现在跟我回去,我会奉上疗伤的灵药,顺便,打点好**的一切关于这位兄台的事务。前嫌过错我一概不计。”

“我……”银月纪梦看着池乔木流血不止的伤口,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没有办法止血的,我在那把剑上抹过了浣花粉末。”圣教教主继续说,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桌边,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的端着茶杯看着那两个人。

池乔木看了看银月纪梦,又看了看西域圣教的教主,他忍着剧痛,慢慢的抬头对银月纪梦说:

“跟他回去吧。”

没有想到,银月纪梦在听到了池乔木的话以后,竟然有泪水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水落到了池乔木的手中,他惊讶的看着银月纪梦,自从认识这个女子以来,他从来没有看过她哭过。

“我,不会跟你回去。”银月纪梦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右眼已经打开了银翼之瞳,她那样的眼睛,加上她的泪水,一眼看上去就很妖异。

“噢?为了一个就快要死的、被**重金追杀的男人?”圣教教主漫不经心的看着银月纪梦,他很不理解,虽然面子上他还是那么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在心里,他一瞬间有了失败的感觉,从来,他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此时竟然有一个他得不到的人。而且,是因为一个他认为根本不是他对手的人。

“是,他和你比起来,给不了我什么幸福。可是,我要的幸福不是锦衣玉食,不是给祈音家族生养什么神一般的后代,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是神那样的孤单,千百年来只能看着自己爱的人一个一个死去,而自己的心慢慢被时间磨得盾重不堪。我想要的幸福你从来都给不了我,如果可以选择,教主哥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成为银月家的人,从来都没有有过银翼之瞳。”

“你说什么?!”教主终于坐不住了,他惊讶于银月纪梦的话,和她一起长大的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女子心中有这样反叛的情节。

“你想要这个是吗?那么好,我还给你!”银月纪梦突然说,她的手毫不犹豫的挖向了自己的右眼。

“住手!”圣教教主想要阻止,术法再快,他也没有想要这个女子是如此决裂。

“不要!”池乔木伸手想要阻止这个女子自残,可是他也没有能留住她的手。

血淋淋的眼球被银月纪梦挖了下来,她忍着疼痛,把眼球丢给了圣教教主:

“你、你、你不是,不是要银翼之瞳么,我,我现在还给你。”

因为挖掉了眼睛,她突然觉得很虚弱,一下子倒在了池乔木的怀里,失去了银翼之瞳,很多她凭借着银翼之瞳学会的术法这个时候都在从她身体里面流失。可是,她捂着流着血的右边脸颊,微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池乔木下意识抱紧了这个女子,她的决绝,让他想起了幼年在记忆里面的母亲。他心中有酸软,再冷血的男子恐怕此时都会动容的。

“你已经疯了!”圣教教主不可思议的看着银月纪梦。

“我知道,”银月纪梦却没有理会教主的话,她这个时候终于有了悲伤的表情,她小声的说,说话的声音都带有了哭腔,她不敢看池乔木,“我知道,你在江南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等你,我现在已经变丑了,而且我已经残疾了。你肯定更加不喜欢我了,你放心,我会很快离开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池乔木闻言只能拼命的摇头。

银月纪梦在哭,眼睛也在流血。眼泪和血液一起流淌,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她怎么会不知道在江南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等待他,她很清楚那个女子一直是那么默默无闻、心甘情愿的为他在付出、在等待,希望有一天可以等到他不想要再漂泊的一天。她是在心中佩服那个女子的执着的,佩服她的执着、她的隐忍,可是,她不想要把池乔木让给她,无论是谁。她只能对她说抱歉。她曾很自信,可是现在她要摆脱这个宿命,于是她毁掉了自己的容貌,她把自己弄成了残疾。她没有了把握,于是她开始伤心和哭泣。脱离了宿命的同时,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好、好、好,你好!”圣教教主连连退后几步,“银月纪梦,你很好!”

池乔木看着圣教教主,有无言的悲哀,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银月纪梦要用那么惨烈的方式告别眼前这个所有西域女子都向往的男人。

他的眼睛里面看不到幸福,只有输赢和利益,没有暖意。

“你很好!随你去吧,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圣教的人!”圣教的教主有些落魄的解开了结界,他缓慢的走了出去,没有再看池乔木和银月纪梦一眼。他有强大的挫败感。

在他走以后,银月纪梦才虚弱的笑了:

“呵呵,我、我终于赢了。”

“你好傻,”池乔木终于忍不住了,他脸颊上有泪水涌出来,“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你要这样伤害自己。”

“不用这个方式,我是、是打不过他的,”银月纪梦看着地上了眼球笑,“现在,我成了独眼龙,更加没有人要了。以后,你如果听说隔壁滩上有一个老巫婆,你千万不要追杀她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银月纪梦笑,笑的很苦,可是她还是笑了。因为,她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她终于摆脱了自己的宿命,终于离开了银翼之瞳的束缚,终于可以不再待在那个用血统编制的噩梦里面。她很开心,无论未来她是不是孤身一个人,她现在都不是那么在乎了。无论身边的男人爱不爱她,她都无所谓了,因为,她知道,她曾经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就付出了自己唯一有的东西。她很傻,她知道。

“我不会追杀老巫婆的。”

“呵呵,那就好。”

“而且,你也不会成为一个老巫婆。”

“恩?”银月纪梦不明白。

“跟我走吧,我们回家。无论未来有多少人来追杀我,戈壁那么大,总是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你是说真的吗?”银月纪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头的时候,却正好迎上了池乔木悲伤的眼神

池乔木在那个瞬间,俯身吻了这个执着而且决绝的女子。他不敢保证自己可以给她幸福,但是,他知道,他此刻最想要做的事情,和父亲当年是一样的。无论最后的结局怎样,他都想要让自己的心放纵一次,选择做一次疯狂的事。然后,在死亡的时候,才不会后悔吧。想着,他想要带着银月纪梦去疗伤,然后和她一起到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

时间,不知不觉就那么过去了。只要久在戈壁滩的人,都会知道有一对夫妻,他们在隔壁上穿梭,有很多人在追杀他们,他们在辗转之中艰难度过。有时可以过很安稳的日子,有时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被人追赶着到处流浪。可是,他们以流浪为乐,生活得很幸福美满。只是那个女子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她用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瞎掉的眼睛,剩下的也是一张美丽的脸,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毁了容,但是,她曾经应该有一张很美丽的脸。

“乔木,我想,我们将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了。”银月纪梦还是一身白衣,她靠在池乔木身上,看着远处的弯弯的月亮和漫天的星星。

“怎么?”

“虽然我的银翼之瞳已经毁了,可是,如果,如果,我们的孩子继承了银翼之瞳,那么,教主还是会来追杀我们,不让圣教的血脉外流。”

“你害怕吗?”

“我不怕,我只是担心,这个孩子。”

“没事,我已经给我的朋友发了信,他们应该几天以后就赶到了。”

“是她么?”

“恩。”

“我会吃醋的,”银月纪梦半开玩笑,“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

“嗯,对不起她的人是我不是你。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她是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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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惨死不负情义绝

戈壁滩上的人,或许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就是十八年前的那场追杀,鲜血染红了整个戈壁滩。横尸遍野,或许就算是蒙古的军队要来攻打,也不会有此般惨烈的吧。

西域圣教的人,在百年之后的又一次长驱直入。但是这次和百年前不一样,他们的教主,似乎看重的不是锦朝的领土,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那是戈壁滩的秋天,太阳落山特别早。但是还是有四个人在戈壁滩上东躲西藏。他们其中一个握着红色的一把剑,那把剑的剑鞘已经不见了,他疲惫不堪,可是眼睛里面还是有坚毅。

他身边的女子,小腹隆起得很高,她一路奔波,早就已经虚脱,可是脸上有幸福的笑容,她的右眼很明亮。她身上是白色的袍子,嵌了金边。

在保护他们两个人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上竟然是大红的喜袍、手中握着一支白玉箫。

女子抱着一把冰蓝色的琴,她看着大漠落日,慢慢的凝聚了目光:

“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明天我们进入玉门关,他们的人马就不会过来了。”

那个持血剑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弟妹,你不要怕,有我们在,我们拼了性命,也不会叫你死的。”

那个女子摇头:

“我不怕死,能和乔木在一起的两年,是我生命里面最快乐的日子。就算现在教主要我死我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我担心的是,乔木的生死和这个孩子,我担心我不能把他生下来。”

“你要挺住,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到时候我们回到江南,我们就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你们一家三口。”

银月纪梦抬头看着那个女子,她含泪笑了:

“琴音,你真是个好人。我对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南宫琴音说着,无意的看了一眼池乔木,“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遇难。”

“谢谢你,琴音。还有你,北宫大哥。”

银月纪梦笑着,她逃婚,她和池乔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现在绝对不会想要离开,她还有了这个孩子。圣教追杀的,不是她,而是这个孩子。教主看重的,依旧是他的面子和荣誉,还有就是,圣教血脉的流失。

他们要杀死她和池乔木,要带那个孩子回去,都是看重的是血脉。

没有人看重她这个人,除了池乔木,除了他的这两个好友。特别是北宫大哥,抛弃了自己的新娘子,专程到西域来救他们夫妻。如果她能活下来,她一定会好好谢谢他们。

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在心中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她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咳咳……”南宫琴音也是咳嗽,她的身体不好连日来也感了风寒。

“琴音,我有话对你说。”

“大哥,我也有话对你说。”

他们夫妻两个人,竟然都有话说。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面面相觑,但是他们都点头了,跟着两个人,慢慢的离开。

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银月纪梦和池乔木,那是秋天的最后一天,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因为在那一天,银月纪梦和池乔木一起,同时做了一个决定。就是他们不要再去中原、去江南了,因为无论去到哪里,圣教的人都会追杀而来。既然是他们两个人引起的,那么,就让他们两个人去结束。

但是,他们同时都希望,能在孩子出生之后再回去赴死,他们想要那个孩子好好长大。所以,他们夫妻虽然没有一起说,但是他们都对着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们希望这个孩子,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的来历是什么。他们希望他平平凡凡的长大,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活下去。

在冬天里,那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有些先天不足。接生婆和大夫都一致断定孩子活不过二十岁,但是银月纪梦和池乔木都很高兴,他们要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答应他们,在孩子的二十年寿命里面,一定更要好好守护和照顾他。不要让西域圣教的人找到他,二十岁以后,就让他凭天命吧。

为了真正让这个孩子像是一个正常人,已经虚弱的银月纪梦在一个没有任何人注意的夜晚,牺牲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封印了那个孩子的银弋之瞳。因为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就看清楚了这个孩子的左眼是有银色的。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就倒在了婴儿的床前。正好被进来的池乔木看见,池乔木是懂自己妻子的,他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成功,所以,他没有吵醒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他知道自己欠他们太多。

他留书一封,抱起了银月纪梦的尸体,一个人,没入了风雪和狂杀之中。

后来,听老人们说,那一夜,天山顶上一直在下雪,像是老天在哭泣一般。有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的尸体在乱箭之中狂奔,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跑不动的时候,他还是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

那天,天空响起了很久都失传的歌曲,像是给他们的挽歌。

此后三个月,没有人再出关。当黄沙再次掩埋他们的尸骨,这个天下,没有任何人会知道,那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是带着悲伤回来的,可是他们一回来,就听到了南宫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南宫弦音不知所踪。无奈之下,北宫沐箫对外宣布娶了南宫琴音,这个孩子成为了他们的儿子,他们给他取名字“逆”,是为了纪念他的父母,逆天逆命都没有改变的结局。

这个是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多年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真相,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在江湖上的一个“义”字,因为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静生活,因为他们也有人的惰性,他们也想就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最终,还是守不住。

北宫沐箫看着已经死去的南宫琴音,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女子对那个男子的执着,她是那么的爱着池乔木,可是,她在看过了银月纪梦的坚持之后,她毅然选择了帮他,帮助他去度过所有的难关。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爱,不计较自己,而是真正的希望对方好。

哪怕你此生都不能够娶我,我也愿意这样一直都对你好。

这句话一直在我生命中回响,我想也会在那个男子生命中回荡,他是那么感激你的执着和付出,他虽然不能回报你同样东西,但是他在遇到你的时候,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舒服。

“弦音,这个,就是我想要对你说的所有。你,听明白了吗。”

南宫弦音震惊的坐在了地上,她一直是那么的恨着姐姐,可是她没有想到,姐姐竟然只是那么一个比她还要可怜的女子。难道,是她错了吗。

姐姐,永远都比她胜一筹吧。至少,这样不求结果的爱,她是做不来的。

“弦音,我那时是无奈的选择,可是,害你和你的母亲那般,也是我的过错。特别是累你如斯,是我最最不想要看到的。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你的仇恨,做回你自己。

南宫弦音看着他,一脸的木讷。

“对不起,弦音,如果可以,我想,我那时会选择带着你一起离去。”北宫沐箫说完,竟然挥剑自刎,他并不是想要自杀,也不是想要殉情。而是他没有任何的勇气和动力活在这个江湖,逆儿已经死了,南宫琴音也死了。他生无可恋,对于弦音,如今的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谁都回不去了。

他负她,就算现在他想要拥她入怀,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吧。

那么,就让死来解决一切吧。北宫沐箫笑着看见了南宫弦音紧张的脸,他想起了小的时候,他从马上跌落,也是看到了弦音的这张脸,她担心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可惜,自己,永远也看不到了。

“沐箫!”南宫琴音终于喊出了她好久没有再喊的名字,她相信了,她相信他们是那么的爱自己,可是,是她一直不想相信不想要等待而已,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云小浅看着南宫弦音那样终于哭出了声音来,她勾起嘴角,慢慢的微笑了。

南宫弦音在对着北宫沐箫的尸体长哭之后,她回头看见了微笑的云小浅。

“对不起,”南宫弦音说,“我一直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到长白山,过完下辈子。可是,没有想到那么多年来我的想法都是错的。如今,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嗯,”云小浅点头,“谢谢你,妈妈。”

南宫弦音听见了云小浅的话,她终于泪如雨下。

这个时候,因为北宫沐箫的死,净化之境消失,南宫弦音放下了北宫沐箫的尸体,她看着他们:

“我本来想要带你走的,可是,姐姐那么孤单,你还是留下来陪着她吧。”

云小浅听见了她的话,在心里笑了,她终于也学会了,她姐姐那样的爱人方式。她爱着一个人,同时也是那般博大的愿意和他人分享。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南宫弦音没有理会翼月教弟子的惊疑,她只是淡淡的说:“我们走。”

她没有再看云小浅一眼,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云小浅的那一句话,已经足够她一辈子去回想了,而且,女儿已经长大了,她没有必要帮她去决断些什么,而是相信她,一定可以,也能够那么成长。

无论,你是云小浅,还是北宫浅,我都会永远那样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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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彼此一念生死间

云小浅站起来,她看了看手中的碧蕺,看了看外面愕然的人群,她想了很久,慢慢的俯身下去。看着昏迷的北宫逆,虽然我们本来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愿意,永远把你当做我的哥哥。

想到这里,云小浅看了看手中的碧蕺,她抬手轻轻拂过了北宫逆的面颊:

“这个,是你因为信任我,才给我的。如今,还是还给你吧。”

云小浅将碧蕺喂到了北宫逆的嘴中,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是想要尽最后的一点力量。碧蕺入口即化,云小浅起身,看着那个安静的死去的少年,她回身,来到了付烟淼面前:

“无论你是南宫思迁,还是付烟淼,我都要治好你。”

“云小姐……”管家有些惊讶,云小浅背后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的伤吧,你不要命了吗?”

云小浅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她自然知道那样的伤会有怎样的结果,而且,明明手中有碧蕺,她可以自私的用碧蕺来治好自己的伤,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知道在她的心里,是绝对不会要北宫逆的东西的,所以,既然本来都是要给他治病的,那么就还是给他服下吧,无论是不是需要,无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络月,把你的少爷扶进去。”云小浅回头慢慢的吩咐。

“是的,云小姐。”

“管家,找两个婢女来,把少夫人也扶回去。”

“可是,她是……”

“无论她是什么,她都是你少爷的妻子,何况现在她已经疯了。”云小浅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管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他知道,此刻没有别的人可以出来主持大局,既然,她也是南宫弦音和老爷的女儿,那么此刻她的话,也就是北宫家人的话。

在管家和络月带着北宫逆和付烟淼离开以后,云小浅才掏出了金针给自己封住了穴道。只是,封住穴道以后,她就没有了力气去接那支射过来的飞镖。

飞镖上绑着一封信,云小浅只能看着飞镖往自己额前飞过来,可是在击中她的时候,飞镖被一只白色的袖子挡去,来人是那个巽风,他温和的看着云小浅。

“谢谢。”

“小姐客气了。”巽风是云小浅见过最温和的杀手,至少她没有在他的身上,看见任何的杀气,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武功已经高到了可以隐藏自己杀气的地步。这样的高手委身来到北宫府做普通的护卫,也是枉然。

可是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抱怨。

云小浅打开飞镖上的信,入目的,竟然是上官末尘的字迹,虽然他很少写字,可是云小浅认得那个字迹。云小浅心中也是一凉,信上写着:

“足下的精锐部队果然是深藏不露,他们布下的阵法我无法立即破解。在下晰知,鄙人的好友云小浅在你府上作客,请代为向她转达,她的弟子轻尘,已在我处恭候她多时了。”

云小浅终于明白,多天来,轻尘被君家绑架。而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君家,原来是有了上官末尘在撑腰,可是上官末尘一个大盗,喜欢独来独往,怎么会想到要和君家联盟呢。而且,为何在此对北宫家发难。

他们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大结才对,为什么要为了江南,这样争得你死我活。

上官末尘写这样的一封信,是想要云小浅下山去。可是,北宫逆不想要她下山,如今的她真正是进退两难。她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上官末尘了,不知道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场景,希望不是很心痛。

“云小姐,需要我叫大夫来吗?”管家关切的问,他已经安排好了付烟淼和北宫逆。

“山下不是被人团团围住的吗?不用了,我想,北宫府的后院里面有很多的药草,这里在几百年前一定是一座药山,我等会儿去找些药材就可。”

“云小姐,现在我们作何打算?”

“山下北宫府的兵马,一共有多少人?”

“八百五十个。”

“那么精锐部队呢?”

“五十个人,”巽风微笑着回答,“八妹告诉我,府里可能有难,需要我来帮助,剩下的人,都是几位兄长和姐妹在掌握。”

“那么,山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围堵的人来自得门派很杂,不过大部分是江南一脉很小的门派,都不是很成气候,联合起来大抵有九百来人。君家的势力在其中占了很大部分,只有君家的人满训练有素,其他都是些江湖蛮人,这般状态下,是不能攻入北宫府的。”

“咳咳……”云小浅轻轻的咳嗽,她的伤口还是刺痛,“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攻打不上来的。”

“嗯,少爷说过,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请我好好保护小姐。不要让小姐下山,”巽风温和的笑,他看着山下,虽然只能看到竹林,“我知道,小姐一定是他们很重要的人,能愿意为小姐一等再等,也是性情中人。”

云小浅一时词穷,不知道要回答巽风什么。

“小姐的伤很重,巽风愿意给小姐疗伤。”

云小浅摇头:

“来不及的,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巽风,我想托你一件事情。”

“小姐请说。”

“你的轻功很高,我想请你去找找我的弟子轻尘,我想要知道他好不好。如果可以,请你帮我把他救回来。”

“属下尽力而为。”巽风领命以后就很快消失在了竹林里面,云小浅看着他离开,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她这时才对管家微笑:

“管家现在可有时间?”

“小姐有何吩咐?”

“你跟我来。”云小浅带着管家一直走到了后院一个清静的地方,她知道管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他明白事理。

“先生是个明白人,小浅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虽然先生已经知晓我的身世,不过,可否请先生忘记它,就的当我还是云小浅,和北宫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管家怎么会不知道云小浅现在的处境,她的家被毁了,她无家可归,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虽然是风雨飘摇,但是那些富可敌国的财产,她这样一个爱财如命的人,竟然是不会心动?

“我不想要人知道我的身世,也不想要作为北宫浅,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好么?”

“我……”管家牢牢的看了云小浅两眼,这个时候才觉得她和老爷真的是有几分相似,看见她目光之中坚持的东西之后,管家终于不再坚持,“好吧,小姐,我答应你。只是以后,如果北宫家能经过这场浩劫,你在有困难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来找北宫府,来找我,北宫府,永远都会是你的家。”

“嗯,我会的。”云小浅看着管家心中是暖暖的,她很感激。

管家离开以后,云小浅开始慢慢的采药,她不知道,在树梢上,有一个人,一直默默的看着她很久很久,那是多年以来持久的注视,只是无论怎样,她都是不会回头看见他的。

云小浅低头摘下了一把的凌霄花,这个止血止痛最是有效,她又看见了远处的儿茶,便是走了过去,儿茶专治外伤出血。北宫家的池塘里面,竟然有七叶莲,她小心的摘下来,这种药材在江南一带很少有,此刻见到,应该是对她的伤很有帮助。加之手边还剩下一些金创药,和着药粉,就可以调制出来和玉凰丹有一样功效的东西。

带着药草站了起来,云小浅想起了她的师傅,师傅曾经细心的教她辨认每一种药材,虽然不严厉的师傅自己有的时候也会忘记,但是跟着师傅她在一年之内学会了那么多的东西。师傅是那么的珍惜生命,作为一个医者做到了极致。只是,师傅还是死于重伤不治。

然而,她在师傅的眼睛里,看不到恨意,满门抄斩都没有恨意,只有一种淡泊和平静的师傅,没有要她报什么仇,年幼的时候她以为是师傅的淡泊,长大以后才知道,师傅不是淡泊,而是不希望她去涉险,不希望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恶根。

师傅是个很善良的人吧。

想到这里,云小浅快步回身,她不能死,至少不要现在死,要等战争结束,她还要去救人,还有活下去,给更多的人希望。

回到药橱以后,云小浅把几味药服下,自己无法给伤口上药,她拿着调制好的金疮药,去北宫逆的房间里面,她知道络月一定会在那里。

“络月——”云小浅在门口轻轻的呼喊络月的名字。

“云小姐?”

“我想要请你帮我上药,可以吗?”

“当然可以。”络月很开心的接过了药瓶,给云小浅上药。

在这个时候,云小浅看见了北宫逆躺在床上,络月是很认真的给他盖好了被子,云小浅不忍心告诉络月,北宫逆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活过来了,他的生命永远的终结在了他十九岁未满的秋天。

“呵呵,云小姐,你来了,真好。”络月一边包着伤口,一边微笑着说。

“好?”

“嗯,你来了,大家都有了动力,因为我们知道你一定是可以救我们的,连少爷这样快要死的人,你都可以救回来。还有什么你办不到的。”

“那是你的少爷命大……”云小浅心虚。

“只是……”络月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

“要是小姐不是、不是老爷的女儿就好了。”络月小声的嘀咕,她在心里,是那么的喜欢这个女子,因为她知道,只有在对着她的时候,少爷才像是一个人,会发火会微笑会给她结拜,会对她许下承诺。然而,世事弄人,他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吧。

云小浅没有说话,她勾起嘴角在笑,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容,恐怕,只有云小浅,她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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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相忘江湖难相守

络月在端着药碗出去的以后,云小浅回身坐在了床边。她没有理会自己是不是需要什么药,伤口已经让络月处理过。没有性命之忧,可是现在的北宫府,外忧内患,哪里有时间来考虑她自己的伤势。

她怎可能忘记,自己的身世。她自从第一眼看见北宫沐箫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的中年男子到底是谁,她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于是,就装作是忘记了,无论对谁都说是忘记了,然后,久而久之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忘记了。

第一眼看见北宫逆的时候,她以为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所以她用尽了力气要去保护他。虽然不能分清楚这种保护是出于亲情,还是出于在那一次相遇时候的感动。琴瑟和谐,这种事情是多少人可与而不可求的。

可是,当真相被揭穿,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云小浅现在的心情,恐怕这个江湖上没有人懂。

北宫逆的呼吸早就已经停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体温还是保持着那么温热。脉搏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保持着那样的一张宁静的脸死去,应该是很幸福的吧。不然,要他怎样去面对付烟淼和云小浅的事情。

云小浅忍不住伸手,她轻轻的拂过北宫逆的脸颊,恐怕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那么近的相处了,不久以后,北宫府如果会留存下来,他会被埋入黄土之中,随着紫檀的棺木一起腐烂。而她,不知会归往何方,会在江湖上流浪,然后埋骨他乡。

“云小姐。”是巽风的声音。

“有消息了么?”云小浅直接窜了起来,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伤口,她咬牙,有些吃痛。

“轻尘公子现在很好,”巽风恭敬的立在门口,他的白袍垂地,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上官末尘和君家的人没有为难他,只是……”

“只是什么?”云小浅已经走到了门口。

“只是,我见到轻尘公子的时候,被上官末尘发现了。”

“什么?!”云小浅猛的推开了门,竟然没有稳住直接扑了出去。

巽风即使的接住了这个女子,看清了她身后可怕的伤口以后,巽风也不由得为之一震,她是为了保护少爷才受这样重的伤,巽风突然觉得少爷是很幸福的人。

“小姐放心,上官末尘没有为难属下,他只是让我给小姐带几句话。”巽风放开了云小浅,虽然已经放开,可是他的手指有些不由自主的穿过了她的头发,那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话?”

“他说,他只是想要见小姐一面,今夜在北宫府的某一个地方。如果小姐愿意的话,那么请吹响笛曲,他会出现相见。”

“然后呢?”云小浅明白了,但是又似乎不明白。

“他说,如果小姐不愿意见他的话,那么他就明白了小姐的选择。他会放手做最后一搏。”巽风慢慢的说,他细致的注意着云小浅的瞳孔慢慢收紧了,他的心也紧了。

云小浅沉默,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北宫逆的房间,然后点头,没有说什么。

“小姐,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少爷要我保护你,我会做到。”

“谢谢你,巽风。”

“小姐,北宫府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所以,现在请你好好休息吧。”巽风继续说,他说话很和气,不像是藤一那样的,不是上官末尘那般啰嗦的,不是北宫逆那种不喜欢说话的。而是一种温和的语调,说出他想要你做的事情。

云小浅没有拒绝,她也觉得她很累了,需要休息。

“老大,我们这样一直一直等,已经延误了战机。你到底在想什么?”在山下驻扎的营地里,最大的军帐里面有一个士兵不理解的向上官末尘抱怨。

“是啊,孩子,你在犹豫什么?”一个白发断腿的老者,坐在年轻人身边,他捋着胡子皱眉问道。

上官末尘坐在中央,他身着黑色的战袍,他没有一身渔夫打扮,长发也规矩的束起,俨然有贵胄和将门之风。他沉默的看着面前的沙盘,看着北宫府的所在,半晌都没有说话。

“因为一个女人,就值得如此吗?”有个早就已经等不及的男人,终于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上官末尘,又看着那个男子。他们其实心中都明白这个意向果断老辣的首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拖拉的,要斩断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犹豫。然而,这一次,他竟然犹豫了,这种犹豫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大家都明白,只是不曾挑明。

上官末尘抬头,有些木讷的看着他。

“老大,你要知道,我们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东躲西藏,最后都不是为了看到你能大仇得血,我们沉冤平反么?你要搞清楚,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你的私人恩怨了,有我们众家兄弟的性命,有那些平白无故为了你牺牲的人,比如君老爷子的外孙。那个一出生就代替你死去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为了这点儿女情长,就如此拖泥带水!”

上官末尘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是这样,你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老大。”男人虽然说着激进的话语,可是他死死的盯着上官末尘的眼睛,他想要激起这个人的斗志,因为一天天看着他憔悴,看着他这般消沉,他做手下的也很担心。

“孩子,我知道那个丫头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可是,眼前的现实不得不催你做出选择,末颜不幸已经死了,你已经没有后路选择和牺牲。锦朝的军队正在聚集,就算你不想要报仇,你也为我们大家想一想。”君家的老人,苦口婆心,他看着眼前的孩子,他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孙子抚养,他为了保住他,放弃了多少东西,背了多少骂名,如今,他不能让上官末尘放弃。

然而,再场所有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上官末尘心里在想什么。他虽然脸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木讷,可是他在心底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如今的苦相,只是做出来给大家看了,让大家觉得他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情愿放弃一切的为情所困的人,这样军心就会散,锦朝的军队就会轻敌。这个时候,他再重新收拾河山,一定是可以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的。至于等待,他是在等一个和他合作的人,一个叫做葬月伐的西域女子,他在等她去北宫府确认,北宫逆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北宫逆已经死了,那么他就可以直接攻入,然后将那座山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向锦朝发难。如果没有死,那么,他只能选择他最不想选择的道路。他要打垮北宫逆,他要用最最残忍和决绝的方法去打垮他。

葬月伐是西域圣教的圣女,她来到中原的目的就是杀死北宫逆,那朵浣花也是她拿出来的。虽然南宫弦音和翼月神教提前退出了他们的行动计划,可是也没有影响到大局,总体的趋势还是很好的。

葬月伐喜欢穿粉红色的绸衫,她落地的时候,脚下会有几多花长出,然后又瞬间枯萎。她喜欢这样的小把戏。

“我的上官公子,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说吧。”

“你猜我会不会问你想要先听哪个?”葬月伐微笑,手中的花锄点地。

上官末尘皱眉。

“好吧,好消息是,北宫逆已经死了。”

闻言,再场的所有人都暗自放心,脸上露出了很高兴的表情。然而,上官末尘脸色根本就没有改变,示意葬月伐继续说。

“坏消息是,那朵碧蕺我没有能拿回来,云小浅把它喂给了已经死去的北宫逆。”

在座的人都不明白葬月伐是什么意思,但是上官末尘明白了,他是永远不会有十株碧蕺了,因为世界上剩下的九株都在他身上,唯一少的一株被云小浅喂给了北宫逆。那么,看来他不得不逼自己选择那条他最不想要选择的路了。

“公子今晚是会上山么?”葬月伐微笑着问。

“是。”上官末尘起身,他要好好去准备一番。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的事情不是已经做完了么,你可以回去了。”

“呵呵,公子何必说的那么不近人情,虽然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啊,我想要去哪里,公子并管不着啊。”

“随便你。”上官末尘没有理会别人的惊讶,挑起帐帘就回到了自己的大帐里面。他讨厌葬月伐这样的女人,她心计很深,而且她很狠毒。女人有点心计也就罢了,恐怖的是她的狠毒,狠毒到没有任何的同情心。她眼里只有利益,她现在还不走说明她还有事情要做。至于是什么事情,上官末尘是不想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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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旧日温暖旧日梦

黄昏时分,云小浅终于从昏沉的睡眠之中醒了过来。她一醒来,入耳的就是巽风温和的声音:

“云小姐醒了?”

云小浅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她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精神已经很好了。她休息的房间是一间客房,虽然是客房,可是还是修葺得很富丽堂皇,看得出来,北宫家确实是富可敌国。

“小姐需要吃些什么吗?还是先把药喝了?”巽风依旧微笑,他坐在桌边,在看几卷《江湖日报》,桌子上,放着温好的药。

“我喝药吧。”云小浅说着,就要自己起身,然而巽风已经端好了药来到了云小浅的身边,他的轻功很高,他恭敬的把药碗递到了云小浅手中。

云小浅看了看巽风,自顾自的开始吃药。

“小姐的身体其实也不好,大夫说,小姐需要按时吃饭,若长此以往,恐怕也会伤及脾胃,最后劳损身子。”

云小浅点头: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上官末尘按兵不动,他很遵守承诺。”巽风见云小浅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也不再那么追究,他知道自己也是多言,毕竟云小浅自己是大夫,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好,巽风,你可以帮我准备饭菜么,我现在很饿了。”云小浅对着巽风微笑。

巽风点头,他回身端着药碗慢慢的退出了房间,难得看见这个女子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次,她为了北宫家为了北宫府,已经是奔波如斯。又是何苦,巽风不明白。

然而,

在巽风走后没有多久,云小浅就已经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知道天很快就要黑了。她穿上她平日常穿的白色衣服,背着那把将轨,悄悄的从窗户跃了出去。她不要巽风涉险,毕竟上官末尘的武功登峰造极,巽风不是他的对手。去送死不如就好好的留在北宫府,给这个已经飘摇的府宅,留下一些希望。

云小浅在掠过了北宫逆的院落的时候有片刻的犹豫,这个男子,终于是逃不过命运吧。无论她曾经是多么的努力的想要留住他的性命,看着他成为武林的传奇。

北宫府的竹子依旧青绿,然而簌簌舞动的,只是萧瑟。

云小浅终于到达了北宫府的后院,一个巨大的庭院,里面有湖水有荷,假山林立,天空中今日是一轮明月,明月倒影在湖水之中,明丽的在荷塘上洒下了光。有蛙声,有微风在吹,静静的,像是一种告别。

“我很喜欢这样的夜色。”云小浅终于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湖水。

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有了脚步声,云小浅回头,安静的笑着看着那个走来的少年,那个少年黑色的战袍在风中飞扬,他束起的长发顺着夜里的风安静的在身后舞动,他背着的星墨在夜空中没有光芒,他有一张可以倾倒天下的脸,气宇轩昂。

上官末尘终于没有再是那种一身鱼腥味的打扮,他也没有吊儿郎当的站在云小浅面前。他脸上是一种宁静的表情,带着深深浅浅的忧伤。

“我以为你不会来。”上官末尘淡淡的说。

云小浅微笑,回头,没有再看身后的上官末尘,她看着前面的荷塘,凉风习习,风吹起她披散的头发:

“我听说过一个方法,可以让死去化为灰烬的人肉体重塑,再世为人。”

上官末尘眉头微蹙,他看着云小浅。

云小浅继续说:

“这个是我不巧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只是这个方法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很难收集的,比如是天下四大名剑,比如十株碧蕺。”

上官末尘没有说话,不说话的沉默,就是默认。

“末尘,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已经猜到了那么八九分,”云小浅突然回身,正视着上官末尘的眼睛,“你早就已经暗自有了自己的势力,所积聚的力量,要推翻这个王朝都没有……”

“小浅,”上官末尘突然打断了云小浅的话,“你何必要逼我杀你!”

他的星墨出手很快,本来是背在身后的剑,不知道他是怎样在一瞬间拿下了剑鞘,然后拔出了剑,直接驾到了云小浅的脖子上,那种瞬间的动作,就好像是流星一样闪亮。

云小浅看着上官末尘出手,她只是微笑:

“你不是就是要来杀我的吗?”

上官末尘的手心有汗,他来这里之前,想到的所有都被云小浅的淡然给打败,他预想着她的惊讶她的质问,可是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淡然的看着他,这种表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和葬月伐合作,是因为她知道北宫逆真正的身世,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死后,北宫家唯一剩下的人就只有我。你只要杀了我,然后再把北宫逆的身世公之于天下。北宫府不攻自破。你就可以获得江南作为你的后方。我说的对不对,上官公子。”

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云小浅,她怎么知道这些他不知道,但是云小浅的确是这个江湖上唯一了解他的人。

“你即是知道我是要来杀你的,为什么你还要来。”

“我来求你一件事情。”云小浅正色。

“什么?”

“好生安葬北宫逆。”云小浅慢慢的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盯着上官末尘的眼睛,仔细的看着,她需要他的一句话作为承诺。

闻言,上官末尘一怔,继而,他握着星墨笑了,笑声凄凉而带着无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末尘?”

“你都要死了,竟然还要求我好好安葬他,可见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云小浅没有回答,不回答往往就是一种最大的威胁。

“我想要说的是,你都已经死了,我怎么对他的尸体,你是不能干涉我的。”上官末尘冷冷的回口,他现在明确的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生生死死,你都是会选择他,而不是我。

“你若不答应,我当然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守住我想要守住的东西。”云小浅说着,竟然也是迅速的拔剑,叮的一声就格开了上官末尘的星墨。毕竟将轨和星墨惺惺相惜这么多年,此刻的相击,两把剑都发出了铮铮的鸣声。

看见云小浅出剑,上官末尘不屑的笑:

“你终于是要为了他开始和我兵戎相向了?”

“为了他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我不会这样就把北宫家拱手相让。”

上官末尘不再理会云小浅的解释,他知道,他终于是要有这样的一天,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既然是作为这样的位置出生,就注定了他此后的人生会一直纠葛一直没有纯粹的幸福。既然迟早都要放手,那么就让我亲手杀死你,不要让你看见我日益让你陌生的脸。

上手的挫剑式,云小浅对手的折梅望月。上官末尘知道,她是多年闻名天下的那个杀手,在她的身上,看得到那种杀手的杀气,只是她没有用孤鸿摄也没有用任何的暗器,而是用了翼月神教的月轮。

上官末尘换了剑诀,取云小浅的灵台,云小浅回身以剑招护住穴位,随手射出一把银针,罩了一个圈子套向上官末尘。上官末尘挥剑,很容易的就破解了云小浅的攻击,他从小就在君家研习奇门术数,这样的小把戏在他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看得上官末尘破阵,云小浅心中更是凉了几分,她一直以为三年以前在皇宫他是真的被困住,然而,看来他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的出现,牵制了藤一和晖原。

云小浅顾及不了那么许多,扬手,将轨脱手而出,变成了一柄暗器,在瞬间发出了孤鸿的光芒,合着唐门的暗器,就对着上官末尘飞了过去。

上官末尘也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直接用剑作为投掷出手暗器的用法,不过他还是默默的退后两步,随地起舞,剑舞一出,在星墨的引导之下,将轨慢慢的消逝了凌烈的攻势。他知道,在铸剑师上官腾铸出这两把剑的时候,他就担心持剑的人会有刀剑相向的一天,于是他把两把剑铸造的互相吸引,只要按照固定的定式就可以互相转化攻势。

看着上官末尘再一次化解了自己的攻击,云小浅在苦笑,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恐怕是没有人能打败眼前这个人。

上官末尘伸手,接住了那把将轨,将轨在入手的时候,还是和星墨有了奇怪的感应。

“怎样?”上官末尘看着云小浅。

“我武功本来就不如你……”云小浅咳咳的咳嗽,随着咳嗽,呕出一口鲜血来。她身后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看见她吐血,上官末尘有一瞬间的犹豫,他想要过去拉起这个女子,骂她的笨,然后为她疗伤,然而,现在的他们,谁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打不过你,但是在我死之前,我会阻止你。”云小浅笑,握紧了手中的蚕丝,在她刚才射出的将轨上,她缠绕了蚕丝,她笑着看着上官末尘,笑容里面也有无奈。她是多么怀念他们两个人在河岸之边,钓鱼烤鱼然后吹笛子的日子,她一点也不想要和他打这一仗。但是,在他们的身份和责任下面,她又可以怎么选择。自嘲之后,云小浅掏出了随身的小瓶,在上官末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把毒药倒在了蚕丝之上,毒药在遇到蚕丝的时候,顺着蚕丝就迅速的向上官末尘那个方向而去。

上官末尘看得出来云小浅毕竟也是一个久经江湖的人,她的出手还是毫不含糊,即使在处于下风的时候,她还是心思缜密的留了一手。不愧是一个曾经闻名江湖的女杀手。

上官末尘没有用剑斩断蚕丝,因为蚕丝沾的毒是会很快散开的,他直接连着星墨一起丢弃在了身前几尺的地方。

看见上官末尘弃剑,云小浅这个时候忽然起身,她怀中竟然还揣着一只竹笛,她的笛子早就碎了,她吹竹笛,在端鹤门的时候,外公曾经教给她传音之术。上官末尘自然识得那传音之术的厉害,他就地打坐。以内力抵御魔音的侵蚀,毕竟他身边没有带任何乐器,不能立刻对云小浅动手。

云小浅一边吹,一边慢慢的向北宫府的前院方向移动。她知道自己其实也没有办法控制上官末尘多久,毕竟她不是从小就在江南长大,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不能长久的保持着对魔音的控制,何况,论起内功心法,她远远不及上官末尘。

就在这个时候,云小浅突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的音符一滞,上官末尘很快站了起来,看着她。

云小浅还没有说什么,手中的笛子就被一个人抢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自己是被一根突然多出来的花藤给绊倒。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人,当然是那个粉红色衣衫的葬月伐。

“上官公子,你看吧,我说过,你还是会需要我帮助的。”

“多管闲事!”上官末尘不喜欢这个女人,她的出现让他很不爽。

“大夫,”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咒骂,葬月伐似乎心情很好,“没有想到你会的东西很多嘛,而且,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北宫家的人。”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呵呵,看来上官公子你很不喜欢我啊。那么好,大夫,我和你谈笔生意怎么样?”

“什么生意?”

“我帮你在今夜赶走这个人,然后保证你的北宫家安然无恙。只是你要把北宫逆的尸体教给我,让我带回圣教去。”葬月伐微笑,只要带走了北宫逆的尸体,那么银翼之瞳的血脉,就绝对不会外流。

“我不会让你带走他。”

“为什么不呢”葬月伐有些怜惜的看着云小浅,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自己的花锄,“西域圣教才是他的故乡吧,若不是那对狗男女要带他来中原,他怎么可能会这样痛苦的活到现在。”

“他们的坚持你永远都不会懂的。”云小浅回身看着葬月伐。

“喔?我只是知道,姐姐是个多么愚昧的人,”葬月伐摇头,“放着富贵荣华不要,竟然自毁银翼之瞳。”

“她要的和你显然不一样,不过,葬月伐,你获得银翼之瞳的方法,或许太过卑劣。”

“呵呵,大夫,你果然知道的东西很多。你要知道,知道太多的东西,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

“我本来,也就没有想要活着回去。”说着,云小浅突然出手,她丢出的东西是一枚烟雾弹,在接触到外界的时候瞬间升腾起了巨大的雾气,这个是云小浅闲来无事的时候收集来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也需要这么狼狈的逃跑,虽然她一直觉得在江湖上混迹,学好一门轻功就足够了,因为打不过可以跑,这个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道理。

“看来,上官公子,你的云小姐,是个难对付的主儿啊。”葬月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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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西岸静烽燧火飘

其实云小浅也没有跑出去多远,因为她才没有跑多远,就已经被巽风撞倒。她没有站稳,直接又一次倒在了巽风怀里。

巽风准备好了晚饭回到客房的时候发现云小浅根本没有在客房里面,于是他就一路往这边追来,没想竟然撞到了狼狈不堪的云小浅。

“云小姐?”

“嘘——”云小浅禁止了巽风说话,她不知道上官末尘和葬月伐会什么时候追来。

很久很久以后,云小浅就保持着那种倚在巽风怀里的姿势,巽风也没有想要放开怀里的女子,她的长发之中,有不一样的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是一种淡淡的药香。她身着白衣,第一次见到她,巽风是躲在暗处,暗暗的看见了那个少年,那个名为“云潇”的少年,他当时就在惊讶竟然有如此俊朗的年轻人。然而,和所有人一样,他惊讶于这个名满天下的“玲珑先生”竟然是个女子,一个精彩的女子,一个曾经名头很响的杀手。

“好了,”云小浅突然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

巽风点头,有些不舍的放开了云小浅。

“我们去找北宫逆,他现在很危险。”云小浅慢慢的说,她知道葬月伐到底要做什么,因为葬月伐本来是没有银翼之瞳的,可是她现在拥有了一只眼睛。说明她曾经吞噬了一个拥有银翼之瞳的人,她的术法提高很快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北宫逆的母亲叫银月纪梦,虽然她已经把自己的银翼之瞳毁去,但是北宫逆身体里面有他们音银月家族的血,他本来是继承了银翼之瞳的人,如果他的尸体被葬月伐带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云小浅拉着巽风往北宫逆的宅院跑去,她不是大家闺秀,所以不会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拉着巽风的手,让巽风想起了他的八妹,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八妹本来就很少说话,性格安静,不知道她常年漂泊在外是不是会很孤单。兑沼泽的手,和云小浅一样,是温暖的,只是,八妹的手没有云小浅那般修长,她的手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修行而不再长大。

想到八妹,巽风心里有些温暖,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杀气。

他下意识的去抽箭,然而手还没有伸出来手腕上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血口子。鲜血淋漓的滴了下来。

“巽风!”云小浅看见他受伤,当下吃惊,赶快停了下来,然而,地面上布满了藤蔓植物。云小浅只好快速的拿出绷带给巽风绑伤口,一边绑一边拉着巽风躲开天空中无形的剑气。那种剑气是要修炼多少年才可以到达这样的境界,云小浅心中越来越冷,原来上官末尘的功夫已经到了这样的一种境界。

巽风的手腕受伤,要他再握弓射箭简直是为难他。云小浅只好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巽风:

“巽风,你的兄弟们现在是否可以联络上?”

巽风想了想,点头,三哥应该可以派几个人过来。

“你现在想办法脱身,然后去叫人好好的守住北宫逆。不要再回来找我,他们的目的是我。我等会会制造烟雾,你趁着烟雾很快下山,去找寻的兄弟。”

“可是,少爷要我保护你。”巽风不依不饶。

“你再不去你的少爷就会没命的,他现在昏迷不醒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云小浅决定不要把北宫逆的死讯告诉任何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北宫家的人心会散的。

巽风咬牙,点头,就在他点头的一个瞬间,云小浅放出了第二枚烟雾弹。在烟雾之中,她没有逃,只是找到了最近的屋顶,站了上去。

烟雾持续的时间,不过是几秒,然而已经足够巽风逃出去。葬月伐微笑着看着云小浅,她在心里很欣赏这个女子,然而,这样的女子活在江湖上,将会是对她很大的威胁。

“大夫,你怎么不逃了?”

“反正我逃到哪里,你都是要千里追杀我的。”云小浅不经意的说,她对着葬月伐,可是这句话怎么听都是说给上官末尘听的。

“呵呵,大夫,我很欣赏你的胆大心细。可是,我想说的是,就凭刚才那个公子,他是绝对走不出去的。就算他走出去了,也不会找到任何帮手。我的手下和上官公子的手下,都已经布满了整个山林。”

“葬月伐,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上官末尘终于忍无可忍,他早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看不惯。何况,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呵呵,你生气了?看来上官公子也是如此一个人呢,你是不想她死在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手里吧。”

上官末尘沉默,云小浅悲哀的看着上官末尘,她没有给上官末尘什么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出手,她很久都没有暗杀任何人了,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时候,她突然出手,手中握着的是雪小血送给她的藏刀,在瞬间爆发的力量,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上官末尘攻击过去的。上官末尘和葬月伐都没有想到云小浅竟然会还有这种力量,葬月伐没有出手,她抱着手想要看上官末尘的反应,上官末尘抽出星墨,想要防御。然而在云小浅的藏刀快要触及到星墨剑尖的时候,云小浅突然回身,直接刺向了在看热闹的葬月伐。她出手速度之快,竟然没有给葬月伐任何反应的时间,藏刀已经没入了她的腹部。

在刺中以后,云小浅迅速拔刀,藏刀在她手中旋转,血水顺着刀刃被飞洒出去,就地,云小浅一个转身,七枚金针已经飞出,支取葬月伐的步廊、食窦、建里、关元、地机、劳宫、阴市七个穴道,动作很连贯。然而,她在攻击葬月伐的时候,竟然把自己背后的空门全部两给了上官末尘,她甚至没有对上官末尘做什么防御。

葬月伐被她一击得手已经很痛,她吃痛,想要放抗的时候,竟然又被金针制住。她承认她是低估了云小浅,所以现在吃了大亏。

金针没有要了葬月伐的命,云小浅也不想要她的性命,看见她的确被定住以后,云小浅竟然委顿在地,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接着就是呕出一口鲜血来。

上官末尘和葬月伐震惊的看着她,云小浅只是嘴角挂着血丝说:

“咳咳,我也一直想要告诉你,这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葬月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末尘,你要杀我或者怎么样都好,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但是,我想你保证,你不会让这个女人带走北宫逆的尸体。”

上官末尘看着云小浅沉吟良久,他慢慢蹲了下来,看着云小浅的脸:

“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云小浅看着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她很久很久以后才慢慢的低头:

“你不会。”

“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我恨他。给他留下全尸,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上官末尘一字一顿慢慢的说。

云小浅低头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一直是这么无力得很。所以既然已经是无力,又何苦再挣扎。

上官末尘看着她沉默,突然举剑,却没有向云小浅砍去,他刺向了被定住了身的葬月伐。

没有料到上官末尘竟然会临时倒戈,葬月伐被星墨贯穿了胸口的时候,她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上官末尘和云小浅的,她那样表情,充满了不相信和不理解。她都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为什么,就已经被上官末尘用剑制止。

看着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云小浅微笑,带着调侃的语气说:

“看来西域圣教是不会和你干休了。”

“那还不是你给我的机会,你是一样脱不了干系。”上官末尘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云小浅。她是这个江湖里面最了解他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们竟然今天走到了必须要对立的一步。

云小浅起身,看着葬月伐的尸体:

“她一生算计,算计了很多爱她的人。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过都是得不到的可怜人。”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江湖事。各种情报没有你不知道的。”

“呵呵,我死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云小浅背着手,转身背对着上官末尘,她看着北宫府的花草树木,母亲终极一生就是想要让自己回到这里,享有这里的一切,然而,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她将会死在这里。

上官末尘叹气:

“你一定要我杀你吗?”

“不然你会放过我吗?”

“我可以放过你,是你不放过你自己,”上官末尘淡淡的说,“我本可以不杀你,只要你不与我为敌。”

“要求你给北宫逆一个坟墓,是和你作对吗?”

“我们可以不提他么。”

“他已经死了,你早就心满意足了。江南的势力,只要你退兵,我会让北宫府不与你为难。只要你退兵,你要怎样我都不再过问。”

“我不会退兵。所以,”上官末尘突然一指指向云小浅的睡穴,“我不想你看见这样的我,等你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已经换了人间。”

云小浅昏迷过去,在昏迷之前,她隐约看见有一些黑衣的人跑过来。

“老大,不好了!”

“什么事情那么慌张?!”

“锦朝的皇帝联合了胡人军队,已经朝我们这边赶来。我们的给养已经被他们的先头部队给截断。”

“慌什么!你没有看见北宫府吗?它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可是,老大,你要知道,带兵的是那个藤一。”

“藤一?!”

“是的,老大,北宫府虽然富可敌国,但是粮草不够我们那么多的人吃。江南一脉的势力这个时候都在观望,他们都不想要和朝廷较劲。”

“不说那么多,把她给我带走。注意,不要让君家的人看到。”上官末尘说着,就要把昏迷过去的云小浅交给了自己的亲信。

那个亲信自然是知道手中的女子对老大的重要意义,所以不敢有怠慢。然而,就在他要接入怀里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穿过,径直的抢走了那个昏迷的人。

上官末尘惊讶的回头,他看见了一个更加让他惊讶的人!

“不问过主人,就随便在别人的地盘带人走。这样,似乎有些不礼貌吧。”

他在隔着上官末尘十丈以外的地方说话,虽然隔着十丈,但是他说话的声音清晰有力,他一身的白衣在月色之下显得尤为亮丽,白色的披风被风扬起,他接住了昏迷的云小浅,单膝跪地,微笑着对着上官末尘说话。

他那个气定神闲然的表情,上官末尘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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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重获新生寂寞苏

来人慢慢的把云小浅搂在怀里,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的肩膀,他还是保持着单膝的姿势,白色的长长披风,在他身后挥舞的像是一条美丽的帷幔。

他抬头,重新看着上官末尘的时候,上官末尘看清楚了,来人的眼睛,那只左眼,竟然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全部都是浅浅的银色。一整只眼睛都是银色的,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妖异。

那是银翼之瞳!

上官末尘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颤抖,但是他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可怕,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近乎于魔鬼的人。

“很可怕吗?”来人恰到好处地微笑着,对着上官末尘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早就已经死了?”

上官末尘看着那个人很久,他确定了眼前的人的确是人,而不是传说中的鬼。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北宫逆。”

北宫逆微笑,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有笑过那么多次。只是他每笑一次,对面的人就觉得心里冷了一分。他没有回答上官末尘的话,他只是出手,抵住了云小浅后心的灵台穴,替她缓缓输入真气,给她疗伤。

“你——!”上官末尘因为惊讶,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连刚才跑来给上官末尘报信的喽啰都惊讶不已的看着北宫逆,这个在传说中已经死去的人。

看着云小浅身上的伤,还有她苍白的脸色、嘴角的血丝,北宫逆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惊讶,他轻轻开口,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惊讶:

“为何非要杀她?”

上官末尘一怔,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北宫逆那样的眼神,他看着云小浅的眼神。那种眼神,是绝对装不出来的,那样的目光,上官末尘是懂得的。北宫逆的眼睛虽然有些妖异,可是他右眼里面那种纯黑色,那种清澈的眼神,深深的震动了上官末尘。

“那么,你当初,又是为何非怀疑她不可?”上官末尘的手松开了,他知道北宫逆现在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

“逼不得已,”北宫逆带着一种自嘲的笑着收手,他确信云小浅的内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想,你是知道的。”

“是么……”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笑,他一样自嘲的笑了,他笑着看着天空,“逼不得已,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

“你调查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单从这个家伙说你我的武功相差无几,你就可以知道她在说我。就可以看出来,你北宫公子,绝对不是一个因病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的贵公子。你订《江湖日报》,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了解武林那么简单,你安插在江湖中的眼线,虽然没有有见客栈多,但是我相信也足够和任何一个情报集团媲美。何况你北宫家这和皇室的渊源,你应当知道我到底为什么非要杀她不可。”

北宫逆沉默,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没有办法选择,如果你是我,你当如何?”上官末尘叹气,“你知道,我不想要我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也不想要我死去的哥哥化作厉鬼来找我,更加不想那些为了我而死的人,白白牺牲。自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注定背负了这般宿命。”

“宿命么?”北宫逆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低头看了看昏迷的云小浅,“父母一直想要我逃避的命运,没有想到,最后还是逃不掉。”

这个时候上官末尘更加惊讶的看着北宫逆,他在说什么。

“很奇怪么?”北宫逆有些落寞,“父母恐怕从来都不了解我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

“银月纪梦?”上官末尘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出口,他很惊讶北宫逆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自小就被北宫夫妇养大,学的也是中原武功和中原文化,他的生身父母在他出世不久就都已经过世了。而且,在北宫沐箫说出一切真相的时候,北宫逆根本就没有听见。

“呵呵,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奇,为什么我知道我的生母是银月纪梦?”

上官末尘只能点头。

“最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生母,但是我或许可以猜到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是那种有小心计的女人,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傻傻的谋划,不一定会成功,但是她为此窃喜着。她习惯一切自己来,于是她很难相信一个人。父母不知道,虽然我的生母封印了我的银翼之瞳,但是她把那段记忆留了给我。”

上官末尘不理解,北宫逆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所以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一点一点能从梦境看到当年的他们。开始我只觉得那是梦境,直到兑沼泽告诉我西域的那段故事以后,我才觉得可能这个就是我的身世,”北宫逆说道这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看了云小浅一眼,“可能,还要怪这个家伙吧,她出手太轻,虽然方才封住了我的睡穴,但是却没有延续很长的时间,不幸让我听见了故事的真相。”

“可是,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我的亲信还有云小浅都是这么说的。”

“呵,上官兄,以你的功夫,想要闭气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心跳和脉搏你竟然也能使他们不跳动?”

“哦,在我怀疑我来自西域的时候,我就找了一些秘传的西域术法来学习,所以不小心学到了归息之术,”北宫逆微笑,“银翼之瞳,确是拜公子所赐。”

“我?”

“若不是在你们的算计下,让我先中浣花剧毒,接着引以倾城绝代,正好冲破了母亲的封印,如此,我打开了银翼之瞳。”

上官末尘闻言,只是惊讶,然后他笑了:

“哈哈哈,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呢。北宫逆,你果然是很好的运气。”

北宫逆微笑着颔首,把云小浅抱起来,他起身走到了旁边的树下,平稳的把云小浅放下,使她安稳的靠着树干,然后他拍手起身,看着上官末尘:

“那么,上官兄,你现在作甚打算?”

上官末尘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出手,他的星墨出鞘,在夜空中闪过流星一样美丽的光芒,然而他却没有攻击北宫逆,他竟然是出手突然杀掉了刚才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亲信倒下的时候,北宫逆在上官末尘眼睛里面看见的只是绝望和解脱。

在杀掉亲信以后,上官末尘回头,看着北宫逆,又看了看云小浅:

“你知道,这个家伙,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是什么会照顾自己的人。她任性、啰嗦、有的时候会耍小性子,虽然做的一首好菜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做给你吃。心口不一,刀子嘴豆腐心。她喜欢撒小谎,可是心地却很善良。她胃不好,却喜欢喝酒喜欢吃辣椒不按时吃药。”

“我知道。”

“她一直游戏江湖,我相信,在她的眼睛里面,看不到江湖的黑暗,也看不到朝廷里面的争权夺利。而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看到。”

“恩。”

“所以——”上官末尘突然挥剑,这次他竟然是展向了自己的手臂,看见他出手,北宫逆身形迅速转动,快速的移动了过来,白玉箫中的剑,“叮”的一声挡住了上官末尘的自残。

“为什么阻止我?”上官末尘知道此时北宫逆的武功,绝对是不在自己之下的,“如果我没有受伤,你们北宫家的围要怎样解?”

“这个,自然不必上官公子担心。”北宫逆握住了上官末尘的手,一把将星墨重新放回了剑鞘之中,他的箫剑也收了回去。

“莫非……”

“方才上官公子也说过,我北宫府与锦朝皇室颇有渊源,所以……”

“果然,要皇室出兵,并且是藤一带兵,也是你这般向那狗皇帝要求的吧。”上官末尘有些恨,但是转念他就没有任何的恨意了,眼前的公子少年,胆大心细,敢于利用自己的死来让对手麻痹,然后动用各种势力,两面夹击。竟然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这一战,他们虽然还没有真正交手,但是上官末尘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上官兄原先也是皇室中人,应当了解皇帝的脾气。”

“呵呵,那么我的身世自然也是你透露给那个狗皇帝的了?”

“这个,却是不是,”北宫逆笑,“上官兄的身世,乃是由宫中的一个星官告诉皇上的。”

“竟然是他!”上官末尘明白了,是那个人,那个让所有计划都打破的人。

“上官兄还要留着一条性命,去找他报仇吧。”

“何苦,既然这个是母亲的选择,我做儿子的也没有任何异议。我无心恋战,北宫逆,你还是拿了我,交给锦朝皇帝去邀功吧。”

北宫逆却摇头,他叹气,仰头看着高天中暗淡的星星:

“你以为,我这般拿了你。她醒来会怎样看我,她如何肯与我干休?”

“放心,她不会如此在乎我的。”上官末尘有些苦涩的说,他知道,在云小浅的心里,他深刻的明白,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会选择北宫逆。

“上官兄恐怕是太没有自信了些。”北宫逆笑着回头,看了看昏迷的云小浅,“她很看重你,我若拿了你交给皇帝,皇帝定然是会要了你的命。既然是我送你去死,她醒来知道了,一定是会杀了我给你报仇的。”

“呵呵,我倒真的想要试试。”上官末尘笑,他扬手,把星墨和将轨一起丢给了北宫逆。

北宫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上官末尘不是穷尽了整个江湖就是要找齐四大名剑,如今,又是怎样。

“你,或许比我更加适合拥有它们,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必须抓了我,然后向皇朝邀功。而后,皇朝会赏赐你更多的钱财,你会将北宫府发展大,江南乃至整个江湖都会是你的,北宫逆,这等好事,你可答应?”

北宫逆摇头:

“我不会答应你。”

“为什么?”

“我绝对不会抓你,倒不是因为我想要和你化敌为友。而是,我不想她伤心”北宫逆说着,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云小浅,“她一直不希望我们两人为敌,若不是你前些时日,逼我太紧,她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坚持的站在我这边。”

上官末尘闻言也是惊讶,然后他笑了,一样是看了看云小浅,才抬头直视北宫逆的眼睛:

“你,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所以,上官末尘,我不会如此自私。此刻,我愿意用我北宫家仅有的力量,和你联合,不说助你,但是可以保你性命。”

“你疯了?!山下是锦朝的大军和胡人的联盟,你北宫府虽然是实力很强,但是此举不易,你根本撑不了几天,到时候白白牺牲。”

“呵呵,”北宫逆笑了,“人生总是要干几件疯狂的事情吧,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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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落幕江山今又是

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在后院的时候,巽风正带着人拼命往后院赶过来。巽风和坤地赶到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北宫逆,巽风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巽风?”北宫逆微笑着回头,他的银翼之瞳已经关闭,他回头的时候,那种笑容是没有人曾经看见过的温暖如春。

巽风和坤地都下意识的一惊,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北宫逆是甚少笑的,他一直是一个冷静内敛的人。

然而,更加让他们惊讶的是,刚才还在拔刀相向的两个人,此刻竟然已经可以共同笑着站在一起。上官末尘和少爷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情。

“少爷,您——”坤地说话,他觉得前一天看见的北宫逆还是一个病弱公子的形象,怎么现在的少爷看上去竟然不像重伤初愈,反而觉得很是健康。

“告诉乾天,我们的人马快速收缩,让离火和坎水退兵,震雷退回到原先的巫山以西。让兑沼泽今天来箫冢见我。”

“少爷,您这是?”巽风也不理解了,少爷要布下这个阵法是要很多时间,他现在何必自毁这个好不容易已布置好的阵法。

北宫逆看了看上官末尘,耸了耸肩:

“照我说的去做。还有,让络月来帮我照顾云小姐。”

巽风点头称“是”,就很快消失在了前院的走廊之中。坤地有些不理解,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少爷的决定总是有他的道理。

“坤地,你带着上官兄去休息,我还有事情。你通知管家,让他解除对君家的戒备。”

“是的,少爷”坤地心里有怨,君家和上官末尘杀了他的很多兄弟,但是既然他发誓效忠于少爷,少爷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去做,“上官公子,请跟我来。”

上官末尘饶有兴味的看了看北宫逆和坤地,最后他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跟着坤地离开了。留下了北宫逆一个人和云小浅在后院里面,北宫逆蹲下来,看着云小浅。

他从未很近很近的看过她,恐怕,等她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虽然是和上官末尘的合作,但是胜算的把握并不大。云小浅若是知道他此时的决定,她会很开心吧。毕竟他和上官末尘竟然真的可以化敌为友。

然而,胡人的兵马,怎么可以轻信。北宫逆冷笑着看着京城的方向,那个皇帝,果然是如同上官末尘所说,是个狗皇帝吧。

北宫逆听见了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了络月。络月惊讶北宫逆醒得那么快:

“少爷!你竟然已经醒了,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呢,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赶快回去躺着,还有你的药我已经温了好几遍了,哎呀,啊!云小姐,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宫逆知道,只要络月出现他就没有什么清净日子。但是他却习惯了这种啰嗦和唠叨,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是真正可以托付的人。

“好了,我没事。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我还有事情。她醒了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少爷,可是……”

北宫逆没有等络月说完他就已经消失在了后院之中,他的没有使用任何的轻功,他动用的是术法。络月背起云小浅,带着云小浅到她的房间休息。

北宫逆也没有走多远,他背着两把剑,手里握着的是白玉箫。他一个人缓慢的向箫冢走去,箫冢像是坟冢。那是多年以前,玉箫公子埋箫告别红尘之地。一个人能如此潇洒的告别自己的辉煌,告别那份红尘旖旎,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呢。

有一个黑衣的女子,早就已经长立在那里,她虽然身着的是成人的黑衣。可是她的身形只有九岁孩童一般,她有着一张成人的脸,但是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八九十岁的妇人的声音:

“少爷。”

“你很早就到了?”

“没有,”那个女子摇头,“一会儿而已。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需要你去南疆,找到那个天下闻名的预言师。”

“少爷也信预言?”

北宫逆沉默了些许时候:

“或许吧。”

“沼泽即刻启程。”

北宫逆微笑着点头,他知道,兑沼泽一直是一个让他放心的手下。这个时候,他才回头,慢慢的扬手,对着远处的树梢弹指。虽然他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可是在他出手的瞬间,突然有了无形的剑气闪出,凛冽的击向树梢之上。

“喂,喂,喂!”一声惨叫,有人从树梢上摔了下来,落地时候重重的摔在了北宫逆的面前。

北宫逆神定气闲的看着来人,他脸上难得有了调侃的笑容,似乎死而复生以后,他就很喜欢笑。

“喂,不带你这么玩的吧?”

北宫逆还是微笑。

“你要杀了我你早说吖!”

“杀锦朝的朝廷命官,按照律历,应当是要坐牢的吧。”

“你还当我是朝廷命官啊!!”藤一大吼着爬起来,郁闷的拍着身上的土。

北宫逆早就知道藤一在树上,他一直没有点破,其实能够看到这个平日里悠闲的捕快也会有出丑的时候,北宫逆心里很想要放声笑一笑。

“北宫逆,我觉得我现在很想要揍你一顿,”藤一有些郁闷的看着北宫逆,“你现在的性格恶劣得像云小浅一样。”

“呵呵,本来如此。”

“你似乎对被锦朝大军包围,帮助一个叛贼,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担心哦。”

“你藤一公子来,不是为了问我这个无聊的问题吧。”

“当然不是,我其实是来劝你交出上官末尘的,”藤一正色,“我知道你不会交出他的原因,我敬佩于你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但是,北宫逆,请你用你的理智好好的想一想,你这般做,很可能会毁掉北宫家。你何必如此牺牲?”

北宫逆叹气:

“我也希望我可以理智,可是,藤一,这已经是我最理智的选择了。”

“我不觉得,你从来不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你不了解我,”北宫逆抬头,他的眼睛里面有了淡淡的辉光,“我知道,这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云小浅呢,我想要见见她。”藤一知道,他的确是不了解北宫逆,但是,他还是明白的,眼前这个人只要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除非,是他自己想要改变。

“她受了重伤,正在休息。”

“重伤?你老婆伤的?”

北宫逆皱眉,然后他摇头:

“上官末尘伤的。”

“什么?!上官末尘!?”藤一目瞪口呆,“北宫逆,你们北宫家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上官末尘都会杀云小浅,你都会为了云小浅而帮助情敌,你还会娶一个翼月教的杀手,你……”

北宫逆微笑:

“好了,藤一公子。我带你去见见她。”

藤一怀揣着无比惊讶的心情,跟着北宫逆慢慢的往云小浅休息的地方去。藤一觉得,北宫逆不一样了,和曾经她所熟悉的他大不相同。到底这段日子,他经历了什么。

北宫逆带着藤一穿过回廊,还没有走到云小浅所在的院落的时候,就看见络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少爷,太好了,你怎么会来,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啊,藤一公子你也在,你怎么来到了。少爷,你快点去看看云小姐吧,她死活都不相信你……”络月一口气说着,没有任何的逻辑。

北宫逆笑着打断而来络月:

“好了,我知道,你和藤一公子在门口等一会儿。”

藤一和络月相视而笑,他们不仅站在门口,而且离得很远。北宫逆不理会他们的无理取闹,他推门进去,然后随手合上了身后的门。

“络月,你干嘛回来啊,我不是告诉过你……”远远就传来云小浅的声音,听声音来看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呯!”的一声,北宫逆看见了云小浅手中的茶碗落地,然后她诧异的站了起来,一身的白衣,她长发披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先是惊讶,然后她竟然要哭。

北宫逆看她竟然要哭,他对着云小浅微笑:

“我回来了。”

“你……”云小浅走过来,一把拉起了北宫逆的手,她摸着他的脉搏,竟然发现他的脉搏很正常,就连他的心疾,都好像好了很多。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北宫逆笑,顺势拉着云小浅坐了下来,“以后再和你说我的事情,藤一想要见你。”

“藤一?”

“恩,我让络月带他进来吧。”

藤一和络月这个时候都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络月首先说话了:

“云小姐,你看吧,少爷活的很好的。”

云小浅白了络月一眼,虽然是白了一眼,但是她在心里是无比的开心的,因为北宫逆活过来了,他还活着,真的很好。

“我说,云小浅,你怎么总是给大家惹麻烦呢?”藤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好话,和晖原一样的性格。

“去死吧,藤一,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我和你谈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藤一笑,“北宫逆,我要做什么你是知道的吧,你在这里我想回很不方便。”

“是,我明白,所以,我想我还是去找某个家伙下棋吧,”北宫逆微笑,他起身,走到了藤一的身边,他突然俯身,对着藤一附耳说,“以我对这个家伙的了解,我觉得你不会说动她的。”

藤一无奈,我还没有开始说,你就泄我气。

北宫逆没有再说什么,他起身直接离开了这所房子,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看外面有些昏蒙蒙的天空,很快,就要下雨了吧。很久没有下雨的江南,或许是该下一场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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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落幕江山今又是

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在后院的时候,巽风正带着人拼命往后院赶过来。巽风和坤地赶到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北宫逆,巽风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巽风?”北宫逆微笑着回头,他的银翼之瞳已经关闭,他回头的时候,那种笑容是没有人曾经看见过的温暖如春。

巽风和坤地都下意识的一惊,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北宫逆是甚少笑的,他一直是一个冷静内敛的人。

然而,更加让他们惊讶的是,刚才还在拔刀相向的两个人,此刻竟然已经可以共同笑着站在一起。上官末尘和少爷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情。

“少爷,您——”坤地说话,他觉得前一天看见的北宫逆还是一个病弱公子的形象,怎么现在的少爷看上去竟然不像重伤初愈,反而觉得很是健康。

“告诉乾天,我们的人马快速收缩,让离火和坎水退兵,震雷退回到原先的巫山以西。让兑沼泽今天来箫冢见我。”

“少爷,您这是?”巽风也不理解了,少爷要布下这个阵法是要很多时间,他现在何必自毁这个好不容易已布置好的阵法。

北宫逆看了看上官末尘,耸了耸肩:

“照我说的去做。还有,让络月来帮我照顾云小姐。”

巽风点头称“是”,就很快消失在了前院的走廊之中。坤地有些不理解,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少爷的决定总是有他的道理。

“坤地,你带着上官兄去休息,我还有事情。你通知管家,让他解除对君家的戒备。”

“是的,少爷”坤地心里有怨,君家和上官末尘杀了他的很多兄弟,但是既然他发誓效忠于少爷,少爷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去做,“上官公子,请跟我来。”

上官末尘饶有兴味的看了看北宫逆和坤地,最后他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跟着坤地离开了。留下了北宫逆一个人和云小浅在后院里面,北宫逆蹲下来,看着云小浅。

他从未很近很近的看过她,恐怕,等她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虽然是和上官末尘的合作,但是胜算的把握并不大。云小浅若是知道他此时的决定,她会很开心吧。毕竟他和上官末尘竟然真的可以化敌为友。

然而,胡人的兵马,怎么可以轻信。北宫逆冷笑着看着京城的方向,那个皇帝,果然是如同上官末尘所说,是个狗皇帝吧。

北宫逆听见了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了络月。络月惊讶北宫逆醒得那么快:

“少爷!你竟然已经醒了,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呢,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赶快回去躺着,还有你的药我已经温了好几遍了,哎呀,啊!云小姐,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宫逆知道,只要络月出现他就没有什么清净日子。但是他却习惯了这种啰嗦和唠叨,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是真正可以托付的人。

“好了,我没事。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我还有事情。她醒了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少爷,可是……”

北宫逆没有等络月说完他就已经消失在了后院之中,他的没有使用任何的轻功,他动用的是术法。络月背起云小浅,带着云小浅到她的房间休息。

北宫逆也没有走多远,他背着两把剑,手里握着的是白玉箫。他一个人缓慢的向箫冢走去,箫冢像是坟冢。那是多年以前,玉箫公子埋箫告别红尘之地。一个人能如此潇洒的告别自己的辉煌,告别那份红尘旖旎,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呢。

有一个黑衣的女子,早就已经长立在那里,她虽然身着的是成人的黑衣。可是她的身形只有九岁孩童一般,她有着一张成人的脸,但是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八九十岁的妇人的声音:

“少爷。”

“你很早就到了?”

“没有,”那个女子摇头,“一会儿而已。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需要你去南疆,找到那个天下闻名的预言师。”

“少爷也信预言?”

北宫逆沉默了些许时候:

“或许吧。”

“沼泽即刻启程。”

北宫逆微笑着点头,他知道,兑沼泽一直是一个让他放心的手下。这个时候,他才回头,慢慢的扬手,对着远处的树梢弹指。虽然他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可是在他出手的瞬间,突然有了无形的剑气闪出,凛冽的击向树梢之上。

“喂,喂,喂!”一声惨叫,有人从树梢上摔了下来,落地时候重重的摔在了北宫逆的面前。

北宫逆神定气闲的看着来人,他脸上难得有了调侃的笑容,似乎死而复生以后,他就很喜欢笑。

“喂,不带你这么玩的吧?”

北宫逆还是微笑。

“你要杀了我你早说吖!”

“杀锦朝的朝廷命官,按照律历,应当是要坐牢的吧。”

“你还当我是朝廷命官啊!!”藤一大吼着爬起来,郁闷的拍着身上的土。

北宫逆早就知道藤一在树上,他一直没有点破,其实能够看到这个平日里悠闲的捕快也会有出丑的时候,北宫逆心里很想要放声笑一笑。

“北宫逆,我觉得我现在很想要揍你一顿,”藤一有些郁闷的看着北宫逆,“你现在的性格恶劣得像云小浅一样。”

“呵呵,本来如此。”

“你似乎对被锦朝大军包围,帮助一个叛贼,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担心哦。”

“你藤一公子来,不是为了问我这个无聊的问题吧。”

“当然不是,我其实是来劝你交出上官末尘的,”藤一正色,“我知道你不会交出他的原因,我敬佩于你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但是,北宫逆,请你用你的理智好好的想一想,你这般做,很可能会毁掉北宫家。你何必如此牺牲?”

北宫逆叹气:

“我也希望我可以理智,可是,藤一,这已经是我最理智的选择了。”

“我不觉得,你从来不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你不了解我,”北宫逆抬头,他的眼睛里面有了淡淡的辉光,“我知道,这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云小浅呢,我想要见见她。”藤一知道,他的确是不了解北宫逆,但是,他还是明白的,眼前这个人只要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除非,是他自己想要改变。

“她受了重伤,正在休息。”

“重伤?你老婆伤的?”

北宫逆皱眉,然后他摇头:

“上官末尘伤的。”

“什么?!上官末尘!?”藤一目瞪口呆,“北宫逆,你们北宫家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上官末尘都会杀云小浅,你都会为了云小浅而帮助情敌,你还会娶一个翼月教的杀手,你……”

北宫逆微笑:

“好了,藤一公子。我带你去见见她。”

藤一怀揣着无比惊讶的心情,跟着北宫逆慢慢的往云小浅休息的地方去。藤一觉得,北宫逆不一样了,和曾经她所熟悉的他大不相同。到底这段日子,他经历了什么。

北宫逆带着藤一穿过回廊,还没有走到云小浅所在的院落的时候,就看见络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少爷,太好了,你怎么会来,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啊,藤一公子你也在,你怎么来到了。少爷,你快点去看看云小姐吧,她死活都不相信你……”络月一口气说着,没有任何的逻辑。

北宫逆笑着打断而来络月:

“好了,我知道,你和藤一公子在门口等一会儿。”

藤一和络月相视而笑,他们不仅站在门口,而且离得很远。北宫逆不理会他们的无理取闹,他推门进去,然后随手合上了身后的门。

“络月,你干嘛回来啊,我不是告诉过你……”远远就传来云小浅的声音,听声音来看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呯!”的一声,北宫逆看见了云小浅手中的茶碗落地,然后她诧异的站了起来,一身的白衣,她长发披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先是惊讶,然后她竟然要哭。

北宫逆看她竟然要哭,他对着云小浅微笑:

“我回来了。”

“你……”云小浅走过来,一把拉起了北宫逆的手,她摸着他的脉搏,竟然发现他的脉搏很正常,就连他的心疾,都好像好了很多。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北宫逆笑,顺势拉着云小浅坐了下来,“以后再和你说我的事情,藤一想要见你。”

“藤一?”

“恩,我让络月带他进来吧。”

藤一和络月这个时候都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络月首先说话了:

“云小姐,你看吧,少爷活的很好的。”

云小浅白了络月一眼,虽然是白了一眼,但是她在心里是无比的开心的,因为北宫逆活过来了,他还活着,真的很好。

“我说,云小浅,你怎么总是给大家惹麻烦呢?”藤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好话,和晖原一样的性格。

“去死吧,藤一,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我和你谈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藤一笑,“北宫逆,我要做什么你是知道的吧,你在这里我想回很不方便。”

“是,我明白,所以,我想我还是去找某个家伙下棋吧,”北宫逆微笑,他起身,走到了藤一的身边,他突然俯身,对着藤一附耳说,“以我对这个家伙的了解,我觉得你不会说动她的。”

藤一无奈,我还没有开始说,你就泄我气。

北宫逆没有再说什么,他起身直接离开了这所房子,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看外面有些昏蒙蒙的天空,很快,就要下雨了吧。很久没有下雨的江南,或许是该下一场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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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江湖儿女几多情

藤一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北宫逆疯狂的举动都对云小浅说清楚了。络月给他们倒好了茶水以后,就很懂事的离开了。

“他……疯了吗?”云小浅半天都不能缓过神来,那个理智到不会做任何没有利益事情的男人,那个自我到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你也觉得他疯了对不对,太好了,你劝他交出上官末尘,我带走。立刻可以解除了北宫家的围困,他也会有很多需要的东西,权势和名利。”

“你的意思是说,他和朝廷对抗?”

“恩,是啊。”

“他……”云小浅突然有点词穷,她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浅,我知道,我想你应该清楚,锦朝的皇室到底也是在叛乱之中夺得了皇位,锦朝百年,实属不易。虽然当今圣上不是什么明君,但是他至少还是保护住了锦朝江山的延续,此刻与胡人联合,是逼不得已的办法。”

“我不懂得天下兴亡道理,”云小浅不客气的打断了藤一的话,“可是,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

“为了一个上官末尘,你要逼着北宫逆亲手毁掉北宫家吗?”藤一有些不可理喻的看着云小浅,她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感情用事的多。

云小浅沉默,她明白自己很过分。但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北宫府,不说是北宫逆的基业,是北宫沐箫那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在江南的四大家族里面,北宫府一直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不仅仅是因为钱财,而且也因为一直以来北宫府善于平衡江湖中的各种势力。

而,北宫逆,他每走一步都会在事前先算好事情发展的每一步,步步都在心中,没有任何的差错,也不会让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出现。他成竹在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你当真,要逼得他如此么?”藤一摇头叹气,果然,北宫逆是最了解云小浅的人,他不能说动她。

“我想要去见见上官末尘。”云小浅突然起身,在藤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小浅已经随手抓起了挂在旁边的蓝色披风,整个人从窗口掠了出去。

藤一看着云小浅的身形,他知道他这次来交涉是彻底的失败了。本来希望北宫逆和云小浅能够听他的劝,不要和锦朝作对了。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当今圣上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单凭他当年为了一个女人就会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来看,就知道他也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在没有理智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他不惜启用最危险的胡人的军队,就可以看出来,他是非会要了上官末尘的性命的。

你们这般帮他,就算是逃出去,你们也恐怕要奔波一生了。

藤一摇头叹气,晖原不在身边,他似乎有点怀念那个什么都很看得开的女子了。

云小浅掠起很高,她在北宫府的房顶上跳跃。一边把披风系紧,蓝色的披风在风中飞舞。云小浅忽然想起了那个很喜欢蓝色的女子,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女子。

付烟淼,她还好么。

云小浅很快就落在了地面上,在她落地的时候,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我说吧,有个家伙是绝对不会乖乖的躺在房里休息的。”

“恩,你这一步棋走得急了。”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云小浅惊讶的起身,她看着远处坐在亭子里面对弈的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衣。两人都是黑发覆额,状甚安详。

“你们——”自从醒过来,云小浅觉得她随时都处于惊讶之中。

“恩,是有些急。不如我悔棋吧。”

“公子的棋艺高超,若是悔了,我如何能赢?”

上官末尘闻言,也是微笑,抬起了桌上的清茶,一饮而尽,回头微笑着看着云小浅: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北宫逆也是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回头浅浅的笑。

“没有想到你们还可以一起下棋。”云小浅坐到了桌边,她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很开心这两个人终于没有兵戎相见。

“若不是某个人非要来吵人清眠,我还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呢。”上官末尘撇嘴。

北宫逆只是随便勾了勾嘴角。

“末尘,我有话对你说。”云小浅正色,她知道现在不是和上官末尘胡闹的时候。生死攸关,外面的情况容不得她又半点的调侃。

北宫逆这个时候,已经很有风度的站了起来:

“好了,我去看看烟淼。”

云小浅感激的看了北宫逆一眼,上官末尘也惊讶于北宫逆竟然愿意这样就离开,他们看着北宫逆慢慢离开的身影,上官末尘终于忍不住对云小浅说:

“我的确不如他。”

“啊?”云小浅简直不相信这句话是从那个向来自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好了,我的大小姐,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上官末尘伸了个懒腰,“怎么你们北宫家的人都喜欢饶人清梦。”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起兵造反?”

“呵呵,自然是看不惯那个老皇帝的昏庸无能。”

“如果一个人看不惯就要起来造反,锦朝早就被反了不知道多少次,”云小浅知道上官末尘是在逃避话题,“到底为什么?”

“或许,你应该去问北宫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你不觉得,如此做下去,会亏欠他很多么?”

“我早就劝过他,我要他抓了我,然后交给锦朝的皇帝。然而,他不听,他执意要帮我,留住我的性命。你可以去劝他,如果劝不了,记得,用你的金针制服了我。然后绑了我,把我交给锦朝的军队。你一样可以帮助北宫家获得应得的东西,我的北宫小姐。”

云小浅闻言,心里被上官末尘的话刺痛,她堪堪退了一步:

“我根本就不想你被抓走。”

“锦朝的大军不会轻易就退兵,还有很多的事情够北宫逆忙的,你应该去帮他而不是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上官末尘,你和他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让你们受到伤害,这是我绝对不会容忍的事情。”

“小浅,齐人非福。”上官末尘淡淡的说。

“知道么?若是他真的将你交给了锦朝,我想我会杀了他给你报仇的。”云小浅慢慢的在上官末尘身后说着,她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但是她说的很坚定。

闻言,上官末尘震惊,他想起了北宫逆最后嘲讽的话,上官末尘心里有了欣喜。然而,很快就又被一种苦涩给代替——原来他是那么了解她。

“我希望一切都好。末尘,如果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你带我回到大漠去吧。我们远离江湖,我们吃一辈子鱼。”

上官末尘回头,看着云小浅,他很想要答应她,然而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答应她的时间,他等待这句话已近太久太久,久到等到的时候,他已无力承诺。他现在疲于奔命,怎么还可以带着她回家。天地茫茫,无处为家。

忍住了心中无限的悲怆,上官末尘轻轻的拍了拍云小浅的头:

“傻瓜,你走了,北宫府怎么办?”

“不是还有北宫逆和付烟淼么?”

“你就舍得这样跟我走了?”上官末尘笑着,揉乱了云小浅的头发,“你如何放得下北宫逆?”

“他……”

“他待你很好,他为了你愿意用举家性命相赌,这一点,我自问比不上他。你应当留下来照顾他,嫁给他,和他一起将整个武林重新建立。”

“他已经有烟淼了,”云小浅的眼神有些黯然,“何况,没有人会嫁给自己哥哥的。”

“他……”上官末尘正准备解释,然而,突然出现的人却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样,我有打扰你们吗?”北宫逆微笑着站在长亭口,他一身的白衣,此刻,右臂上竟然有了殷红的一道血痕,血色暗淡,说明已经受伤很久。

“你受伤了?”云小浅掠步过去,绷带和药已经在手上了。

“恩,”看着云小浅过来,北宫逆对着上官末尘有些抱歉的颔首,“我遇到一点小麻烦。”

云小浅的绷带刚刚缠好,就听见了外面激烈的打斗声:

“锦朝的军队已经发动进攻了?!”

北宫逆摇头,苦笑。

“北宫逆!拿命来!”一个白衣的女子冲了进来,她长发散乱,手中握着一只淡蓝色的发簪。

“烟淼?”云小浅哑然,她——果然是疯了么。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付烟淼冲过了很多人的阻拦,径直向北宫逆和云小浅这边杀了过来。云小浅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她手中金针一把的飞了过去。

可是付烟淼的武功了得,怎么可能会被云小浅随意撒过的金针刺中。云小浅拉起北宫逆就直接退后:

“喂,我说,那个杵在那里看热闹的猪头,你是不是该帮忙一下?”

上官末尘悠闲的喝茶:

“这是你们北宫府的家务事哎,我似乎不便出手吧。”

“上官末尘!”云小浅气急,都什么时候了。

北宫逆确是在付烟淼下一击到来的时候,及时拉着云小浅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他的武功本来应当和付烟淼不相上下。若算上了术法付烟淼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然而,究竟是为什么,北宫逆情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动用术法。

上官末尘突然出手,指缝之中夹着的棋子射向了付烟淼,付烟淼感觉到了身后的攻击,她一招“月白风清”,回头之间,一面冰墙已经立了起来。尽数挡住了上官末尘的棋子,云小浅知道付烟淼虽然疯了,但是月轮的武功她一点都没有忘记。云小浅看了一眼北宫逆,她出手,银针飞出,刺向付烟淼的天柱穴。北宫逆手中的白玉箫突然出鞘,他攻击的是付烟淼的左手。

付烟淼三面受敌,固然有些吃不消。

就在她接住了北宫逆箫的同时,云小浅的银针也得手。刺入的银针没有给付烟淼多少的痛苦,她就失去了知觉。昏倒在了北宫逆的怀里。

“烟淼怎么回事?”

“她醒来一直都很好,我进入房间的时候,她也很安静,只是没有想到她听见我的名字,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一直吼着要杀我。”

“我帮她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云小浅背起付烟淼,不出所料的话,这种受到刺激变疯的人,是很难治好的。

直到云小浅和付烟淼完全消失以后,上官末尘才一把抓紧了北宫逆的领口: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那个妖女伤了她怎么办?”

北宫逆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反应,他只是有些落寞的叹气。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真相?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你们之间根本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你明明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北宫家的孩子。”上官末尘质问,若不是北宫逆的突然出现,他早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上官末尘狠狠的把北宫逆摔在了地上,“她待你那么好,你这样瞒着她以为就可以不负责任了吗?付烟淼到底是哪里好,你竟然要这样维护她?!她不过是一个翼月教的杀手,她杀了那么多的人,还杀死了你未婚妻全家,你怎么会这么执迷不悟?!”

“我不是执迷不悟,”北宫逆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你以为,云小浅愿意知道我已经知道她并不是我妹妹吗?”

“你什么意思?”上官末尘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

“她不想知道。”

上官末尘惊讶不已,这明明是个喜讯,云小浅怎么可能会不想知道。

“第一,她不想接管北宫家,她习惯了流浪和四处漂泊。第二,她不想我在江湖上没有立足之地。第三,她待烟淼很好,她希望烟淼幸福。”北宫逆慢慢的解释,虽然他说的很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她……”

“而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成全她的这种心意。”

北宫逆叹气,他知道,天地茫茫,他是再也找不回那个女子了。无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谁都回不去了。

“你……”上官末尘不知道要怎么说。

“就算我现在愿意娶,她也是不愿意嫁的吧。”

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北宫逆,这个男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人的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然而,确是如此境地。

他,其实比自己,更加可怜吧。

“所以,还不如就让她以为,我认定她是妹妹,所以才这么照顾她的吧,”北宫逆昂首,他没有让眼角的泪水流出来,长叹一声,“如此,对我们大家都好。”

上官末尘没有再说话,他拍了拍北宫逆的肩。

他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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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空望无情也是缘

云小浅背着付烟淼到了付烟淼的房间,她让付烟淼靠在了床上。云小浅拿起了桌上的梳子,重新为付烟淼理她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记忆里面的付烟淼,是那么典雅出尘的一个人,淡淡的微笑着,抱着一把胡琴,施施然从马车走出来,谈吐之间却已经是千古的风华。

她喜欢蓝色,蓝色的长裙坠地,配上她淡蓝色的发簪,很脱俗。

云小浅看着桌子上那只淡蓝的发簪,很漂亮,可是尾端很尖,那样美丽的东西,不应该是凶器。而且,付烟淼这样一个女子,也不应该当杀手。

想着,云小浅随手拔出了自己随身的藏刀,然后稍微用力,就把那支簪子的尾端斩成了平滑的样子,她把簪子重新放回付烟淼的梳妆盒里面,扶着付烟淼躺下。

握住付烟淼的手,那是一双苍白小巧的手,这样的手不应该用来杀人,应该用来抚琴,或者采撷下春天第一朵桃花,或者只是在湖边波动清水。云小浅有些无奈的握紧了付烟淼的手,若不是因为她,或许这个女子只是在祁连山下放牧、在天山上踏雪,会有很幸福的生活。可是,因为她,云小浅,不,是北宫浅,她的母亲利用了她,让一个无辜的孩子背负了仇恨十八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

如此,疯了或许是正常的吧。

云小浅切脉,她知道自己没有欠面前这个女子什么,可是她的母亲欠了她,她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想要她幸福。

付烟淼的脉象平稳,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除了气息因为方才的打斗有些混乱以外,没有异常。云小浅皱眉,她的大脑受到的刺激,她是看不出来的。只能开些理气、压火、平肝的药物给她吃,其他,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不知道病因。云小浅失神,她想要起身坐到桌边,去写药方。然而,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云小浅回头。

付烟淼睁开了眼睛,静静的看着她。付烟淼眼睛是纯澈的,没有任何杂色,看来她没有发疯,而,她的眼中,是有一丝丝的迷茫的。

“你醒了?”云小浅试着对付烟淼说话。

“恩,”付烟淼挣扎着爬起来,“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云小浅闻言惊讶,不过她很快就静了下来,师傅说过,如果一个人失忆了,那么要重新慢慢回忆事情,所以,她会很相信周围的人。

“我叫小浅,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因为受伤了,所以就失忆了。这里是你的家。”

“我家?”付烟淼不明白。

“恩,准确的说,是你的夫家。你从祁连山嫁到这里来了。”

“祁连山?那么——”付烟淼有些不解,“我是谁?”

云小浅直接崩溃了,付烟淼的失忆竟然那么严重,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要追杀北宫逆。

“小浅,我是谁?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我记不起来了。”

“恩,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你叫付烟淼,是阴山付家的大小姐。”

“付烟淼?”

“付家和你的夫家,世代交好,所以,你爷爷和你丈夫的爹爹,自小给你们订下了婚约,于是你嫁到了这里。”

“爷爷?他在哪里?”

“他——”云小浅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于是决定扯谎“他在阴山。”

“那么,我丈夫是谁?”

“他……”云小浅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付烟淼,因为据北宫逆的叙述是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付烟淼就不正常的。

“是啊,他怎么不在?”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烟淼,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现在外面有很多的人在攻击你们,所以你才会受伤失忆,他还在外面迎敌。他也很想来看你的,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去煮药。只有你好起来,他才不会有后顾之忧,你懂吗?”

付烟淼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好好在这里睡一觉,然后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我会给你带药来。”

“恩。”付烟淼相信的躺回了床上。

云小浅看见她那么信任自己,有一瞬间的心疼,她回给了付烟淼一个微笑。

“谢谢你,小浅,你要早点回来哦。还有,告诉我丈夫,我很好。”

“恩,我会。”云小浅点头,她终于明白,没有任何人是本身想要作恶的,她看到了,她内心原来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女孩子。

云小浅合上付烟淼的门,她慢慢的退出来,手里握着药方。她回头,看见了北宫逆长立在院子里面。他的领口不知道为什么乱了,他的眼神有些落寞。看见云小浅出来,北宫逆勉强扯过一个微笑。

“你听见了,她要我告诉你,她很好。”云小浅走过来,轻声说。

北宫逆没有说话,他看着付烟淼的房间,眼神很复杂。

“我会努力治好她,毕竟,她也是我的亲人,”云小浅说,“无论她是不是付烟淼,你还是会接受她的吧。”

北宫逆看了看云小浅,他咬了咬嘴唇,点头。

“那我走了,我去煮药给我嫂子。”云小浅一样是勉强的笑了笑,就擦着北宫逆的肩走了出去。

北宫逆听见了“嫂子”两个字,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直到云小浅离开,北宫逆才捂住了胸口,单膝跪到了地面上。他脸色很难看,却不是因为心疾,他的心疾早就不碍事了,他觉得很冷。

然而,这些,都是他自愿承受的吧。

藤一回到了军中,他的副手悄悄的告诉他,胡人的大将军已经准备动手了,不等锦朝的军队。藤一就知道胡人是不怎么好合作的。他们觊觎锦朝的土地也不是一天两天,陛下为了景湾皇后竟然要和这么危险的对手合作,看来锦朝历代的皇帝都继承了开国皇帝的长情。

北宫家的地形,易守难攻。北宫府所在的山,虽然不高,可是,周围都是平坦的平原和低矮的丘陵,除了在北面有一片林地以外,方圆百里的动向在北宫府都可以一览无余。而且,有江水从山脚流淌而过,山后是连绵的矮丘,可以种植粮食和茶叶。

藤一是懂的,胡人并不是忽然有了主意就和锦朝联合,他们的将军对中原的每片地形都很了解,他们是蓄谋已久。

北宫府地势险要,不可以强攻。若是守死这座山,可以活活的困死北宫家。那个时候,不战自败。

胡人不会不知道北宫府的易守难攻,也一定可以知道要用怎样的战术来打垮自己的对手。可是,藤一和胡人的首领都知道,锦朝的皇帝是没有时间给他们等的。他规定在一个月内,直接拿取上官末尘。不惜任何代价,若是不能抓到上官末尘,那么就要“提头来见”。

藤一自是矛盾,犹豫于此事到底是不是义事。

上官末尘毕竟也觉得自己是在兴义师,然而,自古以来,历史,都是给胜利者书写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始然。

“大人,将军有事找你。”门外的小厮对着藤一长拜下去,恭敬的说着。

藤一叹气,不用说,胡人已经准备动手了。藤一点头,很快就走出了他的大帐,往胡人将军所在的大帐走去。

胡人的将军面对着沙盘,看着藤一进来也不多说其他客套的话:

“藤大人,我军先头部队已经伏入森林。今晚进行第一轮强攻。”

藤一点头,他心中却是极为不屑,胡人怎么见过北宫家的精锐部队,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是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冒失的攻击,只会让他们自讨苦吃。让胡人吃苦也是好事,毕竟让他们知道锦朝也是不好惹的。

“不过——”胡人的将军突然话锋一转,“我希望藤大人搞清楚敌我关系,随意到敌营逗留,恐怕不是好事。”

藤一抬眼,将军竟然派人跟踪他。然而,知道自己被跟踪以后,藤一也没有多生气。他只是微笑着颔首:

“多谢将军提点。”

胡人的将军却没有要和藤一还礼的意思,他挥了挥手:

“今夜有北风,北宫府居北,我的部队会点燃山下的树木,任风势自由焚烧。不出一个时辰,大火就会蔓延上山,山上竹子很多,竹子易燃。到时候,我军趁乱攻上,定能取胜。”

藤一心中暗惊,他觉得自己似乎轻视了胡人。

“不过,大人,今夜我将邀你和我共饮我们胡旋的美酒,共同见证这场胜利。”胡人将军不经意的说。

藤一却心知肚明,这个将军是害怕他去给北宫逆报信,然后借用饮酒来留住他、监视他。知道了对方的用意,藤一微笑,他或许没有要给北宫逆报信的意思。

云小浅在煮药,她在煮药的时候,看着炉子里面拨旺的火,静静的在想事情。

“云小姐?”络月在门口看了她很久,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络月,你来了,有什么事情么?”

“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少爷说你在煮药,我就想来帮帮你。”

“呵呵,你个丫头。”云小浅笑,然后从炉前站了起来,她看着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突然觉得那是一个让人怜惜的小孩,就好像是轻尘一样。想起轻尘,云小浅才想起来,轻尘还扣押在君家呢。

“药我来煮吧。”

“煮好叫我,我送去给烟淼。”

“……”络月听见了“付烟淼”的名字,一瞬间有些沉默,她是小孩子她不懂得,于是她看着云小浅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云小姐,我也知道少爷的事情我不便过问,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付小姐,而是一个杀手,少爷为什么还要,还要……”

云小浅看着络月郁闷的表情,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络月的肩:

“她虽然不是真的付烟淼,但是她很可怜。而且,她已经疯了,过去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不是么?”

络月摇头,她听不懂。

“呵呵,傻丫头,要用善良的心去看世界,”云小浅说完,退后了一步,“我还有事情,一会儿就回来。”

络月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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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对战艰难如何选

上官末尘站在北宫府的楼阁之中,此处楼阁建立在前院和后院之间,不仅可以清楚的看见北宫府全府的动向,而且能够仔细的了解山下的动向。他负手而立,北宫府的巨大,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富家可以比拟的。

上官末尘正在沉吟,突然听见了很细微的脚步声。他迅速的回头,指风已经飒飒的指向了身后。然而来人轻易的躲开了他的攻击:

“是我啦。”

是她。上官末尘收回了手掌,是云小浅。她一身的白衣,出尘的一种美丽,无论她是不是大大咧咧,都是由里到外透出来的。

“你一个人在这里出什么神?”

“没有,我在想,北宫府今天晚上应该是要戒严的,胡人的兵马很不安分。”

“是么……”云小浅有些无力,她不懂得用兵和打仗,眼前又偏偏是一场恶战,此时她帮不上她最好朋友的忙。

“你找我有事么?”上官末尘把自己的目光从山下收了回来,看着云小浅的眼睛。她的额眼睛很纯粹,是深深的黑色,像是天上的流星一般很有光彩。

“啊!我是想要来找你要人的,”云小浅调皮的笑了笑,“我那个在你那里喝茶的弟子,你什么时候愿意还给我?”

“你说轻尘么?”上官末尘笑了笑,“我已经将他送回,他现在应该在老板娘那里。不过,他很不听话,非要来找你,我就不得已要老板娘给他喝了上好的迷药,让他昏迷几天。我想你也不想他来这里吧。”

云小浅感激的点头,上官末尘虽然用了轻尘来逼迫她,但是毕竟最后没有下得了手,还是把轻尘放了回去。她果然没有交错这个朋友。

“好了,没有什么担心的话,你赶快回去吧,这个府里,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上官末尘说的有些迟疑,但是他还是相信云小浅明白上官末尘的意思。

云小浅点头,她知道上官末尘不希望她来出面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她在太尴尬的境地。云小浅转身的瞬间,她没有看见上官末尘脸上悲伤的表情。

然而,这一次的没有看见,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了。

上官末尘一直看着云小浅慢慢的走下阁楼,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面,这个时候他才慢慢的回身,对着即将要下落的夕阳,叹气。

云小浅下了阁楼,就直接去了药房端药,这个时候,她看见了药房里面隐约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云小浅心中生疑:

“络月?”

没有人应声,那个人影似乎受到了惊吓,有药碗被打翻落地碎裂的声音,云小浅急忙往里面走去,然而,来人竟然没有让云小浅看见是谁,只剩下了一片狼籍的药房。

如果轻功要练到云小浅都看不到的地步,那么,恐怕江湖上从来没有这号人物。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要来药房捣乱。而且,络月又去了哪里。

药房里面的每一味药都被翻过,但是那人只是要翻乱药材,并没有想要拿走什么的意思。而且,在著着的付烟淼的药也没有被打翻,打翻的只是那碗药,云小浅心下奇怪,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她掏出了随身的银针,试了试打翻在地的药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然后,云小浅走到了药锅旁边,她想要试一试是不是药水里面被下了毒。

她掏出银针,探进锅里,银针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银亮。不过,这个江湖上,有很多银针试不出来的毒药,为了防止付烟淼再出什么差错。云小浅毫不犹豫的把药水倒掉,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门外喊她:

“云小姐。”

是巽风的声音,云小浅放下了倒空的药锅,走了出来:

“巽风,你不是给你的兄弟们送信去了么?”

巽风微笑着点头:

“是的,我已经回来了。看见小姐在这里煮药,就想要问问小姐有没有什么要帮助的。”

云小浅看着眼前的巽风,他还是白色的披风长立,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裤子,就连鞋子都是洁白的。云小浅的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先去见你的少爷吧。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你知道。”

巽风点头,转身离开,云小浅看着他离开以后,她才很快的起身,理会不得付烟淼的药了,她很快的超近路,她要回去看看付烟淼有没有事情。毕竟对药房下手的人,应该是想要对付烟淼不利吧。

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疯掉的女人动手。

云小浅跑过来的时候,她却已经看见了巽风长立在了北宫逆的面前,北宫逆看见云小浅来了,他只是点头,然后继续和巽风说着什么。云小浅进入房间里面的时候,付烟淼还在昏睡,她睡得很好,云小浅没有吵醒她,只是小心的替她把了脉,没有任何的异常。

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呢,云小浅不明白,这个时候络月进来了:

“云小姐?”

“络月,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少爷要我过来照顾着夫人。”

“那你走的时候药已经煎好了么?”

络月有些不解的点头:

“早就煎好了啊。”

“可是我记得我有要你等我回来的,那药呢?”

“我……我已经给她服下了啊。”络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说得有些小声。

“已经服下?!”云小浅闻言惊起,“那药碗呢?”

“我洗掉了……”络月看见云小浅跳了起来,她不知道云小浅到底在紧张什么。

云小浅一副挫败的表情看着络月,她觉得虽然轻尘煮药很难喝而且他啰嗦,但是至少他很听话,不会像是络月这样自作主张。

“我做错什么了吗?”

“算了算了,络月,你先下去吧。”

络月有些莫名其妙的退了出去,云小浅在络月离开以后,她重新坐会了付烟淼的床边,她仔细的检查起来,付烟淼的脉象很平稳,不像是有中毒的迹象。然而,为了保险起见,云小浅还是掏出了一株香草,在室内点燃焚香。这香有安神的作用,如此应该是会很放心。付烟淼,云小浅永远都会记得付烟淼穿着浅蓝色的衣服对着她在雨夜长拜的场景,她会记得在哪个大喜的日子付烟淼一身大红的嫁衣在门口等她的样子,她会记得那个抱着胡琴款款而立的女子。

云小浅想起小的时候,她是见过付烟淼的,在那个时候,她曾经看见过那个小女孩。她小时候是个很安静的孩子,如今,依旧安静,云小浅期望,在这个江湖上不在是以杀止杀的杀戮,而是可以终止这种复仇和无休止的怨恨。

只要选择相信。

看了看屋外在和巽风讨论的北宫逆,云小浅心里有很温暖。这个时候,北宫逆突然回头看着她。

云小浅有些奇怪,不过她后来明白了,是北宫逆有事要找她。她起身走了出去,来到了巽风和北宫逆的面前:

“怎么?”

“今夜胡人恐怕有动向,你最好和烟淼好好的留在这里。”

“我不。”云小浅摇头。

北宫逆皱眉。

“这次我一定是要参与的,你放心,我不会弄伤自己的。没有我这个大夫在,你们如果有人受伤怎么办。”

“那,少夫人怎么办?”巽风提醒了云小浅。

“她……”云小浅一时词穷,是啊,还有烟淼。

“好了,小浅你留下来照顾烟淼。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去应付。”北宫逆淡淡的打断了云小浅的沉思,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院走了过去。

云小浅愣在当地,她看着北宫逆那样走出去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时候,他是那样一个人,虽然病弱,可是从骨子里面透出的就是一种王者的霸气。所谓的土里难掩夜明珠,北宫逆绝世的才华,终究是不会被掩埋。

“小浅?”身后突然有了微弱的声音,云小浅此时回头看见了站立在门口只穿着单衣的付烟淼,她睁着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云小浅。

“烟淼?你怎么跑出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快点回去躺下休息。”云小浅急急跑了过来,下意识拉住了付烟淼的手。

付烟淼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醒来看见你没有在,我就有点害怕。”

云小浅闻言心里有些触动,从小到大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像现在的付烟淼这样这么得依赖和信赖她,只要是她说的,她就会无条件相信。

“恩,我们进屋去吧,天气很冷了。”

“好。”付烟淼点头,握紧了云小浅的手。

云小浅拉着付烟淼走进房间,然后扶着她躺倒了床上,付烟淼执意要坐着,她拉紧了云小浅的手说:

“小浅,你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吧,我想要记起来。”

“恩,好啊,你想听什么?”

“就说说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吧。”

“好,你听我给你讲……”云小浅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所以现在编故事还是很拿手的,无论这样的编故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都不在乎了,她只知道如此编的谎话,可以使眼前的这个女子幸福。

而幸福,是多少人终其一生,想要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北宫逆和巽风一起走着,还没有走到前院,北宫逆就看见了立在楼阁上的上官末尘,北宫逆驻足。

上官末尘低头,看见了那个白衣的公子,北宫逆眼中是纯净的黑色,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这个人或许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安静如斯的吧,就是这种安静,才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上官公子似乎很有闲心。”

“你不去布置你的兵马,在此处闲逛什么?”

北宫逆却是笑了笑,上官末尘会意的点头,起身直接离开了楼阁。北宫逆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巽风一眼:

“你八妹呢?”

巽风似乎没有想到少爷会有此一问,他摇头,苦笑了一下:

“她在何处,少爷怕是比我清楚。”

“不如,此番任务以后,我就让你带着你八妹离开这里,去过你们想要的日子罢。”

巽风心中惊异,但是他不敢抬头看那个向来令人敬畏的少年的眼睛,他只是微笑着点头谢谢了北宫逆。

然而,北宫逆这个时候终于展颜一笑,他或许很久都没有这般爽朗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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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藤一看着胡旋的舞蹈,他手中握着一枚夜光杯,面前珍馐,他似乎吃得很有味道。胡人的将军心中虽然有狐疑,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依旧笑着看着这个汉人官员,他们汉人总是阴险狡诈的。

“将军,起风了。”胡人的兵马司来报。

将军只是点头,挥手让他退下,回头对藤一展颜:

“属下们不懂规矩,扰了大人雅兴。”

藤一自然知道这是官场上必不可少的演戏,他一口喝尽杯中的美酒:

“无妨,我对将军的攻占北宫府也是很感兴趣,不如同行?”

“大人果然是锦朝首臣,此话正合我意。”胡人将军不得不承认他不懂得锦朝人的交往方式,他调查过,藤一和北宫府向来有些交情,这个时候竟然要看着他带兵攻打,而不是从中周旋,难道汉人的交情是如此的浅薄?

胡人的将军当然不懂得藤一嘴角那抹微笑的饱含深意,藤一不是不想周旋,而是,他根本就不用周旋。因为,他相信北宫府,相信北宫逆和上官末尘,他们两个,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他想要去看的,不是胡人如何攻上了北宫府,他想要看的,是胡人的惨败。

锦朝建立三百多年来,从朝上年间就开始的有了颓势,给了北方胡人强大的机会,现在更是有了要南下的趋势。为了抑制胡人,不同的皇帝采取不同的措施,但是也从未有过本朝皇帝的此番离经叛道,竟然要借用胡人的兵马来平叛更是助长胡人的淫威,奈何,藤一也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改变这种颓势,何况朝廷之中,朋党相争,互相倾轧,本就乌烟瘴气,加上皇后的迷信星学,星官空前得势,造成朝廷内外的一种不正之风。

奈何,怒其不争,藤一也没有办法。

同时,站在楼阁上的两个人,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并肩看着山下突然亮起来的无数火把。上官末尘负手而立:

“你北宫家今日要付的代价大了。”

北宫逆只是微笑,他扬手,一柄剑丢向了上官末尘的手里。

上官末尘惊讶的接剑,他当然认得那是他不久以前就送给了北宫逆的星墨:

“怎么,你竟不要它?”

北宫逆摇头,他握紧了手中白色的将轨:

“那把剑当得起你。”

闻言,上官末尘也是一笑,握紧了手中的星墨:

“谢谢你,北宫逆。”

北宫逆没有再接话,他皱眉看着山下,山下的火把在一瞬间突然熄灭,胡人的兵马应该是要发起第一轮进攻罢。

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官末尘拍了拍北宫逆的肩膀:

“你不是可以用术法么?何必和他们拼兵法。”

北宫逆摇头。

“怎么?”

“西域圣教一向觊觎中原沃地,此番用出,难免混战。到时候,恐怕不是人力可以收复。”

“呵呵,”上官末尘懂了,但是他冷笑,“没想到北宫大少爷你还有悲天悯人之心。”

“我自不在乎天下人的生死,”北宫逆说的淡漠,他无意落寞,可是他的声音依旧让人听来孤独,“只是,有个人断是见不得那般流血漂橹的。”

上官末尘自然知道北宫逆是在指谁,他也沉默,很久以后,他才听到北宫逆慢慢的继续说:

“所以,上官公子,我们这战是不得不打了。”

“打就打呗,反正我一无所有,不像你有那么多的牵挂,落得轻松,呵呵,北宫逆,你打这场仗不是一般的亏本啊。”

北宫逆只是微笑,他凝眸看着山下的一举一动。

“哎,只是,可惜了这一山的药材。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说你暴殄天物的。”上官末尘依旧在无可无不可的开着玩笑。

“药材在她眼里,没有你重要。”北宫逆撂下了这句话以后,就跃下了楼阁,在他跃下楼阁的同时,上官末尘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离北宫府不远的湘江上游,坎水和君家的人应该是按照约定炸开了堤坝,那处长提本来是用来抵御夏季的洪水泛滥的,现在是秋天,正在蓄水以防来年大旱。水位很高,如果炸开堤坝,处在下游的一片大地势必被淹。北宫府虽在下游,可是位于山顶,丝毫不会受到影响。胡人用以火攻,那么他们就用水来掩。

北宫逆计算过,就算上游的河水全部蔓延而来,也不会淹及北宫府一丝一毫,只是可惜了这里的各种精致药材、一山的竹子。

北宫逆落地,他看着一天暗淡的星辰,听着背后“哗哗”的水声,山下突然传来了尖利的喊叫声,北宫逆知道,应该是大水到了。而胡人本来隐藏起来的火把,这个时候突然明亮起来,北宫逆看的真切,有一个地方的火把很明显:

“坤地,还不动手?”

这个时候,突然有九个穿着黄色披风的人从天而降,直直的向着那个火把最亮的地方攻击了去,软剑从腰间抽出,坤地的软剑很凌厉很快,他出手的速度绝对不亚于云小浅的银针,他们早就按照北宫逆的安排,埋伏在了山下的树木之上,只要看见最亮的火光,就直接攻击,取了胡人将军的姓名。

坤地的手下一共八人,每个人北宫府训练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胡人的将军先是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大水,本来就已经慌了手脚,这个时候突然从天而降这些武人,胡人将军慌忙只见拔刀,可是刀还没有拔出来就已经被坤地打落。他只来得及调转马头,可是马也因为大水的缘故,受了惊,一瞬间场面混乱的难以控制。

“你们也不必再躲了,现在出手!”上官末尘突然扬声,他也从楼阁上一跃而下,这个时候,在北宫府附近一直埋伏的上官末尘的人马,趁着胡人的兵马混乱不堪的时候,他们的弓箭手突然开始向山下射箭。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两个人相视而笑。

胡人的将军始料未及,他嘴里用胡语咒骂着,虽然是很狼狈,但是毕竟是胡人的将军,也在沙场上磨练过,他干脆弃马,从容的用鞭子接住了坤地的软剑。

藤一从刚才听见了“哗哗”的水声的时候,他就是用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看着,他今天让所有的锦朝军队驻扎在了山下的高地,看来他还是很了解北宫逆的。看着胡人将军的难看,藤一似乎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他在水快要没及他的时候,他轻轻的踩了踩马镫,直接跳到了树梢上。

胡人将军看着藤一上树,他惊讶于这个青年竟然还身怀武功,不是锦朝那些不堪一击的军队所能比拟的。然而,才是一分神,坤地的手掌已经到了。坤地的铁砂掌练了多年,不说登峰造极至少也是登堂入室,这一掌上来,胡人将军觉得脾脏都受到了重创,他一瞬间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来。顺着滚滚的洪水,流往山下。

于此同时,胡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和上官末尘的兵马短兵相接,胡人虽然是骁勇善战,可是在混乱的时候,难免有了些慌乱,上官末尘的人马也丝毫没有手软,他们在暗处活动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可以一吐胸中抑郁。

“需要斩尽杀绝么?”上官末尘看着前面胡人的兵马,他眼睛里面锐利的光芒,那是一种恨意。

北宫逆摇头:

“能杀之,自然好。若不能,便随他还去罢。”

“为什么?!”上官末尘显然不理解北宫逆的做法,现在如果倾尽兵马一战,是绝对可以杀灭这些胡人的,他们本来军心已经混乱,只要稍加打击,是一定可以胜利的。

“此时胜易,但是暴露了你我全部的兵力,锦朝他日再剿,恐无后路。”

上官末尘听见北宫逆的解释,他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他再次打量了那个白衣的青年,然后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

“就这么放过他,真是不甘心。”

“胡人虽然此败,但是也未成败局。他们也是懂得谋略的人,不会只有这么一招,”北宫逆慢慢的说,“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方便我们再谋出路,毕竟,我们江南人家也比不得一个王朝,财力物力也是耗不得长久之战。”

“呵呵,我还是第一次从帝富之家的主人口中说出这种话。北宫逆,放心,我是不会让你那么难办的。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对付那个狗皇帝,你就拿了我去,我绝对不会反抗,”上官末尘笑,“到时候你要是得到了奖赏,你可不要花天酒地把他花光了,让我白白牺牲。你小子最好做出点成绩来。”

北宫逆皱眉。

“好啦,我让兄弟们见好就收。”

北宫逆皱眉的原因不是上官末尘的兄弟还在恋战,而是他突然觉得,上官末尘在说话的时候,怎么有点像云小浅那个家伙。

北宫逆给坤地的命令是,要伤及对方,不要取其性命。坤地在看到了胡人将军受伤以后,他和手下人都会意,虽然继续追杀,但是已经不再是那么凌厉的招式了。

而上官末尘的兄弟们在接到了上官末尘的命令以后,也是减缓了追讨的脚步。在大水漫上来之前,他们都退了回来。胡人的兵马在慌乱中损失了大半,将军也是受了重伤。此时,却是突然有掌声响起。

北宫逆也不抬头,他有些嘲讽:

“藤一公子似乎是个很爱看热闹的人。”

“怎么某个家伙每次来抓我都要请些帮手呢?”

藤一看着他们两个,点头:

“恩,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

“多谢。”北宫逆颔首,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了上官末尘和藤一在那里。

“我想藤一公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就放过我这个‘天下第一大盗’吧?”

藤一沉默,他最后慢慢的说:

“上官末尘,此战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为了我想要守住的东西,我会竭尽全力。你和北宫逆都精通奇门阵法,我希望下一仗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上官末尘点头,藤一起身,在树冠之间跳跃,转眼间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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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如何等待如何结

“少爷!我总算找到你了!”络月急匆匆的从后院跑了出来,看见了正在往书房走的北宫逆。她毫不犹豫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来到的北宫逆面前。

北宫逆驻足,等着络月说话。

“少爷,少夫人不好了!”

北宫逆惊讶的看着络月,他心中一沉:

“她伤人了?”

络月喘息着摇头:

“不是,不是,是她突然腹痛难忍,然后我看云小姐的表情,好像问题很严重。”

“云小姐的表情?”

络月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干脆不再掩饰:

“少爷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云小姐不让我告诉你们怕你们分心。”

北宫逆无奈的看了络月一眼,他拍了拍络月的肩:

“好了,我去看看。”

“少爷你不要告诉云小姐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我会被她骂死的。”络月吐了吐舌头,她知道云小浅骂人还是很可怕的,虽然比起付烟淼不知要好多少倍。

北宫逆点头,虽然他点头,但是他知道,不用他说,云小浅都会知道是谁告密。北宫逆和络月一起走回后院。

云小浅这个时候正在院子里面漫不经心的看着一株花草出神,听见了脚步声,她头也没有回就直接说:

“络月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络月看了一眼身边的少爷,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云小浅见络月没有回话,她才回头,一回头看见了白衣如雪的北宫逆,还有调皮的朝着她笑的络月。

云小浅皱眉:

“络月?!”

络月见云小浅就要骂人,她下意识的躲到了北宫逆的身后。北宫逆让络月躲,他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容:

“又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云小浅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她点头:

“是,她和那个麻烦孩子很像。”

北宫逆回身,看着络月:

“好了,你以后不要随便跑开了,别让你的‘云小姐’为你担心。”

络月知道的点头,然后她很识趣的走开了。

云小浅叹气:

“烟淼病的很重。”

北宫逆点头,他能从云小浅那种沉默的表情里面看出来,不过他没有追问,他只是看着满园的花草,等着云小浅说下去。

“她的内脏在三天之内或许会开始溃烂,”云小浅说得很轻,飘渺的犹如不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误食了蜘蛛花所致。”

“蜘蛛花?”

“恩,这种花很小本身也无毒,但是和血竭在一起就会促成一种毒性,使得内脏腐烂,”云小浅叹气,“而烟淼这几日的饮食,都是我在负责。而,她的药,也是我煎好送来的。”

北宫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要去看看烟淼吗?她现在睡着了。”云小浅岔开了话题。

北宫逆沉默良久,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云小浅所在的方向。最后,他迈步后退:

“好好照顾她。”

“我会,你们也要好好的。如若不行,我会给朋友们发求救的信。”

要走的北宫逆闻言,他驻足,背对着云小浅,他微微的回头:

“你还愿意麻烦她们?”

云小浅对着北宫逆微笑:

“所以你们要努力一点,我可不想一直是个不仁不义的人。”

北宫逆点头应下,然后踏步走了出去。云小浅看着他走出去,才回身看着面前的花草,她面前的,是一盆月莲花,还有一盆艾草。她看了看四周,她终于看见了在角落里面的一盆含香。在心下沉思,应该还少一盆杜鹃。可是,北宫府里面向来是少有杜鹃的,云小浅正在奇怪,却回头看见了房间里面的桌子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有一株杜鹃。

果然来人是谙熟毒阵的人呢,而且应该是个高手,懂得用平凡的花香混合成为毒药,那么就是懂得药理的人,看来付烟淼的腹痛,也是出自他们手中。

云小浅叹气,重新走回房间里面,她看着脸色苍白在沉睡的付烟淼,她的睡脸很安静。云小浅喂给了她一枚玉凰丹,然后云小浅掏出怀里的一把香草,点燃以后,让室内充满了馥郁的香气。

云小浅安排络月每隔两个时辰就去煮药,这个药只能治好付烟淼的内伤和外伤,至于她的记忆,到底要怎么恢复,已经不是药力可以达到。但尽些人事,云小浅还是希望付烟淼能忘记了她到底是谁,就这么一辈子的做付烟淼。

南宫思迁,就让她成为过去吧。就好像她曾经是个杀手,而今却是个大夫。只要想要忘记,就是可以忘记的。

母亲终其一生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父亲为什么要在新婚之夜抛弃她的答案,然而,为了找寻这个答案,无论是她自己还是任何人,都已经太辛苦。所以,既然是以爱之名,又何必要恨呢。

“云小姐,少爷走了?”络月端着已经煮好的药走了进来,放在了桌前。

“恩,络月,今天有什么异常么?”

络月摇头:

“我一刻不曾离开,没有任何人来下毒的。”

云小浅无奈的摇头,如果人家来下毒,还容得你在这里说话么。云小浅走到桌边坐下,看着那碗药,她拿出银针要试试有没有毒。

“我已经试过了,云小浅你放心。”络月拦住了她。

“看来真的是个用毒高手。”云小浅看着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银针,看着络月不明白的脸,她知道,这次真的是遇到了难对付的对手了。云小浅叹气,她抬起碗来就要喝。络月见她要喝,惊讶之余,一把拉住了云小浅:

“云小姐!你要干什么?你又没有病。”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看看是不是苦。”

“我放了甘草了。”络月依旧不依不饶。

可是云小浅却没有理会络月的胡搅蛮缠,她换了一只手喝了一口药。药的确不苦,是放过了甘草,也和自己配的药毫无差别。那么,付烟淼是怎么中毒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云小浅问在一边很郁闷的络月:

“络月,这些天烟淼在吃什么菜?”

“恩,稀饭啊,还有其他一些小菜。”

“她有吃鱼吗?”

“鱼?好像有吧……”络月努力的在回忆,“啊!有,有一天她说很想要吃鱼。”

“那她吃鱼的时候,有喝过药么?”

“云小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么细致的问题,是鱼有什么问题么?”络月头大,她怎么可能记得那么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们家的鱼塘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云小浅给了一只莫名在紧张的络月一个浅浅的微笑。

络月点头,她向来不知道云小浅在想什么,但是她喜欢云小浅的微笑。于是她带着云小浅往后院深处的鱼塘走去,那个鱼塘是由湘江水引灌而成。鱼也是江鱼,口感很好,当然为了北宫府也有家养一些,此处没有的鱼。分了很多的池塘,池水是流动的,由湘江水补充。

云小浅看着那几个池塘,她俯身,看了看池水:

“络月,你先回去照顾烟淼,我在这里一会儿就回来。”

络月点头,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回去了。虽然少夫人待她一向不好,但是在她失忆的这段日子里面,络月觉得那根本就是两个人,付烟淼这个时候对她是无比的信任和友好,不像开始那般的敌对。

云小浅在络月走远以后,她在蹲下来,看着池塘里面游来游去的鱼,突然出手,捞了一条上来。她善于徒手抓鱼是因为和上官末尘在很久很久以前,两个人都喜欢吃鱼练就的。云小浅掏出随身的藏刀,一刀下去就剖开了鱼肚,手法凌厉的就好像是一个正在取人性命的杀手。云小浅掏出了鱼的内脏,放在石阶上,继续打开。

这条鱼食草,可以看出来它曾经吃过些什么。虽然云小浅承认自己失败,她捞到的是一条已经吃了很多东西的鱼。也该被杀来吃了,肠胃里面的东西很恶心,但是云小浅还是忍着自己的反胃,仔细的看出来其中几缕青绿色的植物茎。

“哎……”云小浅叹气,“果然是高手。但是,怎么可以算到付烟淼就会想要吃鱼呢?”

蜘蛛花是生在澜沧江畔的花,成青绿色,不仅有观赏的价值,嫩叶可以用来做盐,茎干可以用来做乐器,成叶做药可以健胃。

能让成鱼食用蜘蛛花,然后知道付烟淼受了内伤,用药里面一定会有血竭,而血竭和蜘蛛花混合会产生毒性,而且,能正好算到付烟淼要吃鱼的人。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人。

一种是绝对的高手,另外一种,是内鬼。

云小浅有点眩晕的站起身来:

“好了,出来吧。你在那里很久了。”

身后突然有一抹红色闪现,来人一身的红衣,腰间挂着一柄烈焰刀。他眉宇之间有种飞扬的气节,他皱眉看着云小浅:

“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我当然知道,你的脚步声很重。”

“我叫离火,”来人自我介绍,口气冷淡,“云小姐。”

“看来北宫逆是将你们都召回了吧。”云小浅叹气,她走了过来。

“少爷很少这样,我只是想来看看,到底是谁值得少爷如此自我毁灭。”离火说的很不客气,他不巽风不一样,他说话单刀直入,没有任何的迂回。

“结果,我很让你失望?”云小浅自嘲的笑笑,她提步往前走,她想要知道问题的所在。没有闲工夫和离火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

离火看着云小浅慢慢的离开,他终于扬声:

“没有,我想,小姐值得少爷这样。”

云小浅怔愣在了当地,她怀疑离火说错了,她回头,看着离火,离火也是看着她,离火的红衣特别的刺眼。

“小姐难道不想听听我们兄妹八人的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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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倾国颠覆几多愁

北宫逆坐在书房里面,静静的在看一本术法的书。上官末尘这个时候突然闯了进来:

“我说,你这样是不是太惬意了一点,北宫大少爷,你放水淹完就不管事了?水多少天会退?”

“大概三天。”

“然后呢?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等。”

“等?等什么?”

“等他们来谈条件。”

“谈条件?北宫逆你说话说清楚一点。”

北宫逆合上了书,看了看外面:

“公子以为,胡人的兵马真的试图就是这样一击,就可以破我们北宫家么?”

上官末尘想了想,他明白了北宫逆的意思:

“可是他们拿什么来和你谈条件?”

“性命。”

“那你还不派人保护好那个家伙。”上官末尘惊讶,他记得后面那个小院子根本没有什么守卫,北宫逆似乎不怎么担心。

“胡人虽然笨,但是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北宫逆站起来,“他们自然知道云小浅的重要,所以,他们不会随意去招惹她。”

“北宫逆,”上官末尘皱眉,他握拳,“我发现你暗中骂我蠢。”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认真的表情,他不禁一笑:

“关心则乱,上官公子你这样很容易让人知道你的弱点。”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那样的笑,他叹气,很久以后才说:

“是,她是我的弱点。我愿意承认,是她害我功亏一篑。若不是她的阻拦,我早就已近取了你的性命,做了你这帝富之家的主人,用以作为根据地,和锦朝对抗,先下手为强了。何必在此,狼狈得很。”

北宫逆点头,这一点他承认:

“不知道上官公子可曾听说‘漂橹’?”

上官末尘点头:

“流血漂橹?”

“是,也可以说不是,”北宫逆起身,“此地被水环绕,藤一不会强攻,他要用计来设立阵法,自然要利用地利。古有浮兵,有浮船,水势如此,他或会水战。”

“跟你这样一个住在水边的人水战,藤一恐怕没有那么笨,”上官末尘有异议,“为什么我觉得他会等水退去,然后布兵来攻。”

北宫逆皱:

“他若出兵,胡人的兵马能甘心么?”

“胡人虽然争强,但是此番对战,他们还敢来么?”

“小心!”北宫逆突然出手,一把拉起上官末尘,躲开了射入的羽箭。那支箭很快,速度惊人的擦着上官末尘的手臂飞了过去,若不是北宫逆拉着上官末尘闪开,恐怕那箭就已经射穿了上官末尘这个人。

鲜血从上官末尘的手臂上流了下来。

“好快的箭。”

北宫逆却没有和上官末尘再啰嗦,他直接从窗口跃了出去,然而,他还没有落地,就有更多的羽箭射了过来,他拔出了将轨,挥舞成圈,周身防护,挡掉了射过来的羽箭,落地的时候,他白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

敌人是怎么上来的,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攻了进来。北宫逆握剑,站了起来,藤一果然很快,他都没有想出来他会怎样攻击的时候,他就已经攻了过来。

上官末尘这个时候也从屋子里面跳了出来,他手中星墨在手,星墨发出的是淡淡的光辉,他看了一眼北宫逆,接着他就直接起身往那个射箭的方向跃了过去。北宫逆挥剑,北宫府一直埋伏在周围的人,突然现身,然后北宫逆跃上了树梢,看见了射箭的那个人正在架弓往上官末尘的方向射箭,北宫逆一跃而下,挥剑就直接了结这个人的性命。他没有注意自己身后的变化,他身后有两支羽箭射来。

“喂!北宫逆,小心!”上官末尘看到了北宫逆涉险,他却没有办法赶过去,他正在对战,阻止不了羽箭的飞行。

北宫逆回头,看见羽箭飞来,他只是闭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两支羽箭,竟然就在他那样的注视之下,乍然停在了他的鼻尖,这个时候,北宫逆眨眼,那两支羽箭掉落在了他的脚边。

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有些累的回头,看着上官末尘,他的左眼已经是一片银白色,他的脸色突然苍白。银弋之瞳本来就是极其耗心神的,竟然用银弋之瞳来停止在射出的箭,上官末尘觉得北宫逆是不要命了。

“喂,你在胡闹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瞎的。”

北宫逆闭眼,他重新收回了银弋之瞳,握剑,上官末尘点头,两个人齐身往前,看到了那些个在射箭的弓箭手。他们一起联手,挥剑攻击。

“喂,北宫逆,我又怀疑起你们北宫家的防御体系了!”上官末尘抱怨。

北宫逆没有答话,而是将轨出剑,一招“悠然南山”已经出手,他面前的人倒下以后,他才说:

“我根本就没有防御。”

“没有?!”上官末尘抬手挡住了对方的掌,星墨挥动,拦腰斩了过去,“北宫逆!我很讨厌你的自信!”

北宫逆足尖轻点,让开了射向了他的羽箭,然后翻身,将轨的剑气在这个时候扫向了前面的树丛:

“若是用人防御,谁来挖地道?”

“你北宫家不像是这么没有人吧?”上官末尘很郁闷的站定。

“那么——”北宫逆握住了一个用刀刺向他的人的手,回头对上官末尘说,“谁来在外围留下包围?”

“我觉得你的精英很多啊。”上官末尘说的很无辜,他一边无聊的用手打倒了一个挥舞着巨斧攻击他的人。

“恩,那么谁来迷惑敌人?”北宫逆继续说,他打昏了那个人以后,“我说,上官公子,你一直问下去,我们的计划或许就这样被人家知道了啊。”

上官末尘笑:

“所以我们就必须把他们都干掉啊。”

北宫逆叹气:

“我很不喜欢杀人。”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对话,惊得那些士兵都后退了几步,然后就直接往后逃跑。北宫逆和上官末尘也没有追,两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些人逃跑。在他们都已经逃跑的看不到影子的时候,上官末尘才开口:

“北宫逆,我不得不佩服你说谎的能力。”

北宫逆笑,他收剑。

“我还帮你圆谎,我真失败,”上官末尘叹气,“还有,北宫逆,我发现,你这个人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只要你说谎,你就会说很多话。”

北宫逆有些狡黠的笑了:

“你才知道么。”

是的,其实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对藤一的这次攻击的确始料未及,可是,他们知道那些逃跑的士兵迟早会向藤一汇报他们的对话内容,这样,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给他们来考虑所有的事情。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他最后还是慢慢叹气说了一句他不是很想说的话:

“你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虽然你的心疾已经不会致命,但是劳心伤神还是不好的。”

北宫逆惊讶的看了上官末尘一眼,然后他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

上官末尘没有和北宫逆多客套,他快步离开,他知道君家的人在今天会从湘江的上游赶回来,他还有事情和他们说。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离开,然后他拔剑,直指身后的书房:

“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

书房的门在此刻,缓缓的打开,门内立着一个人,白衣长袍,左眼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他是巽风,他躬身对着北宫逆鞠躬:

“少爷。”

北宫逆抬眼看了看那个人一眼,可是他却没有收剑的意思。

“少爷?”看见北宫逆并没有收剑,巽风有些奇怪。

北宫逆竟然二话不说就直接上手就是“浩雨琼花”,人剑化一,衣袖和披风飘飞,这“斜箫夜雨”是玉箫公子从诗词中化来,无数剑招就如同舞蹈,讲究美感的同时致人死命。所以剑招复杂多变,要求练习者有极高的天赋,否则只能是花拳绣腿,徒有美感。

巽风堪堪的接了一剑,用长弓挡住了北宫逆的剑招:

“少——”

“好了,你不用装了。”这个时候,突然有声音从书房顶传来。

这个时候,巽风感觉身后射来了银针,他回身用披风挡开,连退好几步,这个时候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残忍的神色。他冷冷的笑了:

“呵呵,云小姐,你也来了?”

云小浅一身白衣,背着药箱站在屋顶上,手里握着一把银针,她看着巽风,眼神很复杂。

“哼,那看来离火失败了,”巽风冷笑,“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你的鞋面,”云小浅跳下屋顶,“虽然你的易容术很高超,可是巽风常年在外面奔波,虽然我对北宫府不了解,但是我懂得巽风是常年在外的,他虽然喜欢白色,但是他的鞋面很多天来应该是脏的。而你,你来到我面前的时候,你的鞋面过分的干净。”

“因为你挡开了我的攻击,”北宫逆上前了一步,“虽然你对北宫府很了解,可是你不知道我和他们八人的一个契约,因此,你露出了破绽。”

“一个契约?”假的巽风倒是有些惊讶了。

“呵呵,你没有想到吧,我们八个人发誓在少爷有生之年效忠于他,无论他要我们做什么,那怕要我们死。所以,如果你真的是我七弟的话,刚才少爷攻击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应该还手。”坤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北宫逆的身后,他抱着双手看着那个男子。

假巽风点头:

“果然是北宫逆,我服了。”

“把解药交出来,”云小浅突然拔出了藏刀,抵住了他的后颈,“如此小人的行径,似乎不是大国风范。”

“小人行径?大国风范?”那个假的巽风冷笑,“小姐似乎忘记了,锦朝这么些年,是怎样用卑劣的手段夺取我胡旋的土地?且不说我们两国的争端,就说你们锦朝的当朝皇帝,又是怎样的一个小人,他好大喜功,只懂得玩了,为了一个女人不也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

云小浅一时词穷。

“何况,云小姐,那个女人与你来说,她的死,你不是应该高兴么?”看她词穷,那个胡人继续说着。

闻言,云小浅也是一怔,然而,在她这一怔的时候,那个胡人竟然有很快的手法,突然的转身,一把夺过了云小浅的藏刀,握住刀柄,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了怔住的云小浅。

北宫逆和坤地离得太远,已经来不及阻止。

藏刀刺入腹部的时候,云小浅才回过神来,她感觉是那么疼。云小浅捂住自己的伤口,可是手里的银针还没有射出,已经被那个人制住。

“你——”北宫逆上前了一步,却冷静的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你干什么,放开云小姐!”坤地却是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呵呵,”胡人笑了,“北宫逆,将军说过,如果她死了,你或许会和我们合作吧。”

坤地有些惊讶的看着北宫逆,他又看了看云小浅,不知道要说什么,少爷和云小姐之间,这样的场景下,这个胡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北宫逆没有说话,他看着云小浅腹部的伤口,血水已经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

“我们就这样耗着吧,反正伤了她,你应该不会让我活着下山了。到时候她血流尽而亡,我们恐怕还有很多条件可以谈。”

“对,”北宫逆终于开口,慢慢的向前,他第一次眼中有了那样深不见底的黑色,“她若是死了,我可能会和你们合作。”

坤地和云小浅都惊讶于听见北宫逆说出这种话来。

那个胡人满意的笑了,他觉得他们的大将军简直就是一个神,料到了北宫逆的弱点。

“可是,你们的将军,又没有告诉你——”北宫逆突然抽出了白玉箫,他出手的速度之快,那个胡人根本没有想到,“如果她是死在了你们手上……”

北宫逆没有说完他的话,而是已经吹出了一个高音,然而那个高音一出,胡人就觉得内力受到了压抑,在那个瞬间,他觉得头痛欲裂。接着他觉得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惊恐之余他看见了北宫逆的脸,他从来没有看见北宫逆那样的表情,他的表情死寂,可是,不怒自威。胡人终于明白他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魔音。坤地在少爷抽出白玉箫的时候他就已经凝神,毕竟他不想要心脉尽断而死。

胡人口吐鲜血,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而北宫逆在他死以后很久,才停止了吹箫。

此时,云小浅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坤地,叫络月过来帮忙。”

“是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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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北宫逆把云小浅抱到了他在书房的床上,然后看了一眼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过去的云小浅。北宫逆叹气,毫不犹豫的握紧那把刀,然后一把将它拔了出来。接着,也顾及不了那么许多的礼法。北宫逆打开了云小浅的药箱给她处理伤口,虽然他是病人,但是久病成医,云小浅药箱里面的药理,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他给云小浅包扎好伤口的时候,络月推开门进来了:

“少爷,听坤地说你要我帮……”

然而看清了她的少爷在做什么,络月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少爷你在干什么?!云小姐她怎么了?!”

北宫逆皱眉,络月这个咋呼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拉着布带在云小浅腰间打了一个结,然后低下头去把多余的布条咬断,帮云小浅盖好了被子。这一系列动作被络月尽收眼底,她长大了嘴巴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也没有理会络月的惊讶,站了起来:

“她醒以后告诉她烟淼那边我会有人照顾,让她好好休息。”

络月还在惊讶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北宫逆在说什么。北宫逆却已经推开门直接走了出去,络月在身后的门合上以后,才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络月不停的摇了摇自己的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然而,络月更加惊讶的是,云小姐到底怎么会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北宫逆其实也没有走多远,他慢慢的向山下走去,然而,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已经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上官末尘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他身后是一群黑衣的青年,状甚恭敬。

“这个拿着!”上官末尘扬手丢来了一个东西。

北宫逆下意识接住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白色的袋子,北宫逆有些奇怪的看了上官末尘一眼,上官末尘则是笑着示意北宫逆打开它。北宫逆解开了袋子的绳子,他看清楚了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看着上官末尘。

“好了,快点拿走,在我没有后悔之前。”上官末尘有些无奈的说。

“你——”北宫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袋子。

上官末尘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人离开了北宫逆的视线。北宫逆握着那个袋子,站在风里很久很久,他终于回身,重新向书房走去。

上官末尘在他走后,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北宫逆,他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个计划,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并不关乎他那个他不得不去完成的仇恨,而是他个人的私心,他知道,有一些人和一些东西,他这辈子是得不到了。他上官末尘不幸福,他也并不想要别人,比他幸福。北宫逆,上官末尘在心里默默的念了这个名字,然后他回头,走了出去。

上官末尘给北宫逆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的那几株碧蕺,可以起死回生的天下灵药,三年以前他从皇宫大内偷出来的,现在也没有什么用的必要了。既然那个家伙当初是被他利用了,那么就做了这个人情,送给他们吧。

北宫逆重新回到书房,络月不解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少爷:

“少爷?”

北宫逆点头,然后坐到了云小浅的床边,打开了那只袋子。络月在一边看得真切,里面齐齐的摆放的,是那种可以救人的药草。那种可以起死回生的药草,那种被北宫府保护得很严密的药草。

北宫逆拿出了一朵碧蕺:

“络月,拿一只茶杯来。”

络月点头很快拿来了桌上的茶杯,北宫逆将一朵碧蕺放进了茶杯里面,然后要络月把开水倒进去,碧蕺慢慢化开变成碧绿色的药水。北宫逆示意络月将云小浅扶起来,然后给她喂下了碧蕺。

看着云小浅的脸色慢慢转好,北宫逆似乎也放下心来,他让云小浅重新躺下,然后他起身坐到了书桌旁边,他书桌上合着的一本书是西域的风土人情。

络月看着少爷的一举一动,她帮云小浅盖好了被子:

“少爷,不需要大夫来么?”

北宫逆没有说话,北宫府被水围,此番如何能请到大夫,而且在大水之下的是藤一的兵马和胡人大军,没有人能飞出去。

“现在已经有两个病人了,少夫人中了剧毒,而云小姐又受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碧蕺是天下灵药。”北宫逆淡淡的回答。

“少爷,”络月跺脚,“我们为什么要帮那个上官末尘的忙呢,我不明白,他明明对你不利啊——”络月终于忍不住了,毕竟她是只有十四岁的小孩子,什么事情都还是那么的好奇,而且络月是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她不懂得北宫逆、上官末尘和云小浅之间迂回曲折的关系和选择。

“因为,”北宫逆随意的翻过去一页书,书上说,西域天山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不因为什么。”

“啊?”络月目瞪口呆,“少爷你在说什么啊?”

北宫逆微笑,他似乎看见了很有趣的东西:

“不因为什么,所以相帮,就是这样。”

络月不听的摇头表示听不懂,但是北宫逆也没有想要继续解释的意思,所以他低头继续看书,而络月只能自己郁闷的看着北宫逆那样,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云小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静静的看着络月。

“云小姐?!你醒了?”络月很激动的跑了过去,扶起了云小浅。

云小浅微笑,络月觉得云小浅的那个微笑入目,很像很像少爷。他们虽然,虽然不是兄妹,但是有时让人真的觉得他们就是兄妹。

“你个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云小浅说话有些轻,但是她的气息是顺畅的。

“云小姐,络月这是很开心啊,你终于醒了。”

“我好像没有睡很久吧。”云小浅不依不饶。

“云小姐!”络月有些埋怨,不过她还是一脸的兴奋,她这样子让云小浅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臭小子。

“好了,络月,你先出去,我有话对你的少爷说。”云小浅拍了拍络月的肩膀。络月点头,很快就退了出去。

云小浅在络月退出去以后,她看着北宫逆淡淡的微笑:

“你或许已经知道了。”

北宫逆看着手中的书,一样微笑着颔首,他当然知道,如果如此大的动态都不知道的话,或许现在北宫府的主人早就已经不是他了。

云小浅叹气:

“我很想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因为并非是一朝一夕的怨恨。”

“我懂,也就是说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但是已经造成了伤害,而且这种伤害是无论怎样都不能弥补的,只能用怨恨和仇杀来消弭。”

北宫逆合上书,他看着云小浅笑了,他想,这么十八、接近十九年中,恐怕没有人是这么懂得他的,而且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明了。

“呵呵,看来你总是惹上仇杀啊,”云小浅调侃,“这次还外忧内患的。”

“那是谁害的?”北宫逆起身,看向外面。

“藤一虽然聪明,而且他很爱锦朝的天下,所以他是一定会尽全力的。可是我觉得他不会让士兵突然来袭击你们,他一定是很君子的和你们用真功夫。”

“恩,他们是胡人。”

云小浅轻轻的咳嗽:

“胡人是好办,可是若灭之,必将引胡人兵马南下,而且我不觉得我们的皇帝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百年战乱,必定民不聊生。”

北宫逆回头,看着云小浅:

“我可不记得云小浅是个悲天悯人关心天下的人。”

“呵呵,我当然不是,我喜欢乱世。而我相信,乱世是会出英雄,”云小浅扬眉,她神采飞扬,但是她却突然音调一转,“可是,那样的乱世,必然导致藤一放弃追捕上官末尘,他会回到锦朝之中,那么晖原就可能与他分离;江南一定会有很多北部的流民到来,对江南四大家族必然有影响;玉门陆家的生意会断,清宁在朝廷也很危险,而上官末尘会乘势而起,他自此改朝换代也未可知,而你,你并非泛泛之辈,所以……”

“我们会再次冲突。”北宫逆淡淡的说。

“是啊,”云小浅低头,“你们冲突恐怕就和多年前那场西域圣教和中原的大战一样,会一发不可收拾。我虽然没有悲天悯人之心,可是我不希望你们两个冲突。你们心思一样缜密,懂得运筹帷幄,懂得……恩,算计,而且你们的武功不分上下,势力也是如此均等,那时……”

“放心,如若那样,我不会留你。”

“恩?”云小浅先是惊讶,然后她明白过来北宫逆这句承诺的意义,她心中有了暖意,然后她抬头对着北宫逆笑了:

“好,我也会努力不让他留住。”

北宫逆点头: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做。”

云小浅点头,看着北宫逆走出去,然后她躺会了自己的床榻上,她希望,上官末尘和北宫逆,永远不要有对峙的一天。

她试过了,她不能放弃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失去谁,她相信她都会很难过的活下去。所以,她要尽自己所能,只要她可以,她一定要他们都活着,而且,永远不要有冲突的一天。如果,他们可以做朋友,那会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云小浅如此想着,慢慢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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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落花流水共添悲

藤一坐在大帐里面,静静的在看着那个沙盘。他手边的葡萄酒,一点都没有动。虽然是在看沙盘,可是,藤一似乎没有关注江南,他关注的方位似乎偏北。

看到黄河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军中似乎有些混乱。藤一转身,有士兵跑进来报告他:

“大人,京城有信给你。”

“京城?”藤一不解,不过他接过信封,那是一封家信,藤一明白,虽然他没有接受家族姓氏,但是他还是认得那个家族的信封和徽章,打开来看,只见信封上写着:

“京城有变,堕星楼焚毁,皇后重病,皇帝已不临朝数日,皇子欲动,各方势力相互倾轧,速归。”

藤一冷笑,然后不屑的将那封信烧毁,那个家他从来没有回去过,他在他们的眼里毕竟只是一个外人,所以现在他们有难,他也不会想要帮助他们什么。

“大人?”看见一向温和的藤一露出那种表情,送信的小吏有些惊讶,不知道信上说了什么,他有些担心。

“没什么,谢谢你。你可以下去了。”藤一在那个小兵走开以后,他皱紧了眉头,现在,胡人的兵马有三分之一都进入了中原,虽然是帮助围剿,还有三分之二在北方随时威胁着锦朝,他们可以两面夹击,那么灭亡锦朝也不是什么难事。

诸位皇子当中,除了太子,还有恭王、睿王、诚王、敏王、毅王等等皇子,他们背后有不同的势力在斗争。皇子之中,论才德韬略,非睿王、敏王莫属;若是提及武功兵法,则是毅王为佳;至于仁德慈和之大行,莫过于诚王;太子本人则尚无为,这么多年不过是讨得皇帝的信任,做个好大哥,然而他是否韬光养晦善弄权术也未可知;恭王与各国使节交涉颇多,也对政事熟悉,只是他的醉心于佛法是否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计策。以上诸位皇子,各有各的母妃,乃是皇帝为登极之前的子嗣,年龄也大些,而但惠王,年龄最小,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可是深的皇帝的宠爱,更是皇后唯一的孩子,此子也是生来聪慧,有帝王相,皇帝几欲立为太子,都被满朝文武拒绝。

个中因由交错,也不是藤一能理清的,他只是知道,此番皇后病重,皇帝不朝,是胡人的机会,也是各位皇子的机会。

北宫府,似乎也就没有什么攻击的必要。藤一是如此想的,可是,藤一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抽出紫电弯月,直接向身后劈去,而他只听见“叮”的一声,他感觉手中的刀都有震动。能伤到紫电弯月的兵刃这个天下并不多,藤一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你似乎很闲。”

北宫逆的白玉箫驾着藤一的刀,他收手,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喝得有些急,他轻轻的咳嗽,然后坐在了藤一的对面。藤一看他喝酒,叹气。要知道北宫逆是不会喝酒也从来不喝酒的,想到这里,藤一坐在了北宫逆的对面,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抬起杯子,全部喝下去,再次给北宫逆和自己斟满。

“黄沙漫,卷玉关,关关是征途。城关明月戈壁,只垂重重迷雾。葡萄美酒把盏,何消陈仓暗度。晨钟暮鼓,谁羡英雄归路?”北宫逆慢慢的吟了这首词。

“‘葡萄美酒把盏,何消陈仓暗度’?呵呵,好词,好词。”藤一笑,然后喝尽手中的酒,他起身,看着北宫逆:

“北宫公子你果然深藏不露,藤一我服了。”

北宫逆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那葡萄美酒。

“好,我明日退兵。”藤一突然说,他的口气毫不犹豫。

反而是北宫逆有了些许的惊讶,他看着藤一,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没有开口,藤一就做出了让他始料未及的决定,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藤一,只是在离开书房以后,他不知道可以去什么地方,可以在那个家里待着做什么。上官末尘不是朋友,藤一至少不是敌人,于是北宫逆就来了。北宫逆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喝酒,竟然是和藤一。

“公子博闻强识,自然知道朝中、江湖中不乏为了天下太平而仗剑策马的人。然而,他们个个不得善终,牺牲自我求得天下安康,然而不过数载,斗转星移,又是乱世。胸怀天下,兼济世人,本是藤一的理想,也是如此努力去做的。近日,突然觉得累了,不知如此,到底是为什么。”

北宫逆闻言,笑,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不必回答。藤一只是想要叙述,若是要问,自然会问。

“皇帝始终情深,何奈天下,当日姬宫涅为搏褒姒一笑,不惜亡国。我朝诸皇,也不过是如此,自先帝创建锦朝而来,那城头的一跃,可谓给锦朝开了个不好的头呵。如此,又何来公子手上的白玉箫,以及多年前,闻名天下的‘玉箫公子’。”

“情深不寿。”北宫逆说得很轻,他抚摸着那支白玉箫。

“那么公子又是为了什么坚持至今?”藤一看着北宫逆,“既然情深不寿,公子何苦和胡人、锦朝作对?”

北宫逆自嘲的笑了:

“因为私心。”

“私心?”藤一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在父母亡故之后,在家族受到翼月神教攻击之后,在和上官末尘斗争之后,就要带着举家和锦朝作对和胡人的大军作对,他这样无疑以卵击石。

“再者,我本就一个不会长寿的人。”北宫逆没有解释,他只是淡淡的补充。

藤一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想明白了,他只是觉得身心疲惫,不知道那么多年来,他到底在追求什么,锦朝的太平,还是天下的安康。

“既然藤一公子要退兵,那么我也便告辞了,叨扰了。”北宫逆起身,他身形极快的消失在了藤一眼前,藤一没有看他,而是定定的看向了那个沙盘,然后他自言自语:

“私心?”

那么,他的私心,又是什么呢。

北宫逆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了上官末尘站在门口等着他。

“北宫逆,我已经命君家的人明日在外围与他们开战。”

“我会出兵配合你。”

“藤一怎么说?”

“他说他明天会退兵,很多事情在发生以后,他觉得很累,”北宫逆淡淡的解释,他看着上官末尘,“你不去看看她么?”

“我相信碧蕺,”上官末尘有些奇怪的看了北宫逆一眼,“我发现你和我真的很像。”

北宫逆不置可否:

“碧蕺救的是伤,却治不了病。”

“能治好她的病的人,不是我,”上官末尘深深的叹气,他看着北宫逆的眼神里面有很深的落寞,还有其他很复杂的神色,“北宫逆,你应当比我清楚得多,她今天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她是不能参加到这场江湖的混战之中的,那个时候,你我注定的一战,也不会让她为难。”

北宫逆摇头:

“公子不觉得这么说,有些偏激么。”

“偏激?呵呵,北宫逆,我们不谈这个,再谈下去,我觉得我会忍不住和你打架。”上官末尘自顾自的说。

北宫逆点头,他知道上官末尘和他在这个话题上是永远打不成共识的。北宫逆不再说话,他只是看着月色,慢慢拿出白玉箫,开始吹一首曲子。

“对了,你的家里一定是有内奸的。具体是谁,你自己查吧。”上官末尘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北宫逆的箫声。

北宫逆没有停止,只是用箫声送着上官末尘离开。月色皎洁,而在月色下,狡黠的不仅仅是人心吧。

就在这个时候,北宫逆突然觉得身后有肃杀之气,他迅速回身,才躲开了那突如其来的暗器。北宫逆看着一片漆黑的庭院,他没有出声,可是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箫。或许是闻得他的箫声突然停顿,艮山这个时候现身了,他是在八个精英之中排行老六的人,善于用腿法,他经常穿着一双铁靴。

艮山歉意的看了一眼北宫逆,似乎让他的少爷涉险是一件很不对的,他抬头看向对面攻击少爷的人的时候,他惊讶,不禁脱口而出:

“是你?!”

北宫逆笑着拍了拍艮山的肩:

“你没有想到吧?”

对面的人,一身的白衣,背着弓。他是巽风。他左眼的伤疤,清晰的展现。艮山似乎不相信自己的七弟竟然会对少爷动手,他不解的看着巽风:

“你真的是我七弟么?”

巽风不说话,他握紧手中的长弓,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浑浊,他没有看着北宫逆和艮山,他看着地面。

“艮山,你不用惊讶,巽风其实是很早就想对我动手了,”北宫逆看着对面的巽风,“从我让兑沼泽修炼那门功夫开始,你就是恨我的吧?”

巽风什么话都没有说,艮山闻言却是一惊,少爷怎么这件事情都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北宫逆突然出手,他的手法很快,巽风都没有来得及反映,艮山看见少爷出手,心中一惊,少爷是要杀了这个叛徒么。然而,北宫逆只是点中了巽风的穴道。他看着巽风:

“好了,艮山,你带你七弟下去好好休息,不要逼问他什么。他也是无奈之举。”

“少爷?”艮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年轻人了,他凌厉的手段谁不知道,这个时候竟然放弃了杀死对自己不利的人,他到底是怎么了,记忆里面的少爷,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北宫逆却没有回答艮山的话,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凉,

如果不是发现的早,那么,他现在已经死了。

没有想到,最后差点杀了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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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风云松江多少路

云小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络月已经睡下了,她突然从梦中惊醒,冷汗顺着脖子凉湿了后心。她看着外面月凉如水,披了一件衣服就起来。在庭院里面,隐约可以看见几处灯火,还有北宫家夜间的明岗,几处暗哨的人很警醒,云小浅看得出来北宫府在防守上面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房间里面的灯突然亮了,云小浅有些惊讶的回头,才看见点燃了蜡烛坐在书桌旁边的北宫逆。北宫逆看见她回头,也是自己拉了拉已经掉落的披风:

“你醒了?”

“你——”云小浅有些奇怪,北宫逆怎么会在这里。

北宫逆有些困,他方才一直趴在书桌上,也没有睡多久,因为听见了响动声醒来,看见云小浅醒了,他就点燃了灯。

“这里是我的书房,我自然在这里。”

云小浅有些不解,她指了指北宫逆:

“你不是有房间的么,怎么不回房去睡?”

“还有很多事情啊。”

云小浅走了过来,坐在了书桌旁:

“现在情况如何,还是很难么?”

北宫逆摇头,藤一明天撤军,应该是很好的形势了。他只是隐约觉得,这场战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京城已然有变,那么藤一应该很快会回京。睿王和敏王之间的争斗也该出个结果了,自从太子被废、二皇子故去、三皇子战死以后,二王之争早就让朝野动荡不堪了,此番京城出事,应该也和这个有关。龚家始终是坚持支持敏王的吧,若不是先时对睿王做出那等事情,敏王早就已经立为皇储了。干系到龚家的利益,何况此时八公主也举足轻重,藤一不回去也是不行的。”云小浅缓缓道出,朝廷里面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了如指掌。

北宫逆暗自惊讶,他虽然一直在关注皇朝,“二王之争”也是人尽皆知,可是以后的这些事情,恐怕没有什么了解的人是说不出来的吧。他沉默,最后点头:

“是了,藤一明天起程回京。他承诺他会退兵。”

“那也就是只有胡人的军队了?加上你和上官末尘的人马,君家和你的人,里外夹击,胜利应当之日可待吧。”云小浅虽然口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明白,北宫逆的表情并非是轻松的。

“巽风今天下午想要杀我。”

“什么?!”云小浅闻言惊讶的站了起来,巽风?那个温和如斯的男人,对北宫逆的话都言听计从的人,北宫逆在他的眼睛里不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吗。

北宫逆只是摇头叹气:

“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怎么讲?”

北宫逆却没有说话,他起身,拉着云小浅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他飞快的拉着云小浅往北宫府的深处走了过去。云小浅跟着他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北宫逆的轻功其实很不错,甚至和她相差无几,才几个月没见,他的轻功就精进到这个地步么。

北宫逆拉着云小浅去到的是北宫府深处一处很简单的小阁楼,阁楼的门口有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太掌灯,她竟然在微弱的灯光下,在绣花。她感觉有人来,抬头看了一眼:

“少爷,这么晚来啊?”

北宫逆点头,拉紧了云小浅的手:

“这位是……”

“我知道,”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她起身上下大量了一下云小浅,她竟然是对着云小浅施礼,“老身见过云小姐。”

云小浅有些奇怪:

“你认识我?”

老太太却不再答话,她重新拿起了针线活,让开了一步,她让开那一步的时候,云小浅就感觉到了这个老妇人有深厚的内功,她的内力修为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她让开的时候,她身后出现了一条小道,很狭窄的小路,一直通向了地底下。

北宫逆拉着云小浅从那条道路走了下去,一边走他慢慢的说:

“她是祖父在的时候就已经居住在这里了,一直负责守卫这里。”

“这里是……”

“是北宫家培养自己最精锐部队的地方。”

云小浅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小时候从事杀手行业的一切所见,原来不仅仅是杀手,连一般的人家,都是有这样的机构来让小孩杀人和服从管教的么。

阁楼虽然已经荒废,但是在阁楼下面是灯火通明的,而且是个很宽敞的地方。子啊进口处的一间大房子,很像是监狱,有无数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关押在那里,他们被蒙着眼睛,每个人都握着自己的兵器,神色紧张,似乎时刻都有危险一般。听到有了响动,他们竟然一致的向右响动的地方攻击而来。北宫逆下意识的拉近了他和云小浅的距离,那些兵刃在砍到了铁栅栏的时候,发出了叮叮的声音。

北宫逆慢慢的和云小浅一起走过这段路,他在走到了一处狭小的走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云小浅:

“我知道,或许给你看了这个地方以后,你会很讨厌我。”

云小浅一惊,她看着黑暗里面的北宫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北宫逆没有在说什么,拉着云小浅继续往前走,走出去没有几步,就有了很强的光亮,云小浅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说:

“我不会。”

北宫逆深深的吸气,拉着云小浅出去,在出去以后,路面竟然消失了,云小浅一时平衡不好,还好北宫逆及时拉住了她,将她拉到了离出口有五里的一处铁链上。这个时候,云小浅才看清,从她刚才出来的地方以下有一个很深的坑。在地下的一个很深很深的坑,一般人再好的轻功也是上不来的。而在这个五十丈高的地方,有很多的铁链连接到中心的一根石柱上,石柱顶端有一个台子,可以站人。北宫逆拉着她,慢慢的走过去。

走的时候,云小浅就听见了很多打斗的声音,有兵刃相击的声音,也有临死时候的惨叫。她忍不住往下看,看到的却是一片黑压压的人,他们没命的在互相厮杀,而坑底的地面,已经都完全变成了黑色。那种黑色泛着红,是人的血水染过,干后又一次被染红的颜色。整个地区,都弥漫着浓厚的血型味。虽然云小浅也见过了不少刃血场面,可是还是受不了这样的视觉冲击,她觉得腹部有了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终于走到了台上,北宫逆看着云小浅苍白的脸色,他只是拍了拍云小浅的头:

“好了,我们到了。”

云小浅看着他: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乾天、坤地、艮山、坎水、离火、震雷、巽风和兑沼泽,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巽风?”云小浅看着下面的血型,想起了巽风的一身白衣,“他们都是这里的生还者?”

“嗯,”北宫逆点头,他看着下面还在厮杀的人,他脸上是很悲伤的神色,本来拉着云小浅的手,在这个时候他松开了云小浅的手,“兑沼泽也就是因为要活下来,所以她练了一门邪功,她的身体也从此不再长大。”

云小浅知道,她听闻巽风和离火说过,兑沼泽,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神秘的女子,她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或许是因为巽风?

“巽风是因此恨你的吗?”

“巽风?”北宫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不恨我,他没有恨过我,他们八人中的确有人恨我,可是不是巽风。”

“那是谁?兑沼泽?”

北宫逆摇头:

“你一定认为巽风是爱着兑沼泽的吧,所以才会想要杀我。”

云小浅有些莫名的点头,难道不是么,离火还有坤地都是这样告诉她的。

“无论乾天,无论坤地、离火、震雷,每个人都以为巽风是爱着兑沼泽的,其实不然。巽风深爱的人,是坎水。而兑沼泽,才是是深爱巽风的人。若不是巽风,她不会想要练就那样的一门功夫,为的,不过是可以继续和巽风走下去。”

“坎水?!”云小浅突然明白了。

“而恨我的人,是坎水。”

“她为什么要恨你啊,她喜欢你?”云小浅一时间又不明白了。

北宫逆闻言,一直神色忧伤的他突然笑了笑,他伸出她苍白而修长的食指,点了点云小浅的额头: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啊。”

云小浅一下子懵了。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懵了,他在心里笑了,但是他摇头:

“他们八人,虽然以兄妹相称,其实不过是因为最后一起活了下来的缘故。他们本来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都是孤儿或者是我选入的人。坎水恰好是我选进来的人,她本来是我的侍女。在我小时候学剑的时候,我看她天赋极高,我学剑术,她在旁边看一遍就能基本领会,于是我觉得她很适合,就把她送了过来。”

“她就因为这样,所以就恨你么?”云小浅看着下面的血水,若有所思。

“不是,因为她还有一个亲人在府里。”

“谁?”

“络月。”

“什么?!”云小浅惊讶,络月?那个啰嗦又咋咋呼呼的丫头,竟然有个北宫府精英的亲人?

“是,坎水是络月的姐姐,她不平于我为什么将她送到这里来。她此生染血,而她的妹妹却可以那么幸福的生活在宁世。而且,由于络月当时年纪还小,我也没有告诉她,她还有这么一个姐姐。坎水认为是我故意为之,所以,无论后来巽风和我怎么给她解释,她都认定是我算计的结果。”

“若我是你,我也不会告诉络月。告诉她不过让她徒增烦恼。”云小浅慢慢的说。

“坎水善于用毒,那块蓝色的石岩,就是她当年毒术的见证。”

云小浅顺着北宫逆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惊讶于那个女子的毒术,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她明白了北宫逆要对自己说什么。坎水善于用毒,也就是说,她懂得怎样的植物混合在一起会产生毒素。而她,正好在湘江上游,她最有可能给烟淼下毒。

而她,巽风是深爱她的,因为她的关系,巽风不得不对北宫逆动手。

坎水,原来是坎水。那么,也就是说,现在包围北宫府的,是两对人马,而不是里外夹击的问题。是北宫府要怎么突围,而关键的问题在于,反叛的坎水,对北宫府很熟悉,她很了解北宫逆,也了解北宫府的明岗暗哨。

看见云小浅脸色变了,北宫逆只是笑了笑:

“放心,若是北宫府破了,我会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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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周遭变换几多折

就在北宫逆和云小浅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石台有些摇晃。云小浅一惊,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藏刀,这把藏刀是雪小血送给她的,她一直随身带着,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防身。北宫逆确实没有想到这个石台竟然会摇晃,他皱眉,然而,就在他皱眉的这个瞬间,连接石台的几根粗粗的铁链竟然瞬间受到了外力的牵引,从中间断裂开来。隔绝了石台和外面入口之间的距离,那样宽的距离,就算是轻功再好,都是飞不过去的。而石台太高,直接往下跳的话,会摔死。

“怎么回事?!”

北宫逆也不明白,他从来到地宫来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等他开口,石台就开始摇晃,根部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声。

云小浅和北宫逆都发现,在石台的根部,有人预先埋下了炸药,现在炸药被引爆,石台的根部本来就极其细,现在是根本经不得这样的巨大冲力。

眼看北宫逆和云小浅就要从高达五十丈的地方掉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北宫逆一把拉住了云小浅,他提气,脚尖点了点快要塌的石台,他起跳以后,本来就已经遥遥欲坠的石台就彻底粉碎,往下碎裂开去。本来在底部厮杀的人,似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突发事件,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北宫逆提气努力的飞出几丈之后,他勉强拉住了一根铁链。铁链冰冷,很容易滑,不过北宫逆还是在滑下了几米以后还是拉住了铁链,他一手拉住了铁链,一只手拉住了云小浅,他们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

云小浅抬头,本来想要说什么,可是她看见了北宫逆的手,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铁链上有毒!”

北宫逆知道,他在铁链入手的时候就觉得很冷。对手一定是高手,无论是不是坎水,都一定是个了解他的人。

“你快点放手啊!”云小浅着急,她和毒也算是打过交道,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剧毒,北宫逆怎么可以一直这么抓着。

北宫逆觉得浑身无力,可是他还是努力抓紧了铁链,他示意云小浅往下看。云小浅这个时候,看向他们的脚底的时候,她发现,刚才还是一片狼藉的地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冒着滚滚热气的浓浆。随着那些浓浆涌出,云小浅觉得真个空间都变得滚烫,而且热气蒸腾上来,让她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云小浅第一次觉得死亡那么切近的逼近了自己。

北宫逆努力的想要抽出随身的将轨,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力气,他还没有碰到剑,拉着铁链的手就已经快要拉不住,他们又往下滑了几米。

“我来。”云小浅按住了北宫逆的手,她一把抽出将轨,直接把那把剑插进了地宫四周的壁上,将轨毕竟是名剑,然后云小浅踩了上去。云小浅一把将北宫逆也拉了上去,在云小浅拉住北宫逆的时候,她看见刚才他们拉着的铁链,竟然一根一根自己慢慢的脱落了,看着那些铁链跌落在浓浆里面就化成了泡沫,云小浅觉得不寒而栗。

还好动作比较快。云小浅在心里慢慢的想,可是这样立在壁上也不是长久之计,云小浅看了看这个地方的地形,他们所在的位置,想要重新回到出口,就要往上一段有四丈的距离,他们没有其他可以站立的地方,而除了将轨,还有其他名剑,没有任何的兵刃可以承受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我跳起来,然后你接着力道,通过云梯的方式,应该可以到出口。”北宫逆慢慢的说,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那种毒素蔓延得很快。

“那你怎么办?”

北宫逆别过头去,没有看云小浅。他向来是考虑自己过多对任何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都不会做的。考虑过后才会出手,所以他的事情一般都都在算计之中,可是,这一次,他想要让云小浅活着,哪怕自己就这样死去了。

“不行!”

“有人活着,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好。”

“那你上去,”云小浅坚持,“你还有烟淼,还有很多忠于你的人,还有偌大的北宫家需要你的照顾,你和上官末尘的计划,我希望你完成它。”

北宫逆叹气:

“你就不行吗?”

“我不懂兵法,我终归是女子,是要出嫁的。于情于理不合,你要活着……”

北宫逆摇头,他打断了云小浅的话,他想他有办法救两个人一起出去了。他笑了笑:

“你把眼睛闭起来,我保证我们两个都会活着出去。”

云小浅惊讶,她不知道北宫逆要干什么,但是她看着北宫逆那样很认真的表情,她想了想还是相信的闭起了眼睛。北宫逆在云小浅闭起了眼睛以后,他也一样闭起了眼睛,他弯腰握紧了将轨,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银弋之瞳。

北宫逆抽剑,在身体失去重心的瞬间,他口中念出了他从来没有用过的咒语,然后在那个瞬间,身体的力量重新集合,然后他用力的,跳开了那四丈的距离,安全平稳的落在了出口的地面上。

然而,他觉得眼睛很疼,立刻闭上眼睛,他轻声对云小浅说:

“好了,我们安全了。”

云小浅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但是看见他终于支撑不住浑身颤抖的靠在了墙面上的时候,云小浅立刻过去,一把搭上了他的脉门:

“还好,这个毒我可以解。只是现在身边没有带解药,我用金针给你封住吧。”

北宫逆没有拒绝,然后云小浅出针,封住了北宫逆右手从从巨骨到温溜的五个穴位,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将轨,背在身后。

“什么人会这样算计你啊?”云小浅背对着出口,慢慢的问北宫逆。

“小心。”北宫逆右手不能动,但是他还是用左手一把搂住了云小浅,躲开了从背后突然射出的暗箭。

云小浅惊讶的回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感觉能力下降了,是因为对手比自己的轻功高么。还是因为,是站在了北宫逆的面前,所以就蒙蔽了一切对外在的感官。

北宫逆看着阴影里面的人,他并没有惊讶,但是他觉得很冷,他开口:

“我和她的恩怨,没想到你也要插手。”

黑暗中的人,有一席紫色的披风,手里握着双锤,他笑盈盈的看着北宫逆:

“少爷。”

那个人走出来,他一脸的笑容,对着云小浅也是鞠躬:

“云小姐。”

“你——”云小浅惊讶,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叫震雷,”男子微笑,“坎水要我来取少爷的性命,当然,云小姐,我早就听闻有你在,只有杀了你才能杀得了少爷,所以,我是来取你们两个性命的。”

云小浅侧目:

“你确定你可以杀得了我们两个?”

“或许。”震雷说得很轻,同时他出手,铜锤顺势而来,云小浅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那么重的铜锤耍得如此轻松,她只好抽出将轨,挡住了震雷的击打。

震雷当然认得将轨,天下四大名剑,但是他也知道云小浅是杀手出身,懂的也多半是轻功、暗器之类的法门,在力道上云小浅又是女子,纵然他在兵刃上占不到优势,也可以凭得这力道。

云小浅觉得接下那招以后,手心震得生疼。

北宫逆起身,看着云小浅那样窘迫的状态:

“你打不过他的。”

云小浅偏头看了看北宫逆的右手,毒素虽然被抑制了,可是手掌的位置已经是深深的紫蓝色,那样的颜色再持续下去,他的一只手就要废了。她想了想,摇头:

“我可不想你残废了。”

“我也没有必要每次都等着你来救我吧?”北宫逆站起来,走到了云小浅的前面,虽然他的右手完全不能动,但是总躲在女人的后面也不成样子。

云小浅吃瘪,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震雷抓紧了机会挥起双锤,抡出了一个“迎星式”,铜锤飞出,北宫逆识得那个招式,他原地转身,提气,暗运内劲到腿部,起身踢开了两只铜锤,然后落地,他已经抽出了白玉箫在左手。

“少爷好功夫。”震雷接住自己的铜锤,他和北宫逆互相都是了解的。震雷没有再说话,他提气,用了五成的力度,向北宫逆砸去,北宫逆闪开,就在北宫逆闪开的时候,云小浅的金针已经出手,金针按照玄天的位置刺向震雷,震雷回身挥舞着铜锤,金针被弹开的同时,震雷已经整个人的弹起来,飞向了更深的黑暗处。

北宫逆追出去一步,可是他很快就收住了他的脚步:

“快闭气!”

云小浅闻言赶快封住了自己的气道,她能感觉的整个空间的味道都很不好闻,可是才是不一会儿,地面就开始震动。

北宫逆心中凉了很大一片,他知道,震雷一定是开动了地宫的机关,那个机关是设计出来防止在里面养育的各种人马反叛设计的,一旦启动,就会使整个地宫毁灭。不会有任何人生还。

北宫逆拉起云小浅就往前跑,不断有石块砸下来,震雷不惜用这样不要命的做法,说明坎水已经控制了北宫府外面的局势吧。

突然,震雷在黑暗中出手,他的铜锤直击向正在奔跑的两个人,云小浅看得真切,她挥剑,一招“饮月”做出,将轨流转在她手中,就如同一弯明月,突然在黑暗中放出了光芒。

震雷虽然了解北宫逆,可是他不了解云小浅。云小浅虽然自小就被培养成一个杀手,可是她学过翼月教的“月轮”,在“饮月”使出的时候,震雷的铜锤也发出了“铮”的一声,震雷没有想到云小浅竟然还有这种能力,他冷笑,转动了铜锤的柄,铜锤的外壳竟然就像花瓣一样剥落,露出了里面暗藏的两把双叉。

双叉一出,云小浅就觉得有阵阵烈风袭来,她举剑做出了最普通的折梅手,将轨不愧是天下名剑,激荡之间,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磨损。

北宫逆不想和震雷打斗,他知道跑出去的时间根本就不够,在震雷的双叉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暗自在念动咒语,术法是他从来没有用过的东西。十八年来被生母封印的术法能力,虽然拥有银月家族的血统,毕竟他的父亲就已经不是懂得术法的人,他要运用这种能力是极其费心神的,北宫逆却不考虑那些事情,他只是念动了咒语,他要立刻逃出这个地方。

震雷提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他惊恐的看向了北宫逆,他看向北宫逆的时候,北宫逆口中一直在默默念动着咒语,可是云小浅没有看见,震雷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下意识的丢下了手中的兵刃,想要拉住那双手,就在这个时候,云小浅出手,直接刺破了他的咽喉。

震雷倒下去的时候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北宫逆则是有些疲倦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做留恋,就一把拉起云小浅就往外面跑。

在出口的地方,隐约有光亮,可是,在光亮中,似乎有一个人影。而地宫已经摇摇欲坠,很快就要整个塌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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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空留美名人生换

上官末尘在和自己的士兵安排好了明天突围的计划以后,就转身回到了北宫府里面,本来想找北宫逆谈谈,可是找遍了整个北宫府都不见北宫逆的影子,至于那个家伙,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见到了北宫逆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可是难道那两个人就这么私奔了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上官末尘虽然还是穿着他黑色的衣服,可是他背着一根鱼竿往北宫府的后院走去。既然能找到的人都不在,他干脆去钓鱼。

路上,上官末尘看着北宫府的风景,北宫府不愧是帝富之家,无论在什么时间里面,府里的景致都是精致的,安稳不混乱。在心中暗自佩服北宫逆之后,上官末尘有些不甘心的叹气。

“上官公子,你这是要去哪?”

上官末尘回头,看见了一个绿衫女子,她一头的短发,腰间别着一支鞭子,她长得并非美丽,但是有一种异域的不同美感,说起话来也有些妖娆,但是没有葬月伐的妖娆曼妙,她给人的是一种近乎妖娆但是又并不那么妖娆的诡异感觉。

上官末尘皱眉,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子。

女子自然知道上官末尘不认识她,她笑了笑,看了看远处的阳光:

“今天倒是个钓鱼的好日子。”

上官末尘懒得理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他继续走没有回头。那个女子却在他身后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绿衣的女子开口:

“我是坎水。”

上官末尘才知道北宫府有八个精英,是按照八卦的顺序取了名字。这个女子应该是排行第三,上官末尘没有回答,但是他站住了,这个女子既然是北宫逆的人,那么她应该是有话对他说。

“君家和我合作炸开了湘江上游的堤坝。”坎水笑眯眯的说,她走上前几步靠近了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点头,他回头看着这个女子,他微笑:

“那么,真要谢谢你了,坎水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坎水微笑着看着他,并不作答,只是带着一些神秘色彩的微笑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看了坎水那个样子以后,他笑了:

“钓鱼是要讲时机的,坎水姑娘,你要是让我错过了钓鱼的最好时机,我可是会怪罪于你的。”

坎水笑了:

“公子放心,这不会,我只是听闻公子的轻功天下闻名,坎水想要和公子一比高下。”

上官末尘挑眉:

“你要知道,这个江湖上还没有人敢于和我比试轻功。”

“云小姐,不是就敢么。”坎水说的轻巧,她笑意融融。

上官末尘闻言一惊,再次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他点头:

“是,也就是那个家伙不要命。姑娘,恕我直言,你并非一个轻功高手,你善于的并不是轻功,你练就的是比较轻盈的武功路数,可是你的下盘很稳,不是轻功的路数。你使用鞭子是需要很强的定力的,你确定要和我比试?”

“公子当真好眼力,不过,公子,你似乎忘记了,我来自江南。”坎水笑的时候,在那个瞬间,上官末尘突然觉得自己见到了云小浅,然后云小浅的脸慢慢的与坎水的脸重合。

上官末尘惊讶,他退后一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个猪头!”

“刷”的一声,上官末尘已经拔剑,他指着那个女子说:

“你到底是谁?!”

“呵呵,上官公子,我就是我啊。”坎水笑着的时候,她的声音是飘渺的。很好听,但是给人妖异的感觉。

“你怎么懂得媚音术?”

“公子果然不简单,竟然拿识得这是媚音术,”坎水笑,一边笑,一边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上官末尘不懂得坎水在说什么,但是他在江湖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子不仅不是常人,而且还来者不善。他需要小心了,那么,她对他不利,来攻击他,是北宫逆的意思吗。北宫逆现在又改变主意要他死了?

不,不对,上官末尘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北宫逆若是要对付自己,他不会只派一个女子来,北宫逆向来自负,但是没有自负到这个程度。

那么,看来北宫府要出事情了。上官末尘在心中算好以后,他知道要很快找到北宫逆或者云小浅,如果不快点的话,他们可能就要出事情了。

坎水在上官末尘脸色一变的时候已经扬鞭出手,她直接攻取的是上官末尘的左手,上官末尘左手握着星墨,而他的右手什么都没有拿。上官末尘眼疾手快,他足尖点地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仰身,躲开了坎水的攻击,然后他在起身的时候已经将星墨丢到了右手,然后重新摆好了架势防御。

坎水一击不成,她自然知道在兵刃上自己始终处于劣势,所以她开始唱歌,她的歌声很婉转动听,可是,上官末尘听起来却是压抑得很。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竟然会媚音术,坎水应该懂得的是江南一带盛行的魔音才对。

上官末尘虽然脑子里面在开小差,可是他手上的功夫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坎水是做了一个圈子罩向他,他则是用“若翔决”避开了,接着上官末尘星墨偏锋侧指,左右之间兜开了一个圈子,然后再坎水的鞭子还没有收回的时候,快速攻击向了坎水了灵台穴。

坎水不慌不忙的弃鞭,在弃鞭的同时她突然叫出一个高音,那种尖锐如同哨子的声音,上官末尘听见哨音,只觉得体内真气一滞,本来行云流水的剑法也突然受到了干扰,真气岔经,上官末尘迅速收剑防御。

然而他的攻势一旦收回,坎水迅速的拿起鞭子,就套了个圈子罩向上官末尘的颈项,上官末尘不敢贸然提气,因为真气造成自己的内伤,如果勉力防御,就会导致更严重的内伤,现在还不是受伤的时候。

干脆不防御,上官末尘不管坎水凌烈的攻势,他努力的在调理着自己的气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琴声响了起来,悠扬的琴声,淡淡如水,上官末尘听来心中本来郁结的真气在听到琴声的时候,竟然为之通畅。而坎水在听到琴声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压力,她明白了,对方也是懂得用音律作为攻击的人,她下意识的收手,然后扬声:

“阁下的琴声很是好听,看谁佩服得紧,不如出来一见?”

她的声音也是通过媚音术传播,有着一种天然的魅力,但是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攻击,她这样说出去以后,琴声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是换了一首铿锵有力的乐曲,琴声逐渐激烈,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坎水的话。

坎水似乎也知道遇到了劲敌,但是她不明白还有什么人会在此相助,江南沈家的二公子身负重伤,全家上下乱作一团;乐家的老夫人久病未愈,小女儿此时又不见了;南宫家早就已经消亡。懂得这种魔音之术的人,不过时江南四大家族的人,坎水知道他们都是不会出现相助的,她到底漏算了什么人。

琴声逐渐扬起,坎水也不甘示弱,她提气,开始唱歌。上官末尘趁着他们在恶斗的时候,自己努力调理自己已经混乱了的气息。

听得出来,神秘的弹琴者的音律造诣明显比坎水要高得多,所以虽然坎水依然在和对方对阵,但是她的歌声已经明显的中期不足。

“哇”的一声,坎水吐出了一口鲜血,她明显已经受了重伤,上官末尘在此时也站了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那个弹琴的人,似乎也没有想要杀了坎水,在坎水受伤以后,只是弹了一个尾音,就再也没有弹琴。

“咳咳咳咳——”坎水伤得不轻,“没想到,还有此等高人在……”

“你到底是什么人?!”

坎水有些戏谑的看了上官末尘一眼,她想到了什么,然而只是一笑:

“我是坎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你——”

“我是坎水,若是上官公子还想知道我更多的话,今夜就来胡人大帐找我吧。”坎水一边说,一边笑着离开,她离开的很缓慢,她有自信上官末尘不会来追她,因为,上官末尘一定会很焦急的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叫做云小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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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凄惨生死方知心

云小浅和北宫逆怔然的看着地宫门口的人影,逆光的原因,他们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出来,那个人佝偻着背,手里有一根拐杖。云小浅突然明白过来,是他们进入塔楼的时候,守门的那个老婆婆,那个在灯下绣花的掌灯的老妇人。

“少爷。”老妇人的声音依旧嘶哑。

北宫逆头痛欲裂,他觉得胸口又一次开始很痛,自从生母的封印解开以后,再也没有痛过的心疾,竟然此刻有些疼,右手已经因为被封住血脉太久而全然没有了知觉。他的左手拉着云小浅的手,他可以感觉云小浅的手是冰冷的。

“请你让我们出去。”云小浅开口说,她看得出来那个老妇人内力高超。

老妇人依旧恭敬的给云小浅施礼:

“云小姐,请见谅,我只是在遵守祖老爷留下的遗训,如果地宫毁灭,我会拦住所有地宫里面的人——和地宫一起毁灭。”

北宫逆心中寒意渐浓,坎水连祖老爷的遗训都算计在内,看来她也知道震雷会有拦不住他们的时候,就让这个婆婆来拦住他们。老妇人年纪虽然已经大了,但是她活了太久的年纪,别的没有,就是武功奇高,他和云小浅两个人都是伤的伤,中毒的中毒,就算他们状态很好的时候,都不是这个老人的对手,又何况是现在。

难道,他们竟然,真的要死在这里?

“婆婆,可是他是北宫逆啊,你怎么可以不让他出去,他是这个家和地宫的主人啊。”

老妇人摇头:

“我只是在遵守祖老爷的遗训。”

云小浅看到既然说不通,她干脆一把银针洒出:

“婆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那把银针在射出的时候,老妇人竟然也是将手中的绣花针一样洒出,懂得针法的人都知道,绣花针极其的细小,而银针细长,可是云小浅的那些银针竟然被老妇人发出的绣花针全数打开,钉在了墙壁上。

云小浅向来自负自己的暗器,而今,她有些傻眼。

“云小姐,认命吧,不要做无用的挣扎,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老人的声音悠远,虽然悠远,但是云小浅听得出来那是魔音之声,乐家的本领。

“你是乐家人?”

“云小姐,你果然并非俗人。”老妇人没有回答云小浅的话,但是她似乎也是回答了,然而,姓名和身份不过是人世间的过眼烟云,谁说以后还会记得。

北宫逆靠着墙壁,看着云小浅:

“你打不过婆婆的……“

“打不过也要打,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北宫逆看了云小浅一眼,他起身:

“好,我帮你。”

老妇人赞许的点头:

“好,只要你们能打败我,我不会阻止你们逃出去。”

然而,就在她说话的瞬间,她已经手中一枚绣花针,直接扎向北宫逆,云小浅使贯了暗器,自然也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她不知道北宫逆又没有看见逼近的危险,她出手,用将轨挡掉了那枚绣花针,然而,就在同时,她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一枚绣花针扎了。

针扎进肌肤里面,只有细微的疼痛,而老妇人强劲的内力灌入,云小浅一瞬间觉得很真气有些紊乱。她迅速回身,拔出了腰间的针。就在拔出的同时,北宫逆拉着她往前了一步,因为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下去。

“你没事吧?”北宫逆看着云小浅捂着腰间。

云小浅摇头,她知道老妇人根本就没有出全力,而地宫摇摇欲坠,他们就算不被这个老妇人打死,也会被地宫巨大的砖块砸死。

云小浅出手,她上手就是月轮的招数,很久没用,虽然有些生疏,但是依旧可以有板有眼,老人虽然佝偻着,但是她的身法灵活,完全没有任何的阻碍,在云小浅的剑尖就要刺到她的鼻尖时,她才出手,一把拉住了云小浅的手,另外一只手,随意的一拉,一根线就已经套上了云小浅的剑,此时她出掌,掌风凌烈,直击云小浅的鸠尾穴。

那可是死穴之一,北宫逆看得真切,他起身,左手握住白玉箫,攻击向老人的手臂,一边攻击,一边将云小浅挡在了身后,他也顾及不得自己是不是会死的问题了,口中默默的在念焚咒。

似乎早就料到北宫逆会出手,老人不慌不忙的改变了出掌的路线,躲开了北宫逆的攻击,一掌就击在了北宫逆的胸口上,然而,就在这一击的同时,天降一个火球,烫在了老妇人的手掌上。

老妇人惨叫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云小浅和北宫逆重重的摔回地上,北宫逆只觉得胸口也是被焚烧过一样的疼痛,气血混乱,呕出一口血来。

“北宫逆!你没事吧。”云小浅急急爬起来,一把拉起北宫逆,北宫逆只是觉得头痛更加严重,他看了一眼云小浅苍白而焦急的脸,他微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鲜血就会喷出来。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还有有血慢慢的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喂!北宫逆,你不要吓我!”

想也没有想,云小浅一指封住了北宫逆的穴道,她起身看着也受了一点伤了老妇人,她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杀气,老妇人看着她,只是再次移动身躯,挡住了出口的道路,她虽然已经神志有些不清楚,但是还是能清楚得记得老主人的遗训。

云小浅出手,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要好好活着,她不想死。

老妇人的绣花针来路不明,但是她明显懂得很多门派的武功,她是乐家的人,不一定是乐家的小姐,因为北宫府从来没有和乐家的人有什么交情,但是她在这里一定已经很久,而且她一定是一个守承诺的女子,因为一个承诺她竟然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年,然后在那么多年、物是人非以后,还要坚守。

云小浅想着,手上却是更加坚定的攻击,因为她尊重这个对手,也想要出去,所谓的战争,其实就是不过如此。

“啊”的一声,云小浅再次被老妇人击中,这次虽然她被击中了后背,但是她相信那个老人也是受了重伤,她在后身攻击的时候,悄悄放出了十八支金针,那些金针是云小浅淬过毒的,她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或者正人君子,所以暗中伤人也是经常的事情。

老妇人也感觉到了她重伤,但是云小浅比她伤的重。

北宫逆着急,可是他说不出话来,每次云小浅都会封住他的穴道,他多次运气都冲不开穴道,不仅是因为受伤,也因为云小浅这次出手是在太重,她是希望他没有事情,可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从来都不为她自己想想。

云小浅没有理会老妇人,她把自己的后背亮给了老人,她俯身弯腰,一把拉起了北宫逆,躲开了又一次落下的巨大石块。她看着北宫逆,在他耳边轻声的说:

“等会儿,我会攻击她,你乘机跑出去。”

“那你怎么办?”

“她受了重伤,应该顾及不了我们两个人,你——咳咳咳——”云小浅也咳出血来,她早就已经超过了她能力的极限,她打不过那个女人,但是她知道,她可以和那个女人同归于尽。只要这样,他北宫逆就可以出去了。

出口的门很小,老人挡不住整个,只要云小浅可以引开她移动一点点,北宫逆就有出去的机会。

“你怎么办?!”北宫逆听不下去了,“你每次都要我逃跑,你自己去涉险,你觉得我要是活下来了我良心能安吗?我下辈子会过得好吗?”

“你——”云小浅擦了擦她口中涌出的鲜血,“你、你、你放心,你可以的,随着时间过去,你、你还年轻,很快就会忘记我的,即使你忘不了我,你可以去找轻尘,我教过他改变一个人记忆的针法,你可以要他帮你。”

“云小浅,你解开我的穴道。”

云小浅只是给了北宫逆一个微笑,然后她就直接向老妇人攻击而去,同时,她解开了北宫逆的穴道。然而,北宫逆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小浅就已经整个人抱紧了那个老妇人,用她最后的力气,把北宫逆甩了出去,甩出了那个出口。

老妇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云小浅会突然抱住她,她一瞬间懵了,北宫逆被云小浅这样一扔,本来就混乱的真气现在更加混乱,他落地以后“哇”的突出了一口血,地宫外面是鸟语花香,全然不是地宫里面的惨象。

塔楼已经在摇晃,本来在安静啄食的麻雀,突然受到了惊吓,在一瞬间尽数飞了起来。地面开始有些颤动,北宫逆顾及不了那么多,他起身,快速的冲向地宫的入口处,云小浅还在里面。

然而,还没有等他跑过去,“轰隆”的一声,整个塔楼在他面前崩塌,地宫的入口被巨大的石块挡住,飞溅起来的瓦片甚至在他的脸上划下了很深的血口子。

北宫逆怔住,塔楼最后几片瓦片细碎的滑落,灰尘满天,尘埃落定之后,北宫逆“啪”的一声,跪在了废墟前面。

她……

北宫逆颓然,他手中白玉箫落地,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片废墟,是他害死她的吗。若不是他要带她来看看地宫,给她讲明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他吗。

从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他每次都差点害死了她。云小浅,不顾一切性命的救他,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否回头看了她一眼。

云小浅,云小浅。

难道,你就这样死了?!北宫逆突然有了愤怒,他不甘心,他站起来,双眼都充满了血丝,他根本就不顾自身的重伤,也没有理会是不是北宫家至宝的白玉箫就被他那样丢在废墟中,也不顾坎水是不是已经攻入了北宫家。他只是一个人飞快的冲到了废墟前面,他搬起巨大的石块,用双手抛开土块、木屑、石头和瓦片。他的手苍白而修长,在触及那些碎块的时候,就已经被刮伤,可是北宫逆不在乎。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右手是不是会毁掉,他用左手拔出了云小浅封住他血脉的银针,毒素很快就蔓延,可是北宫逆忍住了巨大的疼痛,他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不停的在废墟里面挖着,他一直在挖着,拼命的挖着,双手都已经染满了尘埃,手指被石块划出深深的伤口,指甲和肉之间被木屑刺入,手臂被碎裂的瓦片拉出口子,一身的白衣已经染黑,脸上伤口边的血已经凝固,可是他还是在挖着。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曾经害怕于自己的心疾,曾经害怕于母亲的病,曾经害怕于北宫府的衰亡,但是最后这些所有的害怕和担心都是无所谓的。他可以承受,可是,此刻,他竟然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北宫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颤抖,他只是不停的重复拿开碎裂的瓦片,搬开巨大的石块,然后在废墟中挖掘着。

那是七层高的塔楼,北宫逆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巨大的衡量,北宫逆知道,那里面还有每层为了防止杀手逃走的巨大石壁,北宫逆知道,他都知道,他知道。

“谢过玲珑先生。”

“少爷也是我见过第一个病重如此还能弹琴练武的人。云潇很是佩服。”

北宫逆想起了那个白衣的少年,那个白衣的仙风道骨的少年,现在,现在有是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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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心事多久任人猜

“北宫逆,你在干什么?!”上官末尘听到了响动,他赶过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头发披散、衣衫褴褛的人,在对着一个断壁残垣发疯。他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北宫逆的时候,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然而仔细一看,他就知道北宫逆现在已经身负重伤,他可能还中了毒,然而,他竟然毫不顾忌自己,一直在挖着什么。

上官末尘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快步跑了过去,可是没有几步,他就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北宫家的白玉箫,他震惊,北宫家向来把白玉箫视为至宝,虽然北宫逆一向是个骄傲的人,可是,他竟然都把白玉箫随意丢弃在地上,他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宫逆!”上官末尘一把拉住那个已经满手是血的人,北宫逆的双手已经慢慢都是伤痕、血和泥土。

北宫逆木然的看了上官末尘一眼,他挣开了上官末尘,继续挖着,像是没有听见上官末尘的话。

“北宫逆,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点给我住手,云小浅呢?”

听见了云小浅的名字,一直没有表情的北宫逆,突然有了笑容,他给了上官末尘一个微笑,然后他在笑的时候,竟然有一串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云小浅?呵呵……”

“对,小浅,她在哪里,北宫逆你——”上官末尘看出来北宫逆伤的不轻,他一把拉住他,给他输入真气,在这么下去,北宫逆恐怕命不久矣。

“她在下面。”北宫逆突然收拢了笑容,“哇”的喷出了一口血来。

闻言,上官末尘怔住了,他看着那个废墟,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北宫逆,北宫逆却再也没有看他,继续开始挖。上官末尘呆住了,他在很久很久的静默以后,突然暴怒了,抓起北宫逆的衣领:

“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顾她,你怎么回事你!”

北宫逆笑了:

“上官末尘,你何苦推卸责任。你若大胆,不如直接告诉她你到底是什么人,然后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有了半壁江山,她也至少落得了一方之王的宠爱,将来说不定也是天下的女主。你明明有能力照顾她,你又有什么必要把她推给我。”

上官末尘被北宫逆问的懵了,他咬牙:

“可是她爱的是你,是你这个明明对她有情,可是还要考虑种种、算计种种,不敢直接面对自己感情的懦弱的男人,北宫逆,你敢说你不自私吗,你又敢在她面前承认你早就知道你不是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的儿子的事情吗?你不敢!”

北宫逆凄然的笑:

“我是不敢,我不想她难堪。”

“所以,现在她死了,你也解脱了。”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他知道他们此生都是得不到的,没有幸福的人。

北宫逆摇头:

“无论她又没有死,我都要见到她的尸体。”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那样,他突然含着眼泪笑了:

“北宫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比你先认识她、对她比你好,而最后她会爱上你了。好,我帮你。”

说毕,上官末尘一指封住了北宫逆的穴道,替他疗伤,然后从北宫逆怀里掏出了那只装着碧蕺的小袋子,喂给北宫逆了一支碧蕺以后,上官末尘才缓缓的开口:

“你伤的太重,我可不想你太早的去陪她。我还要你活着,陪我一起受苦受煎熬呢。”

北宫逆看着他。

上官末尘给了北宫逆一个浅浅的笑容:

“放心,我会找到她。”

上官末尘点了北宫逆的睡穴,上官末尘在北宫逆沉沉睡去以后,才终于跪在了地面上,他终于流出了泪水。

云小浅,你若是就这样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你死的时候,竟然还是为了这个混蛋吗。你还是为了他就真的不管我了吗,我们八年的交情,竟然就不及他和你八个月的纠葛吗?

上官末尘狠狠的锤向了地面,然而,就是这样的一锤,他觉得废墟里面又有了一些塌方。上官末尘抬眼看着那个已经快要出现的出口,他不禁看了一眼昏迷的北宫逆,他看见了他那双手,他突然消弭了所有的恨意。

他当得起,若是换了他,他可能会伤心,然而,他不会去挖那个废墟,因为他会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

上官末尘一步一步朝废墟走去,突然,他听见了微弱的呻吟声。一时间很激动,他快步跑了过去,然而,他看见的景象让他再也激动不起来。

在废墟之中,有一个因为巨大的石壁整体塌陷下来搭起来的三角区域,在那个区域下面传来声音,问题是在那个石壁下面,是更多的石屑和木屑,还有一根巨大的横梁。横梁很快就要断了。

“云小浅?”上官末尘试着喊云小浅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答应。

“云小浅?!云小浅!”上官末尘走近,他心跳得很厉害。

“北、北、北宫、逆、逆,是、是你吗?”废墟下面,传来了云小浅的声音,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上官末尘知道,她一定受了重伤,他也不管云小浅竟然是在找北宫逆这个令他难过的事实,他只是说:

“是我,你还好吗?我马上救你出来。”

“不、不用了,咳咳咳,”云小浅费力的说着,“我、我被那根、根横梁压死了,你、你自己、快点走吧。轻、轻尘会、会救……”

云小浅没有说,她就已经没有了声音,上官末尘急了,他用力搬开那块石壁,看清楚了云小浅压在一个老妇人的上面,那根横梁压在她的后背上,正好压在腰间。她的腰部已经血肉模糊,上官末尘都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剧烈的疼痛。

看着云小浅那样,上官末尘拔出了星墨,砍开了那根横梁,小心的把云小浅抱起来,然后抱到了地面上,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北宫逆的身边。上官末尘看着外面夕阳如血,他知道,这场战争,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若不是他,云小浅不会着力维护他,北宫逆不会因为云小浅的关系就倾尽了力量来保护他和锦朝作对,也或许是因为坎水,胡人的军队很快就要攻进来了。而他,他能做什么呢,他从小就在黑暗中长大,他和哥哥,都是在黑暗中磨砺的利刃,为的,不过是把那个魔鬼从高位上脱下来,和他们一起堕落到最黑暗的深渊。

归根结底还是那个魔鬼,上官末尘咬牙,若不是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江湖有什么纠葛,也不会和云小浅认识,更加不会扯上碧蕺,也不会遇到北宫逆,更加不会有和翼月教的纠葛,他终于明白,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

哥哥已经死了,哥哥的死是必然。哥太想要复仇,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复仇就一定对吗。上官末尘看着夕阳,一边给云小浅喂下了一朵碧蕺。就算拥有了天下四大名剑又能怎样,就算拥有了十株碧蕺又能怎样,就算可以逆生死,就算一家人团圆又能怎样。他们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没有,想要守住的守不住,想要爱的爱不了。

上官末尘想着君家的老人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是怜爱,但是怜爱里面有其他的东西,带着一种莫名的痛心。他知道那种痛心,虽然他从未为人父,但是上官末尘能明白那种痛苦,丧失爱子的痛苦,牺牲唯一孙儿的痛苦。

君家的老人是爱他的,更加忠诚于他的父亲,所以才会放弃了锦衣玉食,放弃了自己的孙儿的性命,所以才会带着他逃离,来到江湖,来到他们所不熟悉的世界,韬光养晦。

老人应该是比他还要恨得深,所以因为养育之恩,上官末尘不能回头,他确实没有什么恨意,可是,他不能接受老人那样的眼神。他会不安的,然而,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告诉云小浅,云小浅也不知道。北宫逆知道,但是他不会说,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上官末尘叹气,夕阳消逝,天下只剩下了黑色和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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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念忘之间夜深深

北宫府,夜已经很深了,此刻断然不是什么有雨的时节,可是,今夜却出奇的下起了雨。江南的雨只要下起来或许就没个完,会细碎如同柳絮在飘飞。

但是,终究是阴冷天气,深秋的日子,这样的一场雨,更添了一份冷凄。

书房里面,已经燃起了熏香,厚重的帘子已经被放下,在前厅里面,络月一脸焦急的在煮药,她用扇子不停的煽火,想要火旺一点,药就可以快点煮好了。

书房里面馥郁着药香,本来北宫逆一直就是大病之人,他所在的地方,无论是住宅的庭院,还是这个书房,都是充满了浓郁的药气,和一个医馆也已经无二。房里的摆设虽然极尽奢华,但是并不显得富贵,只是淡雅高贵。

“你那样煮出来的药,没有多少药力。”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声音从络月身后传来,络月惊讶的回头,她看见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他背着一个药箱,一身青衣,脸上表情沉静。在他的身后,是黑衣的上官末尘,上官末尘公子是络月见过的几个少有的气质高贵的江湖中人,若非她早就倾心于自己的少爷,恐怕是要惊讶于上官末尘那种容颜的。

“你是谁?”

“玲珑先生的弟子,轻尘。”轻尘微笑,他说话的时候有着独当一面的风采,虽然才十四岁,但是他透出了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

“轻尘?”络月有些不解,她看向了上官末尘。

“轻尘自小和那个家伙学医,医术也算有小成,我们这里有很多病人,他来了你们二人也有照应,何况,外面还有那么多讨厌的兵马,”上官末尘无奈的耸了耸肩,“北宫逆醒了以后,记得派个人来找我。”

“是的,上官公子。”络月恭敬的对上官末尘点头,她很感激这个人,无论他是不是江湖上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她只知道是他救了北宫逆,她的少爷。

“北宫公子虽然伤得重,但是碧蕺是天下灵药,假以时日,他就会痊愈。手上的伤,按时服药按时换药,应该三天以后就会好。你也不用太担心。”轻尘看着络月皱着眉头,他轻声劝了几句。

虽然轻尘口上说得轻,他心里是极其不平静的,他怎么可以忘记他见到北宫逆的时候的那种惊讶。那个向来都是冷漠的公子啊,他见到师傅的时候,都是那么冷静,冷然的笑,冷静的指点江山。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冷面公子,竟会为了师傅,把自己伤成那样,轻尘从他的手中挖出的木屑足够有一茶杯,他的手真的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甚至有几处都可以清晰的看见肌肤之下森然的白骨。

轻尘知道,北宫逆是弹琴用剑之人,这样的人,本是极重视自己的一双手的,那本是剑者、琴者的生命。

若不是师傅早些时候教过他生肌术,轻尘暗想,若不是上官公子的碧蕺,北宫逆那双手恐怕也就废了吧。就算是废了双手,不顾自己剧毒入体,北宫逆都要救的人,竟然,不是那个美丽动人的妻子,而是,而是云小浅,云小浅吗。

轻尘摇头,他拉住了药箱的带子:

“我去看看北宫公子现在的状况,毒有没有排出。”

络月点头,可是就在轻尘要出去的时候,络月突然开口:

“那个——”

轻尘站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络月,等她说话。

“那个……”络月低头搅着衣角,“云小姐,怎么样了?”

轻尘一惊,然后他心中有了些许暖意,他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因为师傅曾经说过,男孩子是不应该那么轻易哭的,不到非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哭泣。他对络月笑:

“放心,有我在。师傅会好的。”

络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轻尘那么说,也就是云小姐没有什么事情吧。络月只记得,她昨天见到云小浅的时候,她的脸色苍白到看不到一丝血色,虚弱到几乎没有气息,她身上血肉模糊,腰间全部是血迹,络月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

络月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没有看见,身后的轻尘,已经止不住的捂住了他自己的嘴,没有让自己喊出来,他胸口压抑了太多的东西。他怎么可以告诉络月,他根本没有把握,云小浅伤得实在是太重,他用尽了师傅教他的所有知识,也不过能保住师傅游移的气息。

云小浅腰部被横梁砸中,骨头在巨大的冲击下已经错位,真气郁结在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几处大穴,内脏的出血也一直在蔓延,腰间已经都是淤血,双足已经有些冰冷的趋势,而且云小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难保一直昏迷不醒。这样下去,师傅就算是留住了性命,也是活死人一个。就算师傅能醒过来,恐怕也是永远站不起来了。

轻尘恨自己,恨自己学艺不精,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救救师傅。

走进云小浅做躺在的房间,就在书房的主厅后面,云小浅睡的沉静,像是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上官末尘昨夜喂了她碧蕺,然后替她用真气疗伤,逼出了一些淤血。

轻尘诊脉,云小浅的情况依旧不好,他出针,针法虽然没有云小浅娴熟,可是轻尘还是准确拿住了分寸,云小浅的脸色在转好。

四年来,师傅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她一直都对自己保护得很好,她讨厌麻烦,讨厌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总是会拒绝所有对她不利的事情,想尽了办法逃脱,可是,现在,不到八个月的时间里面,师傅多次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轻尘叹气,师傅也并非太上忘情。

上官末尘皱着眉,他看着沙盘,看着北宫府的地势,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最后才开口:

“坎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她当然不是,”此时进门的坤地慢慢的说,“我们兄弟姊妹八人中,唯有她,可以接下少爷十招,也唯有她,可以猜出少爷的谋略。”

“她真危险。”上官末尘笑,他知道,坎水现在于北宫府,就是极大的威胁,因为看着地势和沙盘,坎水已经明明白白又一次把北宫府包了个水泄不通,此刻是无论如何也难得破的阵了。

“女人都是可怕的,”坤地无意中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可怕的女人。”

上官末尘看他那样感叹,他不禁一笑,赞同的点头:

“那个家伙最为可怕。”

“上官公子是作何打算?”

“能拖则拖,等北宫逆醒来,我有话对他说。”

“公子这是……”坤地不解,上官末尘明明也是骄傲的人,此刻北宫逆昏迷,正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府中各人自然是会仰仗他,他可以说占尽了天时和人和,为何不乘机就向北宫逆和北宫府施以威胁,而是要等北宫逆醒来。上官末尘不是什么君子,没有必要讲什么礼仪,坤地不解。

上官末尘只是微笑,他的微笑有些不自然,毕竟他知道,要是那个“可怕”的女人知道了他要做什么决定,恐怕是要疯了的吧。如果他一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决定了,那么不是便宜了北宫逆那个小子?此番救人,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北宫逆对云小浅的那番心意了,何况,云小浅本就倾心于北宫逆,如此一来,不是给他们的感情加码了。

上官末尘眉间闪过了一丝阴险的颜色,他只是在心中冷笑。

北宫逆,我不会让你如此快活的。就算我会失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到哪里去。你不可能会休了付烟淼,本来就是你和她之间的一个大障碍,如今,若是加上我,我看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北宫逆,上官末尘握紧了拳头,他本就不是什么磊落之人。北宫逆,我叫你永远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只能看着她,却永远不会再走近她一步。我要你,痛苦一辈子。

偏偏,你不能选择。

上官末尘笑了,坤地看见他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坤地是切实的感觉到了寒意,一种莫名其妙的寒意。

“坤地,你们就按照你们少爷的部署,不要进攻,只是守着。”

“是的,上官公子。”坤地明白,大哥乾天不在,巽风又被少爷软禁,离火要看着巽风,坎水的叛变,以及震雷的死。他们八个人还剩下些什么,还有兑沼泽,那个丫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上官末尘在坤地走后,才回身,看着身后一片的阴影:

“什么事情?”

上官末尘的心腹在身后已经站立了很久,他看着上官末尘在和坤地讨论事情,他自小就跟了上官末尘,当然懂得上官末尘的脾气秉性,然而,最近这些日子,上官末尘的消极态度,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头儿,有个十五岁的少年要见您。”

“少年?”上官末尘惊讶,“他是怎么上来的?”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虽然年幼,但是谈吐之间浑然贵气,不像是一般俗子,他眉宇间的霸气也是装不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头儿应该有兴趣见他一面。”心腹恭敬的回报着,他知道上官末尘现在也是闲着。

“浑然贵气,他带了几个人?”上官末尘若有所思,他在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人选。

“就他一个,头儿,你不觉得就凭这点,你应该见见他吗?”

“是,就凭这点,我会见他。”上官末尘笑,他扬眉,跟着心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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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风花雪夜伤心事

站在庭院里面的少年,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下摆一直垂到地上,但是只是和地面有一线的连接,那是裁剪得很好的斗篷,里面衬了很柔软的兔毛。在黑色的斗篷下面,少年似乎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衫,他脚上的靴子也是极其优良的材质。腰间挂着一块美玉,他站在梅树下,透过梅子遒劲的树干,他静静的看着雨水连绵的天空,他举着一把伞,雨水和泥土没有一丝沾到他身上。

他面容沉静,安静得就如九天神祗,眉宇之间虽然还有些稚气未脱,但是已经是一副霸主之气,他看见上官末尘来了,只是微笑,没有多言。

上官末尘看见他,其实也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笑了,将那个少年让进厅中:

“没想到堂堂惠王,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少年似乎根本不介意上官末尘说破了他的身份,不错,他正是当朝的皇帝的第十六子,他的母亲正是当今的静婉皇后,他被封为惠王:

“今夜到此,实有事相求,望兄长不要见怪。”

上官末尘坐下来,他的心腹给他和惠王上了茶,他喝了一口茶:

“此话怎讲?”

惠王也是抬起了茶杯,微笑:

“众位哥哥在朝中夺嫡,我因为年龄小自然就没有被考虑,如今五哥失势,六哥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七哥为人懦弱当不了大事,父皇自然没有对胡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我不想看到我朝倾覆,所以,自己组织了一支军队,暗中屯在江南。”

上官末尘闻言也是一笑:

“惠王如此坦诚,不怕我揭发了你这暗自屯兵之罪?”

“呵呵,几位哥哥又何曾没有屯兵,我这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十万兵马。何况论及胡人及战术,我自问不差几位兄长的。胡人即将会兵南下,朝中混乱难敌,此番下去,我朝百年基业将毁,可惜父亲多年来不理军务,军纪混乱,一朝一日是整顿不来的。”

“惠王有如此之心,应当上表皇帝,而不是和我这个草莽啰嗦。”上官末尘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胸中有城府,是在皇朝的皇子之中少有的佼佼者,只是上官末尘讨厌了那个朝廷,他不想讨论那个朝廷的事情。

“此时上表,不过把自己变作靶心,何况,胡人的兵马我朝本也抵抗不住,”惠王神色悠远,他看了一眼外面在下的雨水,“我朝的兵力,仅仅够与之对阵,然后划江而治,奈何,奈何。”

“你到底想要我帮你什么?”上官末尘起身,他知道这个少年远比当年的他,还有心计,这样的人,无论在江湖还是在朝廷都是可怕的人。

“我需要向兄长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兄长的性命。”惠王坐着,没有理会他说完话以后,屋子里面森然出现的剑。每一把剑都森森的指着他的颈项,他气定神闲的喝茶。

上官末尘看着他,笑了笑,挥手: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惠王有话说。”

手下们都走了以后,上官末尘看着惠王,惠王看着上官末尘,两个人相视一笑。

上官末尘耸了耸肩: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答应你?”

“兄长想要父皇死,这点我可以保证替兄长办到。”十五岁的惠王淡淡的说,他的口气冷淡,冷漠得没有任何表情。

“呵呵,他可是你的父皇,你这可是弑父、弑君之罪。”上官末尘笑,他笑的时候,眼中竟然没有任何的笑意。

“他当年杀死他哥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犹豫,有其父必有其子。”惠王漫不经心的说。

“这件事你都知道?”上官末尘有些惊讶了,当今皇帝杀死了自己的哥哥,篡位,然后娶了原来是她嫂子的皇后为妻,是为静婉皇后,这样的宫廷丑闻,早就被皇帝封杀,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江湖日报》都没有搜集到这件事情,这个年纪轻轻的惠王,竟然会知道,可见他的确是有些实力。

“是,”惠王抬眼看着上官末尘,“如此算来,我称你为兄长,倒也名至实归。”

上官末尘退后了一步,他有些惊讶,惠王竟然连他的身世都知道,上官末尘想了想,终于笑了:

“你小子,果然有帝王之相。”

“我的大军会在明日动手,请兄长配合我,我们可以里外配合歼灭所有胡人的军队,然后,我需要生擒兄长,以兄长的性命换取父皇对我的信任,然后我会设计让七哥引得胡人兵马入侵,那时,七哥失势,我会趁乱要了父皇性命,夺得皇位,”惠王淡淡的喝完那杯茶,“几位哥哥本也是庸常之辈,我本就只佩服六哥,若不是他的出事,我也不会动此心意,那时我会记得给哥哥正名的。”

上官末尘看了看惠王,他摇头。

惠王有些惊讶:

“兄长不答应?”

上官末尘摇头,他其实早就不想要报仇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事情不过是纠葛在一起的情债,哥哥已经死了,君家的老人也已经被坎水杀,他没有了牵挂,也不想再这里待下去。所以,这样就去死了的心情是有的。只是,他就算是要去死,他也要留给北宫逆一个难以收拾的残局:

“我曾经深爱一个女子……”

惠王闻言,他点头:

“我知道,兄长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这位女子,可是名为云小浅?”

“呵呵,”上官末尘笑了,他没有理会惠王的话,他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深爱这个女子,所以,我希望我走以后,她能会爱我一点点。”

惠王毕竟年轻,他有些不解的看着上官末尘。

“我要你在攻下了胡人的军队以后,指明要我的性命,我要你不遗余力的进攻北宫府,你最好能劝动北宫逆抓住我,然后将我送给你。”

惠王大惊,他突然觉得上官末尘和他其实是相像的,上官末尘他竟然是这样的,他明白了。

“我要她,亲眼看着北宫逆让我去送死。”上官末尘一字一顿,慢慢的说,他要看北宫逆痛苦不堪的样子,他要北宫逆永远永远都活在云小浅的恨里面。虽然云小浅爱的不是他上官末尘,但是,他的死,一定会给他们之间永远的加上一道裂缝,任谁也弥补不了。

惠王看着上官末尘,他慢慢的点头,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有些后怕,上官末尘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不是这个人很快就要死了,他日后一定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惠王拉紧了斗篷,然后慢慢的撑开伞,走进了雨水之中。

上官末尘看着惠王离开,他整个人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笑了,对着黑暗中不知名的地方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他只是在笑。

“上官公子?”

直到络月的声音传来,上官末尘才觉得自己脸上凉了很大一片,他抹了抹脸,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光亮处看着络月:

“什么事啊?”

“少爷醒了!”络月很开心,她脸上是雀跃的表情,她一路跑过来的,有些气喘吁吁,脸上还有些绯红。

上官末尘无奈,他记得他告诉过络月,如果北宫逆醒了要个人来通知他就行了,真不明白北宫逆是为了什么要留这样一个笨手笨脚又咋咋呼呼的丫头照顾自己。

“咦?上官公子,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病了?”络月发现了上官末尘有些不对,“要不要让那个轻尘来给你看看?”

上官末尘摇头:

“我没事,走,我们去看你的少爷。”

北宫逆是醒过来了,可是他依旧很虚弱,轻尘在照顾云小浅,络月又跑开了,他一个人靠在床边,看着外面的雨水,房间里面的药味他很熟悉。北宫逆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看着外面的风和雨,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了一瞬间的平静。

因为太痛,手上的伤,北宫逆已经没有了感觉,双手都被绷带缠紧,他一直在看着外面的风景,直到络月和上官末尘推门进来。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啊,我的北宫大少爷。”上官末尘一开口就是调侃。

北宫逆微笑。

“好了,络月你下去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上官末尘拍了拍络月的肩膀,络月明白,懂事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仔细的关上了门窗。

“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发疯呢,要不是有碧蕺、有轻尘,你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了。可惜可惜,我都为救了你感到惊讶。”上官末尘一边叹气,一边不怎么看好自己,他给北宫逆倒了一碗药。

北宫逆轻笑,他把手放进了被子里,天气有些冷了。

上官末尘端着药过来,喂给北宫逆喝,他一边喂一边摇头:

“要是那个家伙啊,看到我这样的照顾你,一定会感激的哭了的。但是,北宫逆,你知道吗,我现在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拔剑,然后杀了我。”北宫逆微笑,他慢慢的说。

“嗯嗯,是啊,我就是很想很想要了你的性命。问题是偏偏有个家伙要是你死了她会和我拼命的,所以我就只能在心里把你恨得牙痒痒。北宫逆,我真的很恨你。”

北宫逆喝药,不做任何评价。

见北宫逆喝完,上官末尘拿起药碗站起来走到桌边放下药碗,然后重新坐回北宫逆的床边,直视北宫逆的眼睛:

“北宫逆,我恨你。”

北宫逆点头,一样是直视着上官末尘的眼睛:

“我知道。”

“所以,北宫逆,我很不爽这种感觉,我想要让你一样恨我,让你和我一样痛苦。我想到了一个计谋,现在想要说给你听听。”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他看了看内室里面,然后笑了:

“你想去送死。”

上官末尘也并不惊讶北宫逆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点头:

“我想要去送死,而且,我要你亲手当着她的面送我去死。这样,你就会恨我,她也会恨你。”

北宫逆点头:

“好阴毒的计划。”

突然,上官末尘出手,他冰冷的手指扣紧了北宫逆的喉咙,北宫逆却没有反抗,任他那么捏着,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的蔓延上来,北宫逆觉得头疼,眼前有些灰暗,他不禁轻轻的咳嗽,然而,这一刻的咳嗽,牵动了他的伤口,在咳到第三声的时候,竟然有腥甜涌上喉头,看着北宫逆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潮红,上官末尘满意的松开了手,就在他松手的瞬间,北宫逆“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皱眉,痛苦的表情,他突然有了一丝快意,他抓紧了北宫逆的领口,嘴角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为什么不还手,你知道,我现在很想杀了你。”

北宫逆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他抬眼,微笑着看着他:

“你杀了我你怎么找人陪你演戏?”

“呵呵,好个聪明绝顶的北宫公子,怎么样,和我合作吗?”

北宫逆摇头,他轻轻的在咳嗽,此刻的他绝对不是上官末尘的对手,如果上官末尘要杀他,易如反掌。但是,上官末尘需要他活着,应为活着的人总是比死去的人会痛苦那么一点,毕竟有太多的牵挂。爱恨纠缠。

上官末尘叹气,伸出手捏紧了北宫逆的下巴,逼迫北宫逆抬头看着他:

“我的北宫大少爷,虽然我不会杀你,但是让你生不如死还是可以做到的。”

北宫逆忍住疼痛,勉强牵动嘴角给了上官末尘一个冷漠的微笑: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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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淡淡幽香恋人散

“少爷,你怎么就起来了?啊,你手上的绷带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外面还在下雨,你要穿上外衣再起来啊。”络月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窗前发呆的北宫逆,他的双手本来缠满了绷带,可是现在那些绷带都不见了,他的手已经没有鲜血淋漓,但是上面布满的伤痕还是清晰可见。右手食指的第一指节处,白骨森然可见,血已经没有在流,可是还是很可怕。

北宫逆虚弱的对络月笑了笑:

“躺了一天了,想起来看看。”

“快把衣服先穿上吧,我的少爷,你这个样子给云小姐看见了她可是会骂我的,”络月一边给北宫逆穿上厚一些的衣服,一边絮叨,“还有你的手啊,我要叫那个轻尘来看一下才成,你这样就把绷带拆了将来留下个疤怎么办啊,喝药吧少爷。”

北宫逆点头:

“她怎么样了?”

“她?少爷你问云小姐啊?轻尘说她没事,我想应该没事吧,云小姐从来都是福大命大的人呢。只是她还没有醒过来,少爷你放心,我等会儿就去看看她。”络月一边喂北宫逆吃药,一边回答着。

北宫逆沉默,她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喝完药,络月收拾药碗的时候,北宫逆起身:

“我去看看她。”

“少爷!”络月焦急的放下了药碗,拉住了北宫逆的衣袖,“轻尘说你的身体动不得的,要静养,还有你的手伤……喂!少爷!”

北宫逆没有听络月的劝,自己就起步子走开了,反正后面的厅房也不过几步路而已,走到转角处的时候,他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轻尘。

“北宫公子?”轻尘惊讶,师傅的伤势总算是稳定了,他决定出来走走透透气,结果遇见了北宫逆。

“轻尘,你师傅她怎么样了?”

“师傅她……”轻尘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说,“师傅她很好,请公子放心。”

“她怎么可能好?!”北宫逆冲口而出,然而他也是重伤之人,此话一出,他便感觉浑身虚弱,有痛感汹涌而来,一口血就喷在了长廊上。

“北宫公子!你切莫说话,快些调理气息!”轻尘快速出针,他的银针出手,帮着北宫逆疏导有些混乱的气血。

“她若没事,怎么到现在都不醒?”北宫逆终于理顺了自己的气血,慢慢开口。

“师傅毕竟是女子,身体也不如公子,自然要……”轻尘解释。

“我要见她!”北宫逆起身,他不再理轻尘,自己就往云小浅所在的内阁走去,轻尘在后面急急的追了几步,可是后来还是没有追上去,轻尘站在原地看着北宫逆所吐的那一口血,很久很久没有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北宫逆走进内阁的时候,他呆住,云小浅的脸色依旧不好,苍白如纸,她躺在那里就好像是死了一般。轻尘用了很多柔软的垫子垫住了她脆弱的腰,北宫逆知道他伤得不轻。

坐到了她的床边,北宫逆才仔细的看着云小浅,云小浅的呼吸很浅,而且不匀称,就算是不懂医理的人也知道那是重伤的表现,重伤,北宫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去地宫,他后悔了,生平第一次的后悔。

“师傅伤得很重,”轻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看着北宫逆那样悲伤的眼神,他忍不住还是对北宫逆说了,“师傅的腰部淤血严重,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导出那些淤血,如果不能导出,师傅轻则终身残废,重则淤血攻心,命不久矣。而且师傅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她很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北宫逆闻言惊讶,然后他低头,很久很久以后,才嘶哑着声音,说出了一个:

“嗯。”

轻尘先是摇头,摇头以后他抬头想要说什么,然而他惊讶的看见了有一缕光在窗前一闪而过,然后“啪”的砸在了地上,消失了所有颜色,轻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北宫公子,你——”

“我没事,你师傅吃药了吗?”

“是的,师傅吃过药了,碧蕺应该可以保住师傅的性命。公子不必过分担心,我会让师傅平安无事的。”

北宫逆点头,看着北宫逆并不像要离开的样子,轻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好合上了门退出来,竟然在门口又一次撞到了人。

而这次,撞到的人,是络月。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我的少爷啊,你干嘛那么凶啊?”

“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轻尘自己嘀咕了一句,他转身就走开了,看见络月还在往门缝里面看,他回身一把抓起络月,“走了,你还在那里做什么?”

络月虽然有些天真,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懂了:

“放手啦,我都被你弄疼了,我走就是了。”

轻尘很快就放开了络月的手。

“你有没有觉得,”络月有些遗憾的回头,“我家少爷啊,和你师傅,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呢。”

轻尘惊讶,他看了看络月,他知道师傅从来不让他议论这些,没有想到北宫逆的这个丫头,竟然肆无忌惮的议论她的少爷,轻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惜,他们始终是不能在一起啊。”络月不等轻尘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她觉得可惜的跳了几步,然后突然回头看着轻尘。想了想,她又说了一句:

“没有人会娶自己的妹妹吧。”

轻尘惊讶的看着络月,他虽然知道师傅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但是师傅都没有说起过,原来他离开了太长的时间,竟然这个都不知道,师傅,竟然是北宫逆的妹妹?

“不然,要是我是少爷,我一定会休了少夫人,然后娶了云小姐的。不过也是奇怪啊,为什么少爷和云小姐都不让我们叫她‘北宫小姐’或者‘二小姐’呢?明明就应该是家里人的啊。”

轻尘想了想,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师傅做事情总是有她的原因。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深刻的知道,师傅为什么会伤成现在这样了。或许,对于师傅来说,再也醒不过来,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然而,轻尘和络月,都知道云小浅的痛苦,他们何曾知道,真正苦的人,究竟是谁。那个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只要他说出一切他们就有机会可以在一起的人,才是真正的痛苦。

他了解她,所以才会那么痛苦。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障碍,无论如何,就像是一道天堑,明明就站在彼此面前,可是,却怎么也跨不过去,怎么也触及不到。

所以,他才最悲哀,最痛苦。

“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云小姐的?”

“师傅救了我的性命。”轻尘淡淡的笑了,经过这段时间和师傅的分离,他懂得了很多的事情,他看见了上官末尘的军队,看见了北宫逆的指点江山,他知道,他和他们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始终是差那么一点的,一点胸襟,一些谋略,一些能远观天下的智慧。就连师傅,也是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扬了江湖,而且,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为师傅付出,无论是北宫逆还是上官末尘,他们一个个拼了性命。

“哇,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很多云小姐的事情了?说给我听好不好?”络月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给轻尘耍赖。

“你——”轻尘叹气,“你怎么那么好奇师傅的?”

“嗯,”络月全然不顾及轻尘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我很好奇啊,因为我很喜欢云小姐啊,她相信我信任我,而且她对少爷很好,而且她是江湖上闻名的玲珑先生哎,轻尘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一个男孩子的,那样的男孩子绝对让人惊讶的。所以我很好奇啊,而且她从来都不提起她的过去的,我很想要知道啊。”

“师傅从来不向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去。”轻尘看着络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会总嫌弃自己烦了。

“是吗?那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只知道师傅的师傅是个很厉害的人,她救了师傅,所以后来师傅救了我,”轻尘笑了笑,眼神有些暗淡,“只是可惜,太师傅在师傅学会了所有东西以后就伤重不愈去世了。”

络月闻言一怔,继而她向轻尘鞠躬:

“对不起。”

“没事,”轻尘笑了,“我还从来没有和人和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呢,从小就跟着师傅学医,因为我很笨,没有师傅的天分,所以我一直到现在才学了七八分的东西,一直就在医馆里面钻研医术。所以,还真的没有人问过我这些。江湖中的大侠,不过问我的是师傅喜欢什么,他们想尽了办法要讨好师傅,呵呵,你知道吗,曾经有人想要逃避诊费,还想把女儿嫁给师傅呢。”

“呵呵呵呵,”络月笑了,笑了一会儿她想起了轻尘说话间的一个细节,“等一下,你说你从小就在医馆里面,那么你没有朋友吗?”

轻尘摇头:

“我想要快点帮师傅分忧,她身体不好,总是被病患拖延了吃饭的时间,胃也就常痛,师傅偏偏又喜欢美食,这真是对她天大的损失。”

“那我做你的朋友吧!”络月笑了,“一个人没有朋友多可怜啊,这样我就可以常常来找你了,你也要记得来看看我。”

轻尘一怔,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有朋友,自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就是师傅、医馆、各种医术和药材,他苦笑:

“师傅总说我很无聊的,我不会下棋不会弹琴只懂得医理和看病,煮药很难喝而且不懂得放甘草,喜欢对人唠叨。你不会觉得和我做朋友很无聊吗?”

“不会啊!”络月听到这些竟然有些反常的雀跃,“你要知道啊,我也不会下棋不会弹琴,但是我会煮药我会煮的很好还会放甘草,而且啊,少爷也很喜欢说我唠叨。所以,我们正好可以做朋友啊。”

轻尘笑了,他点头,没有想到在北宫府,还交到了一个朋友。络月一直叽叽喳喳的在和轻尘说话,他们两个小孩子似乎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而在房里,云小浅依旧在昏迷,北宫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样看着她,他们,享受那样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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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千里姻缘使线牵

清晨的阳光射进了北宫府,雨后的清晨,有一丝微冷,却已经有了鸟儿在树间鸣唱。

上官末尘在推开云小浅的房门的时候,看见了趴在云小浅床边睡着的北宫逆,他觉得有更重的寒意刺进了他的胸口,让他觉得很痛。

“你来了。”北宫逆却已经自己醒了过来,他的气色转好了一些,他看着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一样看着他,最后只好淡淡的一笑:

“北宫逆,有的时候我很恨你,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你。”

北宫逆起身,替云小浅盖好了被子。

“我羡慕你可以那么好的对她,而且,你每次对她那么好,她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不会有愧疚,也不会觉得亏欠你,不会总要想着还你什么,所以就会心甘情愿的对你好。你呢,也会受之泰然。其实,北宫逆,你早就对她很好了。只是没有人看出来而已。”

北宫逆怔了怔,他笑:

“没想到还是被你上官公子看出来了。”

“她在有见客栈受伤昏迷的时候,在那个雨夜,是你给她输了内力救了她的,这个我知道。还有,她被困翼月神教的时候,你其实已经出兵到翼月神教之下了,如果不是我的半途杀出,救她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

北宫逆笑笑,不置可否。

“好了,北宫逆,今天惠王会动手剿灭外面的胡人。明天他会围剿你们北宫府,如果你不把我交出去的话,”上官末尘拍了拍北宫逆的肩,“当然,如果你交我出去,惠王愿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包括封你为王,赐你金牌等等。”

北宫逆摇头:

“上官末尘,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没有时间考虑,如果她醒了,你更加难办,到时候,你想要解释都会说不清楚。”

“那现在呢?我把你交出去,她醒来我怎么和她解释?”

“那是你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她要怎么误会你不关我的事。”上官末尘扬眉,他早就想要陷北宫逆于不义了,有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呢。

“你一死了之,以为她就会好过一辈子吗?上官末尘,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她?”北宫逆不明白,上官末尘为什么那么想要去死。

“我死了,她不是也解脱了,我们两个人当中,最后我死了,她就没有两难的境地了。你可以娶了她,她那么爱你,你们一定是会幸福的。然后去告诉她,你知道自己不是北宫沐箫的儿子,你知道自己的身世。然后,你们之间就没有任何顾忌了,北宫逆,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你以为,你死了,她还会好过吗?”北宫逆颓然,“特别你是因我而死的,她肯定会为你报仇,她一辈子都会过的不快乐。你知道吗?而且告诉她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怎么样,她会难堪、会躲着我,还有烟淼,她当付烟淼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我对烟淼好,我如果如你所言,她会怎么想我,我又如何面对她。上官末尘,你想的太简单了。”

上官末尘叹气:

“你想的周到,可是她依旧不快乐。如果可以重来,我倒是希望,她从未认识我们。”

“是。”北宫逆点头。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考虑。总之,你来抓我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反抗的。惠王给你信,我放在你的书桌上了,你自己看吧。”

看着上官末尘走出去,北宫逆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坐回了床边,看着昏迷的云小浅。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如果如同轻尘所言,她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他不会在害怕自己所做的事情,会被人不齿。然而,他更加害怕的是,从此以后,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她曾说,想要看着江南的势力为他所用。如今,她再也看不到了吗。

“北宫公子。”轻尘推开门。

“少爷!”络月端着药跟在轻尘身后走了进来。

北宫逆看着这两个都是十四岁的孩子,他难得微笑了一下。

“少爷,你看你,都一夜没有睡了,你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呢,你也是病人啊,怎么就不知道疼惜自己了呢。轻尘,你赶快给少爷看看,是不是已经发烧了。”

“络月!”轻尘觉得络月说话始终有些没大没小,北宫逆无论如何也是她的主子,她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北宫逆摇头看着轻尘,表示无妨,反正络月一直都是这样的。

轻尘给北宫逆诊脉的时候,络月在给云小浅喂药。轻尘看了看北宫逆的手:

“公子的手,恐怕还是要涂一次药,不然恐怕是难得恢复。”

北宫逆点头,他看着轻尘,不得不佩服云小浅的确是有了一个好徒弟。

轻尘给北宫逆涂药的同时,回头对络月说:

“络月,你帮我把药箱里面的那个蓝色瓶子拿出来。”

络月点头,她拿出那个蓝色的胆瓶递给轻尘,北宫逆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想笑,但是他忍住了,第一次,他觉得生活里面有了一些值得去笑的东西。

“啊,少爷,我想要告诉你一个消息……”络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不安的看着北宫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虽然她在心底是很不想说的,但是又不得不说,毕竟这种事情是包不住的。

“嗯?”

“那个……少夫人醒了,她一直在找云小姐,昨晚要不是轻尘点了她的穴道,她就已经发疯了。”

北宫逆皱眉,付烟淼,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竟然快要忘记了,付烟淼也是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发起病来可以要了对方性命的人。她很危险,但是北宫逆不得不去面对,因为,云小浅认定了付烟淼是他北宫逆的妻子,认定了他爱的女人是付烟淼。既然是她认定的事情,那么他就去关照一下自己的妻子,无论他会不会回不来。

见北宫逆起身,络月被吓到了:

“少爷,你疯了啊,她会杀了你的。而且你现在伤得又重,她要杀你,你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她是我妻子。”北宫逆口吻忧伤,他的眼睛闪亮,苍白的脸不带一丝血色,他看着络月的眼神空洞而无奈,他最后只是勾起嘴角,给了络月一个虚弱无力的笑。然后他走了出去,早晨的阳光,这个时候才射进了室内,房间里虽然有了暖意,可是,络月和轻尘还是觉得冷。

北宫逆走近付烟淼所在的宅子的时候,他就听见了琴声,安静如水的琴声。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了北宫逆的靠近,琴声突然停了,里面传来了付烟淼的声音:

“谁?”

“我。”

“你是谁?”付烟淼的声音充满了戒备,但是依旧柔软好听,“我要见她,她在哪里?云小浅在哪里?”

“她病了。”北宫逆慢慢的说,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她病了?!”付烟淼的声音很紧张,她推开了门,从室内跑了出来,她一身的蓝衣,还是很美丽,除了有些迷惘外,还是那个倾国的美人付烟淼,“告诉我,她怎么了,她还好吗?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你是谁?”付烟淼看着北宫逆,她皱眉,“我好像认识你。”

“你失忆了,自然记不得我是谁,”北宫逆说得自然,停顿之后,他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慢慢的说,“我是你丈夫。”

付烟淼惊讶的看着他,看了很久他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绯红,她看了北宫逆几眼以后,她躲开了北宫逆的眼神,她低头小声说了一个:

“喔。”

“你不记得没有关系,慢慢想起来好了,”北宫逆叹气,他没有想到,付烟淼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他看着付烟淼,“你不是想见云小浅吗,我带你去看她吧。”

“真的吗?我可以去见她吗?你愿意带我去见她?”

北宫逆点头。

付烟淼开心的笑了:

“他们都说我有病,说我不能见她,没想到你竟然让我见她。”

北宫逆点头,转身带着付烟淼走。见是少爷的意思,守卫着付烟淼的人也就没有多做阻拦,但是他们都很担心,毕竟从付烟淼居住的小楼到少爷的书房,有很长的一段路,难保少夫人不发疯,她要是发疯是没有人能拦住的。

走入长廊的时候,北宫逆走在付烟淼的前面,两个人一路无言。北宫逆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心情太复杂。

“你……”付烟淼突然开口,但是她似乎开口以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北宫逆停下来,站着等她说。

“他们说我总是会发疯,我为什么要发疯?”付烟淼仔细的看着北宫逆的眼睛,“云小浅说我只是生病了,是因为我生病所以我就要发疯吗?”

看着付烟淼那样天真无邪的眼睛,北宫逆心里有些苦,他勉强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你是病了,不过总会好的。”

“是的,我相信我会好的,云小浅说她会治好我的。”付烟淼自顾自的重复,在她眼里,似乎云小浅就是一个神。

然而,不知道在多久以前,她还是那样不要性命的追杀着她。

北宫逆拉着付烟淼继续往前走,他没有看见付烟淼在看见他的手指的时候,在看见他那双伤得可怕的手的时候,付烟淼眼中湿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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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月老苦织三千年

轻尘和络月看见北宫逆拉着付烟淼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惊讶。付烟淼有些怕生的躲在了北宫逆的身后,轻尘和络月愣在当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络月,还不见过少夫人?”北宫逆说得很慢,可是他的声音依旧在微微颤抖。

络月见少爷都这么说了,她有些不情愿的行礼:

“见过少夫人。”

“她是我的婢女,络月。”北宫逆转头对有些不明白的付烟淼说。

“喔,你、你好。”付烟淼虽然不明白,但是她对着络月笑了笑,款款的微笑,有些迷茫,但是很动人很美丽。

络月看了显然惊讶,那个曾经那样美丽到不可一世的少夫人,如今,竟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是云小浅的徒弟,他叫轻尘。”

“见过少夫人。”

“你好,请问你师傅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她吗?”付烟淼听见轻尘是云小浅的弟子,眼睛里面有了一丝光亮,她热切的看着轻尘。

轻尘看向北宫逆,北宫逆默默的点了点头。

“恩,当然可以,少夫人请跟我来。”

轻尘带着付烟淼进入云小浅所在的房间以后,络月有些不可思议的感叹道:

“少爷啊,我发现一个人只要失忆以后竟然是会变的,少夫人前后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烟淼小时候,本就是这个样子。”北宫逆淡淡的说着,坐了下去,书桌上有淡淡的香味,那种香味不是药香,而是那封书信所发出的清香,那是龙涎香。惠王之得宠,可想而知。北宫逆叹气,没有打开那封书信,而是直接用食指和中指捻了起来,随意的一搓,信封就腾腾的烧了起来,在北宫逆眼前化为了灰烬。

“少爷?”络月不明白,这封信北宫逆为什么直接不看。

北宫逆笑了笑,站起身推开了窗户,外面是深秋的景色,北宫逆看着渐渐西去的太阳,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络月站在北宫逆身后不知道北宫逆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少爷这个世界上能懂少爷心思的人本就不多。

“小浅?”付烟淼的声音突然传来,她的声音不似方才的镇定。

北宫逆和络月都是心下一惊,北宫逆站了起来立刻冲进了内厅,轻尘和络月赶在他的身后进入厅里。

然而,他们却惊讶的看见,付烟淼坐在床边,而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的云小浅,这个时候,竟然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小浅,小浅,你看看我,我是烟淼啊。你怎么了?”付烟淼的眼泪落在了云小浅的窗前,她握紧了云小浅的手。

床上的云小浅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她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用尽了力气,握了握付烟淼的手。

“太好了!”轻尘看到这个场景,他激动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太好了,师傅醒过来了,师傅度过危险期了!”

“是吗?!太好了!云小姐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呐!”络月也在一边欢呼雀跃。

北宫逆只是看着付烟淼,看着云小浅,他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地走了过去。付烟淼看他走过来,还是有些窘迫的红了脸,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

北宫逆看着付烟淼的脸,看着她极其孩子气的动作,他只是拿出了随身的丝帕,轻轻的拭去了付烟淼脸上的泪水,用轻柔的口气说:

“好了,别哭了。”

付烟淼看着北宫逆这样温柔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更多的泪水流了下来:

“对不起……”

北宫逆不明白为什么付烟淼突然要说对不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付烟淼就已经哭着跑了出去,络月一看付烟淼跑了出去,担心少夫人如果发疯起来又要出乱子,她也跟着出去,想要喊上几个人帮忙。轻尘早就听闻了北宫家少夫人发起疯来连北宫逆都杀,而且这个女人的武功很高,络月那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到底跟出去做什么,想着,轻尘跺了跺脚,也跟着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北宫逆和云小浅两个人。

“想喝水吗?”北宫逆看着云小浅有些干裂的嘴唇,他轻轻的说。

云小浅闻言,她眨了眨眼睛,点头,她的喉咙好像在冒烟,她觉得自己睡了平生最长的觉,做了一个好像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她只能感觉自己很累很累,不想要睁开眼睛,不想听见任何声音,只想要静静的睡着。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就要死了。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她感觉有人在给她喝药,但是她不想喝什么都没有喝进去。

直到刚才,她突然觉得的有一股力量涌来,让她突然看见了光亮,她想了起来,她想起来自己和那个老婆婆在一起打斗,她想起来她为了让北宫逆活下去想要和那个老人同归于尽,于是她抱紧了那个老人。然后整个木塔开始塌方,她只觉得腰部很痛,感觉自己头也很疼,然后突然就醒来了,看见了付烟淼在微笑的脸。

可是,看见她醒来,付烟淼竟然哭了。然后云小浅看见了北宫逆,看见了轻尘和络月,他们都没事,这多好。

看着北宫逆在倒茶的身影,他除了脸色还有些差以外,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云小浅心中放心了,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小浅?”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听见了北宫逆焦急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睛,立刻映入眼帘的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北宫逆万分惊恐和担心的脸,她从来没有看见他那么害怕过。

看见云小浅睁开了眼睛,北宫逆才慢慢坐了下来,他有些惊魂未定:

“我还以为……”

云小浅想要说话,可是声音已经嘶哑,很多天的昏迷,很多天什么药水和水都没有喝进,还有很多天的发烧,她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北宫逆摇头,叹气,他还以为,他还以为云小浅又要昏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喝水吧。”

北宫逆扶云小浅微微的起身,她不能起身太多,她的腰部受到了重创,北宫逆让云小浅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尽量让她好受一些,然后他端起了茶杯喂给云小浅水喝。

就在这个时候,云小浅看见了他的手,北宫逆的手本来修长而美丽,充满了迷人的气息和力量,但是现在,他的手上布满了可怕的伤痕,右手食指的第一指节处,白骨森然可见,血已经停止了流出,可是皮肉之间粉红色的肉和白骨,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云小浅惊讶不已的看着他,她的手可以动,一把就抓过了北宫逆的手,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抓着北宫逆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北宫逆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对着云小浅那张因为惊恐和心痛扭曲的脸笑了笑,一样什么都没说,只是依旧把那个茶杯递给云小浅,示意她喝水。

云小浅看着北宫逆,北宫逆也看着她,最后云小浅低头,开始慢慢的喝水,她突然明白了北宫逆的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突然明白自己在剧烈的疼痛中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件事情并不是幻觉,想着想着,云小浅就觉得自己喝着的这杯茶有点苦,还有点咸咸的。

北宫逆看见了,他看见,云小浅在哭,她竟然在哭。

那个从来没有哭过的女子,那个即使被他误会都没有哭的女子,现在,竟然哭了?

“你怎么也学烟淼,爱哭了?”北宫逆叹气,他一边擦去云小浅脸上的泪水,一边有些调侃的说着。

云小浅勉强抬头看着北宫逆,给了他一个微笑,虽然她发不出声音,但是她还是做了个口型:

“放心。”

北宫逆点头,让云小浅平躺下来,然后他起身放下杯子,再坐回了云小浅的床边,替云小浅掖了掖被子:

“你好好休息,府里一切都好。烟淼也没有再发病,上官末尘也没有事。”

云小浅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北宫逆的手。

“轻尘说你腰部受了重伤,你需要静养。”

云小浅闻言笑了笑,她点头,却在心里想,静养,果然是静养,连话都不能说了。她突然想起她的一个朋友,在苗疆的那个朋友,她也是不能说话的,现在突然想起了她,云小浅心中有了些许的暖意。

“你好好睡吧,一切都会好的。”北宫逆开口,所有的想说的话都变成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很想要给她说明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然而,他最后都没有说,因为现在的解释,只是多余的话而已。上官末尘和他之间,总是有纷争的一天,为情为权都有,怎么样都绕不开,让云小浅知道了心烦不如干脆不告诉她。

云小浅点头,她一向相信北宫逆。

这个时候,轻尘和络月回来了,轻尘走进内厅的时候还在数落着络月,而络月竟然真的就认真的听着轻尘说话一句都没有顶嘴,要知道平日里就连北宫逆说话她都会在有时候顶嘴的。

“下次不要再那么跑出去了,知道吗?”轻尘的口吻怎么听都不想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络月竟然点头。

轻尘这个时候才发现北宫逆和云小浅都惊讶的看着他们,他才下意识的抓了抓头:

“北宫公子,师傅。”

“少爷,云小姐。”

“回来就好,烟淼没事吧?”北宫逆看着云小浅淡淡的问。

“恩,少夫人她很好,没有其他的事情,就是哭了一阵,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少爷你放心吧,轻尘都说了她没事就是没事了。”络月答道。

“那就好,我还有事,络月,云小姐我就交给你照顾了。”北宫逆说着,起身就走。

络月和轻尘点头称是,云小浅看着北宫逆慢慢的离开以后,才看着轻尘,轻尘看着云小浅:

“师傅!徒儿等你等得好苦!”

“喂,你不是说云小姐现在说不出话来吗,你干嘛还要说话啊?”络月不满的掐了轻尘一下。

轻尘点头:

“师傅,我知道您不能说话,所以我就说给你听啊,你知道我到了杭州的时候就被人劫持了,到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倒是对我很好,没有怎么样我,可是就是不让我见您,什么也不让我问。直到几天前,我才看见了上官公子,他说你出事了,我才赶来。师傅,我对不起你,我到现在都没有学会你的医术,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没能好好救你。”

云小浅听着,她只是微笑,她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了,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看得出来轻尘已经下了很大的功夫,何况,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在医术上有此建树本也不易。

“师傅,你这些天多喝些药水,吃些补品,然后过两天应该就能说话了。不过你腰部的伤,轻尘没有把握,只能让师傅静养,这伤恐怕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师傅的腿脚都淤血严重,就算是腰上的伤好了,腿上的淤血也要好久才能消退。不过师傅,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轻尘就要见不到你了。”

云小浅向轻尘招了招手,轻尘立刻跑了过去,云小浅拍了拍轻尘的头,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想轻尘是明白她想要说什么的。她想要告诉他,她很开心有这样的徒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没事的。

“云小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络月笑嘻嘻的跑了过来,“我就说你是福大命大之人,没有那么容易就死去的,偏偏这个笨蛋就是不听,总是吓唬我。”

轻尘白眼络月,她怎么知道云小浅到底度过的是怎样的惊险。

云小浅却没有要责怪络月的意思,她微笑。

“好了,络月,你不要吵了,师傅需要静养。”

“哼,我哪有吵,明明是你比较吵。再说,我的少爷要我照顾云小姐,我才不会走。”

轻尘头疼:

“你很烦!”

“我才懒得理你。”络月对着云小浅笑,然后对轻尘做了个鬼脸,自己端着茶水出去换茶,轻尘在络月走后也冲着络月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这一切,被云小浅尽收眼底,她突然觉得,轻尘也是有可爱之处的,特别是和络月在一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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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不抵人心世俗眼

其实,北宫逆在走出书房内厅没有多远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可是,他却没有回头,一直一直的走,一直走到了父亲的萧冢。然后一闪身,消失在了萧冢前面,跟踪他的人这个时候在看到北宫逆消失以后,有些奇怪,从树梢上跳跃了下来。

然而,才一落地,就觉得中了北宫逆的计。

“你!”来人是一个绿衣的女子,她看清楚了北宫逆和另外一个人从萧冢里面走了出来。

北宫逆微笑,北宫逆身边的人也微笑。

“我记得你让我晚上到胡人的大帐找你。”北宫逆身边的黑衣人,不用说——是上官末尘,他笑嘻嘻的说。

北宫逆无奈的耸肩。

“不过,北宫大少爷,好像你的确是比我有魅力一点啊。人家姑娘是要我去找她,而你呢,却是姑娘自己来找你。”上官末尘言下,并不怎么看好。

“难说她是想要通过我找你呢?”北宫逆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白玉箫。

“你们!你们!好!好!好!”绿衣的女子,当然是坎水,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还是那个骄傲的坎水,她本来已经从北宫府逃了出去,现在竟然回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坎水,你还回来做什么?”上官末尘疑问,“你不怕现在以一敌二太自负了吗?”

“呵呵,就凭一个手下败将和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我坎水恐怕还没有那么弱。”

“那么——”突然有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虽然有些虚弱,但是那个声音很坚定的继续说,“还有我。”

上官末尘和北宫逆都惊讶的回头,他们看见了一个白衣的男子,他白衣白裤,披着长长的披风,背着一把弓箭。

巽风。

“你……”坎水看见他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巽风你——”北宫逆惊讶,他记得叫坤地看好他,不要让他出来,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少爷,我没事,这个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巽风说得很坚定,他看着坎水,坎水一样看着他。

坎水有些不明白:

“你,终于要为了他,和我站到对立面了吗?巽风?你不是说过,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吗?”

巽风看着坎水,他悲伤的笑了:

“是,我对你承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可是,坎水,你不是也对少爷承诺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他吗?现在呢,你做了什么,你差点杀了他。”

“可是,巽风,那是不一样的。”坎水着急,她现在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刚才胡人的粮草突然被人烧了,胡人的将军迁怒于她,而且有一股不知道的力量,重新控制了局势,和已经几乎被剿灭的君家的势力一起,配合得很好,竟然包围了胡人的大军,加上藤一已经带领锦朝的大军离开了,胡人现在孤立无援,她本来以为吃定了北宫府,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有了变数,而且,自从她离开以后,震雷就没有联系过她,她想要知道震雷是不是出事了。就回到了北宫府看看,看见了北宫逆没有事情,她自然就怀疑,然后就跟踪至此,没有想到上官末尘也在。

“喔?”巽风似乎有了兴趣。

“我爱你,巽风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坎水急急的表白,她知道,巽风是爱她的,就像震雷一样,他们都是爱她的,现在只有巽风可以救她。

巽风闻言,他笑了笑:

“坎水,你知道吗?我情愿你没有说这句话,我情愿你,永远都告诉我:‘巽风,我不爱你,我爱的是震雷。’”

坎水一听这话,她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她知道,巽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

“坎水,你一直在利用我们。而且,你利用得很成功,震雷因为你死了,八妹因为你变成了那个样子,而我,也终于看明白了你,你根本就不爱这个世界,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巽风拉下了弓箭,他回头看着北宫逆和上官末尘,“二位公子,我会和你们一起。”

“巽风,你真的想清楚了?”上官末尘虽然不明白到底这八个人到底有什么纠葛,但是这些天他和巽风一起在萧冢里面,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曾经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听北宫逆、巽风自己还有坎水的对话,他隐约知道,坎水就是这个女人,然而,巽风现在竟然要对自己最爱的女人动手了吗?

“是的,上官公子,动手吧。”巽风说完,就已经架弓射去。

坎水早就知道巽风是要动手的,她扬鞭,就很快挡开了巽风的羽箭:

“巽风!好!你很好!我一定会杀了你!”

北宫逆突然扬声,白玉箫吹出了一个高音,他在使用的是江南四大家族特有的魔音传声,坎水自然不甘示弱,她开始唱歌,她懂得魅音术,虽然不是魔音,但是和魔音可以相抵。

一边在用魅音术的坎水,一边接受着来自上官末尘和巽风的攻击。毕竟上官末尘和北宫逆都受了重伤,巽风也不过才恢复几天。三个人竟然和坎水也相差无几,这个时候,北宫逆才知道,坎水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她的武功真的很高。

坎水在攻击上官末尘的时候,没有注意巽风,因为巽风始终是远距离的攻击,羽箭的到达需要一定的时间,坎水没有想到,这次巽风竟然是射出了羽箭以后,直接整个人跟着羽箭向坎水飞了过去。

北宫逆眼看巽风那样飞出去以后,他一瞬间忘记了要吹的下一个音符,自小看着这八个人长大和武功进步的北宫逆,自然是知道巽风在干什么。巽风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所以他选择学习箭术,他讨厌江湖中的厮杀,就连参加这么八个人的队伍,也是为了坎水。他曾经为了解决远距离攻击的弱点,自创了一个招式,是可以让敌人立刻毙命的招数,然而,就如同“黄蜂尾后针”一样,是自杀式的攻击。

巽风的眼神刚才北宫逆就看着觉得不对,那样平静的眼神,虽然和巽风本身也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北宫逆现在才明白过来,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巽风本来就是来求死的。

坎水来不及退和躲开了,她看见巽风想自己跑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然而,因为北宫逆停止了吹箫,魅音术就没有收到任何的压制,于是坎水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内力,叫了一个哨音。

她想要在巽风到达之前,就杀死这个人,她还不想死。

然而,她没有想到,巽风已经卸去了所有的防御,甚至都没有用内力,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来到坎水身边,然后杀死她。

魅音术本来就是拼内力的,可惜巽风没有用内力,他只是想要坎水死,无论过去怎样,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这些天他已经想通了,看到上官末尘那样子在萧冢里面看着外面的日升月落,看着少爷在里外周全,看着付烟淼那样的生活,看着八妹现在这样已经不正常的身体,看着震雷的惨死,他觉得已经够了,一切都已经太多了。

就让这些所有的事情结束吧,如果可以,就让他来结束这一切吧,他和坎水之间的种种故事,就让他来结束吧,如果可以,他希望每个人,都不要像他这样,在犹豫之间,就酿成了永远不可挽回的大错。

巽风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坎水,他用力抱紧了那个女人,他今生最爱的女人,然后,他微笑:

“少爷,不要恨她。”

北宫逆呆住了,同时呆住的还有上官末尘,上官末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杀手,他竟然还有感情。看得出来,在北宫逆的八个精英之中,只有巽风最像一个人。上官末尘不明白,但是他在这个时候住了手,他收回了星墨,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觉得这是一件他不能插手的事情了:

“北宫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北宫逆看得出来巽风其实已经被坎水的魅音术震裂了内脏,他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没有开口,巽风的羽箭已经贯穿了坎水的胸膛,然后射入了巽风的体内。

北宫逆叹气,他没有再看上官末尘一眼,一个人先走了,他和他们八个人一起长大,虽然没有把他们当做兄弟姐妹一般的对待,但是已经是认同了他们彼此的存在。现在突然之间,坎水、巽风、震雷就已经死去了,他心里不是滋味。

上官末尘早在北宫逆离开的同时,跟了出去。

“为什么……”坎水不解的看着巽风,她不明白,这个男子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吗,怎么现在竟然要杀了她,她、她恨他!

巽风笑:

“坎水,你知道吗?络月其实过得是很幸福的。虽然你恨少爷把你们姐妹分开,可是,你不觉得他做了一个很好的抉择吗?他其实很关心络月的。”

“他是心虚!”坎水嘶吼了一句,然而,因为剧烈的疼痛,她喷出了一口鲜血。

“坎水,你从来爱的人,都只是你自己……你、你虽然说,你恨少爷,是因为你恨他分开了你和你的妹妹,然而,你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对络月说明你是她的姐姐。可是你却没有,你不过是,想要得到得到权利……”巽风说得很慢,他努力坚持着,没有让自己倒下去,虽然他曾经用无数的羽箭射杀了很多敌人,但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羽箭射中了自己,他觉得很疼,原来自己的羽箭已经有力量到这样的地步了。巽风笑了,他看着高高的天空,笑得灿烂。

“你……”坎水看见他笑得灿烂,听着他说的话,她一瞬间有了震惊,一瞬间,她有了一丝的迷茫。

“其实,少爷待你们是很好的。只是,你不曾明白。你们兄妹三人……其实,其实,他都知道……”

坎水惊讶的看着巽风,她以为,她的身份,这辈子,是没有人会知道了。

“呵呵,坎水,有些时候,忘记也是一种幸福。”巽风沉默,他说着这个句子的时候,嘴边流出了更多的血。

“……”坎水叹气,“北宫逆果然太可怕了,不过,惠王……”

说着,坎水开始咳血,巽风却是带着一抹微笑,永远的离开了人世。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牵挂的人,就是坎水,能和这个女人一起死去,他已经很满足了。就让他们一起回去吧,回家吧,回到那个长满了绿草的草原,回到那个有雄鹰高飞的蓝天下。

来自哪里,回到那里。

坎水最后看了一眼北宫府,她冷笑了一声,嘴角保持了奇异的角度,终于,两个人一起跌落在了北宫府的秋色中。枯黄的叶子,飘落了他们一身。

此时,有了一个佝偻的人影站在了府院的远处,突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开始哭泣,而且,那个黑衣披着长斗篷的人,哭泣出了婴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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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赌局多变计谋廖

“你说什么?!”上官末尘惊讶的拍案而起,他和北宫逆现在已经坐在了北宫府的正厅里面,小厮上的茶还冒着热气,那是上好的毛尖。

北宫逆悠然的端起了桌上的茶,看着惊讶的上官末尘,他微笑:

“胡人也并非不懂得谋略,他们在锦朝安排的眼线,可不止这些。”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上官末尘坐回了座位上,笑着看了一眼北宫逆,“明知是个危险的人,你还敢启用她作为你的左右手。你的胆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赌了一次。”

“呵呵,北宫逆,其实你虽然是赌,但是你吃定了巽风不会背叛你,同时,他不会背叛坎水。于是,你可以通过巽风,牵制了坎水。你知道巽风一定会为了忠于你,而和坎水同归于尽。北宫大少爷,你实在是太冷静的算计了所有人。我想,恐怕没有什么,是你那双洞悉了一切的眼睛看不到的吧。”

北宫逆闻言,他只是端着茶杯残忍的笑了笑,他右手食指上还缠着绷带,然后外面突然起了秋风,他收拢的笑容:

“或许。”

“嗯?”上官末尘不明白北宫逆在说什么。

北宫逆只是沉默,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或许只有一件,是他算不到的。

“不过,我想说的是,北宫逆,惠王那个小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他才十六岁就已经有如此气势,他长大也不会比你差多少。”

北宫逆点头,他虽然没有见过惠王,但是通过《江湖日报》,他看到了这个年轻的小皇子不同于他几个只会夺取嫡太子位置的哥哥们所没有的谋略和眼光,在他身上是可以看见一个帝王所应该具备的一切的。

“少爷!少爷!不好了,你快点过来,云小姐的病情严重了!”络月突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北宫逆本来抬着一杯茶,听闻此话,茶杯随意的往桌子上一丢,也顾及不得那是不是价值千百的精美杯子,起身夺门就掠了出去。

上官末尘自然不用多说,也跟着北宫逆出去了。

络月看着她的少爷和上官末尘都很快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她跺脚,她跑得气喘吁吁,他们怎么可以懂武功呢?

轻尘皱眉在蹲在云小浅的窗前,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竟然是沉痛的表情,云小浅靠在软垫上,任由轻尘摆弄。

紧合的门,被突然推开,北宫逆和上官末尘一齐出现在了内厅的门口。

“北宫公子,上官公子。”轻尘起身,向两个人行礼。

“你们怎么来了?”云小浅开口,她竟然可以说话了,虽然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北宫逆突然不知话从何说起。

“你这个家伙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不容易啊。不过,好像这几天没有某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好像我们所有的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啊。”上官末尘毫不客气的打击云小浅,他瞥了一眼北宫逆,他知道他在这层关系上,永远比北宫逆近。

云小浅白眼上官末尘,她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叹气:

“我倒希望我还是不能说话。”

“师傅你在说什么呢?”轻尘埋怨,“你不是说不要放弃的吗,怎么自己就开始说泄气话。再说,血蝉虽然在西域,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寻得之物啊。”

“你小子懂什么,”云小浅还是一脸死相的叹气,“就算你找得到,时间也早就过去大半年了。况且,血蝉本来就是传说之物,若是没有呢?”

“怎么可能会没有!我在医书上都看见过好多次!”

“医书也是人写的。人写的就会有杜撰的可能。”

云小浅和轻尘两个人,完全没有理会门口站立的两个男子,他们师徒两个在讨论一个完全没有被世人听说过的血蝉。

“师傅!”

“好了,臭小子,一定又是你告诉了络月,然后络月那个笨丫头就跑去通风报信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多嘴师傅没有让你说的事情。祸从口出你没有听说过吗?”

“可是,师傅啊,北宫公子和上官公子都是和你亲近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叫你不要告诉就是不要告诉,我做师傅的自然有我的道理。”

“霸道师傅!”轻尘摇头。

“好啊,你小子,和络月腻在一起你也学会顶嘴了?!”云小浅一面觉得好笑,一面佯装生气。

轻尘不知道云小浅其实在心里偷着乐呢,他立刻低头认罪:

“师傅,你切莫生气,徒儿不敢了。”

云小浅终于明白北宫逆和上官末尘被他们晾在那里很久了,她轻咳两声:

“咳咳,好了,你们两个来这里什么事?”

北宫逆和上官末尘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完全被忽略的感觉,两个人都极其的不爽。北宫逆叹气,没有说什么,他看了云小浅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轻尘,他开口:

“好了,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毕,北宫逆就转身要走,在经过上官末尘身边的时候,上官末尘悄悄的对他耳语:

“这么好啊?大好的机会让给我?”

北宫逆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调侃,他快步离开了。

“好了,师傅,你自己和上官公子聊吧,我出去煮药了。”轻尘自己也后悔,告诉了络月师傅的病情恶化。其实师傅能说话本来也是一件好事,是可以告诉络月的,可是他自己因为太担心师傅,因为师傅的师傅也是在师傅学会了所有的医术以后就离世的,关心则乱,他忘记了师傅叮嘱他,不要告诉北宫逆和上官末尘。

轻尘在书房的庭院入口处等了一会儿,络月没有回来,那么她到底去了哪里?轻尘本来想去找,但是仔细想来,络月是在北宫府长大的,自然比他这个外人要熟悉得多,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他自己就先走了。

“好吧,你到底和轻尘在打什么哑谜?”上官末尘开门见山,他坐在云小浅的床边。

“外面形势如何?”云小浅不出意外的绕开了话题。

“你个家伙!你管啊,你身为一个女人,虽然从小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喜欢男装出现,但是你好歹有点女人的样子啊,还一个受了重伤的女人呢,你管那么多外事干什么?怪不得到现在都没人要娶你。”上官末尘咂咂嘴,不怎么看好的瞟了云小浅一眼。

“我就是这样怎么啦?!你个猪头。”

“行行行,我的大小姐,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给我们男人一点信任呢?”

“我……”云小浅争辩,她当然信任他们,只是,只是她隐约觉得有些不详。

“好了好了,我懒得和你说这些,你还是快点好吧,不然我发誓一辈子不请你吃鱼。”

“嗯。”云小浅笑,她知道上官末尘做得一手好菜,天下第一的大盗竟然做得一手好菜,云小浅在心里也偷偷的笑,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笑料。

“好吧,我的云小姐,你能不能给我个准数,你什么时候会好?”

“我……不知道。”

“哈哈!”上官末尘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他笑得很开心的看着云小浅郁闷的脸,“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好啦,你不要转移话题了,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络月说你的病情恶化了。不过我看你活蹦乱跳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病吧?”

云小浅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抬头:

“是啊,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轻尘那个臭小子乱说,我不过是腰部的瘀血难散而已。他啰嗦个什么劲啊?”

“真的?”上官末尘不相信,他看着云小浅的眼睛,她的眼睛黑黑的,没有任何的狡黠色彩,是一种很纯净的颜色。

“废话!我骗你干什么。”

“那么,解释下,什么是血蝉?”上官末尘纠缠不休。

“一种小虫子。”云小浅笑盈盈的。

“用来做什么用的小虫子?”

“嗯,用来吃的,可以延年益寿。”

“云小浅!”上官末尘终于忍不住了,他起身,指着云小浅的鼻子,“云小浅!你瞎掰也要有个限度啊!我再好骗你也不能一直骗我吧?”

“本来啊,信不信由你。”云小浅白眼,虽然面子上一点也不在乎,但是她心里还是心虚的。

“小浅,告诉我,你的病情是怎么回事?”上官末尘的口气缓和下来,他重新坐回了云小浅的床边。

云小浅低头:

“我就是要卧床很长时间啊,然后那种虫子我说可以延年益寿就是可以化解腰部的瘀血。”

上官末尘这个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云小浅的头:

“好了,我已经把所有的碧蕺都留给了你们,如果有需要,你就说。”

云小浅点头。

“那——我出去咯。”

“好。”

上官末尘出去,在合门的时候,给了云小浅一个微笑,云小浅也一样微笑着送上官末尘离开。上官末尘已经离开很远以后,眼泪,止不住的从云小浅的脸上落了下来。滴落在上官末尘刚才坐过的地方,深深浅浅的一大片,就好像在心上砸了很大的坑。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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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作壁上观收渔利

北宫逆靠在正厅前面的一把藤椅里面,那把藤椅在一棵很高的桂树下,他眉头紧锁,桂树下却没有任何东西,只是看着地面的同时,在手中把玩着白玉箫。

桂树的阴影投射在他白色的衣衫上,在那片明暗忽明的世界里,只有微风吹过。桂花香气并不如同北宫府里面馥郁的药香以及外面浓厚的血腥气和尸体腐烂的气息那般浓烈,不过北宫逆好像很自得其乐。

“北宫公子,你放络月下来,我、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突然,终于有了声音从北宫逆头顶传来,北宫逆一直皱眉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丝狡黠的笑容。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紧紧抱着桂树树干的丫头,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一直长跪在他面前的青年:

“此话当真?”

轻尘努力的点头:

“北宫公子,你先把络月放下来吧,那么高的地方……”

轻尘从书房出来,煮好药就没有看见络月,到处都找过了,突然看见一抹粉红色的影子,他就跟着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北宫逆把络月放到了桂树最高的枝干上,然后惬意的坐在了藤椅上。而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知道云小浅怎么了。

北宫逆点头,在一眨眼间,他已经跃上了树梢:

“好了,轻尘,你说吧。”

“北宫公子,你先下来吧,我……”轻尘还是担心,他跺脚,怪不得师傅不教他武功,原来武功是那么厉害的东西。

“少、少爷,我们、我们先、先下去好、好吗?我保证我会告诉你的,就、就算轻尘不告诉你,我、我也会悄悄告诉你的。”络月已经被吓白了脸色,她小心翼翼的对北宫逆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少爷也有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她的少爷也是有可怕的一面的。

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北宫逆拉着络月落地,他微笑着拍了拍络月的背:

“好了,轻尘,这次可以告诉我了吧?”

轻尘看向络月,络月虽然苍白了脸色,但是她似乎还是心情很好的对轻尘做了一个鬼脸,看见络月似乎没事,轻尘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北宫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叹气:

“其实,我也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们。如果不是师傅特别叮嘱,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北宫逆点头,他些许可以猜到一些云小浅的用意。

“师傅腰部的伤,虽然已经不碍事,但是师傅昏迷的太久了。她腰部的瘀血阻挡了经脉的运行和血液的流通,她的双腿都已经僵硬到没有任何知觉了。恐怕……”轻尘说得沉痛,所以很慢。

“就是说,云小姐现在是残废了,”络月早就等不及轻尘的啰嗦,“云小姐还要我们不要告诉你们,因为她现在没什么事,以后还是会危及性命的。”

北宫逆皱眉。

“北宫公子,师傅的病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轻尘叹气,“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师傅呢?”

北宫逆没有回答轻尘的问题,他淡淡的问:

“那么,血蝉是什么?”

轻尘后退了一步:

“北宫公子,告诉你这个师傅会杀了我的。”

北宫逆看着轻尘,又看了看络月,他微笑:

“那我自己去问她,问问她要怎么样让一个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人站起来。”

轻尘和络月都一身的冷汗,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轻尘咬牙:

“血蝉是一种嗜血的虫子,它可以在不破坏人体肌理的情况下就吸食人的血液。生长于高山和雪地等极其寒冷之地,体形狭小,而且很难长成。据说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找到过,而且,是千万年难寻。师傅现在的情形,若是能找到一只血蝉把腰部的瘀血吸食,然后就可以经过长时间的调理,让师傅重新站起来,也解了性命之忧。”

轻尘停下来看了一眼沉默的北宫逆和络月,他继续说:

“我说我可以给师傅在西域的朋友写信,让他们去寻,可是师傅竟然告诉我生死由命,她一生杀戮,最后能如此死去,也是值得了。让我不要告诉你们,她自有打算。”

络月小心翼翼的抬头,她轻声说:

“云小姐说等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她就一个人去边塞,去玉门关外,看日出和夕阳。”

“北宫公子,你想要知道的,我们都告诉你了,你不要告诉师傅。”轻尘还是个孩子,他担心北宫逆会食言。

北宫逆没有说什么,放开了络月,然后他没有理会那两个十四岁的孩子,一个人转头就走开了。

“少爷!少爷!你要去哪里?!”络月紧张的问出口。

北宫逆回头,给了两个被他吓得不知所措的小孩一个笑容:

“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络月和轻尘看着北宫逆的背影,他们两个都会有一种很担心的感觉。

北宫逆的确也没有告诉云小浅,他直径去了北宫府的厨房。厨房的厨师们也是第一次见得北宫逆来此,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恭敬的看着他们的少爷——北宫家新的主人。北宫逆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看他们:

“晚饭煮些易于消化的东西,必要做到最好的味道,否则拿你们问罪。”

厨师们唯唯诺诺,他们对北宫逆的风格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少爷和他们的老爷完全不是一类人,他对任何东西都追求要做到最好。

北宫逆转身,出了厨房的门以后。管家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他找北宫逆很久很久了,既不在少夫人那里也不在云小浅那里,找遍了最后才在这里找到了他的少爷。

“什么事?”

“少爷,今早,有个人递了名帖来。他说您看了名帖一定会见他的,如果您不见他您一定会后悔的。我赶了很多次他都没有走,现在都到晚上了,他还在门口等着。”

“喔?”北宫逆接过了管家手中的名帖,然而,名帖入手的时候,他就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龙涎香,而那个名帖也正好是鹅黄色。北宫逆皱眉,他看了看管家,最后还是打开了那个信封。

北宫逆看见了名帖上的五个字,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然而,管家却已经吓得发了抖: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少爷,什么都别说了,我还是快些把他请进来吧。”

“等等!”北宫逆叫住了六神无主的管家,他的眉头已经舒展,眼睛冷冷的看向了外面已经在落日的天空。

“少爷?”

“我有说过我要见他吗?”

“少爷!你、你……你竟然不见他?他可是、他可是……”管家因为震惊已经彻底的口齿不清,本来精于世故的他不会如此慌张,但是这个人的确是大有来头。少爷怎么会如此糊涂。

“不管他是谁,这里是我北宫府。把名帖还给他,就说我抱病在身,不宜见客。”北宫逆说着,把名帖丢到了管家手中,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管家呆呆的看着北宫逆离开的身影,他突然明白,老爷故去以后,少爷带领下的北宫府,的确是不一样了。

北宫逆推开书房内厅的门的时候,轻尘和络月都在里面,两个人看见他都是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他们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害怕北宫逆。

云小浅靠在床上,有些无聊的在看一本书,这个时候看见北宫逆,她笑了笑:

“好像我们真的不是大敌当前啊,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往我这里跑呢。”

北宫逆微笑,给络月使了一个眼色,络月拉着轻尘很识相的退了出去。北宫逆坐在了云小浅的床边:

“怎么不躺下休息呢?”

“那两个小家伙怎么都要来吵我,而且,我都已经睡了那么多天了,怎么也睡不着。”云小浅放下手中的书,她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只是自己的哥哥,哥哥总是会关心自己的妹妹的,无论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只要北宫逆相信什么,她就相信什么。

“呵呵,是吗?”北宫逆笑,随意的拿起了云小浅身边的书,那是一本医书。一本治疗身体骨折和经脉错位的医书。

“轻尘着急我的病情,我就随便看看还有什么那个笨小子可以学会的,快点打发了他。”

“你饿不饿?”北宫逆却没有理会云小浅的心虚,说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啊!好像有点饿了。”

“我吩咐厨房做了好吃的,你要吃吗?”

“当然!”云小浅笑得像是一个孩子,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家庭的温暖。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那样的笑容,他虽然知道云小浅在心里是怎样想他这份情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刮了一下云小浅的鼻头。

云小浅有些怔,转瞬脸红。

“好啦,等你好了,我带你看看家里的所有情况。虽然你常来,可是江南的风景你也见得不全。”北宫逆起身,推开了窗户,外面的夕阳很美丽。

“你带我去?”云小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不然你想要络月带你去吗?”北宫逆不知道云小浅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当然不是!”云小浅郁闷,络月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孩,有了轻尘就已经够她受了,再来个络月她会疯了的。

“那是什么?”北宫逆回头,看着云小浅。他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如同神祗一般。

“我只是……”

“只是?”北宫逆突然回身,他的身形快到连云小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来到了云小浅的床边,低头看着云小浅。

“是……啊!饭!我饿了!”云小浅看见外面有送饭的人来了,如同有了救星。

而北宫逆,看着云小浅那副纠结的样子,他在心里莞尔一笑,云小浅这个家伙,面子上是那样一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其实在内心却还是那么别扭的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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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月落乌啼云雨散

吃过晚饭以后,云小浅有些昏昏欲睡,北宫逆就让她躺下睡了。北宫逆待云小浅躺下以后,他也在床边坐下,他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云小浅的头:

“好好睡吧,我会在这里。”

云小浅心里暖暖的,她牢牢的看了北宫逆一眼,然后自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可以感觉到北宫逆很细心的给她掖了掖被子。

北宫逆坐在床边,他仔细的看云小浅的脸,在仔细的观察以后,他可以很清楚的发现,云小浅真的很像北宫沐箫,若非云小浅太久没有用真面目示人,恐怕在乍然一见之下,还是可以窥伺一二。

而北宫逆和云小浅,他们两个的脸几乎没有一点点的相似感,他们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不过是路人,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一场阴差阳错。

想到这里,北宫逆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和她这辈子,难道就真的只能注定这样子错过吗。

他未遇见她时,不曾知晓自己会爱上一个女子,他的生命本容不下这在他眼里肤浅的东西,娶付烟淼,不过是满足了父母的心愿,而且烟淼也不是什么令他讨厌的女子。

然而,在那之前,他遇见了她。

她一身白衣的出现,以一个白衣男子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不经意的说出他心底最深的声音,然后多次为了他几乎不要自己的性命。然后,在他有危难的时候,站在前面,一步不让。

她精彩,她神秘莫测,她虽然不尽冷漠,可是却有冷僻的眼睛,能一眼洞穿人世的残酷。她懂他,他相信她是这个江湖上再不会有的对他如此好的人,然而,他曾那样的负她。

他知道她无条件相信他,然而,他却没有全身心的相信她。于是他怀疑她,可是,就算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故我。

她舍命救他,不管他领不领情。他心里感激,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给她解释。她的朋友们都不愿意她再和他相接触。

然而,他终于明白心痛的感觉的时候,他却迎来了自己的婚礼,他曾经不在乎的婚礼,在她受了最重的伤的时候。

没有想到她竟然愿意来参加他的婚礼,然后前嫌不计。终于经历种种,他们可以并肩而立的时候,他却觉得,再也回不去了。

明明就是那么近的存在,可是,却有一条明显的裂缝,下面暗潮汹涌,他无论多么努力都再也跃不过去了。

北宫逆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多年以来的心疾根本不算什么,他现在才觉得心痛,很痛很痛。然而,没有任何药可以医治。

“少爷?”络月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少爷很痛苦很痛苦的表情,她再也待不住了,冲了过来,“你又胸口痛了?”

北宫逆抬头,看见络月,他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他闭眼。

“少爷,你——”

北宫逆示意络月不要说话,很久以后他才睁开眼睛:

“络月,你让管家来找我一下。”

“是的,少爷。”络月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药,她飞快的跑了出去。在跑出去的时候,络月回头看了看书房内厅里面的少爷,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刚才看见了什么,她的少爷竟然在哭,她能清晰的看见他眼中分明的泪水。

“上官末尘,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比我残忍的人。”北宫逆突然说。

“呵呵,能看见你那副郁闷的样子,我倒是蛮开心的。”上官末尘撇撇嘴,从横梁上跳了下来。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上官末尘也看着北宫逆,他们两个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更加互相没有任何的共同利益,可是,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要云小浅活下去,活的幸福。

“胡人的军队已经消亡殆尽,你却还是执迷不悟。”

北宫逆沉默。

“北宫逆,其实你也很想我死的,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上官末尘叹气,“要知道,我可是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杀死你的,让你也感受一下这样的感觉。”

“上官末尘,我不和你谈论这个。我只是想要问你,你可知血蝉?”

“一种虫子?”

“是,有了这种虫子,云小浅的生命才可以延续。否则她是会瘀血攻心的,你可知晓这个世界还上哪里有?”

“你说什么?!”上官末尘闻言一把抓起了北宫逆,云小浅的生命不是已经没有危险了吗,北宫逆在胡说些什么。

北宫逆皱眉。

看着北宫逆也不像是要开玩笑的样子,上官末尘颓然的自言自语:“我说,为什么轻尘和她都躲躲闪闪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我都留意些,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北宫逆淡淡的说。

上官末尘看了北宫逆一眼,他那一眼极其的复杂。

“在此之前,你还是不要想你死不死的事情。”北宫逆丢下这句话以后,他推开门离开了,既然还要和锦朝那个小王爷的十万大军周旋,那么一定是还有很多事的。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最后又看了看云小浅,泪水终于从他脸上流了下来,他开始笑,有些发狂的笑,没有想到最后,云小浅还是选择了北宫逆,连病情的加重都没有告诉他,而是告诉了北宫逆,最后还要让北宫逆来告诉自己,弄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你一味的维护他,爱他,可是,你何曾想过我,我在你身后看着你,默默的陪着你,整整的八年,竟然抵不过他和你的八个月?

那么,云小浅你现在也怪不得我,我要把你们逼上绝路了。血蝉是不是,我一定会去找的,我一定会要搜集了所有的血蝉。我要用你的性命来威胁北宫逆,我要让他和我一起痛苦,一样永远不能解脱。

上官末尘回头,看见了桌子上的那碗药,一个阴谋很快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

“少爷?”管家推开门进来,却没有看见北宫逆而是看见了上官末尘在对着一个药碗笑得有些阴冷,管家都觉得不寒而栗,“上官公子。”

“管家?”

“可曾知道我家少爷他……”管家恭敬的对上官末尘说着。

上官末尘点头,他微笑:

“他刚才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管家谢过了上官末尘就从书房的内厅退了出来,他在出门以后不禁长叹一口气,少爷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就几乎不要整个北宫家了呢。他知不知道忤逆那个少年的意思,是多么大的勇气和不要命的打算。

其实,刚才就算络月不来告诉管家北宫逆在找他,他也是要主动来找少爷的。他有事情对北宫逆说。

北宫逆在离开书房以后就直接去了他自己的府宅,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去过的地方,久病以来,他都是住在那里,然而,这些日子却是再也没有回去过。付烟淼嫁过来以后,爹娘给他们新建了新的一个庭院作为新房,他就不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后来需要管理家政,干脆也就宿在了书房,更是多久没有回到这里。

虽然,管家和络月都打理得很好,即使他几乎不会来,宅院里面的摆设都还一尘不染,没有落满了尘埃。他最喜欢的琴,也是很久没有弹了,自从那把琴的琴弦被削断以后,他就很少再弹琴了。

北宫逆叹气的时候,管家从门口进来了,见他驻足在院子里面叹气,管家停步,对他拜了拜:

“见过少爷。”

北宫逆回头看见管家,他只是淡淡的微笑:

“管家你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虫子叫做血蝉?”

管家闻言皱了皱眉头,然后他摇头:

“回少爷,我没有听说过。”

“那么,劳烦你安排些人马,无论费多少力气,总得给我找到一只。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

“是的,少爷。”管家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情牢记在心里,因为少爷是很少要不惜一切代价做一件事情的,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事情的得失已经被他事前预料好了,他不会做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北宫逆点头,示意管家可以离开了,可是管家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情吗?”

“少爷,我觉得,您就这样不见惠王,还是有些不妥。他毕竟是十六皇子,母亲又是当朝如此得宠的静婉皇后,皇上也很宠爱惠王。他孤身一人上山见你,已经是放下了皇家的尊贵,您虽然也是贵为一方霸主,可是这般拒人门外,恐怕不利于您日后的发展。”

北宫逆皱眉,他看了看身后的老管家,他没有说话。

“当今皇室,恐怕能与惠王争储的人为数已经不多,来日他当上锦朝的储君,而后成为锦朝的天子,您今日如此待他,恐怕也要落下把柄。”

“我知道。”

“那您为什么……”

“他们不过是在逼我就范,我不想要言听计从罢了。虽然,那的确是很诱惑的条件。但是,我不想要走错这一步,然后一辈子万劫不复。”北宫逆淡淡的解释,他很少向人解释什么。

管家还是不怎么明白北宫逆在说什么,但是他点了点头,最后长叹一口气:

“少爷啊,惠王临走的时候让我带话给你,他说他在山下大营等着你,他说你总是会有回头的一天。”

北宫逆皱眉,看着管家慢慢离开的声音,惠王最后带来的话,在北宫逆听来,却怎么都像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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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少年几多愁滋味

夜慢慢的深了,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面,星星都是稀疏的,月亮周围围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庭院里面的玉兰在开,浅白色的花瓣,十分迷人。

络月在药房煮着云小浅的药,她很困了,可是还是在坚持着。轻尘本来答应在子时来换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已经三更天了,他还是没有出现。八成那个臭小子又一次靠着门框睡着了,络月搓了搓手,她的双手已经冻僵了,她还是努力的坚持着。夜里的天气是很冷的,络月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单衣,虽然在药房有火可以取暖,但是还是寒气袭人,她的身体止不住有些发抖。

“络月?”突然有声音传来,却不是轻尘的声音,络月回头,看见了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一身的黑衣,他微笑着靠在门口:

“这么晚了,还在给那个家伙煮药呢?”

“恩,是的,上官公子。”络月极少和上官末尘说话,她对这个大盗并不熟悉,只能勉强的知道,他对云小姐很好,但是和少爷极其的闹别扭。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上官末尘微笑,他没有等络月回话,就又一次消失在了门口,就好像刚才他更本就没有来过一般。

络月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她叹气,江湖果然不是她们这样的小丫头可以去涉足的。回头,却看见药已经煮开了,络月急忙端下了药锅,开始往药碗里面倒药水。

络月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她端起了药碗向书房走去。书房到药房的距离本来也就不远,应该说在每个庭院都有一个药房,少爷和老夫人曾经病得是那样的严重,所以老爷就让人在每个庭院里面都建造了药房,在这个时候,络月才觉得老爷是多么的关心老夫人和少爷。

推开了内厅的门,可是轻尘却不在这里,络月有些郁闷的看了看外面,莫非是轻尘这个小子出去找她的时候和她正好错过了吗。

“咳咳,是络月吗?”

“云小姐?你还没睡?”络月端着药进去,发现云小浅靠在软垫上,点着一盏灯在看着什么。

“恩,睡的太久了,醒得也早。再说,我让轻尘给我开的药方,也到了吃药的时间,我就干脆起来等你们了。总让你们照顾我也不是个办法啊。”

“哪里的话,云小姐我们很乐意照顾你的,”络月端着药过去,“只是喝完药,你还是早些睡吧,你要是有什么闪失少爷怪罪下来,我可是担待不起。”

云小浅给了络月一个浅浅的微笑,这个时候的她,长发披肩,柔软的发丝散落在身侧,她苍白的着脸,没有任何的妆容,却偏偏有一种病中的美。没有流光溢彩,没有倾国倾城,但是就是一种令人怜惜的漂亮和干净。

“对了,你有看见轻尘吗?”云小浅一边喝药一边问。

“嗯?他不是一直在这里照顾你吗?我没有看见啊。”

“他照顾我?他子时的时候说要出去换你过来,可是出去以后就没有再回来,你没有遇见他吗?”云小浅放下药碗,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我没有看见他,云小姐,他是不是出事了?!”络月一下子慌了,她知道现在北宫府外面的那些人都并非善类。

“络月,络月,你不要慌,你先顺着去药房的路去找找,每一处都找仔细了,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记住了,不要声张。不要告诉任何人。”云小浅皱眉,她下意识握紧了身边的藏刀。

络月点头,很快就跑了出去。

看着络月跑出去,云小浅才重新躺回软垫之中,她咬了咬嘴唇,腰部的疼痛还是那么疼,她自己无法出针。双腿失去知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最后叹气,看着床顶。

“还没睡?”

云小浅突然听见了北宫逆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笑了:

“你不也没有睡嘛。”

“好了,不要胡闹,快点睡着。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北宫逆走过来,替她盖好脱落的被子。

“真正该休息的人是你啊,你看你忙里忙外的一整天了,也不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就泡在书房里面,虽然我是神医。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摧残你自己的身体啊,”云小浅一边数落着,一边随意的拿起了北宫逆的手,“来来来,我看看你的病到底好没好?”

北宫逆任她诊脉,他看着云小浅的眼睛,充满了宠溺。

“咦?为什么你好得那么快?连你的心疾都竟然、竟然……”云小浅惊讶不已,北宫逆的心疾是根本不可能好的,现在竟然好得也差不多了,根本就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他到底是遇到了哪路神仙?

看见云小浅懵了,北宫逆温柔的拂过她的脸:

“怎么?羡慕我好了?”

“嗯……”云小浅看着北宫逆那样的眼神,她有些脸红。

“呵呵,那你也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不就是了。”北宫逆放开了云小浅,他没有提云小浅病情恶化的任何一个字,他只是想要云小浅知道,他等着她好起来,不管是要用尽多少力气,耗尽多少方法。

“我……可能……”云小浅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要告诉北宫逆,她根本就不可能好了,她好不起来,而且很可能会马上死掉,她不忍心骗他,让他有一个虚无的幻想,让他等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同游江南”的梦想。

“云小姐!我找到了这个!”络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手上握着一张鹅黄色的纸条,她根本没有想到内厅里面还有北宫逆。

云小浅有些埋怨的看了络月一眼,络月这个时候也看见了北宫逆:

“啊,少爷,对不起,我……”

“怎么了?”北宫逆没有问络月,却是回头看向了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云小浅。

“我……”云小浅不想告诉北宫逆,他已经够累的了,不要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去麻烦他了。她情愿自己现在就这么死掉,也不要看见北宫逆每天都累得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也不要看见他那只右手,食指指节处森然的白骨了。

“轻尘,是不是轻尘出事了?”北宫逆看了看络月的表情,他隐约猜到了。

“不是!”云小浅抢白。

“是……”络月小声想说,却被云小浅严厉的目光截断了要说的话。

北宫逆看了看她们两个,他叹气:

“络月你先在外面候着。”

络月领命,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她怎么可能会想到少爷突然出现在这里。

留下北宫逆和云小浅两个人在内厅里面,云小浅不敢看北宫逆的眼睛,她知道她现在骗不了他,而且,他会知道她在骗他。不想要骗他,可是也不想他知道什么。

突然,北宫逆伸手按住了云小浅后颈,云小浅有些惊讶的抬头,却正好被北宫逆扭过了头,她惊讶的想要开口问,可是嘴巴还没有张开,就已经被北宫逆用嘴堵住。北宫逆的嘴唇冰冷,他的气息是那么近,有些凌乱,可是还是清浅,云小浅可以感觉到。

他吻得很深,他的睫毛在微微的颤动,他的左手抬起了云小浅的头,右手握住了云小浅的左手,十指相扣。

天!

云小浅突然从那样炽烈的吻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她挣扎!可是她根本无法起身,北宫逆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而身受重伤的她,根本无法把北宫逆推开。她伸出了右手捶向北宫逆的胸口,可是北宫逆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搂得更紧。

云小浅皱眉,她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砰砰砰的从来没有那么快过,好像就要从胸腔跳出来,顺着自己的喉咙滑出来一般。

北宫逆他在干什么,云小浅几乎要不能呼吸,她最后提气,一掌击打在北宫逆胸口,然而,在那样巨大的冲击下,北宫逆依旧不放开她。

她觉得恐惧,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北宫逆给吞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北宫逆在颤抖,浑身颤抖。

口中传来腥甜的味道,云小浅心中有惊讶,她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到底是否伤得了北宫逆,但是她明显觉得自己口中有了血腥味。

他受伤了吗?

想到这里,云小浅不禁心中一酸,放弃了挣扎。

而,在她放弃挣扎的同时,北宫逆也放开了她,他嘴角挂着血丝,慢慢的咳嗽着起身,无限悲哀的看着云小浅。

“你……”云小浅愣了很久,才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北宫逆只是勾起嘴角,忧伤的笑了笑: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云小浅惊讶,她拼命的摇头,她何曾讨厌过他。

北宫逆看着她,他唇边的血渍已经干了,暗红色,给他苍白了脸,加上了一抹淡淡的诡异色彩。

“我喜欢你!”云小浅突然喊了出口,一边喊一边泪水流了下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

还没有说完,云小浅就已经哭了起来,她本是极少哭泣的人,她对着北宫逆哭着,而,看见了云小浅哭泣,北宫逆也是无奈,他重新回身坐到床边,一把将哭泣的云小浅搂进了怀里。

“我喜欢你,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试过让自己不那么爱你,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爱上别人……”

北宫逆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云小浅的头顶:

“傻瓜。”

“没有人可以爱上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你要是我的哥哥……”云小浅继续哭泣,她知道她不能告诉北宫逆她不是她的妹妹,她知道他需要北宫家来完成他的梦想。

听见“哥哥”两个字,北宫逆终于打了个冷战,他低头静静地看着云小浅,声音颤抖的问她:

“如果我不是你哥哥呢?”

“那……烟淼怎么办?”云小浅看着北宫逆,她不知道今天的北宫逆是怎么了,但是她觉得他很奇怪,可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

北宫逆笑了,他终于笑了,他轻轻的在笑,可是心里却是在滴血。

她终究是要逼迫他上绝路呵,毫不犹豫的,就将他永远的丢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哥?”云小浅试着这样叫北宫逆。

北宫逆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慢慢的放开了她,起身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出门的时候,他丢下了一句话:

“我会帮你去找轻尘。”络月手上鹅黄色的纸条,北宫逆自然是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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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年华无效人为浅

北宫逆跑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他才停下来,他看着北宫府里的一花一草,他突然觉得很无力很无力,却不是因为体力不济或者方才中了云小浅一掌。他只是觉得累了,困了,倦了。

北宫逆突然回身,因为他感觉到有个人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回头看见了长发覆额的付烟淼,她一身的白衣,发髻里面还是插着那支淡蓝色的簪子,只是本来很尖锐的簪子尾端,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变得圆滑,她依旧美丽,或者说在病重的她更加美丽了。

她静静的站在北宫逆的身后,看着北宫逆。

“你——”

“很多东西是命中注定了的,”付烟淼淡淡的看着远处的群山说,“你想要抓住,可是偏偏就好像流沙一样从你手中溜走了。”

北宫逆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她似乎根本就不像是失忆了的人。

付烟淼看着北宫逆惊讶的眼睛,不过是仰头对他笑了笑:

“不要总把自己逼得太苦。”

北宫逆沉默。

“若是太辛苦,我是会心疼的,”付烟淼调皮的微笑,然而,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在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了颜色,她黯然的对北宫逆说,“她也是会伤心的。”

北宫逆惊恐的看着付烟淼,然而,付烟淼没有在对他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就很快的从北宫逆面前离开了。

北宫逆觉得自己手心手背都是冷汗,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付烟淼离开的方向,她——到底有没有失忆?

上官末尘此刻坐在北宫逆给他特别安排的小院里面,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在等一个消息,等他最信任的手下带来他想要的消息。

这个天下,只要存在血蝉,那么没有他找不到的。三年前的碧蕺、四大名剑如此,三年后的血蝉依旧如此。

“老大。”

“有什么消息?”

“属下只是打听到,血蝉很久都没有在人间出现过,只是不久之前,从玉门关驻军回来的睿王曾经带来一只敬献给了皇帝。只是,据我们安排在宫里的眼线说,皇宫大内的府库自从您光顾以后就再也没有存放过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所以现在也不知道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上官末尘点头,既然睿王曾经带来过一只,那么睿王总归是要看在云小浅那个倒霉朋友的面子上相助的。

恍惚中,上官末尘听到了猎鹰的叫声,他摇了摇头,希望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幻听,然而,在他把头从窗户伸出去的时候,他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他是看见了一只淡褐色的猎鹰一只在天空中盘旋,怎么也不想落下。

淡褐色的?上官末尘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云小浅养了很多的猎鹰,他也不记得到底是哪一只。猎鹰认得轻尘和云小浅,这个时候竟然久久徘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上官末尘一跃而出,就在他跳跃出去的时候,那只猎鹰俯冲了下来,上官末尘的视力也是极好的,他知道猎鹰腿上绑着一封书信。

看来云小浅的某个朋友又一次出事了。上官末尘笑,这个时候出事,果然是给云小浅和北宫逆添乱呢,看看现在的状况就足够可以让那两个家伙焦头烂额,何况其他。

上官末尘悠然的笑了笑,或许是应该去看看那个快要病死的家伙了。

他走出自己的宅院,然而,却和一个自己的属下撞了个正着,属下见自己竟然撞到了上官末尘有些不知所措,他立刻跪地想上官末尘赔不是。

“好了好了,也没什么,你小子急成这样到底有什么事?”

“老大,京城有变。”

“有变?”上官末尘也是脸色为之一变,他知道静婉皇后已经被皇帝软禁很久很久,若是有变,难道皇帝终于要忍不住下杀手对静婉皇后动手了吗。

“是,睿王不知为何病重不治,皇帝为此查治恭王的罪。”

“睿王病重?!”上官末尘惊讶,睿王一直众位皇子之中,最为有机会夺得皇位的,如今病重,皇七子虽然在长幼上占有优势,可是,论及文采谋略却远远不是惠王那个小孩子的对手,如今的突然病重,不是给了惠王最好的机会。

“是,睿王此番病重,恐怕是撑不得几天了。况且此次病得突然,您又知道惠王本身没有什么外戚帮助,这次的病重,加之久来的争储斗争也弄得皇帝很不高兴,借此机会恐怕会给朝廷带来一些变化。所以,君家老人想邀请您去谈事情。”

上官末尘想了想,点头,挥了挥手让属下退下,皱眉,他想也是应该去见见君家的老人家了,这么十八年来,他给了自己很多很多的支持。

即使是下定了决心要去辜负,做一个不仁不义的人,也要给这个老人一个交代。

上官末尘叹气,他转身就要离开,最后和自己的过去和秘密做最后的交涉。然而,却是听见了北宫逆的声音:

“上官末尘,你等一下。”

“怎么?你终于想通要来找我了?”

“我不管惠王和你到底有什么相约,不过我警告你,不要用她的性命来威胁我,就算我最后没得选择,你们也不能如此胡闹。”

“胡闹?北宫逆你在说什么?”上官末尘有些莫名。

“惠王派人抓走了轻尘,只有他才会用有龙涎香的鹅黄色纸,”北宫逆冷笑,“上官末尘,你我之间的战争,又何苦牵扯你的各位皇亲国戚。”

“他抓走轻尘?”上官末尘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和惠王有过这样的约定,他也没有理会北宫逆对他的冷嘲热讽。

“小浅如今病重,山下又被惠王的大军围困,轻尘是唯一的大夫,劫走他,是做什么意思?”

“那个小子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上官末尘不明白,惠王本来做事就是有超乎年龄的老练,这次如此的打算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在等。”北宫逆皱眉。

“等?等什么?”

“等我去找他,”北宫逆笑了,无奈至极,“果然是小孩心性,要报复。”

上官末尘表示不明白的看着北宫逆。

“他曾在附院门口递了名帖要见我,而被我拒绝。所以要让我不得不去找他一次。”北宫逆微笑,笑容中却是有苦。

此方相去,怕是鸿门盛宴,难得回来。

“你竟然不见当朝最得势的惠王,北宫逆,你到底是如何的骄纵啊?”上官末尘也是在心中惊讶,他不明白北宫逆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拒绝惠王的见面。

“不是骄纵,而是不想那么快就被陷入陷阱之中。”

“北宫逆,我突然觉得你很可怜。你就像是能知晓未来的预言家,你看得到自己的命运,你想尽了办法去逃避,可是最后还是要接受命运。”

北宫逆闻言也是笑笑,最后拍了拍上官末尘的肩:

“如果没有小浅,我想,我们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

“呵呵,如果没有那个家伙,我们不曾相逢。”

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并肩而立,两个男人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心那么近的在一起,他们自从相见的那一日开始就是相对立,一直都没有和解的一天,他们因为云小浅而对立,现在,又因为云小浅而走在一起。

“那么,你现在要去找惠王?”上官末尘轻轻的问。

北宫逆点头:

“不过,在我去找他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往她的药或者饭里面,下蒙汗药了。”

上官末尘惊讶的转头,看着静静伫立看着远方的北宫逆,他一脸的冷静,只是微笑的看着那片已经枯萎的竹林。

“你……知道?”

北宫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风扬起他的头发,以及他白色的披风。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换掉那些食物,你还是面不改色的给她吃下去?”上官末尘不明白,他在北宫逆煮给云小浅的粥里面下药,在药水里面下药,他以为北宫逆不知道,然而,北宫逆竟然一直都知道。

“呵呵,她一直操心太多,能让她安心多睡觉,有什么不好。”

上官末尘笑了,他拍了拍北宫逆的肩:

“好,你果然想得比我周全,也懂得利用一切不利情况下的有利机会。北宫逆,她看上你,我现在也输得心服。”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那个样子,他却只是无奈的摇头笑笑:

“你说你服,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想,你会怎么折磨我。”

上官末尘闻言只是扣着北宫逆肩膀的手一颤,然后笑了:

“等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北宫逆无奈的叹气,他负手离开,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的背影,他对着自己在阴影里面的几个手下说:

“你们看,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危险的家伙。”

“老大,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他,恐怕是最简单的折磨方式了,他不怕死。”

“那……”

“他不怕死,死反而是一种解脱。活下去的人都是痛苦的,而他不得不活着。”

“老大你说话太深奥,听不懂。”

上官末尘只是笑,他觉得老天虽然没有让他得到一生的挚爱,但是给了他这样的一个而结局,也是公平的。

老天,看来,你待我果然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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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空谈寂寞乱云飞

北宫逆找到了管家,告诉管家让他备上厚礼,他夜间要下山去拜访惠王。管家一边在惊叹着少爷转变的特别快,一边却暗自在心中为少爷捏了一把汗。

那个惠王,从来让人琢磨不透,少爷先前那样的避而不见,恐怕他在心中会是有嫉恨的。少爷这次去,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北宫逆在准备妥当了一切以后,他要最后去看一个人,或许他这次相见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的人,那个人,自然是云小浅。

正在准备往书房走的时候,太阳在缓缓的落下,夕阳在北宫逆背后落下了长长的影子,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也就是阴影最强大的时候。北宫逆回头看了一眼夕阳,那是人间的最后一缕光明,在彻底的黑暗来临前的最后来自阳光的洗礼。整座山都撒上了金色的辉光,满山本来青绿色的竹子,被大水浸泡过以后,都已经在一夜之间死亡枯萎。枯黄色的竹杆,翠绿的竹叶,弥漫的尸体腐烂的气息,还有残甲、箭簇烧焦的战车,以及,乌鸦的哀啼。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又是这首《少年游》,北宫逆自己淡淡的吟诵,满目疮痍。

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自然是知道了借酒消愁只是徒增愁苦,所以北宫逆不会饮酒,此番却想要千杯买醉,一醉方休。

“少爷,晚饭已经好了,少夫人说她不舒服,就不来了,说您自己慢用吧。”侍女恭敬的走了过来,给迎风立着的北宫逆答话。

北宫逆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听了云小浅的话,多陪陪付烟淼,每日北宫逆都会按时陪着付烟淼吃晚饭,然后给她讲“他们从前的故事”。北宫逆知道,所谓的“付烟淼”早就已经死了,他和他美丽的“妻子”其实不过是根本没有关系的路人,然而,云小浅要他相信,那个就是付烟淼,他的妻子。那么就相信吧,有个人能静静的、信赖的,听你叙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那是在两害相争的时候,无奈的选择。如果可以,北宫逆当然不愿意如此。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络月还好吗?”想起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北宫逆突然问了那个低眉的侍女一句。

侍女有些惊讶的听到少爷在关心一个络月,不过她还是恭敬的回答:

“恩,回少爷,我不知道,应该在云小姐那里吧。”

北宫逆也没有为难这个侍女,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以后,他也随着夜色的降临,光明的消失,一起消失了。

“上官公子,你可曾见过我家少爷?”

上官末尘正准备出去,和君家的老人议论事情,却被北宫逆那个罗嗦和麻烦的侍女挡住了去路。

“没有?怎么,他没有在府里?”

“家丁说少爷来见过你,然后府里的人都没有见过他,我找他有急事。”

上官末尘笑了笑,看来北宫逆已经去找惠王了,他摇头,调笑表示他并不知道北宫逆去了哪里。

络月看着上官末尘不知道,她跺脚:

“少爷也真是的,难得云小姐想要找他一次,他怎么可以不在呢?”

上官末尘闻言,确实收拢了笑容:

“你说什么?是云小浅想要找他?”

络月似乎没有想打上官末尘会那么惊讶,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点头。

上官末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络月,他重新微笑:

“好了,快去找你的少爷吧。”

络月点头抛开以后,上官末尘暗暗的对着夜幕,握紧了拳头。

而络月的身影也很快没入了夜色之中,她只是知道,云小浅这些日子总是嗜睡,昏迷的时间很长,好不容易才会醒过来一次,这次醒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的,云小浅看见了自己就说她想要见到北宫逆。偏偏这个时候,少爷没有了人影,云小浅的病情也不是很稳定的样子,她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络月都要以为她可以从床上跳下来,坏的时候络月就以为她要死去了。

轻尘此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有没有遇到危险。

络月脑子里面一片的混乱,她一直在跑,却没有注意前面她撞到了一个白衣的人影。她抬头,正准备拉开架势的训斥过去,却发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寻找的北宫逆。只是,很晚了,少爷今天没有去陪着少夫人吃饭,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少爷?”

“络月,你在此做什么?”

“我……”

“天很晚了,不要在外面乱跑,快十五岁的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络月听见了北宫逆说的话,一向罗嗦的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北宫逆从来没有关心过她,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北宫逆都是对她微笑,然而,那种笑容冷冷的,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况且,北宫逆向来话少,他也不常笑,更不要提关心人。这一次,少爷第一次关心她,络月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我要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小浅。”北宫逆拍了拍络月的头,他准备离开,管家应该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不是啊,少爷,你要去哪里啊,你等一下!”络月一把拉住了北宫逆的衣袖,她害怕北宫逆也学着云小姐那种什么武功,一下子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北宫逆回头,静静的看着她。

“少爷,你先跟我走一趟,云小姐说她要见你。”络月努力避开了北宫逆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络月觉得少爷刚才那个眼神,很忧伤很忧伤,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北宫逆眼中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他点头,自己一个人先往书房那边走去,络月看着他走出去很大一段路以后,才反应过来:

“少爷,你等等我呀!”

来到书房,北宫逆穿过前厅的走廊,慢慢的走进内厅,云小浅半坐着靠在软垫上,看着他进来,云小浅笑出来:

“你看,我能坐起来了!”

北宫逆微笑,走了过去,轻轻的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等着云小浅说话。

“所以,你不要太着急,不用管我的,你看我一个大夫,死不了的。你还答应要带我去看江南的山水的,我不会那么早死。还有,我身为北宫家的二小姐,我还要嫁一个好人家呢,你不用太担心我。知道吗?哥哥。”云小浅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尤其轻。

“嗯。”

云小浅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北宫逆会这么安静的听着她说,她以为他会质问她的,然而,他没有,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她,无论她用什么来称呼他。

可是,

云小浅怎么知道北宫逆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要吼出口,可是他最后忍住了,忍住了没有用尽力气摇晃那个脆弱的人,告诉他,他知道他并不是她的哥哥,可是,他没有。他心里在滴血、在流泪,可是,他不会说。

他要她幸福,快乐,只要她认为他如此活着是幸福,那么,就是吧。

“嗯?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云小浅看到北宫逆盯着她看,有些不明白。

北宫逆微笑,眼睛里面也是温柔明亮的笑意:

“吃饭了吗?”

“啊!”云小浅惊叫出口,“还没有……”

“呵呵,络月,去准备晚餐吧,也准备我的。”

络月在门口应了声,然后飞快的去拿晚饭。云小姐这些天的饭,都是北宫逆精心挑选的,络月在云小浅笑盈盈的表扬北宫家的厨子的时候,不得不再次感叹北宫逆对云小姐的了解。

“咦?你还没有吃饭吗?”云小浅也有惊讶。

北宫逆点头,顺便揉了揉肚子:

“好饿。”

“不是啊,意思是烟淼也没有吃吗?”

北宫逆摇头,乌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云小浅:

“我不知道,她说她不舒服。”

“啊!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去看看她啊,烟淼现在很需要人照……”云小浅话还没有说完,北宫逆就已经将头枕在了云小浅的腿上。

“你——”

北宫逆只是叹气,轻轻的说:

“我饿了,胃好痛,头很晕,让我躺一会儿,不要动,就一会儿。”

云小浅浑身一颤,但是她还是点点头,搂着北宫逆,让他那样靠着,她虽然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但是,云小浅能感觉到,现在一切都很温暖,很温暖。

北宫逆和云小浅保持着这个造型,直到络月进来,她端着晚饭进门的时候,看见了北宫逆和云小浅那个样子,但是她这次没有惊讶,她直到少爷一直对云小姐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云小姐都不曾知道。

“少爷,小姐,吃饭了。”络月笑着对他们说。

北宫逆慢慢的起身,他对着云小浅笑了笑,自己拿过了一个白瓷的碗,替云小浅添了一碗粥。

“嗯,我很想知道,最近的饭菜都是谁做的?连粥都做得好好吃。”云小浅一边接过来,一边舔了舔嘴巴,她很喜欢这些天的饭菜,简直可以比得上杭州的楼外楼。

“你喜欢就好。”

络月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她看见了北宫逆对她使眼色,云小姐不知道,这些天的饭菜,都是北宫逆亲自挑选,做好以后,他自己一一试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以后,才端到她面前的。

“你怎么也吃粥呢?你身体怎么撑得住?”云小浅看着北宫逆也在陪着她喝粥。

“云小姐,少爷他是……”络月这次忍不住了,她想要说出来,在轻尘没有出事以前,他就警告过络月,要督促北宫逆按时吃饭,他的肠胃也并不是太好。

“我大鱼大肉,你怎么还吃得进饭?”北宫逆瞥了一眼络月,他的眼神虽然并不严厉,但是已经足够让络月闭嘴。

络月看着他们,只得在心里叹气,她想了想,向北宫逆和云小浅鞠躬:

“少爷,小姐,你们慢用,我在外面候着。”

北宫逆看着络月退了出去,他回头看向云小浅的时候,云小浅已经喝完了一碗粥,她睁着眼睛盯着北宫逆看,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还有些闪光:

“把你的手给我。”

北宫逆没有拒绝,他轻轻放下碗,然后伸出了左手给云小浅。

“那一只。”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他笑笑,换了右手递给云小浅。

云小浅接过他的右手,毫不犹豫的翻过来看,她看着北宫逆食指的伤痕,看了很久以后,她突然探上了北宫逆的脉门,在同时,她还紧紧的抓住了北宫逆的手臂,她害怕他会猛地收回手。

然而,北宫逆根本就没有动,他由着云小浅摆弄,静静的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她。

云小浅诊脉,心中惊讶,然后她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口中腥甜:

“你骗我!”

“嗯。”北宫逆点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任由云小浅那样抱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你——”云小浅说着,自己哽咽,竟然又一次哭了起来。她哭着,干脆拉起了北宫逆的衣袖擦眼泪。

“你是神医,我自然信任你。”

“你无赖。”云小浅冲口而出,可是却使更多的泪水流涌了出来,她本来哭泣就没有声音,现在哭起来竟然浑身颤抖。

北宫逆轻轻的搂住云小浅,开口轻轻的说:

“好了,乖,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云小浅不明白,她抬头:

“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北宫逆出手迅速,一指点在了云小浅的穴道上,云小浅昏了过去。看着她慢慢睡了过去,北宫逆替她盖好被子,合上门,北宫逆便再也没有看书房一眼,迅速的向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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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水涌孤舟姬阆开

管家在门口已经等得不耐烦,他的礼物已经送下山,山下的惠王的人马倒是没有拒绝,可是,既然是要亲自登门拜访,少爷这般迟到,恐怕又是要给惠王落下把柄。

听到了北宫逆的脚步声,管家急急迎了上去。

北宫逆没有多和管家罗嗦,直接就从大门走了下去,然而,一开门,那种腥风扑面而来,就弄得北宫逆几乎反胃。

山上本来美丽的景色,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场。胡人溃烂的尸体,战马血肉模糊的尸骨,还有枯萎的竹林,北宫逆能做的只是加快脚步,他觉得肠胃里面翻江倒海。

管家在身后紧跟着,虽然管家年纪也是大了,但是他毕竟也是练过武功的人,跟着北宫逆很快就接近了惠王的大帐。

“站住!”守卫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另外一个士兵,从军营里面走了出来,他喝斥一般的询问。

管家立刻走上前来,堆着笑脸:

“这位军爷,我是北宫家的管家,这位是我家少爷,方才派人送来了些薄礼,今日上门拜访,烦请军爷通报一声。”

年轻的士兵不屑的看了一眼管家,不耐烦的说:

“在这里候着!”

管家忙忙点头,北宫逆在管家身后,却是已经明白了,惠王对他们的到来,到底是持怎样的态度。

士兵进去通报之后,很久都没有回来,天气早就开始冷了,管家站在那里都有些僵硬,不得不运用内力来驱寒。

这个时候,士兵来了,他还是盛气凌人的口气: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啊?王爷已经睡了,师爷叫你们明天再来。”

管家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才不过日落后一个时辰,惠王就算是个小孩也不应该睡得那么早:

“这……”

“这什么这,惠王睡了你没有听见吗?你们一介草民,相见王爷就见王爷,王爷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还不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我按军律论处!”

管家吃惊,虽然料到了惠王会给他们脸色看,但是没有想到这么的变本加利,他突然不知道如何做的时候。

忽然有人从后面越了过来,一腿就踢在了那个士兵脸上,那个人是坤地:

“**算个啥嘛东西?敢对少爷如此不敬?”

“坤地!”北宫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坤地如此莽撞,早知道不要让他守在山下,他这样一来,那么管家的努力不是全部白费了。

坤地那一脚自然不是白练的,那个士兵没有呜呼出任何声音来就一命归西了。

“少爷,你怎么可以那么人气吞声的?”坤地回头看着北宫逆,他不明白,一向不可一世的少爷,今天怎么可以这样隐忍。

“坤地你……”管家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士兵七窍流血死去。

“你们竟敢在惠王门前闹事!来人,把他们抓起来!”士兵看见自己的兄弟死了,自然是向军营里面嚷嚷开了。

然而,他还没有抛开几步,北宫逆就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来到了他的身边,挡住了他的去路,北宫逆微微向他鞠躬:

“属下无礼,我自然会向惠王交代,这位小哥,麻烦通报惠王,说北宫逆上次不识礼数,怠慢了王爷,前来赔礼。”

还没有等军士缓过神来,一个声音从高台响了起来,是惠王那个年轻的军师,恐怕也是大不得北宫逆几岁的样子:

“公子不觉得,此番来赔罪,太过于隆重了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魅,台下乱作一团的士兵,看见了军师,竟然像是见到了神祗,他们静静的退到了一边,北宫逆看着那个军师,管家和坤地跟在他身后。

北宫逆笑:

“属下无礼,还望先生见谅。”

“见谅?公子上次让王爷在雨夜等了一宿,王爷千金之躯,怎奈公子这般折磨?此番前来,虽名道歉,可是公子的手下又出手杀我士兵。这,又是作何解释?”

北宫逆低头,突然他长袍一扬,对着那个军师就单膝跪了下去:

“北宫逆自知怠慢了王爷,对属下管束不严,愿听从先生惩罚。”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坤地急了,然而,他还没有走过去,北宫逆就用凛冽的眼神制止了他。

“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军师缓缓的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北宫逆面前。他看着北宫逆的脸,一脸微笑,然而,他的眼睛里面却是冷冷的色彩。

“属下无知,愿先生留他性命,”北宫逆淡淡的说,“北宫逆愿意代为受罚。”

坤地听见已经急了:

“少爷,要受罚也是我来,我杀了人我来偿命,你何必来帮……”

北宫逆突然起身给了坤地一个耳光,然后重新跪地,阻止了坤地的继续说话。北宫逆出手很重,他这一耳光打得坤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管家及时的扶住了坤地,北宫逆没有看他们,只是冷冷的说:

“给我跪下。”

管家扶着坤地慢慢的跪了下来。

军师的脸上浮起了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他笑着看着北宫逆:

“公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您先回去,明日再来。至于死去的军士,我会帮您隐瞒,您不必行此大礼,小的收受不了。”

北宫逆摇头:

“既是赔罪,怎有离去之理,先生惩罚便是。”

“公子当真?”军师笑盈盈的看着北宫逆,可是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北宫逆点头。

“本来,胡乱在军中打闹至死士兵的,是要杀头以明军纪的。公子本来就是贵客,我看就杖责五百吧。”

“五百?!”管家惊呼,五百军杖不也是等于要人命了吗。

“喔,也是,小的早就听闻公子是大病之人,不如就杖责三百,也算是明了军纪。”

“好。”

军师看着北宫逆笑,他挥手,士兵拿着军棍上来,北宫逆跪在那里,等待军杖的责罚。

“喔,对了,公子,有件事情不得不先对你说一下。”军师带着残忍的笑容看着北宫逆,他当然知道北宫逆的身体状况,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少年公子对于他家王爷的重要性。因此,他不会让这个人死,但是,也要好好的杀杀这个人的威风,他俯身在北宫逆耳边说:

“公子,小的知道您是习武之人,军棍打在身上也不会有多疼,所以,您也就担待些,别让眼下的人,说我偏袒您。”

然后,在他让开的那一个瞬间,他的手不经意的拂过了北宫逆的肩膀,一枚银针不经意的就刺入了北宫逆的肩井穴。那个穴道被银针刺入两三寸的时候,会导致气息很难提起。就在他起身离开的北宫逆的那个瞬间,军杖就已经重重的落在了北宫逆的背上。

北宫逆咬牙,内息被那个军师封住,就算可以动用术法,军棍打在身上还是很疼。

“少爷……”管家心疼,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老爷和夫人从来没有打过他,就算是练武他都没有受过什么伤,这样的重罚,怎么是可以忍受的。

坤地怔怔的看着北宫逆,少爷他……

北宫逆只是咬牙忍着,血渍在他后背慢慢的渗出,衣衫的材质很好,并没有破,可是上面猩红点点,就好像是冬天在雪地盛开的梅花飘零一般,美艳到了极致。

管家突然不忍心看下去,他别过了头,看着山上亮着灯的北宫府,他突然明白了少爷到底为什么在坚持。

云小姐,你是否看见,少爷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你,他为了你,不惜掌掴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顾自己的颜面,也不怕死的接受三百军杖,不惜被人侮辱,他对你,本不负你对他。可是,你是否看得见,明白得了,少爷所作一切?

北宫逆的嘴角,慢慢有血丝渗下,他的脸色早就已经苍白,但是他还是保持跪姿,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军师这个时候看得都有些呆住,他没有想到这个贵气的、帝富世家的公子,竟然能屈能伸到这样的一步田地。

“先生,求求你,不要再打下去了,我家少爷自小身体不好,我愿意替少爷受了剩下的几棍。”管家扑通跪到了地上,他也心疼这个孩子。

军师只是笑盈盈的挥手,让士兵停止,然后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北宫逆,又看了看管家:

“老人家,小的出生草野,不如贵府礼仪周全,但是还是懂的要尊老,您这么大的年纪,我怎么好对您动手呢。”

“你们不必罗嗦,我来替少爷挨这些棍子!”坤地抢步上去,管家都有这般心,他坤地怎么可以还在一边袖手旁观。

“这位武士,若非是公子替你顶了这些棍子,恐怕,我要的,可就是你的命了,着替杖,可是万万使不得的。王爷最讨厌打杀,我可不能让军营再次染血了。”

“你们……退下。”北宫逆轻轻的说,声音虚弱,说完这句话,他呛咳了几声,“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然而,他只是看着那口鲜血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军师摇头,挥手,示意士兵们继续,还有一百九十棍。

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清脆但是已经有成熟气息的声音传来:

“还不快给我住手!”

军师回头,脸上虽然有惊讶,但是他的眼睛是在笑着的:

“见过王爷。”

“你在此胡闹什么?北宫公子是我的贵客,如此对待贵客,你也太胆大包天了吧?”惠王站在高台,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北宫逆抬头看他的时候,也能从他身上看见那种君临天下的气质。

“见过惠王。”北宫逆轻轻的开口说,然而,他捂住了腹部,以后口中鲜血又一次喷了出来。

“还不快些替本王将公子扶起来,你这小厮,若是公子有了什么闪失,我拿你试问。”

在军师搀扶北宫逆的时候,他顺手抽走了北宫逆肩井穴上的银针,北宫逆黯然的看了他一眼,也一样悄悄在军师耳边耳语:

“您和王爷的这出戏,当真精彩。”

军师的眼里闪过狭长的光芒,他笑了笑,放开了北宫逆,然后慢慢的退开。这个时候,士兵都慢慢的散开了,惠王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他披着鹅黄色的斗篷,身上都是龙涎香的味道,他静静的看着北宫逆:

“公子貌若天人,小王自叹弗如。”

北宫逆咳嗽,掏出一方手帕拭去了唇边的血迹:

“惠王年少有为,萤烛之火,不敢与日月争辉。”

“公子此番前来……”

“我只是希望王爷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入这场战争。”北宫逆出人意料的打断了惠王的话,“我和你,或者你和上官末尘,或者我和上官末尘,我都希望,不要牵扯任何人。”

“呵呵,听得公子这么一说,我倒还真的想见见这位名扬天下的姐姐呢。”

“你不要伤害她!”北宫逆冲口而出,然而,牵动了内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若不是管家及时的扶住了他,北宫逆恐怕站都站不住。

惠王看着北宫逆那般,他想了想,叹气:

“那位姐姐,当真是厉害,能让哥哥和公子你都如此为她,哎,好吧,我也就不和公子绕圈子了。”

北宫逆勉强抬头看着惠王。

“那位云姓姐姐受伤所需要的血蝉,不巧父皇赐给我了,我想要和公子合作,所以这只血蝉,当是送给公子的礼物,算作小王的一番心意。”说着,惠王递上了一只小小的锦盒。

北宫逆接过来:

“咳咳,惠王,是则想用轻尘的来威胁我,跟你合作了?”

“公子很聪明,不过纠正一点点,我是用姐姐的性命在威胁你。”惠王微笑,那是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可是,确实那样的令人不寒而栗。

“你想要得到什么?”

“很简单,上官末尘的性命,”惠王看着北宫逆,“只要抓住他,父皇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母后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她的事情一只让父亲头疼,我也不想再等了,七哥对我来说本来就是障碍,我也不想朝廷再有变化,让胡人趁人之危,锦朝天下的稳定,也是靠的这些。我需要公子助我,而公子想要的,待小王登基称帝后,自然愿意满足。”

“你和上官末尘……”北宫逆说得轻,唇边又是一缕血迹。

“少爷!你——”管家慌了手脚,北宫逆从小就算是心疾发作都没有吐那么多血。

“咳咳,当真是兄弟,心肠都一样……”北宫逆看了惠王一眼,吐出了一口血,才继续说下去:

“心肠都一样狠毒,一样不要命,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惠王回头,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情:

“公子不怕如此说出来,日后落为把柄,让我找机会杀了公子?”

北宫逆带着已经失去了光泽的嘴唇笑:

“飞鸟尽,良弓藏,敌国死,谋臣亡,狡兔死,走狗烹。和王爷合作,不是本来就该这个下场吗?”

“公子果然快人快语,那么,我的请求,公子是否答应?”

惠王看着北宫逆,北宫逆看着惠王。

北宫逆苦笑,惠王看着他苦笑,回应了他一个笑容。

惠王此时在心里,庆幸的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两个人,一个即将死去;另外一个,将会被折磨一生,永远成不了气候。

他的大业,即将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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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情义自古苦难全

已经是接近黎明的时候,上官末尘才从君家回来,他知道那个老人对他有太多的期许,所以要他在这个时候拼命一战,这一战为了不过是给那个老人一个交代。上官末尘根本无心恋战,所谓的报仇不过是他一出生就强加于他,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跟不要提有什么亲情,他的母亲,他所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只是在君家老人的叙述下,窥伺了当年惨烈的情况。

他,本来就不该活下来。

“上官末尘……”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极其虚弱。

上官末尘回头,看见了北宫逆、管家还有坤地。北宫逆几乎是靠在了坤地的身上,他递给上官末尘一个小盒子。

“你……”上官末尘单看看北宫逆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血蝉,咳咳。”北宫逆轻轻的咳嗽,清晨微凉的风,好像都可以吹倒他。

“血蝉?!你——喔!我明白了,惠王,是惠王给你的?”

北宫逆开口,还没有说出话来,喉咙里面又是涌上了一口血,喷出来,呛得他自己都在不停地剧烈咳嗽。

“少爷!你快不要说话了!我们回去疗伤!”坤地焦急的扶住了北宫逆。

“你拿去给她。”北宫逆将盒子递给上官末尘。

“是惠王把你伤成这样的?你不觉得你给了我这个盒子,你白白浪费了自己受那么重的伤?她都不知道你为她伤成这样,你自己去给她。”

“我,咳咳,不想她知道。”

“北宫逆!”上官末尘看着他那样,一把拉住了他,毫不犹豫的出手抵住了他胸口的几处大穴,输入真气,替他疗伤,“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轻尘现在不在,那个家伙自身难保,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向那头猪交代!你给我振作一点,听到没有?!”

北宫逆轻轻的咳嗽,推开了上官末尘的手:

“你还是快点把药给她,不用管我。”

上官末尘看他那样,跺脚,接过北宫逆手中的盒子,起身往书房去了。北宫逆在他走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向后栽倒昏了过去。

坤地赶快接住了北宫逆,少爷这次伤得太重,恐怕要把大哥叫回来才有把握。

络月已经起来,云小姐还没有醒,少爷竟然还没有回来。络月有些焦急,她正准备起身叫个小丫鬟去问问,接过就看见匆匆向这边走来的上官末尘。

“上官公子?”

“那个家伙醒了没有?”

“嗯?您说云小姐?她还没有醒,您这是……”

上官末尘不等络月说完,已经一侧身闪过了络月,直径走向了云小浅所在的内厅。络月惊讶,他这是要做什么,急急跟着上官末尘走了进去。

上官末尘不理会络月的紧张,他只是走了过去,看着熟睡的云小浅,他走近有些心痛的看了看云小浅,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北宫逆,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背着那个病弱公子身受重伤来到他的面前,然后,他看着她为了北宫逆几乎不要性命、不要她辛苦经营起来的玲珑医馆,即使是遍体鳞伤。他看着他为了云小浅几乎赔上了整个北宫府,几乎丢掉性命,他为她求药不惜被人打成重伤,他为她情愿帮助他这个情敌,只要她活着,甚至不惜让自己痛苦一辈子。

上官末尘深吸了一口气,他自问,无法再插足他们这般彼此付出的感情。

“上官公子,你……”络月跑过来,不知道上官末尘静静的盯着云小浅在看什么。

“络月,你去看看你的少爷吧,他伤得沉重。”上官末尘却是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什么?少爷?!”络月心中吃惊,赶快就跑了出去。

上官末尘看着她跑出去,笑了,他知道,原来,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善意。回头,看着云小浅,他放下了那个盒子,也没有吵醒云小浅,他自然没有给云小浅下药,他答应了北宫逆,所以这次是云小浅自己睡得很好,他最后看了看这个他挚爱的女子,上官末尘俯身,在云小浅额头上印上了浅浅的一个吻。

然后,他悄悄的关上门离开了。

他不想她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想她认为,他曾经不坚强过,他想要她记得的,永远是那个背着鱼篓在溪边钓鱼,和她打打闹闹的上官末尘。

那个会叫她“你这个家伙”和“那头猪”的上官末尘,那个简简单单的快乐的大盗。

北宫逆伤得沉重,他昏过去以后,北宫家里面所有的事情自然落到了管家身上。好在管家熟门熟路,也懂得运筹。所以府里也没有多大的动荡,坤地给大哥乾天发去了消息,希望他回来,乾天的内功比较高,自然回来有些帮助。

北宫逆躺在他自己的床榻上,脸色苍白,他本来身体也没有好全,此番受此重伤,伤及五脏。军棍本来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偏偏他没有用内功抵挡,就算是用了内功抵挡都还会有些疼痛,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用。

坤地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络月快速跑了进来:

“少爷?!”

坤地自然认得这个小姑娘,他自然知道少爷为什么那么宠溺这个丫头的原因,他也知道为什么络月会那么罗嗦。

“少爷怎么了?”

“受伤了,笨丫头,你怎么不好好照顾着云小姐,跑过来呢?”

“云小姐现在很好的,少爷怎么受伤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少爷这边我会让人好好照顾的,你快点回去看着云小姐,不然少爷醒来看见你,他可以会生气的。”坤地和络月开玩笑。

“坤地!”络月恼了,她跺脚,“云小姐现在病了,那个臭小子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少爷现在病了,谁来治他啊?”

“好了好了,络月你不用担心,我们总是会有办法的。而且少爷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坤地也拿这个丫头没有办法。

“咳咳……”北宫逆这个时候竟然醒了,他呛咳了几声,看着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

“少爷,你可算是醒了,”坤地皱眉,瞥了一眼络月,“你再不醒我就要被这个丫头吵死了。”

北宫逆看了一眼络月,络月“哗”的就躲到了坤地身后:

“少爷,我因为担心你所以就来看看你,你不要怪我,我马上回去。云小姐很好,你不用担心。”

北宫逆没有要怪络月的意思,他起身,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来。

“少爷,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有伤在身!”坤地急了,虽然他不懂得医理,但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是要休息的吧。

“我自然有事情要和上官末尘说。”北宫逆起身,他扶着床起身,披上一件斗篷。

“少爷,要不让云小姐给你看看,她虽然伤了腰部,但是还是可以给你看病的。”

北宫逆回头,他神色憔悴,慢慢的摇头:

“络月,不要让她知道我受伤的事情。”

“少爷……”络月看着北宫逆那个样子,她突然哭了出来,“少爷!你到底要瞒云小姐到什么时候?!”

北宫逆轻轻的咳嗽:

“心甘情愿,不求回报,所以,自然不必让她知道徒增烦恼。”

“少爷,你这是什么话!”络月还小,自然没有那么复杂的思维,她只是知道,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可以简单一点,不用那么麻烦。

“好了,络月,听话。少爷让你不说就不要说。快点回去照顾云小姐,少爷这边还有我们呢。”坤地赶快出来说话,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还是有些震撼的看着北宫逆,原来,少爷也并非是太上忘情,他的感情,也并非浅如溪水。

太深厚的感情,所以不用解释和说明,所谓的静水无声,感情也是如此。

络月点头,有些悻悻的离开了。

北宫逆则是在络月离开以后,他慢慢的背过身去,没有让身后的坤地看见,他镇定自若的拿出了一方手帕,然后对折,再对折,接着,把那方手帕捂在了自己的嘴上,捂着手帕的手,突然觉得有些温暖,北宫逆忍住没有让自己咳出任何声音,然后他把那个手帕再仔细的对折,收进袖中,他拭去嘴角的血丝,回头对坤地说:

“我们走,去找上官末尘。”

坤地点头,跟着北宫逆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万里,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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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扬帆沧海一笑间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冬日暖阳,总是少见的。络月回到了云小浅所在的书房内厅,她看见了外面的太阳,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阳光射了进来。

“络月?”

“云小姐,你醒了?”络月站在窗边回头看见躺在床上的云小浅睁开了眼睛,她回头看着她的表情,是很温暖可人的。

络月走了过来,扶起了云小浅:

“早饭马上就送来,你要喝点水吗?”

云小浅摇头,她看了看外面:

“今天天气很好呢。”

听出了云小浅口中的落寞,络月也有些遗憾,若不是云小浅现在行动不便,络月很想要带着云小浅出去看看,她自己也想要出去走走,湘江上可以游舟,兰坪可以赏花,垂钓溪涧,青山绿水,竹林穿梭。想到这里,络月回头,想开口叫“那个臭小子”,可是,她突然明白过来,轻尘出事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云小浅看着络月的表情瞬息万变,而且难得络月有了安静的瞬间,云小浅也知道络月在位轻尘的事情担心,于是笑笑:

“好了,络月,你的少爷和上官末尘,他们都还好么?”

“他们……”络月有一丝迟疑,不过她还是很快说了下去,“他们都很好啊,小姐不用担心。”

“呵呵,他们很好就好,难得他们两个可以平静相处呢,早知道我不能走路可以换来他们和平相处,那么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走路。”

“云小姐,你说什么呢,你可不能一辈子都不走路!”络月生气,“你要赶快好起来,你不好起来那个臭小子怎么办?他口口声声心心念念都是你这个师傅呢,你不要这么不负责任。”

云小浅看着络月认真的表情,她掩口笑了,不过这一笑后她才想起来,轻尘出事了,她止住了笑,沉默,半晌才问了络月:

“轻尘还是没有回来吗?”

“嗯。”络月点头,绞着衣袖,她恨自己笨,竟然没有问问少爷轻尘怎么样了,不过刚才只是顾着少爷的伤势,少爷也是伤得沉重,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了,络月,你不用担心,轻尘会没事的。”云小浅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希望轻尘没有什么事情。毕竟,她知道,在这个江湖上,太出名并不是一件好事,作为玲珑先生唯一的弟子,轻尘也有很多危险。

这个时候门被送饭的小丫鬟推开,她端着早饭进来,然后放在了桌子上,对云小浅和络月行礼,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云小姐,来吃饭吧。”络月招呼着,把在罐子里面的粥盛出来,放在碧绿的小碗里面,端给云小浅。

云小浅接过碗,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也吃不下的样子。看着云小浅端着碗不知道想着什么,络月看着她:

“云小姐?”

云小浅看着络月那样盯着自己看,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她下意识的对着络月笑笑,然后开始吃她手中的饭。

“噢,对了,云小姐,好像少爷那里有你一封信,是一只鸟带来的。”络月也不想气氛太安静,她想起来几天以前那只鸟落在少爷的书桌上,然后它的脚上带着一封书信。

“一只鸟?”云小浅有些惊讶,她抬头仔细的看着络月,“是什么颜色?”

“颜色?嗯,好像是褐色的。”

“褐色?!”云小浅惊呼出口,“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云小浅自然认得自己养的这几只猎鹰,舞月是淡褐色的,舞月是用来和那个在京城的晖原联系的,现在锦朝内忧外患,如果这个时间舞月飞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云小浅手里的饭都没有吃完,她放下碗就想要起来,然而她的伤还是太重,若不是络月赶忙扶住了她,云小浅整个人就要从床榻上摔下去了。

“云小姐?”

“络月你快点去找拿封信,如果没有在书桌上你就去问问北宫逆,让他把信拿来给我,那封信对我很重要。”

络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看着坐在那里很焦急的云小浅。络月知道,恐怕是有事情发生。

北宫逆和坤地在上官末尘的院子里面,那个院子是北宫府专门招待客人的院子,景致盎然,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你终于决定了?”上官末尘看着坐在椅子上静默不说话的北宫逆。

北宫逆抬头看了上官末尘一眼,他还没有开口,坤地却抢先开口:

“上官公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惠王和你的苦苦相逼,少爷根本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坤地,你不必多言,”北宫逆拉住了激动的坤地,他起身,轻轻的咳嗽,“上官末尘,你这可是去送死,你真的要作此决定?”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笑:

“这也是我唯一的选择,不是吗?若单凭我心,我倒真的希望惠王要了你的命,然后我会夺去了你的北宫府,作为我起家的一个根基,然后挥军北上,推翻那个狗皇帝,完成哥哥未完的任务。可是,偏偏,有个家伙是绝对不会让我杀了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不是等于杀了她。北宫逆,就好像你现在没得选择一样,因为你爱她。而我,一样很爱她。北宫逆,为了她,我们都没得选择。”

“你本不必死。”北宫逆叹气,一边取出了身边的一方手帕捂住了嘴。

“心已死,活着,也本了无趣味。”上官末尘回身,说话也是冷冷的,他对北宫逆有恨,而且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恨。但是,他无奈于他这份无处存放的恨,因为她的存在,他永远不可能伤害到他。

北宫逆点头:

“那么,明日此时,我会派人来擒拿公子。”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

“我想去看看小浅。”

北宫逆自然没有异议,他只是一直捂着嘴,轻轻的咳嗽。

“你的内伤太重,恐是休息几天得好。若是不赶快医治,落得病根,也是不好。”上官末尘回头淡淡的说,他看着北宫逆苍白的脸色,摇头叹气。

北宫逆点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络月就闯了进来:

“少爷!”

“哇”的一声,北宫逆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呛咳着跌坐回椅子里面,坤地急急的走过去,出手抵住了北宫逆后心的几处大穴,看到北宫逆吐出的那口血渐渐变黑,上官末尘出手,按在北宫逆的胸口处,他的内力也不弱于北宫逆,疗伤自然很有帮助。

“少爷,你……”络月不敢相信的看着北宫逆,她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

“咳咳,什么事?”北宫逆很久以后才缓过气来,他看着络月。

“少爷,几天前的那只鸟带来的那封信,云小姐现在想要看。我在书房找不到,所以就想来问问……”络月有些怯怯的。

北宫逆皱眉,他没有说话。

“什么信?是云小浅的那些猎鹰带来的吗?”上官末尘疑问,他问的时候,还没有把手离开北宫逆的胸口。

“睿王病危,全京城的大夫还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玲珑先生在江湖上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何况玲珑医馆已毁,没有人知道到哪里去找这个神医。她的好朋友自然会用舞月给她求救,要她速速上京,”北宫逆叹气,“然而,她此般伤重,怎么受得住去京城的路途颠簸。”

上官末尘点头:

“告诉她也是徒增她的烦恼,不如直接隐瞒。”

“可是,我要怎么给云小姐交代。”

“我会去给她解释,”北宫逆起身,推开了上官末尘的手,他的内息已经调理顺畅,“你带我去。”

“不,我和络月去,我替你解释。”上官末尘拉住了北宫逆。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

“你伤得太重,无论怎么也逃不掉那个家伙的眼力,不如我去,你好好休息。就算你去了,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对她太宠溺,也不会告诉她实情,反正我要死了,也不在乎她多恨我一点,我会告诉她现在的一切情况,你放心。”

北宫逆想了想,点头。

上官末尘拍了拍北宫逆的肩:

“反正我要是要害你,你还是有机会可以给她解释清楚的。”

闻言,坤地和络月却已经惊讶的看着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北宫逆怎么可以让上官末尘去见云小浅,那个在她生病重伤的时候都要给她下药的人去见她。

然而,北宫逆只是看着上官末尘笑了笑,拭去了唇边的血丝。

“北宫逆,你要记得给我好好活着。”

“嗯。”

“替我,好好照顾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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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此别今生不后悔

云小浅靠在床榻上,一直焦急的等,但是不仅等不来络月,而且她还尝试过用口哨招呼自己的猎鹰,可是,或许是因为书房的内廷是对外封闭的,恐怕猎鹰也听不到云小浅的口哨声。

云小浅挪动过自己的身体,可是双腿根本就没有知觉,她只好有些烦躁的等候着,然而,等待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折磨人的事情。

这个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云小浅下意识的喊出口:

“北宫逆,我……”

“哎……你果然满脑子都是那个家伙啊……”进门的人叹气,不怎么看好的对云小浅说,他自然是很闲很闲的上官末尘。

“末尘?”云小浅似乎没有料到上官末尘回来,仔细想想这个家伙自从自己受伤以后就很少出现在她眼前,偏偏她又行动不便,不知道上官末尘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说,云小浅,你能不能在我在的时候,想我一下,哪怕是骗骗我。”

“你人已经在我面前了,我为什么还要想你啊,”云小浅微笑,“不过,末尘,你好吗?”

上官末尘偏头仔细的看了看云小浅,他点头:

“嗯,我很好,倒是你,很不好。”

云小浅沉默,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上官末尘看见了云小浅桌子上的那个锦盒,他拿了起来:

“这个,你还没有用?”

云小浅看见那个锦盒,她有些奇怪的摇头:

“嗯?那是什么?”

上官末尘一副“被你打败”的样子,他打开盒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小浅。

云小浅一看见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她脸色惨白的“啊”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呆呆的看着那个盒子里面,里面那条浅白色的小虫子。那只虫子似乎在沉睡,它趴在盒底像是死了一般,但是仔细看过去,能清晰看见它近乎透明的皮肤在上下起伏。

那是血蝉。

云小浅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血蝉,而且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血蝉是西域很久以前就失传的圣物之一,血蝉一直藏匿在雪地里面,就像是水蛭一样嗜血,只是和水蛭不同的是血蝉一旦吸食了足够的血,就会慢慢死去。死去的血蝉可以安放在雪地里面,然后再来年冬天,血蝉的尸体上会重新爬出新的小的一群一群的血蝉。

“别那么惊讶,虽然他不想告诉你,但是我还是想做个坏人的告诉你,这个东西是北宫逆找到的。”

云小浅保持着她惊讶的表情转头,仔细的看着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笑了笑:

“好了,别问我他怎么拿到的,我不知道。”

云小浅看着上官末尘眼中闪烁的光芒,她慢慢的接过那只血蝉:

“一定很不好弄到,据我所知,血蝉,早就在江湖绝迹很多年了。”

上官末尘也不解释,他只是微笑的看着云小浅,他起身,看着外面的阳光。然后头也没有回的对云小浅说:

“快点好起来吧,你知道怎么用血蝉,赶快给自己疗伤,这样,今天我就可以带你出去外面走走。”

云小浅心中一惊,不过想想上官末尘本来就是这样,八年将近九年的时间里面,上官末尘从来都是对她有彻底的宠溺的:

“好,你替我打一盆热水来。”

云小浅先是勉强起身,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绷带,用干净的布取了热水擦干净自己身上的那些药膏,接着,云小浅拿出了随身的藏刀,那是雪小血送给她的,她一直随身带着,她用那把锋利的藏刀在自己的志室穴下两指的位置,割了一个小小的十字。鲜血顺着伤口涔了出来,云小浅打开锦盒,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盒子移动到了自己的腰间。

就在那个瞬间,云小浅觉得在那只小小的白色小虫竟然让人觉得错觉的笑容,虫子是在一瞬间苏醒过来的,鲜红的血液流出来只是一瞬间,然后血色竟然变成了诡异的深红色,然后变成了黑红色的血液。血蝉虽然是很小的虫子,但是偏偏这个小虫极其的嗜血,它甚至可以喝下半坛子的血。

云小浅突然觉得眼前有些花,但是她还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她看着那只小小的虫子在慢慢的长大,自己腰部和腿部因为淤血而出现的红斑也慢慢在消散。云小浅摸了摸自己的腿部,双腿在膝盖以下还是没有任何的知觉。

正在云小浅皱眉的时候,突然窗户开了,有一件东西迅速的飞了进来,云小浅下意识的出手,迅速的抓住了那个东西,接过却是一个极其冰冷的匣子。云小浅差点脱手丢了出去,然而,门外传来的上官末尘懒洋洋的声音:

“北宫家千年玄冰多得是,我顺手牵了一块过来,你记得以后自己对你‘哥哥’说。”

云小浅白眼,把那个盒子放在自己的床边,使那只小虫正好可以掉落其中。她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只血蝉,懒得和上官末尘罗嗦。

上官末尘也识趣,他知道,这是他最后和这个他这辈子最爱的女子相处的机会,他会好好珍惜。

血蝉慢慢的收缩,它掉落的时候,云小浅指法凌厉的封住了自己腰间的穴位,然后含住了一粒玉凰丹,那只虫子在寒冰中沉睡,云小浅合上匣子,然后自己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然后重新躺回床榻上,闭目,或许自从受伤以后,云小浅从来没有现在那么好受过,身上一直淤积的气血也顺畅许多。

这个时候上官末尘推门进来了,他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看你活蹦乱跳的,赶快喝了这碗药,我带你出去。”

云小浅奇怪的看着上官末尘:

“这药?”

络月被她派出去找北宫逆了,虽然至今未归,她的所有药方自然只有络月知道。

“好吧,我再好心的说一句,这个药也是北宫逆亲手煮给你的。”上官末尘面不改色的撒谎,北宫逆现在应该是在他自己的房间休息吧,但是上官末尘知道,撒谎有好处,有一个极大的好处。

无论云小浅最后会不会恨他,不对,她要恨,恨的也是北宫逆。

上官末尘笑,把药递给有些懵了的云小浅:

“好了,快点喝,难得你的‘好哥哥’把你让给我一天,你不要一脸苦相的。”

云小浅抄起了身边的一个靠枕,直接丢想上官末尘:

“不要挖苦我!”

北宫逆如上官末尘所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他斥退了执意要跟着他的坤地以后,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付烟淼所在的院子。

“你是谁?”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北宫逆的沉思。

北宫逆抬头,看见了那个乌发白衣蓝色发簪的女子,她睁着一双纯澈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歉疚的样子。那个曾经将那支尖锐的发簪刺入他肩胛的女子,那个曾经挥手就可以要了他性命的女子,那个曾经冷冷的一直一直追着要杀了他的女子。

“迷途者。”

“迷途者?”付烟淼若有所思的喃喃重复了北宫逆口中的话,她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很久,才抬头对北宫逆说,“嗯,我也是个迷途者,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小浅说过我叫付烟淼。”

北宫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认识我吗?”付烟淼走近了北宫逆身边,她努力的看了看北宫逆,“我觉得你好面熟,我认识你吗?”

“嗯。”

“太好了!你给我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付烟淼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一样挽住了北宫逆的手臂。

北宫逆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复杂,但是在付烟淼看来,并不是复杂。那种纯粹的黑色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北宫逆很悲伤。她下意识的搂住了北宫逆:

“不要哭,不要哭,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北宫逆被付烟淼这样一搂,他瞬间懵了,他怔怔的看着付烟淼,他不知道对这个女子说什么,他未曾爱过她,虽然没说过,但是他在心里知道,他不爱她,无论是真的付烟淼,还是现在被固执的云小浅命名为“付烟淼”的南宫思迁。

可是,她在此刻竟然如此无条件的相信他,他一直紧绷的弦,突然就在付烟淼面前崩溃了,他搂住了那个女子,他只是想要找一个可以人,可以听他说话。而,无论听到什么,第二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付烟淼,对此刻的北宫逆来说,是最好的人选。

付烟淼感觉自己的肩头慢慢的湿了,早晨的风吹过,她觉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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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寒光闪烁狂风啸

云小浅是被上官末尘抱出来的,她看见了那把停在院子里面的木轮椅的时候,她没好气的对上官末尘说:

“没想到天下第一的大盗竟然还是个木匠。”

“又错!”上官末尘把云小浅放下,轮椅里面有暖暖的三层狐裘,坐进去的感觉暖暖的,很舒服。

“不是吧……”云小浅震惊,“你不要又告诉我这个是北宫逆做的。”

“嗯,没想到你还有聪明的时候。”上官末尘巧笑,枉费云小浅平日里面聪明伶俐,可是这个时候的她,竟然没有看见上官末尘这一笑的时候,笑容里面有阴险的味道。

云小浅沉默,她看了看那把轮椅:

“末尘,我……”

“喂,你这个家伙,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想别的男人。特别是那个和你纠缠不清的又是你哥又不是你哥的男人。”上官末尘的口气很无奈,他当然知道云小浅这个家伙是想要问他北宫逆在哪里。

云小浅吃瘪,不过她还是白眼了上官末尘,小气的男人。

上官末尘笑了:

“走,我带你去看看北宫府的鱼池。”

“鱼池?”

“对啊,你不是最喜欢吃鱼了?今天我做给你吃。”

“末尘,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情了?”

上官末尘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无奈于云小浅的敏感,他看了看四周美丽的风景,点头:“嗯,是啊,出事了。”

“什么事?!”云小浅皱眉。

“嗯,一个帝富世家的少爷和天下第一大盗在一个被围困的山头上争锋吃醋,出了很大的事情。”

“上官末尘!”云小浅着急,“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

“好了好了,没事没有,只是看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想要请你吃鱼让你开心一点,你干嘛那么疑神疑鬼的。”

“没有就好,”云小浅回头对着上官末尘笑,“我这些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你们好好的就好。”

上官末尘苦笑,这个家伙果然是不好骗的,不过,能重新和她最后待在一起一天,上官末尘也很满足了。

这个家伙,总是那么让人又爱又恨的呢。

“小浅,记得吗?我们曾经一起在溪边钓鱼、划拳、赌酒,你总是能赢,而我每次都会被你灌得大醉。你这个家伙,如果不是有胃病的话,恐怕你担得起‘千杯不醉’这个称呼。”上官末尘终于推着云小浅到达了北宫府的鱼池,那里早就预先摆好了一个烤架,还有酒杯。

云小浅看着那个场景,她觉得真的很像八年前和上官末尘初遇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对月饮醉,篝火兴旺,溪水叮咚,烤鱼焦香。

那个时候,只有云小浅知道,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钓鱼很难钓到一条,烤鱼经常烤焦。那个时候,只有上官末尘知道,那个名满江湖的玲珑先生其实是一个女孩子。那个时候,只有云小浅喜欢吃那种烤的焦黑的鱼,而且能喝下整整一坛子的女儿红。那个时候,只有上官末尘会在那个女子喝醉以后背她回家,而且他随身带着最好的脾胃药。

此后,年年如此,上官末尘的钓鱼技术在慢慢进步,烤鱼也越来越好吃,云小浅治好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相聚的时光越来越少,但是还是会每年聚在一起,对月饮醉,篝火兴旺,溪水叮咚,烤鱼焦香。

“你这个家伙……”

上官末尘没有理会云小浅的感叹,他直接扬起鱼竿,一个漂亮的弧线,鱼钩落入鱼池中,他静静的看着鱼漂。

云小浅静静的没有打扰上官末尘,然而,两个人之间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上官末尘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还是开口了:

“小浅,你知道,从前的你从来不会这样静静的看着我钓鱼的。”

云小浅本来一直在发呆,但是听到了上官末尘落寞的口气,她怔怔的抬头,看了上官末尘没有回头的身影很久很久,她才慢慢的开口,勉强想要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

“你这个家伙,我现在行动不便,当然不能像从前一样给你捣乱。”

“呵呵,是吗?我反而很怀念你来给我捣乱呢。”

云小浅又沉默,她也不想要气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于是,她想了想,开口说:

“末尘,以前猜拳喝酒你总是输给我,你的事情被我问了个干净,所以,现在给你个福利,不用赌酒猜拳,你可以问我几个你想问的问题,我会告诉你的。”

“那么好?”上官末尘回头,放下他本来就没有专心在钓鱼的鱼竿,他回头笑得有点奸诈的看着云小浅。

“嗯。”云小浅点点头,她不想上官末尘总是那么悲伤,她想要每个人都快乐,然而,为什么,快乐和幸福都是那么难以寻找。

“嗯,让我想想……”上官末尘偏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小浅,他笑了笑,“给我说说雪小血怎么样?”

“雪小血?”云小浅似乎没有想到上官末尘竟然会问这个人,“干嘛感兴趣她?”

“不然呢?”上官末尘在肚子里面埋怨,谁不知道你云小浅啊,虽然嘴上说给我福利,但是要是真的问到你的痛处,你不顾左右而言他才怪,所以我就找了一个你可以说很久,但是你又不会觉得难堪的人啊。

“小血啊,你想听什么?”

“嗯……”上官末尘抱着头想了很久,他现在已经像个小孩一样坐在了云小浅的轮椅前面,“给我说说她的情人吧。”

“情人……”云小浅嘴角有些抽搐,上官末尘你还真是会挑啊,谁都知道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偏偏雪小血就是一个例外,而且例外到她可以谈情说爱的同时成为天下第一杀手。

“你不是说你都会告诉我的吗?”上官末尘无辜的眨眼。

云小浅一边在心里悼念小血不要恨我、小血不要恨我,一边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给上官末尘那样的福利。

“小血的爱人啊,叫做琉。”

“琉?这么短的名字?”

“嗯,是啊,说起来,琉也是我的师兄之一。”云小浅想着,突然叹气,她怎么可以遗忘那些血色的屠杀,偏偏在那最血腥的屠杀之中,她遇到了她此生最好的朋友。

“好吧好吧,被你打败了,不如讲讲你对我的看法吧。”后面的事情上官末尘也知道,因为一个隐秘的原因,他知道那些所有的事情,云小浅在端鹤门的事情。

“我对你的看法?”

“嗯,是啊,你好歹给我个准话吧。”

“呃……”

“不准装傻,”上官末尘起身,他知道云小浅现在行动不便,他还是想要问清楚,他俯身,仔细的看着云小浅的脸,“爱,或者不爱,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末尘……”云小浅避开了上官末尘的眼睛。

“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不用担心我会看不开,因为我知道有个家伙在你心中一直很重要,重要到无人可以替代。”

“……”云小浅沉默,她知道,上官末尘曾经在她们认识的第三年对她表白,她轻声拒绝,说会当他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然后他不止一次问起她这个问题,他想要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他坚持着,对她付出,毫不犹豫,他希望过了很多年可以感动她,然而,却还是换不来她的回头,自从她遇见了那个人以后,她更是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了。

上官末尘看着云小浅,不说话,中午的太阳烤的地面很温暖。上官末尘的眼睛很好看,漂亮的颜色,但是这个时候看过去怎么也没有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是觉得悲伤,无法掩尽的悲伤。

“末尘,我……”云小浅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看着上官末尘那双好看的眼睛,“我,不爱你。”

上官末尘的瞳孔在一瞬进紧缩,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云小浅,他没有想到云小浅竟然会当着他的面,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么残忍的一句话来:

“你……”

“末尘,若是我说爱你,你会相信吗?”云小浅淡淡的问,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恶毒的女人。

“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上官末尘重新坐回地上,有些恹恹的。

“末尘,我虽然不爱你,但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没有你我一定会很不快乐,所以,末尘,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当你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推心置腹的朋友。”

“可是,我爱你啊。”上官末尘无奈的撇了撇嘴,此时的他,不是一身的鱼腥味,披着蓑衣背着鱼篓的那个赤脚少年,而是一身的黑衣,长发覆额,他那个样子,天下的一般女子恐怕都是要动容的,问题是云小浅似乎并非天下一般女子。

“末尘,也有很多女孩子爱你的,你曾经爱过她们吗?”

“唔,”上官末尘知道云小浅想说什么,“可是,小浅,那是不一样的,她们没有和我在一起八年。”

“爱情从来都不分时间长短和先来后到,缘分一向如此,不是吗?有缘的人不一定有分,有分的人不一定有缘。末尘,是我负你。”云小浅淡淡的说着,她看了一眼头顶温暖的太阳,在快要入冬的天气里面,太阳总是那么的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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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少年踏歌杳然来

北宫逆从付烟淼的宅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披起厚重的白色披风,今天,注定是个不祥的日子吧。昨天还在出太阳的天气,今天就突然转了阴,寒风阵阵。

“你准备好了?”上官末尘的声音,他斜靠在门口,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没有说话。

“我记得我让你好好休息,没有想到你来这里和妻子缠绵。”上官末尘言下,是特别的不看好。

北宫逆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挖苦,他知道上官末尘今天就是要去送死的,他心里很复杂也很沉重。

“好啦好啦,放心,那个家伙已经睡了,她不会醒过来的,你放手抓我吧,”上官末尘笑了,“我很卖你人情的给她下了迷药,应该会睡到明天,不过,以后要怎么给她解释,那个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你会那么容易放过我?”北宫逆不相信的挑眉,“上官公子,我记得你好像恨我入骨。”

“对,我是恨你入骨,但是,我还是想让那个家伙以后幸福的生活,我要是把你折磨惨了,她不是也要跟着受苦?”上官末尘一边说,一边饶有兴味的向外面看了一眼,这里是付烟淼的宅院,他看向的方向却不是北宫府大门的方向,而是书房的方向。

北宫逆摇头:

“上官公子,你似乎太好心了一点。”

很明显,北宫逆不相信。上官末尘一笑而过,他也没有指望北宫逆相信,如果北宫逆相信了,那么上官末尘才觉得自己选错了对手呢。上官末尘对着北宫逆笑了笑,然而,那个笑容,充满了挑衅和怜悯。

上官末尘突然拔出了星墨:

“北宫逆,敢不敢跟我来?”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无奈,他回头看了看付烟淼的房间,接着看着上官末尘,他笑的淡薄:

“我没得选择。”

上官末尘在北宫逆说话的时候就直接起身往他刚才一直看着的那个方向去了,北宫逆也没有给上官末尘任何机会,他追了上来,虽然上官末尘的轻功天下第一,但是北宫逆也有不弱的内力,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就来到了前厅。

上官末尘落地,他回头看着北宫逆:

“你明明知道这个是个陷阱你还要跟来,北宫逆,你可要做好准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只要她活着,其他无所谓。”北宫逆淡淡的说。

“好!北宫逆,我欣赏你的勇气,但是,你不要后悔!”

北宫逆点头,他或许以后会后悔,但是那个是以后的事情了,他要云小浅活着,无论她看向他的眼神是怎样的,无论她是北宫浅,还是云小浅,只要她好好活着,其他,别无所求。

“那么,北宫逆,我想要最后和你比一次剑。”上官末尘淡淡的扬剑,左手一个护身掌,右手已经是起式在手。

北宫逆看着上官末尘那个样子,他毫不相让,也是将轨在手,承剑相迎。

在书房内廷,络月还没有回来。安安静静的屋子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一样,云小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而且她的呼吸匀称,应该睡得很熟。她的桌边,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里面还余有淡淡的药香。

然而,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云小浅睁开了眼睛,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桌上的药碗,接着,她抬手一指点在了自己的人迎穴上,然后她把刚才喝下的药全部吐在了地上。

她根本没有喝进去。

云小浅看着地面上那滩药的表情是难看的,她现在心里有很多疑虑,那碗药里面有很强力的迷药,若不是她多年行医尝遍了药,她根本不会感觉到那里面有猫腻。

迷药?

云小浅起身,坐在床上,她一直在思索,为什么这碗药里面有迷药。而且,不仅仅是这碗药,这么多天她吃的每一碗药里面都有迷药,不同的迷药,因为有些迷药的药理太低,云小浅本身也有抗性,她干脆不动声色的喝下去,但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强烈。

加上云小浅这些天头很痛,她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外面已经变天,云小浅有些冷的抓紧了被子,突然,有一句话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好吧,我再好心的说一句,这个药也是北宫逆亲手煮给你的。”

上官末尘说这个药是北宫逆亲手煮的,北宫逆,难道是他?云小浅皱眉,她想不到北宫逆这么做的动机,他虽然寡言冷漠,但是,他不会用下毒这样的手段。他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最重要的是,云小浅信他,她了解的北宫逆,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仇恨?等等,云小浅再次惊坐起来,说起仇恨,北宫逆虽然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是,有一个人,他们之间的冲突是怎么都无法避免的。

而她,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后的障碍。

“你的‘好哥哥’好不容易把你让给我一天。”

云小浅又想起了上官末尘的话,也是,那么多天都没有见到上官末尘的人影,而这里是北宫家的地盘,上官末尘无论再怎么厉害都是寄人篱下,北宫逆若是不让他来见云小浅也是可能,然而,今天突然让上官末尘来见她,这是作何解释。

云小浅越想越觉得古怪,她一刻也呆不住了,她摇铃,外面的小婢女立刻跑了进来:

“云小姐,什么事?”

“络月呢?”

“络月姐姐还没有回来,她……”

“你能找到我的轮椅吗?”云小浅直接打断了那个小婢女的话,她现在很着急,“还有,你知道你家少爷在哪里吗?”

婢女摇头:

“云小姐你要出去吗?今天的天气……”

“我让你快点把轮椅推来。”云小浅终于没有了好脾气,她冲口而出。

小婢女从来没有见过云小浅这个样子,她一溜烟跑了出去找轮椅了,云小浅凌空随意的一抓,她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就已经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她自己披上了外衣,北宫府的下人不知道是受了北宫逆的意,还是他们的自作主张,云小浅的衣服都几乎被毁灭殆尽,他们给她准备的都是江南最好的苏绣衣衫,蓝色和白色相间,还有粉白色的鞋子,而这些,虽然是云小浅喜欢的颜色,但是款式十分不适合云小浅。

她穿衣服的时候,在远处的镜子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容颜。她的脸已经削瘦到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境地,头发又长长了,脸色苍白得就好像是一张纸一样,没有任何的血色,只有嘴唇显出了一点点的淡红色。

“云小姐,你要化妆吗?”婢女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看见云小浅在看镜子。

云小浅摇头,她化妆从来都是为了乔装,她现在这样落魄的样子,恐怕被那八个人看见,是要打击她的吧,不过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她现在着急要见到北宫逆。

在婢女的帮助下,云小浅坐上了轮椅,婢女很贴心的替她盖上了厚厚的毯子,然后就走到她的身后,想要推着云小浅出门。

“不用,你就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你再做打算。”

“云小姐?”婢女惊讶,她来北宫府的时间虽然已经很长,但是从来没有遇到像云小浅这样的女主人。

云小浅没有回答她,而是自己推着轮椅很快消失在了书房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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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两难境地难选择

“嗖”的一声,上官末尘的剑齐着北宫逆的鼻尖扫过,北宫逆手中的将轨也是平平的扫向上官末尘的腰间,上官末尘毫不相让,足尖一点就离开地面,接着力道,从北宫逆头顶翻身过去,挥手就是一个推掌击向北宫逆后心的命门穴,北宫逆感觉到了自己后心猎猎的掌风,他迅速转身,接下上官末尘的那掌,然后起身,就是一个简单的“潇潇夜雨”扫向上官末尘下盘。

上官末尘的下盘不稳,和云小浅一样,他们都是轻功极强的人,不需要很强的下盘功夫,所以上官末尘自然下盘不稳,但是上官末尘和云小浅都各自有化解的方式,一个人用长的兵刃剑,另外一个浑身都是暗器,不用担心对手的攻击。

上官末尘星墨轮转,挡住了北宫逆的将轨,两把名剑相撞的时候,发出了“叮”的一声。

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各退了五步,两个人对峙着,谁也没有说话,彼此的眼睛里面也尽是对方的身影。

这个时候,北宫逆的嘴角,慢慢的渗出了血丝。

“呵呵,”上官末尘冷笑,他看着北宫逆,“本来你我剑术不分高下,但是惠王的确帮了我不少的忙。”

北宫逆抬眼看着上官末尘:

“你比这场剑,到底目的是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输了你啊?”上官末尘无辜的笑,“论容貌,我自认不差你,而且就算我们一起站在这个江湖之中由女子评点,我也有勇气确定会有更多的女子喜欢我,北宫逆,你的脸的魅力在于你一直有病在身,如今你的心疾已好,在容貌上我不输你。内力修为,我们不分上下,而轻功你在我之下。而且,和她相处的时间我也比你长,我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我差你在什么地方。”

北宫逆轻声咳嗽,他的内伤并不轻,听闻了上官末尘的话,他皱眉: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上官末尘的星墨已经出手,像是一颗流星一样从天而降刺向北宫逆的胸口,其实星墨最大的威力并不是突然在黑夜里面出鞘,而是直接投掷出去。当年制作四大名剑的铸剑师,就是看中了星墨的这种轻巧,所以给星墨设计可以当做暗器使用的功能。对于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剑,上官末尘自然是知道的。

北宫逆早就准备好,将轨和星墨在自从出现以来就是亮亮相克,北宫逆握剑挡开上官末尘的攻击。

“北宫逆,你的心思太细。”上官末尘看见自己的偷袭不成,直接的说出了他心里想出来的话,北宫逆的心思太缜密,似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破绽。

“咳咳……”北宫逆只是咳嗽,他抽出身边的锦帕,捂住了嘴唇,吐出鲜血,“你在逼我使用术法,不是吗?”

上官末尘握剑的手紧了紧,他没有想到北宫逆竟然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后心有了冷汗,上官末尘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北宫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没有了往日的勇气,因为北宫逆给人一种呢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眼睛几乎洞穿了一切,上官末尘有些不敢直视。

“你明知此刻我身受内伤,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你却还要与我比剑,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你想逼我用术法。”

“噢?你用术法的话,我岂不是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北宫逆,我想我还不会那么笨吧。”上官末尘明显是鸭子死了最还硬,他心里的想法现在已经完全的暴露在北宫逆面前了。

“你要的,不就是完全不是我的对手这个效果吗?”北宫逆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本来他一直在想上官末尘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他,一直在暗中提防,然而,没有想到,上官末尘竟然要用这么狠毒的方法来折磨他。北宫逆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后悔,后悔他没有从上官末尘开始在云小浅的药碗里面下药的时候,就阻止他。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末尘突然出手,星墨出鞘,然而,这一剑并不是刺向北宫逆,他竟然自己割向了自己的手臂,北宫逆一惊,他飞身越过去,可是,却没有拦住上官末尘。星墨深切进了上官末尘的肩膀里,上官末尘忍着剧烈的疼痛,右手旋转,因为离得太近,北宫逆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疯了……”北宫逆震惊的看着上官末尘自己废掉了他自己的左手。

鲜血汩汩的从上官末尘的肩膀上流出来,上官末尘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拔出了星墨,收回剑鞘,他抬头看着北宫逆,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上官末尘失去血色的嘴唇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的魔魅,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在北宫逆耳边轻轻的说:

“对,我就是要让她觉得,是你早就谋划好了要设计我,你要用我的性命去和锦朝的惠王交换你想要的江南,我就是要让她误会你,让她恨你一辈子,让你们永远的都不能在一起!”

那样几乎是要诅咒天地神魔人一切的话语,北宫逆听了打了一个寒颤,然而,他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上官末尘就已经拉着他的手,用将轨,再一次刺入了他左肩的那个伤口,鲜血喷涌出来,上官末尘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而他的重量,也拉着北宫逆不得不跟着跌倒。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那个此时,最不该出现的人影,那个北宫逆绝对不想要她出现,而上官末尘算好了她会出现的人。上官末尘当然知道云小浅很容易辨认出来他下在药里面的迷药,然而,他就是要云小浅能辨认出来,因为只有她辨认出来了,她才会赶到这里来。

因为,她和北宫逆一样,都是心思太细的人。

“你……”云小浅坐在轮椅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北宫逆他在做什么,他的剑,他手上的将轨怎么会刺入了上官末尘的肩头。

难道、难道,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北宫逆的圈套,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帮上官末尘,而是要利用上官末尘?

北宫逆回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云小浅,还有她眼中惊怒交加的神情。

要解释吗?北宫逆苦笑,他现在一身是血,上官末尘的血,手中握着将轨,将轨刺进了上官末尘的肩头,他要如何解释,那剑,是上官末尘自己刺的。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苦笑,他不着痕迹的笑了,那个笑容只让北宫逆看见,却没有让云小浅发现,他呕出一口鲜血,挑衅的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云小浅说着,已经几枚银针射出,她来不及多想,因为她看见了上官末尘吐血,自然而然的,她认为北宫逆会再次伤害上官末尘。

北宫逆当然知道哪些银针的攻击方向,他弃了将轨,兀自起身,没有看上官末尘,也没有看赶过来的云小浅。

云小浅的轮椅很快从他身前掠过,她甚至一眼都没有看他。北宫逆笑,原来所谓的关心和爱情,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谁说他的心疾已经好了,北宫逆冷笑,他的心疾,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突然,北宫逆的手腕被人扼住,而且那个扼住他手腕的人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而且诶,她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对他下如此毒手?!”

云小浅看得出来,上官末尘的左手从此就废了,看着那个想来自傲的上官末尘那样子躺在地上,云小浅心中说不出的堵。然而,北宫逆的不回答,让云小浅心里更加堵。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是你,我情愿伤害上官末尘的是江湖上的任何人,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云小浅也不会害怕,我一定会去找他们报仇,但是,为什么要是你,北宫逆,为什么偏偏是你!

北宫逆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小浅。

“北宫逆!你说话呀!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帮他的,为什么你要对他痛下杀手?你为什么要废他一条左手?!”

上官末尘刚想要说什么,可是没有料到北宫逆竟然一脚踩上了他的胸口,那一脚北宫逆竟然也很是用力,上官末尘不禁咳嗽。北宫逆的脸上是死寂一般的表情,他低头,俯身看着云小浅,冷冷的说:

“为什么?你心里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上官末尘根本没有料到北宫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来以为北宫逆会要解释一番,而他做好了准备,无论北宫逆怎么解释都要一口咬定,但是,偏偏北宫逆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北宫逆直接承认了本来并不是他做的一切,上官末尘想要栽赃给他的事情。

然而,当上官末尘抬头看见北宫逆那张脸的时候,上官末尘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屏,北宫逆的脸根本没有任何血色,不仅没有血色,甚至没有表情,没有笑,也没有皱眉,甚至连他平日里面那种若有若无的寒意都已经没有,总结来说,那张脸,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

没有了生气的脸,上官末尘大惊失色,难道,北宫逆现在竟然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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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星辰不夜两难全

“为什么?”云小浅愣了很久以后,轻轻的问了出口,她眼中近乎疯狂的神色已经淡去,但是眼中,却还是凝结了重重的一层霜。

“为什么?”北宫逆重复了一遍云小浅话,他冷笑,然而,就算是冷笑,他的嘴角也没有一丝上扬,“我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原因吧。”

云小浅听见这句话气得浑身颤抖,她伸手就煽向北宫逆的脸,然而,手还没有碰到北宫逆,就已经被北宫逆轻轻的捏住,北宫逆一手捏住了云小浅的手,一边自己的脚慢慢移动,他本来踩在了上官末尘的胸口,现在,他却踩在了上官末尘的颈项上,只要他一用力,上官末尘的脖子就会断掉。

“就算我要杀他,你,也要阻止我吗?”北宫逆的声音很冷,云小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个人,真的是北宫逆吗?

北宫逆脚下的力道重了一分,云小浅想也没有想就已经一掌出手,她这一掌只是想要阻止北宫逆再伤害上官末尘,然而,她没有想到自己出手竟然能把北宫逆整个人打飞出去三丈开外。

北宫逆整个人撞上了一株古木,然后他靠着古木坐下来,口中的血流出来,他看着云小浅,终于笑出了声:

“怎么?你就这样阻止我?”

说罢,北宫逆竟然拔剑向云小浅砍去,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北宫逆,这个人,这个人不会像是付烟淼一样,受不了刺激,性情大变,竟然要杀他最爱的女人了?

云小浅似乎也没有想到北宫逆会对自己出手,她怔在当场,一时间没有想出来要怎么还手,就在将轨的剑锋指到了云小浅的脖子上的时候,北宫逆停住了手。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淡淡的开口:

“你听好了,这场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北宫家输不起这个人力物力,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既然你是我们北宫家的一份子,上官末尘根本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没有必要因为他而牺牲我们整个家庭。我现在以北宫家的主人的身份对你说这些话,如果你非要救他,那么,你只有一个办法。”

云小浅怔住,北宫逆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过话,她愣愣的说:

“什么办法?”

“杀了我,”北宫逆笑,笑的魔魅动人。

云小浅下意识的扣紧了握着轮椅的手,北宫逆却拿起了将轨,直指地上的上官末尘:

“如果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把他交给朝廷。如果你杀了我,你将会是北宫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就是整个家族的主人,到时候你想维护他,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云小浅听着那句话觉得就是威胁,她全身不禁颤抖,再抬头的时候,竟然有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北宫逆,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不为什么。”北宫逆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将将轨刺入上官末尘的胸膛。

上官末尘本来想要躲,但是不知为何,北宫逆竟然随手抛出了一块木屑——他刚才从古木上剜下来的——在了上官末尘的穴道上,上官末尘登时动弹不得。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如此的切近。

然而,上官末尘没有死,因为有一把小小的藏刀,挡住了将轨。

云小浅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挡住了那把下落的剑,她还有些神情恍惚,然而,北宫逆没有给云小浅恍惚的机会,他格开了云小浅的藏刀,那把藏刀瞬间从云小浅手中脱落飞到了几丈开外。

北宫逆提剑再刺,仿佛突然明白了北宫逆的动机,上官末尘想要喊,可是才发现北宫逆早就封住了他的哑穴,上官末尘现在想阻止什么都来不及了,他看明白了,北宫逆那种脸色、那种表情,是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是想要刺激云小浅,他要刺激云小浅杀了他,北宫逆早就没有活下去的想法,若不是有云小浅的存在,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既然连云小浅都要怀疑他,他一心求死。

然而,这个时候,北宫逆不能死,如果他死了,不说凭云小浅控制不住局势,就连惠王都会趁机发难,北宫逆不是疯了,而是,他现在只是想死。

他想死,他甚至知道上官末尘会知道他想要去死,所以他封住了上官末尘的穴道,他知道上官末尘不会要他死,所以,他甚至封住了他的哑穴。

北宫逆,果然是一个狠角色,然而,北宫逆,你是不是不知道,如果你就这样死在了云小浅手中,我们所作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她会因此后悔一辈子,然后,不快乐一辈子。这,难道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这次,云小浅毫不犹豫的出手,几枚银针旋转的射了过来,然而,云小浅却还是没有伤及北宫逆,只是将北宫逆逼得退开了上官末尘身边。

看见她出手,北宫逆的心狠狠的收缩了一下,脸上,北宫逆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重新起势:

“那么,我可以当做你是要杀了我吗?”

云小浅听见“杀了我”那几个字的时候,她本来握着银针的手,有一丝的松动,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动手杀北宫逆,即使被他误会,即使他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她都从没有想过要了他的性命,何况,她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杀了他,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在他病发的时候,在他中毒的时候,她接近得了他,她那么容易得手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杀他,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想着要杀他。

云小浅怎么会忘记,他的病,是她的父亲来托付她医治的,她怎么会忘记,忘记北宫逆被心疾折磨的样子,她怎么会忘记,北宫逆面无表情的说着生死,一脸落寞的样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时候心里的声音,她告诉自己,她不想要这个人死,所以,即使不要了自己的性命,她也要从诡异的翼月神教中救他出来。

她不想杀他。

“只有两条路,”北宫逆重复着,“你没得选择,一条是杀了我,还有就是我会拿他交给朝廷。”

“北宫逆,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残忍?!”云小浅终于吼了出来,她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上官末尘,她对北宫逆冲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八年以前,若不是他救我,我根本就已经在江水里面冻死了,八年之中,若不是他照顾我,我也根本没有机会建立玲珑医馆。北宫逆,你知不知道,上官末尘在我心里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你怎么可以要杀他,而且,你曾经答应过我会保护他,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杀了我,或者我拿他交给朝廷。”北宫逆却没有理会云小浅的话,他静静的重复。

“杀了你?”云小浅脸色惨白的靠回轮椅里面,“我怎么可能……”

然而,没有等她说完,北宫逆却已经动手,他再次的向上官末尘走去,云小浅挥手,一排毒针洒了过去,打在了北宫逆前面。

“北宫逆,你住手,你不要逼我!”云小浅惊呼,她想要说动北宫逆,然而,北宫逆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北宫逆,你担心北宫家被毁,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爹娘的基业,你给我时间好不好,我带他走,我不会回来,只要你放过我们,我带他去塞北,好不好?”云小浅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着北宫逆说。

平日里,不用云小浅哀求,只要是她的要求,北宫逆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而,这次,北宫逆只是觉得心口眼中的被压抑,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生生的捏紧了他的心脏,他几乎要没有心跳。

云小浅,她、她、她在说什么,为了要上官末尘活命,她竟然要抛下这个江南,带着上官末尘到塞北去,一路一生的奔波,她难道,最后,还是要选择上官末尘?

几乎是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愤怒和恐惧,北宫逆慢慢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

“就凭你?”

云小浅像是受到了侮辱,她红着脸低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凭你?一个残废。带着一个几乎是废人的家伙,你以为你们可以走多远?”

云小浅终于哭了出来,她哭着,上官末尘和北宫逆都没有想到这个从来都是乐呵呵的家伙,竟然会哭,她哭起来一点也不难看,而是一种静静的哭泣,哭泣的全身颤抖:

“我们虽然走不了多远,但是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即使、即使——是被锦朝的军队杀死,我也不会拖累北宫家,你让我们走好不好……”

北宫逆深深的洗了一口气,他咽了咽,好不容易才把刚才喷涌而出的一口血又咽了下去,他的愤怒和恐惧已经渐渐变成了冷寂,原来,她情愿为了保护那个人而死,也不要留在北宫家。北宫逆笑了,他自己到底是有多傻,他们都说你最爱的人是我,可是,如今,你终于是要为了一个男人,而离开这里了吗。

三年以前,三年以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救他,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和他之间的种种纠葛,早就开始了,云小浅,他认识你比我早,他和你相处的时间也足够多,最后,你终于是要放弃现在所有,要和他回到只有你们的过去了吗?

我,始终只是一个过客,是不是。

上官末尘躺在地上,他脸上充满了惊讶和不确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云小浅说了什么,她竟然要放弃了北宫逆,带着他去塞北?

上官末尘突然觉得,他越来越不了解云小浅了。云小浅最爱的人,不是北宫逆吗?她现在作此选择,不就是告诉北宫逆和上官末尘,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选择了上官末尘,而不是所有人认为的北宫逆。

难道,难道,他们都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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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日夜轮换几多着

“想要离开的话……”北宫逆开口,他一开口,嘴里的血腥味让他自己都有些眩晕,不过他还是淡淡的继续说了下去,“杀了我,你们就踏着我的尸体,从山门走下去吧。”

“为什么?!”

“我不会放你去塞北,所以,如果你执意要去,那么,就杀了我。”

不要,不要被他刺激,不要动手,上官末尘焦急的在心里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云小浅,不要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你不要那么蠢,你不要亲手毁掉你的幸福,他一边着急,一边运用内力冲穴,可是,北宫逆那个加过点穴力道很重,上官末尘怎么都不成功。

他在骗你,他在刺激你,他想死,云小浅你快点清醒。上官末尘知道,北宫逆虽然现在还能攻击,可是他那么严重的内伤,一但和云小浅真正动起手来,北宫逆哪里是云小浅的对手。何况,云小浅的是实力没有人知道,她多年以前在端鹤门,就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人都是用“端鹤门的小师妹”或者“端鹤门主最小的徒弟”来称呼她的,那个时候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是一把利刃。不仅仅是端鹤门,她还和翼月神教有瓜葛,那个教里面的武功也是不可小觑的,偏偏这个时候,上官末尘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云小浅杀死北宫逆吗?

北宫逆在心里笑,他没有想到,他不仅要是去所有,最后包括性命。如果可以,北宫逆愿意选择早早的死去,父亲没有请玲珑先生来到府里,他现在也就是一具枯骨,安静的躺在萧冢之下。

“我……”

“杀了我,你才有机会。”

云小浅沉默。

“杀了我。”北宫逆最后轻轻的说了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的分量,就好像是一个少年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说“我爱你”一样,有不可阻挡的魔力。

就在那个瞬间,云小浅的手中突然多了几枚铁片,而她出手的速度很快,很快,她出手的时候却没有看着北宫逆,她向上官末尘喊:

“你这个家伙,如果能起来就快点跑!”

如果能跑,上官末尘一边苦笑,他瞪着云小浅。

云小浅显然不知道上官末尘被北宫逆控制住了,她一边投出了暗器,防止北宫逆突然过来,北宫逆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只是挡掉了云小浅射过来的飞镖:

“你救不走他。”

云小浅咬牙:

“上官末尘,你不要像个猪一样睡在那里好不好,你好歹说句话啊!”

上官末尘对着云小浅翻白眼,她不是一向号称自己观察力超群的吗?怎么现在竟然看不出来他被人点了穴还一直不能说话。

云小浅似乎也发觉了上官末尘的异样,她轻轻的问:

“你被点了穴?”

上官末尘除了翻白眼和眨眼、在心里骂云小浅是个白痴以外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云小浅随手拿出了几个铁片轻轻着力向上官末尘的穴道打去,然而,她的铁片还没有到上官末尘身上,就已经被一柄软剑齐齐的挡开,来人穿浅黄衣衫绿色披风,留八字胡。

“坤地?”云小浅认出了这个人。

“云小姐,你……”

“坤地,退下!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北宫逆严厉的截断了坤地后面的话。

坤地不明白为什么北宫逆不让他解释,但是他知道,他们八个人誓死效忠北宫逆,就会永远保护他,直到他死。

云小浅回头,这个时候正好对上了北宫逆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太淡漠,云小浅有些不习惯,然而,北宫逆用更加冷漠的语气说:

“北宫浅,无论你承不承认,你现在,除了杀了我,没有其他路。”

坤地、云小浅还有地上躺着的上官末尘,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虽然云小浅一直告诉自己她是北宫逆的妹妹,虽然她知道不是。北宫逆也在表面上承认云小浅是他的妹妹,他却从来没有用“北宫浅”这种称呼来称呼她。

何况,在北宫逆心里,他从来就没有就承认过这个称呼,甚至,在云小浅叫他“哥”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回应过。

她不是他妹妹,他知道,然而,她以为他不知道。

这个时候,北宫逆用这种口气说出来,上官末尘知道,北宫逆明显是心痛。

“哥……”云小浅突然不知所措的叫了一声。

坤地和上官末尘紧张的看着北宫逆,北宫逆只是冷笑:

“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他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心脏在开口的时候,狠狠的痛了一下,“哥哥……的话,你就不应该在此刻说出这种丢人现眼的话。”

云小浅的眼泪本来已经干了,她没有想到北宫逆会说这样的话,她知道,北宫逆在她心中的位置太重要,重要到几乎掩盖了她的光芒。所以,北宫逆的一言一行,都可以轻易的被放大。他就算是轻轻的踏一步,因为是在心脏的位置,所以云小浅都会觉得整个大地颤动了。

“父亲亡故,一年都没有满,你不但不守重孝,你还要在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跟着一个江洋大盗去亡命江湖,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有没有北宫家?!”北宫逆在说到“哥哥”那个词的时候,他的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加重了。

“我从来就没有想做‘北宫浅’!”云小浅对着北宫逆冲口喊出,“这个身份是我不想要的!我不要做北宫家的小姐,我只是‘云小浅’,我不要我不要!”

“那么,也就是说,你想要我把你逐出北宫家?”北宫逆冷冷的说。

云小浅先是一惊,然后她昂头:

“只要是这样,你就不会管我了吧?”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那个样子,她是下定了决定要脱离他了吧,北宫逆心中仅存的温度都一分一分的低了下去:

“是的,不过,云小姐,你现在既然不是北宫家的人——”

北宫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冷的看着云小浅和上官末尘,突然转头对站在一边的坤地说:

“坤地,听我号令,抓住所有擅闯北宫府、阻止北宫府行动的人。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坤地听见惊讶不已的看着北宫逆:

“少爷!那可是云小姐……”

“她姓云,不是北宫。”

“少爷,你到底怎么了,她不是你最爱的……”坤地虽然不明白北宫逆现在到底怎么了,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北宫逆最爱的人是云小浅,那个他情愿为了她把自己弄伤弄残甚至不要命的人。

云小浅惊讶的听着坤地的话,她有些惊恐的看向了北宫逆。

而,北宫逆并没有看着云小浅,他只是望着一个虚无的方向,慢慢的说:

“我妻子叫付烟淼。”

坤地愣在当场,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那样,他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过火了,他没有想要逼死北宫逆,但是,他突然感觉到了局势并不受自己控制。

“坤地?你不动手吗?”北宫逆笑了,“好的,是不是你现在的行动,我可以理解为,你要背叛我了,就好像坎水、离火、震雷他们一样?”

“少爷……”坤地惊讶,他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少爷。

“不用你动手!”云小浅突然说话,喝斥了坤地,然后她抬头看着北宫逆,她眼中的泪水顺着她苍白清隽的脸庞流了下来,在眼泪从脸庞掉落的时候,她突然出手,一把小刀就已经击向了北宫逆。

那道孤鸿的光芒,是谁都记得的,那是孤鸿摄。

北宫逆笑,他举剑,剑锋侧走,挡掉了云小浅的那把小刀,然而,那把刀在触及将轨的一瞬间,就散落开来,就好像是满布的一个网,从四面八方控制住北宫逆,云小浅在北宫逆被困住的当口,她一票打了过去,想要给上官末尘解穴。

但是,已经看清楚了云小浅是要动手的坤地,又一次用软剑挡开了云小浅,他有些歉意的看了云小浅一眼:

“云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会誓死效忠少爷,直到他死。”

“他死?”云小浅的眉头微微一皱,“坤地,你若再不让开,我可真要对他动手了。”

云小浅口中的威胁,就和北宫逆冷冷的语气是一样的,令人不寒而栗,在某些方面,或许他们真的很像。坤地看了一眼被云小浅孤鸿摄困住的北宫逆,他现在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不保证下一秒没有。

谁都知道,“端鹤门主最小的弟子”是多么恐怖的角色,而她最拿手的孤鸿摄,是可以克制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的唯一暗器,可是,她竟然要用孤鸿摄来对付那个曾经差点死在她孤鸿摄下、她曾舍身相救的男子。

坤地觉得云小浅很可怕,然而,他还没有来的及反应过来,云小浅就轻轻的咳嗽,她唇边溢出了几缕血丝。

“云小姐?”

云小浅自然知道,她的身体也是不能长久在外面吹风的,她的伤还没有好全:

“坤地,你现在让我带走他,你少爷在半个时辰以后就会没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云小浅后悔了,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小拇指被牵动了,她拇指上极细的丝线已经松软下来,她知道,孤鸿摄的阵法已经破了。

北宫逆看着云小浅面无表情:

“已经来不及了。”

坤地和云小浅都以为北宫逆是破阵而出的,但是,由于北宫逆是面对着他们,他们都没有看见,北宫逆后背已经透出的血迹,汩汩的血流顺着他的后心流出,本来就已经受了伤的后背,这个时候竟然中了云小浅的七枚暗器,北宫逆自己都惊讶他怎么还有力气站在这里。

就在众人陷入了僵局的时候,突然有一排箭飞快的射向了云小浅,云小浅自己移动轮椅是不可能的,坤地急急忙忙的赶过去,才勉强推着云小浅躲过了致命的一箭,但是剩下的一支箭还是射到了云小浅的腿上。

剧烈的疼痛传来,这是云小浅自从受伤以来,第一次觉得腿部有那儿沉重的疼。

“什么人?!”北宫逆回头,狠狠的盯着高墙。

然而,在墙头,探出脑袋的,竟然是当朝的惠王,还有他的弓箭手:

“是我。”

“你?!”北宫逆气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智,只是狠狠的看着惠王。

惠王笑:

“我一直在等,可是等到现在,公子都不把人送来,我就上来看看,没想到公子是遇到了麻烦。”

北宫逆皱眉。

“你是谁?”云小浅看着那个远远就能闻见龙涎香、穿着鹅黄色衣衫的男孩说。

“你又是谁?”

“云小浅。”

那个小孩听见名字,两眼放光的看了云小浅一眼,最后他又看了看北宫逆和上官末尘,他笑了:

“呵呵,我懂了。”

他接着又看回云小浅,小孩淡淡的笑:

“我是惠王。”

不知道为什么,北宫逆、上官末尘还有云小浅,都觉得惠王那一眼,特别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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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年年月月心相属

“惠王?!”云小浅突然明白了,她冷笑了几声,看着北宫逆,“就为了这个?嗯?北宫逆,你没有必要用什么孝道和伦理来压我,你要除掉上官末尘,不过都是你的私心,你的私心!”

云小浅没有注意,惠王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地面上的上官末尘,而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惠王竟然对着上官末尘会心的笑了。

这,是他和上官末尘的契约,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契约,但是,惠王没有想到上官末尘竟然是这样的心狠手辣。

那道裂缝真的很深,很深,深深的拉横在云小浅和北宫逆之间,他们恐怕这辈子都难在一起了吧。

北宫逆早就知道,惠王和上官末尘是一伙的,他们就是要陷他于不义,他早就不在乎了。看到惠王大军已经上山,北宫逆什么也不想说。

“北宫逆,我算看错你了!”云小浅恨恨的说,她没有想到,北宫逆竟然要用上官末尘和锦朝的那些歹人交换,他到底知不知道,锦朝的人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从多年以前的那件血案开始,如果没有那件血案,师傅也不会死,雪小血也不会遇见那个拉她下地狱的人,也就没有玲珑医馆出现,北宫逆到底是个心中只有利益的男人,在他的眼里,他最爱不过他自己,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或者,他爱,爱的是一个已经失忆的杀手,付烟淼。

“你太不了解我了。”北宫逆冷冷的说,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来到了云小浅身前,他俯身静静的看着云小浅,笑的冷漠。

云小浅出手,一个耳光扇在了北宫逆脸上,这次北宫逆没有挡住,他仍由着她打,因为云小浅气愤到了极点,北宫逆的嘴角竟然渗出了血丝。

“我本来就不了解你!”云小浅用尽了力气,拿出了银针扎向北宫逆,北宫逆静静的让她扎,他只是站在那里,限制了云小浅的活动,然后在这个时候,他回头对惠王说:

“既然你都已经来了,人你自己带走吧,不过,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那个承诺当然是指——放轻尘安然回来。

“是,凌君顾决不食言。”惠王说出了自己的本名,他手下的人得令,走向了上官末尘,云小浅看着上官末尘就要被带走,虽然只是带走,但是云小浅知道锦朝不会放过上官末尘,她挣扎着想要阻止,可是,北宫逆再次控制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云小浅一口咬了下去,自然,北宫逆不会放手。

云小浅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她抽出自己的银针就是一把的刺入了北宫逆的胸口。

“少爷!”

北宫逆仿佛不知道疼一般,他只是低头看了看那些几乎要没入自己胸口的银针,他呕出一口血,他看着云小浅。

北宫逆的血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滴落在云小浅蓝色的裙子上,星星点点,就好像龙胆花一样凄婉美丽。

云小浅见北宫逆还是不放开她,她竟然出掌,平平的一掌按在了北宫逆的胸口!按在了刚才银针没入的地方!

“云小姐!!”坤地急忙去拉云小浅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银针齐齐的打入了北宫逆的胸口,就好像当初云小浅为北宫逆治伤的时候,她也是用五枚银针就救了他,然而,此时,她竟是要杀他!

而且,是为了上官末尘。

这个时候,北宫逆几乎痛的说不出话来,握着云小浅的手,自然有些松动,云小浅抓住了时机,一把推开了北宫逆,北宫逆跌倒的时候,云小浅也努力想要站起来阻止那些带走上官末尘的人,但是她现在还是站不起来,她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可是,就算是摔倒,云小浅都飞出了银针,制止了惠王的人马,靠近上官末尘一步。

她现在很可怕,唇边带血、目光凶狠的看着所有人,她握着银针的手,虽然在轻轻颤抖,但是她手指关节发白,她要告诉每个人,谁只要敢靠近上官末尘一步,她会立刻杀了他!

惠王手下的人有些怯步,坤地这个时候,才赶过去,扶起了几乎痛得昏了过去的的北宫逆,扶起北宫逆的时候,坤地觉得少爷的背脊异常的寒冷,然而,坤地抬手的时候,他看见了手上慢慢都是腥红。

坤地才发现北宫逆身后可怕的伤口,“端鹤门主最小弟子”的身份果真不容人忽视,可是,云小浅怎么忍心下此毒手,坤地咬牙,他站起来,既然云小浅都这样对少爷,他也没有必要再顾及什么,他起身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就有八个人齐齐的落了下来,把云小浅围了起来,他们一直都跟随着坤地,是坤地的手下,就好像是坤地他们兄弟八人誓死效忠北宫逆一样,这八个人也是誓死在效忠坤地,只要坤地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拼尽了性命去完成。

云小浅勉强从地面上爬起来,看着上官末尘的方向,她的轻功现在半分都使不出来,可是,她还是拥有令人畏惧的力量,比如翼月神教的月轮,比如端鹤门的毒药。

“你们八个人,给我好好看住云小姐!”坤地下了命令,然后他俯身下来,想要运用内力给北宫逆疗伤,北宫逆只是拂去了他的手,然后眼神黯淡的咳嗽了几声,他咳嗽的声音是空洞的,就好像他曾经顽疾缠身的时候,北宫逆咳嗽的时候,不停的有血从他嘴角流出,胸口白色的衣襟,也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红。

“少爷?”坤地不明白北宫逆为什么不让他给他疗伤。

“你、你、你让他们退下,他们不是她对手。”

“这……”坤地迟疑,就在他迟疑的这一刻,云小浅已经暗自运用内力,直接借用她一掌击打在地面上的的推力,整个人飞了起来,往上官末尘的方向飞去。

同时,一直躺在地面上的上官末尘终于有了动静,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冲穴成功,这个时候,云小浅正好整个人向他砸来,上官末尘下意识的接住了云小浅。

北宫逆也强自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小浅和上官末尘。

云小浅在上官末尘怀里,她脸上有血,北宫逆的血,脸上有泪,血和泪混在一起,她又偏偏要笑,甚是别扭的说:

“你这头猪终于知道起来了。”

上官末尘笑,他看了看远处的北宫逆,又像是不经意的看了惠王一眼,他轻轻的在云小浅的耳边说:

“没关系,我带你走。”

明明听见了上官末尘说出了多么危险的一句话,惠王和北宫逆竟然在这个时候没有反对,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人。

云小浅一惊,上官末尘刚才不是还重伤在地:

“你确定可以?”

“你确定要跟我走?”上官末尘却是反问,他无意有意的引导着云小浅的目光,看向了北宫逆。

北宫逆还是那样一身白衣,凌风而立,他身后的披风在风中飞舞,他手边握着将轨,曾经是云小浅的剑,腰间挂着白玉箫,胸口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脸色苍白,唇边挂着血丝,面容清俊,身形削瘦。

云小浅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向北宫逆的时候,她不敢看北宫逆的眼睛,她觉得北宫逆的眼睛里面,有一种令她几乎不敢直视的东西,仿佛一旦直视,有很多东西就会永远的破碎掉,再也粘不起来。

这种东西的一种,是人心。

云小浅只敢躲在上官末尘的怀里默默的点头,上官末尘笑,他苦笑着看着北宫逆,就在这个瞬间,他起身,上官末尘的轻功这个天下无人能及,唯一可以和他比试轻功的人现在躺在他怀里。这个时候上官末尘起身,已经没有人可以追的上他,可是,上官末尘却只是腾空了半尺,他就缓缓的落地了。

怀里的云小浅已经渐渐闭上了眼睛,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她将不会知道。

云小浅没有看到,在上官末尘抱起她的时候,上官末尘身上藏着一种迷香,可以让人进入梦乡,缓缓的睡着。

上官末尘哀伤的看着云小浅,他并不想要和云小浅以这样的方式告别,然而,他不得不这样做,就算现在云小浅想要和他走,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云小浅这么做,只是要救他性命,而不是,因为爱着他。

云小浅爱的人,还是北宫逆,他们谁都没有猜错。

错的人,是云小浅。

她一直以为,北宫逆最爱的,不过是理想,是他自己,是他要统一江南的理想。他曾经在和她初见的时候,对她轻轻的说过。

于是,她记在了心里。

所以,就算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云小浅还是一心一意在维护着北宫逆,因为,他想要江南,所以,她就要保住北宫家,因为北宫家是根基,是他统一江南的唯一后盾,她不惜隐瞒北宫逆的真实身份,为的就是要保住北宫逆在北宫家的地位。她不惜放弃北宫的姓,简直就是将北宫府拱手相让给了池乔木和银月纪梦的儿子——一个北宫家没有任何干系的人。

她记得他要江南,所以她要带着上官末尘走,把所有的罪名自己承担,而且,她逼着北宫逆把她逐出了北宫家,所以朝廷自然不会为难北宫逆和北宫家,她会吸引走锦朝的追捕,那时候,北宫逆自然可以大展宏图。

上官末尘懂得,云小浅是这么想的。然而,她并不知道,人,是会变的。

或许,在一年以前,如此做法,北宫逆很是受用,他会在乎自己的成功和自己的家世,但是,一年以后,云小浅,你以为,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还是理想吗。

云小浅,你并不知道,他爱的,是你,是你云小浅,只有你。

他为了你,情愿一言不发的让我诬陷、让惠王算计,他为了让你病好几乎不要自己的性命,他为了你的希望情愿和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他愿意为了给你求药自己重伤不治,他愿意为了你几乎毁掉自己双手的去徒手挖木塔废墟。

可惜,你竟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你。你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是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爱的自己。

云小浅,北宫逆所爱至深的人,是你。

北宫逆,云小浅所爱至深的人,也是你。

只是,你们彼此都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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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黯然消魂凝多年

上官末尘没有理会坤地和他的八个手下的惊讶,他抱着云小浅慢慢的来到了北宫逆的身边,此时已经因为听到了巨大的响动来到的北宫家的守卫,虽然就在周围,可是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看着上官末尘来到了北宫逆的身边。

北宫逆抬眼,眼中没有一丝惊讶,眼中的光芒像是静静的流水。

上官末尘扯动嘴角,对北宫逆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遵守我们的承诺。”

北宫逆不置可否。

上官末尘将手中的云小浅交给北宫逆抱着,上官末尘无奈的说:

“好好看着这个家伙吧,不要再让她寻死觅活的了,你胸口的伤,恐怕除了她这个天下没人能治。”

北宫逆抱着昏睡过去的云小浅,他无言,一年之前,南宫琴音病重,北宫沐箫出门寻找玲珑先生前来医治,没有想到那个少年却顺手医治了他的心疾,一年以后,他竟然再次需要医治心口的伤?

“她很爱你。”上官末尘还是淡淡的说,他知道,这个是他最后一次和北宫逆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和云小浅见面了,他要嘱咐完,他才能安心离去。

“我知道。”北宫逆终于开口说话,可是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你……知道?”上官末尘看着他。

北宫逆眼中终于有了波澜,他苦笑。

“呵呵,北宫逆,你要和她相处,还真是不容易,”上官末尘嘲笑,不过他还是拍了拍北宫逆的肩膀,“好好活下去,然后,找个机会给她解释清楚吧。”

北宫逆摇头,你们如此陷害,我怎么解释得清楚。

“好啦,不要一脸苦相,慢慢解释,她还是很信你的。”

“就算解释清楚,又有何用?”北宫逆淡淡的开口问,“这件事情,始终只是在她心上的伤,解释,不过是揭开伤口的痂,让鲜血再次横流而已。”

上官末尘一怔,然后只能叹气。

“兄长,我们,或许该上路了。”惠王远远的对上官末尘说。

北宫逆和上官末尘都同时抬头,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然后,又同时低头看向了云小浅——他们此生最爱的女子。

此时,他们两个人都相视一笑。

“好了,我要走了,记得对我说:‘慢走不送’。”

上官末尘依旧吊儿郎当的调侃,全然不顾这是生离死别,真正的生离死别,而且,他这是去赴自己的生死。

“保重。”北宫逆却说出了这个词。

“好好照顾她。”上官末尘头也不回。

“好。”北宫逆郑重的承诺。

这次,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他们努力的,在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去保护那个他们此生最爱的女人,无论他们自己,是否遍体鳞伤、是否身首异处。

这就是他们男人爱人的方式,不需要过多的花饰,也不要解释,他们就是用自己认为是对的方式,让那个女人过的幸福,就已经够了。

云小浅,你恐怕不知道,你现在,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目送着惠王的大军和上官末尘的慢慢离开,北宫逆终于再也站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就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昏倒,坤地叹气,现在的情况,恐怕越来越麻烦了。

在北宫逆的房间外,有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衫的男子,静静的立着,他手中握着一只长枪。他的鞋面上沾着灰尘,应该是赶路而来,坤地端着装满了血水的盆子出来的时候,抬头看见了这个男子,他手上的盆“扑通”一声就掉落在了地上。

“坤地。”

端得那男子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他喊出了坤地的名字,神色憔悴,但是一双眼睛,却光泽依旧。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立在院子里面的人,自然是乾天,北宫府的八个精英中,排行第一的乾天。他们八个人的长兄,和八妹对沼泽一样,他一直都在外带兵打仗,乾天精通兵法,他此时回来,毕竟北宫家出事了。

北宫逆受了重伤几乎不治,山下的大夫早就不敢接受北宫逆的病,少夫人已经疯了,小姐云小浅现在也处于昏迷中,就算她醒来恐怕也不愿意给北宫逆看病。

此时,若是一直被北宫府压抑的江南一脉势力,若是联合落井下石,北宫府也撑不得多久。乾天这个时候回来,真真是必不可少。

“没想到,这次回来,竟然就剩下我们四人。”乾天感慨,他三年前出去的时候,八个人还好好的,怎么这次回来,就已经死去了一半。

“是八妹叫你回来的?”坤地拾起那个盆子,络月那个丫头自然已经去照顾云小浅,少夫人那边没有大的动静,北宫逆不会让乾天回来,通知乾天,只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八妹兑沼泽做得到。

乾天没有回答:

“我只是带这个小子回来。”

乾天的话音刚落,他的手下就抬着一个睡得昏昏沉沉的白衣青年上来,见到了这个人,坤地看着乾天。

“大哥……”

“我记得见过这个小孩总是跟着小姐跑老跑去,看见他昏倒在路边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他怎么会昏倒?”

“放心,”乾天似乎也猜到了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他应该是只是喝醉了酒,睡醒就好了。”

坤地这个时候才松了一口气,那个白衣的小青年,自然是云小浅唯一的弟子——轻尘。惠王果然遵守自己的承诺,只要带走了上官末尘,他就会送回轻尘,而轻尘,虽然只有十四岁,他也是师承玲珑先生的唯一弟子,他现在回来了,少爷和云小浅就有救了。

“少爷怎么回事?”乾天皱着眉头突然问。

“嗯?”坤地被乾天问得莫名其妙,“八妹没有告诉你?”

乾天摇头:

“八妹只是告诉我,府里出事了,我最好回来看看。”

坤地点头,也是了,北宫逆一直不允许乾天回来,每次乾天回来,也不会停留太久,毕竟北宫家在外地需要有人来控制局势,不过此番北宫逆重伤,恐怕乾天不会来也不行。兑沼泽这样告诉乾天,是因为她不想她的大哥得罪少爷。

“少爷他被小姐打伤的。”

乾天没有吃惊,他点头:

“伤成这样,也只有云小姐做得到。”

坤地听着乾天说这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好了,就当我没有来过,外面的局势我和八妹回去稳定,府里就留给你和管家了。”

坤地点头。

“只是——”乾天临走的时候,他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坤地一眼,“这天下迟早要发生大变,你自己要小心,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了。”

坤地看着乾天离开,他突然觉得,天地茫茫,人,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抱起轻尘,坤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北宫逆,他想要先去看看云小浅怎么样了。然而,还没有走到云小浅所在的院子,就已经听见了络月的惊呼:

“呀!云小姐,你在干什么,你快点住手,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坤地二话不说就已经掠了进屋,然而,他竟然看见云小浅在用银针扎向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腿。

坤地来不及多想,直接把轻尘往地上一扔,飞身过去拉住了云小浅的手:

“云小姐!你疯了?!快点住手!”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上官末尘,你快点放开我!”云小浅毫不犹豫的翻手,她手法凌厉的几乎让坤地躲不开,坤地松手的同时,云小浅已经扎向了自己的腿。

她到底是在对自己发什么疯。坤地都被云小浅那种骇人的神情吓到,他拉住云小浅的手不禁一滞,难道,云小浅和北宫逆都是疯子,喜欢自残的疯子?

云小浅的针没有扎进她的腿,因为她的针被另外一排银针打飞,云小浅惊讶的回头,她看见了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惊恐的看着她的轻尘。

这个时候,络月和云小浅一样,都很惊讶的看着这个失踪了很久的人。

轻尘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惊讶,他努力的一边平息了自己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头疼,一边射出了那排银针。懂得医理的他,自然知道,师傅是要扎那个在腿上的那几个穴,她要用那种诡异的刺激的方法,让她腿部的血液“暂时”流动,然后她就可以站起来三到四个时辰,但是因为这种方法根本就是伤上加伤,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在那个时间过去以后,就会永远的残疾。

“师傅!你疯了?”

“你小子……”云小浅眼睛里面有些光亮,不过她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还知道回来啊?”

“师傅!”轻尘跑了过来,一把按住了云小浅的手,“师傅,你不要这么做,北宫公子不是已经回来了,他有没有带回血蝉?有没有?”

云小浅不答话,轻尘看见了桌上的盒子,他一把抓起来:

“师傅,你已经用过了,你现在要慢慢的养伤啊。”

“可是!上官末尘没有时间慢慢的等,你知不知道!”与小年轻突然抓紧了轻尘的手,她眼角都已经有血,“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把他推入死亡之中,他怎么可以?!”

“师傅,他没有,他……”

“我……恨他!”云小浅没有听轻尘说,她咬牙,慢慢的说出了几个字,“我恨他,我很恨他,我恨他,我恨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轻尘第一次见到师傅这个样子,她从来都是一个强悍的女子,无论怎么样的情况她都不会退让一步,现在,轻尘见到她哭,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的无助,她的左眼皮上,其实有一个淡淡的泪痣,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更加的明显,给云小浅整个人都添加了一抹凄婉。

“师傅,师傅,你听我说,北宫公子他……”

“不要!我不要听见他的名字,不要不要!”云小浅疯了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轻尘不知所措的看着云小浅,有一种可怕的想法从他心中闪出,师傅、师傅、师傅不会和付烟淼一样,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吧……

然而,轻尘的这个想法,在下一秒酒杯云小浅给否定了,因为就在轻尘出神的这个瞬间,云小浅出手十分迅速,好像刚才疯了一般在哭喊的人不是她,云小浅手中的三根银针,分别射向了络月、轻尘和坤地。

云小浅就在这个时候,轻而易举的定住了三个人。

她当着那三个人的面,自己刺入了自己的伤口,然后接着毒药的力度,云小浅竟然慢慢的站了起来,似乎看见了轻尘几乎要把她烫出个洞来的目光,云小浅回头对着自己唯一的弟子说:

“轻尘,师傅以后就是一个残废了,你不要嫌弃师傅。”

轻尘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他只能在心中大喊,拦住师傅,拦住师傅,一定要拦住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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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少年凝望永相别

凭着毒药剧烈的毒性,云小浅能运用自己的腿走路,但是每走一步,都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疼痛不已。

不过,她不在乎,三年以前,她能够从皇家的箭阵里面救上官末尘一次,三年以后,她还想要再次救他,无论现在的她,还有没有那个力气。

云小浅拼了命的往北宫府的山门跑,然而,就在快要到大门口的时候,一个低矮的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小姐。”说话的应该是个女童,不过她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了,声音很生涩。

“你是?”云小浅自然不认得她,不过,没有关系,现在任何人想要拦住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动手,就连、就连北宫逆都不例外。

云小浅现在才知道,她原来还有胆量杀北宫逆。他,现在应该不会很快醒过来吧,云小浅清楚的记得自己对那个人做了什么,他胸口的银针,云小浅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怕,她竟然下得去手。她竟然……

突然有种怯懦,她可以用银针救人,而且也可以用银针杀人。

师傅,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我不过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杀手,一个在八年前就该死去的人,你教会我救人的本领,但是,你忘记了我还是会杀人,你是生生要把我分裂成两个人啊,师傅,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办。

“我有个哥哥,叫巽风。”女童慢慢的说。

“你是兑沼泽?!”

女童慢慢的揭开她一直戴着的斗篷,露出了她的脸。

就算是云小浅这样久经江湖的人,看见了兑沼泽的脸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北宫逆当时为什么要对自己说所有人都以为巽风是为了兑沼泽才背叛他的。

虽然南宫弦音的脸已经毁了,可是,都没有给云小浅那么大的震撼,若不是云小浅受过端鹤门的训练,她早就叫了出来。

因为,南宫弦音至少还有一张脸,兑沼泽已经没有脸,她的脸,是平平的一层皮肤,甚至没有五官。

“云小姐,惠王不会伤害上官末尘,你最好还是回去休息。”兑沼泽的脸,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声音却是明明白白的从她的那张“脸”上传来的。

“我只知道,只要他不在锦朝控制中,他才安全,”云小浅手中的银针亮出,“我不想伤你,你拦不住我,让开!”

兑沼泽摇头,她叹气,让开了一条路:

“小姐去吧。”

云小浅没有料到兑沼泽竟然就这么容易让开了,她有些迟疑的慢慢走过兑沼泽身边,很快她就要达到大门。

可是,就在云小浅的脚要踏出北宫府大门的时刻,兑沼泽在她身后阴测测的开口:

“小姐出去以后,少爷可就要死了。”

这一句话,兑沼泽说的很轻,但是云小浅却听得真真切切,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狠狠的把云小浅定在了门口,不知道要跨出去还是回头。

“你……胡说。”云小浅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但是她也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我是不是胡说,小姐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兑沼泽说完,直接就消失在了云小浅的眼前,这个时候,云小浅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轻功能和上官末尘匹敌的,不止只有她云小浅一个,还有兑沼泽。

兑沼泽说的话,久久的在云小浅头顶响着,北宫逆要死,云小浅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她知道,她自己射出的银针是绝对不会要了北宫逆的命的。虽然,那些银针射在他的心口,而且被她狠狠的拍了进去,但是,只要不硬动用内力逼出银针,而是慢慢取出的话,稍加调养,就可以恢复。

不过,云小浅奇怪的是,为什么,她跑出来到现在,北宫逆都没有出现。

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北宫逆已经不想管她了,另外一种就是北宫逆现在管不了。

难道,他真的要死了?

可是,只有三个时辰,如果去看了北宫逆,就根本来不及去救上官末尘,云小浅知道,这次,是她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她曾经逃避,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她希望他们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不要出任何的闪失,她不想要选择,因为,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欠着上官末尘,而北宫逆,她不曾忍心。

往前跨了一步,她似乎想要下山去救上官末尘,如果兑沼泽只是按照北宫逆的意思,是骗她。然而,没有站多久,云小浅又退了回来,如果兑沼泽没有骗她,那么,她这么一走,不是间接杀了北宫逆。

晚去一刻,上官末尘可能就已经身首异处,但是,离开一刻钟,北宫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

上官末尘曾经救过她的命,和她共同患难过,一起走过了八年,还到翼月神教救了她,他最爱的人是她,不惜为了她放弃一切,云小浅不能让上官末尘去死。

北宫逆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他如果因为她的离开而死了,云小浅会内疚一辈子,她曾经亲眼看着一个自己的一个好朋友手刃了她最爱的男人,他为了她伤残了自己的手,北宫逆也不能因为她而死。

他们都不能死,然而,她的选择,一旦做出,就会让没有被选中的那个死亡。

上官末尘,还是北宫逆,云小浅站在初冬的寒风中,不知所措的看着满山已经荒芜的竹林,还有战争留下的尸体。

“你这个家伙!”上官末尘的话,似乎突然扬起在了耳边,而同时,北宫逆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了云小浅的眼前。

上官末尘就要死了,北宫逆就要死了,他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他们必须死去一个人?

云小浅几乎要崩溃的摇头,终于,她跺脚,一溜烟的跑向了北宫逆的宅院。

在暗处的兑沼泽在心里暗暗的笑了,少爷,她果然最后还是选择的还是你,她不忍心看你死去。兑沼泽在寒风中站立了很久,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很多,因为比起北宫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可怜人,比如她兑沼泽。

因为,她最爱的人,已经死了,而且,和他最心爱的女人死在了一起。

而这一切,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北宫逆要死了,恐怕是的。

北宫逆房间里面,只有几个丫鬟在守着,他没有醒过来,或许,要再醒不过来了。胸口的伤口,早就已经凝结,可是,他内伤太重,又被云小浅伤了心脉,现在恐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本来,北宫逆在那次被塔楼砸的内伤就没有好全,然后,去找惠王交换轻尘的时候,又被打成了重伤,他一直拖着没有医治,这次和上官末尘比武,几乎就要了他的命。何况,云小浅那样的一掌?

北宫逆不是神仙,他也是人,当然不会一直活着,就算他是北宫逆也不可能。

云小浅来到的时候,那几个丫头,都以为自己花了眼,不是都说云小姐已经不能站起来了吗。

云小浅没有理会那几个丫头的惊讶,她直接掠了过去,掀开被子,想要一把拉起北宫逆的手,诊脉,她想要验证兑沼泽的话。

然而,才是掀开被子,她就已经惊讶,兑沼泽没有骗她,真的没有。

本来是白色的床单,现在竟然已经星星点点都是红,腥红腥红的颜色,就好像是新娘的红嫁衣一样。

“这——”云小浅才指着床单目瞪口呆的回头。

那几个丫头就已经吓坏了,跪在地上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们被那个场景吓哭,只知道零零碎碎的说着:

“小姐饶命,小姐恕罪……”

“他……”云小浅一看就知道北宫逆的重伤已经不治,他刚才不都好好的吗。丫鬟们自然不知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只知道坤地公子把少爷带回来的时候少爷就是这种浑身是血的样子。

云小浅哑然的站在那里,静静的屋子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兑沼泽没有骗她,没有。北宫逆真的就要死了,如果云小浅没有回来,或者说,就算是云小浅回来了,北宫逆都要死了。

“云小姐?”坤地第一时间冲开了自己的穴位,赶快跑了过来,想要告诉少爷云小浅跑了,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在北宫逆的房间里面看见了云小浅。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抓到了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云小浅回头,眼神中的惊恐和担心是怎么都掩盖不过去的。

“少爷他……”坤地哽咽,他怎么好对云小浅说。

“他的内伤怎么如此沉重?”

这个时候,气喘吁吁的轻尘和络月才跑到,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了云小浅抓着被子颤抖的手、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腥红。络月一看见北宫逆那个样子,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扑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轻尘想要去扶她,可是没有拉住。

“云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少爷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但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络月泣不成声,周围的几个婢女看见络月都哭成那样,她们也跟着哭了出来,一齐向云小浅磕头:

“云小姐,我们求求你。

“云小姐,你救救我家少爷。”络月叩首,她眼中的泪水,滴落在青玉的地板上,星星点点。

云小浅恍惚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络月的时候,那个青衣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一脸的惊慌和泪水,她脸上的之分都已经被她的眼泪哭花,可是她也是“扑通”跪倒在了她的面前,那个时候,她还并不是云小浅,她还是“云潇”。

而后,在北宫逆的婚礼上,络月也是对着云小浅磕头,几乎不要命的磕头,头都已经磕出血来,她还是要她去救那个人。那个时候,北宫逆和云小浅之间,几乎没有了再相交的可能,云小浅几乎为了北宫逆丧命,北宫逆为了她重伤不治。

现在,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云小浅一把拉起络月:

“络月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小姐,你先救救我家少爷,所有的事情,我慢慢在告诉你。”络月惊恐的看着北宫逆嘴角流出的一串殷红的血丝,她知道,少爷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云小浅咬牙,她看了一眼轻尘:

“你小子,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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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岁月相抵仇加重

云小浅坐在床旁边,她掏出一整套的银针放在身边,吩咐其他闲杂人等一律推下去,然后,她燃起了续命最是有效的紫藤香,香气在室内散开的同时,云小浅用拿起了一把淬过火的小刀。

她拿起刀子的时候,像是一种杀人艺术。

“师傅……”轻看着云小浅认真的表情,他很害怕师傅一刀下去,没有救人,而是杀人。

云小浅抬眼,示意轻尘闭嘴,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任何的杂志,最然极其的清冷,可是,轻尘并没有在云小浅的眼中看见杀气。

轻尘松了一口气,看来师傅还没有疯。

“轻尘,你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点帮忙!”云小浅一声厉叱,把轻尘从发愣中拉了回来。轻尘不明白云小浅到底要他帮忙做什么。

云小浅看着轻尘呆呆的样子,简直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收这个笨头笨脑的小子做徒弟,摇头、叹气,云小浅起身:

“好了好了,你给我退到一边去,师傅我自己来。”

轻尘站起来,退到了门口,云小浅毕竟有伤在身,她现在的伤势,只能说是暂时稳定,如果她这样耗下去,耗出个三四时辰,那么毒药的药性一过,她可就要永远残废了。

云小浅在轻尘离开以后,她把那支小刀叼在口中,伸手掀开了被子,然后去解北宫逆腰间的衣带。轻尘站在远处,一半是想要知道师傅如何处理那种生生被按进了胸口的银针,另外一半是他想要告诉云小浅,事情的真相。

然而,下一秒云小浅做的事情,轻尘不禁要忍不住叫起来。

因为云小浅拿着那把小刀,对着北宫逆胸口那个被银针刺入的地方刺了下去,轻尘快步过来,拉住了云小浅的手:

“师傅!”

云小浅淡淡的抬头看了轻尘一眼:

“放心,我不是要杀他。”

轻尘看着云小浅,将信将疑的放开了手。

云小浅只是用小刀,在那几个银针刺入的地方,划了几个十字,因为银针刺得太深,所以不划出开口根本挑不出来。

云小浅一边用干净的布止住了涌出来的几滴血,然后她拈起银针,试图把那几枚她拍进去的银针挖出来。

可是,银针才一刺入,就已经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云小浅皱眉,看着北宫逆胸口的伤,突然,她深深的洗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银针,回头对轻尘说:

“轻尘,你退开。”

就在轻尘退开的下个瞬间,云小浅已经俯身下去,她的脸几乎贴到了北宫逆的胸膛上,轻尘看见那样的场景,“刷”的就红了脸。

师傅、师傅、师傅竟然是要用嘴吸出那几枚银针吗?

云小浅的舌头探到北宫逆的胸口,肌肤特有的咸咸的味道、北宫逆的血,都被云小浅尽数喊在口里,她试图用舌头在割裂的十字下找到银针的位置,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掌用了多少力道,银针刺得很深,舌尖点在肌肤上,要吮吸好半天才能找到银针的头。还好银针并不粗,如果太粗,恐怕北宫逆现在已经没有命活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小浅从北宫逆身上爬起来,吐出了口中的鲜血,可是,还是没有取出一枚一针,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渍。

“师傅?”轻尘担心的上前一步。

“我没事。”云小浅看着躺在床上的北宫逆,她再次俯身下去,用牙齿在北宫逆的伤口上咬了一个更大的伤口,这个时候,鲜血终于涌了出来,顺着北宫逆苍白的肌肤流到了床榻上,也染满了云小浅没有血色的嘴唇,她这次终于在那些破碎的血肉肌肤之中,准确的咬住了银针的针头,慢慢的把针头咬了出来,吐出来放在一边。

还有四枚,可是,云小浅不知道北宫逆还有没有命活下去,她抬头,伸手探了探北宫逆的脉搏,他的脉搏还有,可是已经很微弱。

“轻尘,喂他吃六粒玉凰丹。”

“师傅,不是有碧蕺吗?北宫公子现在的状况,应该用碧蕺保命更要紧吧。”

“碧蕺,哪里有碧蕺?”

“师傅你不知道吗?上官公子把碧蕺留给了北宫公子。”

云小浅眼中闪过什么,轻尘看着师傅渐渐清冷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师傅本来就会北宫公子误会积聚,现在说出这种话,不是更加让他们之间缝隙加深?

“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闭嘴,乖乖一边呆着去。”云小浅没有让轻尘说下去,她只是寒着一张脸,静静的低头再去拔出银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轻尘觉得屋子里面的气氛,在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在一个时辰以后,云小浅终于拔出了所有银针,然后她用一块厚重的纱布压在了北宫逆的胸口然后,然后转头对轻尘说:

“你小子,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吧药水拿来。”

轻尘翻开药箱递过去一个青胚的瓶子。

云小浅把药水倒在那个纱布上,然后用绷带开始缠住北宫逆的伤口,固定那个纱布:

“轻尘,你帮我把他扶起来。”

“噢。”轻尘走过来,扶起了北宫逆。云小浅拉着绷带转到北宫逆身后的时候,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在北宫逆的后背上,有宽不过一尺的道道伤痕,那些伤痕现在已经淤紫,皮肤没有破,可是内脏已经收到了重创。怪不得他的内伤那么重,怪不得自己的那一掌并没有出全力,那些银针也会陷入的那么深,云小浅本来已经冰冷的心,开始有了一丝悸动,她觉得有种很心疼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这……”轻尘那个时候被惠王的手下捂住了嘴,可是他听得真切,他知道北宫逆这些伤口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算了,我没有兴趣听。”云小浅想起了上官末尘,她迅速的裹好了伤口,刷刷的再桌上的白纸上写下了一个药方,然后起身:

“这个药,每天按时服,静养半年,自然没有什么问题,期间忌辛辣和刺激。”

“师傅,你真的不想知道?其实,北宫公子他……”轻尘急着向云小浅解释,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难保师傅和北宫逆之间会留下怎样的间隙。

可是,云小浅却像是没有听见轻尘的话一样,她足下生风,她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她还可以去救上官末尘。

云小浅要救出上官末尘,无论她会不会死在那里,如果她没有死,她会离开。因为,云小浅在用银针刺进自己双腿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一个决心,因为就算她可以救走上官末尘,那个时候的她,也一定是个废人了。

她会悄悄离开,到没有人可以找到她的地方,或者,她可以回到翼月神教,毕竟,她的母亲还在那里,母亲是永远不会拒绝自己的孩子的,那个时候,她多么想要脱离翼月神教,不惜用死这种方式,她多么希望忘记的自己的过去,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到那里去。

她不会再出现在江湖,她的一生,已经足够精彩,十岁之前,因为暗器、轻功和毒药名满江湖,作为端鹤门暗藏的最后杀机出现,而十岁以后,作为江湖上的神医“玲珑先生”存在,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江湖奇迹。

她名也有,利也有,她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也是时候可以离开。

“师傅!你听我说,北宫……”轻尘还想要往外跑,追上自己那个意气用事的师傅,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虽然拉住他衣袖的人没有用力,轻尘却整个人怔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因为,这个房间里面没有别人,除了跑出去的云小浅和一直昏迷的北宫逆,就只有轻尘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拉住他的人,只有北宫逆。

“她……若不想听,就不要再说了……”北宫逆只是虚弱而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句话。

“北宫公子!”

轻尘立刻转身,握住了北宫逆无力的手,轻尘从来没有觉得北宫逆那个脆弱,他一直都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会生畏的年轻霸主,可是,此刻的他的很虚弱,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伤,轻尘觉得北宫逆很悲伤很悲伤,虽然他是云小浅的徒弟,可是他还是忍不住:

“北宫公子!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师傅真相?师傅会恨你的,上官公子对你做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你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说不定,师傅也不会那么恨你,她曾经对你那么好,你难道希望她这样恨你一辈子?”

北宫逆闻言,也是沉默,最后,他慢慢的说:

“轻尘,你知道吗?其实,能被她恨着,恐怕也是一种幸福呢。”

“北宫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因为,至少,她还记得恨我。”北宫逆微笑,然而,嘴角又是一串血珠溅落,轻尘手忙脚乱的给北宫逆擦去血迹的时候,他觉得北宫逆那个笑容,笑的惊心动魄,带着最惊艳的美丽,化成了最凄美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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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光阴匆匆几人留

云小浅没有笨到从络月和坤地把守的门跑出去,她是从屋檐上直接飞了出去,然而,才刚刚落地,就看见了一个她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的人,来到了她的面前



付烟淼!

云小浅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付烟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付烟淼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全然不像是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或许也可以解释为北宫府的丫鬟很上心的再照顾她。可是,云小浅清清楚楚的记得,付烟淼是从来不会走出自己的宅子的。

付烟淼没有看云小浅,她的眼睛没有焦点,她一身蓝衣,浅蓝色的裙子,一双浅白色的鞋子,还有她披着一件浅绿色的外衫。

“烟淼?”云小浅试着叫她。

可是付烟淼没有任何反应,她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这条路是很僻静的,北宫府的家丁没有多少人在,付烟淼竟然走着轻功的步子,轻易的躲开了家丁的巡逻,而,平日里,就算付烟淼听云小浅的话,到外面来走走,也会陪着她的几个丫头也没有在旁边。

云小浅心下好奇,可是没有多想,她知道她还记着去找上官末尘。想到这里,云小浅提气,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腰部是连接上身和下盘最重要的部位,如果腰部受伤,那么可能这一身的武功都废掉了。

付烟淼没有注意云小浅的离开,她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而,那个方向,云小浅并没有注意,就是她刚才逃出来的,北宫逆的院落。

云小浅或许忘记了一件事,现在的付烟淼,并非阴山付家那个只懂得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她的真名叫做“南宫思迁”,是前翼月神教的教主,她的武功并非一般人能敌。

付烟淼若没有发疯,她就是付烟淼,此去,只是去看看自己的丈夫。可是,若是她已经疯了,她就是南宫思迁,而南宫思迁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杀了北宫逆。

“北宫公子,你现在不能起来,你要静养!”轻尘看见北宫逆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

“静养?”北宫逆煞白着一张脸,“看着你师傅去送死吗?”

“坤地公子不是已经去追了吗,您要静养,再说,坤地公子带着我给他的药,师傅的伤势应该会有所控制,你不用担心,你快点躺下。”

“坤地拦不住她。”北宫逆只是淡淡的说,说着,已经把自己的外衫披上,抬脚就要往外走。轻尘急了,身为医者,他当然知道北宫逆现在的状况,而且,师傅让他静养,就一定要静养,出不得任何差池。

然而,轻尘这一拉,北宫逆却几乎站不住,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他恐怕就要跌倒。只觉得才是一站起来,浑身就没有力气,气血翻腾,胸口的剧痛就好像是心疾的再次发作。

北宫逆忍不住,轻轻的咳嗽起来。

“北宫公子,你不要再逞强了,你现在莫说师傅,就算是我,你也拦不住。”

北宫逆抬眼看了轻尘一眼,他缓缓的坐在了桌边,在轻声的咳嗽了几声以后,他才开口说:

“轻尘,我想和你打个赌。”

“嗯?北宫公子,你在说什么啊?”轻尘被北宫逆突然说出来的话问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北宫逆到底要说什么。

“轻尘,你觉得——”北宫逆似乎突然有了兴趣,他的眼睛里面有光彩一闪而过,他笑着看着轻尘,“你师傅,会不会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呢?”

轻尘刚想要说什么,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屋门已经飞起来砸在了地上,簌簌的飞起了尘埃,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的照了进来,门口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很长很长,一直能打到房间里面巨大的屏风上。

来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来,这个人的脸一直在阴影里面,随着此人的步子一步一步迈进屋子,脸也从阴影里面一点一点的露出来。

轻尘在那张脸完全展露的时候,他不大不小的叫了一声:

“呀!”

北宫逆却是早就知道一般,他拄在桌边,淡淡的抬眼看着门口的人:

“烟淼。”

来人自然是付烟淼,只是,或许现在,应该叫她南宫思迁。

因为轻尘清楚的听见,门口的付烟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

轻尘知道,付烟淼又一次发疯了,付烟淼只有在发疯的时候,才能清楚的说出人的名字,而且,只能清楚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名就是——“北宫逆”。

“北宫公子,你还不快走?!”轻尘看着北宫逆并没有要逃的意思,轻尘没有云小浅的武功,他虽然已经银针在手,可是他怎么射得中堂堂“翼月神教教主”?

北宫逆却没有要逃的意思,他不是不逃,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他本来内伤就重,被云小浅那样一掌,根本就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轻功,要他破窗而出,还要逃出去,谈何容易?再说,对手是翼月神教的教主——南宫思迁。

“北宫公子!”轻尘见北宫逆不逃,不得已,已经一把银针对准付烟淼的穴道就射了过去,自然,付烟淼的很轻易的就闪了开去。

或许是听到了巨大的响动,北宫府的家丁已经围了进来,他们有的人知道少夫人会发疯,一发疯起来就要杀少爷,有的人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是拼了性命保护北宫家的任何一个人不受到伤害。

付烟淼哪里会把那些家丁放在眼里,抬手,手袖扬起之间,已经是冰柱横飞,冰凌的碎片顺着割裂了冲在前面的几个家丁的颈项,看着那几个家丁直直的倒下去,后面冲上来的家丁,步子都有一点点的缓慢。

“烟淼,你闹够了吧。”北宫逆慢慢的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箫。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付烟淼依旧只有这一句话,然而,话音刚落,她的长袖就已经扬了起来,直卷北宫逆的胸口,北宫逆抬起白玉箫,勉强挡住。

付烟淼出手狠毒,这一击不成,立刻抽出了随身的羽扇,直接劈向北宫逆的颈项,北宫逆的白玉箫被她的衣袖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轻尘看在眼里,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练过武功,一把银针抄起来就射向付烟淼。

银针根本拦不住付烟淼的攻击,好在白玉箫中暗藏了一把剑,北宫逆抽剑,及时的砍断了付烟淼的衣袖,可是,同时,付烟淼的羽扇已经刺破了他颈侧的肌肤,鲜血顺着他苍白的颈项流了出来,染得白色的外衫一片晕红。

轻尘这个时候还想要再出手,可是手一抬就被付烟淼的冰柱冻住,付烟淼看见轻尘动弹不得以后,继续扬扇,想北宫逆追打过去。

北宫逆看着付烟淼过来,而门口始终没有那个可以拦住付烟淼的人出现,北宫逆在心里默默的笑了,看来,她还是要去选择上官末尘了罢,终于,云小浅,我也可以看到你不再在乎我的生死的一天。

北宫逆记得,云小浅那个时候还是一个白衣少年——“云潇”,那个时候,他为了救他不惜自己重伤,不惜和翼月神教、端鹤门的人作对,他的医馆被焚毁,他甚至为了救他情愿去死。

他告诉云小浅不要这么执着,让她好好活着,不要再救他,可是,云小浅笑着对他说她会救他,她不要他死。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吧。想到这里,北宫逆突然笑了,看着付烟淼凌烈的攻击笑了,他想,如果能就这么死掉,恐怕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付烟淼的羽扇划破了北宫逆胸口的衣衫,露出了云小浅绑好的绷带,然而,付烟淼的剑气很强,下一个瞬间,绷带就已经断裂开来,顺着散落了一地,胸口的伤经不起付烟淼这般攻击,北宫逆只觉得更加剧烈的疼痛传来,喉头一紧,就喷出了一口血来。

一口血喷出来以后,北宫逆只觉得头晕眼花,正好自己已经退到了墙上,北宫逆顺着墙壁就滑坐在了地上,白色的墙壁竟然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北宫公子!”轻尘急了,他知道北宫逆现在是凶多吉少了。坤地已经去追云小浅去了,偏偏八精英中轻功最好的巽风已经死了,师傅的轻功又是那么的好,想要追上她,然后再赶回来,恐怕已经是不可能了。

然而,要是师傅回来,看见北宫逆已经死了,恐怕师傅会杀了自己的吧,轻尘一时间大脑飞快的思索,可是竟也想不出任何可以在这种时候另北宫逆活命的方法。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付烟淼最后说了一遍,抬手,一掌就是要对着北宫逆的天灵穴劈下去。

“北宫公子,小心!”轻尘顾不得那么多,他用尽了力气,撞向付烟淼,勉勉强强的让那一掌偏了一点点的位置,打在了墙壁上,墙壁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轻尘也重心不稳,跌倒在了付烟淼身边。

付烟淼这个时候才低头看见了轻尘,她眼中的杀气是北宫逆再熟悉不过的,以往这种眼神只有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出现,北宫逆心叫“不好”,他强自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轻尘,你快点跑,别管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是死了,你师傅就更加恨我了!”北宫逆说着,竟然扬手就是一剑刺向付烟淼,他知道自己是活不了的,可是他希望轻尘活的好好的,很大部分的原因是轻尘是云小浅唯一的弟子,另外一小部分原因是,北宫逆知道,有一个小孩子,对着轻尘的时候,会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那一剑刺来,付烟淼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剑气,她回身用羽扇接住了北宫逆那一招,轻尘连滚带爬的起身,他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桌子,这个时候他撇头看见了桌上的药箱。

师傅曾经用毒,不知道药箱里面有没有什么毒药可以让付烟淼暂时不要动的?轻尘颤抖的走过去,他从来没有用过毒,一是云小浅并不允许他用,二是他对毒草没有多少辨别能力,这个也是云小浅总是骂他笨的原因之一。

北宫逆一边挡着付烟淼的进攻,一边看着轻尘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北宫逆知道轻尘还是想要救他,可是,北宫逆知道,回天乏术,他现在的身体不仅大不如从前,而且,他根本无力抵抗来自付烟淼的力量。

“咳咳……”唇边有血流了出来,北宫逆架住付烟淼的扇子,“轻尘,你快走!”

轻尘拼命的摇头,他几乎翻遍了自己的药箱,竟然也找不到一株可以救人的药草,他几乎快要哭出来。

然而,付烟淼没有给轻尘多思考的机会,她已经一掌出手,毫不犹豫的打在了北宫逆的胸口。

轻尘眼睁睁的看着北宫逆重重的跌了下去,他的脸色本来就惨,这一掌下去,轻尘甚至都不敢去看,他只听见北宫逆那种几乎要把心脏咳出来的咳嗽、白玉箫中的剑“铮”的一声被弹开的声音,还有付烟淼一步一步走近北宫逆的脚步声。

难道,北宫逆竟然要被付烟淼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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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一意孤行多少事

云小浅在跑到北宫府外面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心中升起了一种寒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冷的感觉,只是突然从心底冷到了骨髓,全身都好像是浸在寒冰里面一样。

究竟为什么?

在她停下来的这一刻,坤地终于追上了她:

“云小姐!”坤地因为追的太急,这个时候,他一个大男人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你怎么在这里?!”云小浅心中吃惊,如果坤地在这里,那么,北宫逆那里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云小姐,你、你不要走,府里需要你!”坤地紧张的说出来。

云小浅明显比他更加紧张,她回身一把抓住了坤地:

“除了你,现在北宫逆身边还有没有别人?!”

“什么?”坤地没有明白云小浅在说什么。

“我问你还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保护他?!”云小浅一声吼了出来,可是才吼出来,她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虽然是问句,但是云小浅无比清楚的知道,府里没有人。

“云小姐……”坤地及时的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云小浅。

“我们快点回去!”

“什么?!”短短的时间里面,坤地已经问了两个“什么”了,因为云小浅的变化之快,简直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快点回去!”云小浅起身转头就走,她足下生风,她还有两个时辰,如果来得及,她最后还是可以救到上官末尘的,她不想他们两个当中任何一个人死。这就是云小浅最后的心愿,她无法爱上上官末尘,而且她即将成为废人,她不会拖累他;同样,她无法不爱北宫逆,但是她却无法在留在他身边,他有妻子,他逼死了上官末尘,而且,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兄妹,她如何能在他身边安然的过一辈子,更何况,北宫逆是龙,没有人能束缚住他,云小浅知道自己并不想拖累他。

武林的霸主,是不能被她所牵累的。

然而,或许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云小浅才会明白,北宫逆根本不在乎被她拖累,北宫逆要的,不过是她的平安和幸福。

就在云小浅和坤地拼命向北宫府赶的时候,北宫逆的宅院已经被付烟淼拆了。在废墟之中,到处都是北宫府家丁的残肢断臂,很多人都被倒塌的房屋砸成了肉酱,血肉模糊。

就在刚才,付烟淼轰毁房子的时候,北宫逆很费力地把轻尘丢了出来,自己勉强跑出来,现在他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从地面上爬起来,轻尘颤抖的握住了手中的银针,北宫逆已经连白玉箫都握不稳,他只能靠在倒塌的半面墙上,勉强自己没有倒下去。身体的知觉在慢慢消失,北宫逆只觉得心口的痛好像已经不那么痛了,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好像在发光,光芒有些刺眼,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耳鸣。

“北宫公子!”轻尘喊了北宫逆一声,他看着北宫逆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正常,低头再一看他的胸口,轻尘被吓了一跳,胸口本来被师傅包扎得很好的绷带已经全数落下,胸口的肌肤是破碎的一片,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已经染红了北宫逆的半件衣衫。

“北宫公子!你振作点!”轻尘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抓住了北宫逆的手。这个时候,轻尘才感觉到,北宫逆的手就好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已经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轻尘的心跳忽然就加快了,他虽然看见过很多人的死亡,身为医者的他本来就已经看惯了生死,看惯了药力无法回天的悲伤。可是,他很害怕切近在身边的死亡,特别是就那么近的死亡。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付烟淼靠近,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就好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怨灵,不把北宫逆杀死她就绝对不会得到安息。

“轻、轻尘,你……”北宫逆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很轻,他现在觉得张开口说话都很费力,他很累,真的很累,“你……快走吧……”

“北宫公子!”轻尘猛的抓住北宫逆,使劲的摇晃北宫逆的身体,“你振作一点!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师傅怎么办,你想想师傅!你振作一点!”

“她……”北宫逆想要说什么,可是涌出来的一口血,堵住了他下面要说的话,他不由得捂住了胸口,低低的咳嗽起来。

“北宫公子!”轻尘非常害怕,很害怕,他很害怕北宫逆就这样在他面前死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害怕,但是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他的眼睛也很酸涩,他都不能想象到底师傅看见了这个人的尸体会变成什么样子。

“北宫……”轻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地上的北宫逆却突然有了神采,他突然用力的把轻尘推开,轻尘震惊的跌到了三丈以外,他再回头的时候,却看见北宫逆已经用手握住了付烟淼刺过来的羽扇,他的手被那把羽扇划得鲜血直流。

轻尘没有练过武功,自然不知道刚才付烟淼已经走了过来,他又是背对着付烟淼的。北宫逆却看到了,他让轻尘快走,可是轻尘不听,为了救轻尘,他自然只好用这种方式。

然而,现在的北宫逆,如何还能承受付烟淼的一击。

“北宫公子!你——”轻尘爬起来,还想要过去,虽然他帮不上什么忙。

付烟淼迅速的抽回了扇子,北宫逆也松手,他跌回了地面上,重击之下的他,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好像是一个劳累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睡个好觉一样。

他终于解脱了。

不用再担心云小浅,不用再背负着恶名,不用考虑如何去谋划天下。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合上眼睛,慢慢的睡去。

一切就会慢慢安静了,北宫逆好像觉得眼前有光,淡淡的光芒,一直指引着他走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那个方向似乎代表了温暖和幸福,他一步一步向那里走去,他似乎看见他素昧谋面的生母和生父,看见了父亲和母亲,看见了死去的付烟淼,看见了巽风在对他微笑。

突然,一阵刺痛从璇玑、鸠尾、关元、天池、食窦、胸乡、灵墟、库房八个大穴传来,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所有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北宫逆在剧烈的刺激下,他还是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因为他真的好累,好累……

北宫逆昏了过去,可惜了他这次昏迷,不然,他一定会很开心的看见,封住了他的血脉、在关键时候留住了他最后气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小浅。

对,是云小浅。

云小浅和坤地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才回来就看见了北宫逆浑身是血的躺在废墟之中,看到这样的场景,云小浅和坤地不用解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天下,也就只有云小浅,能在相隔二十丈的地方,准确无误的射出八枚银针封住一个人的穴位。

付烟淼却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变动,她重新抬手,挥舞羽扇就向已经昏睡过去的北宫逆刺去,说时迟那时快,云小浅一个飞身就掠了过去,抢在付烟淼的扇子触及北宫逆之前,就已经把北宫逆拖出了付烟淼的攻击范围。

付烟淼这个时候才看见云小浅的存在,然而,她也是对着云小浅说: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

云小浅心里叫苦,心想付烟淼这个时候还跟着凑什么热闹,她什么时候不犯病,这个时候犯病,云小浅苦笑,手中的银针已经在手,她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把握可以上到付烟淼,但是她知道现在如果不赶快制住付烟淼,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两个人死去。

一个是要上京接受审判的上官末尘,另外一个是已经半只脚在鬼门关的北宫逆。

“师傅!你要小心!”轻尘叫出口。

云小浅点头,她当然知道要小心,但是云小浅还是试着呼唤付烟淼的心智:

“烟淼,你看清楚,我是小浅,我是云小浅啊。”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付烟淼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慢慢的逼近云小浅,眼看云小浅就要落入险境,坤地及时的抽出了软剑,紧紧的护住了云小浅。

云小浅随手从药箱里面翻出一把蓝色的香,往轻尘的方向一丢:

“你个臭小子,下次学艺不精要我救,我绝对不会帮你。”

轻尘连忙接住,心里却是暗自苦笑,师傅,你来救的不是我啊,你明明是在救北宫公子,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那香有安神的作用,云小浅在轻尘燃起香的时候,云小浅突然一把抓住了付烟淼的手,这个动作在坤地和轻尘看来都是极其危险的。云小浅一把抓住了付烟淼的手不说,她还盯着付烟淼的眼睛看,慢慢的说:

“烟淼,你看清楚!我是云小浅!我是小浅啊!”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付烟淼近乎没有焦点的目光慢慢的开始变得清澈,她有些呆滞不解的看着云小浅,她四下大量了一下周围,发出了“呀”的一声惊叫。然而,看见了自己受伤竟然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羽扇的时候,付烟淼“啊”的尖叫一声,疯狂的丢掉了那把羽扇。

好在,云小浅及时的拉住了她。

“你是谁?!”付烟淼厉声问道,她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泪水,“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付烟淼的举动彻底的惊呆了,现在的她和刚才一心一意要杀人的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我是小浅,云小浅,你不记得了吗?你最好的朋友。”云小浅慢慢的再次解释。

“云小浅?”付烟淼重复着这个名字,她仔细的看了看云小浅,半晌,捂住了她的头,她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对不起,我好像认识你,可是,可是,我想不起来。”

“没有关系,我是小浅。”

“小浅,那么,我是谁?”付烟淼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她的失忆,难道竟然是这么彻底的摧毁了她所有的记忆。就连云小浅好不容易对她说的一切,她又一次忘记了?

“你是付烟淼。”

“付烟淼?”

“对,你是付烟淼。”云小浅耐心的给付烟淼重复了一遍。

“那么,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家。”

“我家?”付烟淼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看见了云小浅的那双眼睛,她又认可似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他是谁?”

云小浅顺着付烟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见了北宫逆,不知怎么的,云小浅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也不是一次看见北宫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躺在自己面前,但是云小浅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

每次他要死,他都会带着调侃的说,还有她在,有些无赖和霸道。

可是,云小浅从来没有想过,北宫逆也是会死的。云小浅一直一直都认为,上官末尘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人,可是,没有想到,北宫逆也早就这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他……”云小浅有些喉咙哽咽,“他是你丈夫。”

“我丈夫?”

“也是……我哥哥,”云小浅慢慢的说,“烟淼,你也是我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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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梦中望断秋风落

“嫂……子?”付烟淼有些惊讶的看着云小浅,“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是啊,所以你嫁给了我哥哥。”

“师傅,师傅!你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北宫公子,他好像,好像不行了……”轻尘一直紧紧的握着北宫逆的手,他只觉得北宫逆的手越来越冷,而他的脉搏微弱得摸不到。

云小浅几乎要叫起来,轻尘你个臭小子,你不知道不能再付烟淼面前提到“北宫逆”三个字吗,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你到底是不是要气死师傅。

可是,出乎云小浅意料的,付烟淼并没有发疯。

云小浅急急掠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错觉的觉得,她在付烟淼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笑容。

一搭北宫逆的脉搏,云小浅的脸色彻底就变了,她紧张的抬头:

“轻尘……你、你快点去找碧蕺来……”

轻尘怎么知道碧蕺在哪里,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锦袋,那个人自然就是络月。

“云小姐,你要的碧蕺。”络月跑了过来,她赶快把碧蕺递给了云小浅,云小浅接过碧蕺来,毫不犹豫的就给北宫逆吃了下去。

然后她抬头对着坤地和轻尘说:

“准备热水,轻尘,你去配生肌膏,越快越好,还有,坤地,麻烦你送烟淼回去。”

“那么你呢?”付烟淼问,她有些可怜的对云小浅说,“小浅,你不要离开我。”

云小浅被付烟淼那么一问,她看着付烟淼那个样子,她都心疼,本来付烟淼就生了一张令人心疼的俏脸。

“你不要走!”付烟淼紧紧的拉住了云小浅的袖子。

“我不走,烟淼,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他疗伤。”

“疗完伤呢?”

“我……”

“疗完伤你就会走对不对,你就不要烟淼了对不对,我不要我不要,你留下来,不要走,你不要走。”付烟淼此时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对云小浅耍赖。

“烟淼,你听话,你还有我哥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可是,我不认识他,我只认识你,你不要离开我。”付烟淼的声音都已经带着哭腔。

“他是你丈夫,你怎么会不认识他?”云小浅有些哭笑不得,手被付烟淼抓住,放下也不是,抬着也不是,有些无可奈何。

“我忘记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就只记得你,你不要离开我,你答应我你不走,你不会走。你不要走!”付烟淼竟然拉住云小浅的衣袖哭了起来。

“烟淼……”云小浅自己也心软了,她慌忙拉住了付烟淼,“好好好,烟淼你不要哭,我答应便是了。”

“真的?”

“嗯。”

“好,那你要答应我,在给他疗伤以后,来找我。”

“好。”云小浅只能如是承诺。

付烟淼这才安静的跟着坤地离开,云小浅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个时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云小浅还剩下一个时辰。她终于觉得,她快要没有时间去救上官末尘了。难道,那一见,已经,是永别?

可是,云小浅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来顾及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她能做的就是带着北宫逆快点去疗伤,她终于觉得手心手背都是冷汗,她不知道,这一次,她还能不能救活他。

他是人,会有生死,同样的,她是人,不是神,能起死回生一次,并不代表可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北宫逆,你不要死。

云小浅在把北宫逆放在那个巨大的木桶里面的时候,她心里一直都在叨念着这个句子。木桶里面是热水,热水上漂浮着很多中草药,还有整桶水都是轻尘调制好的生肌膏。

轻尘看着那个药桶有些惊叹,难得喜欢用银针的师傅要用药浴。其实,轻尘只是不知道云小浅足够自负,她自负自己不需要用药浴就可以救人。可是,她偏偏为同一个人动用了两次药浴,那个人一出现就造成了她生命中的种种意外。

所谓的,命中注定是要与众不同吧。

这个时候,北宫逆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云小浅一张极其焦虑的脸,然后看见了自己被泡在一个药桶里面,轻尘站在一边,拿着很多的瓶瓶罐罐。

云小浅似乎没有发现北宫逆醒了,她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北宫逆胸口的伤口,生肌膏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轻尘虽然配药很好,可是云小浅还是觉得北宫逆的心脏是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了,她知道,那个人的心脉明明是断裂过的,她确定北宫逆是死过一回,但是,不明原因的,他活了过来。

那种他死的时候的绝望和害怕,云小浅一次也不想要再经历。虽然她很恨他,现在,真的很害怕,害怕他会死去。

北宫逆也不说话,他就静静的看着云小浅,轻尘因为站在北宫逆身后,所以他也没有看见北宫逆已经醒来,室内还是一片的寂静。

知道药桶里面的水有些冷了,云小浅才抬头,她一抬头,就和北宫逆一直静静看着她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一直到多年后,云小浅都一直不能忘怀北宫逆的那一眼,那是一种近乎静止的眼神,就好像是一滩静水。北宫逆的眼睛是纯黑色的,他很安静,脸上只有一种安静的表情,他没有说话,眼中也没有恨意,没有柔情,只是一种安静,绝对的安静,就好像要把云小浅看穿一样。

“你……”云小浅很久很久才缓过神来,不过,她的脸还是烧了起来,北宫逆是那样一个人,无论你怎样板起脸对着他,你准备对他冷漠,可是他的一个小动作,一个简单的笑容,还是能让云小浅脸红心跳。

北宫逆似乎没有看见云小浅突然红了的脸,他还是静静的看着云小浅,也没打算说什么。

“你在看什么?”

北宫逆还是没有回答,而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再看云小浅,他低头,看着木桶里面漂浮的一片七叶莲。

云小浅觉得北宫逆奇怪,但是她也没有多想:

“好好服药,多休息,轻尘会好好照顾你。”

“所以?”北宫逆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口气很冷淡。

云小浅没有想到北宫逆这样冷淡的口气,她倒吸了一口气,抬眼,一样冷冷的说:

“我会去救他。”

“云小姐,你现在不是北宫府的人,你的行踪,没有必要向我报告。”

“你——”云小浅生气,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因为北宫逆说的都是事实,她现在也不是北宫家的人了,就在不久以前,她自己逼着北宫逆把她逐出了北宫家。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小姐可以走了,还有,我没有请小姐来给我治病,先前家父家母欠下小姐的诊费,以后我都会送给小姐。现在,请小姐离开北宫府。”

“你!”云小浅惊讶的几乎要撞翻那个药桶,就连站在北宫逆身后的轻尘都惊讶得几乎要打翻手中的瓶瓶罐罐,云小浅气得几乎手指都要嵌进那个木桶里面。

北宫逆没等云小浅说话,他就径自从水中站了起来,轻尘看他站起来,忍不住大叫了出口:

“北宫公子,你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你现在动不得!”

然而,北宫逆只是冷冷的扫了轻尘一眼,然后他扯过挂在旁边的衣衫:

“云小姐,请管好你的弟子。这里是北宫府,容不得你们在此大呼小叫。”

“他是关心你的身体!”云小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的,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竟然是北宫逆,虽然北宫逆一直都是冷冷的,但是他不曾如此冷漠的对她说话,虽然此刻云小浅对北宫逆又恨又心疼,她恨他竟然那么绝情的抓走上官末尘,可是看见他胸口的伤,云小浅就不能原谅自己,那是因为她而起。

“噢?是吗?那么多谢你的关心,”北宫逆冷笑,已经系好了衣带。

“你给我站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心脏受到重创,内伤不治,如果不乖乖的疗伤,你就算不死,也要落下永远的病根,活不了多久,你快点给我回去。”云小浅扬眉,指着木桶厉叱。

可是北宫逆看着她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笑,拉过了外衫:

“所以呢?”

“所以呢?!北宫逆!你到底还把不把你自己的命当命!你快点给我站住!”云小浅着急,她伸手一把拉住了北宫逆,她已经在发火。

“这是我的命,”北宫逆还是漫不经心,他淡淡的看了云小浅的那只拉住他的手一眼,“这又干你甚事?”

云小浅闻言一怔,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就松开了,北宫逆轻轻的抬手,拂去了云小浅拉住他的手,他的指尖触及了云小浅的手,他轻轻的笑:

“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小浅被北宫逆这么一问,她怔怔的退了两步,撞在了那个木桶上。北宫逆看着她,他轻轻的笑,然后,一笑之后,他就跨出了门,再也没有回头。

云小浅怔怔的看着北宫逆走出去,云小浅觉得北宫逆说的每一句都像是一个响雷轰隆的炸在自己的头顶,他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虽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师傅……”轻尘看着云小浅,然而,云小浅却突然埋下头去,对着那个木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因为房间太安静,轻尘清楚的听见了“叮叮咚咚”的水珠落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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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爱恨来世再散落

“少爷?!你疯了,你让云小姐走?!”络月尖叫,“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天下就只有她可以救你!”

北宫逆笑,他最近突然笑得特别多:

“就算我不让她走,她也是要走的,不是吗?”

“少爷!只要你说你想要她留下来,云小姐不会走的。”

“然后呢?让她因为上官末尘的死,恨我一辈子?”

络月后退一步,她眼中终于有了泪水:

“可是,少爷,你没有必要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好了,把这些银票给她送去。还有这把将轨,就说我北宫逆消受不起,这几朵碧蕺也留给她,对了,还有这封信,是她的猎鹰带来的,也一并替我交给她。”

络月看着北宫逆那个样子,她突然跺脚,赌气:

“少爷自己去交,这个是你和云小姐的事情。”

北宫逆看着络月,他无奈的叹气:

“好吧,你不去就算了,我还另外找人。”

“不用!”

突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门口响了起来,云小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她走进来,看着桌子上那些东西:

“诊费我不需要,我给北宫老爷承诺过我不收诊费,这把剑我送出了就拒不回收,你不要可以送给别人,碧蕺是上官末尘的东西,你应该还给他,至于这封信,我会拿走。”

北宫逆点头:

“很好。”

“北宫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这个是可以医治你的伤的药方,”云小浅掏出一张她刚才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一张药方,可以保北宫逆没事的药方。一把拍在了北宫逆的桌上,她拉着轻尘转身就走。

北宫逆看着她离开,他冷笑,随手拿起桌上的那张药方,竟然看都没有看,就把药方捻成了灰。

“少爷!你疯了!”络月想要抢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云小浅突然站住,她也知道北宫逆做了什么,她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轻尘紧张的看着云小浅和北宫逆。

可是,云小浅在停了那一步以后,她没有回头,而是再次加快了脚步向远处走去。

北宫逆也竟然就那样看着云小浅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面,他才笑着捂住了胸口慢慢的坐在了桌边,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来,他捂住胸口的手指之间,也有鲜血顺着滴落了下来。

“少爷!”络月惊叫,“你等着,我去叫云小姐!”

“不用!”北宫逆笑着拉住了络月,“就算你把她叫回来,我也不会接受她的治疗。”

“少爷!少爷啊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络月急得直跳,“云小姐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救你的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恨我。”北宫逆只是淡淡的说。

“你可以给她解释的,你可以告诉她真相!轻尘什么都告诉我了,都是上官末尘嫁祸给你的,你为什么要把云小姐推给那样一个骗子?”

“咳咳……”北宫逆轻轻的咳嗽,“上官末尘可能是个骗子,但是,他有一点绝对不会假。”

“什么?”

“他爱云小浅。”

“可是他是个逃犯,还是个大盗,你怎么放心?!”

“那是她的选择。”北宫逆苦笑,他知道,那个女子做的决定,是谁都不能左右的。

“少爷,你和上官末尘怎么都一样要把云小姐推来推去的?”

北宫逆惊讶的看着络月。

“你们都以为对方可以给云小姐幸福,为什么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可能有力量给她幸福?”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北宫逆微笑,“所以我答应了上官末尘的要求,然而,现在我却觉得我已经不可以。”

“少爷你在说些什么啊?你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了?”

“因为我就要死了……”北宫逆突然呕出一大口血来,他虚弱的对着络月笑,络月却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北宫逆看见络月惊讶,他自己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笑着。

“少爷——”络月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救眼前这个人,她只知道,自从跟了北宫逆以后,她每天都担惊受怕,害怕北宫逆突然有一天就睁不开眼睛,可是每次北宫逆都会醒过来,然后冷冷的看着络月。络月知道,虽然那个时候北宫逆从来没有笑过,可是他心里是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的。现在,北宫逆虽然笑得多了,但是络月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北宫逆身上有一种死气,一点都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了,络月你不要哭了,我没事。”北宫逆起身,仿佛刚才那个连连呕血的人并不是他,他拍了拍络月的头,握着白玉箫就来到了窗口。

“少爷,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药来。”

北宫逆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了窗口,没有看风景,他只是低头摩挲着那只白玉箫。那白玉成色极好,可是,那本来也并非一块白玉。

玉箫公子当年的韵事,现在依旧在江湖流传。当年他因为剑法和玉箫出了名,然而却因为红尘琐事累身,在最后韩家留他,他却一把火焚了江南的韩家被朝廷通缉。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恐怕除了那个女子。然而,大火之后,玉箫公子和那个女子,都已经无所踪迹。后来,皇恩浩荡,他不再受到通缉,有人在少林见过他,也有人在塞北见过他,他身边有一个女子,据说那个女子并不会说话。

北宫沐箫如何遇上玉箫公子的北宫逆自然不知道,但是他能依稀从父亲的一举一动中揣测出来,父亲就好像是当年的玉箫公子,如若不然,就不会有他在这里,也不会有云小浅的出现。

叹气,北宫逆站在窗口,他抬头,可是一抬头就有一张焦急的脸映入了眼帘,那个人拥有绝美的容颜,就在前一秒,她还口口声声的要杀他。

付烟淼,北宫逆在心中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小浅呢?她在哪里?”付烟淼张口就对着北宫逆问。

“她走了。”北宫逆回答得很平静。

“她走了?!”付烟淼隔着窗户一把抓紧了北宫逆的衣领,她的手指修长而苍白,很有力,几乎要把北宫逆从地上提起来,她满脸惊恐的样子,“她走了?她怎么可以救这样走掉?!她答应我不离开我的。”

北宫逆低头看着付烟淼,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她那样哭着喊着,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付烟淼浑身都在颤抖。

“你去把她给我找回来!”付烟淼忽然抬头,直视着北宫逆的眼睛,她的声音近乎哭腔,“你快点去把她找回来!你帮我,我求求你帮我把她找回来!”

“她并没有走远。”北宫逆依旧是淡淡的一句话。

“你不是我丈夫吗?你帮我去找好不好,我害怕,我害怕。”付烟淼突然说话,她近乎是哭腔的声音和楚楚可怜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容,北宫逆却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什么都没有回答。

付烟淼被他看得退了一步,她不禁放开了北宫逆,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种可怕的气息。她开始怀疑云小浅话,因为云小浅说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可是付烟淼一点也不觉得北宫逆是她的丈夫。

北宫逆看见付烟淼退后的样子,终于狠不下心来,他叹气:

“好,我去找她。”

付烟淼听见北宫逆要去找云小浅,她喜极而泣:

“谢谢你!谢谢你!”

北宫逆却是在心里苦笑,付烟淼要他去找云小浅,不是要他的命吗。他的身体不用说找到云小浅,就算要他自己从房间走出去都不行,他半路就会倒下去。

“我陪你去!”付烟淼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了北宫逆的手。付烟淼的眼睛里面有小心,虽然还是很害怕北宫逆,但是她因为要见到云小浅所以就壮大了胆子,她害怕北宫逆只是骗骗她。

北宫逆点头,没有拒绝。他不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可以走出去多少步。

“少爷!我拿来治伤的药了,你要不要——”络月端着一堆药跑进来的时候,她惊讶的看见了付烟淼拉着北宫逆的手。

付烟淼被络月那样惊讶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她下意识的放下了拉住北宫逆的手。

北宫逆却走过来,背对着付烟淼,他示意络月他现在需要这些药,络月点头,手脚麻利的给北宫逆上药,然后用绷带绑起来。

“你……受伤了?”付烟淼小心翼翼的问。

北宫逆点头,他知道付烟淼失忆,失忆得很严重。他当然是受伤了,而且这个伤一半就是拜付烟淼所赐,北宫逆只是说了这一句:

“我会带你去找她的。”

“啊?少爷你在说什么,你要去找谁?”

“云小浅。”北宫逆静静的说。

“少爷?”络月几乎要疯了,北宫逆刚才还要赶云小浅走,现在怎么要找她了,“少爷你要找的话,我马上叫人去追,你现在动不得的。”

北宫逆摇头,他拉上了付烟淼就从络月身边走了出去,络月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个人出去,她突然有一种惊恐的猜测浮上了脑海——

难道,少爷真的会爱上付烟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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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今生坦荡人生路

“师傅!”轻尘突然站住了脚步,他有些气恼的看着头也不回在走的云小浅,“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了?!”

云小浅好像没有听见轻尘的话一般,她还是执着的往前走,她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上官末尘到底还有没有时间等她救,云小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那封三天前就寄给她信。

“师傅!你听我说!上官公子的被抓,是——”轻尘再也忍不住,他要把一切都告诉云小浅,可是他的话被一个女人打断了。

“小浅!小浅!你要去哪里?”是付烟淼。

云小浅这个时候才倏然回头,她看见了付烟淼和北宫逆走在一起,北宫逆由她拉着,在看到了自己以后,付烟淼丢下了北宫逆,然而,就在付烟淼放开北宫逆的那个瞬间,云小浅的瞳孔快速收紧。

北宫逆看到云小浅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力气了,在付烟淼放开他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付烟淼没有注意云小浅脸色已经变了,她一把拉住了云小浅的手:

“小浅,小浅,不要离开我!”

云小浅听出了付烟淼语气中的害怕,她想要挣脱付烟淼的手,可是付烟淼的力气仿佛很大似的,她紧紧的拉住云小浅的手:

“小浅,你看看我,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答应我你不走好不好?”

云小浅本来着急,可是这个时候被付烟淼这么一问,她震惊的看着付烟淼,付烟淼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是要挽留,可是,云小浅并不想留下来。

但是,想到了付烟淼的身世,想到了她所经历的一切,想到了付烟淼曾经看她的眼神,想到她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云小浅心软,她小声的说:

“好。”

付烟淼很激动,然而,云小浅觉得自己的腰部传来了一阵刺痛,她皱眉,看来,时间已经不够了。

“师傅!你——”轻尘呆呆的看着云小浅,他已经看见了云小浅后腰慢慢渗出的血丝。

“少爷!你不要死啊!”络月的惊呼声却在同时响了起来,云小浅、轻尘还有付烟淼才紧张的同时抬头看回去,他们都清楚的看见,北宫逆倒下去的地方,他身下已经有一滩小小的血水。

人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血,北宫逆这样的失血,恐怕也没有命活了。

云小浅抬脚,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她只觉得下半身的知觉忽然失去,然后头一晕,也直直的向后倒去,在云小浅昏过去之前,她只觉得很绝望很绝望,原来,她到最后还是救不了上官末尘,上官末尘注定逃不过一死吗。

轻尘和络月手足无措的时候,付烟淼轻轻的说:

“轻尘,你还不赶快给你师傅医治。络月,你找人把你的少爷抬回房间去。”

付烟淼的这句话并不大,但是络月和轻尘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一齐瞪大了眼睛看着付烟淼,但是付烟淼却什么都没说,她转身丢下了络月和轻尘两个人自己走开了,甚至都没有看云小浅一眼。

她不是来找云小浅的吗?

轻尘和络月,两个人现在心里都同时又一个可怕的疑问,那就是——

付烟淼她到底有没有失忆?!

“兄长?”惠王终于在大帐外面找到了在吹风的上官末尘,上官末尘并没有被惠王囚禁,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惠王似乎都不担心他会逃跑,上官末尘更加像一个他请来的客人,而不是一个即将被押赴京城的犯人。

“那个老皇帝的奏章下来了?”

“父皇为了母后的事情,早就不理朝政了,现在,六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更加不会理会这些事。”

“那你来找我……”上官末尘以为惠王是来找他,告诉他的死期。

“我想和兄长聊聊。”惠王微笑,他招手,身后的小厮,已经端着上好的酒走了过来,惠王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他一扬手身上的长袍就迎风飞了出去,他坐到了上官末尘的身边。

“你想要聊什么?”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兄长一心求死,让那个江南的霸主向我低头,跪地受罚并不反抗?”

“很简单,”上官末尘微笑,“爱情。”

“因为云小浅?”惠王扬眉,“我并不觉得她是千古佳人,北宫逆的夫人,却算得上是美人一个。”

“爱不爱一个人,并不是用容貌来判断的,”上官末尘笑着押下一口酒,“你小子现在是不会懂的,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惠王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喝酒,虽然是十六岁的年纪,可是自小出入皇宫,惠王的酒量也很可观:

“看母后我就知道,她爱一个人从来没有理由。就好像是父王,就好像是……”

“你不会就是要问我这个问题吧?”上官末尘打断了惠王的话。

“当然不是,我想知道,兄长的爱,是不是可以包容一切,就算是要去救自己的情敌。”惠王不动声色的说完,他看向旁边的上官末尘。

上官末尘手中的酒杯已经打翻,他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北宫逆快死了。”

“快……死了?”上官末尘惊讶不已,虽然他知道北宫逆受了重伤,但是毕竟那个神医在他身边。

“云小浅几次下山想要来找你,最后一次要来找你的时候,北宫逆他妻子发疯,将他差点打死。”

“付烟淼?!”上官末尘更加惊讶,她现在来掺和什么。

“是,本来那个时候还有救,可是北宫逆拒绝接受治疗,”惠王意味深长的叹气,“我想,兄台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上官末尘倒吸一口凉气,“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走?”

“呵呵,”惠王笑了,笑得深不可测,“因为,我相信爱情,而我相信我的兄台,也是个相信爱情的人。”

上官末尘看着惠王的脸,上官末尘在心里确定了两件事情,两件在日后都成真的事情:第一件,惠王并不会仅仅是惠王;第二件,惠王和锦朝所有的皇帝一样,会是一个情种。

然而,上官末尘绝对不会知道,让惠王变成一个情种的人,竟然和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当然,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上官末尘已经消失在了惠王的眼前,他要回到北宫府,他知道有一个人不能死,因为惠王不要北宫逆死,上官末尘也不要北宫逆死,而他上官末尘更加不要北宫逆死。

而他,现在是唯一可以让北宫逆重新活过来的人,北宫逆,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你个不守承诺的家伙!

上官末尘赶到北宫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北宫逆躺在床上,轻尘稳定了云小浅伤势以后,就过来给他看过了,重新用生肌膏给他药浴过,然后现在让他静养,为了防止北宫逆再次受到什么伤害,坤地一步也不敢离开,络月也没有走,她甚至喝了好几杯很苦的茶,强迫自己不要睡着,她很怕少爷就那么死了。

但是,这些都是拦不住上官末尘的,上官末尘在落地的时候,络月明显是看见他了,但是,络月还是被人击中了睡穴,击中她睡穴的人,不用说,是北宫逆。

上官末尘知道北宫逆早就已经醒了,他带着愠怒走了过去:

“北宫逆!你这个骗子!”

北宫逆虚弱的看着上官末尘,他浑身都是冷汗,刚才点在络月身上的那一指,显然已经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体力。

“你想她为你的死哭死啊?你不要再给她添乱了好不好?!你死了她还活得下去吗?”上官末尘恨恨的骂道,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他觉得北宫逆最近变笨了,变得很笨很笨。

北宫逆闻言也是凄然一笑,他伸手解开上衣的衣带,露出了他苍白的肌肤,因为泡过药浴,如果再包扎起来,恐怕会有碍肌肤生长,就没有给北宫逆包扎,结果,上官末尘看见了北宫逆的胸口,胸口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血红色,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皮肤,已经可以看见粉红色的肌肉,由于心跳的关系,还可以看到到肌肉在心脏带动下在动,伤口旁边的肌肤已经白得泛蓝,有几处的肌肉都已经破碎不堪,像是被撕咬过,血在伤口下隐约闪动。

上官末尘都惊讶的退了一步。

“可怕吧……?”北宫逆笑着重新拉起衣襟,声音有些禁不住的颤抖,“我死了,她不会难过的,因为——这个伤口,就是她执意要去救你的时候留下的。”

“什……么……”上官末尘简直不敢相信!

“她恨我,”北宫逆微笑,“上官末尘,趁我还有力气,不如我们最后演一场戏,你带她走吧,我会让北宫府的人拦住惠王的人。”

“北宫逆,你疯了!”上官末尘一把抓住北宫逆,“北宫逆,你要活下来,你听见没有,你没有权利去死,死是我的特权,你给我活下来,看好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不要让她来找我!你就算是关也好,砍断她双腿让她离不开也好,你给她用蛊术也可以,你把她留在你身边就好。”

“我不想留下一具尸体,”北宫逆淡淡的回答,“我有千百种方法留住她,可是那有什么用,她始终只会恨我,从来都不快乐。”

“你想死是不是?”上官末尘突然问,“但是你不想她死吧?”

北宫逆一惊:

“上官末尘,你要干什么?”

“北宫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但是,我知道有个人太爱你,所以我会杀了她给你陪葬。”

“你——”北宫逆心里紧张,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这个时候,上官末尘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北宫逆,他抵住了北宫逆的后心大穴,替他真气疗伤:

“北宫逆,你给我好好的活着。”

北宫逆半天都没有说话,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心愿,现在被上官末尘这么一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北宫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没有权利选择去死。你知不知道你的生命来之不易?银月纪梦和池乔木到底为了什么要让你活下来,北宫沐箫和南宫琴音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要保护你到这种地步,云小浅她又是为什么要那么保护你,你身上有那么多的希望,你怎么没可以想死就死?你简直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上官末尘骂道,“你这个混蛋答应我要照顾好她,结果转头就差点死掉,你怎么比谁都不讲信用呢?”

“咳咳……”北宫逆拉住了上官末尘的手,“够了,这种内伤你治不好的。”

上官末尘却没有放开北宫逆的意思,他低头悄声在北宫逆耳边说:

“北宫逆,我把我的一身武功都传给你,你应该会很快好起来,轻尘自然懂得治好云小浅,他们都知道真相,你可以给她解释清楚一切事情。你给我好好活着,我要你们好好的,你懂不懂?!”

“上官末尘!”北宫逆挣扎,可是虚弱的他怎么是上官末尘的对手,上官末尘一把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

上官末尘看着北宫逆:

“我会给轻尘一个方子,可以配出一味药,叫做‘孟婆汤’,可以令她忘记这些一切的事情。北宫逆,记得感谢我。”

北宫逆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上官末尘已经一指点了他的穴道,北宫逆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他只能勉强拉住上官末尘的衣袖,但是却无法阻止上官末尘把一身武功传给他,也无法阻止上官末尘去找到正在给云小浅煮药的轻尘,虽然最后轻尘也拒绝给师傅配出那味药。

失忆?北宫逆不想要那个人失忆,至少,他知道,记忆对于云小浅来说,比生命还有珍贵。但是,或许,北宫逆在朦胧中想起了付烟淼,能像她那样,也是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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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英雄醉月流水悲

奉化十七年,锦朝终于又发生了一次大的事情。距离锦朝上一件大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十九年。

“奉化”这个年号是当今皇帝登基后两年改的,原来的年号叫做熙景。奉化,取的是奉天命改化。当今的皇帝并非是先皇的子嗣,而是先皇的亲生弟弟。

怪就怪在,十九年前,先皇突然驾崩,皇族的人几乎都染上了怪病,只剩下了皇后静婉,当今的皇帝请了一个可以预言生死的占星师预言,那个星师说皇上必须要娶自己的嫂子才能保住锦朝的天下。

于是皇帝登基,过了两年改元奉化,皇后静婉还是皇后静婉。那一年,静婉皇后生子取名“君顾”,是为当今皇帝的第十六子,封惠王。

其实,当今皇上的子嗣并不多,不过七人。其中最宠六皇子睿王和十六皇子惠王,然而,在奉化十七年,终于发生了一件令整个锦朝都震惊的事情,一件另那个早就不理朝政的皇帝终于要出面的事情,然而,一出面,就是丧事。

奉化十七年,十二月十一,年仅十九岁的睿王,因为重伤不治,死在了睿王府。皇帝致哀,皇帝给睿王举行大葬。

那天,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就好像是有一千只鸟飞过天空,它们的羽毛,簌簌的下落在京城里面。

“哥哥死了。”

惠王是这样说的,他看着身后虚弱的上官末尘,他淡淡的说。

自从上个月,上官末尘虚弱的回来以后,上官末尘就几乎没有什么话说了,他的一身武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惠王没有问,上官末尘自然也没有说。

在这一个月里面,上官末尘眼神空洞,但是现在,惠王的眼神也一样空洞,上官末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惠王空洞是因为,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小哥哥走了,虽然,他们同父异母,虽然他的哥哥从小就没有在京城中长大,虽然他们都一心要夺走皇位,可是,惠王还是很心痛。

“我们上京吧。”上官末尘虚弱的说。

“好。”惠王哽咽。

就在惠王和上官末尘离开江南的时候,云小浅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个月。

她醒来以后,身边并没有人,轻尘、络月、坤地都没有在,北宫逆、付烟淼都没有在,她睁开眼睛,下肢没有任何的感觉,她知道,她这辈子是永远的残废了。

一阵绝望袭来,云小浅还知道,上官末尘也离死亡不远了。

死亡!云小浅一惊,坐了起来,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快要死亡的人!

想到这里,云小浅想要叫人,可是门口突然响起了人声。

“少爷。”是一个小婢女的声音。

“她还没有醒吗?”

婢女似乎是摇头。

来人轻声叹气,没有说什么,抬脚就走。

“北宫公子?”这是轻尘的声音。

云小浅听见轻尘的声音,听见了轻尘在叫北宫逆,她终于放下心来,原来他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而在门外,北宫逆被轻尘撞见,这个月以来,轻尘总是能看见北宫逆带着络月来到这里,轻声问门口的婢女师傅有没有醒来,然后他离开,他也不进门去看看云小浅,就是这样一句问候。

“你还是不进去看看吗?”轻尘问。

北宫逆摇头。

轻尘叹气:

“公子稍等片刻,我把师傅的药端进去,夫人的药方我已经写好了,待会就让公子带上山去。”

北宫逆点头,一个月以前,上官末尘把全身的武功传给了他,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北宫逆现在内敛而说话很少,他只是淡淡的笑,慢慢的重新经营北宫府。

“轻尘,你还是给少爷看看吧,他是不是得了‘失语症’?他现在都不说话了!”络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

轻尘“呵呵”的笑,他看了北宫逆一眼,北宫逆没有理会这两个小孩子,他已经走了出去,轻尘附耳在络月耳边说:

“要你家少爷开口说话的唯一办法啊,恐怕只有师傅知道了。”

“可是云小姐这一个月都没有醒!”

“放心,师傅就快醒了,师傅醒过来,我们再告诉她这些事情好不好,告诉她,她到底是有多幸福。”

络月点头,轻尘也是对着络月眨了眨眼,络月跑开以后,轻尘抬头,却看见了信鸽,轻尘自然知道,师傅所在的地方,会有很多的信鸽,这么多的信鸽,自然告诉轻尘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大事发生。

“吱呀”的推门声,云小浅并不想睁开眼睛,进来的人似乎是轻尘,轻尘走过来看了看云小浅,替她检查好了身体,然后把药喂给云小浅喝。

轻尘在喂完药以后,拿起了信鸽送来的信,轻轻的对着云小浅念:

“师傅啊,上官公子已经到达京城了,你放心,现在是睿王的大丧,皇帝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然而,云小浅听见“睿王的大丧”一句,她霍然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抓住了轻尘:

“你说什么?!”

轻尘被云小浅吓了一跳,云小浅怎么一个月都没有反应,现在突然就醒了,醒了不说,还那么有劲的抓住了自己的手。

“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你说睿王大丧?!”

轻尘被云小浅抓得很疼,他有些莫名:

“师傅——”

“信!”云小浅却是发疯一般,“那封信呢?!北宫逆给我的那封信呢?!”

轻尘更加莫名其妙的指着就在床边的一个小桌子上的那封信,云小浅一把抓了过来,她颤抖着打开了那个信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睿王大丧”的那句话。

信上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可是却每一个字都打在了云小浅的心头,信上简单的写着:

“睿王伤重,速来京城。”

“现在是什么时候?!”云小浅的声音几乎颤抖。

“奉化十七年,十二月十一。师傅,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一个月?!你昏迷的这一个月……”轻尘本来还想滔滔不绝的讲下去,可是,他看见云小浅竟然哭了,云小浅突然就无声无息的哭了。

云小浅哭着,眼泪全部“啪嗒啪嗒”地打在了那封信上,把那些字迹都全部染花,纸张重到从中间断裂开,她竟然慢慢的埋头下去,放声大哭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苍白。

睿王死了,睿王竟然死了,那——

云小浅越哭越伤心,她要怎么面对那个人?她要怎么面对那个人!如果她去的及时,睿王不会死,她可以救活天下间任何一个还有一吸气息的人,但是死去的人她不可以,她不能起死回生、起死回生!

“师傅?”

云小浅哭泣,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到浑身颤抖。

“师傅,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睿王……”云小浅哭的哽咽,那个男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了,云小浅虽然只和他有一面之缘,但是那个人男人就是那种无论谁见了一面都会觉得他不应该死的人。然而,云小浅哭起来,是因为她现在如此的无力,无力自己竟然不能去挽救一个人的性命,她知道那种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云小浅哭得几乎要抽过去。

“师傅!你快不要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轻尘急了,云小浅再这么哭下去恐怕是要哭出点什么病来。

“他……死了……”云小浅断断续续的说。

“谁?谁死了?上官公子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噢,师傅你说睿王吗?”轻尘当然不明白睿王和云小浅之间的关系。

“我要去京城……”云小浅抬头,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下嘴唇都被她自己咬得出了血,一脸凄惨的样子就好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

“师傅!你疯了——”轻尘紧张的大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根本动不了?你难道真想一辈子残废吗?”

“可是……”云小浅把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臂弯里面,“我想要那个人幸福,可是,没有想到,最后却是我,害死了那个人。”

“师傅……”轻尘走过去,“你没有,你已经尽力了,就算当时你看到那封信,你也是赶不过去的,那个时候你在救上官末尘,你无暇顾及。”

云小浅惊讶的抬头,她没有想到一个月以后,轻尘竟然成长到这个地步。

轻尘看着云小浅眼中的惊讶,他自然知道云小浅在奇怪什么,他抓了抓脑袋对着云小浅极其不好意思的一笑:

“呵呵,师傅,你知道吗?一个月以前,我问过北宫公子一个问题,我问他说为什么不让我对你说清楚很多事情,而要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你猜他怎么回答?”

云小浅呆呆的看着轻尘,其实云小浅只注意了轻尘话里的两个细节,一是说清楚很多事,二是一个人承担。

“他说,很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伤害已经造成,既然已经结疤,就没有必要再揭开伤疤让鲜血横流。痛苦痛过一次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就不必再提。”轻尘别扭的说出这样释然的话,他本来以为云小浅会笑的。

可是,没有想到,听到那样的话以后,云小浅,竟然低头,继续哭了起来。

只是,前后两次哭的原因不一样,轻尘没有看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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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暮云千里飞雕殁

一个月,其实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奉化十八年的正月,锦朝的皇帝立了皇七子为皇太子,然而,皇七子搬入东宫不久以后,祭天圣坛起火,整个星宫被烧毁,多年以前预言皇帝改元“奉化”的星官,在大火中丧命。静婉皇后不明原因的,在祭天圣坛起火的那晚,去祭天,竟然被烧死在了祭坛上。

皇帝从此一病不起,恐怕不时就将改元,而在关键的时候,朝廷中的的各派势力互相倾轧,龚家和外戚相互斗争,内患不断的同时。北方胡人由于自己的兵马长期不归,打着接回自己的将军的旗号,挥军南下,锦朝已经失掉了大片北方的领土。

经过了三百年,再逢乱世。

一个月,其实真的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比如上官末尘,比如睿王,比如云小浅的双腿。

轻尘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可是,都不能使云小浅再次站起来。因为,已经拖延了太久的时间,云小浅腰间的伤已经好了,可是,她根本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的存在。

云小浅笑着对轻尘说,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残废的这个事实,她让轻尘没事也去学学木匠活,可以将来给她制造一个很好木质轮椅。

然而,云小浅自从那次对轻尘玩笑以后,她再也没有那样玩笑的口吻对轻尘说过什么句子。她现在常常会躺在床上微笑,或者抱着一本医术静静的看一天。轻尘煮来的药她也会乖乖的一口喝光,而不再抱怨轻尘煮药的难喝。而且,最让轻尘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滔滔不绝的对云小浅说不能喝酒、不能吃香辣、不能熬夜、不能赌博等等禁令的时候,云小浅竟然没有争辩,听完以后微笑着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喝了一个星期的稀饭云小浅似乎还很乐在其中,没有任何的犹豫。

虽然云小浅的身体慢慢在调理中好了起来,可是,轻尘总觉得师傅病得更加严重了。

“师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轻尘端着药进来,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云小浅,云小浅抱着一本琴谱在看得兴致盎然。

“嗯,你问啊。”云小浅连头都没抬起来。

“师傅,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东西的?”轻尘带着一副吃到蟑螂的表情,从云小浅旁边的桌子上,提溜起来一本《妆奁》。

“随便看看呗。”云小浅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她随手把书一甩,轻尘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云小浅的床上已经有了很多本莫名其貌的书,那些云小浅从前都嗤之以鼻的东西,比如什么《女则》、《孝经》、《大律》。

轻尘还是一副吃到蟑螂的诡异表情,他就快要尖叫出来,最后,轻尘慢慢的合上了自己的嘴。面无表情的说:

“师傅,你和北宫公子都一样的奇怪,你们真是像极了。一样不说话,一样在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络月说,北宫公子现在除了笑和点头已经没有其他表情了,你也是,除了‘噢’和‘嗯’没有其他话对我说吗?师傅我记得你以前话很多啊。”

云小浅没有表情,随后合上了书:

“轻尘,你再啰嗦我立刻把你毒哑。”

轻尘一惊,全身都僵硬的站在那里,他回头看着云小浅,这个时候,他才在云小浅的脸上看见了一种可怕的表情,那种绝对是云小浅的表情。

“师傅?”轻尘弱弱的问了一句。

云小浅没有理轻尘,她躺下去,蒙头就睡。轻尘不明白,云小浅现在的性格越来越奇怪了,就好像络月说的,北宫逆的性格也是越来越奇怪了。

于此同时,“奇怪”的北宫逆坐在北宫府的会客厅里面,他在等一个人。络月一直候在一边,她早就对北宫逆不满了,她的少爷,以前还会凶她,可是,现在无论是她随手摔东西,还是开口骂他,他都是微微一笑,什么话都不说。

络月觉得,北宫逆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一个月以来,就在江南一脉的所有势力都以为北宫府要一蹶不振的时候,北宫逆突然像是有什么神力帮助一样,先是派乾天平定了神水宫的反叛,接着唐门门主向北宫逆臣服、答应在北宫逆有生之年唐门的势力会完全为北宫府所用。然后,南宫家剩余的人马突然转投奔了北宫逆。而一直在东北蛰伏、这些年突然兴起的翼月神教、前不久还和北宫家闹的不可开交的翼月神教,她们的教主竟然把象征着教主位置的一枚月色扳指传给了北宫逆,翼月神教的势力已经为北宫逆所用。

江南的大小门派,见风使舵,纷纷向北宫逆投诚,一直盘踞在巫山一带的君家此刻也不得不臣服于北宫府之下,加上北宫府的帝富,北宫逆俨然已经是一方的霸主。

坤地那边也传来捷报,他平定了东南沿海的一些不臣服北宫府统治的大小门派,而兑沼泽和她的人马的出现,使得北宫府的消息来源更加广泛。

锦朝此刻的政权已经大半移交给了七皇子,可惜,七皇子并不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依靠几位辅臣才能走到今天,不过是个傀儡,几位辅臣都极力要拉拢北宫府,所以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送了很多大礼给北宫逆。

今天,太子的一位老师,就要来拜会北宫逆。他们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北宫逆无比的清楚,北宫家的实力太强,恐怕这个天下任何一方势力想要崛起,都不得不看看北宫家的眼色,所以各方实力相互的拉拢,都在努力想要和北宫家保持很好的关系。

北宫逆不久以前,派人重新修缮了阴山付家的旧宅,让人好好打理,给付家的人安排好了灵堂,他告诉派去的人说,他不久以后会去拜祭。天下的人都觉得北宫逆是至情至性之人,对于自己妻子的照顾无微不至,包括对付家的重建。

十九岁的北宫逆,每每出现在江湖人面前,多少人都感叹北宫逆的变化之大,他的脸上已经没有那种因为久病而带来的削瘦和憔悴,有的是一种坚毅和冷峻。早些时候预言他活不过二十岁的大夫,都怔怔的看着这个少年,一步一步把江湖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面。

据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和他交过手的人,都无法忘记他行云流水的剑法、漂亮的身法,他拥有醇厚的内力,甚至少林寺的高僧都对他赞不绝口,而他的轻功如同鬼魅,来去无踪。

这个少年,更是自身有一种动人心弦的魅力,琴棋书画无不精通,随身的白玉箫更是令人惊艳,他使得一手很好的“斜箫夜雨”剑法,也像当年的玉箫公子一样,倾倒了天下女子。

何况,北宫府还藏有四大名剑之中的两把,一为将轨,二为星墨。

那是不得不令人臣服的势力,也是令人炫目的光彩,慢慢释放出来,几乎要另日光都黯然失色!

然而,很多很多人,都不知道,北宫逆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句承诺。一句,恐怕那个人都已经不记得的承诺,那是她的希望——

“我会治好你,到时候,江湖上一定会留下你的故事。是靠你北宫逆的本事,而不是父母的名头。我相信你。”

北宫逆抬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江湖上都盛传,北宫逆是被早就消失在江湖上的玲珑先生救活的,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能死气回生的神医,自从一年以前玲珑医馆被烧毁以后,就在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包括他唯一的弟子,两个人一起消失了。很多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说那把火其实是玲珑先生自己放的,为的,就是脱离江湖的喧嚣。

“少爷,简大人到了。”管家带着一个官家打扮的人走进了内厅。

内厅的摆设,虽然没有像大殿那样,极尽奢华,可是也足够让这个从帝都来的高官目瞪口呆。因为,在北宫逆坐的椅子后面,是一块完整的玉壁,一直从屋顶垂落在地面上,这样的玉璧在皇宫里面都只有一半高的供奉在皇室的宗祠里面,就连北宫逆随手抬着的那个茶碗,都是难得一见的紫玉杯。

北宫逆微笑,放下了茶杯,略微的向简太傅欠身:

“太傅大人。”

“北宫公子……”简太傅也阅人无数,看过了星官那张魅惑人心的脸,看过了六皇子那种漂亮的脸,看过了很多很多的人的脸,简太傅竟然被北宫逆那一笑给撩动了心弦。倒不是因为北宫逆长得如何妖媚,不过那种笑容,竟然有震慑人心的作用,因为,简太傅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也会如此笑的人。

十六皇子,惠王。

他们笑的时候,眼睛都是不会笑的。

“太傅大人请坐。”北宫逆随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婢女已经抬着茶上来,给简太傅斟满了一杯茶。

简太傅坐得那把椅子就是红木的,而且是带着浅浅松香的红木。

北宫逆待简太傅坐下,他才慢慢的指着门外用红绸包起来的三十多口大箱子慢慢的问: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那些箱子,箱子外还有几匹难得的汗血宝马,外加无数的珠宝字画,而且,似乎是知道北宫府并不缺这些东西,字画都是皇宫里面难得的收藏,甚至在礼品的清单上,北宫逆清楚的看见了“东海鲛人泪”这一项,连这种几千年都没有出现的东西都送来了,北宫逆隐隐觉得事情发展的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以为,他们只是想要他帮忙稳住锦朝波澜翻滚的天下。

“呵呵,”简大人微笑,“那是太子的一些小心意,希望公子不要见外。”

“太子的东西过于贵重,大人必定有事相求,”北宫逆面不改色的笑,重新做回了椅子上,端起了紫玉的茶杯,微微张口吹了吹茶沫,“大人不妨直说。”

简太傅在朝中也是个口若悬何的人,天文地理、人文风土,历史活着江湖轶事,对着不同的人,他都可以口若悬河,做个说客是没有人可以比过他的。可是,偏偏在面对这个十九岁的少年的时候,简太傅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大人?”北宫逆见简太傅久久不说话,他低声提醒了他。

“其实……”简太傅搓了搓手,站了起来,“这件事,也是不怎么好开口,不过既然是公子叫我但说无妨,我也就直说了,冒昧问一句,公子可是有一位妹妹?”

北宫逆闻言,握着茶杯的手倏然一紧,他慢慢的抬头,眼中没有任何色彩的看着简太傅。

简太傅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躲过了北宫逆的眼神:

“听闻北宫小姐并未出阁,和公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太子今天虚岁和小姐同岁,尚未纳妃。若是公子不见弃,可愿将妹妹嫁入东宫,做东宫的女主,做将来锦朝的国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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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莫谈相州多少雨

北宫逆静静的听着,可是,手指却渐渐的收拢,若不是他即时的放下了那个紫玉杯子,那个紫玉杯,恐怕是要被他捏碎了。

络月在旁边大叫不好,云小浅是北宫家的小姐这件事,现在天下皆知。世人只道是北宫沐箫的风流韵事,也凭着北宫逆对云小浅猜测纷纷,说这位北宫小姐也是美丽动人。

可是,谁知道,北宫逆和云小浅,根本就不是兄妹。

云小浅现在住在北宫府里面,因为她的医馆已经被毁,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轻尘要什么药材也比较方便,而且,付烟淼的疯病,也需要轻尘的医治。

“公子?”简大人说完,看北宫逆半天都没有反应,“公子有难言之隐?

北宫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简大人,小浅她……”

“云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才不要嫁给你们什么太子。”络月在旁边早就忍不住了,她本来就不喜欢什么锦朝的人,要不是锦朝的人现在的状况才不要那么混乱的。

“络月,闭嘴,退到一边去。”北宫逆止住了络月的话,这个丫头说话从来不知道轻重,她这样说,还要不要云小浅在讲话上立足。

“少爷,你不会想要把云小姐嫁到京城去吧?!”络月不仅不住口还惊讶的大声尖叫,“少爷你不要发疯,云小姐爱的人明明是——”

“啪”的一声,北宫逆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来到了络月的面前,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止住了络月下面要说的话。

络月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北宫逆第一次打她,络月震惊的看着北宫逆,北宫逆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络月气急,一把丢了手中盘子,恨恨的跑了出去,她不理解,她永远都不明白她的少爷在想什么!

“北宫公子?”简大人有些莫名其妙,他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大人见笑。”北宫逆还是淡淡的说,但是他的手已经暗暗的握紧,指甲几乎都要嵌进手心中。

“方才那位小姐所言,可是事实?北宫小姐已有心上人?”简大人有些质疑,本来娶一个江湖女子就是他所顾忌的事情,可是,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北宫家的力量,他们几位大臣相互商量,才想出这样的一个办法,若不是北宫逆已经娶亲,他们也不会打那个自小流落江湖的“北宫小姐”的主意。

“小浅她……”北宫逆从来不会用“妹妹”这个称呼来称呼云小浅,他从来就不承认,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不承认。

“大人不必胡思乱想,并非妹妹已有心上人,而是,妹妹确实当不起东宫太子妃这个称号。”一个清丽的女声缓缓的从玉璧后面响起,一个蓝裙披着绿水罗衫的女子款步而出,她的云鬓高绾,上面插着一支淡蓝色的钗子。这个女子容颜清丽,而且绝对是可以牵动芳华的美人,这个天下恐怕没有多少人可以比拟,简直就是倾城绝代。

“这位是……”简太傅都看得有些痴了。

北宫逆看着付烟淼走出来,在轻尘的调理下,付烟淼的病情有所缓解,她能记起一些人,并不会再隔天就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付烟淼走出来,北宫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虽然付烟淼待他,真的像是他们是夫妻,她温柔、大方,而且并不会在乎他的沉默,只是,北宫逆知道,付烟淼并不是从前的付烟淼,她有些不一样。

“这位是少夫人。”管家在一边轻声的说。

“原来是北宫夫人。”简太傅一眼看过去,这个天下,恐怕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当得起这个年轻的霸主了。早就听人传闻北宫夫人是何等的惊艳绝伦,今日一见,果然是美丽得倾城绝代。

倾城绝代,简太傅当然不知道“倾城绝代”是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一男一女,一个是因为中毒和本身继承了西域神奇的血脉而造成了容颜的美丽,另外一个则是从小就在翼月神教长大,生得一张俏脸也是不奇怪。

“太傅大人本是好意,妹妹也早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只是……”付烟淼笑盈盈的走到北宫逆旁边。

“只是什么?莫非北宫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简太傅始终对江湖人不怎么放心,若不是北宫府势力的兴起,他是绝对不会要将来的皇帝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妻的。

付烟淼微微摇头:

“倒也不是。”

“那是……?”

“妹妹抱病在身,恐怕担当不起东宫妃子的重任,”付烟淼还是款款的一笑,“东宫的妃子,自然是应当懂得国事礼仪,妹妹自小流落江湖,琴棋书画皆不相通,刀剑所用,只怕伤了太子,何况,妹妹身体有恙,皇族血脉一事,也非同小可,所以,简大人和太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也代妹妹谢谢了大人和太子的抬爱,只是此事关乎锦朝的兴衰,还望大人三思和海涵。”

说毕,付烟淼提起裙子对着简太傅施礼。

“这……”简太傅一时间被这个女子说得说不出什么话来,付烟淼所言,句句在理,简太傅一时间找不出什么来反驳。可是,除了联姻,他们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北宫府帮助太子。

北宫逆看了付烟淼一眼,正好对上了付烟淼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两个人对视了不稍久,付烟淼就又回头对简太傅道:

“大人若是还有怀疑,不如妾身请妹妹出来,让大人看看,再决定不迟?”

北宫逆收紧了瞳孔,他看着付烟淼,付烟淼也在这个时候回头静静的看着他: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怎么样?”

北宫逆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他看着付烟淼,觉得付烟淼让他觉得陌生,但是很温暖。然而,在这个时候,简太傅竟然叹气,摇头摇头:

“不用了,夫人,我这就走了,这些东西,就留给北宫小姐吧,当做是太子送给小姐的一些小礼物。”

简太傅知道,自己是要无功而返了,因为北宫府根本就没有帮助东宫太子的可能。再说,北宫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已经不需要知道了,因为,他在北宫逆和付烟淼的脸上都读懂了两点,第一是,北宫小姐并不想出嫁而且北宫府也不想让北宫小姐出嫁;第二就是,他和太子都是很不收欢迎的。

“太傅大人这是什么话,这是聘礼,妹妹没有理由收下,大人还是带回去罢。”

“这……”

“府里并不缺这样的东西,妹妹是在是有恙在身,不好相见,还请大人见谅。”付烟淼微笑,“大人若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如就让妾身送大人出去。”

简太傅看着付烟淼巧笑的眼睛,他明白了,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而他,竟然还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陈词。

看来不可小觑了这股力量,这样的力量,是可以颠覆天下的力量,只要北宫逆想,他立刻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天下是否在手,只在一念之间。

简太傅和付烟淼的身影走出北宫逆视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他重新坐回了椅子里面,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官家轻声对北宫逆说:

“少爷,胡人的兵马已经南下,此时的太子,又是以用兵闻名,难保朝廷中会有什么大变,这样的大变,如果再不出手,恐怕将来难以立足,少爷你还在考虑些什么?”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等。”北宫逆笑,他现在才觉得,惠王是个很会算计的孩子,他算准了很多的事情。

甚至,算准了他日后会成为锦朝历史上另外一个具有开创性的帝王。

但是,惠王始终没有算准一件事情,而这一件事情,让他这辈子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就好像,上官末尘,就好像北宫逆。

在他们两个人没有遇见那个他们挚爱的女子以前,他们,都不是如今的样子。

北宫逆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拢,就看见门外的小厮飞快的跑了进来,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北宫家的规矩,对着北宫逆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少爷,少夫人昏倒了。”

北宫逆一惊,然而,就在管家和地上的小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宫逆就已经消失了,整个人消失了身影。要知道,北宫逆的轻功本来就不弱,加上有一个天下轻功第一的家伙把他的全部武功传给了北宫逆,北宫逆现在的轻功就如同鬼魅。

付烟淼是在送走简太傅回来的路上昏倒的,她昏倒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受了袭击,北宫逆赶到的时候,两个小丫鬟正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

“回少爷,少夫人走到这里突然就昏倒了,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夫人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发病的症状?”

小丫鬟摇头,少夫人这些天都很是正常,没有其他的反应。

“去把轻尘找来。”北宫逆吩咐道。

“是的,少爷。”有人领命去了。

北宫逆叹气,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付烟淼,他一把从小丫鬟的怀里抱起了付烟淼,然后抱着她回到她的府宅里面去,一路上,北宫逆都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苦笑着看着怀里的女子的。

烟淼,难道,最后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吗?

天地茫茫,她还有那么多的人来爱她,就算上官末尘离开,就算我死去,还有那么多的人会来爱她,想要保护她,想要帮助她,而我,除了这些空洞的资产和并非我愿的势力,还有什么,江南的臣服,还是我永远都抓不住的命运?

烟淼,你说,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那两个人,所以,我们只能相依为命。

北宫逆看着付烟淼昏过去沉静的脸,他突然觉得,失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然而,提到了失忆,北宫逆突然记起,上官末尘临走的时候,曾经给他留下了一个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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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梦昙一现仙路远

“轻尘出门采药去了!”络月没有好气的对着照顾着付烟淼的北宫逆说。

北宫逆听见是络月的声音,他微笑着转头:

“络月,方才,对不起。”

络月听见那句话,一愣,她呆住了,看着北宫逆,她从来就没有听见北宫逆对谁说过对不起。北宫逆究竟怎么了,络月再次觉得少爷病了,病得很严重。

“刚才事出有因,不过,络月,她的事情,你还是少在外人面前提起。”北宫逆轻声补充。

“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把自己叫做什么?”北宫逆淡淡的问。

“云小姐……第一次?”络月想了想,那个白衣少年?!“她叫自己云潇!还女扮男装!”

北宫逆拍了拍络月的头:

“笨丫头,现在明白了吧。”

络月摇头表示不懂,但是北宫逆却并不想解释了,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络月,等着络月自己想明白。云小浅自然不喜欢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喜欢乔装改扮,络月只能想到这点。她当然不知道,北宫逆仅仅是不想更多的人,在他面前强调云小浅到底是不是他妹妹这个讨厌的问题而已。

要真真严肃的算起来,他并不应该叫做“北宫逆”,应该叫做“池逆”,云小浅也不应该叫做“云小浅”,“北宫浅”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北宫逆笑,在他心里,明白了什么事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这才是最关键的。

“对了,少爷,云小姐说她一会儿过来给夫人看诊,她说轻尘不在,所以她过来给少夫人看。”络月不想了,她抬头给北宫逆说,她刚才跑过来就是要对北宫逆说这个。

“什么?”北宫逆有些惊讶,自从云小浅醒来以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除了轻尘谁都不见吗,怎么现在自己想要出门。

络月刚想要回答,结果一抬头看见了门口自己推着轮椅的云小浅,云小浅一身的白衣,和北宫逆一身的白衣一样,只是,云小浅没有像以前那样,她很细心的理过了自己的头发,那是江南女子的发式,她的脸虽然还是苍白没有化妆,但是有一种简单的美丽。

药箱放在她的双腿上,她看见了北宫逆在这里,没有说什么,看了看络月,络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月来,北宫逆和云小浅互相避而不见,现在竟然见面了,络月不知所措的看向北宫逆,北宫逆看了看云小浅,然后看向付烟淼:

“有劳。”

然后,他站起身来,直接退出门去。甚至在经过云小浅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的停顿。

“少爷——”络月追了出去。

云小浅看着北宫逆从她身边走过,她突然出声:

“就这样丢下你的妻子了吗?”

北宫逆站住,在云小浅背后几步的地方,站住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北宫逆,你似乎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啊。”云小浅的声音冷冷的。

络月不敢相信的看着云小浅,她怯怯的试探性的叫:

“云小姐?”

“北宫逆,我恨你,你知道吗?”云小浅心平气和的说着,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她怎么可以不恨他,若不是他的突然变卦,上官末尘不会被抓走,她不会残废,睿王也不会死,这些所有的人,云小浅想要保护的人,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害死的,都是他害死的,偏偏,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所以,云小浅很恨他。

爱不起,只好恨,毕竟,恨一个人,可以更加清楚的让自己记得痛苦。

这个就是云小浅的逻辑,她没有中间态,她只知道爱和恨,她很极端。极端而且倔强,云小浅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性情,但是,她就是她,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我知道。”北宫逆也是心平气和的说。

“我恨你。”云小浅重复。

“我知道。”

“我恨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竟然不怕我伤害你妻子吗?”云小浅提醒北宫逆。

“你恨的是我,不是烟淼。”北宫逆轻声的说,他并不担心付烟淼,因为,他知道,在这七天里面,已经不是昏迷的云小浅没有离开北宫府,是因为在北宫府里面,她还有牵挂。而那个她牵挂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付烟淼。

云小浅咬牙,她很恨,她恨北宫逆把她吃得死死的。

“放心,你以后不会见到我了,我知道你恨我,我会避着你走。”北宫逆轻声留下了这句话以后,他就飞也似地消失了。

云小浅听着北宫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哽,她也知道这个江湖上的变化,她也知道北宫逆现在真的是一方的霸主,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高兴,可是高兴之后,她就陷入了更深的痛苦里面。

她恨的到底是北宫逆,还是爱上北宫逆的她自己。

云小浅其实也分不清楚。心痛的感觉一次又一次袭来,云小浅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痛了,可是还是那么麻木的觉得,自己心痛得几乎要死了。是因为,听见了北宫逆临走说的那句话,还是仅仅因为,自己对着他说出了“恨他”?

“我恨你。”

“我知道。”

“放心,你以后不会见到我了,我知道你恨我,我会避着你走。”

从此以后,不再相逢?

云小浅停在门口,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然而,于此同时,在宅院外面的地上,络月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呆住了。

北宫逆在走出门口的时候,他曾经,捂住了胸口,呕出了一口血。

“遥忆去年寒秋,叶落貂裘,相知不知乡愁。经年故土痍疮,诗情难就,化做春水东流。虚名荣辱沉浮,指尖流沙,不如把酒醉梦。可堪那时回首,箫声依旧,功名换做相守。”

北宫逆慢慢的吟了一首诗,然后他走了,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因为他答应了一个人,一个必须要完成的承诺。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去完成的,无奈也好,自愿也罢,都是牵挂、都是责任。既然答应了上官末尘,他会帮助惠王,会帮助那个孩子,就算最后是个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他也不会害怕。这个世界上,他牵挂的人,不过是那一个人,只要她幸福,那么就好了吧。

然而,此刻的北宫逆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很快就会有另一个他牵挂的人出现了,而且是一个他肯定会牵挂一生的人。

在房间里面,付烟淼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云小浅。

“小浅,我怎么了?”

“你没事。”云小浅慢慢的说,她脸上几乎不带任何表情。

“那我为什么会昏倒?”

“我会给你开方子,你好好休息就好。”云小浅转动,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都觉得云小浅的脸色很难看,口气很冷。

“小浅?”付烟淼也察觉出来了云小浅的不正常。

云小浅没有理会付烟淼,她转头对着门口的几名侍女冷冷的说:

“去告诉你们少爷,少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让他自己好生照料。”

侍女们唯唯诺诺的领命去了,可是付烟淼却僵硬在了床上,云小浅慢慢的移动到了桌边,她在桌边慢慢的写着什么,在写一张安胎的方子,应该说,对于云小浅来说,写一张安胎的方子,应该是手到擒来,可是,云小浅竟然写了一张不满意,又是一张。

地上竟然被她已经丢下了一大堆白色的纸团,云小浅都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什么会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笔被云小浅握得很紧,太紧以至于笔杆都有了一些弯曲。

“小浅?”

“我马上就好。”云小浅回答,可是她的声音在颤抖,纸上突然有一滴水滴落,然后,有更多的水滴落,厚厚的一杳纸,竟然就“滴答滴答”的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水给弄湿了,一个字写上去,都是乌黑的一片。

“小浅,你怎么哭了?!”付烟淼着急,想要起身过来。

可是,云小浅却突然转头,一脸的泪水都没有擦,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笑:

“烟淼,我是喜极而泣啊!烟淼,你有了!”

付烟淼闻言,也是一笑,她拉住了云小浅的手:

“傻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云小浅听见付烟淼那一句“傻孩子”以后,她终于忍不住,抱住了付烟淼放声哭了起来,付烟淼由她抱着,轻轻的替云小浅理顺她的头发。

三个月的身孕,云小浅诊脉的结果。

付烟淼,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他是有妻子的人呢,在初遇他的时候,北宫沐箫就笑盈盈的对云潇介绍着付烟淼是北宫逆未过门的妻子,她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她看着他们两个被江湖人称赞,她看着每个府里新来的下人说他们夫妻是多么的和谐。

云小浅觉得心里很堵很堵,很痛很痛。

她记得在京城遇到了付烟淼,那是个多么漂亮的女子,她记得北宫逆就算是自己受伤也要在翼月神教中救起那个女子。

原来,那个才是他心中最爱的女子,他娶了她,他爱她,甚至,他和她有了孩子。他们的家庭,是那么的幸福,怎么看,云小浅都像是一个外人。

或者说,她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路人。

看着云小浅哭得那么伤心,坐在床上的付烟淼,还是轻轻的拍着云小浅的后背,她什么都没有说,眼里的神色哀伤,带着怜惜。

逆,你看到了吗,她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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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呼啸风中吾辈出

奉化十八年六月,胡人的兵马攻破京城。屠城三天,身为太子的七皇子战死,锦朝的大片领土沦陷,皇族成员几乎被屠杀殆尽。余臣和在归京的十六皇子惠王相遇,拥立惠王,惠王在巫山誓师,召集江湖各路人马和各方势力,维护锦朝的天下,抵挡胡人的进攻。

北宫府派人帮助惠王,玉门陆家出兵相助,翼月神教也在此刻从东北方向攻入中原,几方人马在中原锦朝的京城所在混战。锦朝遗民都奋起反抗,纵使胡人兵马强大,但是,也无法瞬间攻破惠王和北宫逆在长江筑起的防线。

不过,由于锦朝这么多年的怠于操练,兵马当中也没有多少是可以经得起战争的,虽然可以挡住胡人的兵马,但是,并不可以再收复失地。

同年六月九日,锦朝的余臣拥立惠王在太湖以西的景兰登基,改元“天承”,建立南锦,是年,景兰改名京兰,成为京城所在。

锦朝的历史从此被分为两段,从锦朝的开国皇帝建立锦朝以来,到奉化十八年六月九日,是为上一段,也就是后人所称的北锦。而第二段,就是惠王所建立的锦朝,后人成为南锦。惠王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锦朝的另外一个开国皇帝,取重新复兴锦朝之意,是为重****。

天承元年,重****封江南北宫家的北宫逆为轩王,赐金银无数,世袭爵位,是为开国功臣,并赐免罪金牌一枚。而后,大赦天下,对前朝的遗民宽待,并和胡人签订条约,划江而治。轻徭薄赋,修养生息,不时,锦朝大治。

这段历史,自然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天承之治”,至于天承十八年以后发生的事情,让这个盛世斗转急下,那也是后事了。

天承元年八月九日,在轩王府,也就是北宫府,诞生了一名女婴。接生婆抱着那个女孩给北宫逆看的时候,北宫逆只是低呼了一声,可是,他还是抱紧了那个孩子,而那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重****派来的太医,都清清楚楚的在看见了——

那名女婴的左眼,在睁开的时候,是全部都是银白色,全部都是。

之后,慢慢的消退以后,她的眼睛,和北宫逆一样,是纯纯的黑色,黑得干净而明亮,她不哭不闹的看着她的父亲。

北宫逆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全武林乃至天下的一个传奇,而且,她会把一个人的名字,永远的刻在了历史上,永远都不会被抹去。

“师傅?我们要走?”轻尘看着云小浅在收拾东西。

“嗯,”云小浅微笑着看了轻尘一眼,“是我走,你留下来。烟淼需要你的照顾。”

“师傅,我不,你去哪我去哪。”轻尘执拗。

“傻小子,你跟着师傅什么都学不到了,我所知道的,你现在大部分都懂了,也是该你出师自己闯荡的机会了,你可以继续用玲珑先生这个名头,记住,我告诉过你,你太师傅的故事,不要让这个名头蒙羞,不要让那一家人含冤。”

“师傅!”轻尘瞪大了眼睛,他不相信,云小浅竟然要在这个时候走,她一直都没有走,是因为付烟淼要她留下来,等孩子生下来,付烟淼说她害怕,所以云小浅就心软留了下来等了七个月,七个月里面,她没有再见过北宫逆,北宫逆真的按照他的话,避着她走,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好了,你心里清楚你想要留下来,轻尘,想想络月。你留下来吧,不用担心师傅,师傅要去大漠,去找陆熙。”

想起络月,轻尘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想,他有些明白北宫公子当年会做那样的一个选择了,他到底是爱着师傅的。

“记得告诉烟淼,我会把她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师傅!”轻尘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狡黠的一笑,“你能不能明天早上再走。”

“为什么?”

“答应我好不好——”轻尘耍赖。

“好吧。”云小浅无奈的看着轻尘,她这一次去意已决,没有人可以挽留她,不过,既然是轻尘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提出的要求,云小浅会答应他。

“这个孩子要有一个名字吧?”付烟淼抱着孩子,看着立在一边的北宫逆。

北宫逆没有说话。

“少爷,你不会没有想好吧,整整十个月啊。”络月记得北宫逆知道这件事啊。

付烟淼想了想:

“不如让小浅给她取?”

北宫逆的瞳孔一紧,他还没有说话,络月就出声打断了付烟淼:

“云小姐才不要呢。”

“那——”付烟淼笑盈盈的看着北宫逆,又看了看这个孩子,她说,“让她自己给自己取怎样?”

“自己取?”北宫逆和络月都惊讶的看着付烟淼。

付烟淼笑了。

对,是自己给自己取名字,在很多纸片上写上了很多名字,让那个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来抓。

纸片上有管家和很多教书的先生想出来的名字,甚至还有重****的特使想出来的名字,要给这个新生的小郡主一个好听的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孩就是死死的拽住了一个纸片。

纸片上,写着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字。

“呵呵,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也这么喜欢她呢。”付烟淼笑了。

北宫逆皱眉,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天哪,少爷,你真的要叫小小姐这个名字?”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等待北宫逆结束这场闹剧,然而,北宫逆却只是丢下一句:“随烟淼喜欢吧”就离开了那个房间。

付烟淼笑了,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小孩,小孩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了名字,“咯咯”的笑了。

而她手上,紧紧的握着一个字——

“浅”

云小浅绝对不会想到,在很多年以后,“小浅”这个名字会响彻了江湖,让整个京城都为之一怔,甚至包括胡人,包括西域神秘的圣教,包括岭南,影响大至整个天下。

只是,那个时候,“小浅”这个名字前面,所冠的姓氏,是“北宫”。

云小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床铺是从没感觉过的柔软,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暗,但是依旧能看清是浅白的帷幔,闻到馥郁的药香,如果不仔细看,恐怕以为自己到了一处灵堂。

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帘子和床幔都是白色的,连窗户都是白色的,家具全部是紫檀木。靠南墙立着一排一排的柜子,床前的桌子上是很多的医书。

“师傅,你醒了?”突然有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突然房间里面有了光,云小浅这才看清楚,那些白色的窗子完全是白玉,而自己所躺的床,虽然只是檀木,但是却是铺了厚厚的六层貂绒,怪不得很软。再抬头,却入眼的是用金刚丝称底的帘子,金刚软甲,江湖上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在此处竟然拿来做窗帘?

这里是哪里,云小浅挣扎的坐了起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里!这里!这里是玲珑医馆的白堂,自己的住所!

玲珑医馆?!不是被烧毁了吗。

“师傅,你很奇怪,怎么睡了一觉都不认识自己的房间了。”轻尘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轻尘,这里是哪里?!”

“玲珑医馆啊。”轻尘漫不经心的答道。

“玲珑医馆?!”云小浅起身,“医馆不是被烧了吗?”

“被烧?什么时候被烧的?”轻尘不明白。

“带我出去!”云小浅说着,已经挣扎着要爬上那个轮椅。只有在旁边的轮椅,才让云小浅觉得真实。

轻尘无奈的将云小浅抱上轮椅:

“师傅,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呢?”

云小浅却没有理会轻尘的话,她离开了白堂,来到了外面。外面和玲珑医馆一模一样,棋澜、星池、梅岚、黑堂,还有来往穿梭的每个她所雇用的大夫,还有很多信鸽。

这……

云小浅再次的摇头,她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禁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竟然没有消失,云小浅这个时候要是回头,她一定可以看见轻尘上扬的嘴角。

过了一会儿,云小浅才怔怔的回头:

“轻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尘没有回答,他笑嘻嘻的指了一个方向。

云小浅顺着轻尘的手看过去,她看见了正在指挥工匠的北宫逆,还有他身后北宫府的那座已经被新竹覆盖的山。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轻尘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

“师傅,你知道么,其实,上官公子他还活着,而且,他当时,是自己……”

几个工匠正在抬着一个屏风从云小浅身前经过,他们一不小心脱了手,“呯”的一声砸了下来,屏风砸起了地上的灰尘。

轻尘所说的话,被那个巨大的噪音所掩埋,但是,轻尘知道云小浅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轻尘说完话,他就起身离开了,他知道,他要去找络月,告诉她一件事情,一件他很早就很想告诉她的事情。

因为巨大的响声,北宫逆掠了过来,他略带怒意的责问了那几个工匠怎么不小心一些,他依旧冷峻坚毅,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轻尘的话,还在云小浅耳边回响,此刻,云小浅抬头看着北宫逆,她眼中有泪水,轻尘的话,一遍遍地重复在她耳边,虽然除了轻尘和云小浅,没有人知道轻尘说了什么,云小浅听到了什么,但是,云小浅哭了,她盯着北宫逆哭了。

北宫逆似乎感觉到了有人,他抬头,在漫天的扬尘中,看见了满眼噙着泪水的云小浅。

她,还好么?

应该还好吧,北宫逆有些不想收回自己的目光,十个月,他都没有看见她,他每天都会来到云小浅所在的地方,可是他不见她,他知道她恨他,那么深的恨,可是,他还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很好。

她每天在哪里他都想要知道,可是他不能让她看见他,他不会让她痛苦,他知道。上官末尘的离开,永远是她心里的伤口,北宫逆不会再去提起。他只是想让她快乐,无论怎么样,都会要快乐,如果她想要离开,北宫逆也会欣然接受,因为,他爱她。

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会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保护她,虽然不能再在她身边。

但是,北宫逆会遵守他和上官末尘的承诺,好好照顾云小浅。

无论咫尺天涯,还是近在眼前。

于是,在付烟淼怀孕的期间,北宫逆开始重建玲珑医馆,就在北宫府的下方,他知道那是他欠她的,他害得她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他不要她没有家,四海漂泊,他只是想,在她就算是要离开,最后也会有一个地方,有一些爱她的人,在等着她回家。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会再对他讲话,想要在多年以后见到他,但是,那些,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她能慢慢的好起来,心情好起来,她所有的恨,他愿意一人承担。

想到这里,北宫逆想起了他的承诺,他会避着云小浅,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就走,没有再看着云小浅一眼。

她不想见到自己吧。

云小浅呆呆的看着北宫逆走掉,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对着那个白色的人影,终于喊了一句——

“北宫逆。”

这个时候,太阳明媚,天空,有白云,慢慢飘过。

竹林簌簌的发出声响,鸟儿鸣唱,湘江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流淌,流入长江,然后,奔涌入海。

与此同时,在塞北的天空下,有猎鹰呼啸着飞过,有一个黑衣脸色苍白的少年,扬起了嘴角,少年有一张英俊的脸,只是在右脸颊上有一个刺配的字样,他的长发披散下来,正好可以挡住那个刺字和一只眼睛,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他搂紧了身边穿着胡服的女子,女子手中抱着一个男婴,婴儿正在熟睡。

太阳照射得黄沙很温暖,然而,又是新的一个时代即将到来。

那些浮动在空中的尘埃,也终于,回归,然后,终有一天会重新再来。

剧情问答

《舞月原》的剧透10小问,作者上阵回答,A代表埃熵,问题来自于作者的朋友

1、结局如何,是否甜文,是否HE?

A:结局很好,甜文是不是不好判断,至少不会和《玄尘埃》一样被误认为是虐文。HE的话是一定的,肯定是完美大结局,大家请放心~~~

2、和《玄尘埃》的关系,会不会不看《玄尘埃》而看不懂这本?

A:呃,这个自然不会,虽然它们都是一个系列的故事,都从属于“江湖日报”系列,但是两个是单独的故事,并排同时发生,可是只看一本,也可以两本都看,相互之间毫无干涉。

3、是武侠故事的话为什么设定主角晖原不会武功?

A:其实我觉得武侠故事里面的主角也有不会武功的,武功这种东西不是后天还有一个修炼的过程吗。晖原是女主角,她不会武功她会读心术啊,她不会武功她认识武功好的人啊。所以不用担心啦。

4、藤一名字的来源?

A:为什么给第一男主角取这种莫名其妙的名字呢,那是因为这本书是写给好朋友的,她喜欢工藤新一,而且藤一原来不是姓龚嘛,他妈妈又叫辛娘,所以就变幻出这个名字咯。

5、为啥要给小说取名字《舞月原》,现在网文的题目不是都讲究吐槽吗?

A:呃……好吧,那么,我给小说改个名字叫做《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和一个没有家的小孩帮助天下人的故事》你不觉得我是在焦点访谈么……“舞月原”嘛,自然有我的深意,顺便说一下其他八本的名字:《玄尘埃》《罂血残》《双生塔》《清筝城》《啼风剑》《孤日照》《空山楼》《钟磬熵》,加上“玄尘埃”就可以看见我的名字在里面,而剩下的七本,是写给我七个重要的朋友的,同时,这些书名,也是书中一些很可爱的小动物的名字喔~~

6、穿插宫廷在其中?

A:嗯,是的,其中有些宫廷斗争,我的九本小说都是不同风格的小说,虽然都是武侠世界,其中二王之争不就是一个很大的看点。

7、现在写作进度是?

A:现在因为在假期,所以比较闲,但是由于同时在写着很多文,所以更新速度有点未慢,大家见谅,但是一天一章还是有保证的,如果愿意等到我出完再来慢慢看的童鞋们,那么请大力去支持下我的其他已经完本的文字吧,我也会努力更新的。因为本人也有其他工作,不过忙的时候,会给大家请假的。

8、是否欢迎转载和推广?

A:嗯,以前很抵制的,认为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发在哪里就是哪里,但是现在觉得大家无论以什么方式支持我都很开心的,欢迎大家帮我推广,只是你要弄到什么百度文库啊,什么坛子的时候,麻烦对我说一声,留个言或者给我的信什么的。

9、大致的剧情?

A:嗯,总结一下的话,就是很多很多凶案和离奇古怪的案子套在一起吧,晖原要找自己的身世,藤一要找到他父亲杀死母亲的原因,就是各种探秘的综合吧。其中有一些小故事和小纠葛,嗯,不过都是还好的故事。

10、结构是?

A:嗯,结构是倒叙、插叙和顺叙交替进行。

《舞月原》主要人物节50问之过节~

参与人员:主持人,晖原,藤一,羽臣,子墨。

(台下:主要人物的姓氏呢,为什么全部都是昵称?)

(主持人:狂汗~~这样亲切一点~~)

(作者:说了多少次了!这要保持神秘感!!神秘感!!而且要亲切!!)

(台下一片寂静=

=)

主持人:咳咳,2011年已经过了一半了,尤记春节的时候作者写完了《江湖日报》系列的第一本《玄尘埃》啊~~作者火速!!!不过,还是要庆祝埃熵的《舞月原》顺利完稿~~撒花~~~

作者:(眼中寒光一闪)什么叫“不过”?

主持:啊~~~没事没事,埃熵大人你赶快去赶《罂血残》和《送君千里》的稿子,不然读者该有意见了,都知道你沉淀多年,就是为了那么几部虐~~

读者:我们早就有意见了!!上一本我们就咆哮过了!!!

作者:(狂汗,闪~)

主持:(擦汗~)那么,前面一段就算是预热。下面,让我们请上我们今天的嘉宾——

(晖原、藤一、羽臣、子墨上)

Q1:你的大名?

晖原:晖原,(想了一会)舞月晖原吧

主持:这个需要犹豫吗?

晖原:当然要,是叫舞月.凌.晖原,还是叫舞月.晖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主持:晖原小姐,你的名字是网址吗?

晖原:啊,说道这个网址……

藤一:诶,晖原,后面还有五十问呢,你是要第一个问题就上万字吗?(藤一看到晖原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连忙制止),我叫藤一。

晖原:不对,你叫龚藤一(看到藤一瞬间阴沉的脸,暗笑)

子墨: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天下第一捕快

台下:哦……

子墨:我叫凌子墨,我最喜欢的男人是藤一,我追了他好多年……

主持:(看到凌子墨准备开讲,汗,今天都请了些话唠,导演,我要加工资……离开转移话题)我们还有一位嘉宾。

羽臣:凌羽臣(微微笑道)

藤一:哼,你确定不是叫小夕,公子?或者无名氏?

(晖原和子墨同时怒视)

主持:(连忙打圆场)好的,我们赶快进入下一话题……

Q2:你认为什么才算是真正幸福

?

晖原:饭是羽臣做,衣服是羽臣洗,每天睡到自然醒

台下:可怜的羽臣啊!你是娶了个女魔头啊!

羽臣:只要有晖原在身边就是幸福(再次微笑)

台下众女生:(热泪盈眶,高呼)羽臣羽臣……

藤一:(我才是第一男主角啊,恨恨道)天下太平,人民安康

子墨:(你这个笨蛋,怎么就不能学学六哥对嫂子那样吗,不怀好意,一字一顿)天,下,大,乱

晖原:子墨,我支持你!

主持:(汗,都是请了什么人啊!这样下去这期会被和谐掉的!导演,我要加工资)

Q3:你们觉得友情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

羽臣:爱情

子墨:爱情

主持:(感动)这就是兄妹啊!

观众:主持人,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书啊!

主持:咳咳,还有两位没有回答呢!晖原小姐,藤一公子?

晖原:睡觉吃饭比较重要。

主持:……………………

藤一:天下太平最重要。

主持:……………………

Q4:你相信天长地久吗

?

子墨:相信!

藤一:相信!

羽臣:相信!

主持:多么感人的一幕啊,所有的嘉宾都相信天长地久……

观众:还有晖原呢!

晖原一直沉思状

主持:晖原就是天长地久的最好例子,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不问她。

观众:天长地久和长生不一样吧!

Q6: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子墨:有,我从小时候就喜欢藤一这个笨蛋!

藤一:(汗)这种事情不要在那么多人前说,(看了一眼晖原),有!

羽臣:(看着晖原)有

晖原依旧在一旁沉思状。

主持:晖原小姐,你呢?

不理会,主持人:(泪奔)被无视了,被无视了……

Q7:你要对你最爱的人说的一句话?

主持:(强忍悲痛,强颜欢笑)我很期待大家的答案哦!晖原小姐,你还是准备沉默吗?

晖原:(回过神)这个节目,包饭吗?我饿了!

众人:…………(原来你一直在想的是这个!)

羽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晖原:(扑过去,抱住)羽臣,你最好啦!

羽臣: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台下众女生:(再次高呼)羽臣羽臣!

主持:咳咳,大家安静,我们还有两位嘉宾没有回答呢!

藤一:等到天下太平了,我便和你浪迹天涯!

主持:(不怀好意)这是对谁说的呢?

子墨:天涯海角,我都会追到你!

Q8:你会为TA做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子墨:会!

主持:子墨小姐倒是回答的快,如果是杀人放火的事?

子墨:会!我道上有的是兄弟,我不用动手,自然有人帮我搞定!

藤一:诶,子墨,这样是不对的,根据锦朝律例……

主持:锦朝律就不用背了,我们都知道藤一公子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么藤一公子的回答是?

藤一:只要不是有违天下道义,锦朝律例的事……此外,我没有很多俸禄……

羽臣:只要是晖原说的事,赴汤蹈火,我都会去做

主持:咳咳,藤一公子,这就是为什么晖原小姐最后不选择你的原因。晖原小姐,羽臣这样为你,你呢?

晖原:我当然会,我都为羽臣大哭了三天,为他还和教主大打了一架,还有什么事我不会去做!

Q9: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

?

晖原:藤一这个笨蛋,为了一头猪都不来救我!(生气)

主持:果然晖原小姐对这件事情怨念深重!

藤一: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找药!

晖原:反正你就是喜欢那头猪不来救我!

主持:(疑惑)藤一公子什么时候又喜欢一头猪了?

众人:(大喊)回去看《舞月原》

羽臣:(望向晖原)我死的时候曾有人为我哭泣。

晖原:(脸红,低声)那是你诈死,骗我!

藤一:千里的死

子墨:母亲的死

众人:你们是故意的,故意的

Q10:希望自己多大结婚

?

四人: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主持:羽臣你是指你已经娶了黛兰,晖原你是说你已经嫁给了祈音殁?

台下:(一片混乱)让主持人下课!!!!

幕后,作者对导演:你请的什么主持,这么不专业!也不好好看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读者都有意见了!我们要专业专业!

导演:(我一定要扣他工资!)

(良久,台下才平静下来)

Q11:如果爱一个人,是不是要拼命挽回TA

?

羽臣:只要她幸福就好

子墨:还是那句话,天涯海角我都要追他回来!(望向藤一)

藤一:是,不过有时候怎么拼命也挽回不了。(叹气,无奈)

晖原:爱有时候需要放手!

Q12:看到天空你想起的第一个人是谁



晖原:三高!

主持:…………三高是谁?有这个人吗?

众人:它是雪小血的宠物蜘蛛!

作者:专业专业,我要专业主持人!

主持:为个毛线啊!三高和你非亲非故的!

晖原:因为天很高,三高也很高!

众人:……………………

子墨:藤一

羽臣:晖原

主持:(满意)这才是正常的答案嘛!

藤一:千里,征燕,踏浪……所有死了的人

主持:藤一公子,你还真是心怀天下啊!

Q13:你会爱TA一辈子么



四人同时回答:会!

主持:(再次不怀好意)藤一公子这是对谁说呢?

Q14:喜欢你的人和你喜欢的人你会选哪个?

晖原:我会选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人。(望向羽臣)

羽臣:(微笑点头)选我喜欢的人

主持:所以黛兰最终是悲剧……

子墨:我喜欢的人!

众人:凌家的人还真是个个为情所痴啊!

藤一:选我喜欢的人!

主持:藤一公子,明显这句话不符合事实啊!(忽寒光一闪,紫电弯月已经架在了主持人颈上)

主持:我错了我错了……

Q15:你会以何种方式表现你对TA的爱?

晖原:让他洗衣服,让他做饭!所有家务让他做!

子墨:皇嫂,我支持你!

(两女人握手!藤一和羽臣顿时觉得人生悲剧)

主持:咳咳,现在大家知道两位男主角不为人知的家庭悲剧了吧!

羽臣:只要是晖原让我做得,我都愿意做,具体去看《舞月原》吧

众人:这是在打广告吗?

作者:呵呵

Q16:你会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吗



晖原,子墨,羽臣:不后悔!

藤一:(犹豫,望着子墨)不后悔

子墨:(立刻笑了,暗想,你要敢说后悔,今晚就别想从搓衣板上起来!

Q17:如果你想痛扁一个人,你希望那个人是



晖原:藤一,为了一头猪不来救我!

藤一:我就是为了救你才去找的猪(声音越来越弱)

子墨:藤一!

主持:为什么啊,他可是你老公啊!

子墨:(瞟了主持一眼,不屑,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

众人:(汗,可怜的藤一)

羽臣:藤一(还是在微笑)

主持:这又为什么呢?你和藤一无冤无仇的,他现在连情敌都够不上……

羽臣:晖原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台下众女生:(再次高呼)羽臣羽臣!

藤一的回答被淹没

Q18:你现在的身份是?

藤一:兴安爵爷,六扇门总管

羽臣:无业游民

主持:越来现在最有钱有势的还是第一男主角

藤一:我本来就是第一男主角!

晖原:诶,我也是无业游民!

主持:(笑)你们两人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子墨:兴安爵夫人,六扇门的老板娘

主持:这一对也是感情甚笃啊!

藤一:(无奈,心里暗骂,这个主持是瞎眼了吗?)

Q19:2012年最想干什么?

晖原:看世界毁灭

主持:(汗)晖原小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晖原:还有把藤一埋到井里!

藤一:晖原!你到底要怨念多久?

羽臣:陪晖原一起做这些事!

藤一:(大怒)你们两个!

子墨:(小声说)生个小孩。

主持:看看,这才是贤妻良母应该说的话!

藤一:(望着主持)你是不了解实情!

主持:藤一公子呢?

藤一:不被埋到井里

Q20:最喜欢吃的食物?

晖原:桂花糕!

羽臣:茶

子墨:美食

藤一:我没有多少俸禄,能吃的都喜欢

众人:你都是兴安爵爷啦!

Q21: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晖原:猫(抬起一直在怀里沉睡的音祢)

主持:为什么呢?我记得音祢是只白泽吧?

晖原:不,它是暖手袋!

众人:(汗,原来神兽的作用只是暖手)

羽臣:鹰

藤一:猎狗

子墨:马

作者忽飘出:想知道为什么吗,请期待《钟磬熵》吧!

众人:你还真是无处不打广告!

Q22:你最想得到甚麽?

晖原:(认真想后)好像没有什么!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了

羽臣:我也是

主持:你们两人还真是无欲无求啊!

藤一:(怨念)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不用管!

子墨:(望着藤一)我最想得到也已经得到了

主持:果然是美满大结局!

藤一:哪里美满了!作者明明就是偏心!我才是第一男主角!我才是第一个遇到晖原的人!

(子墨和作者顿时脸色阴沉)

子墨:回去给我跪搓衣板!

作者:我要封杀你的戏份!

Q23:你想和谁去哪?

羽臣:和晖原一起,天涯海角

晖原:(感动)嗯嗯

藤一:去看《舞月原》吧!

众人:你是刚刚惹怒了作者,所以现在开始巴结吗?

Q24:拥有过,是不是就该满足?

羽臣:是

晖原:是

藤一:嗯

子墨:是

主持:四位嘉宾还真是言简意赅啊!

Q25:你觉得你的爱是自私的还是无私的?

羽臣:自私的,我只爱一人

主持:所以黛兰,那么悲剧!(顿时主持感到无数双怒视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汗)

众人:主持啊,你还真是不怕死!

晖原:自私的,本姑娘从来没有拯救苍生的想法。

子墨:自私的,我喜欢的男人不择手段也要抢过来!

藤一:无私的

主持:藤一公子还是那么与众不同

Q26:你最讨厌一个人会怎么对TA?

晖原:把他埋到井里!

藤一:(顿时心寒,原来晖原你那么讨厌我!)

子墨:找道上的兄弟把他干掉!

众人:还真是不能惹的两个女人啊!

藤一:(再次强忍悲痛)一切秉公处理,不能徇私枉法

羽臣:(淡然)我没有讨厌的人!

Q27:如何向喜欢的人表白?

子墨:直接告诉他!

晖原:你猜!

藤一:去看《舞月原》吧!

众人:藤一你又在讨好作者!

羽臣:(笑而不语)

Q28:你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晖原:吃饭,睡觉

羽臣:做法,洗衣服

主持:可怜的羽臣,堂堂锦朝的六皇子!西域圣教的公子!

羽臣:(微笑)现在我很开心,这样就好!

全场女生再次惊叫!

藤一:处理案件,批奏章

子墨:帮助藤一

众人:你确定不是越帮越乱吗?

Q29:对于女人不会做饭,你有什么看法?

晖原:那又怎样!

羽臣:我会做就可以了!

主持:(惊讶)你竟然会做饭!六皇子还真是上的朝堂,下的厨房的绝世好男人!

作者:要不怎会人气那么高!

藤一:不会做饭,是件可怕的事情!

子墨:(怒)你说什么!藤一!

藤一:…………(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Q30:你相信缘分吗?

晖原:相信

羽臣:若是无缘,又怎能相遇

子墨:六哥说的好,我也信

藤一:我也相信

Q31:今年你会不会结婚?

四人:我们都已经结婚啦!

Q32:在无聊的时候你是怎么度过的?

羽臣:喂鱼,写字

晖原:吃东西,构想天下如何大乱

主持人:…………

藤一:我没有无聊的时候,六扇门和朝廷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

子墨:找道上的兄弟们!

主持人:…………

Q33:覺得自己幸不幸福?

羽臣,晖原,子墨:幸福!

藤一犹豫了良久,看着子墨那要杀人的眼神,默默:幸福……

Q34:假如给你选择,你愿意爱对方3辈子吗?

众人再次一起回答:愿意!

作者:(热泪盈眶)真是相亲相爱的两家人啊!我说过是完美大结局吧!

晖原:你还敢说,中间多少虐桥段!

Q35:你相信命运么



晖原:这个问题不是问过了吗?

主持:那是问缘分!

晖原:(一脸迷茫)不一样吗?

众人:不一样!

晖原:哦,那也就相信吧!

其余三人:信!

主持:这期的嘉宾们,还真是意外的团结啊!

Q36:你觉得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应该放手吗?

众人沉默……

主持:(兴高采烈,终于有你们答不出的问题了!)这个问题大家不是都有切身体会吗?比如说子墨对藤一,羽臣和黛兰,晖原和祈音殁……

藤一:(怒)谁说我不爱子墨!

子墨在一旁感动:(说的好,今晚不让你跪搓衣板了!)

羽臣:我从始至终只爱晖原一人,黛兰我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晖原:我更是从来没有喜欢过祈音殁,他也不是喜欢我,你这个主持人不好好看书!

台下众人:(齐呼)让主持人下台,我们不要看他!

顿时各种瓜果飞,主持人连忙避难而逃。导演连忙出来维持秩序,良久,才继续开始

Q37:想约会的地方是?

晖原:墓地!可以看到鬼

众人:…………

羽臣:哪里都好!

子墨:江南水乡,西域大漠

藤一:家里,我没有太多俸禄,家里最省钱

Q38:最近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晖原:羽臣亲自做给我做饭!

羽臣:我一直很快乐

藤一:我一直都不快乐!

众人:藤一,你是故意的吧!

Q39: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来世想做什么?

羽臣:鹰

子墨:普通人,不再是皇家之子

藤一:我不知道,什么都好

众人已经完全取代主持,问:晖原呢?

晖原:诶,我大概会活的很长,等我来世,世界都快毁灭了?那做颗原子弹吧!

众人:…………………………有长生就是不一样

Q40:你的弱点是什么?

晖原:我的弱点?这个天下能打败我的不超过六个人,钱不算多,也足够用!(望向羽臣)还有什么弱点吗?

羽臣:(微笑)你没有弱点

藤一:我……

晖原:我知道这个家伙的弱点,又小气又啰嗦,还很笨!

子墨:皇嫂,我同意!

藤一:(喂,你不要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Q41:最喜欢的一本书?

四人:《舞月原》

众人:作者这个调教的真是到位啊!

作者:那是,我写美满大结局多不容易啊!

Q42:对H的态度?

藤一:这本里面有吗?

作者:自己去看书!

Q43:希望有几个老婆,为什么?

羽臣:一个就好了,我有晖原就是有了一切

藤一:一个(望着子墨,要是有这样的两个,我大概要早死的)

Q44:你有想过死吗?

晖原:我死的了吗?(望向作者)

作者:呵呵

羽臣:我可能出现和晖原一样的状况!想知道的请期待《钟磬熵》

藤一:这个,我也有可能,听说作者曾经设想过!要不是羽臣抢了我的主角位……(抱怨,以下省略一千五百字)

子墨:没有想过,我还没有活够呢!而且我死了道上的兄弟怎么办!

台下子墨的众兄弟:老大老大,我们永远支持你!

Q45:为自己设计一种死法吧!

晖原:(兴奋)我可以为藤一设计,被埋在井里死!

藤一:(冷汗)自然老死就好!

羽臣:怎么死都行!

子墨:没想过,也不想!

Q46:想有几个孩子?

晖原:一堆

众人:你怎么看也不像是贤妻良母,为什么会突然母性泛滥呢?

晖原:因为我可以活好久,等我的小孩再生小孩,我的子孙就遍布天下,我就可以以祖先的名义到处蹭吃蹭喝了。

众人:(汗)原来是这样……

子墨:生一个就好了,我会好好养他,好好爱他!

众人:那你道上的兄弟们怎么办?

子墨:(怒)这和我道上的兄弟有什么关系,有了小孩,老娘我一样闯荡江湖!

众人:(恍然大悟)哦……

Q47:你的择偶条件是什么?

晖原:羽臣那样的

子墨:藤一那样的

众人:你们还真是……

晖原:我们都已经嫁了,不那样行吗?

众人:晖原小姐,难道你还想红杏出墙?

晖原:(白了众人一眼)难道世上还有比羽臣更好的人?祈音殁我都看不上眼!这世上难道还有更好的人?

众人:两位男主角还没有说话呢!

羽臣:晖原那样的

众人:你不要那么宠着她啊!

晖原: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抚着怀中的小祢,笑的一脸灿烂)不知道白泽吃不吃人诶?

众人立刻退后:羽臣啊,管管你家晖原

羽臣:(一脸无奈)这个天下只有六个人能打过她,其中有一对还是****混搭,我有什么办法?

众人:(巨汗)原来羽臣你是妻管严!

藤一:我希望是知书达理,温婉尔雅,还会做家务……

子墨:藤一,你什么意思!讽刺老娘我什么都不会吗?(捋袖子)

导演:(连忙)把这段切掉,赤裸裸的家庭暴力啊!播出去我们会被封杀的

台上一片鸡飞狗跳,藤一抱头躲避,晖原在一旁边吃桂花糕边笑嘻嘻的拍手。羽臣立在一旁笑而不语

Q48:一生最难忘的事情?

藤一:(从台下鼻青脸肿的爬起来)我最难忘的事就是刚才被凌子墨追杀

子墨:藤一,你刚刚说什么?

众人:(巨汗)藤一你是不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晖原:(吃完桂花糕,拍手)藤一为了一头猪不来救我!

众人:所以你刚才也就袖手旁观?

晖原:我没有喊着三高一起来就很好了!

众人:(汗)这是个女魔头,绝对是个女魔头!

羽臣:在血池遇到某人

Q49:明年的生日想要得到什么礼物?

晖原:一只好看的鬼

众人:………………(汗)

羽臣:什么都好,只要是晖原送的。

台下众女生尖叫

藤一:加俸禄

子墨:一个孩子

Q50:最后对2011年的春节发表一句话感言吧~

晖原:春节?不是七夕吗?

子墨:皇嫂,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和《玄尘埃》的问题一样?

藤一:原来是这样!

晖原:那是作者又偷懒了!(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已经潜逃的作者)

羽臣:算了,人家也不容易。

晖原:那好吧,听你的。

主持(再次飘出……),希望能加工资!

众人:关你什么事,再次被轰下台

晖原:那就祝《舞月原》大卖吧!

羽臣:嗯

子墨:七夕快乐!

藤一:《舞月原》大卖!我才是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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