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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大记者》 第一章 车祸没车 北国的冬日，一如既往的阴沉与冷冽，只有正午时分，才有些许阳光洒下来，证明未来的春天不是梦。 不过，对于卓峰来说，什么冷与暖，醒与梦，都不是那么紧要，要紧的是，赶紧骑着自己那严重超期服役的电动车，在晚上八点之前赶回报社，把今天采访的报道写完交稿。 时间就是记者的命。 今天的新闻你没有报道出来，到了明天就是旧闻，旧闻则一文不值。 可是刚走了没二里路，热线室的李婷就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说道：“卓峰，你在胜利大街附近吧？记得你采访的上一个车祸就发生在了附近，现在胜利北大街地道桥下面发生了个车祸，赶紧去看看。” “啊？李姐，怎么又是个车祸！” “车祸怎么了，车祸跑好了照样出大新闻，早去早回，记得八点交稿。” “好，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卓峰有点欲哭无泪。 入职半年转正两个月，天天出线索就是各种车祸，早车祸、午车祸、晚上又来个车祸，既没啥技术含量，时间还紧迫，这都下午6点多了，天都黑了，写个字儿都要左右借光，这采访八成顺利不了，如果顺利不了，就交不了稿子，交不了稿子，编辑部催命阎王梁主任催起稿子来，真心不是自己这小鬼能受得了的。 那脾气，那口吻，真心让人心里直打鼓。 想想自己当初刚进报社，一心想搞出几篇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整天和各种车祸打交道，卓峰这心里能不憋着一肚子气么。 气归气，该干的事儿一样不能拉下，接到任务，卓峰这小心脏像瞬间加了数个马达一样，扑腾乱跳，一半是急得，另一半还是急得！ 怎么办？怎么办？ 只有1个多小时了，手中却还有两个熟稿，一个生稿，简称21，两熟加一生，思来想去也只能凉拌。 记者不是超人，卓峰也只有一个脑袋两个腿，除了跑快点，写快点还真没别的好办法。 想到这里，卓峰从羽绒服中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老王的电话。 “哎，哎，哎，老王，在单位不？嘿，帮我占个座儿，捎份蛋炒饭，我今天有3个车祸稿，还有个没到现场，你几个？”没有废话，三言两语，卓峰机关qiāng一般说完了来意。 报社机少人多，先占好座儿再说，时间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儿。 “正写呢，我也是车祸，大货车剐蹭了辆出租车，等下你回来正好接班。”接到卓峰电话，老王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作为和卓峰一批入职的员工，互相帮衬买饭占座值班吹牛是常态，更因为他长了一张人见人妒的明星脸，一个大帅哥硬生生起了个“老王”的外号。 “好好好，唉呀，天天采访车祸，我都娘的要吐了，啥时候是个头，你没听隔壁社会组那帮牲口们怎么说咱们，说咱俩是车祸专业户。”听到好消息，卓峰放下心来，一边骑车一边开始和老王倒着苦水。 听到卓峰的自嘲，老王回头扫了一眼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关上门，脑袋一歪，身子一斜，瘫坐在了电脑前，一边佯装打字写稿，一边夹着手机和卓峰侃起来。 电话卡是报社统一办理的集团卡，有电不打白不打。 “车祸专业户也不赖啊，咱们靠着热线，好歹有口饭吃，你看隔壁的社区，热线不够用，天天自己找线索，恨不得把人家小区挖个底朝天，就这样还饥一顿饱一顿。”老王不老，更不傻，没有线索就没有稿子，没有稿子就完不成考核，完不成考核就没有毛爷爷。 这年头，一切向钱看，记者自然也不能免俗。 “说的也是……不过，今天我这3个稿子咋整捏！”卓峰嘟囔着，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把后面这个放弃掉，毕竟报纸的版面有限，一共才4个版的社会新闻，不可能出一个版的车祸，按照以往规律，这些车祸大都是放边栏凑版面用，自己3个车祸稿子，能上一个就谢天谢地了。 正在这时，就听见手机中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这是占线的声音，有人要打电话进来，卓峰放下手机一看，心中顿觉不妙。 尾号110，这不是编辑部催命阎王梁主任的手机么？ 怎么打给我了，这不是还没有到晚八点么，难道今天提前截稿了？还是昨天我发的稿子被人投诉了？ 不对啊，昨天好像我没稿子啊。 先自我反省了一通的卓峰，满心忐忑地接通了电话，语气说不上的客气：“喂，您好，梁主任。” “卓峰，你现在在哪里？”接通电话，梁主任不废话，单刀直入问道。 “我在胜利北大街，正在往报社赶。”有事！卓峰心中一禀。 平时吐槽归吐槽，但要出线索时，谁都不会含糊。 “胜利北大街地道桥有一起车祸，离你不算远，刚发生，你顺道去看一下！”梁主任介绍说。 啊？这不和热线室的线索撞车了？ 鬼才知道梁主任从哪个线人手里拿到的报料，不过，这已经不紧要了，关键的是这个小车祸，躲是躲不掉了，必须得跟进，不仅要跟进，还要跟的好，跟的妙。 “好，刚热线室也告诉我了，我马上去！”卓峰应道，稍稍一琢磨，开始拨打摄影记者的电话，约了摄影记者张佳绩现场汇合，准备搞一个图文报道。 领导吩咐的活儿，一定要上心！ 现场不远，不到十分钟卓峰就风驰电掣的赶到了，不过一到地道桥前就有些傻了眼。 车祸？车在哪里？祸在哪里？ 地道桥下面只有欢呼着穿梭过往的车流，没有半点拥堵，更别说停在现场的事故车辆了，只有三两个人在地上不知道寻找着什么。 也得亏是卓峰这车祸专业户，虽然刚转正两个月，但是对于这种文不对题，辞不达意，南辕北辙的线报已经司空见惯，他把电动车锁在桥前面便道上，跨上背包，拿出笔、纸皱着眉头就快步走了过去。 两个线报都说这里发生了车祸，没有理由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出过事！而且事情还不小，否则不可能同时来两个线报。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最大的疑团就是现场这几个人了，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没见车祸反倒遇到丢东西的了？ 疑惑中，卓峰走进了地道桥下面。 胜利北大街地道桥有些年头了，昏暗的灯光在冬夜里显得格外压抑，斑驳的桥洞上像长满了老人斑，每逢车辆驰过，就会腾起一股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嗨，大哥，找啥呢？”卓峰晃荡着走过去，一边搭着话，一边把笔夹在采访本中，然后看似不经意地藏在了身后。 普通人遇到了记者，都会本能地有一股自卫式的防卫心理，所以卓峰不打算一开始就表明身份，而是先套套口风，看看情况再说，这样就容易找到共同语言，打开突破口。 “嘿嘿，没找啥，嘿嘿……”听到卓峰的探寻，低头闷头挑拣的人群中，一个秃顶大叔抬头意味深长地说，末了还给了他一个意味身长的笑，吓得卓峰浑身一激灵。 没找什么？ 没找什么，几个大老爷们，大晚上鬼鬼祟祟，扎推在地道桥下乘凉吹风么？ 骗鬼吧！ 第二章 一车黄盘 走近了，卓峰这才发现，人群中全是中年大叔，对着地上散落的花花绿绿的破烂东西，你争我抢，你推我搡，偶有发现，就是瞳孔放大，双眼放光，宛如饿狼，甚至还有两个大叔半趴在地上，伸手从下水道里面往外捞，丝毫不顾周围穿梭的车流，看得卓峰真心肝疼，不带这么拼命的吧？ “大哥，大哥，嘿嘿，嘿嘿嘿，咋回事啊，咋回事啊？”卓峰打着招呼把采访本装进兜里，拉上衣链，抡起袖子也加入到了挑拣大军中。 记者采访，首先就是要打入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要能侃会唠，否则谁闲的没事接受你半天采访，有时候还东问西问，审问犯人啊？ 一边问着，卓峰已经从地上捞到了一块残碎品——一张被汽车莫名碾压的光盘，扔掉，再一捞是一张光盘包装纸，定睛一看，卓峰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 妈呀，白腿、雪胸、大眼加黑发配红裙，印着小广告般挑逗的字眼，这不就是市场上典型的黄色光碟么？这种公安部门严厉打击的淫秽物品，竟然就这么公然散落了一个地道桥？而且目测地上这堆破烂，怕不是有数百张之多，这种淫秽物品到底从哪里来的？ 卓峰脑袋有点蒙，说好的车祸呢？怎么变huáng huo了？这事儿明显超过了车祸的范畴，而且事情还不小，他捞了几个之后，基本上也弄清楚了现场的情况，悄没声儿地躲一边儿，拨通了110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喂，110么？胜利北大街地道桥下面出现了一堆黄色光碟，有数百张。” 在公共事件中，记者和公安、消防等部门存在着某种协作关系，不说自己记者身份，就是作为自然人来说，对于这种事儿，也不能视而不见。 报完警，卓峰重新投入现场，现在要紧的事就是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现场的这几位大叔则是关键人物。 “大哥，怎么这么多黄碟啊？可惜都烂了，没有一张好的，唉，啊，大哥有好的没？匀我几张啊？”卓峰脑袋飞速地旋转着，一边左顾右盼假装寻找，一边走到之前搭过话的秃顶大叔身边，假装有些懊恼地说。 “啊，哈，就是啊，娘的全让车给轧烂了，没几张好的，我也没找到几张。”秃顶大叔看起来也就40岁左右，浓眉大眼，脸上皱纹不多，看起来挺和善。 有门！遇到个目击者不容易，遇到个肯说的目击者更不容易。 卓峰心中一喜，踢飞几张烂盘，捡起几张包装纸，抛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谁扔了这么多盘啊，怕不是有个几百张。” 秃顶大叔听到卓峰的问话，他稍稍抬了下头望了一下说，“谁知道啊，刚来的时候堵车了，以为发生了车祸，就过来看热闹，谁知道一会儿就不堵了，地上都是这些东西。嘿嘿嘿……” 关键信息一问三不知，敢情这位大叔也是后来人，卓峰瞬间丧失了搭话的兴趣，快走几步就赶到了最前面那两位，正爬在下水道排水篦子上捞盘的大叔身边。 为了排水，地道桥下面的排水井很大也深，大约有几十张黄碟完好无损地滚落了下去，这两位大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根棍子，透过井篦子的缝隙，正在乐呵呵地往外夹。 “唉，大哥，弄了多少了，我才他麻麻的找了2张？能匀我两张么？”卓峰探头望了片刻，骂咧咧地问道。 “想要自己捞，有胳膊有腿，大小伙子吃什么白饭，”看到个同行，两位大叔没有怎么怀疑，一边夹着光盘，一边叹气说，“来晚了，来晚了，堵车那会儿，有人一箱子一箱子地往车上搬。” “我x，一箱子，一箱子？真的假的？这他麻麻滴可是黄碟！”卓峰有些夸张地迎合着说，“谁没事一箱子一箱子地扔这个玩意。” “真的！说起来你肯定不信，那卡车一车这玩意，过地道桥碰到了限高杆，咣当一下掉了四五箱子，摔了一地，”其中一位穿着绿色大衣的大叔，许是夹累了，缩回手来，指着限高杆说，“那车也不停，反倒一加油门跑没影了，好东西都让后面跟着的车抢了。” 原来是这样，拉黄盘的车超高后，货物掉落在了地上，后面跟行的车辆看到后，开始哄抢，导致了这一路段的大堵车，由于没有事故发生，等哄抢完了，交通很快就恢复正常了，造成了“车祸”的假象。 事情真的是这样么？ 卓峰在地道桥下勘验了会儿，发现限高杆上果真有新鲜的剐蹭痕迹，甚至地道桥的左侧都被剐蹭了一大片，地上散落了一些水泥片。随后，他走出地道桥，左右环视了一下，发现了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没有迟疑，立刻拿出了采访本奔了过去，进行第二次采访，两相印证，方能采信。 “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的记者，刚刚地道桥下面发生了一起车祸，您知道么？”卓峰恢复了一贯的文质彬彬的模样，这个车祸和店员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提前表明记者身份采访起来更顺畅。 “噢，就刚才啊，大约十几分钟啊，有车掉了货，都被后面的车抢了，没什么车祸。”店主是个小姑娘，二十来岁，一听记者采访，貌似还有点小紧张，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卓峰。 “啥样子的车掉的货呢？”卓峰一边记录着一边思考，时间不对，应该是小姑娘弄错了，梁主任打电话的时候都二十分钟前了。 “应该是卡车吧，一般的车哪有那么高，估计是拉货的，前面不是有个转运站么？搞不好就是那里的车。”售货的没有几个不健谈的，劈哩啪啦就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外面一阵警笛声，放眼望去，一辆警车由远及近，打着警灯停在了地道桥前，再看桥下面，几位大叔已经溜达到了桥另一边。 “嗯，谢谢采访，这是我名片，有线索打我电话。”卓峰顺手撒了名片，赶紧返回现场。 等卓峰赶回现场，出警的110民警一个在看现场，一个在车里拿东西，看样子是打算拉个警戒线。 “同志，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的记者卓峰。”卓峰首先自报家门。 “噢，你来的早，怎么回事？”110民警边记录着边问，丝毫没有意外，这种事情，也就公安和记者跑得多，见得广，自然也混了个脸熟。 “刘警官，事情是这样的……” 等卓峰简单扼要地说完，又是几辆车停在了警车后面，车身上印着大大的青城晚报、青城都市报的logo。 原来是老冤家们来了。 青城日报、青城晚报还有青城都市报是市区三大都市报，在经营以及业务上存在着天然的竞争关系，这种关系也映射到了新闻业务上，每个报社都设立了专门的部门，用于分析对手的报纸新闻内容，尤其是独家新闻、重大新闻的报道。 对于记者来说，就是拼角度，比深度，看广度，每日都会分析对手稿件，尤其是这种“撞车”稿件，人人憋着一股劲。 第三章 嫌疑车辆 “嘀……”几声长鸣之后，晚报、都市报记者都呼啦啦地下来了，车灯故意没关，几辆车的远光灯照得地道桥前面灯火通明，可高兴坏了摄影记者，这大晚上的最缺的就是光线，两家报社的摄影记者一路小跑奔向了警戒线前，寻找拍照的角度。 青城晚报来的不太熟，都市报来则是老记者赵志广，跑社会新闻的时候“撞”过几次车，卓峰的印象还是比较深，赵志广是老记者，30多岁油光粉面的，业务能力没得说，但是卓峰总是感觉阴阳怪调，牛x哄哄的，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人家有牛的资本，牛的能力，干好自己分内的活儿才是关键。 “嘿，卓峰，啥时候来的啊？”赵志广习惯性地招呼着。 看到卓峰，赵志广一点没有意外，这种小车祸，一般都是派给卓峰这种刚入行的小记者练练手，刷刷经验，像赵志广这种有经验的老记者一般才都会派一些有难度，或者大型的事件，只有闲得无聊，或者实在没有人手的时候，才会跑上几个。 “啊哈，赵哥好，你也来了啊。”卓峰一边回应着，一边左右张望，现场采访已经搞定了，可自己家的摄影记者怎么还没来，他心里有些着急。 随后，卓峰抬头望向赵志广，眼神就有些发飘，飘啊飘，就飘到了赵志广身边那个亦步亦趋的女实习生身上，暗骂一声，sè láng一头，又换了个新的女实习生，看来这次车祸赵志广是专门来练兵来了。 看到卓峰的眼神，赵志广却是神色一正，回道：“顺道带个实习生。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就一个车祸。”卓峰若无其事地回道。 想套我的话，坐享其成？没门！ 要知道，记者这行，严禁串稿，记者要为自己所写的每一个字负责，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一个字都不能写，否则轻则损伤报纸的公信力，重则会招来各种意料之外的麻烦。 更别说两家报社是竞争关系，争夺独家新闻，比拼相同新闻的报道手法与效果已经是常态，不该说的，卓峰自然是不能说，不会说。 听到卓峰的回话，赵志广心里直撇嘴。 刚来？ 骗鬼吧，刚来就和110民警打得火热？ 新记者就这点不好，虽然拼劲十足，但是太过迂腐，说难听点就是傻，一点也不懂得分享，或许，等过段时间就懂了。赵志广暗暗点评着。 这个点的新闻，尴尬，这个点发生的小车祸，就是鸡肋，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唯一的用处就是带带实习生出出现场，长长见识。 赵志广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继续邀请卓峰:“走？去现场看一下？” 不过，赵志广有人有闲，不代表卓峰也有，况且他也不想共享自己得到的一手资源，他看了下手机，要7点钟了，8点截稿，不能等了，得立刻回报社。 “哎呀，要7点了，得交稿去了，赵哥我先走了，。”卓峰懒得废话，还是自己的事儿要紧，稿子虽小，但毕竟还是有3个要写，赶紧告辞。 “哎，哎，这就走啊？聊会儿再走啊”赵志广喊道。 “没时间啊，编辑催稿呢，今天我3个稿子，嘿嘿！” “噢，赶紧写去吧。”赵志广耸耸鼻子，不以为意，这种小稿子从来不是他的菜。 三言两语告别了赵志广，卓峰跨上电车，一溜烟直奔地道桥，顺道和桥下正在拉警戒线的民警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给摄影记者打了个电话嘱咐了几句，加油门，直接奔报社而去。 穿过一个路口，卓峰不知道那根神经病发了，抬头左右一看，赫然发现路边有个大牌子，上面写着“胜利大街转运站”，想起便利店小姑娘说的话，他一扭车把，直接拐了进去。 嚯，外面看着就一个大门，里面真是别有洞天，灯火通明映照下，一辆辆大型货车一字排开，由于是晚上，大部分车辆都熄火休息了，只有几辆卡车还在不停的卸货、装货，卓峰骑着小电动进来，丝毫没有人感到意外，这里的车流、rén liu实在是太多了。 “这里到底有没有那辆车呢？如果在这里，肯定在wài wéi，说不定车辆上还有人。”一边琢磨，卓峰骑着小电动车辆的缝隙间来回穿梭，猛地停在了一个物流点前，只见这家物流点门前一溜儿停着四五辆大车，最外面的一辆卡车，车尾左侧正好有明显的刮痕，垒得高高的货物上，明显少了七八箱子东西，三四个卡车司机围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在讨论着什么，神色怪异。 不会这么巧吧？ 要真是这辆车的话，一整车的黄盘，这得多少张？几千万站？还是上亿张？这得多大的事儿？！ 卓峰的心脏不听使唤地怦怦乱跳，浑身激动的百爪挠心，难道自己梦寐以求的大稿子、猛稿子来了？他恨不得直接爬到车上，扯开车上的帆布看个究竟。 但是，他也知道，要真爬上去扯人家车上的货物，还不得被当成小偷给暴打一顿，怎么办？再报一次110？万一不是的话，不是报假警了么？ 对了，刚不是留了出警的110民警的电话么？ 卓峰一拍脑袋，心中大喜，躲到一边，悄悄拨通了刚刚留下的刘警官电话。 “喂，刘警官，我小卓啊，日报社的，刚刚咱们还见面来着。噢，事情是这样的，我现在在胜利大家转运站，发现……”卓峰迅速把现场的情况汇报给了刘警官。 这边，刘警官正在勘察现场，对这个没头没尾的说不出来的案子有些发愁，没想到卓峰直接送了个大礼，他精神一振，回道，“稍等，我马上到。” 要知道，公安部门和新闻单位差不多，出任务要记录，收任务要报告，每个月的任务量都要考核，碰到个没头没尾的事儿，够你受的。 如果这名小记者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可就是个不小的案子，这个月甚至今年的任务量就有保障了。 刘警官很兴奋，开车直奔而来。 卓峰收了电话，也兴奋地躲在墙根下直跺脚。 第四章 惊人案件 卓峰在物流站里焦急地等待着，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脑袋里也嗡嗡乱转，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仿佛这个稿子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 标题写《一车淫秽光盘被查获》？不行，没有突出数量，写《数百万张淫秽光盘被查获》，也不好，数量没有具体统计呢，万一车上也就几百张呢？ 稿子会给个什么位置呢？ 总不会还是边栏吧，这么个大新闻，怎么也得给个底条吧，要是今天没有足够的重磅新闻，上个头条也是不是不可以，可惜了这种事儿不能拍照，唉，总不能上一张全是淫秽光碟的图吧。 正当卓峰在那里yy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警笛声穿过，警车直接开到了物流站内，刘警官和另一位张警官到了。 看到警车来了，卓峰怀疑的那辆后八轮附近的几位大汉，脸色有些苍白，稍微一犹豫，一扭头跑进了路边上的饭馆里面，或许还抱着侥幸心态，其他物流站的人，都有些惊讶，纷纷驻足扒着脖子看热闹，大晚上的，闲着没事干正好看看出啥事儿了，打架还是斗殴？诈骗还是盗窃？ 不过，卓峰没有任何迟疑，再迟疑嫌疑人都要跑了，他三步并走两步，赶紧迎了上去，介绍说：“刘警官，你看，就是这辆车。”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后八轮钢铁铸造的左屁股上明显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刘警官用手一摸，呵，还留了一手的灰，再抬头一看，车上的货垒了老高的一层，最高的一层上面，明显少了几箱子东西，用来遮挡货物的帆布上面也有大片的剐蹭痕迹，刹车用的绳子松松垮垮的耷拉着，不知道是刚刚打开过，还是路上松开了。 “这是谁的车？”刘警官指着这辆嫌疑车辆，对着围观的人群问道，“物流站老板呢？” 警察问话，自然是有事儿，围观的群众都是混物流的，赶紧连喊带叫着把老板喊过来了。 这老板姓洪，40来岁，国字脸，身体健硕，大冬天的却只穿了件毛衣就来了，见警察来问话，以为是例行检查，习惯性先递烟，“警察同志，啥事儿？” 做生意的，尤其是搞运输的，都八面玲珑，洪老板想先探探口风。 “谢谢，不吸烟。”刘警官把烟挡了回去，继续问：“你是这里的老板？这个车是谁的？啥时候来的？” 口风不对，洪老板立刻意识到这车可能真遇到事儿了，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你想藏也藏不住，自己没犯事，他也不想藏，赶紧回道：“青axxxxx，这是刘三的车，刚来的，刘三人呢？刚还在这里呢啊。”他左右张望，顺手打发了几个人去找人，物流站就这么大，刘三藏也藏不到哪里去。 没等洪老板派的人赶到，刘三几个人就从饭馆里面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警官先生，警官先生，我的车，真不管我的事儿啊，这货……”刘三一边走，一边说。 哇，真出事儿了啊！ 刘三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兢兢业业，省吃俭用，一个人开车养着一大家子人，大冬天的连个新羽绒服都舍不得买，怎么也犯浑了？吃瓜群众可不管你什么事儿，有热闹就来劲了，你一言我一语炸了锅一样。 “警官，警官，咱们进屋里说，进屋里说，哦，这位小兄弟是？”洪老板一看，这可不行，再这么闹腾下去，生意真心没法做了，如果刘三再捅个大篓子，搞不好自己也要担责任，他可不想搞得流言蜚语到处飞，先找个地方慢慢谈。 询问案情，查找线索什么的都是比较隐秘的事儿，在这种场合下还真不适合，刘警官扫了一下周围说，“这是日报社卓记者，走，去这个饭店里说。洪老板，把围观的人都遣散了，老张你看着现场这辆车，我先去问问话。” 小饭馆里面早就清了场，围着一个圆桌，一行人就坐了下来，刘警官没有什么废话，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刘三，你的车？车上什么货？” 对面的刘三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说：“警官，真不管我的事儿啊，我就接了一个单子，从赤山运到市里，货是在赤山装的，说是办公用品，我看了一箱都是文具，也就没怎么在意，谁知道里面混了其他的东西啊！” “是混杂了这些东西吧？！”刘警官直接摔了几张光碟在桌子上，吓得刘三一个激灵，“一共装了多少箱子？知不知道这是淫秽物品？” 刘三偷偷抬眼一望，肠子都悔青了，就为了贪图那点运费，使劲多装了几箱子货，没想到直接挂在了地道桥下面，本想着吃个饭赶紧把货卸了就走，没想到警方来的这么快。 “对，对，就是这种东西，装了300箱，那个仓库里估计还有几百件，娘的，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故意害我，警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事已至此，狡辩无用，死道友不死贫道，对这车货的来龙去脉，刘三是知无不言，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对了，这是发货人，这是收货人，都在这里，警官先生这真心不管我的事儿啊！” 刘三一番交代，把在一边旁听的卓峰惊的是一愣一愣的，在他印象中，贩卖黄碟的都是怀里揣上几张，或者地上摆上一个摊儿，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或走街串巷，或守株待兔推销的猥琐样儿，谁知道到了刘三这里，贩卖黄碟竟然成了一门生意，甚至一个产业，工业化生产，商业化运输，动辄成百上千箱。 “找个车库，把车开进去，验下货。”刘警官处变不惊，或许这种案子经手的够多。 未几，洪老板就腾出来了个库房，把刘三的后八轮整个开了进去，刘警官叫上后续支援的几个干警，三下两下就把车上的箱子扔到了地上，一字排开，足足有几百个，把库房整的满满当当的，花花绿绿的，那视觉效果真震撼，打开一看，只有下面8箱是文具，其他的全是淫秽光碟。 这可是个不小的新闻！ 这可是个不小的案件！ 仓库暂时封存，刘三押回警局，准备深挖背后的案件，洪老板以及一干知＂qing ren＂被封口，卓峰拿着手机tou pāi了几张图，然后一溜烟骑车往报社赶，他想搞个大新闻。 机会难得啊！ 尤其是对于卓峰这种没根没底的新手记者来说，想出人头地，只能靠手里的笔，笔下的新闻。 第五章 老姜够辣 心急火燎，风驰电掣，卓峰7点半回到了报社，把电车往后院一扔，他噔噔噔就从后门窜进了办公室，隔着办公室透明玻璃，他看到了正在帮他占座的老王，王泽端，够哥们！ “唉呀，累死我了，一把拉开房门。”卓峰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但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兴奋之情，“哈哈，老王，今天我可搞了个大新闻，你瞧这是什么东西？” 王泽端一边让出座位，一边扭过头来好奇地一看。 咦？卓峰神秘兮兮地竟然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黄碟，脸色还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老王一下子就想歪了，问道：“卓峰，你不是去采访了？搞这个玩意干啥？都什么年代了，还光盘……” 卓峰知道老王想歪了，但也不以为意，反而有些显摆的一笑，说道：“这就是那个车祸现场的东西，我给你说啊，老王，那场面，查获了好几百箱子，怕不是得有几百万张黄盘，那场面，这新闻，要多大有多大。” “真的？” “有图有真相，废话少说，我先写稿子。” 卓峰卖了个关子，顺手把光碟扔给了王泽端，一屁股坐在让出的座位上，拿出采访本，开始专心码字。三个稿子先写哪个呢？趁热打铁，肯定先写后面这个，前面那2个事儿太小，没啥意思。 做记者就要拥有一双快手，这样才能适应高强度、高节奏的记者生活，卓峰早已经在路上构思好腹稿，一投入到写作状态，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顿乱打，卓峰只用了20分钟就写完了“黄碟事件”，时间、地点、事件一个不差，林林总总竟然写了800字，标题《警方查获300箱淫秽光盘》，完事，交稿！ 大稿子搞定，卓峰稍微喘了口气，转了转眼珠，活动了下手腕，把2个小稿，简简单单处理了一下，一个100多字，一个200多，标准的屁稿一个，属于有缝就塞，没地儿就扔的稿子，可你也不能不写，现在的考核办法不仅仅要考核出线索的数量，见报字数，连交稿字数都核算，要求每个月必须出30个以上线索，交30个以上稿子，交稿字数不能少于6千字，否则完不成任务就只有1000多基本工资，吃吃喝喝交交房租毛都剩不下。 “一个屁点的车祸，挖出这么个大事儿，卓峰有你的啊！其他报社去了没？”见卓峰写完了稿子，王泽端把椅子挪过来，有些羡慕地说。 “去个毛线，都在地道桥下面喝西北风呢，赵志广那个拽样，自己都不下场，光让实习生干活儿了。明天就等着看我的独家报道吧，糊他一脸！”卓峰撇着嘴，有些小人得志，连二郎腿都翘了起来。 “对，对，让他也瞧瞧，别老是看不起咱们。”王泽端应和着。 无论在哪里，都存在着论资排辈，尤其是记者这行当，更重经验与阅历，像卓峰、王泽端这种刚入行的生瓜蛋子，老记者们自然存在着天然的优越感。 “这稿子见报了，明天你请客。哎，哎，哎，卓峰，你这个光盘不对劲儿啊！”王泽端拿着一张光盘对着灯光照来照去，说道，“好像是一张白盘，里面搞不好没东西。” “白盘？你没看就知道是白盘？” “刻录好的光盘都有一圈儿轧痕，你看这盘光溜溜的，哪里有一点儿刻录过的痕迹？明显就是白盘，不信你用光驱打开看看？” “光驱？老王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就知道梁疯子那台品牌机上有光驱，要看你拿着去看。” 梁疯子不仅是个女疯子，还是个女领导，拿着一沓子黄盘跑女领导那里去欣赏，卓峰自问是没这个胆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卓峰没这个胆量，老王这个闷骚人自然也是不敢。 两人沉默了半晌，卓峰猛地一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这个稿子的最新进展忘了报题，要是没版了这活儿可就白干了，至于到底是不是白盘那是公安部门操心的事儿，光看这个包装也是淫秽物品，最不济等下我再给刘警官打个电话核实下。” 说完，卓峰一溜烟，跑到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三楼编辑部，编辑们都是着名的夜猫子，凌晨下班傍晚上班，这个点正是编辑们忙碌的时刻，编稿、组稿，找美编组版，无时不刻和时间赛跑。 卓峰伸着脖子一望，负责社会新闻的江天群编辑正在卡座里面对着电脑忙碌着，自己这几个突发新闻全归他管，他赶忙跑了过去。 “江编辑，江编辑，我这有个稿子，刚交的。”卓峰提醒道。 江天群正在电脑前奋笔疾“书”，头稍稍一抬，应道：“知道，今天报题会上说了，嗯，不是3个车祸么？交稿了没有？” 卓峰一听，心道坏了，刚采访的这个淫秽光碟事件，编辑还不知道详情！还依然按照普通的车祸事件来处理，也就是说，撑死只有个边栏豆腐块等着装它！ 这可不行，按照最新进展来看，怎么也得是个头条待遇。 “唉呀，唉呀，江编辑，后面这个车祸有了新情况，刚发生我也忘了给你报题，我刚交了稿子，你看下？车祸后，警方查获了几百箱子淫秽光盘。”卓峰连忙道歉，按照要求，派出去的线索一旦出现意外的变故，比如没有价值，或者事情变大，都要及时和编辑沟通，采编协作之下，才能让编辑动态掌控版面，协调各种资源调度。 今天这个事儿，确实是卓峰激动过头，有些失算了。 “下次记得早点说，这都8点钟了，版面都没了！”对于延迟交稿，编辑们都很挠头，江天群也不例外。 一边说着，江天群刷新了两下oa系统，就看到了卓峰刚交的稿子，他刷刷刷扫了几眼，心中已经有了底儿，“嗯，是有点意思，事儿不小，写的也不错，不过标题得改改，你自己改改看，我给主任说下，其他报社去了没？” “去了，不过都卡在了地道桥下，只有我去了物流站，开箱验货抓现场咱们是独家。”卓峰补充道。 “好！干的不错！”听到卓峰的回答，江天群赞赏地说，然后在qq编辑群里报了题。 对独家新闻的追求，永远在路上，是每一个报社不懈的追求，也是其立足之本。 只有独家新闻够多、够好，实现你无我有，你有我优的新闻报道，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赢得一席之地。 接下来，卓峰一屁股坐在了江编辑身边，开始修改标题。 标题是一个新闻的灵魂，每个新闻的标题都要经过反复雕琢，从记者到编辑，再到值班总编，要让读者一看标题，就能吸引到新闻中去。 车祸，淫秽光盘，数百箱子…… 卓峰一项一项罗列着新闻中的重点，笔下的采访本上各种新闻标题组合了变化，增加了又减少。 《车祸后查获数百张淫秽光盘》？不行，读起来太拗口，也容易产生歧义。 《数百张光盘掉落在地道桥下》？更也不行，没有突出查获的数量，更没有说出是一个车祸引发的。 改来改去，卓峰最终组合了一个自己觉得满意的标题：《一起车祸牵连出数百箱黄盘》。 “江编辑，你看这个标题如何？卓峰把采访本最终定的标题拿给江天群，他瞄了一眼，稍一思索，说：“加个‘竟’字，然后去掉个‘连’字。控制在了12个字，而且还增强了新闻的戏剧性。” 《一起车祸竟牵出数百箱黄盘》，卓峰读了几遍，对江编辑的文字功底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直点赞，姜还是老的辣。 要知道，给新闻起标题，就是带着镣铐跳舞，在芝麻上绣花。 因为，报纸版面所限，标题内容必须限定在12个字以内，必须够新颖，够全面，能够勾起人的阅读兴趣。可以这么说，能否给新闻起一个好标题，是检验一个编辑水平的最直观办法。 第六章 稿子被压 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的就是卓峰现在，给自己稿子改完标题，看着自己稿子上了社会新闻版底条，那心情，就像六月天吃了个冰镇西瓜，怎一个爽字了得。要知道，此前他的稿子不是豆腐块，就是边栏条，这可是第一次上底条！ 一边哼哼着，卓峰一边从三楼下到二楼采编，二楼采编室本来是一个大厅，现在被玻璃隔成了一个一个封闭的小房间，白天热闹非凡的采编室，到了如今晚上八点钟，已经是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了。 “你吃了没？走，上了个底条，今天我请客，土豆牛肉、水煮肉片。”卓峰晚饭没吃，此刻闲下来了，肚子叽里咕噜乱叫要吃硬菜。 “真的？哈，我正好有点饿了，走起……”一听卓峰请客，王泽端不吃白不吃，也不研究光盘了，直接往兜里一装，想想又拎起之前帮忙买的蛋炒饭当主食，关机、断电、关门、谢客。 两个人都是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为了蹭单位电脑，更是经常发挥以报社为家的优良作风，不到9点不回家，如果有事小聚，半夜三更到家是常事。 老地方，报社不远的小饭馆，叫上两杯白酒，上来2道硬菜，俩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卓峰和王泽端，连同报社的梁主任都是学院派出身，一个青山大学新闻学院毕业，一个是南邓大学文学院高材生，年龄相仿，一起入职，共同话题那叫一个多，这个抱怨报社任务重、收入低，那个吐槽报社看不起人，不给好线索，这个吹捧对方才高八斗，那个赞赏兄弟你惊才艳绝，这个发誓要出人头地，做几篇惊天动地的报道，那个立言要奋勇争先…… 两个中二青年一直折腾到晚上11点多饭店赶人，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卓峰跑了一天新闻，骑着小电动回到租住的小房子，倒头就睡，一下子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9点多钟，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这才爬出来找吃的。 幸好，小区里面的油条摊子没收，他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豆腐脑，一边吃喝一边看青城日报，报纸是从早餐摊老板手里夺过来的，这份报纸还是自己赠送他的报社福利呢！ “咦，这版没有，这面也没有，明明记得是第六版的底条啊？跑哪里去了？”卓峰左翻右看，把个报纸翻了个遍，连个边栏也没有错过，竟然没有看到自己昨天搞的新闻。 说好的大新闻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咋回事啊？别的新闻都在，就我的没了？”不死心的卓峰又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新闻，再三确认了下报纸，就是青城日报啊，这娘的是闹的那样呢？ 卓峰脑袋冒出了一百个问号，摸出手机，就要给江编辑拨过去，想了想，换成了王泽端的电话。 编辑们凌晨四五点才能到家，这个点正在家里补睡，就这么拨过去，想想有些不太妥当。 “卓峰，啥事儿？”王泽端也是刚起床，正在洗漱，接到卓峰的电话还很奇怪，这大早晨的，应该没啥新闻线索啊？ “我昨天那个黄盘新闻没上，你的小车祸倒是上了，知道咋回事不？”卓峰一边郁闷着，一边抖着报纸。 “没上？难道是撤稿了？还是压稿了？”王泽端推测道。 “压稿？” “难道这么巧，就真让我碰到了？” 一直等到下午2点钟，卓峰见到了江编辑，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市公安局韩立军局长，直接电话了王社长，把他这个稿子给压了，原因就是这个案子牵涉不小，公安正在深挖，让报社先别报道，以免打草惊蛇。 原来正是因为自己太有新闻敏感性，干的太好了，都涉及到了案情侦破，所以就把这个稿子给压了。 干的漂亮的，稿子被压了，干的一般的另外两家报社倒是给发了。 卓峰有些哭笑不得。 “昨天社长专门交代了，你这个稿子给你补稿，还特地当着编辑们的面赞你有新闻敏感性，特地给你评个a稿。”江编辑说道。 “可是，说实话，江编辑我还是想要底条，不想要这个补稿钱，钱倒是其次，关键是我转正以来还没发过底条呢？天天要么边栏豆腐块，要么版心夹心饼干，再这么干下去，搞不好整个人都颓了”卓峰有些失落，话中透着点儿落寂。 听到卓峰这泄气话，江编辑意外地笑了笑，说道：“别那么丧气，这次你赚大了好不好？报社每天多少个底条，更别说头条了，哪个记者的稿子能让老总惦记上？还专门称赞，而且还是市局领导来压的稿子，这次压稿你小子算是在老总面前出了一次风头，而且还给你补a稿，搞不好比你之前的底条拿的钱还多，你这是名利双收！” 稿子被压，反而因祸得福，名利双收了？ 江编辑的分析着，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很是催人奋进，貌似自己还真是赚到了，可是眼瞅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卓峰这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毕竟心里还存着一个搞个大新闻的执念，一日不解决掉它，一日这心里就不安生。 卓峰想了想，问道：“江编辑，我还是想搞个大新闻，我要求不高，底条就行。你也知道，在报社里，一切靠稿子说话，稿子不行说话都没个底气，老总再重视，也得拿出像样的稿子才行。” “这个，嗯，是这个道理，但想搞大新闻还真没啥敲门，你还只能多跑着点儿，多琢磨着点儿，谁都是从菜鸟做起来的。” 说了和没说一个样，总之想搞个大新闻，还得靠自己。 就在这时，卓峰电话响了，一接，是王泽端打来的，“卓峰，东三环车祸，好像死人了，一起去？” 卓峰这会儿心情正不痛快，正想找个地方透透风，找个人儿唠唠嗑，应道：“好，不过东三环挺远的，咱们打车去吧，对了，把佳绩叫上，昨天我让人家白跑了一趟还没上图。” “好！”王泽端接了热线，然后打了个申请。 叫上佳绩，卓峰和王泽端直接在报社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车祸小分队直奔事发现场。 车祸远远比想象中的要惨很多，触目惊心。 事发东三环和祁连街交口，一辆搅拌车从东三环右转向祁连街，结果和一辆电动车撞在了一起，一死一伤。卓峰到的时候，伤者已经上了120送往医院抢救，死者不知道谁给扯了一块白布，掩住了血肉模糊的身子，但仍然挡不住汩汩而出的鲜血，白布早已经变成了绛红色。 肇事司机已经被交管部门控制，肇事车辆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电动车已经被撞的不成样子，电机、电池和车身已经分了家，东一块西一块，卓峰数了数，大大小小怕不是有几十块，最远的竟然飞到百米外的农田里，反而肇事车辆由于是一辆搅拌车，皮糙肉厚载重大，只是右前脸稍有损伤。 看着这惨烈的现场，听闻着家属们嚎啕的哭泣声，卓峰心中像压了铁块，沉甸甸的，他眼圈有些红，他没有去打扰家属们，他不知道要说些、问些什么，他只知道，此刻的家属们最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安慰与采访，而是需要静一静，来接受这个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实。 在车祸面前，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佳绩已经拍好了片子，是一只血迹未干的皮靴，不知道是死者还是伤者的，背景是十几米的刹车痕迹以及痕迹尽头的肇事车，图中没有出现一位受害者，但已经尽显车祸的惨烈。 良久，事故原因也初步查明了，现场交警简单介绍说，由于这种车辆有视觉盲区，司机在高速行驶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右前方有电动车在行驶，结果直接撞倒并碾压了过去，等意识到出事并刹车的时候，已经晚了。 听到交警的介绍，望着肇事车辆那庞大的身躯，三人久久没有吭声。 第七章 生命盲区 “以后，遇见大车，我都绕着走。”回去的路上，王泽端喃喃地说。 “这个事儿，咱们不光自己要记得，稿子里也要提醒读者注意安全。”卓峰反应很快，瞬间联想到了稿子。 “最近这种车祸挺多的，昨天王泽端你不是刚跑了一个么？”佳绩摆弄着相机补充说，光跟着你们出线索就有好几个了，加上其他人的，得有十几个了吧。 “十几个？！这么多？”卓峰很是惊讶，平时和王泽端都是闷头出线索，还真没注意到这点，短时间，这么多大车出事儿，这事儿不寻常。 到了报社王泽端开始写稿，卓峰开始查资料，从目前三家报社见报情况来看，上周光大车造成的车祸就有十多起，几乎占了车祸总数量的一半，这就意味着，每2起车祸，就有一起是大型车辆造成的，高发频发的车祸后面，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资料越查越详细，卓峰心情也越来越兴奋，从现有的资料来看，这个小车祸，搞不好就要变成个大新闻，而且还是个比大新闻还大的系列报道！ 难道，刚刚自己的那个搞个大新闻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么？！ 查完资料，卓峰拿上采访本，蹬蹬蹬地就跑上三楼给江编辑沟通，眼神中透着热切，语气说不出的激动：“江编辑，最近大型车辆导致的车祸很多，光见报的，一周就有十多起，几乎占了车祸数量的一半了。在这个新闻点上，咱们是不是应该跟进报道下？” 听完卓峰的分析，江天群有些赞赏地看了卓峰一眼，稍稍沉吟了一下，回道：“嗯，第一天先报道下事件，第二天分析下大车事故频发的原因，最好和时政记者联系下，看能不能取得交管部门的数据，或者看看交管部门有什么举措。” 对于这个新人，江天群挺看好的。 先前的黄盘事件中就能看出来，这小子脑袋有点灵光，这次的车祸事件，进一步佐证了他的判断。 要知道，能从一个简单的车祸事件中，准确地找到新闻点，接着还能进一步分析、扩大新闻面，这既要考验记者的新闻素养，还要考验一个人的新闻敏感性，而卓峰这个新人，竟然完美地契合了这两个条件。 江天群决定提携一下，说道：“今天下午4点钟的编前会，你和王泽端也准备下，报一下题。” 擦，要上编前会。 每天下午4点钟的编前会，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例会，会议由值班总编主持，全体编辑都要出列，每个编辑都要汇报自己的版面情况，新闻储备情况，然后针对今天要上版的稿件，进行集中的甄别与分析，列出今天需要重点关注的新闻。 而记者上编前会，那就意味着自己的选题被重点关注了，而且还能在领导面前露露脸。 “好，江编辑，我和王泽端赶紧去准备。”卓峰大喜过望，赶紧应和，距离下午4点钟没多少时间了，该采访的得采访完，该查的资料也得查完，这样才能在编前会上有所准备。 卓峰三步两步走下二楼，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泽端，听到要上编前会，王泽端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啊，擦，这就要上会我稿子还没写呢？我赶紧写稿子，对了，今天江编辑说写哪个角度？” “今天先报道事件，明天追踪报道事故频发的原因，如果交管部门最近有行动，报社最好跟着也一起报道，让联系下跑交管部门的张姐，”卓峰一五一十地分析说，“不过，今天最好把所有的角度都采访了，编前会上也好有个准备。” “噢，那就先写出今天的报道。卓峰你搞其他的？”王泽端刚刚还忙里偷闲看了会儿新闻，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打开word和采访本，开始撰写今天的稿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考虑到可能要做一个系列报道，他打算写上600-800字，字多了可以删，可字少了补起来就麻烦了。 随着采访的进一步深入，大型车辆存在的安全隐患一步一步显露在了卓峰的眼前。 通过关系，一位有十多年大型车辆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接受了采访，老司机姓赵，驾驶经验丰富，对于大型车辆存在的安全隐患，如数家珍，他介绍说，现在大型车辆主要存在着3个比较大的安全隐患。 第一，部分大型车辆没有安装辅助后视镜。据赵老司机介绍说，新出厂的大型车辆，如卡车、挂车、搅拌车等等，会在左右后视镜之外，还会安装数个辅助的后视镜，帮助司机判断车辆周围的情况，而一些老旧车型则没有这些辅助后视镜，这就导致了司机对车辆周围情况无法掌控，容易出现意外。 第二，大型车辆普遍存在着视野盲区。一般来说，即使轿车也存在着一些视野盲区，而大型车辆由于车长、车宽等因素，其视野盲区更大，更危险，一般来说，即使安装了辅助后视镜，大型车辆的左前方，右前方，右侧后方，以及后方是危险的视野盲区。 “千万不要在大型车辆后面跟行，更千万不要在大型车辆右侧行驶，甚至试图超车。” “是真的看不到，等意识到出事，再刹车时已经晚了！” 第三，大型车辆转弯的时候，由于车身长度，都存在着轮差。也就是说，大车转弯的时候，看着距离前轮很远，但是真正到了后轮，就能压到人了，而这时候，如果正好处于大车的视野盲区，悲剧就会发生。 “大型车辆转弯的时候，一定要远离，再远离，安全第一” 不愧为老司机，卓峰看着干货满满的采访本，内心一阵感慨。 没想到，大型车辆有这么多的视野盲区，更没想到，还有轮差这一专业解读。 与此同时，王泽端把事发现场的报道写完了，俩人的内容一合并，正好1300多字。 弄完稿件，卓峰又联系了时政记者张娜，把情况一说，表示看能不能联合交管部门搞一个lián hé xing dong什么的。 张娜20多岁，大美女一枚，听了卓峰的策划方案，十分感兴趣，她对于这个报道，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高发的大车事故，一方面可能是存在安全隐患的客观条件，另一方面也可能和年底很多单位突击工程进度有关，交管部门对于这种情况不会坐视不管，搞一个lián hé xing dong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我先联系下看看……” 不知不觉，下午四点钟就到了，卓峰和王泽端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左右都坐满了人，梁编辑、江编辑，宋编辑等等，卓峰心里吐了吐舌头，坐到了江编辑身边，屁股刚刚沾上座位，今天的值班总编李立钧就来了。 “开始报题，还是从时政开始报。”李立钧总编看了一眼时政组编辑袁广利宣布道。 第八章 小露锋芒 现在都是无纸化办公，报社内部的编前会前，都会提前把每个版组的重要选题，提前报到qq群中，然后在编前会上，针对各个版面的重大选题，进行集中的分析、讨论，确定版面和报道的方向。 也就是说，编前会是各个版组，以及各个版组下面的记者们的斗fǎ hui，每个版组都会拿出自己的重磅策划以及新闻，争取能夺得重要版面。 时政版组今天的重点选题是《关注冬季雾霾问题》，新闻中先是报道了最近的雾霾天气，分析其中的成因，介绍了政府部门的举措，然后提醒广大市民出行，还有医护人员的健康指南等等，袁编辑拿着笔记本，连上其他的小选题，林林总总说了有三四分钟，看的出是真的下了苦功夫。 青城市地处北方，每逢冬季都要燃煤取暖，再加上汽车尾气、工业废气，一旦遇到“静稳天气”，大量的污染物无法扩散，就会造成雾霾天，整日难得见到灿烂的阳光，对广大的市民生活造成严重影响，可以说，冬季的雾霾一直是一个热点新闻，每逢冬季都要再三关注。 “这个上次讨论过了，下一个选题。” 雾霾天是常规选题，已经策划多日，李总包括编辑们都没有太过讶异。 接下来就是社会版组的报题，今天的报题编辑是江编辑，江编辑30多岁，有些不修边幅，松松垮垮穿着一套休闲服，有着2个经常熬夜的熊猫眼，胡子拉碴的。 “今天有个小策划，卓峰和王泽端采访并策划的，就是针对最近大型车辆车祸的。”表面上看，这江编辑经常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可一旦说到选题，提到新闻，立刻就两眼发光，脑回路开始变得清晰，劈哩啪啦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后续策划都介绍清楚了，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听到自己的策划和选题，卓峰心里一阵激动，可不是么，能在报社核心会议上露脸，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何况还是新人，他扭头一看，王泽端也兴奋的不行，冲着卓峰挤眉弄眼，手里竖着的大拇指来回显摆。 在座的编辑们一听，也惊讶的不行，齐齐扭头忘了卓峰和王泽端一眼。 独立采访并策划连续报道，一般是资深记者才有的功力，典型的就是报社的深度报道组，现在竟然2个新记者也能搞定了？现在新人都这么厉害了？ “噢，选题不错。” 听完江编辑的选题，李总编颇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新闻本身，而是惊讶于新闻是2个新记者策划的，他有些赞赏地看了卓峰和王泽端一眼，整整思路开始总结点评。 “今天的新闻都不错，嗯，时政版组重点做好雾霾问题，做1到2个版，社会版组做好大型车辆的追踪报道问题。我们做报道，不能仅仅做事件的本身，还要追踪背后的原因，最后还要解决问题，尤其是针对读者、市民们关注的重大、重要、重点问题，要分析清，解决好。” 领导讲话就是不一样，大气磅礴，高屋建瓴。 “总之就是，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散会。” 简单，简短，是报社例会的特色，仅仅十几分钟，编前会就结束了，主编、编辑们匆匆忙忙地各就各位，开始为明天见报的新闻奋斗，卓峰和王泽端也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座位，开始修改稿件。 “卓峰，交管部门来消息了！” 卓峰刚坐下，张大美女就带来了好消息。 “针对大型车辆车祸事件，交管部门决定进行全市的大检查，将在全市各个交通路口设立临时的检查点。邀请咱们去报道呢。”。张娜说道。 卓峰一听，心中就是一喜，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也不知道是交管部门早就有整交计划，还是知道了报社的策划之后，临时决定的，反正明天的追踪报道有的做了。 “那明天咱们一起跟着交管部门去查？”卓峰试探着问道，系列报道可是自己一手搞出来的，他可不想到了第二篇，就没有自己的署名了。 “行！” 张娜也够痛快，严格来说她负责交管部门这条线，交管部门有了行动完全可以不鸟卓峰。 不过，这次应该是沾了卓峰他们的“光”，这才有了这次整交，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卓峰“送”了她一个新闻，只要明天整交自己去了，肯定要署上自己的名字。 署名了就算任务，算任务就有小钱钱，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那张姐，明天我俩就听你指挥了啊？” “好咧，我再去确定下时间，地点。” “好，我去弄今天的稿子……” 三下五除二，卓峰把自己采访到，连上王泽端写的现场稿件，二一添作五，正好写了1000多字，考虑到再加上佳绩的图，凑个头条绰绰有余了，交稿，完活儿。 本以为今天会异常忙碌，没想到早早地就无事可做了，嘴里闲的发苦，卓峰走到楼梯间，打开小窗户，顺手点燃了一个烟，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马路，发着呆，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这算站稳脚跟了么？明天头条新闻一上，乐新县的父母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吧，估计又会拿着报纸找亲朋好友炫耀了？嘿嘿。呃，估计也不尽然，估计还会嘀咕着自己的女朋友问题，唉，我这才25岁啊，着什么急啊，你看报社的深度记者高岗，据说30多岁了，还没对象呢，嘿嘿嘿…… “想啥呢？！”猛地，一只大手拍在了正在傻笑的卓峰肩膀上。 “唉呀，我擦，谁啊，人吓人吓死人啊！”卓峰手猛地一抖，烟头掉了下去，差点烫到了自己的脚，扭头一看，是一张笑眯眯的脸，是记者闫杰。 闫杰，本市人，厂二代，父亲经营着一家特种气体公司，每年产值最少数百万吧，吃喝不愁，家里就这么个儿子，将来妥妥的接班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闫杰毕业后，经人介绍来报社混日子，比卓峰晚了一个月进报社。 “卓峰，听说你们搞了个大新闻？下次有这好事带上兄弟我啊。”闫杰自来熟，一边发着烟一边挤着眼睛。 卓峰接过烟一看，嚯，软中华，这烟真不错，估计又是闫杰顺的他老子的，有个牛x老爹就是不一样，不抽白不抽。 “没问题。其实，这次是瞎猫碰到个死耗子，车祸跑多了，老天爷都看不惯了，给派了个好线索。”卓峰熟练地点上火儿，有些自嘲又有些小抱怨地说。 “就是啊，娘的，咱们这些新人，每天都是破事儿一堆，啥时候才能出头啊。混一天是一天了。”闫杰的心不在这儿，对于他来说，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安安稳稳混日子，平平安安接老爹的班儿，出去跑新闻，还不如多吸一根烟呢。 而卓峰则不一样，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父母望子成龙的期望，还有亲朋好友给戴上的大记者光环，都不允许他浑浑噩噩混日子。 第九章 兵分四路 毫不意外。 第二天大型车辆屡发车祸的新闻见报后，引起了读者们的极大关注，从早晨7点多起，就不断地有读者打来热线电话，控诉大型车辆的种种罪行，有的是亲朋好友被大型车辆剐蹭，还有的是本人就遇到了类似的事情，甚至还有的读者至亲因此离世，仅仅半天，关于此类的新闻线索就打进来了50多条，占了热线电话的半壁江山，可见读者们对此事的关注度极高。 新闻热线的异常火爆，很快就引起了报社编辑、记者甚至广告部门的重视，大家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讨论着这条新闻， “哇，这新闻反响这么厉害？！一上午就30多个人打电话来反应情况……” “谁搞的这么大新闻？卓峰是谁？王泽端是谁？新记者？这么能耐了？” “这还系列报道的第一篇就这么厉害了，不知道第二篇得火到什么程度。” 很快，通过不同的渠道，异常火爆的热线情况也反馈到了编委会，成功引起了编委会大佬们的极大重视，大家都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内版头条，竟然能引动读者们这么大的反响。 值班主编李总立刻下了指示：“由编辑部主任梁丽凤统筹，江天群负责，抽调精干采编队伍，对报道进行追踪报道，密切配合好晚上交管部门的行动，做好追踪报道，绝对不能让其他2家媒体，在后续报道上超越咱们。” 好新闻！ 好报道！ 亲眼看到、听到自己的新闻是如此地受关注、受重视，卓峰一干人激动的嗷嗷乱叫，就如同饿狼遇见野兔，鲨鱼闻到了血腥一样，浑身血脉喷张，宛如吃了大力丸，肾上腺激素急速升高。 作为记者，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报道得到读者重视更高兴的了——这正是自己的追求，也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哈哈，真爽，这是我的第一个内版头条，第一个大型追踪报道，比中了个500万还爽。”卓峰抖着报纸，激动地说，脖子都粗了一圈儿。 “是啊！靠，我竟也搞了个大新闻！这叫什么来着？对，雄鸡一叫天下知！”王泽端在一旁也瞎掰着。 一应一和，旁若无人。 这两个贱人，这两个骚人。 办公室一干记者们，不论男女老少、胖瘦美丑，看了这两个活宝的表演，直翻白眼，内心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把他俩薅下来，换自己上去。 “对，对，大新闻，我看这周的新闻之星准没跑了！贱人，请客，请客……”得，接话的是闫杰，又来一个活宝，这哥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喊着。 正当三个活宝活蹦乱跳的时候，突然一旁的朱秀芳目光一愣，身子一正，像中了邪一样，嘀咕道：“梁主任来了！” 妈呀！梁阎王来了！ 要说报社属谁凶，当属粱阎王，梁丽凤，乃着名的“催稿凶”、“追稿凶”、“熬夜凶”外加“喝酒凶””，别看长得乖乖巧巧，一副南方人的骨架，但脾气忒急，嗓门忒大，喊起话来声震天，催起稿来吓死人，整个一女汉子，遇到她主抓的稿子，报社记者无不发怵，大家背后都偷称她为“凤姐”。 一听朱秀芳提醒，三个活宝的笑容立刻冻结在了脸上，嘿嘿嘿地，皮笑肉不笑地乖乖地转过身来，坐正坐好，做一个乖宝宝。 “卓峰，王泽端，还有你，闫杰，你也没事儿吧？去会议室开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远远地“凤姐”就对着三人喊起来。 看着这三个活宝在那里嬉皮笑脸，“凤姐”梁丽凤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下午3点钟了，领导突然给派个这么个活儿，关键的关键是，负责这个稿子的还是三个没啥经验的新人，能撑起来么？ 你看，都这个时候了，三人一点也不着急，既不查资料也不去商讨，就只顾着嬉皮笑脸地显摆，一看就靠不住，尤其是那个叫卓峰的，刚刚做了个不错的报道，尾巴都翘上天了。 听到“凤姐”的呼唤，三个活宝惊吓郁闷之余，也一头雾水。 要开会？没到开报题会、编前会的时候啊？ 如果要采访新闻，车祸事件的报道也不归她管吧？ 不会搞啥幺蛾子吧？ 闫杰更是郁闷加后悔，这不是殃及池鱼么，人家得瑟自己起哄干啥，这下好了，顺手被“凤姐”盯上了。 等三人忐忑不安地来到会议室，看到了早已经坐在会议桌上的江编辑和张娜，卓峰三人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开会讨论今天的追踪报道，可现在才3点多，交管部门的大整交是晚上7点多啊，这提前量打得有点忒靠前。 “凤姐”最后一个进来，顺手关门，一落座就翻开了自己的小本本，扫视了一圈在座编辑、记者，开门见山地说：“都在了啊。现在咱们开个小会，策划下车祸事件的后续报道。张娜你先说下交管部门的情况。” 张娜是报社的大美女，20来岁，毕业于中央大学新闻学院，入社2年，瓜子脸上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每次见都是一头齐肩长发，一身休闲收腰羽绒服，尽显飒爽风姿，标准的美女一枚，报社不少青年俊才在暗暗追求。 “本来交管部门就想搞个常规的‘整交’，但是今天新闻见报后，交管部门也收到了很多的反馈，所以刚刚临时决定进行一次全市范围的‘大整交’，将在全市范围内，进行为期三天的整治，主要针对大型运输车辆的行车安全问题，今天晚上7点钟是第一天。”张娜条理清晰地介绍着，眼睛不自主地瞄了几眼卓峰，这个小记者运气不赖啊，这事儿是越整越大了。 “有没有重点区域？也就是大型车辆密集出入，交管部门重点布控的地方？”搞新闻，“凤姐”真心是一把好手，一上来就抓住了重点。 要知道，报社负责这个稿子的人手就这么几个，而交管部门的行动则是全市范围，最少也得成百上千人行动，如果没有采访计划和目标，那不就是大海里捞针，变成了无头苍蝇了么？即使真查到了点什么，也不能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拿到第一手资料。 “有，东城区、西城区、南城区和北城区四个城区各有一个，都在出入市的收费站。”张娜拿出打印的通知，指着自己标注的重点介绍说，显然对于这个追踪报道，她专门做过相关的准备。 “噢，这么多，布控四个交通要道，交管部门这是要瓮中捉鳖啊！”“凤姐”风趣地调侃道，听到这话，大家都轰堂大笑起来。 气氛一轻松活跃，闫杰这货就不老实了，他偷偷捅了捅卓峰的后腰，悄声嘀咕着：“唉，瞧见没，贱人，美女看你呢？对你有点意思啊。” 这流氓，脑子想什么呢？人家什么条件？中央大学毕业，市里的户口还是独生女，俩人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哪里看得上自己这穷小子？ 卓峰坐在前排，被他这么一捅，骚扰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身体微微向后一靠，一只手就伸了过去…… 卓峰和闫杰交锋了几回合后，策划会也结束了。 按照“凤姐”的安排，兵分四路，卓峰负责东城区，闫杰负责北城区，张娜受到优待，负责最近的南城区，而王泽端最倒霉，负责最远的北城区，编辑江天群坐镇报社，一边正常组稿，一边对这个新闻进行遥控指挥。 7点开始，6点出发，晚上特批9点交稿！ 第十章 蹲点等候 和大多数新兴城市一样，青城市规划的方方正正，东南西北各有一条交通要道，每个交通要道上面都有一个收费站，凡进出市区的车辆都要收费，很多司机对此怨声载道，但是这些收费站大都建于十几甚至二十几年前，属于历史遗留问题，里面的关系、利益盘根错节，虽然市政府已经吹了好几次风，要彻底取缔这些“卡脖子”问题，但是具体实施起来，一拖又是好几年。 不过，对于交管部门来说，这些“卡脖子”的地方，正是理想的执法地点，尤其是对于这次专项行动： 第一，远离市区，不会造成交通拥堵； 第二，交通要道是大型车辆出入市区的必经之路。 而卓峰他们，所要采访的重点区域就在于此。 列好采访提纲，约好摄影记者，傍晚6点钟一到，卓峰拎上包，喊上佳绩，图省事，直接在门口打上一辆出租车，沿着黄河大道，直奔市区外的收费站而去。 佳绩是南邓大学摄影专业出身，业务能力自不必说，比卓峰早入职一个月，20多岁十分健谈，卓峰他们这些新记者们出新闻，都喜欢喊他一起去，物以类聚嘛。 “嘿，佳绩，昨天的片，拍的真棒！视觉冲击力太强烈了，有点儿儿童不适了！”吹着出租车上的空调，卓峰吹捧道。 “哪里，哪里，都是编辑编的好，美编创意做的好，把图片裁剪后，竖着放了四分之一版，我是真没想过这么放片子。”佳绩谦虚回。 “没片子，就是无米之炊啊。别得瑟了，说，评了个a不？”卓峰这人，属于窝里炸，和熟人一侃起来就没边了。 “应该是吧。” “什么应该是，必须是，肯定是……” 十几分钟不到，收费站就到了，结账、拿发票，下车，可一下车卓峰俩人就齐齐打了个寒颤，“这天儿，也太妈的冷了！” 要知道，所谓的东城区的这个收费站，可不是在东城区内，而是距离市区足足十几公里的城郊结合部，大冬天的黑咕隆咚、寒风阵阵，周围都是莽莽荒草，黑压压的一片，只有收费站里灯火通明，还有点人味儿，一辆辆汽车，从收费站那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吐出来。 没有任何迟疑，卓峰俩人一路小跑就进了收费站，到了收费站这才发现，交管部门早就到了，只不过大部队在收费站的另一侧，也就是入口处，卓峰走过去一看，一位电视台的女主持，正在采访一位交警，应该是趁着有时间，试镜加拍一些素材，免得等会儿忙上了，没有好的镜头用，电视台不比报社，全靠画面撑场面，没有干净整洁的画面，不仅电视台尴尬，交管部门也尴尬。 收费站前站定了一扫，卓峰就发现了东城区交警队队长关元生，关队长身穿反光背心，拿着一部对讲机，正在指挥手下的交警队员们设障碍，分任务，忙的不可开交。 擒贼先擒王，采访也是这个道理，一定要采访到现场的负责人，这才是有说服力的报道！而关队长就是今天现场的负责人。 “关队长好，我们是青城日报社的记者，我是卓峰。”等关元生稍稍有点空儿了，卓峰拉上佳绩走过去，点了个卯儿，握了个手。 “噢，青城日报社的啊，电视台的在那边，等会儿查车的时候，你们就在那儿吧。噢，这几个安全警示背心你们先套上。”关元生顺手一指，只见路边停着数辆警车、警用摩托车，车辆后面，用警用阻截栏杆围起了一块地方，电视台的采访车正停在里面。 这就是采访等候区了，等会儿“整交”的时候，车来车往，黑咕隆咚的，交警忙起来，哪里顾得上这些记者们，所以提前设置个安全区域来保护记者们的安全。 这些记者们，爱你的时候，整天追着你屁股找新闻，要新闻，恨你的时候，经常这里曝光个不合规，那里揭露个潜规则，实在让人挠头，作为交警队的头头，关元生少不了和各个报纸电视台的打交道，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该说的捡着好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好的。关队。”卓峰接过警示背心，三下两下套好，看着时间还没到，琢磨着总不能站在这儿吹冷风，拉着佳绩就走进了安全区，一敲电视台采访车的窗户，一个平头帅哥摇下了窗户，一听兄弟单位的，二话不说先上车暖和暖和再说。这时候，卓峰有些后悔没开报社的车来，这么个荒郊野外回报社都是个问题。 电视台的采访车是一辆大型suv，7座，具体型号卓峰也没细看，里面空间挺大，后面放摄录设备，前面是司乘人员，即使进了卓峰2个人，也一点儿不显拥挤。 “兄弟，谢了啊。怎么称呼？”车里就帅哥一个人，卓峰打着招呼递了一根烟过去。 “刘星，你怎么称呼？唉，车上不让吸烟，有人闻不了烟味。”帅哥刘接过香烟，拿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就塞到了耳朵上。 咦？车上还有人？没人啊，卓峰左右看了看，这才猛然醒悟到，应该是车外面正在采访的那两个电视台的记者，透过玻璃窗望去，一身火红衣服的电视台女主持已经采访完毕，和五大三粗的摄像一起向采访车走来。 卓峰拉着佳绩下了车，迎了上去，“噢，你好，我们青城日报社的。” 那女主持身材高挑，面容姣美，估计最少得有1米7以上，穿着一双运动鞋，走起来摇曳生姿，见了卓峰两人有些心不在焉回道：“噢，你好”上了车，关门，就不再说话了。 “拽什么拽。不就是有个破车么？”卓峰跺了几下脚，嘀咕道。 “好像是那个今日新闻的，高冷的很。”佳绩见多识广，点评道。 “走，咱们去现场溜溜去。”还是新闻重要，卓峰懒得搭理这茬事儿，干脆提前上岗去采访。 目标1：收费处的工作人员，重点了解大型车辆的车流量。 目标2：关队长，重点了解交管部门的行动细节。 第十一章 各显神通 想采访收费站，又不认识人，卓峰眼珠一转，望向了关队长，决定来一次迂回作战。 “关队长，咱们这次‘整交’是针对什么车辆啊？具体要查什么？”卓峰蹭到关队长身边，有些絮絮叨叨地说。 关元生正在调试执法记录仪，看到青城日报社这两个记者又回来了，心里有些烦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整交”这事儿是你们日报社搞出来的，“整交”的通稿已经发给你们了，上面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你们又不是电视台，现在再让我现场说一遍，不是多此一举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多此一举，关元生又希望能再多一点。要知道青城日报归市委宣传部管辖，读者有几十万人，每天最新的报纸都要送往省委、市委，自己多露露脸，不仅给单位长脸，而且还能给自己增光。 “呃，噢，这次‘整交’主要针对进出市区的大型车辆，比如渣土车、垃圾车、混凝土搅拌车还有大型卡车、挂车，嗯，查是否超载，酒驾等等。”关元生略微整理了下思路，回应道。 “嗯，请问关队长，这次咱们查到几点钟呢？以后还会不会进行类似的检查呢？”卓峰一边在采访本上飞速记录，一边接着提问。 通稿，卓峰已经看过了，也复印了一份，但是他觉得那只是上面发的一个笼统的通知，如果真想知道点什么有价值新闻，还得从基层中挖来。 “嗯，这个通稿里面有，我们计划是从晚上7点正式开始……” “噢，关队长，我们想采访下收费站里面的工作人员，有认识的么？” “有啊，喏，那个就是收费站的副站长，王副站长，专门来配合我们今天的工作的。”关元生向前一指，只见最右侧的收费站入口处，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在给收费员交代着什么。 原来在这里啊！这大黑天的，要是没人给指点下，鬼才能认清谁是收费站的领导。 给关队长留下名片，卓峰一路小跑地奔了过去，佳绩也拿起相机，这里拍一张，那里拍一张，给每个重点采访对象，甚至每个遇到的人，以及重要建筑物，都搞了个“大特写”，好方便卓峰写稿的时候对照。 “您好，王站长，我是青城日报社的，刚关队长介绍我来的，嘿嘿，说您熟悉这块儿工作。”说着说着，卓峰就从普通话，变成了青城话，套起了近乎，然后伸出了右手，握了个手。 一听记者来了，还带着个摄影记者，王站长整了下工作服，理了下嗓子回应说，“你好，你好，走，咱们里面说？”说着，王站长指了下收费站一侧的值班室。 “不了，不了，这不马上要开始了么，我们得配合关队长工作。”卓峰打着哈哈，悄无声息地和王站长站到了统一战线。 “噢，哈哈，一样，一样，我们也是配合工作。” “对了，王站长，咱们收费站这里，什么点儿过的大车最多？”卓峰猛地一问。 “这里？晚上8点多左右，那时候，进市的，出市的，可热闹了，经常压车。这些大型车辆，市里白天限行，晚上8点钟才能进出市区，都赶着点儿多挣点钱呢！”说着说着，王站长就打开了话匣子，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收费站里都知道的事儿。 “那现在过的是？” “现在过的都是绕行三环的，你看半个小时都没几辆。” 有意思！大型车辆出入高峰期竟然在8点多！而不是活动开始的7点钟！也就是说，要想采访到有价值的新闻，拍到有冲击力的图片，至少也要等到8点半！ 得到这一有价值的消息，卓峰赶紧打开手机，点开临时建立的群组就喊起来了。 “刚得到最新消息，大型车辆出入市的高峰期在晚上8点钟。我现在在东城区收费站了。你们那里怎么样？” 等了几秒钟，群组里面竟然没人回话，卓峰眉头一皱，贱心发作，直接发了个一毛钱的红包，这下群组里面就热闹了，几乎是一瞬间，红包就抢完了。 “唉呀，一分钱。贱人你就不能发多点啊？这么大冷天，陪着你出线索，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还要等到晚上8点钟啊。”闫杰在群里哀嚎着。富二代帅哥志不在此，一听要熬到晚上8点钟，哀叹连连，早就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求卓峰的。 “哈，闫杰你个流氓你别嫌冷，等下搞个大新闻有你爽的。你那里什么情况？”卓峰询问道。 “没啥情况，交警们在布控，都市报的在采访，这不还没开始呢。”闫杰回道。 “我刚到，交警们也在布控。”王泽端应道。 “我这里一样，只不过是晚报在这里采访。”张大美女接着说，“听说，一会儿就撤了。” 情理之中。这新闻是卓峰他们日报社首先做的报道，已经拔了头筹，其它两家报社今天才开始跟进，这就好比吃的剩饭，胃口肯定不会太好，但是交管部门已经发了通稿，行动力度还不小，这碗剩饭就是不好吃，也得捏着鼻子往下咽。 想到这里，卓峰内心一阵舒爽，但也暗暗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是再冷，也要熬到截稿时间再往回赶，别到最后，人家要真搞出个大新闻，把剩饭给做成热饭，来个后来居上，自己这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 这边卓峰们在冷风里聊得开心，那边都市报、晚报记者们正在窝心。 都市报赵志广带着小实习生赵思思，在北城区收费站和闫杰碰上了，闫杰这小子根本没个记者样儿，就一牛皮糖，和赵志广侃了几句后就开始称兄道弟，自己也不去采访，图省事就跟着赵志广，走哪儿跟哪儿，你采访啥他记啥，弄得赵志广哭笑不得——这大冷天的出来，吃的是人家“剩饭”不说，还竟然多了个拖油瓶，退一步说，这新闻不是你们日报社搞大的么？现在怎么像让我来负责，让我来替你们打工？ 晚报是高亚哲出的线索，“整交”的新闻稿，他早已经在报社写好提交了，可领导不满意，非要他天寒地冻地跑这里来守一下，估计想在这个新闻失了先机的情况下，后续扳回一城。 领导一句话，手下跑断腿，虽然不愿意，但高亚哲还是来了，幸好，有日报社张美女一起吹冷风，聊新闻，稍稍驱散了心中的阴郁，到后来，竟还有些小小的庆幸。 与此同时，电视台的采访车内，今日新闻主持人林宛白，正在审视着刚刚拍回来的画面，嗯，一名交警在主持人采访下，介绍着这次“整交”行动的内容，在交警的背后，则是自己精心选择的，被各色led夜景灯光，渲染得灯火通明的收费站。男的英姿挺拔，女的落落大方，整个画面美轮美奂，无可挑剔，唔，等下行动开始，再补几个现场画面就算齐活了。 林宛白心神一松，就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吹着暖风，开始胡思乱想晚上回去吃什么夜宵，对了，刚刚那两个报社的跑哪里去了？脸皮也真够厚的，不认识就上车蹭空调，还吸烟，真没道德！尤其是那个记者，胡子拉碴，流里流气还挺拽的样子，有病吧！ 左右无事，林宛白就眨巴着眼睛，透过车窗，看到了卓峰俩人，跑到关队长哪里，又溜达到王站长身前，感到十分好笑，这行动还没开始呢，蹦跶啥劲儿啊？能蹦跶出啥新闻啊？ 第十二章 疯狂重卡 晚7点钟一到，“整交”行动开始了，出入青城市的四个收费站尤其热闹，灯光全开，照得附近灯火通明，交管部门们拉警灯、设障碍，如临大敌，一股紧张的气氛无形中蔓延开来。 东城区收费站处，卓峰和佳绩兵分两路，佳绩在王站长通融下，爬到了收费站棚顶上，居高临下拍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卓峰则直奔现场，跟在了关队长身边采访。 在关队长的指挥下，一辆连着一辆的大型车辆被拦停，过检。 “第一辆是后八轮，拉了一车的沙石，超载；第二辆，重卡，号牌不清，第三辆，没啥问题……”检一辆，过一辆，卓峰就记录一辆，做着无聊，而又必不可少的数据统计工作，他算了算，过往车辆不算多，大约5分钟一辆的样子。 正当卓峰思考的时候，一声悦耳的声音传来，“请，让一让，采一个镜头。” 卓峰抬头一看，发现刚才那个电视台“高冷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话筒、摄像机一齐对准了自己身边的关队长，显然是要来个现场采访，而自己成了多余的“电灯泡”。 撇撇嘴，卓峰让开了位置，冷眼看着“高冷女”的采访。 “关队长，您好，咱们来个采访，等下我问的时候，就这么说……”“高冷女”林宛白思维敏捷，劈里啪啦一堆交代。 “好，好，知道了。” 好家伙，自己辛辛苦苦采访新闻，到了人家这里，直接就摆拍起来了，这哪是采新闻啊？这不是拍电影么？ 林宛白导演的很敬业，关队长也答应的很痛快。 可真到采访的时候，一对镜头，关队长就紧张地忘了词儿了，磕磕巴巴地你、我、他说不清楚，或者记起这句，就忘了那句话，笑得卓峰肚子疼，拍电影也不带经常性ng的吧，这导演演员都不专业，不专业啊。 这边卓峰看笑话，那边林宛白急得直跺脚，就差这么个现场画面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可这关队长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这台词都背了多少次了啊？还紧张成那样，还有一边看笑话的那个猥琐记者，笑成那样，真想给他一脚，不就是采个镜头么，又不失实，这叫画面效果需要。 导演不满意，演员也不满意，导演决定换人， “唉，嗯，关队长，要不？咱们换个人？”林宛白没了办法，想换个交警采访。 “好，那个谁，你过来下。”关队长如释重负，拉了个交警过来接受采访，自己忙着指导工作去了。 就这么左折腾，右磨蹭，不知不觉8点钟就到了，一辆接一辆的大型车辆，就像昼伏夜出的蝙蝠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成群结队地驶往市区，远远望去，在收费站前排成了一条长龙。 正当卓峰和林宛白兢兢业业地采访的时候，一辆红色的斯太尔重卡缓缓地停在了临检点前，车上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圆脸中年人， “过来，过来，拿驾照。”交警招手收道。 斯太尔重卡没有动。 “唉，干什么呢？没看后面压了一队车么？快过来！”交警一边喊着，一边走了过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斯太尔重卡竟然“轰”的一声，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咆哮着径直冲了过来，一下子冲破了检查点，接着又奔行了数百米，一头扎进了收费站中，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收费站其中一个收费岗亭连同里面的收费员，竟然都被重卡撞飞起来，碎片炸裂，飞落到了十多米外，收费员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竟然有人暴力闯卡！还撞毁了收费站！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也就过了那么一两秒，现场直接炸了窝。 “他妈的，给我追！他妈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作为现场负责人，出了这么大事，关队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气得脸色铁青，连飙脏话。 一声令下，数辆警车拉响了警笛直接追了过去。 卓峰离得更近，反应得也更快，只见他一个箭步就跑到了电视台的采访车前，猛地拉开车门喊道：“快，刘星，有新闻，大新闻，快追上去！” 可，此时的刘星还在震惊当中，也在犹豫之中，应不应该听卓峰的？我是电视台的人啊？ “我靠，你下来，我去！”心急如焚的卓峰一看刘星这样儿，登时急了，这么重大的新闻，还墨迹什么！他上去就把刘星揪了下了，打火，安全带，关门，一加油门就冲向了重卡逃逸的方向！ 可刚加到60迈，猛地就见一个红色的人影大喊着冲了过来：“停车，停车，我们的车，带上我！” “我靠，你疯了啊！”卓峰大骂着，紧急刹车，再向右猛地一打方向盘，只听到“吱啦啦”一阵刹车声，车身晃荡了几下，险而又险地在撞人之前停了下来，吓得他一身冷汗。 “你赶着投胎啊！？”卓峰钻出窗户，吐了嘴口水，扭头冲着林宛白冷冷地说。这妞他妈的是要害死自己么！？ 林宛白脸上一片苍白，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她，心跳都快被吓没了，哪里还能想得起兴师问罪，稍一回神，开门默默地坐上了后排。 “靠，系上安全带！” 骂完林宛白，卓峰气消了一大半，猛地一加速，照着警车屁股就追了过去。 这时候，卓峰这才发现，电视台的这辆车是陆地巡洋舰，高配全真皮座椅，真土豪配置，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货加起速来那叫一个快，几个呼吸之间就穿过了收费站，没多远，就钓上了警车的尾巴。 这时候的重卡车，经过几公里的加速，速度已经上了60迈，疯狂地向着市区方向驶去。 第十三章 生死时速 “小张，小王，你们两辆车追到它前面，压住它的速度，千万别让他进入市区。” “小刘，你赶紧联系前面的临检点，设置好路障，先逼它上三环，然后在三环上把它逼停了。”已经恢复镇定的关队长，瞬间就拟定了方案。 开玩笑，这个点，这种车，以这个速度驶入市区，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那是比灾难还要严重的惨剧，这是坚决不能允许的！而三环附近，rén liu、车流晚上都极少，是逼停的理想地点。 一瞬间，斯太尔重卡前面就多了两辆警车，挡在了它的行驶路径上，企图压住他的速度，可现在的圆脸中年人，已经呈癫狂状态，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死命压着油门，直直冲着警车撞去，对于斯太尔这个庞然大物来说，这些小轿车的行为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只要沾到一点，不剐层肉也得脱层皮。 “喂，喂，开窗，开窗，靠近点儿，靠近点儿。开到前面去。”片刻之后，林宛白脸上恢复了血色，掏出手机打算来个现场追拍，这种火爆的拦截画面，可遇不可求啊！ “喂什么喂，抓紧点儿，别掉下去，前面是三环口，要见真章了！”卓峰叮嘱道，打开了后窗，一脚油门踩到底，左打方向盘来到了重卡的左侧，打算直接超过重卡。 跟在这疯狂的重卡后面吃灰，前面路况啥都看不到，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居高临下的圆脸中年人看到道路远方，已经布满了路障和车障，继续向前是不可能逃脱了，只能另寻它路，再一扫视，左前方出现了个岔口，一条小路展现在了眼前，他一咬牙，猛地向左打方向盘，重卡直奔小路而去。 可就在此时，陆巡恰恰正处于重卡左侧，呈并行状态，随着重卡的突然转向，它整个庞大的身躯也向卓峰压了过来，这要是压实了，这辆陆巡绝对会变成一张纸片，而且还是一张沾满了血肉的纸片。 “啊！喂，它别过来了，啊——”林宛白大声惊叫着，拍打着卓峰身后的座椅，脸上刚刚升起的红润又变成了苍白，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别嚷嚷，抓紧了！”卓峰怒吼着，重卡那不断挤压过来的身躯，就像一块巨石一样，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口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妈的，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卓峰诅咒着重卡司机，向左打满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方向刚刚调整起来，就听到后保险杠“咣当”一声，整个陆巡炮弹一样落向了路基之外。 “啊——”林宛白闭上眼睛，又发出一声惨叫。 “喊什么喊，活着呢!前面有条路！”卓峰两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把控着方向。 此时，林宛白这才发现，左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小路，一条2车道的水泥路，撞飞的陆巡险而又险地，落在了路中央。 就在卓峰和林宛白刚刚长吁一口气，只听到后方一声咆哮，接着两道宛如白昼一般的灯光照了过来，那辆重卡竟然也拐到了这条道路，妄想借助这条小道，来逃避接下来的追逃。 “我擦……”坐在警车上，紧紧跟着的关队长狠狠地拧了下大腿，前堵后截，原本以为这辆重卡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飞了，谁知道竟然拐向了一条不知名的小道，直接冲破了包围圈，甚至还节外生枝撞飞了记者们的采访车！不对，这不是不知名的小路，这路的尽头是青城市天逸化工厂。 “啊，哈哈……”卓峰逃过一劫，心情无比舒畅，一踩油门，陆巡吭哧吭哧又跑了起来，他有些得意，在这种路面上跑，你个重卡打死也跑不过啊，拜拜了，末了又有些担心，这娘的陆巡维修费用得多少钱啊？这下自己不得破产了啊……不过，还是小命要紧，先跑再说。 卓峰想跑，可是关队长的电话旋即打了过来，电话是打给林宛白的， “喂，在不在车上？赶紧截停那辆重卡，前面是工业区，是工业区，是断头路，是一家炼化厂!一定要截停它！一定要截停它！”重卡占据了路中央，跟在后面的警车左突右钻，怎么也超不过去，关队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前面的采访车上，希望能在重卡开到炼化厂之前截停它。 如果截停不了，让这辆重卡冲进工业区，后果真是无法预料。 “断头路……截停……” 林宛白打开了免提，关队长焦急而又短促的拦截请求，回荡在车厢里，落针可闻。刚刚因为逃脱而升起的喜意荡然无存，继而一股惊恐与绝望的情绪突然弥漫在了车厢中，前面断头路无路可走，想活唯有弃车求生。 可这么窄的路，到底能否成功摆脱后面那头钢铁巨兽？谁也不知道。 “看好安全带的位置，准备弃车。”沉默了数秒钟之后，卓峰苦笑道，如今想活命，也唯有弃车截停这条路可走，否则早晚会被这辆重卡撞在断头路的尽头，碾压成肉饼。 卓峰的声音有些沙哑，情绪变得有些低沉，他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趟这趟浑水，旋即他又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对自己的期望…… “开吧。”林宛白也知道这意识着什么，她紧紧地抿着嘴，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眼泪，在睫毛的扇动下，不住地滚动下来…… 随后，在重卡的轰鸣声中，陆巡宛如一只箭一般窜了出去，速度提到了惊人的100多迈，呼啸而过的寒风，呜呜地刮着车身，但卓峰和林宛白仍然死死盯着前方， 近了，“青城市天逸化工厂”的牌匾已经清晰可见了；更近了，化工厂两扇紧闭着的钢铁大门宛若就在眼前，就在这时，只听到“呲啦啦……”的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陆巡在水泥路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刹车线，堪堪停在了大门前200多米处，横在了路中间。 在腾起的烟尘中，在重卡的远灯光下，一名男子倏地从车中窜了下来，拉开后门，一把就把后座上的女子拉出了车厢，奔向了水泥路边深沟，扑着滚落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重卡呼啸而至，只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咣当”巨响，陆巡直接被撞飞了几个跟头，紧接着就是“吱呀呀”的刮铁片的声音，重卡连奔几步，直接把陆巡压在了身下，吃进了肚子里，又挣扎几下，不动了，末了，才听见劈哩啪啦，被撞飞的零件落地的声音。 然后，是警车紧跟而至，关队长带着交警们一拥而上，控制了重卡司机，然后又派人来寻找立下大功的卓峰和林宛白。 第十四章 患难与共 剧烈的碰撞声后，路边的臭水沟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喂，你摸什么摸？”沟底的黑暗之中，心有余悸的林宛白红着脸，忍不住喊道。 “我找手机，没摸你，大美女。”卓峰回道，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妈呀，这什么东西，软软的，不像是羽绒服啊？ “摸手机干啥？”林宛白心道，没摸？那刚才是谁用手压着自己来着？真不要脸。 “拍照，写稿子啊！这可是第一现场！”卓峰站起身来，想想顺手又把林宛白拉了起来。 “工作狂，差点没命了还记得这个。”林宛白挖苦道，突然觉得身子发沉，腿发软，赶紧又抓住了卓峰的肩膀。 “唉呀，工作赚钱好娶媳妇啊……” “流氓” “请叫我贱人。” “贱人” “唉，再叫一个” “……”林宛白被气的无语，直接伸过手来拧卓峰。 “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卓峰想躲，想了想，还是没躲。 两人也算是共过患难，距离拉近了不少，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边拌嘴一边往上爬，气氛也逐渐融洽起来，等爬到一半的时候，正好遇到前来寻找的交警同志，卓峰大喜过望，赶紧把手中的拖油瓶扔过去，自己一溜烟跑去现场了，气得林宛白直撅嘴。 拦截现场惨不忍睹，重卡挡风玻璃碎了一地，前脸已经变形，凹了进去，吃进去的陆巡，已经变成了一张厚铁板，被压在了重卡的身下不住地shēn yin，周围到处散落着陆巡身上的零碎，惨烈的现场，看得卓峰浑身一哆嗦，后怕道：“这要是人在车上，就是大号的“铁板人鱼”啊。” 呆了片刻之后，卓峰才缓过神来，拿着手机对着事发现场，左拍右照，各个角度都弄了一张特写，尤其是那张陆巡变成的铁板，更是连拍了五六张，末了，他又想了想，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前面、左面、右面各录了一段视频。 正在此时，关元生在人群中发现了卓峰，一张铁手重重地就拍到了卓峰肩膀头上，“好小子，有种！今天算你立了头功！” 卓峰正在聚精会神拍录现场，被这突然的一拍，吓得浑身一哆嗦，扭头一看，竟然是关队长，立马心情变得大好，正想采访你呢，没想到直接送上门来了。 “啊，只是侥幸，只是侥幸。关队长，这重卡驾驶人到底为啥闯卡？” “原因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后续在调查。” “关队长，重卡上有没有违禁物品？这次事件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车是空载，此次事件造成的损失还在统计中……” 卓峰翻了一个白眼，这也太打哈哈了吧，不过发生了这种大事，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关队长能把控的了，搞不好后续的发布，得市里主管领导点头才行。 时间、地点、起因、经过、结果这五个“w”，基本上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卓峰回想了一遍，确保没有什么遗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拨通了梁主任的电话，简短通报了现场的情况。 突发的新闻，彻底打乱了晚上的版面安排，梁丽凤有些抓狂，又有些惊喜，略一思考，抓着手机喊道：“卓峰，这个新闻要场面，要图，把现场的图多拍几张，要震撼，文字你们自己安排，先把图传过来看一下，传我邮箱。” 把图先传给梁主任，卓峰打开微信开始沟通晚上的文字报道。 这时候的微信群里，早已经炸了锅，满屏刷着各种消息，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一辆重卡把东城区收费站撞飞了！”这是佳绩首先发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重卡为啥发了疯？”闫杰又是第一个来凑热闹。 “不知道啊，卓峰弄了辆车去追了”佳绩回道。 “卓峰，卓峰，现在什么情况？” “这重卡莫不是酒驾了吧？” “也可能是毒驾啊？” “我看不像，毒驾、酒驾还能跑那么远？肯定是在逃人员吧？” “这追逃现场肯定很火爆吧，卓峰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这么大事，估计要上头版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脑洞大开，纷纷推测这辆重卡暴力闯关的原因，还有后续新闻的报道走向。 卓峰没有发言，而是有些装b地，先发了一张现场照片，众人点开一看，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昏暗的各色灯光下，一辆重卡肚子底下，骑压着一张不知道什么车变成的废铁片，宛若末日小说里面，一只食铁兽在张开大口，碾压、吞噬各色铁器。 “我靠，这么惨……” “这不是车，是坦克吧。” “这轿车里面的人呢？莫不是……” 震惊、惊恐、猜疑，各sè qing绪弥漫在微信群里，让卓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变得舒畅无比，曾经面临的危险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想：这次虽然很危险，但这险冒的还真是值了，香车美女加上刺激车祸，不就是美国大片里的速度与激情么？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卖完关子，收割了一波情绪，卓峰又开始放料炸鱼，“那块铁皮，原本是一辆陆巡，当时我就在里面……” 不过，这波炸鱼收获一般般，大家都是职业新闻人，尿点都高，而且卓峰接下来的叙述，已经涉及到新闻报道了，每个人都在分析其中的新闻要点、报道方向，自然没有心情再去yy。 几个人分工，三下五除二，这篇已经已经升级的追踪报道，直接被分成了数部分，张娜距报社最近，直接赶回报社组稿，卓峰、王泽端、闫杰直接微信写稿传给张娜，佳绩目前已经在赶回报社的路上，第一现场的图片已经拍好、选好、传给了梁主任。 既然以图片报道为主，文字报道就不会上太多，卓峰稍稍构思了下，就开始写东城区收费站的稿子，简简单单600来字，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笔墨重点放在了闯卡的重卡上，然后传给张娜组稿，完活儿！ 交完稿子，卓峰紧绷的心神才彻底松了下来，这才觉得浑身难受，嘴巴不知道是擦破还是咬破了，咸咸的，右腰肌肉有些隐隐的酸痛，右脚上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整个鞋面都黑了，黑了吧叽，臭气烘烘，气味刺鼻，卓峰干脆脱了鞋子，就着灯光捂着鼻子开始擦起来。 用了石子，用树枝，正当卓峰闷头对付鞋上的污迹的时候，冷不丁地旁边递过来一张面巾纸，接着就传来了林宛白的声音，“喂，用这个吧。” 卓峰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宛白走了过来，他谢过后，一边继续专心对付起臭鞋，一边调侃着：“别老是喂喂喂了，我叫卓峰，日报社的，美女你叫啥？” “我叫林宛白，你这踩的什么啊，这么臭。” “哎，我臭，你还不是一样臭？你看你羽绒服上粘的。” 只见林宛白火红的羽绒服上，也星星点点地挂了七八块污泥，不过经过擦拭后，那些黑色污泥又四处散开，竟像极了一朵朵绽放的墨梅画在了羽绒服上，煞是好看，再配上林宛白那高挑的身材，活像一株婷婷玉立的冬梅盛开，卓峰一时间竟然看愣了。 “卓峰，卓峰，帮我看看身后有没有？”看着卓峰的痴呆样儿，林宛白脸上闪过一抹红色，心底有些小得意。 自从沟底爬出来后，林宛白一直在和身上的这些污迹做着斗争，前面的自己还能擦擦，后面的实在是够不着了，可擦不掉总不能带着一身臭泥去现场采访吧？那不得丢死人，结果就导致了她一直在人群外面，兜兜转转，现场都没进去。 “噢，不少，我给你也擦擦。”卓峰不紧不慢地说着。 卓峰不着急，林宛白着急啊，赶紧把纸巾塞到他手里，催促着：“快点啊，我还没进现场，现场情况都没有录呢。这要是让台里领导知道了，不得骂死我啊！” 不仅损失一辆陆巡，还拿不回现场录像，真要两手空空回台里，领导不骂才不正常呢！ 卓峰左擦一下，右擦一下，看着林宛白急得跳脚，他心里直笑，开玩笑道：“唉，我说宛白，擦是擦不干净了，你干脆把这身衣服扔了吧，穿这身脏衣服，你怎么出镜啊？” 林宛白一听，愣了。 扔了？大冷天冻着出镜？那还不如穿着出镜呢，虽然同样不雅，但是至少还算暖和，要不就不出镜了，直接上现场视频？镜头用先前录好的，可穿着这身脏衣服去抛头露面，林宛白还真是有些踌躇，不自觉的皱起了她那两道弯眉，目光游离不定，最后盯上了卓峰。 卓峰一看林宛白那眼神，心道，坏了，这妞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连连摇头道：“哎哎哎，我又不是电视台的人，我怎么能出镜。” 旋即，他又想起手机里拍的视频，复又说道：“对了，我微信上正好有三段视频，拍的可好了，我拍了三个角度，都给你，你拿去用吧，够用了。” 报纸和电视台，一个纸媒、一个广电媒体，在经营上没有竞争，所以下面的记者们，经常存在着各种合作的关系，所以给林宛白几个小视频卓峰也没啥心理负担。 林宛白想了想，也不好意思再劳动人家跑一趟，有三段视频应该能交差了，就把卓峰拍的视频拿了过来，找了个被风的地方，开始和台里领导汇报工作。 第十五章 轰动报道 这一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交管部门忙着“大整交”，忙着处理重卡闯关致人死亡的后续事项，忙着押解嫌疑人回市区，够折腾的了…… 林宛白搭车回了电视台，忙着写稿，忙着处理视频，忙着给领导解释撞毁的陆巡…… 卓峰则厚着脸皮，上了关队长的车，一直等到了凌晨，终于等到了消息，这个闯关的重卡司机，竟然是个在逃犯，这才满意地回了报社，和行动小组们，江编辑、梁编辑讨论起稿件的细节问题。 “卓峰，这次拦截简直是太漂亮了，也太危险刺激了，编辑部决定这次报道要重点报道你的拦截过程……”江编辑有些激动地说。 “这……”听到后，卓峰内心自豪极了，自己有些冲动的拦截行动，总算是得到了认同，可同时也有点迟疑，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高调了？ “没有那么多这个，那个的，好事就是要多宣传、多报道，这才是宣传正能量的方法。”江编辑反驳道，“更何况，自己家的报纸宣传报道自己家的记者，有什么不对？” “就这么办！”旁边的梁主任一锤定音，“你们再敲定下细节……报道要客观公正，别出了什么漏子。” 折腾来折腾去，就折腾到了凌晨2点钟，一直等到稿子签了大样，送了出版社，卓峰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一篇《重卡闯关我报记者奉命拦截》的报道出现在了青城日报社头版头条，硕大的文字配上惨烈的闯卡照片，无不显示着事故的惨烈，内版的报道中，详细描述了卓峰紧张刺激拦截的经过，还有最后截停重卡的危险之举，配上被压成了“铁片”的陆巡照片，无不令读过的读者惊骇之极。 “就昨天的事儿啊，我昨天还路过那边呢……” “太惨烈了，这重卡司机到底发了什么疯？噢，原来是个在逃犯。” “好惨烈，这记者真是有担当，如果没有拦截成功，撞了化工厂，后果真是不可想象。” 整个青城日报社，甚至整个青城市，几十万日报读者，几乎都在谈论着这件事，谈论着这位敢于担当、勇敢无畏的记者，而正主儿，却静音了手机正在被窝里面呼呼大睡。 日上三竿，卓峰才从被窝里探出了头，习惯性地拿出手机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手机上，赫然出现了几十个未接电话。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卓峰疑惑着，忐忑着，点开未接。 噢，闫杰这小子打了三个，同学马军打了一个，啊，老妈竟然也打了五个，还有个不知名的未接电话，也打了2次，天大地大老妈为大，先给老妈回了再说。 这边刚刚拨出去，老妈那边就通了，“卓卓，你怎么不接电话，连我电话也不接了啊知不知道都要急死我了啊！你昨天干啥去了啊？开个车就不知道姓啥了？去拦截什么重卡，多危险，我看你是看电影看多了，脑子进水了，以后别再干这个傻事儿了。” 卓峰的老妈是个中学老师，教了几十年的语文，桃李满天下，教训起卓峰来那话就像机关qiāng一样，一通下去，噼里啪啦没个完，卓峰哪里招架得了，习惯性就投降了，电话里满满答应，再三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工作，安安稳稳学习，争取工作更上一层楼，生活告别单身狗，这才结束对话，长出了一口气。 挂断了让人心惊胆战的老妈电话，知道了昨日的重卡闯关事件已经弄得满城风雨，连远在县城的老妈都知道了，卓峰顺手拨通了闫杰电话，刚刚心情太过紧张，还是给哥们儿侃会儿比较轻松。 “卓峰，起来了没？快看报纸，咱们的报纸，头版大图，内版头条！兄弟我昨天那趟真没白去，给我署的第三个名儿。”闫杰激动地说，“兄弟，我看你是彻底出名了，你看内版那报道，你看网上那留言……” 虽然和老妈通了电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闫杰的再三强调，卓峰还是免不了再次激动起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就出门找报纸去了。 要知道每一天的头版新闻，都是千挑万选，不知道pk掉了多少稿件，是一天中最重要的稿件，代表了昨日最重大的新闻。能上头版，足见稿件的分量之重，影响之大。 这个点，路边的早餐摊子早就收了，卓峰干脆买了个面包啃着就跑报社来了，大早晨的报社里面还比较冷清，前台张建正在分发今天的报纸，卓峰顺手把社会部的报纸拿了，捎带上了楼。 打开报纸一看，头版大图，赫然就是佳绩拍摄的第一现场大图，题目为《重卡闯关我报记者奉命拦截》，图片一如既往的触目惊心，正文则在黄金版位：内版a3大头条，是张娜组的稿子，足足有1500多字，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的很清楚，图片一部分是收费站的图，更多的是卓峰在第二现场拍的图，这让卓峰颇为得意：不仅咱人长脸了，咱这手机图也露脸了！ 放了这么个大卫星，卓峰心里挺得瑟，放下报纸，边啃着面包，喝着水，边开始上网浏览新闻，看看网上对这次事故的反响，这次事故，网上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微博、微信留言评论足足有数千条，网友则来自全国各地，评语也是五花八门。 “好惨的车祸，这记者真是命大。”理性派。 “不知道这记者多大，真想见见他，求微信。”花痴派。 “哇，好帅的重卡，我也要买一辆。”车迷派。 “这收费站早就应该拆了，每次过都收费，让我说，撞的好！”屁股决定脑袋派。 网络就像是一张面具，人人躲在后面，很多在现实中想说不敢说的话语，在网络上却可以畅所欲言，所以网友们的讨论、留言非常具有观赏性。 卓峰就这么一边看，一边心里点评、得瑟着，不知不觉几十分钟就过去了。 这时候，闫杰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见面就神神叨叨地喊道：“哎，哎，卓峰，你看这是怎么回事？都市报也去现场了？” 随后，闫杰就把手里的都市报翻到了a6版，指着头条新闻说：“你看，同样的关于重卡闯关的新闻，这个图，不是你发在微信群里的么？怎么跑都市报上面去了？” “是一样的图？他们没去现场啊？我和佳绩一直没看到啊！”卓峰惊讶道。 “肯定是一样的，你看，我放大了你看。”闫杰指着手机说。 卓峰放大了图片，仔细对比了一下，就肯定了闫杰的判断，毕竟新闻学院那几年不是白混的，摄影与摄像是基本的吃饭手艺了，从光线和角度就能判断出确实是同一张图片；至于报道的文字，则只有寥寥不多的一些，新闻来源也是模棱两可的据介绍、据了解之类，远没有卓峰描写的形象、具体。 图片，肯定是微信群里的人泄漏的！文字，则无从考证了。 再低头细看，竟然是老熟人赵志广，老油条就是路子多。估计是昨天来不及去重卡闯关的现场，就想方设法从其他途径搞到了图片还有文字。 那么，“到底是谁吃里爬外？暗地里偷图片给赵志广呢？” 正在yy中的卓峰，听闻到这事儿，简直就像吃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心情很是不爽，这不是吃里爬外么？这么一搞，自己的独家新闻就变成了两家的新闻，新闻价值一下子降低了不少不说，还被人莫名其妙地揩了油。 莫非是张娜？她跑时政线，经常和其他媒体接触，关系盘根错节的，指不定就做了顺水人情。可不过呢，老记者了，应该不会这么不注意吧。 难道是新记者？新记者也就佳绩、闫杰和王泽端了，佳绩肯定不可能，人家要是给肯定给自己拍的啊，质量好还没人知道；闫杰应该也不是，他一个富二代，用得着演贼喊捉贼这么一出戏？王泽端，应该也不会吧，一批入职的，关系一直不赖啊。 想来想去，卓峰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索性也不去想了，告诉编辑？开玩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到时候上面认真起来，一调查自己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这事儿就这么了结，卓峰心里也是不痛快，毕竟是自己发到群里的图。 “嘿，麻麻的，肯定是有人吃里爬外，送了人情，就是苦了咱们，蹲了一晚上，让都市报占了便宜！”卓峰发着牢骚。 “哎，我先说明啊，肯定不是我，我就一吃瓜看戏的。”闫杰笑嘻嘻的，拨出一根烟，递给卓峰。 “真不是你？我怎么感觉，这种不地道的事儿，也只有你这个流氓干得出来啊？。” “怎么会呢，我看这贱劲儿像你。” “麻麻的，早晚把这事儿挖出来，至少也得搞顿饭吃，出出这口恶气！” “对，对，到时候我就负责点餐，什么鲍鱼、海参、美国大龙虾都点上……” 俗话说，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俩人一起走向吸烟室，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不着调地来回调侃。 卓峰本就不是小气的人，发了会儿牢骚，心中的不快已经去了大半，问闫杰以后有啥打算，闫杰翻着白眼说，比才华不如卓才子，比美貌不如王帅哥，只能比老子啃老，先在报社混着，等老子退休后自己上岗接班；又调侃到张大美女，说昨天采访又被晚报一个记者缠上了，还送回了报社，张建亲眼看到的，接着又说王泽端这小子最近不正常了，经常性傻笑，神神秘秘聊天，估计是看上谁家闺女了，还有社区组的苏小妹、朱秀芳等等…… 闫杰是报社的百事通，东家长西家短，一会儿就把相熟人的底儿，侃了个底朝天，卓峰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回上一句，不知不觉一根烟就吸完了。 也就在这时，卓峰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卓峰低头一看，这不就是早晨打了两次我没接的电话么，这都打第三次了，好执着。 第十六章 报社表彰 “喂，您好，您哪位？”卓峰整了整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哎，我说卓大记者，出名了，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刚一接通，一个俏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卓峰心里就是咯噔的一下，怕啥来啥，这林宛白莫不是来讨债的？昨晚撞毁的那辆陆巡，到现在可一直没个说法呢可这林宛白怎么搞到的自己的电话呢？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回道。 “哪儿的话啊，我又不知道是您老的电话，要是知道，一准儿回过去了。” 林宛白翻了一个白眼，盯着眼前的报纸，用那葱白的指头一点一点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回道：“这下你可出名了，不过这拦截重卡我也有份啊，这新闻里面怎么就没提啊？” 你有份？你有什么份儿？就是有份儿，新闻报道也得多写自己家的记者啊，对于日报社来说，您可就是外人了啊。可这话儿怎么能给“债主”说呢，卓峰只能压到心里去，嘿嘿回道。 “啊，这个啊，这个可以能是编辑疏忽了吧，嘿嘿，嘿嘿。” “我看是你一个字儿没写吧！”林宛白一针见血。 “哪儿能啊，我写的可真不少，只不过被编辑都删了。”卓峰口不对心地说，暗道，陆巡是你家的，的确写的不少，也删的不少。 和这个臭流氓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好来，林宛白合上报纸，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们台今天打算做个报道，你们拍的那个现场照片真不错，能搞过来不？” 岂止是不错啊，那可是佳绩顶着寒风，冒着生命危险拍下来的，据说撞岗亭的时候差点把他人都震下来，如今新闻已经见报，找个类似的照片，给兄弟单位，应该不是问题，又没啥利益纠葛。 “没问题，包我身上，对了，那辆陆巡有处理结果了么？” “问你们单位领导就知道了……” 问领导？这大早晨的，领导值了半天夜班，还在家里休息呢，傻子都知道，万不可以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林宛白这回答就是相当于没有答，弄得卓峰相当无语，也只能等下午见了编辑问问口风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卓峰的脑子里都是陆巡的事儿，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应付林宛白，三下两下糊弄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气的林宛白在另一头直哼哼。 卓峰刚挂了电话，旁边的闫杰就过来煽风点火。 “哇，你个贱人，啥时候勾搭上的？电视台的啊，长得怎么样？” 对付这个老流氓，卓峰早已经谙熟于心，回道：“滚一边去，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哪天拦截的时候一起去的。” 这闫杰一听，更来劲了，“拦截？这么说，你俩都在拦截重卡的那辆车上？共赴黄泉没成功，反而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交代，到什么地步了？” 听着闫杰越说越没谱，卓峰只好用出杀手锏。 “板面，中午我请客。” “加两个蛋。” “成交！” 接下来整个上午还有中午，卓峰周围换了一拨又一拨人，跑时政的张娜，李莉，跑社会的胖子张、牙签赵，摄影的佳绩、老崔，甚至深度报道组的高岗，认识的不认识的，见面就给卓峰寒暄几句，赞上几口，直弄得卓峰心烦怒放，士气高涨，以至于后期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太高调了，高处不胜寒啊，心脏受不了了都。结果，就导致下午差点一口气没出来，心脏病发，直接憋死。 下午2点钟，，由记者部主任贾振光主持，全体记者参与的选题会上，当场宣布了3件事： 第一件，“重卡闯关”系列新闻报道被评为了本周新闻之星，候选本月新闻之星， 第二件，表扬卓峰在“重卡闯关”新闻中的表现，既有新闻意识，又肯担当顾全大局，得到了交管部门的一致好评。 第三件，给予卓峰1500元现金奖励。 件件好事，件件大事，卓峰瞬间成了报社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身上笼罩了数层光环，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些目光有欣赏、有嫉妒、有怀疑、还有敬佩，让卓峰压力倍增，刚刚复又升起的惊喜、骄傲、自得，慢慢地滑落了下去，沉到了内心深处。 骄傲自得要不得啊，自己现如今还是个白板记者啊！，在座的记者们，不乏二级，甚至sān ji记者，哪个资历不比自己老？哪个没做过几篇惊天动地的大稿件？路要一步一步走，饭也要一口口吃，自己这个新人，要想往上爬，混个出人头地，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有了平常心，卓峰也就有了行动力，散了会就跑到热线室开始坐班，等待新的新闻线索。 昨日新闻今日毕，来日新闻正在追。 “重卡闯关”的新闻，今日已经变成了旧闻，今日的热点新闻，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读者们遗弃到记忆的深处，唯有不断地采访、报道更多、更好的新闻，才能保持、吸引读者订阅报纸，而记者就是维持这一体系的关键，就是这么个永远在路上的角色。 热线室接线员是李婷，胖胖的身材，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脸上会露出2个浅浅的酒窝，说话软软的而且极富耐心，看到卓峰来到热线室，她笑了一下说道：“哈，卓峰，我给你派的2个线索不赖吧，都上了头版头条了，改天要好好请请我啊。” 卓峰知道她说的是“黄碟事件”和“重卡闯关”这2条新闻线索，也知道她是在打趣，但不论人家采访中有没有出力，毕竟线索是李婷派的，该感谢还是要感谢，该谦虚也要谦虚。 “谢谢李姐，改天有空了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今天有什么好线索没？” “先来后到啊，你还得等会儿才有。” “唔。” 报社的热线资源，是非常珍贵的，报纸每天的报道中，一半以上的社会新闻都来自于此，也可以这么说，谁掌控了热线，谁就掌控了新闻，所以报社记者们对于热线的争夺也是比较激烈，但总体来说，奉行先来后到的原则。 卓峰刚刚排上位置，自然比较靠后，眼看着一条条新闻线索被派了出去，重大而有难度的给了深度报道组，社区发生的鸡毛蒜皮，给了社区组，自己所在的机动组来了3个车祸，一个派给了胖子张鹏，一个给了牙签赵，还有个给了闫杰，卓峰也懒得争抢，一边联系关队长，看看昨天的事情有啥变动没，一边和江编辑沟通，看今天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追踪报道。 正在这时候，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第十七章 有人跳楼 “喂，是青城日报社吗？这里有人要跳楼。”一接通，一个有粗犷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就传了过来。 “噢，您慢点说，具体在哪里？”李姐耐心问道。 “在开发区银龙大厦，有一个人爬到楼上去了，下面好多人看热闹呢，快过来看看吧，一定要过来看看啊。”那声音有些急切。 “好的，谢谢，我们过去看看，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您电话多少？”李姐仔细问道。 详细记录了报料人的姓名、电话后，李姐挂掉了电话，扭头喊道：“卓峰，有个线索，开发区有人跳楼，你去不去？不去给别人了啊？” “我去，我去啊。”卓峰连忙应道，开玩笑，有线索不去，这个月是不想完成任务了？报社要求每个月30个稿子，自己这个月满打满算才十多个，这都中旬了，再不冲刺一把，怎么完成任务？ 14：25分，崔先生，开发区银龙大厦，电话：1335987xxxx，记下线索的主要信息，卓峰一溜烟就跑到摄影部喊人，这次佳绩没在，老摄影记者杨发通正在修图。 杨发通30多岁，是个老记者了，身材微微发福，头发有些秃顶，圆脸圆眼，说话十分和气，听说开发区有人跳楼，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活儿，拎起摄影包就跟卓峰出了门。 突发新闻，要的就是要快，开发区距离报社比较远，俩人出门打了一辆车就往现场赶去。 说是开发区，但如今发展的比市区也不逞多让，高楼林立，水系环绕，建好了数个市政公园，各大医疗机构、教育机构纷纷设立分院来抢夺资源，可以说，这是一片青城市开发的热土，而银龙大厦就是开发区的地标之一。 距离现场还有一两公里，银龙大厦的塔尖已经清晰可见的时候，道路就开始发堵，卓峰和杨发通立刻下了车，小步跑向事发现场，还没跑两步，突然路边就窜出个同行来，只见这哥们身高八尺，黑发铁面棒球帽，2只黑白分明的眼珠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左挎相机，右带便携式录像机。 “老杨，你也来了啊？”只见这汉子健步如飞，贴到了杨发通身边，原来是熟人。 “啊，张超，你又来了？我就猜你会来，听说你刚买了辆车，专车专用了啊。”老杨和这人挺熟。 “再好的车，遇到堵车也开不过来啊，我扔那边了。”张超接道。 一起跑了几百米，杨发通一引荐，卓峰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职业报料人”张超。 众所周知，但凡给报社、电视台报料，只要被采纳并见诸报端，都会给予少则50元，多则几百元的爆料奖励，这就无形中培养了大批的爆料人，但真正玩大了，能依靠爆料为生的，也就张超一个人。 据说此人社会关系极为复杂，眼线遍布青城市，哪里有个风吹草动都少不了他，整天拿着相机和录像机跑现场，你没图？他给图，你没录像？他给录像，一个突发新闻可以倒卖数家媒体，总有一家会见报付款。 和张超互换了名片，眼看着就到了围观的群众身前了，卓峰就和杨发通、张超分手，兵分两路，杨发通去找角度拍片，卓峰则去采访事情的缘由。 隔着围观的人群，远远望去，事发现场位于银龙大厦西侧的一栋在建高层，这栋高层是开发区冷山集团开发的高档楼盘，占地几十亩，大大小小规划了十七八栋，临街的有四栋，其中一栋楼顶上，此刻正坐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人，北风呼啸，那人的双手双腿也随之来回摆动，看得人心里直冒冷汗。 事发黄金地段，rén liu密集，周围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有附近居民，有过往行人，还有一群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农民工兄弟，卓峰甚至还发现了几名其他报社的记者，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媒体的了，直接堵了半条路，交警们骑着警用摩托先到了，正在疏导交通。 想采访的公安、消防还没到，更想采访的人在跳楼，卓峰在人群外寻思着，首先给报料人打了一个电话，一般来说，报料人都是现场的第一知＂qing ren＂，面对面采访下，保不准还会透露什么新的情况。 可是，连着拨了几次，电话始终是无人接通，最后一次还直接挂断了，这让卓峰有些小郁闷。 随后，卓峰锁定了事发现场对面的一个理发店，这家叫做“金太阳”的理发店，装修颇为时尚，临街的一侧，全部装修成了透明玻璃，一旦这边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无论理发店里还是店外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就有数人在窗外指指点点。 正值寒冬，即将过年，此时正是理发店营业高峰期，里面全都是前来理发的人，卓峰径直走向了前台。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采访您点儿事，对面跳楼那事儿您知道啥时候发生的么？” “跳楼？听说了，可还没去看，你看我这忙的，真没空啊，好像就是刚发生的，你们记者速度真快啊！”店主是个小伙子，梳着一个蓬蓬头，还染成了红色，他一边梳理着账目，一边给卓峰说，“对了，你问她们几个，她们可能知道。” 店主边说，边指向了临街那侧的几个理发台，卓峰一看，眼前就是一亮，这几个理发台正好位于临街位置，透过硕大的落地窗，对面跳楼的现场一览无余，而此刻正好有几位女性在做头发，貌似不是染色，就是营养什么的，用时肯定短不了。 说不定，就有人完整目击了跳楼的整个过程。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您知道对面跳楼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你好，打扰一下……？” 正当卓峰逐一询问理发师的时候，一位正在理发的女生，突然抬头说道，“记者啊？我知道啥时候跳的，我还拍了图片呢？” “什么时候？”卓峰问道。 “14：30分，你看，我微信里面的图，有时间的。”女生指着手机里微信图说道。 “14：30分？不可能吧？”卓峰楞了一下，时间不对啊。 “肯定没错啊。你看那栋楼边上的塔吊，他就是从塔吊上爬到楼顶上去的，他爬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看呢，我这张图就是他爬上去我拍的。”女生肯定地说。 “爬到楼顶就立刻拍的？” “过了几秒吧……” 卓峰糊涂了，接到报料的时候是14：25分，但是真正跳楼的时间，很可能是14：30分，难道会有人未卜先知，提前爆料？还是，报料人和跳楼者是同一个人？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报料人始终不接电话的原因，都要跳楼寻思了，哪里还有心情接电话啊。 第十八章 惊险营救 采访完，卓峰带着一头疑问离开了理发店，径直走进了人群，目标就是那群看热闹的农民工兄弟，从穿着来看他们和跳楼者差不多，保不准就知道什么情况。 “老乡，你好，我是青城日报社的记者。那个老乡为啥跳楼啊？”卓峰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 民工们一听是记者来了，眼前均是一亮，有事儿找记者啊。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望向了身后的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矮瘦身材，皮肤黝黑，胡子有好几天没刮了，一边说话一边点头哈腰：“唉呀，记者同志，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都快年底了，我们可一分钱没有拿到呢！” “噢，钱没拿到，咱们想办法，别想不开去跳楼啊，那么高，爬着栏杆，大冬天的这么冷，万一抓不住了，出啥意外怎么办？”民工们的诉求，卓峰十分同情，劝说道。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这是被逼上梁山了啊！”瘦小中年人抽了口烟，回答说。 “那也不能跳楼啊……” 卓峰就这点好，没啥架子，几句话就和民工们说到了一起。原来，跳楼的叫张让，西光定县人，瘦小中年人自称是张让的小叔，叫崔磊，这次一共有70多个人没有拿到工钱，多的七八万，少的也有两三万，一共下来得有300多万。 正当卓峰还在人群中，了解情况的时候，一队交警骑着警用摩托呼啸着赶来了，紧接着就听到远处119、110的警笛声，“解救人员的主力来了！”卓峰精神一振，留下几张名片就直奔向那栋在建楼房。 119和110民警是解救跳楼人员的主力军，下车后立刻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型指挥中心，119由青城市消防总队队长张功胜带队，张队长身经百战，火灾、bào zhà、跳楼、紧急救援哪个都少不了他，甫一下车，他略一环视之后，心中就有了定计，公安一部分负责现场的秩序维护，一部分跟着消防由自己带领，冲往楼顶，直接进行解救。 要想采访到第一手的新闻，就得在第一现场，卓峰没有多想，直接跟着张队长往楼上冲去，从第一层，沿着消防通道，直接冲往第十层，刚冲了三层，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围观的群众更加骚动起来，原来是那跳楼者，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红色条幅，迎风一抖，硕大的字样就暴露在了空气中，正是：“还我血汗钱”。 这时候，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竟然有人在下面开始起哄， “跳啊，跳啊，不就是讨钱么，不敢跳吧？” “假的，假的，他不敢跳！” “真跳早就跳了，你倒是真跳一个啊！” 一阵接着一阵的起哄声从楼下传来，听的人怒火中烧、心惊又胆颤。 在这种节骨眼上，跳楼者心理素质本来就脆弱，如果再有人在下面起哄、鼓动，极有可能跳楼者会做出不智的举动，从假跳变成真跳。 看着这些起哄的人群，卓峰心里不住地暗骂，现场维持秩序的公安民警们也举起大喇叭，开始对着起哄的人群进行警告，可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总是有人在下面鼓噪。 卓峰惨兮兮地跟着健步如飞的张队长，心里止不住的烦躁，急得肾上腺激素飚升，刚想骂上几句，就被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给淹没了，太累了。 9楼了，马上就到10楼了，卓峰腿发软，实在是跑不动了，一边喘气一边从消防通道的窗户往外望去，只见楼下围观的人群黑压压一群，人群中不时还传来起哄的声音，再抬头一望，一块大红的条幅从十楼耷拉了下来，随着风来回飘荡，依稀还能听到刚刚爬到十楼的张队长的声音：“老乡，有事儿好好说，咱们先下来，。” “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到头来一分钱没拿到，实在活不下去了，干脆跳楼得了！谁说不敢跳，我这就跳。”跳楼者的话语，从窗户外面飘了过来。 “唉呀，是哪个工地没发钱，这不公安、消防都来了么，谁不给钱，咱们一起找他去，先下来再说。哎，哎，哎……别往外挪了啊！” “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真跳了，真跳了，我不是假跳，是真的……” “这大过年的，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去，有啥事儿多商量商量，我这儿有电话，你打个电话？” “一分钱没拿到，我哪里有脸回去？啊~我抓不住了，抓不住了，啊，啊，啊，我不想跳啊……” 一阵惨叫，当场惊呆了卓峰，这是跳楼人的惨叫！那是他抓不住了才发出的惨叫！ 正当卓峰呆在当场的时候，又听到蹬蹬蹬的一阵声音，从十楼飞也似地冲下来了数名消防战士，为首的正是张队长，张队长看见卓峰呆在了窗户前，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大喊道：“趴下，让我上去！” 卓峰听到喊声，刚刚扭过头来，见到狂奔而来的张队长，正纳闷趴下做什么，就见到张队长一张大手就伸到了眼前，把他的头一按，卓峰这才知道这是要给张队长当“板凳”用一下，卓峰赶紧俯下身子，张队长把腰间的绳子一把扔到身后的队员手上，一个加速就踩着卓峰的背，飞上了窗台。 “绑好绳子，我冲出去接住他！” 也就在这时候，楼上跳楼的人抓不住了，直接坠了下来，张队长探出身躯，一双大手堪堪抓住了跳楼人的大腿，2个人的身躯带着安全绳，竟直直地朝着楼下坠去，刚刚固定好的安全绳一下子就绷直了，不住地颤动，看得卓峰心里怦怦直跳。 “快抓紧安全绳，再来两个人。” “抓紧了，能抓到东西么？” “救命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阳刚果敢的指挥声，还有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先后从窗外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要关头，又是两名消防战士窜出了窗户，险而又险地抓住了张队长和跳楼者的身体。 “抓紧，一起往回拉。” 远远望去，几位xiāo fáng dui员挂在几十米高的空中，合力向上拽着一位轻生者，这种紧张而骇人的救援过程，直接把卓峰给震惊了，为了解救跳楼者的生命，消防战士们完全是依靠着本能，还有信念在冒死营救。 “啊，啊……啊”伴随着一阵阵的，从绝望到希望的喊叫声，跳楼人被消防战士们一点点从窗户外面拉了进来，是一个50多岁，双眼通红，脸色煞白，头发鸡窝一般的矮壮男子，应该就是张让。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张让双腿不断地哆嗦着，站都站不稳了，嘴巴也哆哆嗦嗦地直打冷颤，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几位消防战士只好架着把他搀下楼去，这时候参与营救的公安部门也赶到了，一边走一边询问张让跳楼的原因。 “谁欠你们钱？” “冷山集团，干了一年，真是一分钱都没拿到，累死累活的，家里都等着用钱呢，可我一个大老爷们硬是拿不回自己的钱，呜呜呜……没脸回家啊，干脆跳楼死了得了。”说到伤心处，张让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那也别跳楼啊，这不给你们解决问题来了？公安、消防，还有这么多记者都来了。”这时候，几家报社记者呼啦啦全围上来了，张队长指着记者们对张让劝说。 “唉呀，记者同志，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都快年底了，我们可一分钱没有拿到呢！”张让一听是记者来了，眼前就是一亮，每到年底，对于弱势群体，尤其是农民工欠薪问题，记者们都颇为关注，几家报社少不了报道此类问题。 “钱没拿到，咱们想办法，别想不开去跳楼啊，那么高，大冬天的这么冷，万一出啥意外怎么办？”民工们的诉求，卓峰十分同情，或许是因为“参与”了救援，卓峰一直跟在张队长身边。 就这么略一耽搁，周围的人群又围拢了过来，张队长一看形势不对，赶紧喊道：“都散了，都散了，记者同志们，咱们一起去售楼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十九章 冷山集团 冷山集团开发的这个高档楼盘名叫翡翠公馆，售楼部就在十几米外，十几米高的三层钢构，装修的古香古色，大厅里一溜儿空调暖机，外面寒风刺骨，里面却温暖如春，售楼部一看消防、公安还有记者们来到这里，赶紧腾出了一个会议室。 “你们冷山集团还没来人？出这么大事儿还不来人？”参与解救的一位段姓公安民警对现场的一位售楼部负责人喊道。 这位售楼部负责人名叫孙星，西服领带加上蹭凉的皮鞋，听见公安喊话，心中暗道不好，知道是跳楼的事情找上门来了，忙接道：“马上来，早就通知了陈总，马上就到了。” 事实证明，孙星的估计没有错，没等几分钟，冷山集团的副总裁陈斌就到了，陈斌40多岁，面容白净，身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西服，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一到会议室看到满屋子的公安、消防还有记者们，心里就是一沉，暗道：“今天这事儿闹得有些太大了，对公司形象影响很坏。” 不过表面上陈斌却没动声色，绝口不提跳楼之事，尽量缓和事态，一脸无辜地说道：“唉呀，各位，真是对不住啊，来的有些晚了，有些晚了。” 消防还有公安才不吃这套，张队长单刀直入说道：“陈总，今天跳楼这事儿，和你们冷山集团脱不了关系，你看段警官也在，记者朋友们也在，今天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 今天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难保明天不会再次发生跳楼事件，到时候事情就大条了。 出警的段警官也趁热打铁，一脸严肃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让你先说吧，今天就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 刚刚逃过一劫的张让，原本煞白的脸色也慢慢红润了过来，激动地说：“我先说，我在冷山这个翡翠公馆干了一年了，辛辛苦苦出了好几百个工，欠了我8万多工钱，要了好多次，都要不回来，我母亲生病在床，需要钱治疗，2个孩子也等着我赚钱上学……你看，我这里就有我上工的记录……我怎么就是拿不回自己的钱呢……” 张让越说越激动，眼圈又红了，最后直接从怀了掏出了一叠皱皱巴巴的纸，也不知道是自己写的，还是从哪里拿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时间，日期等等数据，几位摄影记者包括杨发通、张超直接围了上去，霹雳吧啦的一顿猛拍，会议室里面闪烁起各种大大小小的闪光灯。 陈斌这时候脸色微微一变，赶紧也围过去，顺手拿过那出工的记录，边看边说：“别激动，先消消气，你是在几号楼施工？你们包工头是谁？” “我们一直在8号楼施工，一直跟着崔磊干。”张让回道。 “原来是崔磊，崔磊那小子呢？”陈斌追问。 “崔磊在外面，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他了。”张让有些疑惑。 “给他打电话，让他进来，我给他说。”陈斌说，语气有些不善。 张让也有些纳闷，不是冷山集团欠薪么，怎么又要找崔磊？不过，疑惑归疑惑，张让还是拨通了崔磊的电话，没过几分钟，崔磊就从售楼部进了会议室。 当大家刚刚看到崔磊那矮小身材的时候，陈斌一个箭步就迈过去了，拉住崔磊的胳膊，一个侧踢正中崔磊的屁股，“原来是你这小子捣鬼！” 这崔磊瘦小身材，佝偻着腰，竟也不躲，点头哈腰地，“唉呀”“啊呀”的喊着，眼睛左右来回滚动，看着会议室满满当当一屋子人，貌似心里还有些小得意。 捣什么鬼？在座众人心里都很纳闷？就这么打起来了？ 卓峰也纳闷，这一转眼，崔磊从张让小舅变身成了包工头。 张队长稍一迟疑，然后起身一把拉住陈斌，按在一边的座位上，大声呵斥着：“干什么干，挡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打起来了啊？有这精力赶紧把事情处理了。” 陈斌尤自有些气愤，拉了拉领带，对着崔磊喊道：“崔磊，你是二包吧？你这是什么意思？发不了工资，你不找承包商要钱，却跳楼讨薪。再说，是我们欠薪了么？你这不是找事么？” 这崔磊哈着腰苦着脸说：“陈总，大包张哥的人我找不到啊。现在，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你看我今年都垫了几千万了，这眼看着就到年底了，一分钱都没拿到呢。发不了钱，手底下的工人们这才开始闹事，工人们也是害怕啊。” “工人闹事？我看是你闹事吧！”陈斌喊道：“你这么一闹，大家都以为是我们冷山集团欠薪呢，这影响多不好？” “你们不发钱，我们就没钱啊……”崔磊暗自嘀咕着。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儿，卓峰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说道：“陈总、崔大哥咱们先冷静下，这事情既然都发生了，再吵也无用，当务之急咱们是先把欠薪的事情处理妥当，把影响降低到最低。” 白脸说完话，段警官就当起了黑脸，对着陈斌说道：“你们冷山集团是甲方，现在乙方找不到人了，农民工拿不到工钱，你们就没有责任？起码也是连带责任。陈斌你就说怎么处理吧！” 陈斌踢了几脚，出了几口气，脸色也好上了不少，稍微清了清嗓子回道：“嗯，张队长、段警官，还有在场的各位记者朋友，先说明一下，这次跳楼的事情，真和我们没多大关系，我们是甲方，他们是二包，按照合同来说，我们付钱给大包，他们应该找大包要钱。” “先别说什么大包，二包，你就说现在钱在哪里？你们到底付没付钱吧。”张队长总算看出点眉目来了，这个陈斌一直闪烁其辞，就是不愿意谈钱，这也难怪，年关难过，不光农民工们难过，这些房地产企业一到年底，资金链也紧张。 “钱还在我们这里，但是是要付给乙方的。”陈斌没有办法，只能透底了。 钱还在就好办，大家听到了都松了口气，不过现在乙方找不到人，这怎么办？ “那就先把这部分钱扣下，给农民工兄弟们先发了工资，好回家过个好年。”段警官调和道。 “这样……”陈斌有些犹豫，可略一琢磨，如今现场不光有119、公安，还有虎视眈眈的记者，万一解决不了，公司形象就更加无法挽回了，那些围观的群众，看报纸的读者们，哪里知道什么开发商、承包商、大包小包，甲方乙方的，只会记得自己的楼盘。。 陈斌略一沉吟说道：“钱的事儿，请放心。今年的钱还没发到承包商，也就是大包手里，我们可以这部分钱直接扣下，绕过承包商，直接发放。不过，我们有个要求，就是要求发钱的时候，记者朋友们能到现场录个像，做个证。我一是怕崔磊这小子捐了款跑了，二是怕扣了钱，承包商到时候不认。” “还有就是，希望记者朋友们能客观报道这个事件，这个事情我们本着最大的善意来解决的。” 第二十章 无奈选择 众人一听，这心就放了下来。 钱的问题解决了，事情就解决了大半，就差一台摄像机了，张队长就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卓峰：做为一名如此“出色”的记者，搞一台摄像机，在现场录了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卓峰一见张队长朝自己望来，心里就暗暗叫苦，我是报社记者啊，报道新闻靠的是笔和纸，又不是电视台记者，出门走动携带着机器，可这种要紧时刻，这么多大佬都盯着你呢，能退缩么？咬着牙也要搞一台摄像机来啊。 “没问题，定好时间、地点，我肯定带着摄像机先到。”卓峰硬着头皮答应着。 “还在售楼部吧，还在这个会议室，地方足够大，我提前安排下。”陈斌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竟主动承揽起来。 “好，到时候段警官你来监督吧。”张功胜队长说道，张队长隶属消防，肯定不能天天盯着事态的进展，这种事儿只能交给民警来紧跟协调。 “我看这地儿也不错，就这样办。明天陈斌你把钱都带来，崔磊还有张让，你们把工人们的欠薪详单也带来，既要保证有足额的资金发放，也要防止有人混水摸鱼。”段警官总结道，“再就是，记者朋友们如果有时间，也可以来看看。” 事情得到完美的解决，大家一直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人没事，大家都好。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互相寒暄几句之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开始回返，刚刚走出售楼部的大门，冷不丁地一张大手就拍在了卓峰的肩头，吓得他一个趔趄，他扭头一看，张队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好小子，不错！”接着就迈开腿，豪迈地走向远处的消防车。 卓峰望着张队长的背影，好久好久，心中激荡的却是先前救援的过程，那急促的脚步，那无畏的出窗救人，还有现如今平和的身影与神态，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嵌合在了张队长身上。 “走吧。”杨发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卓峰身边，催促道，“快5点了，要回报社赶稿子。” 卓峰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远处火红的夕阳，还有夕霞映照下的翡翠公馆楼盘，还有楼盘下那群翘首企盼的农民工兄弟们，那希冀的目光，宛如实质般投射过来，等待他们的则是明天的希望。 “走吧……”卓峰有些叹息地说道，他心情有些低沉，说不上的感觉，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临关车门的瞬间，卓峰心中一动，再次望向那群农民工兄弟们，只见2道人影轻快地向着他们跑去，是张让和崔磊，卓峰心中微微一动，再次拨通了报料人的电话，一道人影倏地慢了下来，摸向了怀中，是崔磊。 难道是崔磊一手导演的跳楼？ 卓峰无言，旁边的杨发通也无语，终于理解了陈斌的发怒，更意识到了那几百万欠薪的份量，那不仅仅是自己笔下轻飘飘写下的几行字，也不是有些人起哄取乐的轻松话语，而是几十人，数千乃至数万个日夜辛苦劳作的血汗钱，承载了数十个家庭对未来的希望，是他们的生活之火，立命之基。 跳楼，是他们最无奈的选择，也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一路无话。 回到报社已经傍晚了，卓峰推门一看，大厅里稀稀拉拉就几个人，大部分都出去吃饭了，王泽端坐在电脑前不知道想着什么，脸色有些怪怪的。 “老王，出去吃饭不？今天我请客，刚采访了个突发，饿死我了。”卓峰喊道。 那王泽端抬头瞄了一眼，有些蔫蔫地回道，“你先去吃吧，我中午吃的晚，还不饿。” “哦，那我先去吃了啊。”卓峰心里也是奇怪，八成是这小子失恋了，蹭饭都不积极主动了， 楼下的板面摊子是周老板开的，简简单单在楼后搭了一个棚子，支上一口锅，放上几条板凳和几张桌子，摊子看起来简陋无比，但是架不住周老板手艺高超，做出的板面够劲道，熬出的红油辣汤够鲜香，再加上分量足够多，成了周围远近闻名的小吃，也是卓峰的最爱。 “老板，大碗板面加两个蛋。”卓峰老远就吆喝着。 “哈，卓峰你来了啊，肯定又采到好新闻了。”吃饭高峰期已经过去，周老板也不是太忙，一边收拾着，一边搭话。 “什么好新闻啊，唉，宁可没有这新闻。”卓峰点好了板面，一边等着一边琢磨稿子的事情。 “哎，哎……”周老板也不尴尬，知道八成不是车祸，就是火灾什么的，没什么好事。 今天的稿子基本上没啥问题了，关键就是明天的后续报道，现场发钱，自己可是答应了人家要搞一台摄像机的啊，从哪里搞呢？给领导打个申请？可报社也没有摄像机啊，难道要让领导动用自己关系？那还不如动用自己的关系呢。 想来想去，卓峰就想到了林宛白，电视台的摄像机可是一抓一大把啊，又突然想起了昨天那撞毁的陆巡还没定论呢，可千万别让自己赔偿啊，就是卖了自己也凑不够几十万的毛爷爷啊，可又转念一想，这事儿关队长也脱不了关系，命令是他下的，实在不行就死皮赖脸推关队长身上。 想到做到，忐忑中，卓峰就给林宛白微信发了条消息：“明天有空么？有个新闻，农民工讨薪，明天现场发钱，几百万，场面肯定非常好。” 收到卓峰的微信，林宛白惊讶之余，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加过他微信，略一沉吟，却是俏皮地回道：“先别说新闻，那陆巡撞烂了，你可得负责啊。” “啊，我说大美女啊，那可是关队长下的命令啊，我只是个执行的啊，关队长没给你们台领导说？”卓峰一头冷汗，胡乱侃着，微信里发了个“救命”的图，“要让我负责，我兜里这点钱，只能负责请你吃顿饭了……” 卓峰看到林宛白旧事重提，担忧之余，心中也是一动，莫非真有结果了？ 这还没两句话，卓峰就岔开了话题，把林宛白也弄得没啥脾气，干脆也不再卖关子了，回道：“嗯，这个我考虑考虑，陆巡的事儿交管部门和我们台领导通过气儿了，让保险给报了。对了，那是个什么新闻，具体说说？” 找线索，采新闻，不光是卓峰们发愁，电视台也是这套考核流程，如果没新闻没线索，那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所以一说有新闻线索，林宛白也有了兴趣。 于是，卓峰就把跳楼的事件一五一十地给林宛白说了一遍，说得那叫天花乱坠，场面如何之大，拯救过程如何惊险，119和公安如何重视，事情将要如何解决等等。 结果，还没等他说完，微信里面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就砍了过来，然后就是林宛白的隔空喊话：“这么好的新闻，怎么不早说啊？！亏我还帮你处理陆巡的事情！” “唉呀，唉呀，不是这个意思，唉……”卓峰猛地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赶紧左道歉，右作揖，再三承诺以后有了这种突发新闻，一定共享线索云云…… 搞定了明天的采访，卓峰擦了擦额头上刚出的冷汗，突又反应过来，今天这个新闻还没给编辑汇报呢，三下两下囫囵掉碗中的面条，就往报社赶去。 一路心急火燎，卓峰拿着采访本就跑到了三楼，可还没到江编辑屋子里，就听到屋子里面，传出来了一阵熟悉的争吵声。 第二十一章 陈洁作祟 是王泽端和江编辑。 “‘重卡闯关’的新闻，是我领的线索，我从头跟到尾，为什么见报的时候，我署名反而在最后，还不如半路出家的闫杰了？”门内传来王泽端的质疑声。 “第一篇报道是你和卓峰一起做的，但是第二篇‘大整交’开始，就是张娜主导的了，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是还是以稿件的质量决定的署名先后。”江编辑不紧不慢地回复说，“你看，你当晚交稿是500多字，而闫杰则交了800多字，而且他还统计了每个时段分别查获了多少车辆，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都比你的好一些。” “他这也是自己写的？说不准就是从都市报拿的，他们一起去的。”王泽端犹自不服气。 “能这么说么？多就是多，好就是好？少诽谤同事，多学习怎么采访……”江编辑语气有些不善起来。 卓峰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还是返回了二楼，这种稿件署名的问题，显然不是自己能搀和的，况且自己还是当事人之一。 一般来说，稿件署名先后顺序，一般都是按照对稿件的贡献大小来分，靠前的贡献大，靠后的贡献小，但是计算任务量的时候，则是吃“大锅饭”，大家一起平分该篇稿件的任务量。 “重卡闯关”这篇报道，一开始编辑策划的就是以“大整交”为主，只不过后来出了意外，才着重报道本报记者拦截重卡的新闻，严格来说，的确是应以张娜为首，其余人配合的姿态来署名，但是王泽端署名到了最后，也是令卓峰以及王泽端意想不到的。 事不关己，先高高挂起，等王泽端下来了，再好好开导开导。 卓峰这人有点佛系的想着，顺手打开电脑，开始构思今天的稿件，嗯，今天时间挺早的，事儿也不是特别大，尝试着用倒金字塔的方法写一写，突出一下现场的救援，收尾的时候，再埋好伏笔，明天继续追踪报道。 一写起来，卓峰就有点刹不住车，半小时转瞬即过，稿件也完成了大半，就差修改润色了，可王泽端一直没从三楼下来，“就是再吵架，也该下来了了啊？” 卓峰心中疑惑，想到自己的稿件也需要汇报，就径直走上了三楼，敲开了江编辑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江编辑一人，王泽端已经不知去向，看到卓峰拿着采访本进来，江编辑眼中露出稍显惊讶的目光，“有什么事儿么？” “噢，江编辑，我今天接了个跳楼的线索，是一位农民工跳楼讨薪，结果……”卓峰简单扼要地把刚刚采访到的新闻说了一下。 江编辑扶了扶眼镜，静静地等卓峰说完，稍一思索，问道：“明天有追踪？确定能发钱么？可别今天咱们报道了，到了明天却拿不出钱来，就麻烦了。” 卓峰一听，心中就是一紧，暗道还真没想到这个变动，有些迟疑道：“好几家媒体，还有公安、消防都盯着呢，那个冷山集团的陈总也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吧？” “怕的就是他反悔。这样吧，你等下给劳动稽查大队赵队长打个电话，他们专门管这种事儿，喏，这是他的名片，明天一起去，争取把欠薪发了，把问题解决了。”江编辑从桌前的名片夹里，翻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卓峰。 卓峰拿了名片，心里喜滋滋，有编辑指导就是好，路子多又广，如果加上劳动稽查大队这个专管部门，不信他冷山集团不发钱，明天的报道又多了一层保障。 “好，我马上就打过去，稿件也马上交，图片杨发通应该放内网了，挺好的，江编辑你选选。”卓峰提醒道。 “嗯，我看了，拍的不错，你先去写稿吧，劳动稽查大队的事儿，今天先不写，明天再写，今天突出现场情况，重点写救援过程。”江编辑说完，摆摆手，让卓峰退下写稿去，自己则继续看稿子去了，每天数个版面等着他编呢，才没多余的时间来唠嗑。 返回二楼，熟悉的座位上依然不见王泽端的身影，卓峰估摸着他估计是下楼吃饭去了，没去理会，按照江编辑的要求，继续修改稿件，还没敲几个字，就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了屋里。 “卓峰在么？”那窈窕女子询问道。 “噢，我是啊，什么事儿？”卓峰心里疑惑，望着眼前的女子，暗道：“这人应该是报社的，但怎么没见过呢？” 这女子30来岁，化着淡妆，弯月眉、樱桃嘴，身段修长，穿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说起话来，有些嗲嗲地动人心弦。 “噢，我是广告部大客户中心的陈洁。今天你是不是采访了个跳楼的事儿？冷山集团是咱们报社的大客户，刚人家打电话来，看能不能别报道人家了，影响怪不好的。”陈洁一边说，一边就坐到一旁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等说法的样子。 我擦，这报道还没写出来，说客竟提前到了，卓峰一听，心里就炸了，这冷山集团，有胆欠薪，没胆见报，真以为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啊，噢，这事儿我真做不了主，题已经报了，稿子正在写。”卓峰继续低头写着稿子，应付着。 “人家冷山集团投了30万广告了，计划还要再投十万，正在谈呢，你这稿子一发，还怎么谈？”陈洁见卓峰明显在推脱，质问道。 卓峰一听就来气了，一推键盘也不写了，回道：“谈不谈也不关我的事儿，你也管不到我，你想压稿，请出门右转上楼找领导。” “你，找领导就找领导，不信我还压不下这么个稿子？”陈洁嘟囔着，说完扭着性感的身子就走了。 望着陈洁背影，卓峰这个气啊，暗骂这人真是个吃里爬外的货！自己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跑了半天，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到头来轻飘飘几句话，直接就要抹杀了自己的辛劳，这稿子写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再退一步说，你广告部怎么也管不到我记者部啊，想压稿子，请给你们主管领导汇报，先让你们领导和记者部领导沟通好了再说。 “不行，我得给江编辑通个气。”卓峰生气归生气，脑子还没糊涂，稍坐了片刻，抓起身边的电话，拨通了江编辑的内线电话。 “江编辑，广告部一个叫陈洁的来压稿子了。” “陈洁？是刚刚那个冷山集团的稿子？嗯，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先别管她，上头自有人顶着，天塌不了。”江编辑不紧不慢地说着，“她们广告部就这样，经常没事找事，别怕。” “嗯，那就放心写了……” 虽然得到了江编辑的支持，但是这么来回一闹腾，卓峰原本平和的心态早就没了，更没啥心思精雕细琢稿子了，匆匆修改了下错别字，加了几句细节描写，然后和赵队长通了下电话，就交稿了。 “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发呢，写那么好有用么？如果事事压稿，还要记者有什么用呢？这记者当着有什么意思啊！？”卓峰叹息着，关掉了电脑，他心里有些乱，想出去走走。 街道上，车来车往，两侧矗立的高楼上，各色霓虹灯光闪耀，卓峰背着包，独自一人徜徉在路旁，只觉得这曾经求学四年的城市，却变得无比陌生和遥远，偌大的一个青城市，竟无一人可倾诉心中的苦闷。 卓峰点了一颗烟，闷头抽着走着，刚要琢磨着给谁打个电话诉诉苦，突然，路边的一个小饭馆中，有人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第二十二章 丧事喜办 “卓峰，来，过来喝两口。” “谁？”卓峰闻声望去，只见路边一家铁锅鸡饭馆里，几个人正在喝酒吃饭，掀起帘子正在喊他的，正是报社老记者高岗。 “噢，高哥？”卓峰惊讶道，“还没回家啊？” 高岗，青城日报社资深老记者，卓峰和他之间也仅是见面熟而已，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所以，能在这里遇到高岗，而且对方还主动邀请他过去喝酒，卓峰感到十分意外。 “屋里暖和，进来说话，都老朋友，天佑还有行文。”高岗眯着眼笑着，招呼道。 这家火锅鸡饭馆，算是报社附近的又一特色小吃，荤素搭配，价位适中，尤其是冬天几个人围着吃，又热闹又暖和，这个点儿，基本上过了晚餐高峰期，饭店里只有这一桌，卓峰也不生分，直接落了座位。 “咋了？一个人生闷气呢？”不得不说，高岗这老记者眼神忒毒，一看就看出卓峰有心事。 “唉，也没啥，就是稿子又要被压，上次是公安压，为了查案我也忍了，这次竟然自己报社的人来压稿子，你说气人不气人？白采访了半天！”卓峰心中郁闷，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陈洁来压稿子的事儿说了。 高岗也不急，另外两个老记者郑行文和李天佑也不作声，等卓峰慢慢把话儿说完了，李天佑接话说：“这事儿，广告部做的不地道，想压稿找领导，找记者做什么，真狗仗人势。” “说得好，广告部唯一能信的，就是他们的话不能信，什么几十万广告费，估计八字还没一撇呢！”郑行文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又不是没给他们打过交道，一分的事儿能说成十分，没影儿的事儿都给你拍胸脯。” 高岗见这两位老记者，当着新记者的面儿，一个劲地埋汰广告部，摆摆手制止道：“好了，好了，两位老哥，都要走了，别老是给新人灌输负面情绪，有这个兴致还不如多喝几口，来咱们先来一个。” 喝得是52度的老白干，用得是2两的杯子，酒一下肚，一股热气就从肚子里面升腾起来，浑身暖洋洋的，精神焕发，卓峰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花生米，刚要问是谁要走，就见高岗放下筷子，两眼一眯，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哎，卓峰，为啥来当记者啊？” 这个问题，好简单，而又不简单，桌子上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三双眼睛不自觉地望向了卓峰。 为啥当记者？ 卓峰愣住了，停下筷子，眼神变得朦胧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十年前，那个每天读报的身影，那个每日立志要成为记者，那个想要荡平世间不平事，逍遥自由在人间的梦，可现如今的社会，谈理想未免太过奢侈，谈金钱与权力貌似才是主流。 卓峰口中有些苦涩，嘴角抽动了几下，苦笑着回道：“这……呵呵，能说是为了理想么？这好像有些跑题吧。” 听到卓峰的回答，高岗三人眼中却均是一亮，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高岗首先举起了酒杯，喊道：“为了曾经的理想，咱们几个，干一杯。” 杯中酒尽，又重新满上，高岗兀自盯着杯中酒，说道：“其实，理想毕竟太过飘渺，现实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我辈做新闻人，岂能事事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卓峰，你拦截重卡那事儿，够胆，够漂亮。”说完，高岗一饮而尽。 “重卡闯关”新闻中，并没有提及记者姓名，但这哪里能瞒得过报社自己人，一传十，十传百，早已传遍报社，但卓峰真没想到，能得到老记者高岗如此高的评价。 正当卓峰微微吃惊的时候，郑行文却是画风陡转，笑骂着说：“岗子，别玩深沉了，做新闻哪里有那么复杂，就记住善始善终就行，就拿跳楼讨薪这件事来说，即使今天被压稿了，你能说卓峰做的事没有意义么？起码帮几十名民工讨回了工资。” 李天佑也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今天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搞学术报告的，继续喝，不醉不归。” 一杯又一杯，卓峰已经记不清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知道胃里火烧火燎，一股酒气直冲鼻孔，晚上接连吐了三次，这才软在了床上，直到天亮。 “嗡……嗡……嗡……”一阵阵的手机震动声，把卓峰叫醒了，他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突然想起今天还有个采访，拿起手机看，已经早晨8点钟了，他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突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今天给农民工们发工资，时间就定在早晨9点钟，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时间不等人啊！ 起床、洗漱、穿衣、出门，一气呵成，卓峰没有去报社，直接在小区门口打车往冷山集团的售楼部赶去，他取出一片口香糖，一边嚼着祛除酒味，一边开始打电话，先是打给摄影杨发通，不出所料，杨发通正在报社准备出发，然后就是打给林宛白，看看摄像机有没有到位，没想到林宛白已经到了售楼部，直让卓峰尴尬不已， 已经过了早高峰，出租车师傅开得也很顺，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可刚刚一下车，卓峰就是一愣，只见这名叫翡翠公馆的售楼部，处处张灯结彩，售楼部外面矗立起一棵高约3米的圣诞树，挂满了各色小礼品，门厅、外墙，乃至道路上的花草树木上，都挂满、绑上雪花、贺卡、礼盒等等饰物，在售楼部的门口，多出了两排靓丽的美女迎宾。 这是，圣诞节到了？记得还差十来天呢啊，这冷山集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卓峰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径直走了进去，刚进大门，就看到售楼部几千平米的大厅里，多出了一个占地一半面积的红色舞台，舞台上用红色的绸布不知掩盖着什么东西，硕大的led显示屏竖立在舞台后方，上面显示着数个大字“201x年度，农名工工资发放现场”而舞台下面则摆了两排椅子。 尼玛，这开发商真能屈能伸，忒精明了吧，做的也太绝了吧！也不知道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这是要把丧事当喜事办，把赖事儿往好事儿上靠啊！ 把发放讨薪的事儿，硬生生搞成了新闻发布会的模样…… 卓峰心中一边感叹，一边也放下心来，既然开发商搞这么大排场，那么农名工的工资肯定是没跑了，定会足额发放，他扭头一扫，就看到旁边的小会客厅外，以崔磊、张让为首的讨薪民工们，整整齐齐地坐了几排座位，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小会客厅里，则人来人往，门口坐着个签到员，应该是接待记者们的地方了。 第二十三章 钱不能拿 卓峰看了下手机，还差20多分钟才到9点钟，时间还比较宽裕，径直就来到了崔磊、张让他们中间：“张工、崔工，发工资，不对，是要发欠薪了么？” “说了，说了，等会儿就发，就在台上领，嘿嘿。”张让比较激动，接口道。 崔磊则整理了下衣服，从屁股后面拿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包，点着头说：“昨天晚上，开发商来人了，我们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对账对到了后半夜。” 崔磊这么一说，卓峰心底就明白了，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有今天的青城日报么？我今天还没看呢。” “有，有，我们一大早就买了，大家都看了一遍。”崔磊忙不迭从包里翻出来，递给卓峰。 遁着记忆，卓峰直接翻到了a6版社会新闻，没有相关报道，再翻a7版，依然没有，最后在a8版底条才找到了“跳楼讨薪”的新闻，不过卓峰撰写的稿件中的冷山集团，已经全部给“某开发商”代替了。 卓峰撇撇嘴，看来，昨晚报社内部，不知道和冷山集团达成了什么py交易，不过，今天能把农民工们的工资要回来，把薪给讨回来，也算不错了。 “卓记者啊，多亏了你们报社报道，我们这才要回了欠薪，真是多谢了！”张让见卓峰翻看着报纸，一边说着，原本有些发红的眼圈，更红了，一旁的工友们也纷纷应和。 “是啊，多亏了报社报道。” “就是，不曝光他们，肯定不会发……” 听着农民工们的纷纷致谢，卓峰突感觉脸有些发烫，他深知，这冷山集团能发放欠薪，应该是消防、公安还有报社舆论，形成了合力造成的，全算到报社头上，算到记者头上，有些无功不受禄啊。 正当卓峰尴尬的时候，救星就到了，小会客厅门一开，林宛白出来了，看到卓峰还悠闲地采访，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几步，喊道：“卓峰，你怎么才到？等了你半天了。” 卓峰回头一看，是林宛白来了，心里尴尬的很，赶紧告辞，迎了上去，解释道：“我也是刚到，刚刚到，顺道采访下。” “那你就不能早点来？这都几点了，马上要开始了。”林宛白有些不悦，自己应约来采访帮忙，正主儿却姗姗来迟，亏自己还精心筹划了一番。 卓峰也意思到有些大大的不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是真的睡过了，昨晚喝多了，你看我早饭都没吃就来了。” 再仔细一看，林宛白今天身穿一条黑色呢子大衣，脚踩坡跟皮鞋，长长的头发扎了个马尾，显得很是飒爽，脸上依然淡妆，不过却画了眼线，点了红唇，比起前几日夜间的朦胧，更显靓丽。 林宛白皱了皱眉，嘟了嘟嘴，觉得自己的脾气，怎么一见到卓峰就突然这么大了，心中默念几遍“要淑女”、“淑女”，抚平了下情绪回道：“走吧，人都在小会客厅呢。” 小会客厅其实不小，有几十平米大，装修得古香古色，一溜儿沙发摆放在四周，主宾纷纷落座，相谈甚欢，卓峰和林宛白一进门，数双目光就汇聚过来，有冷山集团陈斌，有段警官，那个身穿制服的应该是劳动稽查大队的赵队长，此外还有老熟人赵志广，晚报以及其他媒体的一众记者、摄影记者们。 “啊，我给领导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日报社的卓记者，卓峰，老熟人了，非常有才。”对卓峰，陈斌印象深刻，起身迎了过来，有些亲切地介绍道，此时的陈斌，尽显地主之仪，顺道高帽也戴了上去，“这位是劳动稽查大队的赵队长，这位是段警官，昨天咱们见过。” 卓峰暗道一声老狐狸，这才第二面见就老熟人了？但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报社的形象，卓峰自不会和他计较这些，连忙上前握手，“赵队长好，段警官好。”以后跑新闻，免不了要和这些强力部门打交道，搞好关系自是十分重要。 握完手，卓峰举目一扫，就看到了老熟人赵志广，晚报高亚哲，还有林宛白，以及她身边的一位眼熟的摄像大哥，笑了笑，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摄像大哥的手就开始握，“唉呀，大哥，一会儿要辛苦你了，辛苦了，唉呀，呀……” 这手怎么越握越紧啊，再一看摄像大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尴尬无比，刚想强行松开，冷不丁就被带了过去，肩膀上被搭上了另一只手，耳朵边上就飘过来一句话，“哎，说，怎么勾搭上小白的？” 勾搭？小白？卓峰闻声后，心头猛地一阵狂跳，不自觉地望了一眼林宛白，只见她没有注意俩人的小动作，心中似乎安稳了不少，小声回道：“哥哥啊，说啥呢，我们之间……” 这时候，卓峰也反应过来了，这摄像大哥不就是那天“重卡闯关”时候的摄像么？怪不得一副知＂qing ren＂的模样。 “没事？” “没事。” 这位摄像帅哥名叫邢兆龙，身着黑色羽绒服，外套摄影小马甲，脾气和穿着一样洒脱，没几句话就和卓峰打成了一片。 卓峰聊了没几句，陈斌左右环视了一眼，估摸着人都到期了，冲着身边的赵队长、段警官询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开始？” “开始吧。” “请。”陈斌率先请赵队长、段警官走出了小会客厅，随后眼神一示意，旁边站立的售楼部负责人孙星马上断后，虚掩了下门，说道：“记者朋友们稍等下，先让领导入座，我先发下新闻通稿啊，希望记者朋友们写稿子的时候，多多美言几句。” 随后，孙星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叠红色信封，但凡在现场的记者，每人一个，日报、都市报、晚报、电台电视台，经济日报等认识不认识的纸媒，甚至还有几个网媒、自媒体的人，也不知道是陈斌请来的，还是闻讯赶场的，一口气发出去了怕不是有十几个。 红色信封一到手，卓峰就摸出了其中门道，打开条缝一扫，只见里面除了一张白色的a4通稿，赫然还有五张毛爷爷，那火红的颜色，顿时灼得他有些烫手，这就是传说中的“车马费”了。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今天要是拿了这5张毛爷爷，写晚上这稿子的时候，手里的笔就要收一收了，这篇原本的舆论监督稿子，怕是要变成gē gong song dé的新闻宣传稿子了。 卓峰使劲搓了两下信封，当着孙星的面拍给了身边的邢兆龙，让道：“等下还要多劳烦邢哥摄像，我这份通稿，就让给他吧。” 电视台今天才介入这个新闻，按照今天这个场面，这个结果，也就是个农民工高高兴兴拿着工资回家的新闻，和开发商没啥利益冲突，邢兆龙拿双份通稿，估计也不会感觉烫手，况且等下还要额外拍摄画面，后期还要制作光盘，算做辛苦费也不算多。 通稿里面塞几百“车马费”早已经是业内惯例了，所以卓峰这么一让，颇让人意外，不少记者投来意外的眼光，尤其是几家网媒、自媒体来的人，眼神里估计就差写着“傻x”两个字了，唯有赵志广、高亚哲等有数的几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场面一时有点冷，孙星脸皮也颇厚，尬笑了下，说道：“也对，等下要多辛苦邢摄像，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入场吧。”随后，孙星拉开门，请记者们入场。 第二十四章 发放欠薪 舞台前的两排座位，前一排早已经坐满了领导，多半是开发商的这个总，那个总，后一排则是给文字记者们准备的，最后偌大的空地，是摄影记者、摄像记者大展身手的地方，杨发通姗姗来迟，正在这里寻找好的拍摄角度。 等大家一落座，一位身着紫色礼服的主持，走上了舞台中央，清清嗓子，拿起话筒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记者朋友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冷山集团为了让广大农民工兄弟们，能回家过个好年，特地组织了这次现场集体发放工资的活动，现在有请冷山集团执行副总裁陈斌先生，为大家揭幕。” 话音方落，就传来一阵猛烈的掌声，竟是坐在远处的张让、崔磊们的鼓掌声，工资眼看就要到手，由不得他们不激动啊！ 什么“新闻发布会”，不就是个披上了一层皮的“讨薪发放会”么？卓峰在台下撇着嘴，暗道：也难怪没有领导致辞、领导发言，短短几句话就揭幕了。 陈斌早已站定在舞台左侧，闻声阔步蹬上舞台中央，立在那道被红色绸布盖住的“墙”一侧，先是鞠了一躬，说道：“领导好，记者朋友们好！现在，我宣布，正式开始发放工资。” 说完，一拉红色绸布，一道由一累累、一捆捆红色毛爷爷垒成的“红墙”就映入了大家的眼帘，配上舞台上那猩红色的大红色，看得人眼热心又跳，极具视觉冲击力，只听见后方摄影记者们，喀嚓、喀嚓的快门声，一阵阵传来。 “有请农民工代表上台领工资。”稍等片刻之后，主持人接着宣布道。 听见这句话，坐在远处的张让、崔磊和一众农民工们，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搓了又搓，在一位礼仪小姐的引领下，十几个代表依次走了上来，在“红墙”后面排成三排，陈斌拿起一累累毛爷爷往代表们手上塞，一直塞到拿不动为止，然后闪身下台开始鼓掌。 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又是一阵激烈的快门声…… 等掌声稀疏，快门声没了，主持人复又上台，说道：“下面，我宣布，会议结束。请农民工兄弟们下台领工资……” 一众记者们直接愣住了，这就结束了？不习惯啊。 要知道，以往的发布会，都是领导说完了代表说，代表说完了员工说，员工说完了领导继续说的节奏，怎么也得折腾个两三个小时，要不怎么显示出发布会的“重量”来？ 可这次，就这么简简单单，甚至冷冷清清，半个小时就搞定了？这“车马费”也太好拿了吧？ 陈斌也很尴尬，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毕竟为了扭转公司形象，强行把“讨薪会”变成了“发薪会”，与会的“媒体”有一多半都是自己邀请来站台的，如果真要再变成几个小时的发布会，万一当场漏了底儿，这张脸真没地方搁放了。 假咳了几下，陈斌上台又说道：“下面农民工们开始领取工资，领导们这边请，记者朋友们有兴趣，也可以来监督。” 赵队长和段警官返回了第一排，张让和崔磊放下怀中刚刚焐热的毛爷爷，又回到了大厅一侧自己的座位，旁边早已经摆好了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条桌子，孙星在一旁指挥着：“放这里，对，把钱都搬过来，算了，把桌子搬到钱那里，放舞台右侧。司工、安会计，咱们去那边。” 跟着红布桌子，一位40多岁，身穿蓝色工装，满脸胡茬的男子，还有一位30多岁的女性落了座位，应该就是司工和安会计。 这时候大厅里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记者了，其他大部分人都拿着“通稿”高高兴兴地走了。下面的发放细节，枯燥无味，是没几个人会关心的。 卓峰帮着邢兆龙搬着机器，重新开始拍摄发钱的过程，刚刚调试好角度，陈斌也走了过来，问道：“卓峰，你找的是这台机器？” 卓峰尴尬笑了下，说道：“是这台，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有了机器，陈斌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暗道：报社这小子还算靠谱，没有放大家鸽子，接下来发放工资，正是需要这台录像机的时候。 “开始吧。”陈斌遥遥喊道。 司工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叠花名册，看了看喊道，“崔磊，过来把名单再对一下，第一个是叫张让？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小心你婆娘给你戴个绿帽。” 司工在工地混的久了，说话也混不吝，惹得大家一阵大笑，崔磊像是极为享受这种开玩笑的方式，也回道：“司工，就来，别说我，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小心的是你啊？” 孙星貌似已经变身为发工资的负责人，看这两人越说越没个样儿，提醒道：“少开玩笑，多干正事，一个一个喊人过来，核对工时，签字、按手印再领钱，而且必须对着摄像机，别过两天跑过来说被别人冒领了，我看这次有了摄像机，谁还敢冒领？” “要是再出现冒领，崔磊你压的款，就别想回了。”司工补充说。 崔磊习惯性地点头道：“放心，昨天我们对了一晚上，这还能有假？想冒领，除非换了这身皮。” 接下来发放的过程，极其地无聊，一共70多个人，每个人都要走一边流程，一趟下来怎么也得三五分钟，遇到不会写名字的更麻烦，还得现场学写字。 无聊的过程刚刚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记者们只剩下了卓峰、林宛白还有邢兆龙，领导们也就剩下了赵队长和陈斌，段警官据说所里有案子要查，匆匆忙忙撤了，也亏得卓峰头一天特意嘱咐过，邢兆龙带了整整4盘录像带，应该足够录下来了。 “邢哥，要不，我来？”卓峰看邢兆龙一会儿看看镜头，一会儿换换角度、对对焦，颇有些内疚地说道。 毕竟是“借花献佛”，摄像机厚着脸皮借来了，再让人家忙前忙后，卓峰是真有点不好意思。 “你？行么？”林宛白有些好奇，也有些惊讶，凑过去问。 林宛白这么一说，卓峰更来劲了，反驳道：“哎，哎，哎，别看不起人，我怎么不行？” 第二十五章 意外收获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邢兆龙让出机位，卓峰把机器从三脚架上卸了下来，双腿微分，右肩扛上，然后右肘夹紧身体的同时，左眼对准眼罩，左手开始对焦，只不过以这个角度来拍摄，镜头里都是司工、安工的头顶，卓峰不得不一边拍，一边慢慢蹲下，最后高度变得和三脚架一样高。 这个姿势说蹲不是蹲，说站肯定不是站，就像扛着个摄像机蹲着马步一般，林宛白不由地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干这活儿肯定没问题。”邢兆龙眼中透出欣赏目光，卓峰这套动作，做起来行云流水，平时肯定是没少下苦功夫，干这个没啥技术含量的活儿，绰绰有余，忽地他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来，眼中露出一丝促狭，笑着说道，“唉呀，我正好有点事儿，那我就先走了，不当这个电灯泡了。哈哈……” 听了这句玩笑话，林宛白俏脸有些羞红，骂道：“老邢，你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赶紧滚。” “好，我滚，记得把机器拿回台里啊。”邢兆龙撒丫子就撤了，估计平时没少和林宛白开玩笑。 林宛白目送走了电灯泡，一双美目又回到了卓峰身上，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重卡闯关”那晚的事情，脸上又升起了红晕，复又有点生气——这破机器有那么好玩么？玩那么半天也不吭个声。 那边卓峰，整个心神还沉在摄像机中，大叹这索尼机怎么也得十来万，这画质，这手感，啧啧，比学校的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反正又不是新闻采访，画质要求没那么高、角度要求没那么叼，索性就玩上了，一会儿扛，一会儿架，推、拉、移、摇、跟、俯、仰、变，各种技巧、画面通通拍摄了一遍，大感痛快。 后续的录像，说白了就是帮开发商录个视频存档，自是没啥技术含量，卓峰玩了一会儿，就又把机子架到了三脚架上面，对着现场录，刚站直了身子，就发现赵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忙打招呼：“啊，赵队长好，赵队长辛苦了。”伸出手又握。 要知道，赵新成是青城市劳动稽查大队队长，这个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是由于这两年市里主抓农民工欠薪的问题，所以对于开发商来说，赵队长颇有震慑力，今天他来参加冷山集团的“欠薪发布会”，与其说是来“摘桃子”，倒不如说是为农民工们站台，毕竟能否顺利发放工资，也是他职务所在。 赵新成微微一笑，轻握了一下，国字脸上的双目微微一眯，回道：“不辛苦，不辛苦，小卓，你们记者们才是真辛苦，从早晨都忙活到现在了，还没忙活完。噢，今天这活动不错，稿子怎么发呀？” 怎么发？转了一大圈，原来是来套口风的？不知道是帮陈斌，还是为自己。 卓峰心念电转，自动忽略了前者，有些感慨地接道：“哎，说真的，赵队长，人家千里迢迢来咱们市里打工，举目无亲的，是真的不容易，好多人就指望着这点钱回家过年呢。今天能拿回欠薪，的确是一件大好事、高兴事，我们报社准备好好报道报道，今天算是我们报社第二天的追踪报道了。” 打了半天官腔，一句实话没说，但也表明了报社的态度，就是会继续追踪报道下去。 卓峰的话，似乎触动了什么，赵新成顿了一下，略一思索，皱着眉头说道：“不错，每逢年底这种事情都特多，今年又开始冒头了。农民工们是城市的建设者、缔造者，从事着最重的体力劳动，到最后却拿不到应得的工资，即使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但这都不是理由，这是极不正常的现象。今年，市里要重点抓这些问题，我们也要重点抓，但难就难在，现在很多农民工不知道我们的联系方式。” 叽里咕噜绕了一大圈，原来在发愁怎么搞宣传啊，这不正是我们的本行么？看来赵队长也是真的想干一番事啊。 卓峰不禁为刚才自己的所想感到有些惭愧，不过随即心中就是一亮，市里重点抓欠薪问题，劳动稽查大队是主要实施部门，如果报纸、电视台也能在舆论上提供助力，不就搞成了一个lián hé xing dong了么？这样，行动不但大，而且还有力度，有广度，有舆论的支持。 卓峰扭头望了林宛白一眼，林宛白也恰在看着卓峰，四目相对之下，卓峰只觉得心里噼里啪啦打起了闪，怦怦直跳，不禁脱口而出，道：“嗯，小白，那个，要不咱们和赵队长一起搞个lián hé xing dong？帮助欠薪的农名工讨要自己的工资。对了，最好再开通个讨薪热线，咱们三家强强联合，借助媒体的影响力，把这个事情，做大，做好！” 劳动稽查大队、报纸、电视台三家出手，可谓强强联合，可林宛白此时却好像没有听到，心里美滋滋地正回味着卓峰那声“小白”，等卓峰再次提醒了下，这才回过神来，道：“开通讨薪热线不错，这个活动，我们电视台肯定参加。” “好主意！”赵新成估计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到后，双手就是一拍，赞这个卓记者脑袋就是灵光，很是上路。 如果像以往那样见见报、上上电视台，也就是走个过场，图个面子，只有开通专门的热线，才能在农民工和劳动稽查大队之间，打通一个沟通的桥梁，对欠薪情况，做到早知道，早预防，早解决。 “这lián hé xing dong要是搞成了，又是一个独家报道，还是大型的……” “这lián hé xing dong要是搞成了，也算是工作成绩之一……” 心一齐，劲儿就能往一处使。 三人没多久就商讨出了一个方案，即劳动稽查大队、青城日报社、青城市电视台，三家联合举办“农名工讨薪专项活动”，并开通“讨薪热线”，所有关于讨薪的报料，也会适时转到劳动稽查大队进行核查、处理。 这边三人正在商讨，那边工资越发越快，卓峰又换了2个录像带，70多个人的欠薪终于发放完毕了，陈斌再三挽留三人吃饭，都被挡了回去，卓峰答应，等过几天把录像带刻成了光盘，送一套过来。 装好机器，收好三脚架，卓峰和林宛白走出售楼部，准备往市里赶，刚走了几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从卓峰的肚子里，恰到好处地传了出来。 许是饿的紧了，卓峰放下三脚架，摸摸肚子，对身边的林宛白说：“要不，咱们去吃点？我请客，这次多亏了你帮忙。” 林宛白哪里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斜着挑了他一眼，促狭道：“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真的，我这肚子早饭没吃，现在开始zào fǎn了，再不吃点什么，怕是要把我给吃了。”卓峰打趣道，“随便点，管够，管饱。” 林宛白琢磨着，估计卓峰是真饿了，也不再推脱啥，正好路边有家大盘鸡店，价位适中、环境尚可，关键是量大管饱，掀开门拎着摄像机、三脚架就走了进去。 第二十六章 乘胜追击 “啊，两位是来采访的？”刚一进门，一位服务生就迎了上来，有些吃惊地问道。 卓峰意识到误会了，连忙客气回复道：“不是，不是，刚采访完，过来吃点饭。”随后，拉着林宛白上了二楼，寻了个角落坐下， 那服务生貌似犹自不放心，也跟着上了二楼，卓峰苦笑了几下，二话不说就开始点餐，两盘凉菜，大盘鸡一份，拉条子一份，两罐热露露，最后又加了20个羊肉串。 饭店装修的颇为雅致，一个卡座挨着一个，卡座之间放置着绿萝装饰，说起话来算是较为隐秘，打开两罐热饮，两人一边喝一边聊上了。 “嗯，”卓峰喝了一大口，安抚了下肚子，感慨道，“这冷山集团真有点门道，硬是把一个跳楼讨薪，弄成了发布会，我刚进门的时候都蒙了，这叫什么来着？对，把丧事当作喜事来办！” 林宛白听他说得有趣，莞尔一笑，嗔道：“还不是你们报社逼得，反正要发欠薪，索性就多花点钱，搞得气派点，还能挽回点影响。” 卓峰心中有些小得意，知道林宛白在打趣自己，有些夸张地叹道：“哎呦，美女，我是真的冤枉啊。是他们欠薪在前啊，没有他们欠薪，哪里会有人跳楼啊，没人跳楼我哪会去采访啊？” “就你会狡辩……”林宛白横了他一眼，忽又觉得太过亲昵，俏脸微沉，回道，“这次我也算沾了你的光，明天这个lián hé xing dong，台里肯定给我放个好位置，评个好分数。” 得到美女的称赞，卓峰有些洋洋自得，刚要再自夸几句，林宛白又开始歪楼了，问道：“卓峰，你摄像技术不赖啊，跟谁学的？” 这一问，就抓住卓峰的痛点了，只见卓峰身子一正、嗓子一清、饮料一放，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吹：“想当年我在传媒学院里，也算一号风云人物，人称摄影、摄像全能小王子，次次考试拿第一，这还是小意思，关键是后期制作，我那技术更是杠杠的……” “唔，听说传媒学院美女挺多的，号称女儿国啊？”林宛白美目眨呀眨，又开始歪楼。 卓峰不做他想，应和道：“那是当然，美女那个多啊！附近大学都来我们学院找女朋友，我们班40个人，就5个男生，都成了大熊猫了，你说比例悬殊不悬殊？” “没找一个？”林宛白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是一愣。 林宛白只想打自己一个耳光，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这脑袋里都想得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哪有女生刚见两面就问这个问题的，抬头一看卓峰那呆样，心中又是一凉，这小子八成是…… 卓峰迟疑了片刻，也反应了过来，按下心中那个早已远逝的倩影，苦笑道：“哪有？我这人一没车二没房，谁看得上呢？” 说没有，那就是有了！关键的是，还撒谎！ 气氛瞬间降低到了冰点，两人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恰好此时，点的硬菜“大盘鸡”到了，稍稍客气了两句，就开吃了。 林宛白心中有事，又要注意淑女形象，自是吃的不多，但卓峰已经饿了半天，还跑前跑后摄录了许久，肚子已经开始闹革命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开吃，一大盘子“大盘鸡”硬是被他一人吃掉了大半，气的林宛白在心里暗暗咒他：“没心没肺……饿死鬼投胎……噎死算了……” 卓峰自然没被噎死，只觉得今日的“大盘鸡”格外鲜美够味，拉条子也足够劲道，正兀自回味中，冷不丁儿林宛白掏出一个信封往桌子上一拍，冷声问道：“这通稿，你真不拿了？里面可有‘车马费’。” 看到红色信封，卓峰自然记起里面有5张毛爷爷，就是不知道这个是林宛白的，还是邢兆龙复又返回的，望着那整齐的模样，他感觉八成是前者。 “这通稿，我是真的不能拿，”卓峰脸色一肃，回道，“从第一天报道开始，我们就做的就是舆论监督，我们是监督方、他们是被监督方，如果说我们是猫，那他们就是鼠，真要是拿了这‘车马费’，还怎么履行职责，去监督、去抓老鼠呢？” 林宛白一时无语，沉默了半晌，突地骂道：“就你们高尚，就你们有理想，有追求，我们拿了的都**透顶。”说着就要拿着信封作势欲扔。 卓峰一看这林美女又抽风了，赶紧作势拦住，和着稀泥劝道：“哎，美女，唉呀，小白，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们是今天才介入的啊，就是一个正常的新闻发布会而已，拿‘车马费’是惯例了，惯例了，能把欠薪讨要回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啊。” 立场不同，自然角度不同，报道的方向也就变了。 如果第一天报道，就是跳楼讨薪，绝对的舆论监督稿件；可到了今天，楼也没人跳了，欠薪也解决了，你再跟着屁股后面报，也只能报道农民工发放工资的新闻了，典型的新闻发布会嘛！没啥人会去关注了，媒体的影响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这就叫做，一步晚步步晚，一步错步步错，也正是陈斌大费周折的原因了。 本来气氛就僵，又吵了会儿“车马费”的事儿，这饭也没法吃了，卓峰结了账，拎起机器，出门打了个车，把林美女送回了电视台，这才返回了报社，正好下午1点多钟，二话不说，先上三楼找江编辑沟通稿件。 卓峰最近来三楼有点勤，江编辑看到了颇为意外，招呼着问道：“卓峰，来，坐下，稿件又有什么变动？” “是有些变动，一时不知道怎么写了，是重点写欠薪发布会，还是重点写明天的lián hé xing dong……”卓峰也不客气，拉过椅子就给江编辑介绍起来今天采访的情况。 听到又一个独家，还是lián hé xing dong，江编辑轻拍了下桌子，赞道：“好家伙，卓峰，你最近吃了药了吧！，又来个独家。” 卓峰心中一喜，嘿嘿了两下笑着说：“就是运气好点，晚走了会儿，才挖到而已，也没啥。” 江编辑摆了下手，笑骂道：“有这么谦虚的么？同题竞争，独家是那么好拿的？这独家新闻明天一见报，可是啪啪打都市报、晚报的脸啊，这个同题报道咱们算是一骑绝尘了，反正要打他们脸，索性咱们就打得漂亮点，打得响亮点！干脆都上了，打个痛快！” 两个都上！？卓峰心中猛地一阵激动，暗道：“这江编辑也太狠了吧，这么一搞，估计明天那两家报社的脸都被打得找不到了。” 要知道，按照常规报道来说，今天这个“欠薪发布会”，另两家报纸撑死也就发一个版心或底条位置，甚至边栏也有可能，新闻是越做越小， 但是，青城日报社却反其道行之，同样的追踪新闻，不仅“两个都上”做大，还有自己的独家新闻来做强，这样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呈现碾压态势，这不是chi luo裸的打脸还是什么？ 只不过，是不是做得有点太“绝”了？huo yào味也太浓了吧，这让卓峰都有点于心不忍，嘀咕道：“这，这有点……” “商场如战场，新闻战场也差不多啊，现在咱们报社……”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江编辑叹道，“等编前会，我再给领导汇报下吧，你先去写，两个方面都照顾到，字数不用太多，各八百到一千字就行。” 卓峰还天真地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但现实更加残酷，编前会上李立钧总编，不仅对江编辑的建议非常赞同，而且亲自又插了一刀，指示道：“明天见报后，让跑劳保线联系下相关领导，看有没有可能，来报社接下欠薪热线，来个现场办公！” 这，这是要乘胜追击，赶尽杀绝的态度啊，这么搞下去，恐怕另外两家报纸，脸都得绿了。 第二十七章 泽端辞职 卓峰没有想太多，下了楼就专心写稿子，左推右敲，一直搞到快5点钟才喘过气来，匆匆交了稿子，突然又想起打车的发票还没报销，从兜里扒拉出这几天打车的票，开始一个一个捋，这个是那天晚上的，这个是昨天的，这个是今天的，咦，这个是干啥？这要是对不上出的线索，车票可就报销不了了，只能自己掏腰包了。 报社的采访车是有限的，一般都派重大新闻、出省市的新闻，像卓峰现在跑的这种突发，一般是没有份儿的，况且还真不如打车来得快捷，因此每隔几日报销车票，是卓峰们的日常。 卓峰折腾好车票，给了办公室主任任新芳，回到二楼就看到王泽端回来了。 “老王，刚回来？”卓峰说着废话。 “唉，又是车祸，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再这么干下去，人都要废了，卓子你呢？一天没见你人影了。”王泽端有些丧气地说。 卓峰指了指楼上，实话实说：“跑完现场，刚报销了车票，真麻烦，得两天后才能拿钱。” 王泽端继续叹气，哀叹道：“唉，真没意思，每天都是这些破事，好不容易上了个大稿，结果给我署到了最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卓峰知道他指的是“重卡闯关”的新闻，可一边是闫杰，一边是王泽端，关系都不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听着王泽端发泄心中的怨念，谁没个倒霉的时候啊，找个人说说也就舒服多了，卓峰也没少干这事儿。 “我想辞职!”突然，王泽端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啥？辞职？辞职了，干什么去？”卓峰惊住了，哥儿俩还没转正两个月，这铁哥们就要走了？ “树挪死，人挪活，在这里继续干肯定没前途……”王泽端说完，就仿佛心里亮堂了很多，话匣子也打开了，“而且，我听说报社今年效益不好，很有可能裁员，也可能被收购，你想想，先裁的肯定是咱们这批新人啊？” “等等，裁员？收购？你听谁说的？”这王泽端吐露的信息量有点过大啊，卓峰脑袋有点不好使了，连忙喊停。 王泽端见卓峰惊呆的样子，似是十分满足，神秘地说道：“小道消息，听办公室任新芳说的，昨天我报销车票的时候，听她在跟别人小声嘀咕……” 小道消息？很可能也就是大道消息了。 “我准备辞职，转行做自媒体去，听我一个同学说，待遇挺不错的。”王泽端越说越带劲，看的出，他也是思索了好久才决定辞职的。 自媒体？卓峰不由地，就想起了早晨那波人，站站台，网站上发发稿子，“车马费”就揣兜里了，是挺轻松的样子。可，那个样子，哪里是个记者应该有的样儿啊，更别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记者证，没有采访权！ 卓峰摇摇头，暗道：“做记者，就是要做一个真的记者，而不是当那些似是而非，为了钱而到处走穴的假记者、伪记者，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工作” 想赚钱，就不要当记者。 “想去哪个自媒体呢？”卓峰随口问道。 “还没想好，实在不行就跳到其他媒体也行。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王泽端貌似已经下定了决心，心情不错起来。 “晚上吃点什么？你要走，我给你提前饯行。”卓峰插话道，人各有志，无论对错，他也不好点评什么，只能默默祝福。 “随便吧。” “火锅鸡走起。”不知道怎么，卓峰就想起了昨日，给两位老记者饯行的饭店，也依稀忆起昨夜酒酣时的豪言，“将进酒，君莫停，此方阵地留尔等……” 晚饭就在火锅鸡吃起，以茶代酒、杯来盏尽，卓峰预祝王泽端在新平台，大展拳脚，飞黄腾达，王泽端则吹捧卓峰，将来必定事兴业旺，前途一片光明，吃了一个多小时，忆完了苦思完了甜，俩人复又返回了报社，王泽端赶稿子，卓峰则是一边蹭网，一边防止编辑问稿子。 报社采取采编分离制度，记者负责采，编辑负责编，所以但凡稿件有描述不清、表达不当，甚至失实、跑题之处，编辑都要亲自电话记者进行核实，防止出现新闻事故，也正因为此，记者们的手机都必须保证24小时开机，尤其是当天有稿件见报的时候。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江编辑的电话就打来了，卓峰二话不说，直接上三楼沟通。 “你再确定一下，是不是就咱们三家开通‘欠薪专线’，别到了明天，又跑出个媒体来搀和，那就麻烦了。”江编辑叮嘱道，再问问农民工们，看看还有什么诉求没，别明天又有纠纷。” 卓峰摸出赵队长的名片，打过去核实，又拨崔磊的电话，进行询问，运气还不错，没人截胡，没出意外，让卓峰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时间就到了晚上9点多钟了，新闻也看得差不多了，卓峰琢磨着版应该定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撤退回家了，给王泽端告了个辞，骑着自己的小电动就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在报社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每月800元够便宜，当然家当也够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椅子一个柜子，啥都没有了，但卓峰单身一枚，也足够用了。 躺床上，卓峰把白天采访的内容，又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啥大的纰漏，放下心来开始耍游戏，一局英雄联盟下来，拿了个五杀，喜滋滋地带着好心情关掉游戏，四仰八叉地望着天花板开始发呆，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一动，竟想起林宛白来，她的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历历在目般充满了整个脑海，心中也如有一只猫在挠，干脆就打开微信聊了起来。 “干啥呢？搞完今天的稿子没？”卓峰没事找事。 过了没多久，林宛白回复过来了，有些冷：“早搞完了，这么晚找我干啥？” 卓峰脸皮厚，有回复，就有的聊啊，找了个请安的图片发了过去，回道：“天太冷，小的给您请个安。” 林宛白乐了，白天的一点不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发现卓峰这人挺有原则的，也挺幽默的，两种颇有些矛盾的特质合到一处，有种奇怪的魅力吸引人，回道：“少来这套了，白天还装正人君子，晚上就变小人了啊？” “当正人君子太累，我发现还是当小人比较舒服些。”卓峰开始水文。 “是啊，当小人多好，可以脚踩两只船，让你女朋友知道了，小心人家阉了你啊。”林宛白忍不住，试探着回复，把楼又歪了。 是试探？还是警告？ 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卓峰真心猜不着，想了想，实打实地回复道：“美女啊，我哪里有女朋友啊，单身狗一枚求脱单啊，有没合适的帮我留意留意啊？” 林宛白看了心中一松，眼珠一转，娇笑道：“好，包在我身上。你今天的稿子写完了？” “写完了，这不刚回家就给你发微信问好呢。” “骗鬼吧，10点多才发……”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还发个语音，不知不觉就到了11点多，眼看着就要12点了，林宛白打了个哈欠，感觉上眼皮打起了下眼皮，再不睡觉估计又要老上不少，赶紧结束了聊天，美滋滋地休息了。 第二十八章 暴击万点 “啪”地一声，一份当天的青城日报，被扔在了赵志广眼前的桌上，青城都市报白班编辑张越江，脸色阴沉，压着嗓子，低声地吼着：“老赵，怎么搞的？同题新闻报道，竟又被人抢了独家？当天你干啥去了？” 赵志广心中一惊，拿起青城日报就开始翻，一翻心中就是一凉，只见青城日报社头版头条，赫然就是《强强联合治欠薪本报开通欠薪专线》，再翻，心中更凉，内版a5、a6头条全部是关于欠薪的专题追踪，他有些蒙圈了，纳闷道，“昨天，就一个发布会啊，并没有说开通欠薪专线的事儿啊。” 张越江哪管这么多，直接从结果上来看，无论从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都市报在这个同题新闻报道中，是完完全全地败给了日报社，而且是惨败，他这个白班编辑，负责指导白天新闻的采访，是要负直接领导责任的，能不气愤？ 更何况，文人相轻，张越江觉得自己这张脸有点儿没地儿搁啊，有些严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上次‘重卡闯关’就被搞了一次，这还没几天，又被搞了，这，这，老赵你也是个老记者了，你他麻麻地最近干的都什么事儿，采的什么新闻？问问劳动稽查大队，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张越江甩手走了。 领导走了，可赵志广心中的火气却越来越大，来自领导的批评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新闻采访上带来的挫败感，他不由地就想到了该新闻的始作俑者卓峰，有些恨恨地道：“卓峰这小子，也太过分了，次次吃独食，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 此时，正好赵思思走了过来，赵志广一腔怒火就发了过去，喊道：“去问问劳动稽查大队，今天开通欠薪热线是怎么回事？”赵思思满头雾水，不知道带自己的这个老记者，为啥突然脾气这么暴躁了，小声应了声：“好的。”就赶紧闪开了。 其实，赵志广也知道，问了也相当于白问，现在关键的是，这个新闻，到底是跟？还是不跟？ 跟吧，吃人家“剩饭”，捡人家“剩食”，味道不好而且心情也不爽； 可是不跟吧，来个“掩耳盗铃”，可这么大个新闻，而且据报道说市里要重点抓，这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么？偌大的都市报竟然选择性失灵，那不成了缩头乌龟了么？ 左右为难。 卓峰当然不知道，当天的报道给了都市报如此重重的一击，他只知道现在心情很爽，颇有点纨绔子弟的味道，这是因为：今天不但不用出门采访了，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大头条在等着他来参与。 这是因为，欠薪热线开通后，不断地有农民工打来电话反映情况，一一登记汇总，转到赵队长进行处理，这可把赵队长忙坏了，也乐坏了，真没想到有媒体这么大的影响力，也没想到有这么多还未掌握，还未发现的欠薪问题，手头上的人手登时紧张起来。 最关键的是，青城市劳动保障局局长杨立栋看了报道非常满意，经跑这个线的记者李跃溪牵线搭桥，杨立栋答应明日来报社亲自接听欠薪热线，当场办公，处理群众们反应的各种欠薪问题。 领导出门处理欠薪，这是一个重要的选题，也是一个重大的新闻，显示出了政府处理欠薪问题的决心和毅力，所以报社决定乘胜追击，直接上头版头条，内版上黄金版面a3版，做一个整版的报道，稿件要精雕细琢，由李跃溪提前写好。 所以呢，卓峰就开始划水了，姿势说不出的舒服、优雅，想想看，不用出门日晒雨淋、不用东奔西走、着急忙慌，安安稳稳地在热线室一坐，轻轻松松地整合下热线稿子，就能在一个版的稿子上，署上自己的名字，拿一半的任务量，世上还有如此爽快的事儿么？ 卓峰这一划水就是一天，但可把赵队长给忙坏了，来自报纸、电视台的投诉林林总总，足足有60多条，挑着紧急的，好处理的，一天下来才处理了十几条，卓峰把这些处理了的，一一登记了下，融进了稿子里面。 都市报的赵志广也郁闷了一天，折腾了一天，最终和白班编辑张越江商量了下，决定弱化处理此次报道，在边栏上报上一小条小新闻，这样既没有漏稿之嫌，也少了吃“剩饭”的恶心劲儿。 可是，等第二天，日报社头版头条《市劳保局长亲自来本报接听讨薪热线》一面世，都市报整个报社宛如遭到了一万点暴击，所有看到这个报道的人，都瞬间石化，日报社这也太妖孽了吧，一个小小的“跳楼讨薪”事件，竟然越做越大，越追踪越精彩，现在市里领导都过去站台了，反观自己家报社，却是越做越小，越追踪越差，即便最后躲了个边栏，依然也没有逃过再次被同行暴击的命运。 同题竞争中，大败、完败。 张越江无语、郁闷，一气之下直接把报纸揉成团扔到了垃圾桶里，赵志广脸色发黑，呆若木鸡，真心没有想到，日报社这么狠，这么绝，竟然把报道做到如此的程度，这让自己还怎么站得住脚，真是没脸见人了。 “追什么追，弃了吧，再追也追不上了。”都市报的编前会上，主编张晓东叹了口气，无奈宣布，他扔下报纸，对着张越江说道：“这个教训，要记牢了，但凡新闻事件的追踪，哪怕就是个车祸、跳楼也要给我重视起来。别稀里糊涂、吊儿郎当的，再被人抢了独家，被人追着打，你这白班编辑也就不要当了！” “我倒要看看，日报社在这个新闻上，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张晓东甩下这句话，一直阴云笼罩的编前会才解散了。 卓峰依然在仍然在划水，划呀划…… 因为，市劳保局长杨立栋亲自接听讨薪热线的新闻一出，整个社会舆论都呈现了沸腾状态，报社的网站留言，热线电话等等络绎不绝，而且当天杨立栋接听了十几个电话，当场就解决了七八个，甚至有一条关于讨要拖欠工资的热线，不到半小时就得到了解决，当事人就收到了欠薪，整个事态有些不太受控制地扩大， 有市民亲自来报社反映情况，更出乎意料的是崔磊、张让给报社送来了一面锦旗，也有律师事务所，要免费给欠薪农名工们提供法律帮助，更有几位人大代表，表示要在年后的“liǎng hui”上，提交关于解决农名工的议案，要从法律层面彻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鉴于此，报社领导干脆成立了各方策划小组，江编辑任组长，李跃溪和卓峰任组员，在报社反复研讨如何继续跟踪报道此事，也就有了接下来的报道， 第一天：《讨薪热线火爆最快半小时工资到账》 第二天：《人大代表：liǎng hui上将提交关于农民工欠薪的提案》 第三天：《农民工给本报送来锦旗》 一连三天，连续追踪报道，继续扩大战果，在舆论上对其他媒体，呈现出了一种碾压的态势，完全是吊打一切，而其他媒体，尤其是都市报、晚报，一开始还追踪了两天，后来就跟不上，偃旗息鼓了，只能作壁上观，看着日报社表演了。 “跳楼讨薪”事件，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把日报社烧得旺旺的，把对手烧得光光的，卓峰连续战斗了几天，心中也燃得不行，双眼虽然有些红，但精神格外好，一参加三人组策划会，上来就喊：“干，干，干，干趴下对方。” “还用干啊，早就趴下了，”李跃溪笑着道，“江编辑，接下来怎么搞？” 江天群沉思了一下，说道：“角度做得都差不多了，该收尾了，今天写个小稿子收下尾，但是一定要盯紧了那几个人大代表，看明年‘liǎng hui’是不是真会提交议案，到时候咱们接着做这个新闻。” “到时候，再回下锅？”卓峰一听，就笑了。 “对。”江天群和李跃溪异口同声喊道，然后齐齐笑了，这次同题报道，日报社一路追踪，穷追不舍，直接把对手打的没有脾气，大家心里都感觉非常舒服。 过了一会儿，卓峰才意识到，这“跳楼讨薪”的新闻报道要结束了，他愣了下，忽然还有点不习惯了， 是啊，连续划了好几天水，在报社里面舒服了好多天，连采访都没出过门，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要出门跑突发新闻，找“食”吃了，来完成任务量，真心是有点不习惯啊。 不过，这个月连续爆发了两拨，应该积攒了不少任务量吧，等下好好合计合计，如果差不多了，就好好休息几天，犒劳犒劳自己，卓峰兀自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当记者，就这点好，自由，只要完成了任务量，就有了基本工资和不菲的稿费，余下的时间，只要不接什么大型的报道，基本上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想了想，心中一动，今天还没有联系林宛白呢，就跑休息室开始撩拨起来，大白天，还是发微信了：“小白，干啥呢？想死你了。” 第二十九章 集体发春 自从前几天那晚熬夜聊天后，俩人的关系是一日千里，每天晚上十点左右，要么电话，要么微信上，都要腻歪一会儿，有时候卓峰主动，也有时候林宛白打过来，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总之是，不知不觉时间又要冲着12点走。 “滚，你个贱人。现在才想起我来，早干啥去了？”林宛白在台里正在剪片子，收到微信，心中美滋滋的，但是发过去的话儿，却是有些暴力。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这道理卓峰还是知道的，看到林宛白的回复，他怎会恼，连忙回道：“唉呀，冤枉啊，我刚开完会，第一时间就给您请安来了不是？在台里呢？” “是啊，怎么不写你的大稿子了？”林宛白疑惑道，这几天，卓峰几乎每天都鼓捣那个讨薪的追踪，越搞越大，两人一般也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联系一会儿。 卓峰感叹一声，道：“要结尾了，今天就收尾，总不能一个新闻吃上一辈子吧。” 林宛白莞尔一笑，小声斥道：“从头吃到尾，还嫌不够啊，还想吃一辈子，做梦吧。”说完，心里就是一甜，心上人能连续做出如此的大型报道，自己也算是心有戚戚焉。 卓峰不以为意，把楼掰正了，继续说：“这事儿算告一段落了，晚上有空不？我请客，请你吃点好的。” 林宛白心中一喜，放下手中的活儿，说道：“没啥要紧事儿，你先找地儿吧，找好了给我发微信。” 结束对话，卓峰琢磨着，上次吃饭的地方，一点儿情调也没有，这次好歹关系更近了一步，找个主题餐厅提高点档次也好，打开手机就开始挑选，最后定在了林宛白她们台里附近的一家“仙踪林”，顺手发给了位置给林宛白过去。 刚刚搞定，社区部的苏小妹蹦跶着走了过来，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卓峰，有空么？帮我看看稿子不？” 苏小妹是社区部的妹子，长相甜美，活泼可亲，整天蹦蹦跶跶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卓峰他们也颇谈得来。 卓峰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没问题，啥稿子啊，我看看？”心中却是暗道：社区部那么多人，专门跑这里找我改稿子干啥，我也是新手一枚啊，只是运气好，恰恰搞了几篇大稿子而已，没有那么多超能力的。 卓峰心中这么想着，但嘴上却绝口不提，心里反而有些得意，开始显摆起来，苏小妹采写的是一个社区供暖的稿子，很常规，但是写得有点长，有点乱，他指点着说：“有点长啊，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写现场，一部分写居民，一部分写物业、居委会还有供暖公司。” 没吃过猪肉，卓峰也见过猪跑，每天日常读报的习惯，早就把这些常规新闻烂熟一心，瞄了几眼心里就有了底儿。 “唔，那写多少字？”苏小妹眨巴着眼睛，貌似有些恍然大悟，她自己折腾了半天，写了足足2000字，大部分都是居民们的牢骚。 “问问宋编辑哇？”卓峰打起了太极，这新闻最多也就1000字，但毕竟自己不是编辑，越俎代庖总是不好。 苏小妹眼神顿了一下，晓得卓峰是有些烦了，不过她还是想继续聊会儿，问道：“卓峰，这几天你们策划都怎么搞的？能说说么？做的太漂亮了，我们社区部内部会议上，宋姐一再地表扬你们的策划能力，让我们多向你们学习。” 越说，苏小妹的眼睛越亮，嘴里劈哩啪啦地询问着。 擦，苏小妹你在追星么？卓峰有些忐忑，自己心里有了小白，这些麻烦还是躲一躲比较好，想到这里，他有些慌，准备开溜，赶紧回道：“啊，这个，这个新闻报道马上结束，策划都是江编辑做的，嘿嘿，我还有事，走了啊。” 说完卓峰倒是潇洒地走了，苏小妹却坐在座位上，一脸失望，不过片刻后，又恢复了她那天真灿烂的笑容，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 没事干到处溜达的闫杰，看完了戏，笑嘻嘻地追上卓峰，喊道：“嘿嘿，贱人，干啥去？” 时间距晚上约会还早，卓峰本来就没啥事儿可干，只不过单纯地想溜而已，这不还没走出报社，就被闫杰黏上了，看到闫杰过来，卓峰正愁没事儿可干，没人唠嗑，打发时间呢，忙招呼道：“啊，流氓，又去祸害谁去了？” “嘿嘿，是你祸害别人去吧？走，喝点去。”闫杰点出一根烟，递给卓峰一只，俩人勾肩搭背，就走向了报社楼下的“乡土居”饭店。 这乡土居开在报社楼下，装修得土里土气，却反而显得有些上了档次，招牌菜都是一些家常菜、价格也适中，是卓峰们改善生活的首选要地，找了个卡座，两人坐下就开始侃起来。 “你个贱人，现在就脚踩两只船了？”闫杰脸上似笑非笑，打趣道。 卓峰眉头一皱，心中不爽，这报社的八卦之星怎么又盯上自己了，赶紧喊停：“停，你个流氓，我可没你那么花心，要踩也是你踩。” 闫杰嘿嘿一笑，吐了个眼圈，道：“我早就有了小红了，现在看美女，纯粹是欣赏，是万花眼中过，片叶不沾心。” 闫杰作为一个富二代，没有女朋友才是新闻，现任女友小红已经见过父母了，搞不好就要转正，卓峰也就不再胡诌，回道：“我现在就和小白谈着，别人我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听到这里，闫杰神秘一笑，道：“扯吧，我看不像。我是局外人，看得更清楚，那苏小妹从我这里旁敲侧击了不少你的事儿，每次你的报道一出，肯定第一时间关注，那眼神，那状态，真心像对你有点意思，我看苏小妹这人就不错，名校毕业，性格活泼，待人接物也大方得体，长得也挺有漂亮的……” “停，停，尼玛闫杰你小子是不是吃了回扣了，嘴了吐不出象牙来，全都是这些破事儿，你要是觉得好，你就甩了你的小红去追啊，”卓峰心思根本没在这里，一听闫杰竟然开始八卦起自己来，赶紧喊停，这要是让他开始发挥，怕是一时三刻都不得清静，“兄弟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儿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吃先吃。” 还别说，几天没聊，闫杰这八卦炉里竟又鼓捣了不少好货，一会儿说报社的深度记者辞职了两位，一会儿又说王泽端也要辞职了，然后又变身情感大师，说报社里面现在是春意盎然，不少人开始发春，说王泽端和都市报的一个女的谈上了，好像叫赵思思；社区部的另一个女生孙雪怡竟然喜欢上了张佳绩，暗地里追的好猛，不过好像是单相思，佳绩对她没啥意思；时政部的张娜最近也被晚报的高亚哲死缠烂打，最后又说胖子张鹏喜欢上了苏小妹，苏小妹好像喜欢上了卓峰，卓峰…… 总之一个字，乱！ 岂止是乱啊，简直是打乱特乱啊！ 尼玛，表面上平静无比的报社，水底下暗流汹涌啊。卓峰被闫杰的消息，撩拨得八卦之心开始熊熊燃烧，一个劲儿地让闫杰多放点料，譬如王泽端和赵思思怎么好上的，孙雪怡和佳绩如何难解难分，张娜怎样被死缠烂打，还有苏小妹那难解的三角恋情等等，一通八卦过来，直让卓峰感叹道，生活真是比小说还要精彩百倍。 这也难怪，报社的社会部和社区部，记者们都是20多岁的年轻大姑娘、小伙子们，正是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纪，一起在报社这个小圈子里混，要是不发生点情感纠葛，那才叫不正常呢。 不过，卓峰管不了这么多，拿定主意做专心专情大师，一边吃，一边和闫杰东拉西，心情也越来越爽。 第三十章 意外牵手 闫杰是个天生的乐观派，自带电灯泡功能，照到哪里哪里一片光明，从他嘴里就听不到一件烦恼的事儿，正好和王泽端这个经常发牢骚、事事小心的悲观派，形成两个极端，这都是脾气秉性，无关美丑，就好比卓峰介于两者之间一样，还不是高兴时变乐观派，伤心时变悲观派？ 所以，卓峰也就奇怪地和两个人都比较谈得来，算得上“铁哥们”，又吃了一会儿，饭店里人慢慢多了起来，不少人还是同事，自是不好再八卦什么，把眼前的土豆丝、水煮肉片消灭光后，俩人就撤了，闫杰自然是回报社继续有线索出线索，没线索喝茶混日子，卓峰则是八卦了一顿饭，心情颇为不错，回家理个了发、擦了擦皮鞋，选了一套自认为最帅的衣服，准备晚上赴约。 冬日里的天，早早就擦黑了，卓峰也早早地等在了市电视台门口，没过多久，林宛白就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林宛白今天一身黑，上身穿着一件小款黑色皮夹克，内套一件黑色毛衣，下身穿一件黑色皮裤，脚踩坡跟皮鞋，性感而高挑，白净的脸庞上稍微打了点儿粉，一双大眼睛扑哧扑哧地眨呀眨，看得卓峰眼都有点直，暗道：真是“美丽冻人”。 “仙踪林”在电视台斜对过，俩人在便道上并排着，一边聊一边走，卓峰首开话匣子，有些揶揄，也有些疑惑地道：“大美女，真不冷？” 美丽性感，卓峰自然也喜欢，可要真是冻坏了人，心可就心疼了，毕竟这个点，室外温度0上没几度。 林宛白听闻，扑哧一笑，迈着大长腿，科普着：“知道女人有多少种袜子么？别说现在，就是三九天，也不冷。” “噢，”卓峰有点听不懂，但假装懂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纠结这个，不就是找抽么，他赶紧岔开话题，问道：“这个月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你们电视台任务量应该比我们轻吧。” “轻什么啊？一个月得上最少15条新闻，要有现场的，平均下来要2天一条，我这个月还差2条。”林宛白叹着气，说到工作，貌似大家都一个样儿，都嫌活儿重任务多，无论美丑胖瘦。 卓峰头一仰头，开始信口开河、空口打起了包票道：“放心，才2条，包在我身上。” 青城日报社施行两条线考核，要么一个月完成30条新闻，无论大小，是否多人署名，要么就完成2万字的稿件，电视台这区区两条新闻，对于卓峰来说，也就是2天的量！ 林宛白虽然知道他胡诌，但是听了心里还是一甜，道：“报纸和电视台的能一样？电视台不要图，是要片子的。”。 卓峰嘿嘿一笑，知她说的是实情，不再赘述啥，恰好这时候也到了人行横道，颇为绅士地，身子一欠，道：“正好绿灯，咱们走。” 林宛白微微抬头，白了卓峰一眼，结果就是微微一呆，只见此时的卓峰，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整个身躯笼罩在微微发黄的路灯灯光下，干净整齐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越看林宛白心跳就越快、越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宛白发现，越是接触，越是觉得卓峰这人有意思，说话直率风趣，新闻业务上精明能干，关键时刻敢打敢拼，有时候还挺有原则，想着想着她就有些走神。 正在这时，突然，“滋啦”的一声刹车声从左侧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汽车鸣笛声，把林宛白顿时惊醒了，她惊慌地左右张望，同时伸出双手要去抓什么东西来保护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拉住了卓峰的左胳膊。 卓峰心中一惊，继而发觉左胳膊被一条软软的，柔柔的胳膊拉住了，他心中一暖，又一喜，拉住林宛白的手就快步向对过跑去，心中不断地呼喊着：我们拉手了，我们竟然拉手了，这手，好软，好软。 林宛白片刻的慌张过后，也反应了过来，她脸有些红，有些发烫，心脏宛如小鹿般怦怦直跳，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可又觉得那手好有力，被牵着好有安全感，索性直接就被拉着往前奔去。 等奔到了马路对面，两人才发现，原来是原来是一辆右转汽车，在刹车、鸣笛，卓峰喜滋滋地拉着林宛白的手，心里反而有些莫名感谢这辆不文明的车辆，而林宛白被拉着走了一段距离后，虽然心还在狂跳，脸还在发烧，但看着周围出双入对的情侣们，莫名地自如起来，索性也大方地开始牵起手来。 两人身高都在17米以上，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丽冻人，一路走来，回头率颇为不低，又走了大约几百米，直接就进了“仙踪林”。 “仙踪林”大概取自绿野仙踪，看介绍就知道是一家爱情主题的餐厅，装修的既小资，又有情调，一入门就听见了一阵轻轻的音乐，然后就是一面挂满了各色爱心形状饰物的“爱情墙”，闪耀着各色霓虹光芒，甚至还有几位大胆的，写上一些小情书，直接挂了上去，右转之后，是一条小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一个颇为隐秘的小屋，在小屋里有两个秋千，客人可以在这里一边荡着，一边喝茶、吃饭、看书、上网。 卓峰和林宛白先点了两杯卡布奇诺，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大概是刚刚牵了手，喝着香甜酥软的卡布奇诺，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浪漫气氛，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加近了， “宛白，你怎么进的电视台？”卓峰有些亲昵地变了称呼，首先打开了话题，还是从工作谈了起来。 林宛白听了，心中有些甜甜的，稍微思索了下，回道：“我学的就是新闻了，从山中大学毕业后，就回家了，我妈托关系让我进的电视台。” “你呢？怎么进的报社？”说完，林宛白放下杯子，两只大眼开始盯着卓峰问。 卓峰望着林宛白的眼，她的眼波，柔柔软软的，之前从没觉得人的眼睛竟也能这么好看，直接回道：“我也是新闻系毕业，不过是从青城大学毕业的，毕业后老师就安排我进日报社实习的，后来表现的不错，就留下了，一直干到现在。” “嗯，报社里面那么多美女，没有找一个？”林宛白开始习惯性的歪楼，恋爱中的男女，对于爱情的纯粹看得很在意，林宛白也不例外。 “哪里有啊，”听了林美女的询问，卓峰赶紧否决，实话实说，“我在报社里面，可是清清白白啊，这才来多久啊，怎么会呢？。”心里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了苏小妹那跳动的身影。 “真的？”林宛白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突然又问：“那在学校里面呢？那么多美女，你总不会是柳下惠吧。”说完，她就定定地盯着卓峰看，把卓峰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第三十一章 浓情蜜意 “啊，”卓峰有些措手不及，哪里知道林宛白还惦记着这事儿，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吸了一口卡布奇诺，或许是那甜甜的味道，重新唤起了他的记忆，那个若隐若现，直至消失的倩影，他苦笑道，“大学里，是谈了一个，但是毕业就分手了，现在早就不再联系了。” 林宛白翻着白眼，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心里却是有些吃醋，酸酸的，追问道：“真没联系了？电话、qq、微信都不联系了？” 既然真的想谈朋友，卓峰思索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不再有所隐瞒：“是真的。她叫王曼羽，低我们一年级的学妹，是在一次摄影展上认识的，后来就谈起了朋友。毕业后，我们就分手了，我留在了这里，而她是南方人，家里早就给安排好了工作，拗不过就回了老家，也换了手机号码，只有个qq了，也好久没有联系过了。” 卓峰一边说着，脑中和王曼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复又浮上心头，那翠绿色的纱裙，那巧笑倩兮的美眸，那银铃般欢笑，在心中起起伏伏，再美好的校园恋情，也抵不过现实的强大，毕业即分手，这个强大的爱情定律，也应验在了他们的身上。 林宛白静静地看着卓峰诉说，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酸意盎然，看卓峰的样子，和这个王曼羽的女子，肯定有过一段刻骨的恋情，不过正所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谁没有个过去啊，只要珍惜眼下的美好，幸福就在不远处。 想到这里，林宛白心中释然，看着卓峰，有些促狭地说道：“如果有可能，真想有机会，认识认识你这个前任” 卓峰听了，心中突地一跳，有些惊讶，也有些许的小紧张，尬笑了下，说道：“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是不要了吧。”开玩笑，一个前任，一个现任，这俩人真要碰到一起，那不是火星撞地球么，让自己怎么站队，怎么处理啊，光想想都头痛！ 林宛白噗哧一笑，知道卓峰所想，眼珠一转，话题变得轻松起来：“你知道这家饭店什么最好吃么？” “披萨？牛排？”卓峰有点跟不上林宛白的脑回路，随口回了两样标准的西餐招牌菜。 “错，嘿嘿，是牛角包，”林宛白笑嘻嘻地说。 “面包？”卓峰大感讶异，牛角包见的多了，超市有卖的，蛋糕房有售的，没想到这种餐厅也有售卖，而且成了招牌菜。 美女发话了，卓峰当然二话不说，招呼服务生开始点餐，牛角包、披萨、酸奶蔬菜沙拉、菌菇意大利烩饭……全都是林美女爱吃的，卓峰则点了块牛排，8成熟，男人嘛，就是喜欢吃肉。 等了片刻，那招牌牛角包先来了，卓峰拿起一个看了看，也没啥特殊的地方啊，还是熟悉的金黄色的牛角包啊，除了刚出炉热乎点、新鲜点，可等他下口一咬，“噗”的一声，藏在牛角包内部的，一颗冰激凌奶球瞬间碎裂，香甜的酸奶混合着牛角包特有的麦香味，一起冲进了嘴里，卓峰一边吃一边大呼“好吃”、“过瘾”，结果就是又点了四个牛角包。 俩人正在腻歪，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林宛白的，她拿起电话一看，是老妈来得，不是单位来的，心中一松，接了就说：“喂，妈，怎么了？” 那边的林妈，李春华问道：“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回家吃，你爸刚从市场上买回来几斤排骨，你要是回家吃，我就全炖了。” 林宛白一听就乐了，嘀咕道：“正在吃呢，不回家吃了，妈现在都几点了，等炖好了得晚上七八点了。” “七八点就不能吃啦？和谁一起吃呢？哎，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找找，单位没合适的么？要不就成老姑娘了，你看，小区宁阿姨家闺女，都32岁了，还没结婚呢，你就别太挑了啊。”每个未婚男女的身后，貌似都有个比自己还着急的妈，说得大都是一样的话。 “和同事吃呢，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早点回家，太晚了我叫你爸去接你。”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回。” 林宛白一边说，一边瞪着对面正在做鬼脸的卓峰，心道，别看你你现在笑的欢，小心见了我妈拉清单。 吃吃喝喝、谈谈聊聊，不知不觉就晚上七八点了，林宛白看时间也该回家了，否则老妈又得催，卓峰直接打车送她回了家，一直就送到了楼下，看着楼道的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一直到了六层，然后就是微信中发过来的“到家”两个字，卓峰这才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安心地返回了自己的狗窝，开始和林宛白微信上腻歪，一边聊，一边翻看林宛白的微信相册、留言、点赞，一点一点地感受着这个女子之前生活的一点一滴，她的喜怒哀乐。 恋爱中的男女，都这样，无时不刻在思念，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也恨不得能了解对方的一切。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卓峰也喜滋滋地起床了，感觉精神倍儿好，浑身充满干劲儿，先发个微信问候了下林宛白，然后下楼吃饭，往报社里赶。 早8点多钟，卓峰就到了报社，径直上了办公室找任新芳主任领钱，报销的，前几日评选的每周之星，还有特别奖励的，任新芳极有耐心，细细地算了下，特别奖励2000元，每周之星1500元，报销了230元，一共3730元，直接递给了卓峰一沓子， 卓峰接过钱，点了点，在手里来回拍了拍，胆气壮了许多，再想了想卡里还有7000多元，现在自己也是个小小的“万元户”了，心中豪气顿生，暗道：都说钱是男人的胆，诚不欺我啊！ 这胆气一壮，就要花钱，卓峰盘算着，先给父母打过去2000元，聊表心意，剩下的去电子城买个录音笔，剩下的先存着当老婆本。 报社里面不是没有录音笔，但是每次借用都要登记，还要按时归还，所以很多记者都自己购买了录音笔，甚至有的干脆就用自己的手机进行摄录，卓峰科班出身，还是比较传统，打算先上手一只录音笔，毕竟手机目标太大，用起来也不太方便。 主意一定，卓峰在二楼转了个圈儿，用脸打了个卡，就开上小电动直奔龙海电子城，龙海电子城位于市中心，火车站商圈，是青城市最大的数码城，业务辐射整个青城市以及下辖的十几个县区，无论是家电、数码、电脑、手机、摄录设备等整件，还是主板、内存、显示器等散件一应俱全，可以说只要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电子设备。 卓峰作为“地头蛇”，小电动一加油门，就进了小胡同，三转两转，就来到了海龙电子城，直奔1楼的海星数码专营店，这家店铺是任新芳介绍来的，是报社招投标中标合作方。 “王老板在吗？”一进门，卓峰就询问道，有熟人才好办事，办事直接找熟人。 “噢，我就是，您哪位”卓峰话音刚落，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圆脸浓眉，一脸的真诚。 “我青城日报社的，任姐介绍我来的，我姓卓，叫卓峰，你叫我小卓就行。”卓峰客气地说，说完就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和王老板握了一下。 王老板脸上笑容更浓，熟人介绍来的，肯定是要来买数码产品，而且来的是个记者，那不用说，肯定就是录音笔、照相机，甚至暗访设备之类的了，他连忙招呼道：“来，卓记者，请坐，想买什么设备？” 第三十二章 鸟枪换炮 王老板一边招呼着，一边开始给卓峰介绍店里的各种数码设备，这时候，卓峰才发现，这个小店虽然只有十来平米，但是墙上、柜台里，林林总总怕不是摆了数十件，甚至上百件各类电子摄录设备，小到柜台里面的录音笔、照相机、摄像机，大到挂到墙上的三脚架、摄影包等等，看得卓峰这个数码迷一阵心痒。 “先看看录音笔吧，”心痒归心痒，可兜里的钱卡着呢，卓峰按下心来，说道，“正好需要这个。” “噢，要国产的，还是要进口的？要多大容量的？”王老板边说，边指着柜台问。 卓峰对数码电子类产品还算比较了解，看了两眼就开口问道：“都多少价位的？要个录音时间长点的，傻瓜点的，音质好点的。” 王老板听了卓峰的要求，就开始介绍起来，小小的录音笔，也做成了一个江湖，有国产、进口之分，有容量大小之别，还有各类品牌的区别，店里最贵的一只进口机索尼录音笔高达7000多元，功能强大而出色，便宜的则只有几十元钱，卓峰估计质量应该和普通的mp3差不多。 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几十元的货，卓峰自然是不会去考虑，他稍微沉吟了一下，选了只入门级的录音笔，花了700多元，虽然没有那些蓝牙、遥控，甚至语音文字互转的功能，但胜在牌子货，录音够清晰，降噪更明显，十多米外都很清晰，容量不小，时间够长，关键是价格也不是太离谱，700元而已，做一篇大稿子就出来了。 录音笔一到手，卓峰当场就开包验货开始把玩起来，录一下，放一下，在手里转几圈儿，宛如古代侠客们耍着刀剑一般，那个惬意。 王老板做成了一单生意，心情十分不错，等卓峰把玩了一会儿，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凑近了小声说道：“需要暗访设备不？报社好多老记者都有，你们日报社的高岗，还有李天佑都有，电视台的则更多了。” 暗访设备？！ 卓峰听到后，他心中就是一动，记者采访，早晚会接触各种负面新闻，曝光各类违法、违规行为，甚至揭露各种社会的阴暗面，所以配备录音笔，乃至暗访录像机，就成了一种必备之物。 “你这里有？带我看看再说。”卓峰不置可否地问道，内心则是十分期盼。 一般来说，这种暗访、tou pāi设备，是绝对不允许公开兜售的，也就卓峰是记者身份，还是熟人介绍，王老板才动了推销之心。 “这边请。”王老板把卓峰请进了柜台里面，打开一个小暗门，雪白的led灯光下，几十个各类tou pāi、暗访设备就映入眼帘，卓峰一个一个看过去，心里赞叹不已， 简单来说，主流的暗访设备就三种： 第一种，简单粗暴、傻大黑粗，直接是一个小型摄像机放进了一个伪装包里，这样的暗访设备，像素够高，画面清晰，时间够长，后期维护起来也简单， 第二种，胜在精巧出奇，直接就是一个小手机，或钥匙扣，甚至是一根钢笔、一只手环、乃至打火机、手表、u盘等等常见的事物，这种类型的，贵在体积小、隐蔽性强，但是画面清晰度，还有摄录时间则得不到保证， 第三种，则是摄录存储分离式暗访设备，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硬币大小的镜头去摄录，然后通过wifi传送给后台进行存储，据王老板说，距离能达到几百米，这种体积最小。 卓峰正在迟疑，王老板则驾轻就熟地把一个àn fǎng bāo递给了卓峰，说道:“报社的一般都就用这个，专门改装过的，简单好用，你先看一看。”说完神秘的一笑，就放到了卓峰手中。 àn fǎng bāo一入手，卓峰就感觉到重量比一般的包要沉一些，包里肯定有货，但等卓峰打开一看，却空无一物，略一思索，卓峰就意识到包里应该有夹层，伸进手一摸一压，就发现包的底部异常平整，左右一找，就发现在不起眼的夹缝里，存在着一条拉链， 卓峰轻轻一拉拉链，一张厚塑料隔板就显露出来，揭开后，赫然躺着一个小型的摄录机，只不过模样有些怪异，外形黑不溜秋的，乍一看就是个铁盒子，脑袋上还插着个天线，屁股上插着sd卡，卓峰轻轻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下，确认有镜头、有存储，还有电池，应该是个录像机。 看到卓峰挺识货，王老板心有戚戚焉，热心介绍起来：“这款机器，是最新的无孔摄录暗访机，支持红外线录制，还支持无线传输，关键它是无孔摄录，你看外面连一个几毫米的孔都没有，这样暗访时候就不会有反光，还有就是像素够高，能达到广播级、续航时间也长，不间断能录四五个小时，还能拆卸数据卡，电视台好几个节目组都用的这款。” 卓峰拿起包一看，咦，左右前后还真没有孔，不由地对这款摄像机刮目相看，隐蔽性够高，功能够大，看体积和模样，像素和续航应该所言非虚，不由地问道：“这款多少钱？” 王老板稍微顿了一下，回道：“真皮版的，一口价1688元，给你降到最低，几个记者朋友都是这个价位拿的，价格高了，随时可以来退，后期有问题，可以随时来维修。” 能用钱摆平的麻烦就算不是麻烦，记者就是经常遇到各种麻烦的人，所以这1688元真心不算贵，远远低于卓峰的心理价位， 而且现在他也是个小小“万元户”，单身一人也没啥负担，花起钱来自然是随心随意，略一思索，就决定拿下这台机器，暗道：“做记者，就要有个记者样儿，记者需要用的设备怎么也得置办一套，再说了，最不济，还能拿给宛白用。” 没有讨价还价，选了个黑色手拿包，卓峰直接刷卡拿包走人，把包往胳膊下面一夹，八字步一迈，你还别说，挺有感觉的，颇有社会成功人士的味道，豪气顿生，让卓峰大叹，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就这么个小包一上身，气势就不一样了。 告别了王老板，卓峰骑着小电动，跑附近批发市场，换了个加厚款的电动车风挡，内套羽绒，外裹皮革，一路开最大油门腿也不冷，然后琢磨着电动车电池也不太好用了，回到报社索性就找楼下卖电动车的老宋，直接换了四组新电瓶，又花出去几百大洋，不过折腾了半天，卓峰虽然累点，但是精神格外好，这下兄弟我也算是鸟qiāng换炮，各种装备都全了，就等出线索的时候，大展身手了。 第三十三章 实战屁稿 之前想着休息几天的念头，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现在的卓峰就想立刻出出现场，实战一下自己的录拍设备，想到就做，立刻就跑到热线时间找李婷挂了号，让李婷大叹，卓峰就一牲口，连续战斗了快一周了，还这么精神抖擞，都马上11点钟了，还积极地接线索、出任务，这是有多缺钱啊。 青城市几百万人，车多人多，报社平时接的最多的就是车祸线索，这不没一会儿，一条车祸线索就来了，北二环立交桥，三车相撞，堵车严重，正好派给了卓峰，卓峰心情正好，也不在意是车祸这么没技术含量的线索，喜滋滋地就夹着包包出去采访了，摄影记者则是佳绩这个老兄弟。 俩人一人一个小电动，加着油门就往北赶，事情不是太大，也就有了闲情聊天，卓峰颇为八卦，神秘一笑，道：“唉，佳绩，听说，报社的孙雪怡在追你？” 佳绩听到后，颇为讶异，问道：“你咋知道的？”然后就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没感觉，你是不知道孙雪怡，家里老么，性格太刁，那大小姐脾气，我可真是受不了” 卓峰估摸着佳绩说的八成是实情，作为摄影记者，经常跟着记者外出跑线索，接触几次，每个人的脾气也就摸透个七八成了，回道：“真没感觉？没感觉就赶紧剪短青丝，省得耽误人家。” “唉，我倒是想断了……”佳绩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北二环说远也不远，十几分钟俩人也就到了，俩人一看，嚯，这堵得真够热闹的，整个北二环高架桥，桥上桥下，堵了个严严实实，再加上附近的西富村正值ji hui，这来往的行人更多了，几乎每人一个小电动，在停滞的车流中来回穿梭，交通状况混乱无比，闻讯赶来的交警们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也亏得两人也是骑着小电动，左拐右拐，硬是挤到了事发现场，北二环和新华大街交口，一辆红色捷达小轿车右转追尾了一辆黑色的丰田，把丰田的右车门装进去了一块，而黑色丰田为了避让捷达，往左打方向，结果硬是蹭了一辆现代车的车尾，导致两辆车车头车尾齐开花，事故不大，但是涉及到三辆车，而且还占了2个半车道，不堵车才怪。 佳绩到了现场，不由分说就开始找角度，卓峰环视了一下现场，略略思索了一下，决定先采访现场处理事故的交警同志，毕竟这是现场的权威发布消息源，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心中一动，从手拿包里拿出采访本，然后打开录音笔放口袋中，手中遥控轻轻一按，藏在包里的摄录机微微一震，开始录像了，然后才夹着包，小跑了过去。 “交警同志，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的卓峰。”卓峰一边说，一边凑到了处理事故的交警身边，他最是喜欢这种打招呼方式，比较正式，而且还有些莫名的亲切。 “噢，卓记者。”交警应了一下，继续忙着处理事故，询问三位车主，哪里有时间搭理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啊。 卓峰也不急，知道人家交警应该还是以工作为重，接受记者采访，那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只是紧跟着这位交警，心中来回盘算着等下应该首先问哪个问题，应该怎么问。 一直等到交警处理的差不多了，刚要喘口气，歇息一下的时候，卓峰连忙继续问道：“您好，这起事故的原因是什么？” 交警意外地抬头看了卓峰一眼，暗道这小记者还挺有耐心，不吭一声，陪着自己折腾了十几分钟，于是拿出手上事故责任认定书，开始给卓峰简单扼要地介绍起来：“这起事故，红色捷达车主负主要责任，右转的时候车速过快，直接追了丰田，结果导致丰田剐蹭了现代车的车尾。” 其实，谁负主要责任，刚刚跟着交警处理事故的时候，卓峰已经弄清楚了，但是新闻报道要客观、公正，还要权威，这种事故的责任必须得由交管部门来认定，自己的个人意愿，只能作为一个参考，是绝对不能写进报道中的。 采访完了交警，任务就完成了大半，卓峰随后就去采访红色捷达车主， 因为，在新闻报道中，无论任何类型的报道，都要做到全面，也就是要采访到各个当事人的态度，这样不仅能丰富新闻报道的内容，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一些意想不到的风险。 “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的记者，”卓峰在马路边上，找到这位30多岁的女性车主，卓峰首先自报家门，然后故意疑惑地问道，“刚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撞上去了呢？” 大概是已经处理完了事故，这许姓车主，情绪稳定了不少，对着卓峰就开始发牢骚：“我就正常右转，谁知道怎么就窜出来了一辆车啊，那丰田开的太快了，这不就撞上去了么？” 遇事，每个人首先都会先撇清自己的责任，这不一开口，这事故的责任，就被许姓车主扣到了对方头上，要是卓峰没去看事故责任认定书，没有采访交警，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卓峰“噢”、“喔”地应着，耐心听着后，回道：“听交警说，是您车速过快，这车都轧了实线了啊？” 许车主这才才晓得露了馅，看了卓峰一眼，她不以为意继续说：“唉呀，右转的时候，就是来了个电话，我这心里一紧张，油门就大了，这才出的事儿。” 原来如此，事故的原因搞清楚了，卓峰也准备撤了，安慰道：“有保险吧？哎，开车还是静音吧，一分心就容易出事。” “有保险，就等保险公司来了。” 完活，现场情况，事故原因，当事人的说法，还有交警关于事故的认定，方方面面都采访到了，卓峰安下心来，关掉了录音笔、摄录机，开始等佳绩下来，佳绩为了找个好角度，此刻正爬在二环高架桥上，对事故的现场进行俯拍，估计能把整个车祸的现场都囊括到一个照片中。 小车祸，小稿子就是这样，顺利的话，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搞定，时间大都花费在了路上，如果跑满一天，采四五个车祸不是问题，但是你一个版面不能都是这种小车祸啊，撑版面还得靠大稿件、好稿件，这种小稿件只是用来当“绿叶”的，塞边栏或者做图片新闻放版心。 第三十四章 变生肘腋 未几，佳绩也就从高架桥上走了下来，随着身子走动，摄影包也来回摇摆，那大挎包各类长短镜头一放，怕不是有个几十斤重，轻轻把摄影包放在小电动上，佳绩拿出相机开始显摆：“看我拍的这片子，角度找的真爽。” 卓峰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片子居高临下，把三车相撞的车祸，连同附近的堵车情况，都涵盖了进去，无论从角度，还是新闻量上来说，都算得上上上之选了，当下赞道：“好片，就是娘的事儿太小了，三车剐蹭小事故。”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哈哈，走，咱们去河边上看看去，你看这张片子。”说着，佳绩又调出一张图片，也是在高架桥上拍的，只不过用了长焦镜头，远远望去，二环桥北的清水河上，不少孩子，甚至成年人在冰面上溜冰玩耍， 看了片子，卓峰上来就是暗骂一声：真是心大，这清水河都不知道出了多少事儿了，淹死的人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媒体年年报道，新闻月月提醒，可还是有人不信这个邪。 “走，顺道拍个片子再做个提醒。”卓峰心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赶着送上来的新闻，不要白不要，趁着还没12点钟，再搞一票。 骑上小电动，沿着新华大街就往北走，没多远就到了清水河，清水河原本是城北的一条野河沟子，发源于青城市西北的山区，这几年随着青城市的发展，市里对清水河进行了集中整治，关闭了数家在清水河排污的企业，在清水河两侧修建了景观大道，栽种了各种绿植，还兴建了数个市政公园，这样一来，清水河就成了青城市闻名的市政景点，不花钱、面积够大，无论夏季还是冬季，都有不错的rén liu。 许是今天西富村有集市，也或许是今天的太阳格外暖和，来清水河边游玩的人真心不少，老的、少的一群一群，河边停了一排排的小电动，也不知道是哪个精明人，在河边辟出了一大块空地，弄了一批游乐器械，小到太空沙、淘气堡，大到旋转木马、轨道小火车、飞旋太空船等等，一众老的、少的，都围聚在附近，玩耍、闲聊，有些玩得腻了，干脆就跑到清水河冰面上去溜冰玩。 “哎，老乡，这都谁家的孩子啊，在冰上玩多危险啊？”卓峰放下小电动，就来到了河边，找了位蹲在河边看孩子们玩耍的老汉，聊了起来。 那老汉，大约50来岁，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羽绒服，听到卓峰说话，扭过头来回道：“有啥危险？这冰面结实着呢。” 结实？结实就不会淹死人了？卓峰心里嘀咕着，先递了根烟过去就，继续聊：“唔，怎么称呼？这河边的冰估计结实，河中央的冰面可说不准，之前可掉进去过人啊。” “免贵姓周，放心吧，大人们都看着呢，现在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啊，”周老汉接过眼，瞅了一眼，咦，黄金牡丹，不错啊，这小伙子品味和我一样高，把烟夹到耳朵后面，说道，“你看仔细了啊，我给你跺一下。” 只见周老汉直接就从清水河沿上跳了下去，虽然河沿距离河边也就30公分，可卓峰还是免不了心里一哆嗦，只听“咚”的一声响，周老汉稳稳当当地立在了河面上，冰面纹丝不动，这下卓峰也就安心了，亲自走下河面，刮开上面的乱七八糟的烂泥、烂树叶子，发现河面冻了足足有20多公分之厚。 “放心，只要不走到河中央，没什么危险，更何况还有老邓和小邓他们几个在冰面上看着呢。”周老汉点着烟，就在河面上吸起来，一个又一个烟圈随风卷起，飘向远方。 顺着周老汉的目光，卓峰望去，只见冰面上玩耍的孩子们分成了四五群，但每个群都有大人照看着，但凡有孩子乱跑，要么被喊回来，要么就直接拎回人群，貌似还真没啥事儿，打开摄录机，打算拍几个画面给林宛白用。 可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喊叫声，伴随着汽车鸣笛声，从景观大道东侧，由远及近传来， “停下，别想跑。” “站住，你跑不掉了……” 众人齐齐转过身望去，只见景观大道上一辆桑塔纳，正在追逐着一辆电摩，那电摩貌似经过改装，一路飙窜，桑塔纳紧紧跟在电摩后面，想撞而又不想撞的样子，紧追不舍， 正当大家还在迷惑不解的时候，那电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许是自觉已经走投无路，竟然一扭身，冲过低矮的隔离带，一个加速竟然朝着清水河冲去，直直开向了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宛若疯魔一般。 “糟糕！”周老汉，把嘴里的烟头一扔，急忙赶过去。 “要命！”卓峰二话不说，也往那边奔。 “我x，”一声国骂从桑塔纳上传来，紧接着那桑塔纳一个转向，一脚油门，竟也开上了隔离带，穷追不舍。 “啊——啊——啊——”数声惊呼声从冰面上传来，望着径直着，疯狂冲过来的电摩，无论大人，还是玩耍的孩子们，都惊惶失措，看护孩子的老邓、小邓们使出浑身解数，拉着、拦着身边的孩子们避让，更多的孩子们，则四散而开，惊叫着跑向了河中央。 “回来，回来，快回来。”孩子的家长惊叫着追赶而去。 而此时，只听见“咕咚”的一声，电摩连人带车落在了冰面上，紧接着就是“咔嚓”的一声，清水河冰面上突然闪出了一道粗大的，亮白色的裂缝，然后随着那电摩径直不断地向河中央行驶，一阵阵“劈哩啪啦”的冰层爆裂声，不断地传来，一条条银白色的裂缝闪电般炸开，又游龙般延伸到远处，所有站在清水河冰面上的人，心胆俱裂，直感觉脚下这冰面，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吞没自己。 “给我停下，靠，你小子疯了？不要命了？”一声大喝，后面驶来的桑塔纳，堪堪停在了河岸边上，从里面飞身下来几位汉子，卓峰定睛一看，领头的不是段警官还有谁？一个开发区的民警，怎么跑到这里来办案了？ 没容卓峰细想，只见段警官看到电摩冲向人群，冲往清水河中央后，伸手从腰间捞起一把手qiāng，对准天上就是“啪”“啪”“啪”三声鸣qiāng示警，同时大喊道：“警察，快，快把孩子们拉回来。” qiāng声刚刚消散，只听到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咔嚓嚓——”，清水河中央的冰层直接张开了一张大嘴，并张越大，瞬间吞没了那辆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电摩，而且去势丝毫不减半分，一层层的冰面相继裂开，向着河岸方向蔓延。 “救命——唔——”三名距河中央较近的孩子落入了水中。 “啊——救命——”又是两名孩子落水。 抓紧了！啊！！！！老邓和小邓为首的家长们，不退反进，有的竟直接跳进了河水中，拉住在水中沉浮的溺水儿童。 第三十五章 冰窟救人 “趴下，趴下，快趴下拉人……”卓峰把包扔在河堤边，一边大喊着，一边往河中央跑去，跑了大约十来米，感觉脚下的冰面是越来越“软”，来回颤悠，赶紧伏在冰面上，手脚并用往裂开的冰层那边赶。 听到卓峰的喊声，正在救人的家长们猛地醒悟过来，纷纷趴伏在未开裂的冰面上，解下围巾，甚至脱下衣服，腰带，纷纷抛向水中，后面赶来的家长们，则拉住前人的脚踝，就这样一环套一环，慢慢稳定住了阵脚。 “都围过来，都围过来，小心水面，小心这水还在流动……”随着一阵阵的焦急的喊叫声，卓峰慢慢爬到了现场，这里的情况要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的多， 五名家长一人手里托举着一个孩子，向着冰面这边游动，孩子大的也就七八岁，小的估计也就四五岁，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哭泣连连，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更要命的是，12月的清水河，河底并没有结冰，清澈的河水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东方流动，救人的家长们只游了几米，就偏移了救援人员所在的方位， “下水，救人！”这时候，一声刚毅坚定的喊声传来，卓峰回头一看，只见段警官已经脱得精光，带着同样光着身子的队员们，“扑通”“扑通”就投入了水中，向着落水儿童游去。 遇到危险，人民警察是人民的最可靠的依靠。 卓峰心中激荡，胸腹中顿时燃气一股豪情，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点水？也把衣服一脱，毅然跟着段警官们下了水。 一入水，一股冷冽伴随着全身的寒颤传遍了卓峰整个身躯，他脸色有些发白，手脚又涨又麻，时不时还伴随着阵阵冰冷的刺痛，“娘的这水这么这么冷？说好的冬泳有益身体健康呢？怎么手脚都动不了了，怎么办？怎么办？” 卓峰心脏怦怦地跳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口中含着的一口气马上就要用完了，心中也开始胡思乱想，难道真要应验那句老话：善泳者溺？ “别慌！放松下。”是段警官的声音，此刻的他一边游着，竟还有空暇环顾四周。 卓峰精神一振，突地意识到，自己身体这种反应，应该是没有做好热身，于是就静下心来，一点一点地试着划动手脚，果然几个动作之后，身子感觉慢慢暖合起来，越游越快，抬头露出水面，看准方向，双腿一蹬，径直朝着落水儿童的方向游去， 先前下水救人的家长，冬衣都没有脱，再加上托举孩子，体力消耗甚大，甚至已经有一位已经开始抽筋了，此刻看到有人前来救援，个个脸上露出了喜色， “把孩子给我们，咱们一起往回游，”段警官们先行到达，了解完情况后，命令道。 正好四个人，一人接过一个孩子，开始往回返，卓峰来得稍微晚些，也接过一位孩子往回游，有了这批轻装上阵的生力军，尽管有水流的阻挡，五个孩子很快就送到了安全的冰面上， “冷不冷？”卓峰托举着一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女孩穿着一身鹅黄羽绒服，梳着一头小辫，应该是家里的掌中宝，许是又冷又怕的缘故，此刻小女孩全身冰凉，脸色煞白，嘴唇微微有些发紫。 听到卓峰的问话，小女孩脸上惊恐的表情有些收敛，应道：“冷啊，好冷啊，叔叔抱抱我，我想找爷爷，找妈妈。”越说嘴唇越是哆嗦，渐渐地就抽泣起来，隐隐约约能听到“爸爸”、“妈妈”…… 听着小女孩的哭泣声，感受着她那冰凉的四肢，卓峰直感到心脏在针扎般的疼，是心疼，同时一股莫名的力量突地就充满全身，游泳的速度越来越快，向着岸边游去。 1个，2个，3个……5个孩子都顺利地送上岸了，卓峰的心也落下了一半， 在冰面上焦急等待的家长们，七手八脚地就把孩子们给拉了上去，脱衣服，擦干身子，换上刚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暖和衣物，然后双手紧紧地抱紧刚刚获救的孩子，激动得、感动得热泪盈眶，丝毫未觉得冰面上的风是那么冷， 下水参与救援的几位家长，看得出也是一把游泳好手，把孩子送上冰面后，顺着水流换了一个没人的冰面上了岸，脱掉湿透的冬衣，换上不知道哪个好心人拿来的衣物， “还有一个，”救完孩子，段警官突然说道：“咱们走。” 还有一个？卓峰疑惑了，再数了数，1，2，3，4，5，没错啊，可一看段警官游向的方向，卓峰一下子就醒悟了， 擦，段警官要救的人，竟是开电摩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始作俑者，闯了大祸，现场家长们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的人。 卓峰惊讶又愤恨，可又知道，这是警察们的纪律所在，稍微一犹豫，感觉体力还充足，也跟着游了过去，心中却是暗暗恨道：别让我摸到，摸到了绝对一耳刮子，自己不要命就罢了，还竟然拉上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得多畜牲才能干出这种事儿？！ 电摩开得快，跑的远，自然摔得响，也落得远，从这边冰面上远远望去，怕不是有个一两百米，只不过司机是个年轻人，体力好，在水里一沉一浮，也不知道是在挣扎，还是在游泳，看到段警官们朝着自己游来，那年轻人拼命地扑腾着，竟想着游到清水河对岸的冰面上去。 不过，刚扑腾了没有几米，围观的家长们就带着怒火绕到了河对岸，一边咒骂，一边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面包、火腿、鸡蛋、石头等物品，开始疯狂输出，火力猛、力量足，直接就把那年轻人刚刚升起的念头给掐灭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年轻人一个失神，呛了几口水，就打算放弃治疗，可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送了性命，眼神一黯，转身朝着段警官游来，喊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救救我，我自首，我投降，我坦白……” 喊了几声之后，段警官一马当先就游到了，伸出手来，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扇的那人脑袋直接蒙圈了，又喝了几口冰水，眼神才恢复了清明，又听到段警官拎着他的头发，嘶吼着：“我告诉你侯三元，要是孩子们有一个出意外，你这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卓峰来得稍微晚了点，但也看清了这人的面目，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下巴上还长了一颗黑痣，趁着民警们在水下押解的时候，卓峰一个大脚丫子就踹了过去，正中背心，那侯三元身子一个浪荡，也不知道是谁下了黑脚，心道：下手这么黑，这次可算是在劫难逃了。 第三十六章 寒风浸体 能不黑么？严格来说，孩子落水和警方追人有一定因果关系，段警官是又急又气，还有一丝后悔，早知如此，还追那么紧干啥。不过也幸好孩子们都及时救了上来，应该没啥大问题。 段警官就这么恨恨地压着侯三元上了岸，没想到的是，一群愤怒的家长们早就等候在了岸边，围着侯三元就是一顿猛揍，出拳踹脚，但民警们前后左右护得也紧，真正落到侯三元身上的也没多少，令人恨得牙痒痒， 护着、躲着，总算是把冻得直打哆嗦的侯三元弄上了车，段警官这才顾得上去找衣服，也幸好有热心群众，早已经把民警们的衣物收好了，直接送到这辆依然骑着绿化带的桑塔纳上， 这时候，一辆120救护车呼啸着赶来了，人们忙把五个孩子送上车去医院检查，段警官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该救的救了，该抓的也抓了，该送医院的也送了，一边一边穿戴衣服，一边打算开车回所里， 正在这时，卓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打起了招呼：“嘿，段警官，我卓峰，又见面了，这是我名片。” 段警官接过名片，这才想起刚刚“并肩作战”的这位小伙子，可不就是前几日在开发区遇到的日报社记者么，笑着道，“原来是卓记者啊，别说，你换了这个发型，加上刚才情况也急，我还没认出你来。大冬天的，敢下水救人，有种！”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段警官，这个人，是干啥的啊？为啥追他啊？”卓峰表明了来意，刚刚发生的事情，绝对的属于突发新闻啊，而新闻的源头和关键，可不就是段警官追的这个人么？ 段警官脸色有些为难，接着就是一肃，正色道：“唔，按照规定，案情是不能对你说的，但是，这次你帮了不少忙，你就报道说警方在追一个偷车贼，其他的不要说，千万别说这人的名字。” 卓峰自然知道警方的报道纪律，段警官能给自己说到这里，已经够可以的了，要了段警官的电话，握了下手，段警官就开着桑塔纳，向着开发区方向驶去。 此间事了，卓峰也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把湿透的内衣找个地方脱了，用几位老乡送拿来的毛巾擦干身体，拿起先前脱下的外衣拍了拍上面粘着的脏东西，也不嫌潮，直接套了上去，佳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寻来了，一边帮着他擦着后背，一边赞道：“卓峰，没得说，真牛，不是假牛，上次‘重卡闯关’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服气，现在我是彻底服了。” “服什么服，还不都是为了工作？”卓峰说道。 “别人都是拿钱换命，你这是拿命换钱啊。像你这么拼命的记者，我是真心没见过，你也别太拼了，万一……”佳绩感叹道。 “其实，我现在也有点后怕，可当时就是忍不住。”卓峰摸了下脑袋，嘿嘿笑了几下，说道，“还是太年轻，脾气太急了，有点燥。” 听了卓峰这没心没肺的话儿，佳绩直翻白眼儿。 俩人正说着话儿，先前采访的周老汉来了，他手拿着卓峰扔在河岸的àn fǎng bāo，往卓峰手里一塞，兴奋地道：“哎呦，可找到你了，小伙子你救的正是我外孙女啊，今天你哪里也别想去，去我家喝酒去。” 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卓峰往家里赶，卓峰此刻肚子也有点儿饿了，可今天还有新闻任务没有交呢，哪能去喝酒，赶紧解释道：“老乡，哎，周师傅，周叔，我是真有事，我这不还有稿子没写呢，得赶回报社，把这事儿报一报啊。” “报社？咦，你是记者啊？”周老汉眼睛一亮，说道，“对，对，这事儿应该好好报道报道，首先就是要表扬见义勇为，下水救人的人，然后就是提醒大家少在冰面上带孩子玩，不安全，不安全……”不过越说声音越小，估计也想起先前，自己是怎么给卓峰打包票的事儿来了。 “那我先回报社啊？” “不行，你留个电话，改天我再约你喝，你可别找借口……” 再三保证之下，卓峰这才摆脱了周老汉，穿好衣服，和佳绩一起往报社赶，等走到二环桥下，发现北二环已经不再堵路了，先前出事故的三辆车已经不知道去向，一辆一辆的汽车在二环高速路上来回奔驰， 等红绿灯的功夫，卓峰心中不由得一动，对佳绩说道：“要不，你先回报社吧，我还有点事儿，稍等就回去。” “约会？”佳绩扭过头笑眯眯地问，“你小子不是也谈上了？听说还是三角恋爱，脚踩两只船，哈哈……” “靠，谁这么八卦，莫不是闫杰？”卓峰诽谤了几句，又嘿嘿笑了几声，应道：“差不多，你先回吧，我稍等就到，误不了稿子。” “好，这点也该吃饭了，我先走了。”佳绩应了一声，加了个油门，趁着绿灯直接开了过去。 报社在南城区，电视台在东城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卓峰直接沿着二环路向东驶去，路上找了个僻静处，打开摄录机回看了下刚刚录播下来的视频，发现王老板果然没有骗人，无论摄录时间，还是质量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先是二环事故的采访视频，然后镜头一阵晃荡，变成了清水河上救人的画面，一声声尖叫，一阵阵冰层裂开的声音，还有现场家长、群众以及段警官们勇救落水儿童的画面，声音清晰、画面不失真，这质量上节目应该不是问题，算得上是专业级的摄录设备了，能被电视台选为暗访器材也不是没有道理。 卓峰暗暗得意，满脑子都是林宛白的身影，心道就凭手上这玩意，怎么也能混顿饭吃，顺手就拨通了她的电话，开始献宝：“喂，宛白是我，嘿嘿，我刚搞到了一个新闻，清水河里救人的，我有视频，现在就给你拿过去啊。” 那边的林宛白正在发愁这个月怎么完成任务呢，卓峰就献上了一份大礼包，自是喜出望外，喜笑颜开，直接电话里就加了三块糖，甜甜地回道“太好了，你现在在哪儿？拿过来我请你吃大餐呦。” 挂掉电话，卓峰心里美滋滋的，不由分说，开起小电动加到最大油门，就开始往电视台方向狂奔，恋爱中的人，就这个傻样，对方说点甜蜜话儿，就能醉上半天， 可刚刚奔驰了几公里，卓峰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即使用着挡风，怎么他娘的还这么冷，混身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脑袋发木，头发发硬，脸上的皮肤被寒风吹得宛若刀割，双手双腿也有些透心凉，暗道：“坏了，下河救人泡了冷水，身体还没彻底暖和过来，再这么被寒风一吹，怕是要被冻出事儿来。”不过眼看就到电视台了，卓峰咬咬牙，打算直接挺过去。 林宛白穿着一身白色长款羽绒服，在电视台门前来回踱着步子，等着卓峰的到来，左等右等，突然就见一个电摩从路北冲了过来，再定睛一看，心中就是一酸，这还是卓峰么？ 只见这人穿着一件脏了吧唧的黑灰羽绒服，一条沾了泥土的牛仔裤，身子有些蜷缩，右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包，脸上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撞的，青一块、白一块、紫一块，头发冻得冰棍似的，根根竖起，隐隐发白，嘴唇发紫，不断地哆嗦着，说话都不利索了：“宛，宛白，嘿嘿，我把带子来了……”说着，就把àn fǎng bāo递了过去。 正值饭点，再加上这么个夸张造型，宛若流浪汉一般，一下子就吸引了一众路人，还有在电视台门前出入的同事们，大家都投过去异样的目光，寻思着：怎么一个如此奇葩的汉子，竟和电视台里的林美女有了交集？还说起话儿来了？看样子还挺熟的。 第三十七章 宛白开房 许是也注意到了自身的不雅形象，卓峰就这么打了两句招呼，竟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林美女。 ＂qing ren＂眼里出西施，此刻林宛白双目中，只有卓峰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眼圈微红，心中有些隐隐作痛，并没有接卓峰递过来的包，而是直接伸出手，摸了一把卓峰的那青白脸颊，追问道：“卓峰，怎么回事？怎么搞成了这样？” 手刚刚触到卓峰脸上的皮肤，林宛白指尖就是一颤，心中就是一惊，好冰！好凉！然后，她又倏然想起来什么，撸开卓峰的袖子，两条微微颤抖着，被冰水泡得发白的双臂，就展现在了林宛白的眼前， “你，你下水了？！你不要命了？”林宛白大惊，再伸手一摸卓峰的头发，竟然冻成了一根根发白的冰棒，此刻，她终于反应过来，卓峰不仅仅是下过河了，而且看他这摇摇晃晃的模样，估计还着了不小的风寒， 不由分说，林宛白接过包，拉着卓峰的手，就向着电视台对面快步走过去，她也没有多想，直接就钻进了一家酒店，正好挨着上次吃饭的“仙踪林”，名叫余家快捷酒店， 这下可把一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惊呆了，眼珠都瞪了出来，下巴也掉了一地，这林大美女不仅仅和这“流浪汉”有交情，而且交情还不浅的样子，竟然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拉着去开房了，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就爆发出一阵阵的议论声， “哇塞，现在美女都好这口了？这让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人怎么办啊？”吃瓜路人八卦道。 “那男的什么人啊？穿那么破烂，这林宛白也太饥不择食了吧。”几名路过的中年同事小声揶揄着。 “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唔，对了，单位的林超不是在追林宛白么？问问他？”一名男子明知故问，开始煽风点火，却不知林超这位追求者早就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隐隐地躲在门卫室中，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之情，双目之间充满了幽怨、愤怒，还夹杂着一丝怀疑。 做为林宛白身边最猛烈的追求者之一，林宛白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了如指掌，林超自然清楚，林宛白绝对不是这种随随便便的人，否则哪里能入他林超的法眼？旁人的指指点点，更多的是处于一种酸葡萄的嫉妒心理，他稍稍按压下心中的怒火，快步走出门卫室，朝着酒店冲去， “绝不能让他们在酒店滚了床单，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晚了！” “我定要当面质问林宛白，看不上我就算了，看上个‘流浪汉’是什么意思？是故意作贱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 不得不说，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天生就根本不在一个维度，林宛白想的是，赶紧找个暖和地方，让他洗个澡，把卓峰的风寒祛祛，别闹出什么毛病来，别得了那些什么传说中的风湿、类风湿之类的疑难杂症，而卓峰这些男人则喜欢下半身思考， “啥，啥情况？这就开房了？” “应该，应该就是洗个澡吧？可洗完澡之后呢，不会顺水推舟再……” “昨天牵手成功，今天就……我还没准备好啊……这状态怎么见人啊……” 这边吃瓜群众们，欢欢喜喜把瓜吃，那边卓峰还在脑中yy，林宛白已经刷开了房门，把这个还在打着哆嗦的男人推进了房间，催促道：“快，快去洗个澡。” 卓峰自然是sè yu熏心、满心欢喜，顿时感觉身上也不冷了，满口应道：“好咧！” 然后把àn fǎng bāo往床上一扔，随口扔下一句，“片子在àn fǎng bāo里，”闪身就进了卫生间。 这家酒店档次相当不低，卫生间足足有十来平米，还配置了个浴缸，卓峰脱掉衣服、挂在一旁，打开硕大的铜制花洒，就开始冲澡，温热的水流从硕大的莲蓬头上流下，落到他早已经冻僵的头发上、泡得发白的脸上、前胸和后背…… 一股暖流从身上慢慢地升起，卓峰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手脚也不再麻木，一颗色心也就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他一边搓洗着脏了吧唧的身体，某个部位，随着龌龊的思绪，也不断地发生着莫名的变化， “林宛白是不是还在屋里？等下洗完了，见到林宛白怎么说呢？应该说什么呢？” “等下不会真的要？她会不会答应，会不会反抗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 门外的林宛白，坐在双人大床上，此刻也心乱如麻，把手里的那张房卡，是掰了又掰、折了又折，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千回百转， “我只是带他洗个澡而已，没什么意思。” “啊呀，完蛋了，好多单位同事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 “万一，万一等下他出来，他要是真的用强怎么办？我是反抗呢，还是假装反抗呢，还是真的反抗呢？” “不行，要是我妈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再说了，昨天刚刚牵手，今天就要滚床单？也显得自己太随便了吧！况且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呢，刚认识了还没一个月呢，万一他是个花心大萝卜，骗了我身子跑了怎么办？” 突然，林宛白又看到扔在床上的àn fǎng bāo，暗道卓峰这小子几天没见，怎么用上了这个玩意了？ 这种比较先进的暗访设备，电视台都是标配，她自然不会陌生，直接拿起àn fǎng bāo就开始摸，然后就摸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啥玩意儿？ 等她拿出来一看，顿时“啊”的一声惊叫，手中拿着的东西，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地上，竟是一条红色的内裤，那内裤仿佛一团火焰一般，灼得她脸都红了，脖子下面顿时霞飞一片， 正在浴室中哼着小曲洗澡的卓峰，冷不丁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赶紧打开浴室门伸脖子望去，只见林宛白左手拿着àn fǎng bāo，右手在雪白的床单上擦了又擦，一条内裤被她扔在了地上，还恰巧扔到了浴室门口， 卓峰顿时醒悟过来，是林宛白取sd卡，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内裤，可这种事儿也没法说啊，忙打着哈哈道，“误会，误会，”复又顺手捡起地上的内裤，关上浴室门，边洗内裤边嘿嘿傻笑，但脑中想得更多的，则是林宛白那张羞红了的脸，好美，好美，某个部位是越来越热，越来越涨，好难受…… 听到卓峰的开门声，还有随即传来的说话声，林宛白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只能低着头，一边擦着右手，一边心里恨恨地咒骂着，“流氓，无耻，竟然在包里放这玩意，脏死了。” 第三十八章 误会连连 一直等到卓峰复又关上门去洗澡，林宛白才有些缓过劲儿来，把卓峰的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全倒了出来，采访本、圆珠笔、纸巾、手机等等堆了一床，这才打开àn fǎng bāo的夹层，取出了sd卡， 林宛白一边捏着，一边想：“这关系发展太快了，男人就不会珍惜。况且，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具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没摸透，匆匆上了贼船，以后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迟疑了片刻，林宛白还是决定回单位，拿着sd卡出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门，直奔电梯而去，微信上则给卓峰留了言：“我先去看片子啦，等下你把房退了吧，房卡就在床上。” 林宛白越走越轻快，如释重负般，蹦跶着进了电梯，愉快的按下了1楼的按钮， 而同时赶来的林超，已经靠着记者的身份，要到了林宛白开的房间号码：519，并疯狂地在1楼按着电梯按钮，可电梯是死的，自不会懂他的心意，依然慢悠悠地载着林宛白，从5楼到4楼，从4楼到3楼…… 林超心急如焚，在狂按了十几下之后，依然还是觉得电梯慢如蜗牛，干脆一闪身直接跃进了消防楼梯，只听见一阵“咚咚咚”的爬楼声，林超一口气就爬到了三楼，稍事休息片刻，又是一口气爬到了五楼，打开消防门，直接就遁着门牌号找到了519号房间， 此刻的519房间里，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洗澡声从门内传出来，急得林超如热锅上的蚂蚁，盯着这扇乳白色的木质房门，林超感觉此刻却如山岳般难以逾越，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不敲，万一生米煮成熟饭，如何是好？ 敲，万一捉奸在房，面对林宛白，又如何是好？ 林超就站在门外，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贴着门缝，听着门内洗澡声音越来越小，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一边拍着门，一边喊着：“小白，小白，主任喊你剪片子去。” 喊了几声，许是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恶心得自己都喊不下去了， 复又说道：“小白，快开门，有个突发新闻，主任喊你出线索！”感觉这个理由够充分、够正当，林超越喊声音越大，越拍声音越响，成功引起了走廊里许多人的注意，慢慢聚拢过来，有住宿的，也有服务生， 一束束目光汇聚在林超的身上，人人纳闷着：“这找人，都能找到宾馆来了？这哥们真够厉害的啊，敲这么久，也够执着的啊。” 正当林超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519的房门，却“咔嚓”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卓峰，此时的卓峰，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一条浴巾、胸毛毕露，头发湿漉漉得也没有怎么擦拭， 看见林超这个西装革履的小帅哥之后，卓峰不仅没有任何吃惊，反而一把就把林超亲热地搂了进来，同时稍稍夸张的一笑：“唉呀，等了这么久，你总算来了，赶紧先洗个澡，然后咱们……” 声音刚好能让吃瓜群众听见，令人遐想无限， 但卓峰心里却是不住地诽谤着，尼玛你是谁啊，敲这么半天门，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和宛白有jiān qing？幸好宛白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在房间里面，否则还不得被捉奸在床？ 听了卓峰的话，林超一下子就蒙在了门口，想歪了：洗澡？咱们？还有小白，在一个房间里？这是要玩那个3啥来着？ 超大的信息量，令林超一时消化不了，脑补不过来，蒙圈蒙得不知道东南西北，进退失措，卓峰不由分说，直接拉开旁边浴室的门，就把林超给塞了进去，把锁一落，暗道：“小样，还想捉奸在床，先给我反省反省吧！”然后，才对着门外吃瓜众人喊道：“没事，没事，误会，误会。” 吃瓜群众这才慢慢散去，一副副我懂的样子，暗道：擦，这两人怕不是相爱相杀的传说中的好基友吧，果然够野蛮，够直接，够干脆。 自始至终，林超还没说一句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浴室，踩着浴室中湿漉漉的地面，闻着浴室中仍然飘散着的洗发露的香气，还有那花洒上面兀自“叮当”“叮当”滴着的水珠， 还一脑子浆糊状的林超，精虫上脑，竟也脱了衣服开始洗澡，等花洒上面的水“哗啦啦”地落下来，林超脑袋就是猛地一个激灵：“坏了，我在这里洗澡，那小子和小白，是不是已经在屋子里的床上滚上了？不行！万万不行！要滚，也是我先滚！” 想到这里，林超身子也没擦，花洒也没关，寻了个浴巾，稍微一裹，就拉开浴室的门，他要赶紧去捉奸，不对，是去抢奸，也不对，总之是先捉了再说。 万万没有想到，林超刚刚打开浴室的门，竟然就看到了同样身裹浴巾的卓峰，正在开门，更更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刻洞开的大门外，身穿羽绒服的林宛白，拎着一个手提袋，正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俩看，“你们，你们……”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个老天爷！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位追求者怎么就到了一起，还好上了？卓峰应该不是这种人啊？莫非林超是？心中这么想着，林宛白眼神中自然就多了许多莫名的含义。 林超则瞬间石化，呆若木鸡，小白怎么没在房间，反而到了屋外啊？看着小白那质疑的眼神，望着门外吃瓜群众那好奇的目光，他面若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shēn yin道：“我，我，小白，真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越描越黑。 门外还没散完的吃瓜群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哇塞，超级大片，两位好基友在开房的时候，竟然被小三捉奸在房，气得小三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有一位基友在狡辩，在抗争，竟还在表白？擦，莫非是双面人？ 尴尬无比之际，卓峰这厚脸皮出场了，却不以为意，反以为荣，还笑嘻嘻地搂起了林超的肩膀，唱道：“哥俩好啊，六六六啊……”然后甜滋滋地从林宛白手里拿过手提袋，手提袋上大大logo，厚厚的包装，已经表明那正是一件衣服，而且正是卓峰需要的冬衣， 原来是林宛白坐了电梯下来，刚想回单位，又寻思着卓峰那件羽绒服又脏又潮，哪里还能穿，就从酒店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件羽绒服，送了上来，然后就目睹了这出好戏。 卓峰一出场，吃瓜群众再次惊呼，妈呀，小三和好基友之间，怎么竟然和解了，还送了礼物？难道？无数人无数个问号，开始在心里编排着各种可能。 两个大老爷们，裹着浴巾勾肩搭背，林宛白心中虽然有些惊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才不会陪着他们胡闹，衣服送到，人也该走了，于是扭头就回电视台里看片子去了。 第三十九章 连锁反应 关门，谢客，送走一众吃瓜群众，卓峰扭头笑眯眯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大约1米7的个头，理了个两边铲，稍长的头发明显打了一些发胶，层次分明，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两条眉毛不浓不密、不长不短，明显经过细心的剪裁，略大的眼睛，还有高鼻梁、尖下巴，整个人看起来又帅又潮，真是一个好帅的韩式美男子，好白的小白脸， 再看看自己，脸上胡子拉碴的，黄不拉几的，理着个普普通通的寸头，也就个子高点、身子壮点、骨头架子格外大点，一双招子还算亮点，整体看来就是个流氓加土匪的模样，貌似还真没这人漂亮， 两个人就这么裹着浴巾，站在门内，互相盯了几秒，一个有些傲气，相貌英俊，本身为《今日新闻》正式记者，主跑各类时政新闻，一个有些匪气，骨骼清奇，是青城日报社记者，专跑各类突发事件， 忽然，卓峰笑了，伸出右手握了过去，“卓峰，您哪位？”绝口不提林宛白，这种男人之间的较量，他不想借助外物。 林超也笑了，只是有些勉强，他知道在这轮较量中，自己落了下风，毕竟林宛白的心，明显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不过他依然伸手和卓峰重重握了一下，虽然里子输了，但是面子还是要要的，“林超，青城电视台《今日新闻》记者，嗯，小白是我同事，我们两家是世交。” 显然，林超还是有些不甘心，企图用自己的记者身份，两者的同事关系，以及两家的世交情谊，来让卓峰敬而远之。 听到这里，卓峰撇了撇嘴，忽然之间对这个林超没了什么兴趣。 记者啊？我也是啊，世交啊？有本事来单挑啊？ 对于卓峰这种头硬似铁，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来说，这些虚头半脑的话都是废话，自动忽略，如果真想获得林宛白的青睐，还请真真切切地拿出不可辩驳的实力来。 “噢，林记者，不知今天您来这里，是采访什么新闻呢？”卓峰明知故问地客气道，显然，卓峰是准备闭门谢客，送他走人了。 “我，噢，嗯，”林超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噎住了，望着自己一身浴巾的装扮，皱着眉头，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说来找小白吧，可敲了半天门，小白没在房里啊？而且这么说的话，那又要怎么解释自己得到消息，还来得这么及时的呢？ 说不是来找小白的？那刚才是谁喊了半天？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那还不如说自己来打酱油的呢。 而且，关键的是这身浴巾没法解释啊，总不能说采访采到浴室，找人找到洗澡吧。 “那个，那个，我电视台还有点事儿，”片刻之后，林超眉毛一扬，竟是要叉开话题准备开溜，没法解释的事儿，就不要解释了，只见他转身回了浴室，三下两下换上衣服，复又出来。 一身黑色休闲西服正装上身，胆气自觉也壮了几分，林超松了松领带，刚走出房门，忽又退了回来，情圣附身，有些正色地对卓峰道：“卓峰，我不管你是从哪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请不要这么嬉皮笑脸，更不要这么嬉皮笑脸地对小白，更不要故意去伤害她。” 越说，林超心里竟然越是苦闷，索性就不再说了，扭头就走了。 卓峰自然不会拦他说个明白，只是嘀咕林超这人性格还是不错的，起码对宛白貌似是真心的，不过，男女之间，不就是互相伤害么？ 摇着头，晃着脑，卓峰拿起àn fǎng bāo，一边往包里扒拉着各种零碎，一边暗叹着，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采访不顺，开房也不顺，不过收获奖品羽绒服一件，也算是意外之喜，他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儿，拿起房卡下楼退房去了。 只留下善于八卦的吃瓜群众，暗暗叹息，小三终于把这对好基友拆散了。 不理周围异样的目光，寻到扔在电视台旁边的小电动，卓峰一边暗赞这届人民素质高，一边开车往报社赶，路上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找了个兰州拉面狂吃了2碗，不是他饭量大，实在是早前下河救人消耗体力过大，再加上酒店一折腾，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快2点钟了。 林宛白心里尴不尴，尬不尬，苦不苦、甜不甜地回到了单位，拿出取回来的sd卡就开始看片子，只见这枚不大的存储卡，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先是一个普通的车祸新闻，然后就是一阵模糊，到了清水河边，几个画面之后，就听到了阵阵尖叫声，画面开始模糊、抖动，然后应该是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再然后就是冰面上颇为庞大的救人场面， 林宛白美目一眨不眨，终于从一众下水的人中，找到了卓峰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继而又想到了刚刚在宾馆闹出的乌龙，这心里是又骄傲又欢喜，又有些害羞，也就在她正发呆发愣的空当儿，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从包里传来， “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地徜徉……” 坏了，是老妈打来的电话，林宛白突然反应过来，老妈这个点儿来电话，莫不是自己在宾馆闹出的这出，被老妈知道了吧？ 心中忐忑，林宛白接起了电话，声音却听不出一丝异样：“妈，什么事儿啊？” 那边的林妈李春华的声音，却说不出的冷冽，没有呼小名，直接点名道，“林宛白！你在哪里？” 这语调，吓得林宛白心里一个哆嗦， 这种称呼，这种语调，是老妈发怒前的标准征兆，自从上了大学以来，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怒过自己了？遥远的记忆重新又回到了心中，她心中一阵委屈，小声回道：“妈，我在电视台看片子呢。” “瞎说，你不是和别人去，去，去宾馆了么？”李春华实在说不出“开房”两个字，刚刚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女儿竟然大白天领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去开房了？！ 自己那养育数十载、名牌大学毕业、家教甚严，承载着一家人的希望与骄傲的女儿，竟然随随便便地和别人开房了？！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想相信。 “没，没有，我，我都出来了。”林宛白立即否认，却有些口不择言，越描越黑。 什么？开完房都出来了？这么快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李春华瞬间浑身气血翻涌、怒气冲天，一张脸气得通红，“啪”的一声就把桌边的茶杯给摔了个粉碎，对着手机吼道：“你立刻给我滚回来，真不害臊，真不嫌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开房，开房，大白天就去开房！” 说完，手中的手机一怒之下，也步了茶杯的后尘，扔到了地面上，只听到“咔嚓”一声，屏幕四分五裂，玻璃碴子到处乱飞。 摔完水杯，砸完手机，李春华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清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了几步，气冲冲地下楼开车往家赶，众同事见了黑着脸的李春华，也不敢多问，有多远躲多远。 第四十章 稿子撞车 林宛白有些害怕，更多的则是委屈，她知道母亲误会自己了，可这事儿也没法说清楚，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汩汩地流出，想找个人哭诉，却一时不知道找谁是好，哭了片刻之后，擦了擦眼泪，带着两只哭得红通通的眼睛走出办公室，正好迎面碰到了林超， 林超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林宛白就是一惊，然后就是一怒，问道：“小白，怎么了？” “没你什么事儿，闪开。”林宛白心中自是没有好气，喊道。 没有我什么事儿？那莫非就是有？该不会是刚才开房的事儿吧，妈的，这个卓峰一看就不是好货，果然被我猜中了，这才没过一会儿，就娘的欺负小白，真不是东西，我呸！ “小白，是不是那个卓峰搞的鬼？”林超追问道。 是，也不是。 林宛白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道，总不能说老妈在家召唤自己吧，为了尽快摆脱林超的纠缠，避免更多的尴尬，她步子反而更快了，眼圈却更红了，一颗颗泪珠在眼中不断地打着转儿…… 卓峰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刚刚到报社，吃过饭，洗过澡，换过衣服，宛如充满电的充电宝，“滋滋滋滋”地就在报社开始放电，早晨的小车祸，一个小屁稿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来龙去脉写清楚了，交稿；稍稍喘息几口，然后继续鼓捣跳河救人的稿子，考虑到段警官最后的话儿，他也没有过多渲染，直接写成了《众市民勇救落水儿童》，交稿。 这两个稿子，写的都不大，还挺常规，卓峰也就没有专门去找江编辑去沟通，结果没有过半个小时，江编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了， “喂，卓峰，你写的这个跳河救人的线索怎么回事？怎么和王泽端的稿子撞到一起了？” “王泽端？这小子辞呈还没批啊。还在坚守岗位啊。” 卓峰先是纳闷了一下，然后也就明白了，跳河救人的事儿，有人给报社打了电话，报社直接把这条线索派给了王泽端，自己又忘了给报社热线打电话登记，从而导致两个人的稿子撞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过，王泽端呢？卓峰左看右找，办公室没人，小会议室没人，经常一起吸烟的厕所也没人，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尼玛人还在外面没回来，正跑着一个车祸，于是就告诉王泽端俩人撞题了，稿子已经搞定，顺手撤回稿子，署上王泽端的名儿，再次交稿， 报社记者撞了题，一起跑的后果就是多做无用功，然后就是俩人同时署名，算是“大锅饭”，也算是见面分一半， 鼓捣完了稿子，感觉肚子里有货，卓峰上了趟厕所，这才惊觉自己下面空荡荡，光顾着赶稿子，竟然忘了回家穿内裤了，看了下手机，马上4点钟，琢磨着怎么也得熬过这编前会，只好一脸怪异地回到办公室里，看着新闻熬时间， 果然，编前会上，卓峰的稿子又出问题了， 江编辑一下会就顺路下了二楼，见了卓峰就开始问：“卓峰，怎么回事？明明下河救人了，稿子里也不写，而且还有民警下河救人，本来好好的一个大稿子，硬是被你弄成个小稿子。要不是宋编辑正好看了佳绩的片子，怕不是被你糟蹋了这么好的新闻。” 可不，片子肯定不会说谎造假， 这么多新闻点，这么好的新闻素材，卓峰竟然稿子里面提也没提，与会的编辑们发现后，全都一头雾水，这年头，还有这种善于藏拙、不露锋芒，实际上是故意糟蹋线索的记者？莫不是有病吧？ 可卓峰这小子，最近挺精神的啊，连爆大稿啊？ 于是，做为社会版组的编辑，江编辑肯定义不容辞地担起了这个任务。 “这，噢，是这样的啊。”卓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佳绩的片子露了馅儿，也难怪， 摄影记者的片子拍好后，都会统一放到内网，任何人只要有权限，都能观看每日提交的新闻图片，再结合记者提交的稿件，两相对照，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下午的时间，对于编辑们来说格外珍贵，卓峰自然没有任何迟疑，就把段警官的嘱咐说了一遍，“这个稿子，由于涉及到案件，所以就没有写的那么详细，如果案子大，估计晚上公安口就会打招呼，上次我那个‘黄盘’稿子不就被压了么？”经历过几次，卓峰也就习惯了。 江编辑思索了一下，说道：“这种压稿的事儿，不到晚上，谁也说不准，但是新闻的‘料’，一开始可不能打折扣，否则就‘委屈’了这么好的新闻了，你再改改，至少加上自己。” “那写多少字？” “先往多了写点，用不了再删，照着800多字写。” “好。马上开工。” 好新闻，是每一个记者、编辑的追求，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压稿”、“毙稿”，其余的情况，大都是“改稿”，避开一些雷区，把新闻的视角放到其他的新闻点上。 好咧！编辑既然发话了，卓峰精神头也上来了，谁不想写个大稿子啊，谁不想报个大新闻啊，卓峰直接抛掉了思想包袱，开始改稿子，标题换汤不换药，改成了《孩子落水众市民合力营救》，但小标题和内容上，则加上了本报记者和警方的内容，凑凑合合竟然到了1000多字，难不成又是个底条，甚至头条啊！？ 卓峰心里想着，心情却不怎么激动，上头条上底条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已经过了那种兴奋期了，琢磨着又改了一次，估计差不多了，不放心，上内网点开佳绩提交的片子，看了起来， 佳绩今天跑的线索还真不少，足足有三四个之多，点开“跳水救人”的文件夹，就看见里面放了四五张各种角度的片子，别说，这专业摄影的想法、角度就和正常人不一样，几张片子，既有新闻性，又有视觉冲击力， 有家长们跳河营救的，也有段警官和卓峰接力救人的画面，竟然还有一张押解侯三元的图，擦，这张图可不能上，段警官说了不要露脸的，得打个马赛克， 卓峰立刻给江编辑打了招呼，也给佳绩说了声，帮侯三元弄上马赛克，也亏得段警官们没穿衣服，否则还不得把衣服给ps掉啊，卓峰想到这里，嘿嘿笑了几声，关掉了内网， 新闻稿件就是这样，缝缝补补、修修改改，别看呈现在报纸上的就那么一块，背后可是左写右改、前审后批，确保新闻既要有可读性、新闻性，又不会出现失实、失当的错误。 第四十一章 半夜鸡叫 此间事了，卓峰抬头一看，还不到五点钟，但屋外已经漆黑一片，再一看天气预报，原来今晚有一场中雪，心道：稿子已经搞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家了，没有内裤的时候，是相当得没有安全感。 说溜就溜，卓峰收拾好细软，跨上àn fǎng bāo，骑上小电动，直奔狗窝而去，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内裤，第二件事就是钻被窝，打了局王者荣耀，用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剑仙李白，可惜战绩不佳，最后才是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放松下紧绷精神和**， 记者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在报社的时候，时时刻刻像一团拧紧的发条，东跑西颠，即使到了家里，才只能得到暂时的放松，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峰缓过神来，给林宛白发了个微信，等了许久也没回，他也不以为意，就这样懒洋洋地躺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而此时的林宛白家里，却正在发生着一场家庭战争，一方是进攻方林母李春华，一方是防守方，林宛白和林父林振山， “马上和那个男的，给我断绝一切联系，刚见了几面，就拉着你去那种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春华再次强调。 “春华，宛白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么，那是一个误会，就是帮人开了房，让那个小子洗个澡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林振山俨然是护女使者，不停地解释着。 “你说是洗个澡，别人会怎么认为？别人都认为是去开房了！都说是去开房了！”李春华虽然已经听了数次，自觉也有可能是个误会，但是社会上的闲言蜚语，却不会因为一个误会而消失，甚至还会越演越烈。 林宛白锁在自己屋里，泪眼婆娑，双目通红， 听着客厅里父母之间的争吵，她的心如刀绞般难受，周围人的非议她能忍受，可母亲的不理解却让她万般委屈，因此引起的家庭战争，更是让她无比地内疚、痛苦，万万没有想到，白天的一个小小冲动，竟然引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夜无眠，一口饭也没吃，林宛白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客厅里的战争，最后谁取得了胜利，她只是在梦里，梦见了一脸嬉笑的卓峰，搂着一位身着长裙的美丽姑娘，在林中散步，突然那姑娘回过头来，冲着自己嫣然一笑， 林宛白心中一惊，半夜里醒了过来，打开灯，摸索出手机来，只见微信上有一条卓峰的留言，腻腻的：“宛白，想你了，干啥呢？”她这才放下心来，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了，向着窗外望去，一轮弯月挂在天空中，月光照耀下，屋外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竟然是下雪了，应该是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好大，好美，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呆。 青城市今年的冬雪，来得有些晚，但一来就是一场中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铺满了午夜中的大街小巷，铺满了远处的田野与山洼， 就在这寂静的雪夜，一声“啊！”的尖叫声，划破了新岭小区，高亢而惊悚，紧接着就是不断传来的大声呼喊，“救命啊，杀人啦，来人啊……啊……” 一阵连着一阵的呼喊，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居民，人们纷纷打开灯，隔窗望去，只见24号楼1单元的单元门，猛地被一个男子推开，满身血泊，那男子浑然不顾，直接打开楼下停放的一辆车，打火、开灯，一个油门就扬长而去， 而单元门内，那呼喊声却越来越弱，楼道的声控灯，伴随着那时高时低的shēn yin声，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看得让人瘆得慌。 出事了！小区出大事了！ 只是片刻的惊呆，首先惊醒的那批居民们，终于意识到出事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开始打电话，报警110，救护120，也有青城日报社的忠实读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青城日报社打去了电话，电话打到了空无一人的热线室，又转接到了正在睡梦中的李婷手机上，继而李婷又把这条惊悚的线索，传到了青城日报社社会班组编辑梁丽凤的手上。 凌晨1点钟的青城日报社，正是一天中最为忙碌的时刻，负责编辑、出版的三层、四层以及值班总编所在的五楼，灯火通明，几十号人忙忙碌碌、争分夺秒编排着版面，所有的版面必须要在凌晨2点半签版，然后出样，送印刷厂印刷，这样才能在5点钟印刷出来，交给6点钟的发行人员手中，然后再经由发行人员，把最新鲜的新闻，送到千家万户。 “什么时间？什么凶杀案？在哪个小区？”梁疯子接到电话之后，直接就是连环三问，她望着窗外的大雪，在这种交通不便的夜晚，只能选择离事发现场近的记者派线索，这样才能最快到达现场，说不定，还有时间登上明日的报纸， “新岭小区，刚刚发生。”李婷睡意全无，一小半是职业习惯，更多的则是吓得，大雪天出凶杀案想想就瘆得慌。 “噢，”梁疯子一边思索着，一边拨打了起了电话。 而此刻的卓峰，睡梦正酣，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边都留下了哈喇子，突然他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还伴随着响亮的铃声， “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们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高兴，高兴” 卓峰猛地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眼还没睁开，就摸到了枕边的电话，方一接通，职业化的问候就从嘴里说了出去：“喂，您好”，片刻都没有耽搁，他知道这个让人不高兴的铃声，是报社梁疯子来的，此时此刻，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编辑们是不会拨打记者们的电话的。 要么就是稿子出了大问题，要么就是发生了重大突发新闻。 果然，梁疯子急促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卓峰你附近的新岭小区，刚刚发生了凶杀案，24号楼1单元，现在是凌晨1点15分，你务立刻出发，务必在凌晨2点钟把稿子发过来，稿子要快，不要长。” 只有45分钟时间！从采访到交稿！卓峰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尼玛梁疯子这是要逼死人啊！ 第四十二章 午夜凶铃 没有任何迟疑，卓峰仿佛一台点火的发动机，瞬间就爆燃起来，一脚油门就到了底，开灯、起床、拿àn fǎng bāo，穿上鞋子就冲出了房门，骑上楼下的小电动，就开始往新岭小区驶去， 这时候，卓峰才发现，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冬雪，小电动一加油门就有些打滑，再加油门就娘的要翻车，咒骂了一声，卓峰干脆把小电动扔在了小区，拔下钥匙揣兜里，“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开始往现场跑， 新岭小区距离卓峰租住的学校家属院只有一站地的距离，是一个老旧的、大而破的小区，建于90年代，全部是砖混结构的6层房子，原住居民基本上都搬了出去，留下的基本上都是租住户，管理上乱糟糟的，破旧、垃圾、脏乱是卓峰对这个小区的第一印象。 毕竟年轻，卓峰喘着粗气，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只见24号楼1单元，单元门洞开，昏暗的灯光下，围着七八个穿着厚厚的冬衣的群众，有居民也有物业管理人员，地上是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单元门里，血迹有的黑，有的红，有的是血块，有的是血丝，染红了附近的白雪，复又冻结在地上，黑红相称之下，看得人心里直发麻， “怎么回事？这么多血，小李，你在三楼，看见什么了？”一位围观的居民问道。 “死人了就我家对门，吓死我了，我家都不敢回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位30多岁的女子说道，这女子没有化妆，脸色异常苍白，披散着长发，还顶着两个大黑眼袋，女子嘴里不断嘟囔着，脚也不断地在地上蹭啊蹭，卓峰定睛望去，只见那女子脚下，蹭出来一片一片的血迹，望着这吸血鬼一般的女子，卓峰心里直打鼓，心道：大姐，您还是回家化化妆再出来吧，别在这里吓人了，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更何况刚刚发生了凶杀案。 可是这吸血鬼般的女子，正好是受害者的对门，还看过现场，这可是关键的第一知＂qing ren＂啊，不可放过，不能不采访，卓峰只好打开录音笔，硬着头皮，想了个最关键的问题，凑了过去直接问那女子：“您好，噢，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您刚在楼上看到了什么？” 那女子貌似受了惊吓，闻声身子一个哆嗦，张口露出两颗大门牙，活像个吸血鬼般，有些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没，没看到什么，就一个女的，死在了楼梯上，我，我，我还踩了一脚，唔，唔，唔……”说着说着，那女子口吐白沫，接着就吐了起来，稀里哗啦就是一地， 妈呀，卓峰也被吓了一跳，赶忙躲到一侧，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心道：这女子实在是太不按情理出牌，再采访下去，估计得把自己给吓个半死，赶紧换人。 考虑到物管应该到过现场，卓峰直接换人，扭头问旁边的物管，“您好，您知道是哪家出事了么？” “是三楼，应该是小齐家，太惨了，刚就看了下人，已经凉了，我们也就下来了，死的是个女的，应该是他老婆吧。”一位物管介绍说。 “什么老婆，是小三，他刚和老婆离了婚，这里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儿，这小三都藏了好几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吸血鬼女邻居突地开始八卦起来，显然挺好这口的，估计没少和这死者打交道。 “唔，真的？这小三长得真是漂亮，俩人一直出双入对的，我还以为是他老婆呢？”物管也开始八卦。 就这样，凶杀案现场的单元门口，几位围观的人无聊至极地开始八卦起来。 卓峰哪里有时间听他们八卦，忙邀请物管一起再去看看现场，保证不会破坏现场的痕迹等等，可物管看了地上那蜿蜒的血迹，貌似回忆到了什么东西，打死也不再上楼了，卓峰要想上还请自己亲自上。 晕，大晚上，一个人去凶杀案现场，光想想就瘆得慌，可梁疯子催得紧，卓峰只好硬着头皮强上，心里则给自己打气：擦，不就是看个死人么，又娘的不会诈尸，怕个毛线。 想是这么想，可真看到了现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卓峰避开地上那条断断续续的血迹，溜着边儿进了单元门口，刚刚进到一楼大厅中，就看到地面上印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个个鲜红，最红的有两个，一个瘦小的，明显是刚才那穿高跟鞋的女子，另一个则是一个运动鞋留下的，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封住了上楼的路， 望着这些脚印，卓峰头皮有些发紧，这得流多少血，才能印下如此鲜红的血脚印啊，心中嘀咕着，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顺着楼梯向上望去，只见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越来越红，甚至有些楼梯扶手上也沾满了血迹，卓峰顿时感觉头皮不光发紧，还开始发麻了，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也知道物管为啥不想再次上楼了，这场面太惨，太血腥了， 卓峰也娘的不想上去看了，可停了片刻，又想到，走都走到这里了，再不上去看一看，多亏得慌啊，兄弟我重卡敢拦截，跳河能救人，到了这里连个死尸都不敢照面了？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再次鼓起勇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卓峰打起精神，夹着包，缩着身子，尽量躲开地上的脚印，贴着墙根往上慢慢走，走了几步也没见什么异样，不由地越走越快，一口气就上了二楼，心情也放松起来，这心情一放松，步伐就有些乱，一不小心就踩了一脚血迹，嘴里刚骂了一声“晦气”， 突然就感觉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脖子里，卓峰心中一惊，拿手一摸，粘粘的、滑滑的，伸出手来一看，黑红黑红的，不是人血还是什么？ 猛地，一股寒气从卓峰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寒毛根根竖起，整个身体如坠冰窟，被冻结在了原地，那只带血的手，变得一片冰凉，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人血，死人血。” 也恰在这时候，楼道里面的声控灯突然熄灭了，整个楼道里变得黑漆漆的一片，卓峰只觉得整个楼道里阴风一片，如坠进了十八层地狱般，无数个鬼魂在自己周围嘶吼，他双脚有些发软，脑袋有些发晕，眼睛有些发黑，眼看着就要跌落在地上， 第四十三章 脖间染血 这时候，突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们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高兴，高兴……” 铃声震响了楼道的声控灯，把光明重新带了回来，也把卓峰的心神重新拉了回来，他脑中猛地一顿，突然醒悟了过来，但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不断地骂娘，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不是人干的，这梁疯子的活儿，恐怕只有疯子才能干。 靠到墙根上，掏出一块纸巾，一边疯狂地擦着脖子，手掌，一边接通梁疯子的电话，就夹在另一侧的脖子上，边走边汇报，“梁，梁主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什么死了活了，你不是活着么？稿子怎么样？今天能出么？等下给我回话，我先挂了……”这个点，正是签版时间，梁疯子自然说完任务就挂了，节约时间，才不管，也不知道卓峰刚刚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啊，马上到现场，马上，哎，哎，哎，梁主任，别挂啊，别……我呸……”卓峰好不容易找了个壮胆的人来说话，没想到，还没说两句话，就这么跑了，心中正在埋汰梁疯子，突然又觉得打电话壮胆真心不赖，找谁呢？林宛白？别开玩笑，大晚上给女生讲凶杀案？王泽端？也不好，悲观主义者嘴中吐不出象牙来，还是找闫杰吧！ 卓峰一边慢慢往三楼蹭啊蹭，一边拨闫杰电话，作为记者，手机自然是永远开机状态，没几秒钟就通了，传来闫杰那懒洋洋的声音：“喂，卓峰，啥事儿啊，这大晚上的正睡得香呢。” “嘿嘿，闫杰，给你说个新闻，关于小三和原配争夺家产和丈夫的，这不小三为这事儿都身陨魂销了。”卓峰眼珠一转，开始贱兮兮地顺口胡诌。 那边闫杰本来老大不情愿，可是既然醒了，还有人给说这等香艳新闻，也就有了些兴趣，回道：“等明天说吧，噢，现在说说也行。” 有了闫杰聊天，楼道里仿佛也多了一丝烟火气，卓峰心中胆气也盛了几分，又快走了几步，一抬头就看到了三楼的小平台上，一具女尸身着红色羽绒服，披头散发，面朝下浸泡在血泊中，由于天气寒冷，那鲜血有些发黑发硬，但还是有一部分不知道从哪里流了出来，缓慢地，一滴滴地往楼梯上流，不时有一两滴就滴落到楼下去，应该就是卓峰脖子上那滴鲜血的来源了，小平台上到处是血脚印，一只手提包不知道是谁的，被扔在了墙角边， 亲眼看到了死尸如此的惨状，让卓峰浑身的寒毛又开始竖起来了，或许有了刚才的惊吓，已经有些抗体了，亦或者有了闫杰壮胆，他一边观察者现场，一边开始对着手机给闫杰复述，“今天凌晨，新岭小区24号楼1单元，一名女子倒在了血泊中，据对门邻居说，这位女子是小三，她的qing fu刚刚和原配老婆离了婚，估计是因为情感纠葛导致的凶杀案。” 闫杰一听，这个膈应啊，尼玛，卓峰有毛病吧，大半夜打个电话说什么凶杀案，吓人不吓人啊，赶紧喊道：“停，停，停，你小子疯了啊，大晚上不睡觉，给兄弟我打电话说什么凶杀案。” 卓峰哪里肯挂啊，全靠这个电话壮胆子呢，他先顺手切换到微信，拍个现场血腥的片子给梁主任，不吓吓这梁疯子心中始终是不痛快啊，发完图片，心中一动，又嘿嘿笑着发了一副给闫杰，就开始就边在微信上写稿，边给闫杰聊。 “唉呀，流氓，这么八卦的新闻都不感兴趣了？好吧，要不要来个更刺激的，就说说这个凶杀案，兄弟我正好在现场，不信你看看微信，图过去了。” 一听图来了，好奇心被钓上来的闫杰睡意全无，顺手打开微信，点开图片一看，吓得他“妈呀”一声，差点把手机扔了，卓峰这小子发的这图片，也太娘的渗人了吧， 黄了吧唧的灯光下，这死尸直挺挺地爬在地上，身上，尤其是身下沾满了鲜血，或许是角度问题，甚至还能看到死者有着一双好看的眉毛，一头浓密的黑发，以及白皙的皮肤， 这下闫杰更没有办法睡觉了，在手机里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我靠，卓峰，你这是要吓死我吗？这是在拍鬼片么，从哪里找了个贞子出来？” 卓峰得意地嘿嘿直笑，不再卖关子，回道：“正在出线索，这就是现场图片。” “贱人，你在凶杀案现场？” “没错！流氓，不信？兄弟再给你发几张？” “滚吧，你个贱人。” “哈哈哈……” 你还别说，这招儿挺好用，卓峰顿时觉得周围也不冷了，阴风也不吹了，身上也热乎起来了，稿子是越写越快，只是苦了楼下那帮居民和物管，大冷天在门外冻着，听着卓峰在楼道里大呼小叫，看着楼层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最后竟然隐隐约约还传来了说话声，笑声，更让人觉得无比诡异，一时间人们也不嘀咕了，越来越觉得这地儿太瘆得慌， 聊了一会儿，卓峰胆子壮了，闫杰胆子小了，一个还有正事要办，一个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聊了十来分钟就挂了电话，卓峰沉下心来，仔细观察起事发现场来， 这种砖混老小区，一般都是六层楼，一层2户，出事的应该就是301，此时的301的防盗门半开着，借着灯光望去，依稀可见防盗门的一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撬了起来，透过半开的房门，依稀可以见到301室内被翻的乱七八糟的， 难道是谋财害命？卓峰嘀咕着，就闪身到了302房门的一侧，这302房门也开着，应该就是楼下那女鬼家，惊慌失措下，没有关闭房门， 前面是重要的案发第一现场，是破案的关键，民警还没到，卓峰自然不会往前走，干这种破坏现场的不智之举， 而且即使进去，屋里半个人影也没有，估计也采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索性就靠在墙上，对着眼前的女尸，视而不见，开始写起了稿子来，既然不求大，那就简单写写，弄个边栏得了，寥寥一百来个字，卓峰就把时间、地点、事件说了个差不多，和刚刚与闫杰聊的一模一样，直接发给梁疯子，注明：“稿件上半部分”； 这下半部分，是属于120救护人员以及110民警等权威部门的位置，一般来说，每个稿件，最好都要有权威部门的说法，尤其是这种案件，更是必须有的采访要求， 这次，卓峰没有等多久，就听见警笛一阵阵地传来，隐隐约约还有120救护车的声音，他精神一振，暗道：正主儿终于来了，终于有人要上来了，这见鬼的采访终于要结束了， 也就在此时，楼下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男女之间的谈话声。 第四十四章 携美采访 “啊，这么多血。” “没事，思思，走这边，这边血少，咦，这里怎么又有了个血脚印？” 卓峰听了这熟悉的声音，脑袋就是一呆，妈的，这不是王泽端那小子么？报社没说给他派线索来啊？尼玛貌似还带着个女的，思思？莫不是赵思思？约会还能约到这凶杀案的现场来，真娘的脑子秀逗了吧！ 不做他想，卓峰冲着楼下就是一声大喝：“王泽端？” 那边王泽端牵着赵思思的手，正在往上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害怕吧，这手牵着又香又软，心里挺甜的；浪漫吧，可在这种遍地是血脚印的案发现场，怎么能浪起来？心里正打着鼓，突然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大喝，直呼自己的名字，在这等心弦紧绷的时刻，突然冷不丁儿，听到这么一声大喝，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啊！谁？”王泽端浑身一个激灵，一把就把身边的赵思思扭送到了身后，也不过片刻之后，他也反应了过来，这声音莫不是报社的卓峰？难道卓峰在上面？他不太敢肯定，试着喊了一声？ “卓峰？是卓峰？” 卓峰在上面，心想：娘的老子在上面孤苦一人守尸写稿，你倒好，携美出游美滋滋把新闻采访，顿生顽皮之心，也不搭话，张开大口，吐出虚无缥缈的声音：“~王~泽~端~”，颇有香港鬼片的感觉， 但王泽端听了这话，却精神一振，更加确定是卓峰在上面，这声音，这口气，也就只有卓峰能干得出来，当下也不紧张了，哈哈笑了几下，道：“卓峰，别装神弄鬼了，上面什么情况？我今晚正好没事，陪着都市报记者赵思思出一次现场。” 什么叫正好没事？就是有事，也会变没事，卓峰翻了个白眼，看来闫杰八卦也不是没有可信之处，起码王泽端追赵思思这事儿，在这里得到实锤了。 人一多，阳气就胜，胆气就足，卓峰此刻也有些放开了，开起了玩笑：“陪了几次了？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王泽端头大，这卓峰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着思思的面自己也不好发作，赶紧扭转话题道：“别扯了，120和公安都来了，赶紧采访吧。” 两人就这么说着逗着，王泽端也就拉着赵思思来到了三楼平台，一看现场这惨样，赵思思直接面壁思过去了，不敢直视，尤其是她今天也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也是披肩发，打扮和死者一模一样，这更让她心底发寒， 赵思思扔了挑子不干了，重担自然落到了王泽端肩上，他招呼道：“怎么回事？你先来的，介绍下情况。” 卓峰白了他一眼，娘的，真是女大不中留，男大不中用，这还和赵思思没怎么样呢，就来哥们这里撬新闻，不过总不能不给弟兄面子吧，况且也不是什么大新闻，互相交换下情报还是可以的，于是介绍道：“我也刚到几分钟，出事的是301，楼下有个女鬼，不对，是一个女邻居，她是302的，说死者是小三，目前不确定。” 王泽端用手机拍了几张片子，看着301的房间，说道：“也不知道是情杀？还是谋财害命？哎，思思，你们报社说今天见报不？” “没说，只说尽量采，”赵思思躲在王泽端身后有些怯怯地说，许是感觉面壁思过也不安全，索性直接靠在了王泽端身上，只是依然躲着卓峰的目光，估计还是有些害羞， “噢，那就尽量今天采出来，这样你转正希望就又大了几分。”王泽端琢磨道。 擦，这几天不见，关系进展的真快，卓峰看了心中嘀咕，幸好俺也有小白，否则还不得嫉妒王泽端这小子的桃花运？不过，这俩人还真般配，一个悲天悯人爱唠叨，一个小鸟依人话不多， 卓峰就这么看着两个人腻歪着，想点根烟，可又怕吸一半的时候遇到民警们上来，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瞅，这一瞅就瞅出点门道儿来了，301室的门口里面，怎么那么多烟灰、烟头儿啊，看那状态貌似刚刚熄灭没多久，而死者是个女性，8成不会吸烟，莫不是嫌疑人吸的？ 正在琢磨的时候，楼下就上来了120和公安民警们，120看了看死者，摇了摇头，就先撤了，留下民警们戴着手套、穿着鞋套，勘察现场， “同志您好，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卓峰习惯性地伸出右手，但发觉右手上还有些血迹，捻捻手指头，又收了回来。 “您好，都市报记者，赵思思。”卓峰介绍了，赵思思也不好意思不露面，只是声音越说越小。 为首的民警名叫崔磊，看了这几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记者，心里直犯愁，发生了命案，记者们再报道一下，这影响可就大了，这肩膀上的重任也就更沉了，搞不好领导就得来个限期破案， 不爽归不爽，但交道还是要打，而且这几个记者还挺知趣，没有进到屋子里破坏现场，崔磊点了下头，说道：“好，你们靠边站下，别破坏了现场。我们先进。” 说着崔磊带着几名民警开始对着现场勘查，拉上警戒线，拍片、照相，然后就是一寸寸地寻找，卓峰不是太专业，但也知道是在找指纹、dna物质，只是看，没有问， 果然，当找到门内那几颗烟头的时候，民警们脸色露出喜色，这很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吸过的烟头，接着就进到屋子里，对每个房间进行查看， 其实，新闻到这里已经采的差不多了，就差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到底死了几个人？ 而警戒线外有两个民警守着，卓峰进不去，只能干等着，也幸好崔磊想起来了这几个记者，可能知道些什么，退了出来问道：“你们进过屋子里了么？都知道些什么情况？” 卓峰心中一喜，忙搭话：“没进过，这点纪律还是知道的。唔，听对门说，死者是小三，不过这消息估计不做准儿，对门那女的就在楼下，崔警官，到底死了几个？” 崔磊心中一阵膈应，死几个？死一个还不够多？这记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皱着眉头没好气，道：“就一个，还想几个？案子还在查，其他情况不便透露。你们几个先别走，先把脚印给留下，等下你们下楼小心点，别把楼梯上的那几个脚印踩了，抬起脚来。” 说完，递了一个眼色，旁边的两个警官心领神会，一个下楼去了，估计是找对门那个鬼女了解情况去了，另一个则直接开始采集卓峰三人的脚印。 第四十五章 高烧病倒 “好的。” 卓峰和王泽端、赵思思伸出脚来，一人留了一双脚印， 卓峰心中一松：嘿嘿，死伤情况弄清楚了，应该可以交差了，至于后续的查案已经不是记者的职责范围了，更不是记者能插手的了，直接就在微信上，把后半截稿子写完了交了，内容更加简练：目前，警方正在勘察现场，追查凶手。 一看表，差十分钟2点，完美！这下梁疯子应该没话说了。 交完稿，就想闪人，卓峰和王泽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和崔磊告别把家回， 卓峰边下楼边琢磨着：这年头，科技这么发达，这雪夜凶杀案，既然有了凶手的脚印，还极有可能有了对方吸过的烟头，大概率应该会破的很快吧。 就这样一边想，一边就走下了楼，到了单元门口，卓峰就发现前来围观的群众不减少，反而多了起来，一层一层聚拢在了门口，围着看热闹，估计是救护车以及警笛声招来的， 在一楼的门厅里，一名警官，正在对着几名群众询问情况，有物管，还有那个对门女鬼， “你们都什么时候听到的救命声？”一名警官问道。 “也就十多分钟前吧，我正在值班，迷迷糊糊的。”一名物管回道。 “没看见车么？门口不是有人值班？”警官追问。 “哎，这不下着大雪么，晚上就没人出入了，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有人拍窗户叫门，我这才知道出事了。”物管是个50多岁的老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我出来就看到地上有车轧过，只有一辆车的痕迹。” 警官貌似有些恍然大物，意识到这车，在下雪前就应该蹲在了受害者小区了，然后扭头问起了旁边的女鬼邻居：“你听到救命声，看到了什么？” 那女鬼邻居听到后，继续露着大白牙说：“就刚才，没多一会儿，我正在睡觉，一下子就吓醒了，开门一看，吓得我连家都不敢回了。”说话的正是那女鬼 “为啥不回家？家里就你自己？”警官奇怪地问道。 “哎，猴三那货不知道滚哪里去了，等了一晚上都没回来，我也就早早睡了。”女鬼不以为意地唠叨着，看样子，这猴三应该经常夜不归宿。 猴三？白天遇到个侯三元，晚上又听到个猴三，该不会这么巧吧？ 卓峰听了心中一动，想问个明白，可这女鬼长得实在太磕碜，警方还在盘问，不好插嘴，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又听了、看了一会儿，见没啥新闻了，卓峰左右一看，咦，王泽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赵思思走了，暗骂了一声见色忘友，裹紧了衣服，踩着积雪也开始往狗窝里赶，走了没多远，就发觉天上的月光不知道啥时候又消失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又飘散了下来，盖住了地上的一切痕迹， 擦，这运气，这场雪恐怕又得给警方带来不小的麻烦，卓峰嘀咕着，懒懒散散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了狗窝，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趟，感觉还是暖气屋子里舒服啊，接着就上眼皮打下眼皮，再也忍不住困意侵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天，卓峰可谓连续战斗，越战越勇，车祸屁稿、跳河救人、宾馆误会再加上晚上的“半夜鸡叫式”的采访，这身上是湿了干，干了又湿，精神上是紧绷了又紧绷，惊吓了又惊吓，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卓峰不是铁人，自然就推金山、倒玉柱地病倒了，等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脑袋发胀、喉咙发干、发哑，身体浑身酸痛，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糟了，是发烧了，真是流年不利，都多少年没发过烧了，卓峰心里一边诽谤，一边挣扎着从床上滚起来，没错，先滚到床边再站起来，一口气喝了三杯子热水，瞬间感觉热气上涌，浑身舒服了不少，打开手机一看，擦，竟然是第二天的10点钟了，这一觉睡得可真不短，也难得没人给自己打电话， 感受着身上一阵冷一阵暖的煎熬，卓峰暗道：这班是不能上了，得先把病给搞定，毕竟他常年在外，久病成医，瞬间卓峰就给自己下了药方，先测量下温度，然后吃退烧药，如果嗓子喉咙疼，就吃点消炎药。 可惜，想法虽好，药品难找，卓峰拖着身子在抽屉里好一阵翻腾，没有找到退烧药，只找到了一个体温计和一盒子消炎药头孢克圬，结果一看日期，娘的还过期了，气得他一下子就扔到了垃圾桶中，拿起体温计一量，擦，都39度5了， 穿冬衣，带家当，活人岂能被尿憋死？卓峰重整旗鼓，穿戴整齐，准备亲自跑一趟药房买药，可刚刚打开防盗门，一股寒风就猛地吹了过来，吹得他面上胜寒，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强忍着，打起精神，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打开单元门一看，瞬间卓峰就傻了眼， 擦，这雪还下个没完了？只见天空中阴蒙蒙的，仿佛开了一个二次元的洞，一片接着一片的鹅毛大雪，从天上飞舞着投送下来，一个猛子就扎到了地上，那地上的雪足足已经有了20多公分厚，电动车是骑不了了，直接11路车走起，可一脚踩下去，直接就到了小腿肚子， 卓峰本就是个头硬似铁的人儿，这点雪他哪里放在眼里，心想附近的药房也就一站地而已，使劲蹦跶两下就到了，想得倒是挺美，真在这20多公分厚的雪地里蹦达起来，还没蹦跶出小区，卓峰就满头出汗、手心发凉、头晕目眩起来；，身上是冷一阵热一阵，勉强找了面墙扶着才没倒下， 想想剩下的距离，算算自己的体力，卓峰暗叹一声，今天这门还是不出了，这班也别上了，就窝在家里专心斗病魔吧， 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好汉不跟天斗，今天卓峰我就暂且服一回软，改天等我好了再战天斗地、横扫**， 脑子里乱七八糟yy了一番，卓峰强忍着越来越晕乎的脑袋，拿出手机拍了个雪景发了个朋友圈，还文绉绉地写了几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勇斗病魔我最强，改天好汉我来当， 然后，他就一步三摇晃地上了楼，回了家，喝了两大杯万能神药——白开水之后，裹了两层被子，就倒在床上就再也不想爬起来，脑袋越来越迷糊，想的事情也越来越离谱， 心想：这辈子烧了多少次了也没事，这次发烧感冒，总不至于烧死我吧，且让我先睡一会儿，没准儿明天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良药难求 可惜，天不从人愿，病来也如山倒，过了大约四个小时，卓峰又醒了，是被饿醒的，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他囫囵了几口饼干，喝了点热水，这才发现自己的头格外烫，喉咙开始变得沙哑而疼痛，刚刚吃东西简直就是硬生生塞进去的，浑身有点着火的感觉， 我的个天，这次发烧怎么这么严重，卓峰心里开始打鼓，琢磨着是病毒感染，还是细菌感染呢？想来想去，才发现没用，因为根本就没有药可以吃，稍稍琢磨了下，要不找个人帮忙买个药？ 想法一出，卓峰都感觉新鲜，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凡事都是自己解决，连学费都是自己写稿子赚出来的，更别说平时的发烧感冒了，要么吃点药挺一挺，要么干脆就不吃药，至于像这种卧病在床，让人送药的情况，还真是想都没有想到过。 嗯，找谁呢？宛白？算了，这么大雪，这么老远，让个女生送个药给大老爷们，这话可不是老爷们能说出口的， 王泽端？闫杰？ 还是找闫杰吧，估计这小子还在家里窝着呢，开他老爸的宝马车来送送药也挺不错。 想到就拨，等了几秒电话就接通了，卓峰就哑着嗓子，开始忽悠起来了：“流氓，我要死了，高烧39度多，你可得记得给我送终啊……” 你丫的，凌晨刚刚被骗着看了张鬼片，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又打来电话要死要活，卓峰这小子得了失心疯了吧， 闫杰一边这么嘀咕着，一边胡诌着：“死了多好，这世界上就少了一个祸害，大好事啊！” “放心，死道友不死贫道。只不过为兄现在五脏俱焚，眼看就要渡劫失败，爆体而亡，就差一良药，令你速速送来。”说着说着，卓峰就开始扯上修仙。 闫杰一听就笑了，骂道：“好你个贱人，还渡劫，干脆一个晴天霹雳送你上了仙界得了，说人话，听不懂你那鸟语。” 卓峰嘿嘿干笑了几下，扯得嗓子里一阵疼痛，懒得倒水，吐了口吐沫润了润喉咙，继续说：“流氓，昨个儿兄弟我着了点风寒，今天就发烧了，这鬼天也没法儿出门买药了。” “哈哈，你小子莫不是昨天晚上被那那个女鬼附身了吧，赶紧找个菩萨摆一摆，”闫杰取笑道，总算报了昨晚的仇怨，“稍等会儿，我给你开车送过去，地址给我发过来。” 梦想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卓峰和闫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彻底瘫痪了青城市的交通系统，几乎所有的街道，都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仅仅抛洒化雪剂只是杯水车薪，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趴窝在了街道上，即使底盘贼高的公交车，也慢如蜗牛地颠簸着， 闫杰穿衣下楼，本来还打算开车送药，结果娘的一看这雪层厚度，再一看小区里面已经堵满了车辆，根本就出不去，也彻底傻了眼，只好给卓峰回电话：“贱人，这雪也太大了，车出不了门啊，你这渡劫渡的整个青城市都遭殃了，我再想想办法。” 闫杰这电话一挂，卓峰也有点傻眼了，擦，这运气也太背了吧，发个烧还碰到这么大的雪，不让人活了？ 想想搞不好还真没人送药了，身上实在难受得不得了，卓峰捏着鼻子，从垃圾桶里扒拉出那几颗过期的头孢克圬，直接吃了双倍的量进了肚子，暗暗祈求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把这该死的病魔给祛除掉。 正在迟疑，是不是给宛白同学打个电话，可考虑到这种天，这种交通状况，让人家送药也太有点不近人情， 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赫然正是林宛白来电，卓峰精神一振，心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连忙接通了电话，说：“喂，宛白。” 昨夜没有睡好，那边的林宛白也刚刚起床，顶着两个熊猫眼，有些忧郁，更有些担心地小声问道：“怎么了卓峰？你病了？” 不用说，林宛白刚刚刷到了卓峰发的朋友圈。 “啊，呃，有点发烧，嘿嘿，没啥大问题，挺一会儿就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骨儿。”卓峰笑着道，可惜笑的有些大，一下子扯得喉咙发痒，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林宛白听着电话中卓峰沙哑的嗓音，低沉的咳嗽声，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声音不由地就大了起来，追问道：“是不是昨天跳河救人着了风寒？现在多少度？吃药了没？” “没有量，估计温度不高。正在买药，一会儿就到。”卓峰实话实话说。 “谁给你送药啊？” “闫杰，闫杰吧。” 卓峰这人，平时嬉皮笑脸没有个正行，但是关键问题上是不会撒谎的，撑死只会说一部分事实，嘿嘿，就像做新闻一样，只报道一部分真实的事情，其余涉及到敏感问题，基本上都回避不提。 林宛白担忧之下，脑袋也活络起来，如果真是跳河救人导致的发烧，估计肯定不会小啊，可怎么现在还没吃药？正当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换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房门突然就开了，吓了她一大跳， 家里怎么还有人？父母没有去上班么？自己是记者可以晚去，甚至不去，父母则是事业单位，每天必须点卯啊？ 等林宛白一抬头，就发现了一脸寒霜的母亲，正是李春华，想到昨晚父母在客厅的争吵，林宛白心中一阵烦闷，撅着嘴就坐到了床上，一声不吭， “宛白，你在给谁打电话？”李春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没给谁打，我没打电话。”林宛白睁着眼说瞎话，顺手把手机塞到了被子地下。 李春华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说道：“把手机拿来，是不是在给那个小子打电话？我今天都托老朋友们打听过了，那个小子是叫卓峰吧，家境一般，没房没车的，你和他谈是没有什么前途的，我看电视台你那个同事林超挺好的，家境好，人也长得帅，舅舅还是电视台副台长……” 如果说昨天李春华还是因为林宛白作死般的开房行为，而生气、发火，那么今天则是有备而来，精心准备了， 对于自己这个独生女儿，掌上明珠，李春华自然期望值也是很高，在她的预计中，女儿不说嫁个有钱人、有权人，起码也得嫁个门当户对的体面人，但独独不能嫁卓峰这种，没钱没权的乡下人。 在她看来，昨天女儿或许真的是一时的冲动，只要好好做做工作，应该不是问题。 第四十七章 负气离家 “什么？你，你，你竟然背地里调查我们，还，还要……”林宛白一下子就愣了，接着心底就升起了一堆火，平时端庄儒雅的母亲，竟然背着自己玩起了这套，也有点太下作了吧，至于后面说的什么，没房没车，没有前途则自动忽略了。 热恋中的男女，哪个会考虑这个？ “调查怎么了？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想想，这个年代，都是钱说话，如果没有钱，能做成什么事？你吃我的喝我的没花钱？你上学没花钱？你找工作托关系没花钱？哪样花的不是我的钱？你都20多岁了，就别这么幼稚了好不好！” 李春华看着这女儿，宛如看到了30年前的自己，纯粹一个恋爱白板属性，这要是被人骗上手了，可怎么办啊？她怎能不插手？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这么喜欢钱，你就和钱一起过日子去啊！我再也不花你的钱了，想让我花我也不花了。”林宛白越说越激动，眼里复又流出了泪水，哽咽着，拿起手机和包就要往门外冲去。 李春华赶紧阻拦，就想先把门给关上、锁住，这大雪天的，一个姑娘家出去，做妈的哪能不担心？ 可林宛白去意已定，在怒气的加成下，力量倍增，一下子就把门又掀开了，一头就冲进了客厅， 客厅里林父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一脸的严肃，屋里的争吵估计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看到林宛白径直冲往防盗门，却拦也未拦，只是叮嘱道：“路上小心点。” 走吧，走了还清静点，也能让她妈冷静冷静。 李春华稍稍迟疑了片刻，换了睡衣，也赶紧去追闺女，可出门一看，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又是雾又是雪，哪里还有林宛白的身影？ 林宛白拎着包，在雪地里狂奔了几下，累得气喘吁吁家，脚上沾满了雪沫子，脑袋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这场雪，是如此的大，马路上几乎看不到能正常行驶的车辆，只有为数不多的越野车、公交车仗着底盘高，吭哧吭哧爬着， 这大雪天，去哪儿呢？ 找闺蜜李诗筠聊聊天，诉诉苦？ 还是去单位里躲一躲？ 猛地，林宛白突然想起卓峰还在发烧，要不就去看看卓峰？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不可收拾地爆发了，甚至把林宛白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天，自己单身一人，跑到一个男人的家里，去嘘寒问暖？这可比之前拉着卓峰开房还要疯狂啊。 可不去的话，卓峰生病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自己连个面都不露，是不是有些过于冷漠？是不是会寒了他的心？ 可是要是去的话，万一遇到卓峰的同事闫杰怎么办？多尴尬啊。 去不去？ 林宛白天人交战了一番，就下定了决心，拨通了卓峰的电话：“喂，卓峰，我，宛白，昨天拿了你的sd卡，还没还给你呢，你家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卓峰正躺在床上“等死”，突然就接到了林宛白的救命电话，自是喜出望外，但脑子已经烧的有些不灵光了，暗想：不过这种天，送个sd卡，也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他稍稍迟疑了下，回道：“唔，sd卡啊，改天再送吧，这种天怎么出门啊，我的地址啊，上次你不是给我点过一次夜宵么？应该有记录吧，额，我先……”说着说着，他的脑袋又开始发沉，昏睡了过去，手机扔到了一边，滑落到了地上。 “喂，喂……” “卓峰，卓峰？” 林宛白只听见手机里传来“咣当”的一声响，就再也没有任何讯息传来，卓峰怎么了？摔倒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她顿时心急如焚，狠不得插翅飞到卓峰的身边，看个明白， 林宛白快步走进小区附近的一家药房，买了退烧药布洛芬，想了想，又给店员好说歹说，拿了盒消炎药，又在雪地里，艰难地走了一站多地，开始等候520公交车，任凭寒风如何呼啸，也熄不灭她心中那颗焦急的心。 “当当”没人应声。 “当当当”又是几声敲门。 卓峰这才从昏睡状态中醒过来，他的状态有些不妙，高烧硬挺着的后果，就是烧得他开始有些嗜睡，脑袋发胀，整个人的意志力都没有办法控制，换句话说，就是烧糊涂了， “宛白？宛白？”卓峰心中欢喜，宛白竟然真的来了，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去开门。 但是，刚刚打开屋门，卓峰就呆住了，擦，不是宛白， 竟然是一个打破头也想不到的人物，是苏小妹， 苏小妹身着一身淡粉色羽绒服，脸上依然挂着甜甜的微笑，看到卓峰开门，既不害羞，也不怯场，而是大方地称呼道：“嘿，卓峰，你怎么一天都没到报社？怕你出事儿，同事们让我来看看你。” 卓峰听了心中有些发笑，也有些发苦，自己孤家寡人的，哪个同事会对我这么好？ 再看苏小妹冻得发红的脸蛋，沾满了雪屑的皮靴，还有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大袋子小袋子，卓峰心中甚是感动，不用说，苏小妹肯定是到超市大采购了一番，然后拎着东西再长途跋涉过来的，这么冷、这么大的雪，还有这么多的东西，这份情谊是真的不轻。 只不过，她怎么知道的我的地址呢？ 卓峰愣了片刻，也意识到让客人站在门外，甚是不礼貌，让开身子，客气道：“唉呀，请进，请进，外面冷，屋里暖和，就是我这狗窝太脏太乱，你还是莫要嫌弃的好，咳咳咳咳……” 话说的多了些，门口吹进来的寒风一刺激，卓峰这嗓子就又开始闹腾，没有痰，生疼。 “挺好的啊，我家里也差不多是这样，”苏小妹也不见外，进门放下东西就开始打量卓峰这狗窝， 客厅只有几个圆凳和一个小方桌，连个沙发或者椅子都没有，小方桌上面，放着一个电水壶和一个保温杯，地上乌漆嘛黑的，估计有一周没擦地了，厨房黑着灯，看不真切，但是门上贴着的一张年画，歪歪扭扭的，卧室里？苏小妹没去，因为卓峰一马当先跑进去了，麻麻地，一床被子还是小事儿，阳台上晾着的内裤得先收起来啊。 第四十八章 雪中送炭 屋里有暖气，热得很，苏小妹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熟练地拿起电水壶去厨房里打了水，坐上就开始烧，一边烧着热水，她一边打开客厅的窗户，一股清冽的空气从屋外钻进来，整个屋子都变得清新起来，然后从自己的购物袋里往外翻腾着各种东西，水果、零食、火腿肠、方便面、饼干，甚至还有一些蔬菜，药品，一边翻一边放，不一会儿就在小方桌上放了满满一桌子， 卓峰刚刚走出卧室，一看就呆住了， 苏小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下身穿一件修身铅笔裤，微微欠着身子，露出那好看的天鹅般的脖子，脸上化了一层淡妆，眉毛弯弯如新月，嘴唇红红似点绛，由于做了个丸子头，露出了高而白皙的额头， 以前怎么没发现，苏小妹原来长得也挺好看的啊？ “卓峰？”苏小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到卓峰正在发呆，莞尔一笑道，“赶紧把药吃了，喏，这是退烧药布洛芬，一次吃1粒，这是消炎药，大夫说不建议吃，但你嗓子估计疼得厉害，也吃上吧，一次2片，一天2次，有水么？我刚烧了水。”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两盒药，也不等卓峰说话，就放到了他的手上， 这真是雪中送炭， 正需要吃药呢，卓峰也不客气，顺手就接了过来。 这苏小妹不仅不见外，还挺爱唠叨，卓峰本也是个爱说爱动的人儿，在家里憋了一天，着实有些烦闷，于是也就聊上了：“谢谢啊，嘿嘿，正需要吃药呢，再不吃药我恐怕得烧成傻子了，这药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嗯，一共37元，等下给我微信发过来就行，哎，现在这药房也真黑，就这么两盒药就这么贵，记得以前我发烧的时候，在学习买了盒布洛芬，才花了不到十元钱。”苏小妹找了个板凳坐下，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说。 “那你是在学校买的，学校当然福利好了。”卓峰接过话，打开药盒子，劈哩啪啦就掰下来了3颗药，往嘴里一放就要咽下去，可光顾着说话了，忘了喉咙里干得不得了，哪里有那么多吐沫让他顺下去啊， 正尴尬的时候，苏小妹轻轻一笑，顺手拿起小方桌上的保温杯递了过去，卓峰连连道谢，“咕咚”“咕咚”一口气就把水杯里的水给喝完了，一脸的满足啊， “你还没吃饭吧？哎呀，我逛了半天街，正好也没顾得上吃，就先借你家厨房用用，”苏小妹说着，就把手里剥好橘子硬塞到了卓峰手里，然后也不管卓峰答不答应，拎着几样东西就进了厨房， 只留下卓峰，手里拿着个橘子发愣， 擦，这是我家，还是你家啊？ 这还吃上了，不过貌似我一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吧，这肚子还真是饿的难受，二话不说，先对付了手中的橘子，含着满嘴酸甜的汁液，继续剥开第二个， 吃完药，又吃了两个水果，卓峰自觉精神好了很多，听着厨房里面“叮叮当当”的切菜声，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只见苏小妹腰里系着围裙，正在切着西红柿，旁边放着一包面条，还有一盒子鸡蛋，竟然还有一棵葱，一绺儿香菜，这是要做西红柿挂面汤啊， “卓峰，你家厨房多久没开灶了？”苏小妹抬起头，忽闪着大眼问道。 “这个？这个……好像，好久了吧”卓峰想了半天，好像也忘了。 “哈哈……”苏小妹虚掩着小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先出去吧，等下尝尝我的手艺”说着就把卓峰推出了厨房。 未几，厨房中就传来了“呼呼”的吸油烟机的声音，然后就是“滋啦”的炝锅声，再然后就是“哗啦啦”倒水声，“咣当”盖锅盖的声音，“叮叮当当”刷碗筷的声音…… 卓峰坐在小方桌旁边，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有些醉了， 上次听到这种声音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了吧， 上次吃到西红柿挂面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应该也是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了， 这种声音，这种味道，这种感觉，是一种家的感觉， 卓峰精神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每天早晨上学的时候，妈妈都会准备好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汤，有时候是荷包蛋，有时候是蛋花，再填上葱翠的葱花或者香菜，亦或者菠菜、白菜等等，总之这西红柿鸡蛋挂面汤，伴随了自己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时光，是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的回忆，永远不会磨灭， “嘻嘻，好咧，卓峰，你运气可真不错，告诉你，今天本小姐可是超水平发挥，绝对的色香味俱全，保准好吃，” 苏小妹端着一碗西红柿挂面汤，一边往外走，一边得瑟，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得意。 “嘿嘿，真的？我看看。”卓峰心情大好，强打起精神伸过脖子去看， 只见一只白色瓷碗中，盛着半碗汤，汤中飘着蛋花、挂面、香菜，还有几滴香油，许是炸过西红柿，又加过酱油的原因，整个汤色呈现一种淡淡的红，整个房间中瞬间飘满了西红柿蛋花汤特有的味道，让卓峰食指大动，不住地赞道：“不错，不错，真不错。” 苏小妹有些得意，小嘴儿不自觉地就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贝齿，调皮地说：“哎，哎，哎，别着急吃，这碗可不是给你的，这碗可是我的，你的还在厨房里呢。” 啊，卓峰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美食，看在眼中却吃不到肚子里，这个难受啊，两只眼不自觉地就可怜巴巴地望向了苏小妹，然后又转向了厨房， “哈哈，你的我给你在水里冰着呢！”苏小妹看到卓峰那可怜样，扑哧一笑，跑进厨房，就把一个大不锈钢盆拿了出来，大不锈钢盆子里放了一些水，水上飘着一碗盛满了西红柿挂面汤的瓷碗， 卓峰也不客气，他就是想客气，肚子也不答应啊，一把就接过不锈钢盆，苏小妹递过来一双筷子，就开始“吭哧”“吭哧”“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赞， “好吃，嗯，好吃，和我妈做的有的一拼……” “真的？我可不经夸呦，可是会骄傲的，再夸我，下次可就不敢做这个汤了，所以呢，这次你可得吃个饱哇，厨房里我还剩了半锅汤呢。” 苏小妹尾巴翘上了天，也取了一双筷子，陪着卓峰坐在小方桌边上，边吃边聊，不过吃像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第四十九章 尴尬万分 “哈哈，那我就不夸了，只管吃，话说小时候，我吃这个面，可是吃了十几年，”卓峰猛吃了几口，暂时安抚住了闹腾的肚子，有些感慨地说，“后来上了大学，又参加了工作，就再也没怎么吃过了。” 苏小妹吃着，眼珠一转，嗤嗤笑道：“一猜就知道，你小时候肯定是个调皮捣蛋鬼，哪有吃十几年吃不腻的，除非心不在这上面。” 卓峰嘿嘿笑着，应道：“哪里，哪里，就是上树挠墙，下地偷瓜，晚上捉虫，白天打架，这么说吧，我十个手指头，没有一个指甲盖没被砸过，教科书式花样作死。”许是挠到了卓峰痒处，他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噗哧”一下，苏小妹笑了，宛如茉莉花开放，好看的脸蛋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回道：“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啊。” “为啥？” “因为你这样作死，都没有收了你啊，别说小时候，就最近干的事儿，哪件是正常人干的？” “嘿嘿，那是我福大命大，福星高照，百邪不侵，” 中国人的饭桌上，就是一个小江湖，俩人自然不例外。你一句，我一句，聊的还挺热乎，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敲起门来，“卓峰”、“卓峰”、“开门，开门”，还是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苏小妹一听就愣了，这大雪天，怎么还有女人来敲卓峰的房门，狐疑的目光就射到了卓峰的脸上， 而卓峰一听这熟悉的喊声，“咔嚓”一下，差点没有把嘴里的筷子给咬断，要遭，要糟糕！这是宛白的声音，宛白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要命！ 怎么办？ 卓峰慌乱的神情，也一下子传染到了苏小妹，忙问道：“谁？谁来了？” 卓峰慌不择路、饥不择食，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苏小妹，灵光一闪，或者说脑筋一抽筋，昏招就出来了：“我妈，是我妈来了。” 苏小妹一听比卓峰还慌，这要是被卓峰母亲捉奸在房，得有多丢人现眼啊，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 “来，来这里，快，快……”卓峰一边催着，一边就把苏小妹拉近了厨房，顺道把她带来的各种东西也塞了进去，虚掩上厨房的门，左右看了看，嗯，厨房门是磨砂的，外面看不到里面，估计林宛白也不会无聊到厨房里鼓捣东西。 忙完这一切，卓峰已经是满头大汗，身体虚脱了一般，拖拖拉拉地就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的林宛白，穿着一身藏蓝色呢子大衣，头发有些乱乱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手里也大包小包拎着， “卓峰，怎么这么慢才开门？啊，你怎么病成这样了？走路都走不稳当了？”林宛白本来委屈的很，但是一看到卓峰的模样，心就开始疼，关心地问东问西。 “没，身体好着呢，你怎么来了，这么老远，你眼睛怎么了，脸这么白？是谁惹你生气了？”卓峰看到林宛白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惊，这才一天不见，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宛白一听，眼圈更红了，眼泪“吧嗒”就、“吧嗒”地就滴落了下来，一边把拿着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一边哭诉：“昨天我给你开房，我妈知道了，昨天我们吵了一架，今天早晨又吵了一架……” 躲在厨房的苏小妹听到后一下子就傻了，卓峰这骗子，刚刚还说他妈来，一进门就变成了个美女，而且竟然昨天还和这个美女开过房了！？ 她心中有些吃醋，正好卓峰拉着林宛白路过厨房，伸手透过厨房的门就拧了过去，疼得卓峰呲牙咧嘴，可又不能说痛，只能小步蹦跶着回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林宛白正低着头哭着，听到卓峰说话，以为是安慰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收拾了下心情，问道：“你还没吃药吧，这大雪天除了我，谁给你买药啊，喏，有布洛芬，还有头孢消炎药，都吃了好的快。” 说着，林宛白就从包里翻出买的药来，还贴心地抠了下来，送到卓峰手里，指点着：“这个布洛芬，一次一颗，那个消炎的，叫什么头孢来着，一次2个，一天2次。”。 “我，我，”卓峰嘟囔了几下，看着手里的药，有点烫手，稍稍犹豫了下，一狠心，端起桌上的杯子就又喝进了肚子，暗道：我这么严重的病症，双倍药量，应该不会吃过量吧。 林宛白看着卓峰痛快地把药吃了，心安了不少，眼睛复又变得明亮起来，开始从拿着的大包小包里往外拿东西，方便面、火腿肠、奶油饼干、华夫饼等等，关心道：“你吃过了么？我正好买了点方便面，正好我也没吃，我煮点面咱们一起吃吧。” 说着，林宛白就要往厨房走。 啊！我的天，厨房可万万不能让林宛白进啊，里面还有苏小妹呢，现在这俩人要是碰到一起，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卓峰心念电转，瞬间就挡住了林宛白的去路，颇为亲昵地拉住她的手，道：“宛白，你走了这么多路，先休息会儿，我来做饭吧，我最会做西红柿鸡蛋挂面汤了。” 林宛白听了，心里甜甜的，暗道：会做饭的男人，人品都不会太差，更会照顾人，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顺水推舟地坐到了小方桌边，开始打量卓峰的狗窝， 大约60平米的一居室，家具都是房东淘汰的二手货，破破烂烂的地板配着破破烂烂的壁纸，一股沧桑的感觉扑面而来，林宛白一边看，一边皱着可爱的鼻子，想道：“改天帮卓峰找个干净点儿的房子，最好在电视台和报社之间，还有就是最好找个有个大阳台的房子，采光好，也能种点花草。” 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抽油烟机特有的“嗡嗡”声，也掩盖住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场暗战， “门外那个姐姐，是谁呢？”苏小妹微抬着头，忽闪着大眼问着。 第五十章 双美相遇 到了这种时候，卓峰哪里不懂苏小妹的心意啊，人家大老远跑来照顾自己，怎么忍心说破伤害她呢？他哼哈了两声，应道：“噢，嗯，一个朋友，知道我病了，来看望我下。” 苏小妹冰雪聪明，自是知道卓峰说的全是假话，但也不点破，反而调皮地一笑，道：“啊，你要做汤面哇，我正好剩了半锅呢，就直接盛出去吃吧。” 卓峰没想到苏小妹如此善解人意，大赞道：“正合我意，嘿嘿，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竟然还真的装模作样开始洗碗、敲锅边、动铲子，努力折腾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好让门外的林宛白听见。 苏小妹见了笑得更迷人了，打开燃气灶，热着汤面，又加了点水，放了不少的挂面，还竟也拿起汤里的大勺子，来回搅合起来，就这样无聊折腾了几分钟，卓峰感觉实在太尴尬了，干脆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关掉了抽油烟机， 大喝一声“好咧”、“吃饭”，就开始往外盛挂面，可刚捞出挂面来，眼神就是一呆，只见锅中面多汤少，浓得仿佛一锅粥一样，没放香油香菜香葱，也没有放酱油调色，白刺啦啦，和农村的猪食差不多，这卖相怎么见人啊？ 可话都说出口了，再不端出去，万一林宛白进来看见苏小妹怎么办？ 卓峰干脆一狠心，硬着头皮盛了半碗，端了出去，临出门扭头一看苏小妹，正捂着嘴巴乐呢，卓峰心知是她在捣鬼，心中五味杂陈，哭笑不得， 林宛白正在客厅端坐，小方桌上她刚刚找了张报纸垫上，显得干净了不少，看到卓峰端着白瓷碗过来，心中喜滋滋，脸上甜蜜蜜，可瓷碗方一落桌，她眼神就呆住了，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西红柿鸡蛋挂面汤？ 西红柿呢？鸡蛋呢？怎么全都是挂面啊，白乎乎的，没颜没色，浓成一坨一坨的，这怎么让人下得了口啊。 可想到是卓峰亲自下厨做的饭，林宛白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啊！她差点一口就喷了出来，这面条不仅卖相糟糕，味道更糟糕，稠乎乎的一点儿味都没有，还吃到了几口夹生面，心中不由地暗道：你这做的什么饭啊？哼，故意糊弄我吧，不放盐，还煮不熟，出锅前就不会看一看，尝一尝？ 强忍着吃了几口，林宛白眼波流转，笑道：“味道还不错，挺好吃的，手艺不错啊。你应该也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盛。”说完，她起身就要去盛饭。” “哎，哎，哎，我来，我来。”卓峰忙不迭地拦住林宛白，劝道：“你先吃，我去盛，我去盛。” 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卓峰转身去厨房盛面，刚进厨房门口，苏小妹诡秘一笑，就递过来了一碗面，看起来和林宛白那碗没有二致，卓峰看了苏小妹笑得那么神秘，心中一颤， 果然，等卓峰端着碗回道饭桌，刚吃一口面，“噗”的一下，差点就吐了，这味道，也太咸了吧，这碗面里面苏小妹是加了多少盐啊， “怎么了？不好吃么？”对面的林宛白看到卓峰这样，奸计得逞，心中暗自高兴，心说：这面原来你自己也不愿意吃啊。 “没事，没事，好吃，好吃。”卓峰哭丧着脸，捏着鼻子，硬是连塞了2口，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自己之前已经吃了一大碗面了，现在肚子里面满满的，哪里还有地方盛放啊。 怎么办？卓峰嘴里含着满满的一口面条，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吃的布洛芬生效了，还是持续周旋于两女之间，太过耗费脑力，卓峰感到脑中一阵阵晕乎，两张眼皮发紧，身子有点撑不住了， “唔，我有点头晕，晕的厉害，我得先睡会儿去。”说完，卓峰转身就往卧室走，可身子发软，怎么也站不稳当，林宛白见状赶紧扶住卓峰的肩膀，就这样一步步挪进了卧室， 卓峰一进房门，身心俱是一松，一头就扎到了床上，睡前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可解放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还没病死先得愁死，就来个一睡解千愁吧。 林宛白给卓峰盖了盖被子，望着沉睡的卓峰，闻着满屋子怪里怪气的味道，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下面这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吧？ 老妈都打了无数个电话了，我都没回，万一问起来怎么说呢？ 卓峰病成这样，要是没人照顾，多可怜啊？ 正当林宛白天人交战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咣当”的开门声，她心中猛地一惊，暗道：什么动静？难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等她扭过头去看，竟然看到个极美的女人，从厨房中袅袅走了出来， 林宛白脸色，瞬间煞白无比，卓峰竟然瞒着自己金屋藏娇，还藏得是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 她先是感到气愤，继而又感到有些恶心、苦涩，卓峰这个表面上看上去阳光的男人，竟然也玩这套脚踩两只船的把戏，这不是玩弄自己的感情么？ 正当林宛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那女人反而冲着林宛白甜美一笑，道：“这位姐姐，你也是来看卓峰的么？” 林宛白闻声，抬头望去，那女人落落大方，一脸关切与自信的模样，她自然是不想在人前失态，尤其是这个可能的、潜在的情敌面前，悠然反道：“你不是么？” “嗯，我也是啊，真没想到，卓峰这么有女人缘啊？他病得这么厉害，要不咱们两个一起照顾他？”苏小妹笑得越来越迷人，出人意料地说道。 啊？啥？不但没有争吵，反而要二女共侍一夫？ 苏小妹不按套路的出牌，宛若一枚zhà dàn，炸得林宛白有些晕乎，脑袋怎么也转不出来， 她出生于书香门第，家教极严，从小教的虽不是三从四德，但也知寡廉鲜耻，哪里能接受这种事情？可是，若是不答应，还反而显得自己胆怯小气，或者不够爱卓峰的样子。 “要不姐姐你睡卧室，我睡客厅？”苏小妹越说越过分，越说越邪乎。 第五十一章 各怀心思 什么？ 竟还要两人在这里过夜照顾他？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晚上十点钟不打招呼不回家，老妈就得急疯了的！ 片刻之后，林宛白从震惊中也缓了过来，望着苏小妹脸上的浅浅笑容，知道她在故意打趣自己，可是就是这么两三句话下来，自己先机已失、气势全无，败像已露，她忙稳定心神，端坐好，一脸正色地道：“不知，你是哪位？卓峰和你？” “卓峰同事，苏小妹，今天能遇到姐姐你真是有缘，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啊？不要误会啦。”苏小妹慢慢走过来，伸出右手就要和林宛白握手。 “唔，电视台记者，林宛白。” 林宛白习惯性地也伸手握了一下，苏小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心想：或许也真是我多虑了，卓峰和这女人之间没有什么关系，突然她又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和卓峰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只是拉了个手，互相之间关切了一些，连男女朋友关系都没有定下来。 “哇，姐姐竟然是电视台的，听说电视台待遇超好，工资超高的，一般人可进不去啊。”苏小妹眨着眼问道。 “一般般了。” “姐姐，这大雪天的，道都堵上了，你是怎么过来的呢？要知道你要过来，我才不会来呢。” “坐公交车来的。” 三言两语，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气氛就怪异地融洽了起来，还一人一句地聊上了，苏小妹冰雪聪明、七窍玲珑，以退为进，说的话多，林宛白心中有事、枷锁重重，自是回的话不多，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侃着，不知不觉天色就有点发黑，林宛白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有一百来个未接电话，她心中一紧，忙点开查看，发现大部分竟是林超拨打的，少部分是老妈拨打的，最近的几个则是老爸打的，其他的看号码应该是推销电话。 林宛白迟疑不定， 走吧，卓峰病成这样有点让人不放心，更何况还留下了这么个狐狸精，就更让人操心了， 不走吧，老妈老爸一直在担心自己，虽说昨晚今早吵了几次，但毕竟血浓于水，想到老妈着急上火吃不下饭的模样，林宛白心中也是一阵难受， 她瞅了两眼苏小妹，苏小妹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当下回道：“姐姐，咱们一起走吧，他吃过药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说完，立马拿起包，穿上外套，就和林宛白互相搀扶着下楼，出了小区。没有一丁点儿拖泥带水，大出林宛白意料。 小区外又是另一番景象，马路上所有的雪已经被清理一空，市政府动员了市内所有企业的推土机进行作业，连续作战，把几条大动脉、小动脉都打通了，一堆一堆积雪，被推到了树下，有的甚至堆了几米高，路边的店铺大都已经正常开业，有人在打雪仗、更有不少的人还在路边堆上了各种搞笑的雪人，不少雪人造型还登上了微博热搜、微信热门新闻，相信明天还会出现在报纸杂志版面上。 一场严肃的大雪，竟然以这种颇为欢乐的结局做了结尾，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姐姐，再见。”苏小妹把林宛白送上了公交车，挥起手，轻轻地摇着，似是送别老友。 公交车慢慢地走远了，苏小妹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她感到鼻头突地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当然不是因为伤离别，而是因为卓峰，她一边在便道上走，一边抽泣，暗自神伤， 想想自己一个大姑娘家，长得也不算丑吧， 死气白列地上门给卓峰送药，做饭，嘘寒问暖，够主动，够热心了吧，结果卓峰一声不吭地又召唤过来个美女林宛白， 不仅仅召唤过来，自己还得躲起来，见不得人，伺候着做饭， 最后，为了避免吵起架来令卓峰难堪，自己还得说那些什么“一起照顾”、“你睡卧室，我睡客厅”之类的恶心话儿来缓和气氛， 气氛缓和了，自己还得陪着说，陪着聊，一直陪着林宛白上了车，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苏小妹不由地嘤嘤地哭起来，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比自己前几十年流过的总和还要多， 一直哭到花了脸，一直哭到寒到心，苏小妹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心道：反正我这辈子是赖上你了，你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就这么想着，卓峰平时的嬉皮笑脸，又重新浮上了苏小妹的眼前，她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又冲进了附近的超市，晚饭是吃米饭，还是吃面条呢？ 林宛白一上公交，瞬间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心情无比郁闷，想想自己也是电视台的台花，是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怎么就瞎了狗眼，看上了卓峰这个伪君子了？ 恶心、鄙夷、还有一点点心痛…… 她想打电话狠狠地质问卓峰几句，后又突然想起了苏小妹这个狐狸精，两个人指不定瞒着自己干过什么事儿呢！你个没心没肺的畜生，再也不理你了！ 如今，家不太想回，单位更不想去，卓峰这里还生了一肚子气，林宛白茫然四顾，给老爸发了个消息，就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去投奔闺蜜李诗筠。 物以类聚，李诗筠也是个大美女，家境优越，也在电台工作，不过此“电台”非彼“电台”，乃是市广播电台，她声色优美动听，是广播电台当红主持人，此刻她就在广播电台附近的一个静谧的西餐厅等着林宛白。 西餐厅中，流淌着阵阵轻音乐，李诗筠坐在临街的座位上，烫了一头微卷的头发，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皮草大衣，喝着一杯苦咖啡，显得既高雅又淑女，见到林宛白一脸憔悴的进来，讶异道：“宛白，你怎么了？你看你眼都哭肿了，妆都哭花了。”声色婉转优美，如黄鹂鸟儿在轻轻地鸣叫，令人听了身心就是一阵舒畅。 “555，555……” 林宛白见到闺蜜，心情没有变得舒畅，反而更加的堵，还没说话，就捂着嘴开始哭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直接把脸哭得更花了，心中委屈不住地发泄，后来索性直接爬着闺蜜的肩膀开始抽泣。 第五十二章 度日如年 “啊，宛白，宛白，到底怎么了？给姐姐说说。” “5555，5555……5555……” “唉呀，你你，这，这，哎……” 闺蜜，自是无话不说，看林宛白这个伤心样儿，李诗筠瞬间也反应了过来，追问道：“是不是那个卓峰伤你心了？怎么搞成了这样子？” 林宛白一直抽泣着，仿佛要把这一天所受的委屈一口气哭完，李诗筠从没见过闺蜜这么伤心过，着急地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搂着闺蜜的肩膀，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到咖啡都凉了，林宛白也哭累了，发泄完了，林宛白这才哽咽着，把和妈妈的争吵，卓峰这个负心人的金屋藏娇，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什么？他劈腿了？”李诗筠惊讶道，这种狗血的剧情，竟然应在了自己的闺蜜身上。 “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都金屋藏娇了，你还不死心啊，哎。” “55555……”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李诗筠看着闺蜜伤心成这样，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劝说了， 劝和吧，那个渣男卓峰做的实在是过分， 劝分吧，明显林宛白还是心不死， 她想了想，柔声安慰道：“这人呢，有缘的话，千里来相会；没缘的话，见面都不认识，如果你们两个真有缘，他早晚都是你的菜，没有缘的话，再哭也没用不是？” “那，我们到底是不是有缘呢？”林宛白突地抬起头来问道，如果说之前她还自信满满，笃定自己和卓峰是天生的一对，但是经历了这么一遭之后，才知道原来还藏着一个情敌，自己和他之间还面临着重重磨难。 “那得试一试，才知道。” “怎么试？” “你这么试……你先这么着，再这么着……” 狗头军师出了主意，这主意听起来貌似挺有道理，也挺不错的，符合自己的想法，切合自己的心意，林宛白心情也好了起来，说道：“你先等我下，我去补个妆。” “快去快回，我先点上菜，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家。” “别点甜的啊，我都胖了两斤了。” “好。” 环境不错，心情也好起来了，一对老友也好久没见，俩人边吃边聊，一直聊到晚上7点多。 林宛白负面情绪发泄完毕，又有了狗头军师的锦囊妙计，一身轻松，催促林诗筠吃快点，好尽快行动。李诗筠送完林宛白，也开着车往家赶，对于闺蜜这段感情，她也感到十分迷茫，毕竟自己也只有上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段纯洁的恋情，其它的知识大都是从言情文、百度中、八卦里看到的，也不知道自己给林宛白指的路是对还是错。 卓峰早就醒了，但是哪敢当着两女的面起床？ 只怕还没说清楚，就被二女的怒火给淹没了，连灰儿都不会剩下，所以只能，也只好装睡， 他静静地躺着，直到两女都离开了屋子，才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心想：自己现在貌似已经变成“渣男”一枚了吧，拿起手机，想给林宛白发个微信解释下，可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种“乌龙”是永远解释不清的，只好发了个问候的话儿：“宛白，到家了没？”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 卓峰心中烦躁，想要起床，可刚站起来，腿脚就有点发麻，是方才一个姿势爬得久了，不得已就这么侧卧在床上，摸索出了一根烟，抽了起来，随着烟圈慢慢地升腾起来，他慢慢地心情也逐渐地平复了，思维也重新活络起来， “哎，真是有啥也别有病，这一生病，啥事儿都来了，事事不顺，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哎呦，晚上吃点什么呢？”卓峰感慨着，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琢磨着，自己貌似睡了有三四个小时，脑袋也不晕了，头也貌似不烫了，嗓子也轻了许多，肚子又开始轱辘轱辘地响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娘的又想起中午吃的那碗西红柿挂面汤了，够味，够好吃， 想到这里，一根烟也吸完了，卓峰拖着腿，走进了厨房，只见厨房里还剩了半锅稠乎乎的挂面，台面上放着半袋子盐，不少还散落在了台面上，应该是苏小妹弄的，倒掉剩挂面，洗好锅，刷好碗，他打算依然做西红柿挂面汤，不仅简单方便，而且中午还没吃够呢。 刚要打火，就又听到了门在敲，卓峰暗道，这又是谁来了？ “嘻嘻，给你顺道带了盒饭，88。”卓峰一开门，就看到了苏小妹那如花般的笑颜，没等他开口问话，苏小妹把盒饭一塞就走了，只留下呆呆的卓峰站在门口，拎着手中的盒饭，黄焖鸡米饭， 美人情深。 盒饭味道不错，卓峰肚子正饿，狼吞虎咽就吃完了，刚刚把盒饭扔到垃圾桶里，歇了一会儿，就听见“当当当”又有人敲门， 咦？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来找我，这次又是谁？ 满腹疑问的卓峰走过去，一开门又是一呆，只见门外赫然站着刚刚离去的林宛白，看到卓峰开了门，她嫣然一笑，道：“刚记起你还没吃饭，就给你买了点吃的。” 说完，就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都是西餐，什么鸡翅、牛排、沙拉等等，还有两杯卡布奇诺，林宛白递给卓峰一杯，两人就这么一边喝，一边聊起来，时不时林宛白还喂他口鸡腿，啃个鸡翅啥的， 这可苦了卓峰了，刚刚吃的黄焖鸡米饭还没消化完，这就又来了一顿大餐，但又不好在林宛白面前提苏小妹，刚刚那个误会还没解释清楚呢，只好狠下心来，慢慢啃，吃的那叫一个幸福又苦涩， “宛白，刚刚那事儿……” “我相信你，先吃点吧，对了别喝这个了，换白开水吧。” “好，好吧，我吃……” 林宛白绝口不提，继续催促卓峰吃。 美人意重。 接下来的三天里，林宛白和苏小妹两个大美女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也仿佛较上了什么劲儿，不是你前脚到，就是我后脚来，每天来卓峰这里报道三次，送吃送喝，这可就苦了卓峰了，每次吃双份饭，喝双份水，病了几天，体重不减反而感觉长了几斤。 如此幸福的日子，却让卓峰感觉度日如年，想想看，每日里周旋于两大美女之间，光脑细胞都不知道死掉了多少，也幸好俩人也知趣，当着卓峰的面没有争吵过，只是不知道私下里，有没有争执。 第五十三章 周伯有请 只要新闻不死，记者永远在路上。 时光如梭，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卓峰满血复活，又是好汉一枚，一大早就给两位美女发了短信，自己也趁机逃离了“魔窟”，信心满满地骑着小电动驶向了报社，刚刚坐到熟悉二楼办公室，“八卦之王”闫杰就迅速归位，神神叨叨起来，“恭喜，贺喜，和苏美女喜结连理。” “啊，呸，原来是你这小子。”卓峰迎头就是痛扁，他又不是傻子，这几天一琢磨，加上闫杰这么一说，百分百肯定是闫杰在背后使坏，害得自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哎，哎，卓峰，卓少，贱人，别搞事情。”闫杰顾头不顾了腚，屁股上挨了卓峰几下子，夸张地嗷嗷直叫，到最后搞得卓峰反而不好意思下手了。 “唔，有这几天的报纸么？”卓峰左顾右盼，寻找这几天没看的报纸。 对于一个记者来看，几天不看报纸，那比与世隔绝了还难受，不仅了解不到最新的政策发布以及社会新闻，而且还看不到竞争对手的最新动态，总之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喏，都在这里，都市报、晚报、还有咱们日报，一天不少。”闫杰从抽屉里翻出一沓子报纸，扔给了卓峰，可把卓峰给乐坏了，连忙翻看起来。 噢，“跳河救人”的新闻竟然发了个头条位置，出乎意料啊， 咦，“午夜凶铃”那新闻，左翻右翻竟然没有上版？记得我及时传过去了啊？再一翻第二天的报纸，依然没有发，全是整版整版的关于大雪的新闻， “麻麻的，这么好的新闻竟然都没上，害我跑了半夜，还生了一场大病。”撤稿、压稿、毙稿在报社是常态，卓峰不以为意，骂了几声，继续翻看，一翻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那“午夜凶铃”的新闻，青城都市报竟然也没有报道，看来赵思思和王泽端也白跑了一趟，卓峰琢磨了一下，也没想出啥门道来，索性也不就不再想，反而是闫杰扔出来个有价值的消息， “贱人，知道不，王泽端正式辞职了，赵思思要来咱们报社面试。”闫杰随口说道。 “啥？流氓你从哪里知道的？王泽端辞职，赵思思来报社？”卓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王泽端这小子搞什么鸡毛，前几天还说自己要辞职，这几天就运作自己的女朋友来报社面试。 不过转念一想，又醒悟过来了，赵思思在都市报一直是实习记者，许久也没有转正，应该是混得不太好，这次趁着青城日报社招聘，再加上王泽端这个内线运作，还真没准能顺利入职，直接转正为记者， 毕竟，无论哪个单位，要的都是会直接下蛋的母鸡，赵思思有实习经验，在一众应聘者中，不说鹤立鸡群，也应该是出类拔萃，胜算应该不小。 闫杰一副就你不知道的样子，道：“王泽端说的呗，这几天一直在运作这事儿，据说找了江编辑，还有宋编辑、梁主任，也不知道搞定了没有。” “等会儿见了面问问。” 刚聊了会儿，就听见了热线室里传来了狮子吼，李婷喊道：“闫杰，你的线索。” “好咧，我先走了，回来再聊。”闫杰闻声起身，一溜烟出线索去了 卓峰歇了几天，懒癌发作，自是没有去热线室挂号排队，给王泽端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今天正式离职了，和几个朋友弄了几个自媒体号，叫什么“青城这些事儿”，让卓峰有事没事去关注关注，点几个赞。 卓峰自是满口答应，约王泽端改日吃饭，就挂了电话，慢吞吞打开电脑，准备看会儿新闻，他的手机就响了，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周福海打来的， 周福海就是那天“跳河救人”结识的周老汉，之前就打过几次邀请卓峰去吃饭，好答谢救命之恩，但卓峰一来生病在床，二来心里也不怎么当回事，举手之劳而已， 但是今天人家又打了过来，再不去，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卓峰琢磨了下，反正今天不想跑新闻，索性就去溜达一圈，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下楼。 “卓峰，病好了？”冷不丁儿，苏小妹冒了出来，甜甜地笑着说道。 “呃，嗯，嘿嘿，好多了。”在单位见了苏小妹，卓峰还是有些不太自然，俩人之间的关系，现在是有点说不清，不远不近，不尴不尬的。 苏小妹倒是挺大方，眨着眼问道：“出线索哇？我猜一准儿是车祸，哈哈……” “不是，不是，哪能天天跑车祸？”卓峰一说起新闻来，立马就变了个人，“有个线人请我吃饭，二十里铺的，上次‘跳河救人’我救了他的孙女，这不非要吃顿饭，说了好几次了……” “噢，你就这么去？”苏小妹左右瞅着。 “就这么去啊？不这么去还能怎么去？”卓峰纳闷问。 “不买点东西？起码得买点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啊，哪里有空手串门的道理啊。”苏小妹解释道。 “女孩喜欢的？”卓峰有点挠头。 中国人讲究个礼尚往来，一般串门都要带点礼物，轻重不论，至少好看，所以苏小妹一点，卓峰也就明白过来了，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辈子也就谈过1次半恋爱，你让他买箱子奶，买盒子麦片他知道怎么买，但哪里知道几岁的小女孩儿喜欢什么啊。 苏小妹一脸的果然如此的表情，道：“算你走运，正好报社旁边刚开了家饰品店，里面有不少女孩的饰品，我帮你看看去。” “嘿嘿，好，好，就是麻烦你了。”卓峰又不是石头人，苏小妹人本就长得美，又肯帮忙，自然乐得做甩手掌柜。 “客气什么啊，走吧。” 与美偕行，总是一件舒心事，只是偶尔心底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愧疚，不知道林宛白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已经彻底断了和自己交往的心思？。 第五十四章 义务巡河 事实证明，卓峰算是找对了人儿，先是在楼下便利店拎了箱子纯牛奶，然后苏小妹就带着他进了报社附近的一家不起眼的饰品店，左挑右选，就定了6件饰品，其中2个镶嵌着小兔子的发卡，2个红苹果辫绳，还有2个蘑菇卡子，造型精巧，美观大方，即使卓峰这不懂眼的，看了也觉得雅致，非常适合小女孩穿戴，一结账，竟然80多元，直让卓峰咂舌，果然是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 礼物选定，卓峰告别苏小妹，直接向北驶向二十里铺。 周福海是二十里铺村的，紧挨着清水河北岸，表面上看就是一个职业带娃的老汉，其实人家可是村里的老党员，当过支书，干过村长，在村里的威信是相当不小。 十来分钟，卓峰到了熟悉的北二环高架桥，这次没有堵车，他一个加速就冲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清水河边上，周福海胳膊上戴着个红袖标，正在向他招手。 “卓小子，这边，这边。” “嘿，周师傅，怎么戴上这个了？”卓峰下了电车，指着周福海胳膊上的红袖标问道。 “别这么见外，叫我伯伯就行。为什么戴这个？呵呵，还不是上次出了事儿，我们几个老党员一商量，就组成了个‘义务巡河队’，上次要不是正好西富村集人多，可就麻烦大了。”周福海扯了扯红袖标，颇为严肃地解释道。 安全无小事，成立“义务巡河队”自然是好事，可周师傅这岁数，这身体，怕不是下了河，反而要被别人救助。 许是看出了卓峰眼中的担忧，周福海一拍胸脯说道：“怎么，看不起你周伯伯，我这身体棒着呢！揍过鬼子，赶过guo min dǎng，渡过鸭绿江，趟过38线。” 停，停，停，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周老伯这模样，也就60多岁，撑死70岁的人，也就是上个世纪50年代左右的人，从哪里去打鬼子、赶guo min dǎng，抗美援朝啊，吹牛也不带这么吹的啊。 不过，这事儿，不能较真，尤其是现在信心满满的周老伯，点破了不是落人家面子么？ 卓峰略一沉吟，也就有了主意，顺着周老伯的话儿就开始赞：“信，信，这事儿，还得非您才能搞得定。想想看，现在的年轻人，平时不是上学就是上班，周末不是恋爱就是顾娃，哪里有时间顾这事儿啊，一不发钱，二不给奖的，也只有咱们村有觉悟的老党员，才能担起这个重任！” “不错，卓记者就是水平高。我们几个党员已经给村里提了建议，村委会也决定购买一些救援的东西，什么救生圈，救生衣，救生绳索、橡皮艇什么的，花了有几万，已经订了货，过几天就到，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起码不会连个绳子都没有，以后这片儿，保管再也不会淹死人了。”周老伯介绍到。 给力！有钱就是给力！ 二十里铺在二环边上，是典型的城中村，或者说郊区村，前几年房地产不火的时候，没有开发到这里，这几年随着市里发出“三年大变样”的口号，二十里铺这边是越发展越红火，越开发越有钱， 别的不说，附近的旧货市场、花鸟虫鱼市场、汽车城等等，全都是租的二十里铺的地皮，村民们每年分红好几万，村委会账上自然是富得流油，不差钱，更何况购买区区的一些救援设备了。 但是，光有设备还真是不行，关键是得有人，还得是年富力强的闲人！ 卓峰看周老伯情绪激动，进入了挥斥方遒的状态，趁机开始下眼药，“唉，周伯伯，这冬天来河边玩的人毕竟少，咱们几个老党员发挥点余热也能照顾得过来，可要是到了夏天，来河边钓鱼、戏水，甚至游泳的人一多，恐怕就照顾不过来了。” 周福海人虽老，但并不糊涂，一听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一时间，上哪里找这种热心的闲人呢？眉头紧蹙，似是在发愁这刚刚成立的“义务巡河队”难道要胎死腹中，出师未捷身先死？ 卓峰并没有卖关子，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周伯伯，记得我们报社曾经报道过，夏天过来游泳的人，组了个游泳队，几乎每天都过来游泳，曾经救过好多落水的人，要不，我想办法给你们牵牵线？你们出点设备，他们出点人，都不耽误，这样夏天救援问题不就解决了？” “咦，卓小子，你这主意不赖啊，赶紧联系下，这事儿你务必得上心啊，我可等着你的消息呢。”周福海先是一喜，继而就认真嘱咐起来，能否去牵线成功，得托付给眼前这个卓记者了。 “没问题，这事儿好办，等我回报社，翻找下热线记录，肯定能找到游泳队，放心吧。”卓峰自是满口答应，这事情不难办，不仅能卖个人情，而且搞不好还能再写一篇“义务巡河队”稿子，一举两得。 “那就好，来，认识认识我们的队员。”说着，周福海就拉着卓峰往河边走，没走几步，就看到在清水河南岸一块空地上，停了一排排的小电动代步车，代步车边上是一群老人，有男有女，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牌，还有的干脆闭着眼晒着太阳， 几个戴着红袖标的老人，背着手，溜达着，一会儿看看清水河上有没有人溜冰，一会儿和周围老人唠唠嗑儿， “老王，老赵，还有老张，来这是我给你们说过的记者，小卓，都来认识认识，”周福海一边拉着卓峰一边介绍着。 “王叔好，赵叔好，张叔好。”卓峰不敢托大，一个接着一个握手，几人闲聊起来，卓峰才知道，就在清水河南岸不远处，有着一所小学和一所幼儿园，在这里休闲的老人，包括“义务巡河队”的队员，有一多半都是等着接送孩子的，也难怪“义务巡河队”三下两下就组成了，有钱有闲，没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 第五十五章 可爱小静 闲聊了多半个钟头，周福海就招呼卓峰去他家喝酒，两人一路走，一路侃着，就走上了桥，过了桥就是二十里铺村竖立起来的巨大牌楼， 远远望去，雕梁画栋、巍峨高耸，左边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右边画着一只九天之上的彩凤，龙头凤喙之间，就是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二十里铺村”， 二十里铺村统一规划，所有居民均是两层小楼，不允许加盖，村中央是一条有六车道那么宽的混凝土大道，大道边上开着各种门脸，卖蔬菜水果的，卖米面调料的，还有卖各种肉蛋奶的小超市，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周福海家就在第二排第三户，位置相当不错，楼顶架着一层保温钢板，钢板上还放着一个热水器，他家有两块宅基地，两套房子，一套房子儿子住着，这处则是老两口住着，卓峰方一进门，就遇到了闻声而来的周福海老伴， 周福海老伴姓杨，个子不高，圆脸、微胖，眉慈目善，头发花白但精神很好，右手拉着一个小姑娘，正是那天卓峰救起来的女孩，看到卓峰和老头子一起回来了，卓峰还拎着东西，忙招呼道：“哎呀呀，卓记者，那天救我们孙女的情还没还呢，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啥，看你客气的。” 在村里，人情可是硬通货，欠别人的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卓峰也是农村长大，自然晓得此理，不过他可没有挟恩求报的意思，忙回道：“喔，伯母，不客气，不客气，过来串个门，就给孩子带了点东西。” “看你客气的，进屋，进屋说话。”杨伯母一边迎着卓峰，一边接过他手中的奶箱，就这样互相客气谦让中，穿过院子，进了屋中。 一进门是一个大客厅，简单吊顶，全中式装修，地上铺白色瓷砖配实木沙发、水曲柳茶几和电视柜，显得沉稳大气，周福海就和卓峰坐在沙发上，杨伯母则忙前忙后，瓜子、点心、茶水一一端了上来， “来，小静，这是你卓叔叔，那天就是你卓叔叔把你救上来的。叫卓叔叔。”周福海拉过小孙女来见过卓峰。 但孩子还小，当时情况又那么惊险，哪里还记得是谁救的自己啊，只晓得眼前这个陌生的叔叔，浓眉大眼，胡子拉碴的，怎么看也不认识，可爷爷既然说了要叫“叔叔”，那就叫呗， “叔叔。”小静怯怯地说了声，就有些害羞，然后就躲到爷爷身边了，时不时还偷偷看几眼卓峰。 “哈哈，”卓峰一见这孩子的腼腆样子，就笑了，太可爱了，忙不迭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挤眉弄眼道，“小静啊，叔叔这里有好几样漂亮的礼物，可是呢，这些礼物太调皮了，只有喊我一声‘叔叔’，才能变出来。你看，刚刚你喊了我一声，就变了一个出来。” 说完，卓峰手腕一翻，一只红苹果辫绳就出现在了手中，只见一根黑色的辫绳上，串着2个红彤彤的小苹果，每个苹果身边还裹着2瓣绿色的叶子，“喏，送给你。” 小静看到红苹果辫绳，眼睛早就直了，望了一眼爷爷，只见周福海哈哈笑着，微微点头，这才欣喜若狂地接过来，说道：“谢谢叔叔。” “咦，小静，你看，它又听见你喊‘叔叔’了。”说完，就是一支蘑菇卡子。 小静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满心欢喜，一个劲儿地“叔叔”“叔叔”地叫了起来，卓峰自然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直到再也拿不出来，小静哪里肯依，摇着卓峰的手臂，可怜巴巴地望着， 周福海老两口看着这一小一少在那里打闹，乐得哈哈直笑，最终还是杨伯母解了围，喊道：“小静，过来，别妨碍大人们说话。”这才把可怜兮兮的小静拉走了。 “咦，周伯伯，小静今天没上学？今天周三啊。”卓峰奇怪地问道，然后抽出两根烟来，递了一只。 “那天不是掉河里了么？去医院检查了下，没啥问题，就是有点着凉，这不就在家里歇着呢。”周福海一边接过烟，一边说，“也幸好救的及时，否则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交代啊。” 是啊，现在孩子都是掌中宝，不仅仅是周福海老两口的掌中宝，还是小静父母的掌中宝，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这影响到的，可就是整个大家庭的幸福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其他孩子都没事吧。”卓峰随口问道。 “都没事。噢，卓记者，你们记者平时都干点儿啥，累不累？”周福海吸了口烟，问道。 “不太累，都小伙子大姑娘的，哪个记者不是白加黑，52，就是个干这个吃的，喊累还当什么记者啊。”卓峰实话实说，“累点才有压力，忙点儿才有动力，老歇着心里有时候也慌，忙起来反而感觉舒服，就这个贱样，嘿嘿。” “确实，这人就像机器，老歇着就锈住了，得常动一动……” 俩人就这么天南海北地聊起来了，一个老，一个少；一个祖孙三代膝满堂，一个孤身一人闯青城；一个走南闯北阅历广，一个见多识广懂得多， 一会儿聊到二十里铺搞开发，冷山集团要给每家分三套房，搞得附近房价飙升，八千变2万；一会儿聊到大学扩招，如今研究生遍地走，本科人数多如狗；一会儿聊到国际经济危机，股市不振；一会儿又聊到冷山集团高息揽储，年化12%， 这龙门阵一摆，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聊的话题也是国际、国内、城里、城外、天上、地下、水中、地里，无所不包、无所不谈，俩人真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10点多，厨房里已经隐隐约约地飘出了炖肉的香味，卓峰和周福海喝了三壶茶，吸了两盒烟，正在谈论中午喝什么酒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巨响，正是清水河上冰层炸裂的声音。 卓峰心中一惊，猛地就站了起来，望向清水河的方向，暗道：莫不是又遇到有人掉落了冰窟？可没等卓峰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咔嚓”巨响声传来， “什么声音？”卓峰惊疑道。 “去看看。”周福海掐灭烟，率先走出了家门。 第五十六章 冰下摩托 三转两转，两人就来到了清水河北岸，遁着响声望去，卓峰这才发现，清水河方向聚拢了一大片人，河岸上自是扒着脖子看热闹的路人，这些路人前面拉着一条警戒线，几位民警正在维持秩序，而河中央则是另一拨民警，穿着救生衣，牵着救生绳，还备着一只橡皮艇，拿着不知道是电锤、电镐还是铁锤、铁镐，在冰面上折腾着， 河面中央的冰层本就不厚，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不时地传来或大或小的“咔嚓”响声，片刻就把清水河中央开了一个“天窗”，露出了里面潺潺的流水。 “这帮人干啥呢？”卓峰奇道。 “干啥？捞那个摩托呢。”周福海琢磨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道。 “哪个摩托？”卓峰追问，问完也就突然反应了过来，莫非是侯三元骑着的那个摩托？一个破摩托有什么好捞的？还不够费劲的呢。先不说破冰多费劲，就说那摩托，估计早就不知道被冰下的暗流，给冲到哪里去了呢。 “就那天被抓走的那人骑着的那个摩托，”周福海解释道，“昨天派出所就去了，弄了半天连冰面也没破开多少，也不敢使劲敲，今天应该是调了些设备，又弄上了。” “去看看？” “看两眼去。” 不爱看热闹的记者不是好记者，卓峰和周福海两人满怀着好奇心就溜达了过去，拨开层层叠叠围观的人群，眼前就出现了一道警戒线，还有警戒线前维持秩序的两位民警。 “大克，怎么回事？”周福海岁数大，人脉广，方挤过来就遥遥喊着一位民警的小名，那民警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小名，颇为尴尬、意外地看了过来， “啊，呃，周伯伯，是开发区的段所长来捞摩托来了。”被称作“大克”的民警答道，这民警大约20来岁，是二十里铺派出所的，和周福海一个村，还是本家，论起辈分，自然称周福海伯伯。 “噢，能进去看看么？”周福海商量道。 “不行，里面都是领导，这个主儿我可做不了。”“大克”应道，没有通融。 警察办案，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现在卓峰和周福海就属于这类“无关人员”，可热闹就在眼前，不上前看看，弄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心里总是痒痒的， 卓峰望着远处忙碌的段警官，心中猛地一动，趁着段警官转身的机会，就张口喊道：“段警官，段警官。” 段警官，也就是段从远，正忙着呢，闻声抬头一望，眉头就皱了起来，暗道：“怎么又是这个记者，这案件是你能插手的？这事儿是能见报的？”这么想着，段从远给身边的几位办案人员说了一声，这才走了过来，打算赶紧打发了这位好事的记者。 虽然这样想，但段从远面上却丝毫不露任何声色，颇为热情招呼道：“卓记者，又见面了，有什么事儿？” 作为一个从警多年的老民警，还是开发区派出所所长，他自然知道记者的能量，也知道有些事儿，是不能让记者乱捅乱报的，得提前做好预防。 “唔，段警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卓记者见段从远走了过来，心中一喜，暗道有戏。 “啥事儿？”段从远问道。 “噢，侯三元的事儿，他外号是不是叫‘猴三’呢？”卓峰不太肯定地说道，他心中有些踌躇，感觉自己有点成了娱乐小报的记者了，这种有点捕风捉影的事儿，都来骚扰一下，可不骚扰一下，心中那个猜测又落实不了。 段从远听到这话后，瞳孔竟猛地一缩，双眉紧蹙，望着卓峰问道：“你听谁说的？进来说话。”声音有些急切。 “我，”卓峰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段从远猛打眼色，心中也意识到这事儿有点不简单，和周福海告了个别，心中忐忑着，跟着段从远就往河中央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尼玛，这两个‘猴子’不会是一个人吧。” 想到那天夜里的凶杀案现场，又想到‘猴三’那个女鬼般的老婆，卓峰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发怵，这种负面、血腥的画面，容易让人噩梦连连的事儿，鬼才会喜欢时常回忆。 就这样嘀咕着，卓峰跟着段从远闷头走到了打捞现场，到了现场，他才发现，清水河中央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十多平米的大洞，四五个民警已经上了皮艇，穿着救生衣，拿着竹竿在下面桶着，应该是在确定摩托的位置，冰岸上站着几个便衣，还有几个民警，正在商量着什么。 “卓记者，就在这儿吧，你说下‘猴三’的事儿，仔细点儿。”段从远站在破开的洞窟旁边说道，旁边几位民警，尤其是那几个便衣，都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看着卓峰。 “唔，这个，这得从‘猴三’不，‘侯三元’那天跳河说起……”周围围着七八个民警，盯着自己猛瞅，卓峰心里也有点打鼓，说话也就有些不利索起来，尤其是那几个便衣，眼神忒毒，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一般，让他有些烦躁，心里一顿埋汰：你谁啊，审问犯人啊。 卓峰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哪里哪里会这么说，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几个便衣无论从神态，还是动作来看，都娘的不简单，段从远身这个派出所所长来了，动都没动一下。 “也就是说，‘猴三’家是301，三天前，302发生了凶杀案？”段从远很快就从卓峰的描述中，提取出了关键点。 “对。”卓峰应道，心中对段从远甚是佩服，这么快就提炼出了最关键的内容，娘的这水平可比普通记者厉害多了。 “咦，这事儿……”段从远扭头望向那几个便衣。 “那片是归崔磊管吧，听说那天大雪，案子一直没有破，难道竟和‘猴三’有关系？这事就有意思多了……莫不是找错了人？”一位圆脸便衣打着机锋。 “有可能，‘猴三’当天被抓，他们找不到人，就有可能去找他们家。”另一位瘦脸浓眉，顶着两个大眼袋的便衣应道。 “只有捞出电摩，才能知道。”段从远说道。 第五十七章 巧捞摩托 卓峰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一头雾水，只听懂了：“猴三”被抓了，“猴三”对门被杀了，“午夜凶铃”还没有破案，其他的都听不懂了，他也懒得废那个脑细胞，查案子的事儿，自然是警察负责，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于是，就兴致勃勃地看起现场打捞来了，冰窟里捞摩托，这热闹轻易还真看不到，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要是这么个捞法，得捞到猴年马月啊，不说经过前几日的大雪降温，冰层又厚上了几分，就说那电摩在冰层下暗流的推动下，指不定早就飘到哪里去了。 这都破开十来米冰面了，要是依然靠着人工破冰，人力定位，人力打捞，想想就蛋疼。 “哎，段所长，这么打捞可不行啊。”实在忍不住，卓峰插话说。 “唔，你有好办法？”段从远扭头问道，这种冰窟捞电摩的事儿，任谁也是人生第一次，既然是第一次，那就先从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来：砸开冰层，找到电摩，拴上电摩，拉上岸，目前就是在用这种方法捞。 简单直接，直接粗暴，如果没有水底暗流，当属效率最高。 卓峰东跑西颠见识也不少，关键是这事儿不归他管，自然就心思活络、满腹主意，看段从远问了起来，也就开始当起了狗头军师，说道：“这水下暗流推着电摩，也不知道推到哪里去了，把冰层都砸开太费时间了，要不咱们找个金属探测器？先定位、再破冰，然后再打捞？” 段从远眉头一扬，赞道：“好主意，卓记者你这个办法不错，省工省力。”说完立刻就开始翻手机找人，执行力杠杠的。 “旁观者清，旁观者清。”卓峰嘚瑟地笑着说道，眼角不自觉地就扫了那两个便衣一眼，那两个便衣在一旁嘀嘀咕咕，既不帮忙捞电摩，也没兴趣找卓峰搭话，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 卓峰找了件救生衣穿上，踏着还没化完的雪，走近了破开的冰窟，大约七八公分厚的冰层下，水流依然在慢慢地流动着，从上往下看去，河底黑乎乎的看不真切，那几位民警坐在皮艇上，拿着竹竿一点一点地戳着着，看到卓峰往这边靠，一位民警警告道：“别往这边走了，小心掉水里。” 掉水里，卓峰自然不怕，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况这次还有救生衣外加皮艇救援，不过民警大哥的话也不能不听，停下脚步，招呼道：“找到没？有门么？” “窗户都没有啊，下面光溜溜的，都是河堤。”另一位辅警说道。 这清水河，是经过改造过的，三四米深的水下，都用石头砌平了，所以用竹竿捅，虽然有点瞎猫碰死耗子，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捅到铁疙瘩，那肯定就是电摩了。 “噢，估计在前面点儿，这水冲了好几天，估计挺远。”卓峰提醒道。 “想到了，但万一冲不动呢？还得从这里开始找。”这位辅警，估计以为又来了一个便衣，说话也没啥顾忌，卓峰也懒得点破。 捞电摩看起来好玩，但捞起来是相当无聊，就是砸几下冰层，划几下皮艇，再用竹竿捅上几下，卓峰看了几眼，也就兴趣全无，刚想扯乎走人，就见远处冰面上又来了几位民警，其中一个民警就拿着一个金属探测器，外型就和电视上看过的“探雷器”一模一样。 走近一看，卓峰就乐了，这不就是收废品经常用的废品探测器么？一个铁杆，头上焊了个铁环，对着地面一扫，遇到金属就会“滴滴”报警，经常在拆楼的废墟上看到，找钢筋、探管道，也不知道段警官从哪个线人手里借的。 “来，来，来，小章，下来，你用这个探探。”段从远拿着探测器递给了皮艇上下来的那位民警，卓峰一攀谈，才知道这哥们姓章，叫章程，好名字，应该取自：出口成章。 金属探测器，不是什么高科技设备，章程略一上手就熟练了，双手握杆，走一步，左右摇两下，不一会儿就探测了十来平米的地方，警报器也响了四五下，卓峰帮忙做好记号，皮艇上又下来个辅警，拿着竹竿和斧头，来帮忙破冰探路， 探测、标记、打眼、插竹竿，三个人配合娴熟、动作熟练，远远望去，不像是捞电摩的，竟像是来探宝或者盗墓的， 这下效率可高了不是一点半点，比坐在皮艇上没头苍蝇一样胡乱破冰要快得多，在砸了20来个洞，竹竿捅空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在落水点以东，20来米的地方，戳到了一坨铁疙瘩，也不知道就三天时间，这电摩长了腿不成，竟跑了这么远。 “这形状、大小，应该就是电摩。”负责探宝的章程说道。 不用领导吩咐，皮艇上的民警、辅警们都纷纷下来帮忙，“劈哩啪啦”一顿乱砸，瞬间冰面上就出现了个六七平米大小的窟窿，一个民警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身潜水服，穿上后，就拿着一根绳索跳了下去了，没多久就见绳索抖了三抖，表示找到正主儿了， 卓峰他们抓着绳索，往岸边的方向退了十来米，等潜水的民警出来之后，就开始往上拉，电摩总共也就百十来斤，肯定不是这么多大汉的对手，“哧溜”“哧溜”地就被拉出了水面，远远看去，可不就是那天跳河的电摩么？ 可正当众人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响，电摩竟然被卡在了冰层上，众人只好又分出三人过去，找了几根撬棍，把电摩撬了出来，卓峰他们再一拉，三下两下就到了段警官他们附近。 “燕队，电摩上来了。”段从远对着哪个瘦脸便衣说道。 “走，咱们去看看。”被称作“燕队”的便衣男子点头应道。 电摩在冰面下呆了也就不到四天，自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前挡风碎了一大块，应该是那天“猴三”撞击冰层导致的，卓峰左盯右瞧，也没发现有啥特殊的地方，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车后那个后备箱，难道那里装着什么东西不成？ 第五十八章 涉毒案件 正当卓峰思索的时候，另一个圆脸便衣率先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电摩的后备箱，里面装满了洗换的衣物，大的有毛衣毛裤，小的就是内裤、袜子，在水里泡了几天，貌似有衣物掉了色，染得乌漆嘛黑，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但这圆脸便衣毕竟不是常人，面不改色，拿出一个大号物证袋，一点一点地往里面装，一边装，还一边细细地摸索衣服的口袋，衣领，袖口，看来是在找夹层，就这么几件衣服，磨磨叽叽装了十来分钟，弄得满手黑糊糊的，仍然一无所获，看得卓峰蛋疼。 “车身，”旁边的“燕队”一边说，一边也下场了，拎起电摩颠了两下，一次是前轮着地，一次是后轮着地，然后就指着脚踏板位置，也就是蓄电池位置说道：“这里。”圆脸便衣拎出一个工具箱，拿出个改锥，蹲在地上就开始卸，三下两下，眼看着电池板盖板被掀开了一条缝，马上就要卸掉了，突然他“啪嗒”一下盖住了，瞥了一眼卓峰后，说道“燕队，这记者……” 燕队望了一眼段从远，段从远心领神会，略一思索就拉着卓峰往外走，边走边说：“嗯，卓记者，这事儿真不好意思啊。” 眼瞅着就要解开谜团，结果却被轰出了现场，卓峰这个气啊，心道：亏自己还好心好意地帮了半天忙，出了半天力气，这两个便衣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于是卓峰说话也就没轻没重起来，“段所长，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刚我也帮了不少忙，总不能过河拆桥，以怨报德吧。” “哎，这个，这个，上次不是给你说了么，这个事儿最好不要报，不要沾。”段从远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 “段所长，你就说啥事儿吧，说了我才会死心。”卓峰尤不死心，追问着。 “不好说。” “就吐露一点。” “真想知道？” “嗯。” “毒。” 什么？ 毒？！ 卓峰心脏猛地一缩，感觉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抓住了，疯狂地跳动，两条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竟然是“涉毒案件”，这种东西，在国内可是绝对的禁忌，无论吸毒贩毒，还是禁毒缉毒，都是危险系数最高的行为，也是国内死亡率最高的领域，他可不想沾上哪怕一点这种麻烦，一点也不想。 “呃，段所长，报社正好有点事，我先走了。”卓峰分辩道。 “没关系，今天这事儿也别写了。” “不写了。” 周福海早就在岸边等得心焦，看到卓峰有点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招呼道：“卓记者，事情怎么样？” “捞出来了。”卓峰强打精神回道。 “捞那个干啥？” “不知道啊，可能那车是赃物？” 既然车捞出来了，围观的群众也就散了，周福海就招呼着“义务巡河队”的老队员们一起去喝酒，几位老人，加上卓峰这个小伙子，一顿猛喝，一起猛吹，老爷子们身子骨都很棒，酒量更棒，一人一个2两的杯子，几下就喝完了两瓶老白干，饭桌上，老爷子们一再嘱咐卓峰别忘了帮忙找人，卓峰也乐得做顺水人情，满口答应， 吃完饭，卓峰让老爷子们都戴上红袖标，来到清水河边，以河为背景，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老人们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个个戴着红袖标，争当“义务巡河兵”。 好咧！完活！喝酒不忘采新闻，卓峰打算借题发挥，给编辑报个题，发个稿子。 回到报社，卓峰把小电动扔到报社后院，插上充电器充电，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二楼，一嘴酒气的他，自然是不敢去找编辑，在qq上面给江编辑报了个题，吃着口香糖，坐到电脑前，开始搜索“跳河救人”的事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老爷子们找人，就要上心，况且自己还想搞一个稿子呢不是？ 当记者，就得有一手搜索神技，“刷刷刷”地就在百度上，敲下了数个关键词：“青城日报跳河”、“青城都市报跳河”、“青城晚报跳河”、“清水河救人”等等，那游泳队长救人多了，也是个名人，三下两下就在网上找到了相关报道，游泳队长名叫范景天，是个退伍军人，其他的信息则不太清楚了。 此路不通，也在意料之中，卓峰自不气馁，眼珠一转，就打起了热线室的主意，只要找到相关线索，就能查到哪个记者出的线索，然后就能顺藤摸瓜，找记者要到联系方式。 一溜小跑就到了热线室，远远地，就是谄媚的一喊：“李姐，查一条线索。” 热线室依旧是李婷在值守，听到卓峰询问，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线索？。”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找个人，应该咱们报社报道过。” “噢？没有时间？稍等下，你自己先找找看。” “卓峰，你喝酒了？”李婷突地来了一句。 “没有，我在吃口香糖，薄荷味的。” “瞎说，小心领导知道了批评你。” “啊，哎，李姐，我这是业务应酬了下啊。” 按照规定，工作时间记者是不能喝酒的，不然怎么出去采访？喝酒不采访，采访不喝酒，是报社内部的规定。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做记者这行，免不了出去应酬，只要不给领导抓个正着，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婷忙着接热线，自动选择了闭眼模式，更顾不上帮卓峰找这条稀里糊涂的线索，索性就让开电脑，让卓峰自己去翻找。 热线室有热线室的规矩，所有接到的所有的热线，都要登记，主要是接到的时间、事件，还有报料人的联系方式，哪个记者接的线索，分门别类，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好几个文件夹。 卓峰打开电脑，一看就头大了，脑子里稍微一思索，就选定了六七**月份的报料文档，这个日子，正是青城市的暑期，到清水河里游泳戏水的人，大多都是这个时间去的，卓峰翻找的不慢，大约多半个小时就找完了，果然就找到了一条线索，报料人是程先生，内容正是关于范景天救人的事儿，再一看接线索的人，竟然是胖子张鹏。 第五十九章 帮忙找人 卓峰眉头一皱，暗道：怎么这么巧，竟然是他。 众所周知，张鹏正在追求苏小妹，他自然是不想有求于这个“情敌”，找了半天，找到了死胡同里，卓峰心情不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连连叹气。 “卓峰，听说苏小妹在追你？不过，我也听说，张鹏最近和广告部的陈洁走的挺近的。”李婷在一旁，也看到了出线索的是张鹏，她也觉得有些巧合和搞笑，瞅见卓峰发愁的样子，她突然似笑非笑地说道。 苏小妹这几天，天天往卓峰家跑，肯定纸里包不住火，李婷这个女八卦不知道才怪。 不过，李婷这是什么意思？张鹏怎么和陈洁混到一起了？知道苏小妹猛追自己，他移情别恋了？ 不由地，卓峰就想起上次压稿的时候，陈洁那摇曳的身姿，嗲嗲的语调，真是一个人间尤物，不自觉地，就咽了口吐沫。 要说李婷这话儿没什么深意，卓峰打死也不会相信，要知道李婷可是报社老人，是王社长这一派，特地在采编部门安插的一枚钉子，要不怎么能硬生生把持着热线室这么重要的资源？但凡报社有点风吹草动，无论是行政、人事、新闻采编，还是广告业务她心里都门儿清。 “李姐，这张鹏怎么和陈洁好上了？”卓峰脸上没了嬉笑，颇为郑重地问道。 “张鹏在追苏小妹啊，怎么会和陈洁好上呢？张鹏是广告部的王主任介绍来报社的，据说是亲戚关系。”李婷忍着笑道。 “王主任？”卓峰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有些瘦小，留着一撮儿胡子的身影，也知道李婷绕了半天，是在提醒自己，要小心张鹏。 不过，青城日报社是正规单位，施行的是采编分离，采编经营两条线，任他广告部手眼通天，也管不到新闻业务上吧，他张鹏后台再硬，也硬不过采编这条大腿， 毕竟，一个报社，采编才是核心。 “谢谢李姐提醒，我以后小心点儿。”李婷好心提醒，自有她的道理，该谢还是要谢。 “这事儿，你知道就行。” “好。” 此路不通，换路。 找人，看似简单，但是最是考验人，尤其是记者。有了线索，尤其是bào zhà、事故等突发、重大线索，能否在第一时间联系到，采访到关键人物，是考验一个记者人脉关系的最佳选题。 卓峰翻开自己的采访本，一边嘀咕着，一边开始找人，只见不厚的采访本上，分门别类地写着好多人的名字，以及联系方式，有公安、有民警、大部分是报料人，这都是他这大半年来积累的人脉关系， “噢，段所长应该能找到吧，有了名字，在公安系统里一查一个准。”卓峰寻思着，和段所也打过几次交道了，刚刚还帮了点儿忙，算是有了交情，帮个小忙应该不是问题吧。 想到就打，卓峰看了下时间，下午3点多，应该不太忙，卓峰立刻就拨了过去， “喂，段所，我是日报社的卓峰，小卓。” “唔，卓记者啊，嗯，有什么事儿？”电话那头，听着段从远貌似心情还不错。 “就是找个人，在清水河里经常游泳的，叫范景天，二十里铺村想组建个‘义务巡河队’，我想牵个线，看看能不能把他拉进来，不是什么大事。” “找人？这人在我们片内？” “目前不知道他在哪个区住，这不是让您用内部系统查查么？” “呃……这个不行，原则问题啊，卓记者，不办案那系统不能动，这个忙不能帮啊。”段从远迟疑了一下，拒绝道。对方是记者，虽然之前打过交道，但不办案就查人，那是绝对不行的。 卓峰有点牙疼，但也不算太意外，段从远的拒绝也在情理之中，又稍稍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继续翻看自己的小本本，就在他找得山穷水尽之时，突然就柳暗花明，抽出了一张名片来， 正是“职业报料人”张超的名片，在青城市里，遇到什么突发新闻，跑得最快的除了公安、消防这些强力部门之外，就是记者还有张超这个“职业报料人”了，张超在青城市报料多年，极大可能会有范景天的电话，而且身为报料人，要想把手中的报料换成毛爷爷，自然是要多多结交各个报社的记者，以及摄影记者等等。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拿这个“义务巡逻队”的线索，换他一个联系方式，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随后，卓峰就拨通了张超的电话，果然，说明来意之后，电话那头的张超热情无比，满口答应帮忙找人，没过一会儿，一条短信就发到了卓峰的手上，正是范景天的联系电话， 卓峰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张“义务巡河队”的合影，要求则是，不能给青城都市报、青城晚报这两个报社对手，报这个料。 “没问题，卓记者，改天咱们见个面，吃个饭啊。” 搞到条线索，又要进账毛爷爷，张超极其高兴，没有这两个发布渠道，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工人日报、法制日报、老年报等等，一一联系过去，总有记者会感兴趣。 “好的，改天啊，咱们见面聊聊。”卓峰答应道，挂了电话。 最关键的找人搞定了，接下来的牵线搭桥就顺利多了，范景天是退伍军人，本就是豪爽大气之人，又不用出钱买装备，只是在“义务巡河队”挂个名，夏天帮忙救人就行，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接下来就是写稿，交稿，刚刚把稿子写完，手机就又响了，卓峰拿起来一看，咦，竟然是张超的，难道事情有变？迟疑中，他接通了电话。 “喂，卓峰，中百商厦改扩建工程塌方了，去不去？你们接到线索了没？” “我正好在报社，等我去看看，没人报料的话，我就给你登记上。”张超线索就是多，自己刚刚投之以桃，他就立刻报之以李，卓峰小跑着进了热线室，问了下李婷，还真没人打进来热线，连忙登记上，报料人自然就是张超。 只要明天这个新闻见报，张超这个第一个报料的人，就会有一笔报料费收入，小则30元，那是边栏的价钱，多则50元，100元，一般是底条，头条的价钱，要是重大新闻，价格最少得500元以上了。 第六十章 中百坍塌 “给你登记上了，第一个。”卓峰电话中说道。 “好，你来不来？” “我？我去一趟吧。”卓峰本不想跑这趟，毕竟中午喝了酒，再出现场形象也不好，思路也不清，可是刚刚认识了张超这个爆料大王，还合作了一把，不趁机拉拢拉拢关系，也太过遗憾了，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这条线索。 时间：刚刚发生 地点：中百商厦 事件：改扩建工程发生塌方 摄影记者：杨发通 中百商厦是青城市重要的地标，也是青城市最古老、最大的商厦，地位堪比首都的张富井，周围遍布着火车站、汽车站、集贸市场、批发市场等等，各种高层、超高层写字楼林立，金融企业扎堆入住，各类企业成团密布，rén liu密集，乃是一等一的黄金地段，黄金商圈， 这就导致了，现在一说中华街和解放路交口，可能很多人都要反应一会儿，甚至不知道，但是一说中百商厦，十个青城人，9个半都知道，中百商厦这名字，已经融入了青城市的历史之中，连公交站牌、地铁站都以其名来命名，外地来游玩的旅客，来青城市，必逛中百商厦，可见其名之盛。 事发地点，就在报社北边不远，也就**站地的距离，杨发通在外采访，说一会儿就到现场，卓峰自己就骑着小电动，夹着àn fǎng bāo，一路狂赶，就来到了中百商厦，只见中百商厦坐北朝南的正门，张灯结彩，rén liu如织，哪里有什么塌方啊， “张超，哪里有塌方啊？中百商厦这不还好好的？” “是改扩建工程塌方，在后面，后面。” “晕，原来如此。” 卓峰连忙骑着小电动，绕向了中百商厦的楼后面，人还未到，就看到了中百商厦后面，紧挨着商厦，有一片工地，工地被大片的围挡围着。 卓峰把小电动停在路边，找了个高处，探头一望，只见整个工地里空无一人，泥泞一片，有的地方还残留着积雪，围挡的位置，此时露出了一个大坑，深约七八米，坑底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半在围挡里面，一半在围挡外面，周围用来施工的脚手架、围挡，有多一半都消失不见了，估计已经掉进坑了去了，少一半孤零零地被警戒线围在了圈内。 “好大一个陷坑。”看着现场，卓峰不自觉地嘟囔里一句。 坑外塌陷的面积，大约有500来平米，把中百商厦身后这条原本熙熙壤壤的步行街拦腰截断，不少路人站在高处看热闹，警戒线外，数名中百商厦的保安一脸警惕，防备着有人靠近。 工程事故？有没有死人？谁承建的？为什么是中百商厦的人在维持秩序？ 瞬间，卓峰脑中就理出了最重要的几个采访要点、疑点，他沿着围挡向侧后方走了几步，就来到了工地的门口，只见工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冷山集团承建中百商厦改扩建工程”。 竟然是冷山集团承建的，卓峰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青城市的房地产大鳄，不仅仅在住宅市场上呼风唤雨，连市内的建筑工程也涉足了？ 看样子，是中百商厦收购了楼后面这片地，打算再建一栋商厦，把两个商厦连起来，扩大营业面积，找了冷山集团来施工，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了塌方。 “这边，这边。”不远处，张超骑着一辆电动滑板车招呼着卓峰。 “咦，张哥，怎么没开车？”卓峰奇道。 “这里都是步行街，车怎么开的过来？停在马路对面公园那边了，我骑了这个过来。” 不愧为职业报料人，不仅照相、摄像设备全，这交通工具也有2个，开个汽车，还载个电动车，卓峰攒了几句，就开始和张超探讨起这起事故来。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坑。”卓峰问道。 “基坑坍塌了。” “什么原因？” “线人说是施工有问题。” 线人说的怎能作准？要想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坍塌，就得采访施工方负责人。 卓峰打开录音笔、暗访机，邀请张超道，“一起去看看？” “正好没事，一起去。” 张超只是个报料人，自然是没有采访权，卓峰打头阵，直接来到了门卫室，问道：“喂，你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采访一下你们领导，关于工地塌陷的事儿。” 守门的，是一个50多的老人，听到记者来访，自然警惕万分，答道：“领导没在，工地里也就我一个人，这事儿有什么好报道的。” 没什么好报道的？塌陷了这么大个坑，还在这么繁华的路段，有没有人员伤亡先不说，起码阻断了交通了吧。 不过，只要接了话儿，就好说了。 “哎，师傅，你说这大冷天守个工地，还出这事儿，没人掉进去吧。”卓峰一边说，一边递了颗烟，那守门人左右看看没人，就接了，点着火儿开始慢慢吸着，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没有，是一点一点变大的，昨天工地上才桌子那么大，今天早晨就到了围挡外面，保安早就用警戒线拦住了，没人能靠近。”守门人辩解道。 “噢，师傅，您怎么称呼？为啥是中百商厦的保安？” “免贵姓周，这工地上没保安啊，就我一个人看门，工人们下了雪后，都回老家了，明年再接着干。” “那这个工地负责人是谁呢？” “冷山集团的呗，你写稿子别提我，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好，稿子里我不提你的名字。” 一个大坑，没人伤亡，基本上这个稿子也就定型了，标准的屁稿一个。 卓峰答应了给守门人保密的要求，不放心，又围着现场转了几下，问了下维持秩序的保安，采访了几个路人，还有几位附近店铺的人，确认没有人员伤亡，给杨发通打了个电话，通了个气儿，就和张超告辞，打道回府了。 而杨发通，早就不声不响地来了，竟然自己爬到了中百商厦的楼顶儿，居高临下，开始拍摄现场的照片，几百平米的陷坑，烂七八糟的泥泞工地，和周围繁华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想想，这图片就够味道，这要是见报了，就更爽了，卓峰不禁心中有些期待起来。 第六十一章 小妹有约 心中兴奋，油门就大，卓峰趁着酒疯，直奔报社，报题、写稿、交稿一气呵成，顺利无比。 “咦，贱人，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又一个稿子，你小子这个月变身奶牛了？”闫杰这个大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脸惊讶地盯着卓峰问道。 “流氓，看什么看，我脸上长了花儿？顺手牵羊一个，反手牵牛又一个，都是小屁稿子。”卓峰心中高兴，得意洋洋，轻松调侃道。 “啧，啧，啧，你和冷山集团有仇啊，又搞人家，小心陈洁找你拼命啊。” “切，谁怕谁啊，有本事就来单挑，肉搏战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卓峰开始歪楼，嘿嘿笑着，一说起陈洁，卓峰脑中就冒出那个妖艳的女人，那女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好贱的一个人，你没隐去冷山集团的名儿？” “隐去了，冷山集团，用某集团代替了，我又不是没脑子。” 吃一堑长一智，既然冷山集团的老虎屁股不能摸，那就给编辑说清楚，自动模糊处理了，也省得陈洁找麻烦，广告找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报社里，广告部和新闻采编这两个部门，一向尿不到一个壶里，两个部门斗来斗去，相爱相杀，采编部门是报社的核心部门，记者编辑是骨干人员，自然以新闻为重，可是广告部门，眼里只有钱，天天找人拉广告、上软文，一旦新闻稿子涉及到自己的客户，那就像死了爹一样难受，折腾起来也格外让人心烦。 在卓峰眼中，广告部的人，就是一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一边上网，一边和闫杰扯淡，卓峰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两声，他顺手拿起来一看，竟是苏小妹打来的未接，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打回去的时候，微信短消息闪了几下， “饿死了，卓峰，一起去吃饭不？” 卓峰猛地一抬头，只见门外不远处，苏小妹正婷婷地站着，甜甜地冲着自己笑。 卓峰心中先是一甜，继而一呆，然后又是一愣，什么时候开始，苏小妹在自己心中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他的脑中，不自觉地又浮现出林宛白的婀娜身影，两个美女，一个高贵典雅如牡丹国色香，一个活泼娇巧如茉莉花开放，一个书香门第家教甚严，一个家世平平却更近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剪不断、理不清的关系，卓峰不止一次地想做个了断，可每次都如同这次一样，发现自己左右为难，不知道选择谁才是好，也不知道选择谁才是正确，貌似选择哪个一个，都是对另一位的伤害，选择谁，都是错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渣男？ “唉，卓峰，发什么愣，苏美女等着你呢？你不去，我就去了。”闫杰挤眉弄眼道。 “噢。哎，啊，呸，你个流氓……”卓峰身上荷尔蒙分泌过多，放下心思，推门而出，胸中复又升起万丈豪情， 什么情思、青丝，什么渣男、伪君子，生在这个世上，还不是想过的自自在在？做了记者，还不是想活得轰轰烈烈？ 爱吾所爱，爱我所爱。 美女还没介意，生为男人反而扭扭捏捏，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小妹，走，乡土居。”卓峰一摆手，牵着苏小妹的芊芊玉手，就下了楼。 “好。”那苏小妹脸上微红，挣了几下，也没挣开，也就由着卓峰牵着，可把闫杰看直了眼，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调戏民女云云。” 乡土居中，临窗坐下，要了几样小菜，点了两瓶饮料，吃喝并聊了起来， “小妹，你今天采了什么新闻？”卓峰喝了口饮料，随口聊着 “我？今天一天没开张啦，要不怎么这么闲，所以才找你吃饭安慰安慰我呢？”苏小妹眨巴着眼打趣着。 “唔，嘿嘿，要不我的稿子，给你署个名字？” “才不要咧。” “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了？”卓峰挤眉弄眼地说道。 “呸。”听了这话，苏小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俏脸微红，呸了一声，慢慢地低下了头，脖子都有些发红，看得卓峰心里痒痒得。 报社的所有口线，都有肥瘦之分。 最肥最嫩的，自然是时政口线，不仅仅有大量的时政口线上的新闻，而且还有很多“车马费”可以拿，又不用日晒雨淋，出差熬夜，记者们是打破了头想往里面挤；然后就是社会新闻，有报社热线供养着，虽然跑的都是突发时间，但也能维持个温饱；最差的就是社区新闻，报社热线基本没有份儿，新闻全靠找，线索全靠跑， 刚进报社的新人，基本上是男的跑热线，女的跑社区，至于以后的发展，还得靠能力，以及记者背后的关系运作。 恰巧此时，乡土居上菜了，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第一盘菜就是物美价廉的酸辣土豆丝， “卓峰，来尝尝，这个酸辣土豆丝，我觉得这家这道菜最好吃。”苏小妹抬起头来，巧笑倩兮，伸出筷子遥点了一下。 “是么？我怎么觉得，没有你那天做的西红柿挂面汤好吃呢？”卓峰调笑着。 “真的？你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刚刚说完，她突地又意识到什么，还未褪去的红晕，又升了起来，这次羞得不仅脖子，连耳垂都红了， 卓峰看得眼有些发直，连连说道：“好，好，好。” 正当卓峰发呆、发愣的时候，一阵“咯咯咯”的媚笑声传来， 卓峰感觉这笑声嗲嗲的，有些熟悉，侧头一看，只见右前方的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那女人长得娇媚无比，大冬天还穿着一件黑色低胸毛衣，鼓鼓囊囊的胸部，随着媚笑一颤一颤的，让人遐想无限， 笑的人正是陈洁，许是听到了什么，一边笑一边还向卓峰抛着媚眼，电得卓峰直发麻，心中暗道：乖乖，这女人可真是不得了，这才一笑，怎的就如此艳媚？ 第六十二章 各怀心思 那男人看到陈洁笑得奇怪，也扭身望了过来，赫然正是满脸横肉，浑身胖乎乎的张鹏，看到卓峰先是一愣，有些奇怪，然后就看到了卓峰对面坐着的，一脸娇羞的苏小妹，张鹏脸上的肉瞬间就不再抖动了，目光一凝，然后就继续扭头默默吃饭，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那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却被卓峰捕捉了个正着。 陈洁作祟成功，笑得更加嗲，卓峰这才反应过来，陈洁这是要行驱虎吞狼之计，故意挑拨自己和张鹏之间的关系，心中瞬间怒气翻涌，略一思索，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 “嘿，今天我采了个大稿子，冷山集团承包的一个工程塌方了，那场面，啧啧，肯定能上头版头条。”卓峰声音稍稍放大，眼睛不自觉地斜向了陈洁这个妖媚女，是挑战也是示威。 “咦，上次你不是刚采访了冷水集团的事儿么？听说广告部还干涉了。” “嘿嘿，冷山集团怕个毛啊，见一个我报一个，来一个我上一个。” “就你线索多。” 这边热火朝天地聊着，浓情蜜意地谈着，那边两人则开始如坐针毡起来，陈洁听了卓峰的话，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起来，宛若一个变脸大师，前一刻还是妖媚动人的性感美人，下一刻就变成了脸若冰霜的冰山圣女。 俗话说，断人钱财如若杀人父母，冷山集团不光是报社的重要客户，更是陈洁自己的大客户之一，她收入的将近4成都来自于冷山集团的广告费，卓峰屡次报道其负面新闻，可不是要断她钱财，截她钱路，她焉能不急不怒？ 而张鹏背对着卓峰两人，虽然脸上看不到表情，但是从他只是不停地喝水，再也不夹一嘴饭菜的表现来看，也是食之无味，心思根本就没在吃上，而是在吃醋，毕竟心上人在身边，却在和别人甜甜蜜蜜秀着恩爱，他焉能不吃醋？ 二人都无心吃饭，片刻后，陈洁就和张鹏，齐齐离桌而去，只留下满桌未动几口的饭菜，让服务员大叹浪费。 “陈姐，哎，这个卓峰也太不识抬举了，上次就警告过他了，不要动冷山集团，这次又报道。”门外，一辆福特车中，张鹏晃动着肥硕的脑袋，冲着坐在副驾驶上的陈洁说道。 “呦，可不是么嘛，这新人就是太冲了呀，得好生调教调教才行嘛。”陈洁脸上复又变得娇媚起来，似笑非笑地给张鹏抛着媚眼，心中却是暗道：想借刀杀人？小子你还太嫩了点儿，要不是你有王总的关系，才懒得理你个臭胖子。 陈洁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这么抛着媚眼，一边就伸手摸了一把张鹏脸上的肥肉，这突如其来的一摸，让张鹏浑身一激灵，瞬间浑身火热起来，双眼中射出男人特有的光芒，浑身肥肉一阵抖动，差点把方向盘给打歪了， “那，先把他这个稿子灭了？”张鹏按捺住自己的冲动，耐心问道。 “嗯啦，等下我给王总打个电话嘛。” “嘿嘿，陈姐，今晚有个饭局，去不去？几个媒体朋友组织的。” “又捞外快了吗？我去嘛，也得算我一份才行嘛。” “行，行，我的那份也算你的。” 张鹏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儿，仿佛陈洁那一摸，给他充满了电，车子开得飞快，嘴巴抹了蜜一般甜，他听着身边嗲嗲的声音，感受着脸上仿佛还在的余温，看着不断射来的电光，浑身上下燥热，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淫邪的念头，直感觉这妖艳的女子，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胯下之臣了，可比那可遇不可求的苏小妹，要美妙妖娆的多，他越是这么想，心中的邪火就越盛，从心中窜入全身各处，全身感觉肿胀得像个气球一般难受，急需一个洞口来发泄一番。 但愿，这个饭局，是一个机会。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陈洁这情场老手，抛了几个媚眼，摸了一把脸蛋，就撩拨得张鹏春情勃发，整个福特车内，都飘出了男人那特有的荷尔蒙味道，看着目的已经达到，陈洁拨弄了几下手机，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噢，刚王总发微信，约我谈个事儿。” “啊？”张鹏浑身上下如遭雷噬，刚刚脑中幻想的各种桃色换面，瞬间如肥皂泡般破灭，王总和陈洁之间的传闻，一一映上心头，如果陈洁是王总的禁脔，那自己还是想都不要想打她的主意了。 “那，我送过去？”张鹏浑身宛如大病了一场，脸色有点白，身上有点汗馊味。 “不用了嘛，就这里下车啦，我打车去喽。”陈洁嗲嗲说道，她看着张鹏的傻样，脸上的妩媚之色越加浓烈，临出车，又伸出手来，又在张鹏的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咯咯”地笑着，关了车门，张鹏脸皮一阵蠕动，这次没有红，只有心中在激荡，努力控制着双手，双眼不去干那些傻事儿。 王总的女人，是万万动不得的，自己的未来，全寄托在王总身上，家里可是已经投资了将近十万元了，如果因为一时冲动，导致这笔投资打了水漂，父母包括自己都会疯的。 “啵，再见啦，帅锅，记得饭局算我一份呦！”陈洁很过分，直接给了个飞吻，脸上说不出的娇媚。 “再，再见。”张鹏再也忍不住了，一脚油门就逃也似的走了，他太难受了，刚刚下去的火气，又翻涌上来，简直就是yu huo焚身，他得赶紧要找一个地方泄泄火。 “咯咯……和我玩，嫩着呢。”陈洁一边娇笑着，一边揣摩着张鹏与王总之间的关系，然后拨通了王总的电话。 “王总~有个稿子嘛，关于冷山集团的啦，人家刚刚知道嘛，又有记者去曝光去啦，你说可恶不可恶嘛？”陈洁一边嗲嗲地说着，那声调简直能酥到人的骨头里。 电话那边的王总，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思索了一下，说道：“噢，可恶，真是可恶啊，等下我去看看版，把这个稿子给处理了。这冷山集团可是咱们报社的重要客户，怎么能随便曝光呢？这么晚你还忙业务啊，该休息了就得休息啊，正好我这里有两张温泉券，有空一起去？” “温泉嘛，人家早就想泡了嘛，王总你可不能反悔呦。” “不反悔，不反悔。” “我马上到家喽，再见，王总。” “咯咯”笑着，陈洁挂掉了电话，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男人呐，都一个模样，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稍稍假以颜色，就能开个染坊，自己依靠着妩媚的身姿，还有嗲嗲的软语，已经不知道攻克了多少广告客户，拿下了多少重量级的单子了。 她愈是在这个圈子混的久，她的体悟就越深，没有不好色的男人，除非不是男人。 不过，这次如何推掉王总的邀请呢？找几个姐妹？还是约上李总一起去？ 卓峰和苏小妹一直吃了大半个钟头，才施施然回到了报社，此时的报社二楼变得有些冷清，时政记者们，跑完了一天的新闻，交稿走人了，只有社会部门的几位记者，在赶着下午的突发新闻， 卓峰心中一动，就晃荡到了摄影部，杨发通正在修着片子，选片、修片、交片，卓峰到的时候，他正好在修下午中百商厦的坍塌新闻，角度选得别出心裁，从中百商厦六楼往下俯拍，只见一片乱糟糟的工地边缘，出现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米，深四五米的大坑，大坑中陷落着围挡、钢管、棺材各种建材，如此的破败与灾难现场，和周围如织的rén liu，繁华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一个通往地心的黑洞，出现在了市中心。 视觉冲击力，真棒！ 杨发通这个老摄影的功力就是强。 “杨哥，这片子绝了，我看今天这图，有竞争头版的实力。”卓峰心服口服，赞道。 “头版图不好上，多少人盯着呢。” “那内版图文报道，估计肯定是跑不了了。” “估计是。” “哎，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片子了。” 卓峰头脑头脑冷静下来，细细想了一下，虽然这个新闻的片子非常有冲击力，具备冲击头版大图的潜力，但是无奈新闻太软、太小不给力，仅仅是个小小的坍塌，这和其他时政、社会新闻一pk，这就是减分项，所以说，头版只是有可能，极有可能做一个内版的图文报道，既充分挖掘这个片子的冲击力，又合理安排了这个小稿的位置，一举两得。 既然是图文报道，就是图为主，文为轻，卓峰立马感觉肩上的负担轻了很多，估计今天编辑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了，一百来字，甚至几十个字的图文报道，基本上不会出什么瑕疵。 事实证明，卓峰的想法还是有道理的，一直等到了晚上8点钟，编辑们还没有给他来电话，卓峰也懒得在报社蹭网了，下楼骑上小电动就回家去了，还是家里舒服，安生啊，如果没有半夜鸡叫的活儿。 第六十三章 督察来人 照例，太阳照了屁股，卓峰才懒洋洋地起床，记者就这点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用上班打卡，下班点卯，只要你能完成每个月的任务，你就是天天窝在家里，谁也不会管你。 洗漱完毕，卓峰抽出àn fǎng bāo里摄录机的数据卡，往电脑上一插，发现500g的空间快占满了，想了想，他没舍得删，万一以后用得着呢？粘贴、复制，看着进度条上写着还需要1个多小时，卓峰就是一声shēn yin，“妈妈咪个呀”，这得拷贝到猴年马月啊，看来一块卡是不够用了，得再买两块换着用。 让电脑自己拷贝着，卓峰打算先下楼吃饭。 “油条哥，来一碗羊杂，一个茶叶蛋，三根油条。”卓峰踱着步子，悠闲地来到了小区南门，在小区早餐摊子坐下，虽然现在已经快9点钟了，但是由于摊子移到了小区内部，也没有什么城管来查，反而有三三两两的懒散人员，如卓峰这般来吃早餐。 “咦，是卓记者，来，来，坐这里。”看到卓峰来了，老板热情招呼着，腾出了一个座位。 老板40来岁，名叫任行，在这里卖早餐有些年头了，起码卓峰住进来的时候就在了，吃过几次之后就熟了，卓峰给老板出了个主意，让他拉了个条幅，写上“0添加，放心油条”。 由于任老板油条手艺确实精湛，炸出的油条量大个足，金黄又嘎嘣脆，这生意是越来越红火，所以卓峰也就喜欢叫他“油条哥”，最近除了卖油条，又开始卖羊杂汤，味道也是相当的不错。 “有今天报纸没？”等饭的功夫，卓峰问道。 “有，你们今天的报纸。听说中百商厦塌了？” “塌了？不是后面的工地坍塌么？中百商厦没事啊？”卓峰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翻开了今天的报纸。 还真让杨发通猜对了，内版图文报道，不过这位置是相当的靠前啊，a5版版心，要知道，青城日报只有32版面，去掉副刊，主报只有24版，一般来说，a2版是评论，a3a4版是时政，a5版是社会新闻的第一个版，还是右手版，算是黄金版面。 图依然是那么让人触目惊心，就是文字处理的干净利落，只剩下了一百来字，标题则是《中百商厦附近大面积坍塌》，再看正文，原本的冷山集团，依然是变成了某公司，显示着陈洁这内奸的效率，以及冷山集团势力的强大。 “任老板，不是中商厦塌了，是后面的工地塌了。”卓峰依然皱着眉头，点着报纸解释道。 “噢，噢，这样啊，我还没仔细看，都是刚才客人们谈论的。” “都乱说，也不看看报纸？” “就是，就是嘛。” 展开油渍斑斑的报纸，眼睛一挑，卓峰眉头皱得更深了，编辑竟然不是自己熟悉的江天群，而是一个新编辑李鸿文，还“鸿文”呢，屁文都不如，起了个这么个容易让人误会的标题。 卓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图说，确认自己交的稿子没有什么问题，时间、地点、事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懈可击，这才放下心来，三下五除二吃掉油条，喝完汤，寻思着今天反正没啥事儿，就骑上小电动直接去龙海电子城了，熟门熟路，直接找王老板买了两张500g的数据卡，连上林宛白早已还回来的那张，目前一共三张卡了，再也不用担心出现把卡借出去，却不够用的情况了。 刚刚回到报社，还没和闫杰聊几句话，就见门口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阴沉着脸，赫然是督察室的赵新生， “卓峰，有人投诉你报道失实，跟我去督察室一趟。” “啊，谁投诉我？”卓峰抬头就愣住了。 “去督察室说。” 赵新生口风甚严，卓峰也摸不到头脑。想来想去，卓峰也就觉得是昨天中百商厦的事儿有点沾边儿，但是有录音，有录像，哪里有半点失实？卓峰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跟着赵新生往楼上走。 赵新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个时间段，大厅里记者们正多，听到卓峰竟然被督察室查到了，纷纷侧目望过来，纳闷卓峰一个小记者，怎么惹上了督察室这个大魔王。 青城日报和所有的市场化运营的报纸一样，都独立核算，海量的资金进进出出，所以就设置了督察室来监督，主要是监督广告业务员是否手脚不干净，还有就是记者报道有没有失实，有没有收受贿赂等等，总之一件事，沾上了督察室，没什么好果子吃。 督察室归社长直接管，就好比明朝的锦衣卫、东西厂，眼线遍布，没事找事。 卓峰出了事儿，身为铁哥们，闫杰自然着急，抓耳挠腮想赶紧把事情搞清楚，可找谁呢？ 李婷？恐怕她知道的还没有自己多。 梁丽凤？交道倒是经常打，但人家是编辑部主任，哪里会管记者的事儿，想来想去，还是找苏小妹商量下。 “哎，小妹，你说卓峰惹上什么事儿了？”闫杰三窜两跳，就来到了社区部，找到了正花容失色的苏小妹。 “收黑钱了？” “他一个新人，跑的都是突发新闻，想收黑钱，人家还不给呢。” 可不，卓峰跑的是热线，又不是负面新闻，一天到晚，不是车祸就是撞车，唯一跑的几个大稿子，也是车祸衍生出来的，即使卓峰想收黑钱，出事方怎么会给？ 既然没收黑钱，那就是有人打击报复？可他刚刚工作了多半年，是哪篇稿子得罪人了呢？ “不行，我得去找找宋姐，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小妹踌躇半晌，就给还在家休息的宋方仪打了个电话，宋方仪是苏小妹的直属领导，也是社区部的编辑，在报社工作多年，上层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略知一二。 “宋姐，卓峰被督察带走了，你说会不会有事？” “谁？卓峰？就是你喜欢的哪个社会新闻部的小子？” “唉呀，你就说有没有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肯定是稿子的问题，如果是收了黑钱，就不是报社督察室来人了，搞不好来的就是派出所的人。如果是稿子的问题，有点小瑕疵应该问题也不大，怕就怕有大问题，可如果有大问题的话，就不是赵新生来查了，起码得是督察室主任张琳来。 “应该是稿子的事儿，卓峰那小子鬼着呢，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噢，那就放心了。” “放心，你放心好了，大不了我把他挖到社区来，可你和卓峰……”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我挂了啊。” 放心？哼哼，和卓峰谈的那恋爱，乱七八糟的，据说卓峰还脚踩两只船，宋方仪对手下这个心腹爱将真是无语，按理说小妹挺机灵的一个人，这一遇到卓峰，怎么就扯不断理还乱了？ 第六十四章 无端投诉 有人担忧，就有人高兴，张鹏就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社会新闻部挤来挤去，逢人便问：“知道么？卓峰那小子被督察带走了。” “怎么回事？” “肯定是收了黑钱了啊。” “要是这样，恐怕这记者是当不成了。” 张鹏就这么来回咋呼，二楼几乎整个楼层都知道卓峰被督察查了，这还不死心，溜达溜达地就跑到了一楼广告部，晃动着一身肥肉坐到了陈洁身边， “陈姐，知道不，卓峰被督察查了。” “查的好，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惹了多大祸啦。” “什么祸？” “中百商厦断了和咱们报社的合作，连正在履行的合同，也不打算支付余款了，损失少说也是几百万，王总为这事儿去找社长了嘛。” “啊？陈姐，那中百商厦不是你的客户么？” “去，去，去，滚一边去。”陈洁摆手轰走了这个嗡嗡乱响的苍蝇，说话也少了几声嗲气，失去了中百商厦这个大客户，她的广告提成怕不是要减少一半，卓峰这小子，先搞冷山集团，又搞中百商厦，这是摆明了和自己过不去啊，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怕不是以后还得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啊！ 心中忐忑中，卓峰就来到了报社的督察室，督察室在报社顶层6楼，紧挨着社长办公室、秘书室、办公室，都是报社的核心权力部门， 督察室内，装饰十分简单，一张大桌子，两台电脑，几排文件柜，还有几个电脑椅，赵新生推门落座，顺手还打开了桌子上的一个摄像头录着，开始发问。 “卓峰，坐那边，有人投诉你中百商厦报道失实，严重失实，你先说下你怎么采访的。” “谁没事找事，就一百来字，想失实都没办法失实。” 卓峰自然没有好气，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现在干脆还审查上了，这新闻干着还有什么劲儿啊？ “卓峰，认真点，这事儿可大可小，中百商厦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也得为自己的报道负责，你先说说你的采访过程。”赵新生继续敲打。 “我当然要为自己报道的新闻负责了，我不负责，难道你来负责” “人家投诉你三个地方都失实了，搞不清楚你今天就别出这个门了，也别去采访了。”赵新生黑着脸，盯着眼前这个说话不老实的新记者。 审问犯人啊，还一套一套的，有没有失实，我还不知道？卓峰心中扔着白眼，脸色也有些不悦，反驳道：“你不说投诉的那些问题，让我怎么说，昨天跑了一天，采访了2个新闻，从城北跑到城南，跑得腿儿都断了，你们督察倒好，听风就是雨，来个投诉就把记者薅上了来，审问上一顿，这采访工作还怎么干？新闻还怎么跑？” 哼，不就是因为新记者好欺负么，如果是高岗的稿子，你敢这么搞？ 难道新记者就低人一等？ 新记者搞的稿子天生就有问题？ 卓峰语气不善，赵新生语气更不善，眼前这个新记者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干脆就把投诉的问题直接摊牌了，他整了整思路说道：“投诉了三点，第一是工地上根本没有守门的，是胡乱报道，第二是，维持秩序的不是中百商厦的保安，记者根本没有采访就乱写，报道失实，第三是，未经允许，爬上中百商厦的楼顶，涉嫌侵权。” 呵呵，一听这投诉，卓峰就笑了，中百商厦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没守门的，那老大爷是干啥的？ 中百商厦的保安没维持秩序，那些保安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至于第三点，更好笑了，自己不做好防护，还嫌弃记者爬上楼拍照。 不过，这些招数对付一些没有准备的记者是相当好使，毕竟不是每个记者出门都带上录音笔、相机、摄像机的，尤其对于新记者来说，思虑没有这么走全，想要证明昨日有没有守门的，是不是中百商厦的保安，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了！ 卓峰笑了，中百商厦这招明显是高人指点啊，切中要害，却不知自己早就有准备。 “不知这中百商厦从哪里找的世外高人，100来字里都挑出这么几个硬骨头？”卓峰冷笑着，要说没有人指点，他打死都不信。 “卓峰，现在是处理投诉时间，别阴阳怪气地望着我，我是督察，请回答我的问题，当时到底存不存在这些问题，守门的，还有保安的事儿，是不是你随意杜撰的？！”赵新生沉着脸，继续问道。 杜撰？ 如果是杜撰，那就是严重的新闻失实，是假新闻，涉及到一个新闻记者的品行和职业素养，往大里说，还涉及到一个人的人品，而昨天杨发通没在场拍照，如果自己没有后手，八层会被定一个报道失实。 看来，不来点硬货，这关还真不好过了。 抽出数据卡、拿出录音笔，卓峰往桌子上一扔，冷冷地说道：“口说无凭，你先听完了录音，看完了录像再说三道四，你是督察不假，但你胳膊肘儿也不能往外撇吧？我是新记者不假，但我的新闻素养还在，今天要不是我录了音，录了像，难道还真要处分我不成？” 赵新生看了录音笔，还有仍在桌子上的数据卡，一瞬间就通透了，脸色缓和了好多，真没想到一个新记者，竟然还存了这么全的现场证据，有录音，竟然还有录像，不可想象，要知道很多老记者也未必有这些东西。 “我先听一听，看一下，你先喝杯水。” 哎呦，见风使舵得真快啊，见势不妙就要给自己台阶下了，赵新生这口气立马软了下来，卓峰也不客气，接了杯水，一点点品着，眼睛时不时地剜赵新生几眼，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很快，录音开始回放，整个采访过程，对话，清清楚楚，哪里有半点失实？ 录像？赵新生不想再放了，不想再被继续打脸下去。 他有些意外地望着对面这个记者，有些欣赏，竟然在采访这种坍塌小稿的时候，都记得录音盒录像，应该是心思慎密之人，如果今天没有这些录音、录像，面对中百商厦这样的重量级投诉，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过关了，而且现在，铁证如山，任凭对方如何鸡蛋里挑骨头，也是百口莫辩了。 “赵督查，如今证据确凿，你应该不会再质疑我的报道了吧？对了，稍等麻烦您发个内部通告，说我没有违规。” 发公告说没有违规？督察查人啥时候发过这玩意，赵新生想想就想笑，把数据卡递给卓峰，一边复制着录音，一边反驳道：“发公告，得社长批，你总不能让我为你这个事儿，找社长吧，要不你去找？” “你不发公告，大家都以为我拿了‘黑钱’了，你看外面那些人说得多难听。” “身正不怕影儿斜，只要不处分你，你就是清白的。” 清白？ 谣言说多了，就是真理，假话说多了就是真话。 外面那些小道消息，再这么传下去，估计就要谣传卓峰被逮捕进派出所了，被拘禁到看守所了…… 想到这里，卓峰竟然有点坐不住了，真是造谣全靠一张嘴，辟谣累死两条腿，他急问道：“那除了找社长发通知，就没有别的途径发消息了？总不能让小道消息满天飞吧？今天是我的小道消息，明天就可能是你的小道消息，后天又换一个人，这报社不得乱了套啊。” “如果没有意外，我让李总编在编前会上给你说一声。” “咦，这也好。” 卓峰松了一口气，李总编开会说一句，顶得上自己说一百句，估计能还自己个清白了吧。得亏自己当天录了音、录了像，否则还不得被人家反咬一口啊。 不过，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给自己穿小鞋，不揪出来狠狠地修理修理，心里这气儿实在是顺不下去啊！ 卓峰就这么恨恨地，施施然回到了二楼。 第六十五章 报社被围 赵新生把录音拷贝了几份，一份留档，一份给了值班总编李立钧，一份给了社长王建国，此时的社长办公室中，两个人正在为这个事儿来回争执了十几个回合，闹得有些鸡飞狗跳。 “这个报道严重有问题，为啥不写解放路和中华街交口附近，非要写中百商厦附近，搞的现在读者都认为是中百商厦坍塌了，这就是属于写作不严谨，报道失实。”王铎山情绪有些激动，吐沫星子乱飞。 做为负责广告业务的总经理，一下子就失去了几百万的单子，丢掉了中百商厦这个广告大户，心疼得无以言表，再想到如果要修复之间关系，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更加激动起来。 “王总，你先别激动，写中百商厦是有些不妥，但是也不是失实，新闻中写的是中百商厦附近，没说是中百商厦塌了，而且中百商厦是青城市地标之一，不说它附近，说解放路和中华街交口附近，有多少读者知道？”总编李立钧回应道。 “损失几百万，今年这年报都没法出，搞不好就要亏损，这个责任谁来负？” “新闻业务是我来负责，经营方面当然是你负责。” “意思是，这事儿你不负责？” “没有失实，我当然不负责。” 两人互不相让，争论不休，谁要是负责，谁就得受相应的处分，手下一堆人都会受到牵连，涉及到利益谁也不会相让。 社长王建国看着手下两员大将，来回争执，脑壳儿疼得要命，如今真是多事之秋。 报社如今的效益越来越不好，为了扭转局面，报社要进行改制，理顺各个业务条线，还要引入战略投资者，进一步市场化运作，无论是改制还是引入战略投资者，都涉及到大量的岗位调整，消息灵通的各路人马，这几天天天找自己聊天谈心，这其中，既有上级领导，也有同学同事，还有报社里面的各个业务骨干。 一堆堆的事儿，压在了自己肩膀上，偏偏这个时候，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王总，稍安勿躁，云海传媒那边谈的怎么样了？”王建国打着圆场，岔开话题道，做为一社之长，可以不懂采编，不懂经营，但是一定要懂政策，懂御人。 “上周guo zi wěi组织开会，他们想投资2个亿，占股30%，编委会成员想安插2个人进来，估计很快就要定了。”王铎山说道。 “噢？哪两个编委会成员？” “没说。” “噢。” 王建国若有所思地望了王铎山一眼，编委会要进人，自然要走人，王铎山选择在这个事情上持续发难，未免没有其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旁边的李立钧也明白过来了，反讥道：“莫非，王总看上了我这个位子？” “哪里，哪里？我对新闻业务是一窍不通。” “可我听说王总可是采编出身，做过一线记者啊。” “那都是多少年的事儿了。”王铎山面不改色随口回道。 被人当面揭破心事，王铎山心中有些难堪，可云海传媒要派人进编委会，肯定是选择财务和广告这两个命脉部门，到时候，自己这个负责业务的总经理，是留还是走呢？ 要想留下，越级调动是不用想了，自己已经是老总之一了，再往上调就是社长了，而社长这个职位可不是想坐就能坐的，是市委、市宣来定的，平级调动也就只有采编部门这里有位置了。 “战投的事情，还得guo zi wěi牵线点头，你们就干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先来听一下卓峰的采访录音，新生刚刚传过来了，投诉的事儿可以了结了。”王建国似笑非笑地望着王铎山，打开音响，卓峰采访录音清晰地回荡在了办公室中，用事实击溃了早上接到的所有投诉，平息了办公室里面的争吵。 很明显，事情谈到了这一步，王建国和李立钧都认为是王铎山导演了这一切，目的就是打压采编，为将来自己能入主做好铺垫。 正要不欢而散，各奔东西，突然楼下传来整齐的口号声，一浪盖过一浪，“还我工作，还我工资”，“青城日报，不实报道”…… 什么事儿？ 王建国脸色铁青，拉开窗帘看去，只见楼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个方队，足足有几十号人，都穿着中百商厦的工作服装，每个方队前面，还有个人拿着喇叭带头喊，整个方队后面，拉着一条红底黑字的条幅，写着“青城日报，不实报道，还我工作，还我工资”，两个方队把报社门前堵了个严严实实，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这简直就是发动群众，来围攻报社，声讨报社，这事儿闹大了。 “王铎山，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建国扭头质问道。 “我？不关我事儿啊。我，我马上去核实。”王铎山脸色异常难堪，刚刚自己还借题发挥，要打压采编，现在就出现了这么一回事，这简直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自己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新闻报道导致客户流失，还算是报社内部事务，吵一吵也没什么，但是要是联合外面单位来搞报社，那就是原则性问题了，是立场问题了。 “喂，苏总，我们报社门前怎么来了两队你们公司的员工啊？还打着条幅，围了报社，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好好说。”王铎山直接拨通了中百商厦负责宣传的苏总电话。 “这我还要问你呢，我们商厦要停业整顿一个月，你说这损失怎么算？” “啥？停业整顿？还一个月？”王铎山彻底懵了，一个小小的报道，怎么会让中百商厦停业整顿？而且，现在将近年关，正是商场营业的高峰期，莫说停业一个月，就是停业一天，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损失。 “就是你们那个报道啊，住建部门看到后，拿着报纸就来查坍塌，结果就发生了二次坍塌，说陷坑影响了我们商厦的地基，让我们停业整顿，你说这马上就要过年，正是营业高峰期，我们却要停业整顿，最少损失上千万！” “啊，噢。”王铎山一阵无语。 王建国和李立钧也无语。 有安全隐患就抓紧时间消除呗，听这个苏总的意思，如果住建部门没有发现，估计整个商厦还会带病上岗，继续营业，现在被勒令停业整顿，就把气撒到报社身上来了。 马克思说的真对，资本来到这个世界，从头到脚，它的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血和肮脏，和眼前唾手可得的利润相比，中百商厦显然不太在意商厦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别说带病上岗，如果没有被查出来，估计重病上岗都不是没可能。 不过，青城日报社是能随随便便能围攻的？ 三人脸色都不好，王建国的脸色尤其不善。 “立钧，你安排人报警，让公安部门维持下秩序，保证今晚能正常出报；铎山，中百商厦的事儿到此为止，我联系下市里。”王建国不慌不忙地说道。 王建国既是青城日报社的社长，也是报社的党组书记，早年在市委里工作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中百商厦此次冲击报社，实属利令智昏，本来报道就不失实，商厦后面的陷坑存在安全隐患，也不是空穴来风，有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明智之举，围攻报社实属昏招。 不过，中百商厦在青城市深耕多年，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也只有依靠市里的关系，才能顺利弹压下此事。 “那，咱们报社和中百商厦之间，可就彻底没得玩了啊？”王铎山急道。 自家人惦记自家事，在青城市拉广告搞业务，中百商厦总是绕不过去的坎儿，要知道，中百商厦可不仅仅是一座商厦，而是一个集团，集团下属的几座商场、遍布整个青城市，广告年支出上千万。 “噢，这么着吧，让那个鸿文，还有卓峰休息几天，然后调个平级岗位，自己家的记者自己不保护，偏偏还有人到处煽风点火、浑水摸鱼，这点要不得，得打住。”王建国一边说，一边盯了王铎山一眼，看得他心里发毛，看得李立钧心中暗喜。 稍顿了一下，王建国思索了下继续说道：“把卓峰的录音给我复制一份，这小子还不错，还有录音，这下就好办了，中百商厦那里，我去协调，他们不好惹，那么我们青城日报社就是软柿子么？地面坍塌，都危及地基了，不好好想想怎么去修复，却跑到报社这么闹腾，我看他们是不想下台了？他们是不相信住建部门的意见呢？还是不相信咱们报社的报道呢？如果不相信咱们报社的报道，那咱们把住建部门的勘验报告拿过来一份，给他们登报看一看。”越说语气越严厉，越说问题越尖锐。 不相信住建部门？ 开玩笑，给中百商厦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除非他们不想继续改扩建了。 让报社再登上一篇住建部门的二次坍塌报告？ 更是开玩笑了，估计登上这篇报告，整个青城市都知道中百商厦坍塌危及地基了，小道消息再一传，中百商厦肯定和危楼直接划了等号，还会有几个人去逛？ 人家逛街是图个乐和，花钱要的是享受，真要成了危楼，再去中百商厦逛街，逛的就是刺激了，别到时候钱没还没花，命就没了。 不得不说，王社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下子就拿捏住了中百商厦的七寸，三下五除二就拿出了最佳解决方案。 “好的，王社长。”王铎山无话可说了。 “好。” 李立钧也松了一口气，中百商厦狗急跳墙，出了这么个昏招，直接送了个小辫子给人抓，王社长利用市里的关系，定会好好敲打敲打对方，这次，中百商厦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同时王铎山妄想借此事浑水摸鱼，搞不好也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未来报社改组真心不看好他。 第六十六章 犀利反击 楼外中百商厦的员工们一闹腾，整个报社的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本来报社是为弱势群体疾呼、维权的，现在反而被商厦的员工们堵着维权，看了这一幕，心里都感到格外怪异，再经过张鹏、陈洁这些大嘴巴们一传播，都知道了是卓峰得罪了中百商厦，一边八卦着，一边扒着脖子等着看戏。 中百商厦哪里是省油的灯？卓峰这下遇到dà má烦了！ 卓峰没有出线索，就坐在社会新闻部这里看热闹，看着张鹏这个“热心人”上窜下跳，时不时还专门过来“关心”一下自己， “唉呀，卓峰，派出所来了，可外面中百商厦的人还没散，都坐地上了。” “嗯，知道了。” “噢，卓峰，你怎么得罪中百商厦了？督察室找你什么事儿？” “嗯。” “哎呦，不得了，卓峰，报社说要处分你啊！” “噢。” 一开始，卓峰还感到有些恶心，直接想给他一嘴巴子，别人倒霉，他怎么就能高兴成这样？还假装关心，实则专门来“羞辱”自己，显摆自己的优越么？ 后来，卓峰就听之任之了，就当一只苍蝇在身边乱飞，就当一只小丑在身边表演，而且还是一只兢兢业业，不时能给自己带来消息的小丑。 至于楼下传来的维权声，他只瞄了一眼就不再关心了，反而左手拿着报纸，右手听着录音笔里的录音，时不时地喝点儿白开水，悠哉游哉，急得一旁的闫杰直翻白眼儿，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个屁的淡定啊。 “唉，贱人，你真不着急？门口中百商厦的人来了，几十口人，把报社堵了。” “堵了就堵了呗，又不是我家，我着急什么？我的报道又没问题，还有录音，总不能颠倒黑白吧。” “你说不急，可就怕领导和稀泥啊。” 可不，什么事儿就怕闹，没理闹一闹，也变有理了，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医闹”、“房闹”？如果遇到个明事理的领导还好，如果遇到息事宁人的主儿，怕不是要各打五十大板了。 闫杰这话算是切中要害，一旁的苏小妹一听就急了，一把扯过卓峰手中的报纸，扔到一边，喊道：“唉呀，卓峰，别看了，人家都打上门了，你是真不着急还是假不着急？。” “哎，着急有用的话，我就不着急了。听听这投诉内容，瞧瞧外面这阵势，一准儿是有内奸在作祟，否则哪里会这么专业有素？像这种小人，你越是表现得伤心欲绝，人家心中就越是欢喜，你越是镇定自若，他心中反而没底儿，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一板砖拍死。”卓峰有些愤恨，怎么也没想到，单位还有这种吃里爬外的小人，心里这股邪火儿怎么也理不顺，发不出去，憋得难受。 “对，一板砖拍死最好。” 可这板砖一时之间，从哪里找呢？ 就在这时，闫杰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说道：“对了，听说张鹏昨天又赴饭局了，据传是市里的神医大药房，可以用医保卡买米面油的事儿，他私下里去采访了，但没有给编辑报题，就和那个药房的老总吃了个饭，这稿子就没了，连系统里面都查不到，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奇怪，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啊！” “他这是有题不报，私自压稿啊，说不定还收了钱！” 卓峰一听就怒了，从早到晚受的气直接就喷涌而出， 好呀，放着现成的“收黑钱”的人不去督察，偏偏查我这个兢兢业业的新人来了？ 好呀，负面报道，私自压稿，甚至收了钱， 好吧，你不想查，我就偏偏让你追着去查。 “走，闫杰，找这个贱人的事儿去。” “他们压稿，收黑钱，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没录音、录像的，怎么搞他们？” “他们不是想压稿子么？我偏偏把这事儿捅出来，我就看看这家药房的老板，气儿能否顺得了，我还真就不信了，曝光它一次，断了他命根子，他还能逆来顺受？不来报社投诉？而且，今天这药房卖米面油，明天就能卖日用百货，大后天就能卖五金家电，最后就是开个小超市来套取医保卡里面的资金，医保卡里面的钱都是大家治病救命的钱，都套光了以后看病怎么办？于公于私，我也得走上一趟。”卓峰说着，夹上àn fǎng bāo，拿上录音笔，拽着闫杰就往外冲。 神医大药房听着名字挺俗气，但是实力一点不含糊，在市里四区分布着大大小小十来个药房，据说还要继续连锁发展，拓展各郊县的生意，算是市里众多连锁药房之一，生意可谓欣欣向荣，市中心的分店估计不敢这么张扬，卓峰和闫杰直接就来到了东开发分店。 神医大药房东开发分店就在地标银龙大厦底下，300来平米的店铺，正值周末，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有些人还时不时地拎着米面油出来。 没错，找对地方了。 打开摄像机，录音笔，卓峰就和闫杰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有头孢克圬么？大人吃的，这几天嗓子有点不舒服，买点儿消炎药吃吃。”刚进门，卓峰假装咳嗽了一声，问道。 “有，18元一盒。” “市医保卡能划吧？” “能，去那边划卡，这边拿药。” “我没医生处方啊。” “要处方干嘛，这里直接就能买。” 这药房管理真够混乱的啊，问都不问，不开处方就买到了抗生素，直接违反国家药监局对于抗生素药物管理的规定，第一个小辫子到手了。 卓峰接了这盒子头孢克圬，然后瞧了一眼旁边的一个小门，小门里挤着四五个人，在挑选着各类商品。 “咦，你们药房能刷卡买油啊？家里正好没油了，多少钱一桶？” “花生油110元一桶，玉米油和葵花籽油80元一桶，大豆油50元一桶，一人一天只能刷一次，你想买就去挑，一天就卖这么一会儿，你再不去挑我们就关门了。” 呵，还搞限时促销， 啧，啧，这小门里别有洞天，大如米面油，小如洗发水、牙刷肥皂，简直就是个小型超市嘛。 卓峰拎了一桶油，闫杰拿了两个香皂，刷卡拿着小票就要走人，临出门卓峰回头问道：“对了，这么刷医保卡买米面油会不会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儿？我们都卖了一个月了，就是记者来了，我们老板也有办法摆平，放心吧，每天就这个点开一个小时，过期不候。” “怎么可能，记者要是曝光了，还不得关门歇业了啊。” “说你还不信？前几天来了几个记者，来的时候牛逼哄哄的，吓唬这个，要挟那个，还不是老板出面，吃了顿饭就没事了？” 几个记者？ 哼，估计只有张鹏是真记者，其他的大都是野鸡记者吧， 你让他拿证，十个有九个九拿不出来。 证据确凿，卓峰带着闫杰扭身就回了报社，掐表看时间，6点钟给梁编辑报题，等7点钟二楼没啥人了，才交了稿子、录音、小票。 题是好题，稿子是好稿，证据又详实，梁丽凤拍板直接上了个内版头条，题目就是《神医大药房疯狂套取医保卡》，瞬间轰动了全市。 这下可就热闹了。 第六十七章 翻脸无情 第二天，神医大药房所有连锁药房全被医保中心解除了服务协议、取消了定点资格。 想买药？ 可以，但是不能刷医保卡， 张鹏看到这篇报道后，胖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是谁？到底是谁泄漏了消息？《鸡窝网》的王大同？《猪窝网》的李晓乐？还是全国舆论报道网的齐晓丽？或者是本地《说事儿》lun tán的童乐？ 昨天不是说好了，不许把这个线报泄露出去么？ 结果不仅泄露出去了，还恰恰被青城日报发表了，这神医大药房的老总喜玉山看到了不得气炸了肺啊， 他气炸了不要紧，关键是昨天不仅仅收了红包啊，还谈了一笔名为广告费，实则是灭稿费的东东啊，如果喜玉山一怒之下，捅到了报社，那自己这收钱灭稿的把戏，可就纸里包不住火了，严重的甚至可以直接报警，说遭黑记者讹诈了， 想到这里，张鹏惊出了一头的冷汗，眼珠滴溜溜地乱转，这汗还没落，就听到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一看来电，赫然是喜玉山， 挂掉，不接。 手机依然在震动。 再挂掉。 还在震动。 狠狠心，张鹏接了电话，佯装无事地问道：“喂，您是哪位？” “我呀，张记者，我是神医大药房的喜总啊，昨天咱们不是还一起喝酒了么？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不发稿子了么，怎么稿子还见报了啊，怎么回事啊？” “哎呦，喜总，您好，您记错了吧，咱们这是第一次认识吧，你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噢，昨天？昨天我可没有见您啊！” “你，你，张记者，你怎么能收了钱就走人啊，不仅走人，还把兄弟我给卖了，你，你也太黑了吧……” “不好意思啊，有点忙，我先挂了啊。” 说完就挂。 事到如今，百口莫辩，你说不是自己报道的，人家信么？ 看看署名，本报暗访组，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写的。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再狠狠心， 直接耍赖不认，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省得通话的时候留下把柄，让人家拿着手机录音找来。 昨日的饭局上，只喝酒，一个钱字都没说， 晾他一个小小的连锁药房，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敢来报社投诉？ 就是投诉，我也咬定对方是诬陷，最后估计也是无疾而终， 昨天卓峰被中百商厦又是投诉，又是围攻报社，那么大阵仗，闹得全报社都不安生，到现在人家还不是没事人一样么？ 就不信，你敢来报社投诉， 还真不信，你卓峰没事，我就有事了？ 神医大药房老总喜玉山这个气呀，直接就把手机摔地上了，刚刚入手的崭新苹果摔了个稀巴烂。 “我xxx，你个xxx，做人心怎么能那么黑？两万元就买不了你一颗良心？昨天说好的不发稿，酒桌上满口答应，胸脯子拍得震天响，今天直接翻脸不认人啊？稿子你照旧发，钱你照例收，你就不嫌这钱烫手？” “喜总稍安勿躁，先听下小刘的汇报。”旁边副总赵彤安慰道。 “喜总，咱们市里的12家药房早晨10点钟开始，已经全部被禁止接入医保系统，上个月咱们收入的三分之一都是来自于医保划卡，损失估计一个月有大几万，停个几天没问题，但是如果长期停下去的话，后果……”财务刘俪不说了，但任谁都知道里面的意思，一个药房不能刷医保卡，得损失多大的一块客户啊，长此以往，倒闭不是不可能。 “你，你，你，我xxx，你吃干抹净、拔吊无情是吧，你手黑、心更黑是吧，我就看看你能做初一，我能不能做十五？” “喜总，您看，怎么尽快把系统接上。” “接个xxx，先把这个记者给我干了，去给我xxx修，把手机里的录音数据给我导出来！刘俪再叫上李总，跟我去青城日报社投诉这个记者去，赵彤你别去了，找几个员工给我拉到青城日报社去，昨天不是中百商厦维权去了么？今天咱们上门维权！” 被人耍了不说，还损失如此之大，这口气要是不出，这个老总还怎么当？ 昨天的酒局，药房里可不止自己一个人知道啊。 报社又出大事了。 昨天刚刚送走了中百商厦的员工，今天又被一伙儿神医大药房的员工给围攻了，连续两天，连续两次，这是又惹了什么事儿了？一众员工，从一楼的广告部，一直到六楼的办公室，都扒着脖子张望，议论纷纷。 报社督察室主任张琳和督察赵新生，今天的脸格外的黑，如果说昨天还是锅底黑，那今天整张脸只有两个眼珠是白的，报社不仅仅被人围攻了，还被人上门投诉来了。 报社督查室内，张琳作壁上观，赵新生阴着脸喊着话， “张鹏，神医大药房，投诉你昨天去药房采访，不仅威胁恫吓，还收受贿赂，你交代下你昨天都干什么去了，带了什么人去的？到底有没有收钱？” “我昨天在家里呆了一天，根本就没出去采访，也没发稿，他纯粹是诬陷。” “你严肃点，好好想想，你也是个老记者了，打着报社旗号出去讹诈，知道是什么后果吧？你这不仅仅是没有职业道德的问题，更是涉嫌犯罪，涉嫌敲诈勒索，给报社抹黑。” “我就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下情况，你看我有通话记录，他们估计是今天事情败露，直接就来报社投诉来了，我是真的冤枉，我都老记者了，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么？”张鹏强作镇定，打算蒙混过关，只肯承认通过电话，其他的则一概不承认。 张琳望着眼前的这个记者，心宽体胖的，一脸无辜，如果自己没有收到投诉，没有听到对方提供的录音，他怎会相信，就是这个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面庞的老记者，竟然严重违反采访纪律，昧着良心在外面敲诈勒索，给报社抹黑，这要是传开了，报社的形象、记者的形象还不得一落千丈啊！ 赵新生心里则一阵叹息，还老记者呢，还不如新记者呢，这新闻素养全长到脸上，长到嘴上去了。 看看人家卓峰，据实报道，直接甩出来录音和录像。 你倒好，吃干抹净拿了钱，报道还照样发，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结果被人家扔出来录音了。 啧，啧，这人品，真是没治了。 第六十八章 一口黑锅 稀里糊涂地，一口黑锅就被赵新生硬生生扣在了张鹏脑袋上， 而张鹏还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 废话不再多说，赵新生直接摔出了录音，录音中清清楚楚地显示出了两个对话，赫然正是张鹏和喜总的，听起来还格外清晰。 “我，我，那个，我这个题儿，采访了一半就不采访了，那个老总非要请我们吃饭，后来我这不是也为报社广告业务着想么？咱们报社广告量最近不是一直上不去么，我就想帮忙冲一下量。” 听到录音，张鹏脸上的汗刷刷刷地就流了下来。 心中暗呼，倒霉，倒霉透顶。 脑袋上顶了一口黑锅不说，还被喜总摆了一道， 昨天就为了防止录音，张鹏饭桌上一个钱字都没说。 可万万没想到，这喜总还留了一手，竟然在和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故意套了几句话，录在了里面。 “报社的广告业务自是轮不到你张鹏去操心，你就先说说你为何去采访？收了多少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就把楼下维持秩序的戏建树所长叫上来？” 如果公安部门介入，那就不是收钱的问题了，搞不好就直接进去了。 张鹏精神防线立刻崩塌了。 “那个，那个，赵督查，张主任，我糊涂，我这不是压力大么？车供房贷压着，我工资又不多，这才……” “工资不多，就仗势敲诈了？你有车贷房贷，报社有的人多了去了，都去收黑钱了？”张琳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直接开始训斥起来，私自出去采访，收黑钱还有理了不成？ “我说，我说……” 断断续续说了大半个小时，张鹏总算是把事情说完了，涉及金额不多，也就几万元，全部吐了回去，关键是后续报社的惩戒，搞不好就要被吊销记者证，调离记者岗，甚至直接被报社开除了。 不行，我得尽快去找下王总。 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忙说说情。 张鹏下楼直奔广告部，刚进王总的门，就嗅到了一股huo yào味和铜臭味。 王铎山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望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张鹏，和一脸娇媚的陈洁，心中一阵烦躁，这两天真是流年不利，昨天刚刚因为中百商厦的事儿，被社长敲打了一番，今天又是神医大药房的投诉，这张鹏是想赚钱想疯了吧，直接就在市里敲起钱来了，手脚还忒不利索。 “王总，冷山集团和咱们报社的关系时好时坏，现在年底了都不怎么投放广告了，昨天中百商厦也围攻报社了，中百商厦的广告还怎么拉嘛，要不再分给我点儿客户嘛。” 一说话，就一股嗲嗲的铜臭味扑面而来，王铎山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愈加烦躁，本来最肥、最好的两家公司都喂给你了，还不满足？真是欲壑难填，欠收拾。 再想起先前陈洁出的馊主意，让自己在社长面前失了面子，坏了里子，他脸上一黑，骂道：“一边呆着去，不想干滚蛋，最好的两家公司都给你了，还想怎么样？” 陈洁一看王铎山语气不善，面色不爽，暗道，不好，望了一眼张鹏，难道张鹏那事儿也和王总有关不成？她心中惊讶但面上丝毫不露风色，说道：“王总，人家这不也是为了工作么，维护不好客户关系，报社效益就不好，报社效益不好，就发不了工资啊。” 王铎山骂了一句，出了口气，心中也平复下来，稍稍思索了下，嘱咐道：“想办法和中百商厦修复关系。” “啥？修复关系？”陈洁愣了。 昨天人家都围攻报社，撕破脸皮了，还怎么修复关系？领导这脑洞开得可真是够大的。 “打是亲骂是爱，吵得越凶越恩爱。社长已经在运作了，中百商厦这事儿办的不地道，有理也变没理了，估计他们会拎一个临时工顶罪就拉倒了，这事儿就算了。” “真的？”陈洁明显不信。 “不信就把中百商厦这条线吐出来，我给张鹏跑。” “别，别，我试试。” 商人重利，官员重名，青城日报社影响力在青城市首屈一指，读者数十万，中百商厦要想还在青城市混下去，少不得还得继续和青城日报社打交道、上广告，没人和钱过不去。 陈洁半信半疑地走了出去，张鹏面含苦涩不知道从何说起，自己一个跑业务出身的，靠王总关系进的报社，进的采编，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可把王总的面子给丢光了。 “张鹏，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太贪，不要太贪，以前你嫌挣钱少，不想在广告这里干，我给你调到采编，现在你怎么那么贪，直接拿着记者证去敲钱了？长本事了啊？你说你学啥不好，尽跟着那些害群之马学这些歪门邪道！” “王总，这个，我就收了两万，不多。” “两万还不多？你是想收二十万？还是两百万？你信不信现在就送你到派出所？” “那个，王总，我是昏了头，我再也不敢了，您赶紧帮我给上面说说情吧，卓峰昨天不是也被投诉了，现在不是照样没事儿人一样么？” 不说卓峰还好，一提卓峰王总更来气，劈头盖脸地就骂上了， “能一样么？能一样？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学了几年电子商务学傻了？人家是据实报道、有理有据，你呢？你这是私自采访，收钱压稿，本来社长昨天气儿就不顺，今天再闹这么个幺蛾子，这关就难过了。” “王总，那个，那个您消消气儿。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受了那帮子网媒人的蛊惑，今儿我刚买了一盒好烟，您抽抽看，是不是西贝货。” 说着，张鹏从怀了掏出了一盒烟，递了上去，王总看了看烟卷儿，装模做样地抽出一根闻了闻，感觉还不错，满意地说道：“尽量吧，你先把钱退回去，我尽量把你留在报社，先调个岗避避风头。” “好的，谢谢王总，谢谢，对了王总，那个报道到底是谁发的啊？” “我也在查，没事你先歇着去吧。” 调岗就好，调岗就有希望再调回来，调回来就可以继续偷偷地…… 张鹏欣喜若狂，以为这就绝地求生了。 第六十九章 充电修炼 这里督查在查张鹏，那边梁丽凤在处理投诉。 头疼得要命，稿件是她一手签发的，李立钧直接让她处理这起投诉了，这篇刚见报的稿子，报道上绝对是没有问题，有录音有视频，可人家偏偏不是来投诉稿件的，人家是来投诉记者收受贿赂的！ 这记者收贿赂，搞敲诈勒索，一向就是报社头疼的事儿，不光给报社丢脸，还给记者这个群体丢人，可偏偏家丑又不能外扬，接了这么个活儿，梁丽凤心里那个窝火啊， 好你个卓峰，昨天晚上那么晚报题交稿，竟然摆了我一道儿，老娘就是那么好惹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你个张鹏，心思不花在做采访，写稿子上面，尽往邪路上走，竟然直接上门敲钱去了，这钱有那么好拿？ 再听对方说话，心中更加来气，偏偏还不能发火，可把她这个暴脾气给憋坏了。 “我们承认有违规甚至违法操作，但是这样也不能成为你们包庇黑记者的理由，我投诉你们报社记者，纠结闲散人员，来我们药房敲诈勒索。” “我要见张鹏，我就要当面问问他，他安得什么心，拿了钱连事儿都不办？！不信你听听录音，你听听……” 听听，上升到敲诈勒索了，报社曝光了对方，反而现在人家有理了。 这要是再小道消息一传，还不得变成报社收了钱，不仅没办事儿还把锅给砸了啊！ 想想就肝疼。 “这个，喜经理，我们在查证，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但是你们违规也是客观事实，这个总不能否认吧。” 梁丽凤软中带硬，拖延着，打算暂时先应付过这轮投诉，然后等李总编和王社长拿出处理意见。 梁丽凤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报社里面已经开始小道消息满天飞了。 经过昨日中百商厦事件的发酵，报社又被神医大药房一围，舆论彻底沸腾起来了，说啥的都有，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哎呦，听说这神医大药房的投诉不得了，拿着录音就来了……听说是真收了钱了。” “收了钱还发稿子？真黑啊，这个张鹏真黑！” “嘿，你看看，这中百商厦和咱们报社闹掰了！听说这中百商厦的老总听了我的录音，那个苏什么总来着，直接被一个耳光甩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怎么感觉卓峰没啥事儿了，张鹏摊上事儿了啊……” 张鹏和陈洁听了这些言语，那个气闷郁结啊，自己上蹿下跳了半天，还没等把卓峰给搞下去，自己的阵地都有点不保了。 张鹏身上直接背了一口黑锅，气得两眼直发黑， 心里嘴上直呼冤枉：那稿子的确不是我发的啊！可哪儿有人信啊。 不说黑锅，就说神医大药房的投诉，张鹏直接被停岗调查了，且不说调查结果如何，单就说他平时业务就一般，最近到处应酬，稿子质量一路下滑，没发几个稿子，任务眼看就要完不成，如果没有王总撑腰，下个月准得被末位淘汰掉， 而陈洁则更惨，冷山集团被卓峰连续搞了两回，这关系立刻就冷了起来，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暖合起来， 更要命的是她另一个大广告客户中百商厦和报社关系现在更是僵硬的不行，王总还让她去和对方缓和关系，这得付出多大的精力和代价，才能重新把关系建立起来呢？想想就发怵，就发愁，这个年关真是难过啊…… 相对于这里的紧张和挠头， 始作俑者卓峰的日子好过得不要太多，不仅多了个头条，还顺手修理了张鹏，完成这个月的任务绰绰有余， 他也懒得再去报社接线索，找苏梦琪聊聊天、吃吃饭、逛逛街，在张鹏面前拿着录音笔多多转悠几圈，“无意”中溜达到广告部瞅瞅陈洁那死了爹一般的脸色，再听听报社里面的风言风语，心情反而慢慢好了起来，日子竟也过得舒服自在。 看着张鹏和陈洁的惨样，卓峰真是感到，世事无常，前一刻还在落井下石、嘲笑别人的人，此刻就变成了被石头砸，被嘲笑之人。 这人呐，还是要低调，莫要去装逼，否则肯定被雷劈。 不知不觉地天就黑了下来，该下班了，卓峰那颗躁动的心，也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传说中自己的那个“处分”，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千万别自己刚刚装完逼，下一刻就被雷劈；别前一刻还在别人眼前转悠，后一刻就被人骑脸转悠。 卓峰没有叫闫杰，也没有喊苏小妹，一个人悄悄地下班了，没有骑小电动，默默地在冬夜的路灯下，慢慢散着步，心情经历过这两天的大起大落，如今已经变得有些无喜无悲了。 冬天的夜，格外的黑，卓峰在路边一步一步地走着，望着前方忽明忽暗的路，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感觉自己的前途也如同这条路一样，不知道要通往何方，传得纷纷扬扬的处分，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分”呢？ 停职？调离岗位？还是辞退？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卓峰也曾想过找人托关系，可一时之间，找谁呢？梁主任？李婷？江编辑？自己认识的，也就是平时工作接触到的报社中层，对高层可没有半点影响力。 况且，平时不善交际，临时就想抱佛脚，恐怕没人愿意主动伸出大腿让自己抱， 愤怒么？应该有点，毕竟临时工替死鬼不好当。 可惜么？应该有点，卓峰还是喜欢这份工作。 伤心么？没有，没缺胳膊、缺腿、缺钱，孤家寡人一个，伤心啥？更何况，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也只有此时，卓峰才突然发现，跑了多半年的新闻，步入社会一年多，还是有些彻底融不进这个城市，没车没房，兜里没剩几个钱，望着远处那一栋栋高楼，就仿佛一道道栅栏般，把自己与城市隔离开来， 回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种田？ 辞职？投奔王泽端搞网媒？ 跳槽？去其他纸媒？ 一个个念头涌上心头，一个个念头被自己否决，卓峰摇了摇脑袋，迈开腿在冬夜里向着家的方向奔跑过去，细密的汗珠慢慢地从身上渗出，一种莫名的自信伴随着肾上腺激素的分泌悄然出现，此前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被他抛之脑后，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个世界上，唯有父母，还有自己才是可以完全依赖的，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财富，充电，充电，我要充电，修炼，修炼，我要百炼成仙…… 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唯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地充斥在卓峰的脑中，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不惧怕任何风雨，才会像那些yy小说里面一样，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过上“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的自在生活。 鸡汤附体，神经发作，就是这一刻卓峰的状态。 “老板，这本《全球通史》多少钱？” “便宜，15元。” “这本《经济学原理》多少钱？” “也是15元。” “咦，这本《论语别裁》呢？” “更便宜，10元。” ………… 20多岁的老板，看着眼前这个大客户，选了一本又一本，没有选《斗破》《凡人》这些火书，选的都是一些平时不好卖的冷门书，那些他以为要压货多半年的书，脚也不跺了，笑眯眯地忙前忙后，帮忙选书装袋，一会儿就垒了一大堆。 “来，我帮你拿。” “嗯？” 卓峰一回头，发现苏小妹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脸上真诚不带一丝做作，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拿东西呢，自然是寸步不让，守好自己的秘籍。 “嘿嘿，这可是我选的神功秘籍啊，可不要小看，等都修炼完了，就能成大神。”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似乎意识到卓峰神经有点不正常，苏小妹一反常态地顺着应道。 “哎，哎，哎，我可是认真的，你别乱说。” “好，你认真修炼，我帮你护法。” 打趣中，卓峰心中也慢慢豁亮起来，生出了点点火光，此时此刻，望着路灯下，婷婷玉立的苏小妹，卓峰竟然第一次没有生出男人常有的冲动，他的心防慢慢地融化了，一些此前想问而没有问的问题就脱口而出。 “小妹，为什么选我？” “我会用一生来回答你。” “别这么深奥，我粗人一个，听不懂。” “我觉得你很优秀，很有魅力，是一只潜力股，够功利吧。” “别这么夸，我会骄傲的。” “对了，以后不许叫我苏小妹了，请叫我苏梦琪” “苏梦琪，苏梦琪，这个名字可比什么苏小妹洋气多了，之前我就嘀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起名儿叫小妹。” “讨打啊你！” …… 一边说，两个人一边走，卓峰这人还是有些大男人主义的，坚持要送苏小妹回家，结果送来送去，竟然发现苏小妹就住在了家属院的a区，和自己的b区没有多远，也怪不得那天大雪，来得那么快。 回到家中，钻到被窝，卓峰翻开一本《全球通史》看了起来，历史小说是卓峰的最爱，看着种种历史事件，各种稀奇古怪、离奇异常的故事，仿佛自己有种穿越的感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弥漫在了心中，一些亘古不变的真理，慢慢地显现出来，让自己的心灵变得更加透彻，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正当卓峰汲取书中精华修炼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缓过神来，一看，是林宛白打来的， “卓峰，你稿子出问题了？我看网上都有人发图片了，说中百商厦围攻你们报社了。” “没事，人都撤了。” 有人关心，自是心中欢喜，但是这电话接起来，怎么感觉有点负罪感？ “你没事吧？” “没事。” “噢。” 话竟越说越少，直到无话可说，卓峰发现自己和林宛白之间，仿佛有了一堵墙，一堵无形的墙在隔离着彼此，大概是好久不见了吧。 “卓峰，你就不能多说几句么？” “唔，不好意思，刚在看书，还没回过神来。” “看什么书？” “《全球通史》” …… 又聊了一会儿，卓峰挂掉了电话，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读书，这或许是自己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努力地开始读书， 成功哪里有捷径可言啊，别看有些人，人前风光、宛若魂穿，也得看看人家背后是何等的辛劳与努力，学霸的成绩固然令人羡慕，但学霸的努力更让人绝望，因为你永远看不到超越的可能。 为了能早日成神，过上好日子，卓峰从此过上了每天必跑步，雷打不动，五天一本书，风雨无阻的修炼生涯，希望自己能早日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七十章 午夜大火 一个破旧的楼道中，楼道灯忽明忽暗地闪着，一条血线在地上时隐时现，卓峰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脚下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手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手的血迹，他却浑然不顾，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快走，只有45分钟时间，没时间了。” “速度，速度，梁疯子又在催稿子了” “终于到三楼现场了。” 卓峰心神一松，向着现场望去，只见那女尸依然直挺挺地爬在地上，全身染满了血泊，有的黑，有的红，也有的一滴滴往楼梯下流去，仔细看去，那女尸留着好看的长发，白皙的额头，貌似还是柳叶眉， 也就在这时，这女尸竟然突地一动，抬起头来，冲着卓峰诡异地一笑，露出了嘴中的两颗大门牙，一汪汪的鲜血，竟然如水一般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妈呀，救命！ 诈尸了！ 卓峰头皮炸了，根根竖起，全身筛糠般地抖动，想喊，一张嘴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想跑，可一双脚早就不听使唤了，定在了现场， 女尸的手伸了出来，苍白而修长，抬着头、张着嘴、流着血，向着卓峰缓慢而坚定地爬去，身后留下一道道血迹， 完蛋了！这下完蛋了！ 早知道就不出这条线索了！ 该死的梁疯子！ 就在卓峰陷入绝境的时候，一阵响亮而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们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高兴，高兴” 及时的铃声，无异于天籁，把卓峰从痴呆、惊呆、吓呆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妈呀，原来是一场梦！ 好可怕，好逼真的一场梦。 邪门，怎么梦到上次半夜采访了？ 卓峰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却又发现，又不全是梦，至少自己的手机铃声还在一直响， 妈妈的，又是梁疯子， 对于这个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新闻事业的疯子，卓峰无奈又是佩服，这都几点钟了，还打电话， “喂，您好，梁主任。” “卓峰，立刻起床，刚刚开发区旧货市场发生火灾，马上去现场采访。” 晕，又是半夜鸡叫， 这人呐，上次我被中百商厦投诉的时候不见你人影儿，这一遇突发就又想起我来了？老子还不伺候了。 “啊，哎，唉，梁主任，我这不正等着受处分呢么？实在是不想出采访，找其他人吧。” “有人还找你啊，这个点都打不通，谁处分你了？再不出发，信不信我立刻找总编处分你？” “我信，我信。” “赶紧走，火不小，你那处分的事儿我给你再问问，应该没啥问题。”梁丽凤似乎也意思到卓峰口风不对，打一棒子，给了个枣子吃。 电话打不通，还有一堆理由可以讲，但接了电话，却有线索不出，是绝对的违规，违规的事儿，卓峰不想干，毕竟现在处分还未出，名义上他的职位还是记者，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不得不说，卓峰还算有些敬业，稍稍按捺住心中的怨念，他一边开灯起床找衣服，一边开始询问线索， “啥时候的事儿？” “大约3分钟前接到的线索。” “具体地点。” “二环和三环之间，具体也说不清楚，给你线人电话自己问，2点之前交稿。” “好。” 哪里有那么十全十美的线索，这大晚上的，有人肯报料就不错了，卓峰挂掉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多钟，和上次半夜出线索的时间惊人的一致，时间依然是那么紧，可再一细想，就惊出一身冷汗。 我的老天爷呐，刚刚梦中那女尸的脸，不就是午夜凶铃那天那个女邻居的脸么？ 午夜凶铃竟然梦中成真了？！ 晦气，真xxx的晦气，卓峰摇晃着脑袋，努力掐灭那胡思乱想的念头，否则再这么琢磨下去，指不定还会琢磨出什么鬼神莫测的事儿来，到时候别说采访了，吓也得把自己吓个半死。 “手机、钱包、钥匙。” “记者证、采访本、录音笔、àn fǎng bāo。” 卓峰嘀咕着，正理好行囊，穿好外套就下了楼，一边下楼往门口赶，一边叫了一辆网约车，看着app上慢如蜗牛般的约车速度，卓峰狠狠心，加了十元的小费， 有钱好办事，网约车来得飞快，卓峰刚出小区门口不久，一台黑色别克就迎面驶了过来，停在了路边，正是刚约好的那辆车，司机黑西服、白衬衫、黑领带，30来岁理了个板寸，看起来非常精神， “您好，欢迎乘坐xx专车，我是……” “停，停，停，开车，去开发区。” “可，公司要求……” “急事，开发区着火了，赶着去救火，开车，开车……” 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说废话，卓峰急着赶路，拉开后门，上车就开始催着开车。 水火无情，司机也意识到这个乘客有急事，动作麻利地上车，一脚油门下去，车的速度瞬间就飚了上去， “去哪儿？” “走南二环，向东开，去开发区。” “开发区哪里？” “到了开发区，哪里着火了，就去哪里。” 南二环是高架桥，晚上路况相当的好，别克车是好车，风驰电掣中就窜上了二环高架，这一上二环高架，就发现城东方向红彤彤的一片，仿佛夜间升起了朝阳一般，应该是东边方向着了火。 咦？这小子是干什么的？哪里出事去哪里？我这是不是叫飞蛾扑火？司机一边开着，一边心里嘀咕着，频频望向后视镜，只见后座上的卓峰，一边打开录音笔、àn fǎng bāo内的摄录机，一边拨打着线人的电话，嘟了几声，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刚刚您给我们报料，说开发区着了大火，具体在哪里？”卓峰心情焦急，劈哩啪啦一口气就说了一堆话，最后留了个问号。 “噢，是我啊，是我报的料啊，你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啊，着火的地点啊，就在龙山大道和汇通路交口北侧。” “好的，谢谢。” 报料人一口一喘气，还静说废话，急得卓峰恨不得从电话里面爬过去掐死他，耐着性子听完，终于得到了较为准确的着火地址：龙山大道和汇通路交口北侧。 第七十一章 火情危急 “师傅，去龙山大道和汇通路交口，那里有个旧货市场？”卓峰问道。 “有啊，开发区最大的旧货市场，占地得有几百亩，卖什么的都有，门口有几个饭店，涮锅特正宗……咦，旧货市场着火了？你是记者？”司机饶有兴趣地问道。 卓峰随口回道：“嗯，正要去采访呢，旧货市场叫什么名儿？” “大家都喊大柳树旧货市场，那块地是大柳树村的。” 啧，啧，大柳树村，真接地气，卓峰记得老家也有个村名字也叫这个，估摸着村口有棵大柳树？ 这个司机是个百事通，活地图，外加美食专家，絮絮叨叨地就和卓峰聊上了。 原来这个旧货市场开业有十来年了，这几年随着龙山大道的修通，生意愈加红火，不光卖旧货，新货也卖，大到桌椅门窗、沙发家具、各类家电，小到锅碗瓢盆、五金线材，啥都有，每天车来车往的，热闹非凡。 卓峰一边和司机聊着，争取能多聊到点新闻素材，一边焦急地望着前方，只见车越往东开，那边天上升腾的火焰就愈大，甚至能看到火焰上飘着丝丝黑气，来回翻滚着，一阵紧过一阵的警笛声，也由远及近地传到了耳边， “停车，等下给你结账。”卓峰道。 “哎，没事。” 距离事发现场还有几百米，卓峰就决定下车了，他递了一张名片给这位司机，夹上àn fǎng bāo就下了车，小跑着往现场奔去。 前面的路已经异常拥堵，有消防车、警车、救护车，还有许多停下来看热闹的社会车辆，不少附近的大柳树村的村民，也从家里跑了出来看热闹。 现场人山人海，车来车往，把个路口堵得水泄不通，警方的警戒线拉了一层，又一层，把现场围了个严严实实，一辆接着一辆的消防车呼啸着进入火场，整个青城市的消防车怕不是动用了一多半。 热！热！真热啊，越靠近现场越热！ 整个大柳树旧货市场几乎都在燃烧，那升腾起的火焰，到处席卷的火蛇，仿佛太阳耀斑爆发，炸出一阵阵热浪，灼得卓峰觉得自己变身成了一只烤鸭。 只有不到30分钟时间了，怎么完成采访？ 单qiāng匹马，孤身一人，从哪里入手？ 卓峰停在了人群wài wéi，出了一头的汗，一半是被热浪烤的，一半是急的，不管了，先找个制高点上去看看再说。 他抬头左右一扫，一旁车流中堵了一辆厢货，走近了仔细一看，司机不是老熟人洪老板还有谁。 “洪老板，洪老板，借车一用。”卓峰吆喝了两声，那洪老板许是听不真切，颇为迷茫和警惕地忘了卓峰两眼，卓峰可管不了那么多，三下两下就想往车行爬，可刚爬了一半多，这车倏然地开始加速了，原来是冲破了rén liu和车流的包围圈了。 “真晦气，这洪老板真不够意思。”卓峰连忙下了车，诽谤了几声，又开始搜寻合适的制高点。 再稍远一点的制高点就在旧货市场对过，有几颗槐树，还有一排高大的围挡，槐树是不用想了，早就挤满了人，而围挡上面空地还多得很，几个貌似是同行的人，正在劈哩啪啦地狂闪闪光灯，也有几个人举着摄像机在不停地录。 记者喜欢扎堆，摄影摄像记者也喜欢抱团儿。 “好地方啊！” 卓峰三步两步就绕到围挡后面，把àn fǎng bāo挂在手腕上，找了个支架，手心吐了口涂抹，就爬了上去，一边爬，围挡一边晃荡，直让卓峰心里打鼓，上来这么多人，不会压塌了吧？ 刚冒头，冷不丁地就听到右边有人喊了一声，“卓峰？” 谁？遁着声音一望，嘿，原来是市电视台的邢兆龙，邢大哥，此刻他正扛着一台轻便摄像机，蹲坐在围挡上拍摄现场，脸上似笑非笑地挤眉弄眼。 也难怪，市电视台在城东区，离事发现场更近，捷足先登自然也不意外。 “龙哥，啥时候来的？”卓峰寒暄着。 邢兆龙一边拍着一边问道：“刚来一会儿，怎么就你自己？没摄影记者？” “不知道啊，半夜就被编辑拉出来了。”卓峰有点小郁闷。 “噢，介绍下，这是晚报摄影记者魏成，魏成，这是日报社的卓峰。” “魏哥好。” 魏成30多岁，瘦长脸，瘦高身材，外套摄影小马甲，闻声腾出手来和卓峰握了一下，算是认识了，还没等卓峰坐稳坐好，邢兆龙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指着下面的人群一指，说道：“卓峰，喏，小白在那里，等下赶紧过去吧。” 什么？宛白也来了？ 有摄像，自然就有文字记者，只不过这大晚上的，让一个姑娘家出现场，这台长也够狠心的啊。 卓峰心里埋汰着电视台长，顺着邢兆龙指的方向就看了过去，目光就是一凝，只见警戒线前的一辆警车旁，林宛白拿着话筒正在采访警方负责人，而旁边举着摄像机摄像的，不是林超小帅哥还有谁？ 擦，这林超不仅追人追到半夜火灾现场，还客串起摄像记者了，卓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想立马下去。 唉，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卓峰念叨着，深吸了两口气，慢慢站起来往现场望去， 只见旧货市场里面道路纵横交错，一排排仓库、大棚坐落有序，火蛇借着风威从东北向着西南席卷，天干物燥，加上旧货市场里面kě rán wu极多，即使驶入了数辆消防车，也不能有效地控制住火势，一排排大棚、仓库烧着烧着就“咔嚓”一声塌了，整个市场已经烧了五分之一，市场内部还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人出入，情况非常危险！ 数量消防车停在了火线前，纷纷喷出水龙灭火，也有xiāo fáng dui员穿着防护服、防毒面具冲入火中救人救物，其中一辆消防云梯车上站着一个人，拿着对讲机指挥着，看模样应该就是青城市消防大队队长张功胜。 卓峰瞪着双眼，仔细观察着现场情况，确保没有什么遗漏，同时手指在手机的虚拟键盘上飞舞：凌晨1时，开发区大柳树旧货市场突发火灾，接到报警后，消防部门出动了数辆消防车赶赴现场进行扑救，公安部门在现场维持秩序，截止截稿时间大火还未扑灭，据了解大柳树村旧货市场…… 不到五分钟，200来字的新闻稿件就发给了梁丽凤，干巴巴的，没啥硬货，除了现场情况，连哪个xiāo fáng dui出的警，哪个派出所接的任务都没有。 又想起或许报社没派摄影记者，卓峰又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才告别邢兆龙，下了围挡，直奔小白采访的地方。 第七十二章 声东击西 “段警官，大柳树旧货市场的法人是谁？”一位记者问道。 “这个正在查。” “段警官，火灾原因知道么？” “这个，这个应该问消防。” 一堆记者进不到现场，采访不到消防，只能团团围住开发区派出所所长段从远，长qiāng短炮一捅，问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该问的不该问的一起问，段从远答得口干舌燥，却又不得不答，还得脸含微笑、面带笑容地回答，心里这个郁闷啊， 卓峰急忙往段从远那边围拢，一方面是想搅合了林超，更大的一方面是看到了负责人是老熟人段从远，熟人见面总得透点儿底儿吧？ 可刚刚向前挤了几步，卓峰的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嘿，卓峰。” 卓峰听着耳熟，抬头一看，果然是报社老记者高岗。 “咦，高哥？你怎么来了？” “嗨，梁疯子那货喊我来的，刚到，还有摄影记者杨发通，喏，跑楼上去了。” “啊，梁疯子这厮，居然骗我，说什么记者电话都打不通。”卓峰口不择言，跟着高岗也喊起了梁疯子，这时候他才发现，手机上多了数个未接电话，有高岗的，也有梁丽凤的，不过现场如此嘈杂，他又一心采访，自是没有接到。 “嘿嘿，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先干活。” 看着高岗那习以为常的表情，估计梁疯子没少这么坑过人，可你又不得不认坑。想想也是，这么大事儿，这么短的采访时间，就派一个入职半年多的新记者来？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人家电视台可是双摄像，一文字，都市报、晚报估计最少也得来两三个人，否则哪里能驾驭得了这么大的场面？ “怎么干？报社有支援么？”卓峰问道。 “直发语音给梁疯子，支援让她找人。”高岗回答道。 “消防车上的应该是消防大队队长张功胜，前面接受采访的是开发区派出所所长段从远，打过交道。”卓峰介绍道。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马上到，“大胖涮锅”已经开始布置了，新闻发布会应该就在那里开，这个事情已经向市里汇报了。”高岗分享着情报。 “那我现场，你发布会？” “好！” 几个呼吸间，卓峰和高岗之间就完成了情报交换、分工合作，如此高效，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俩是第一次合作。 高！不愧为老记者，情报就是快！ 妙！不愧为潜力新人王，线人就是多！ 握手，松手，两人眼中都射出了坚定目光，自信满满，信心百倍。 看时间，距离2点钟，还有20分钟，解散，各奔目标。 “嘿，宛白，你也来了？”看林宛白采访完了，卓峰拨开人群，来到她身边喊道，眼睛看都没看林超一眼。 “啊？卓峰，你也在啊。”看到卓峰，林宛白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毕竟大晚上被心上人看到自己和林超在一起，总归是影响不好，但继而心中又是一阵得意，自己听闺蜜主意弄的这个备胎计划，貌似也挺成功，卓峰好像有点吃醋了。 “这么大事儿能少得了我啊。”卓峰得瑟道。 “少吹牛皮了，这边说话。”林宛白应道。 说着，林宛白挤出人群，来到了wài wéi，被卓峰当成空气的林超，也只好跟着林宛白走了出来。 林宛白望着火场，问道：“卓峰，能进去不？里头的场面肯定更精彩，说不定有什么好的新闻点。” 卓峰瞥了林超一眼，答道：“当然能。” “能个屁！这么多人都进不去，就他能？”旁边的林超终于憋不住了，撇着嘴，歪着头，斜着眼，貌似若无其事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语气，这神态，明显就是不信加挑衅。 确实，警戒线是能进的么？硬闯警戒线，轻则警告罚款，重则就得被带到派出所了。 “我要能进去呢？”卓峰反问道。 “能进去的话，以后我见了你掉头就走。”林超说起了气话。 卓峰一看就乐了，嘿嘿，这小子上钩了！ “宛白，摄像机给我” “给卓峰。” “喏，那瓶子脉动也没开封吧？也给我。” “给卓峰。” 出去采访，摄像要听记者安排，卓峰三下两下就借着林宛白的手，把林超给缴了械，气得林超双目圆瞪，七窍生烟，可又不好当面发作。 “嘿嘿，学着点吧！” 说着卓峰把àn fǎng bāo一夹，拎起摄像机，拿起那瓶子脉动就朝着前面的记者团走去，看得林宛白和林超是满腹疑团。 距离前方那记者团还有一段距离，卓峰就喊起来了， “哎，赵记者，高记者，要开发布会了，去不去啊？” “就在对面大胖涮锅店，会场刚布置好，管委会主任来了，再不去就没有好位置了。” 生怕别人听不见，卓峰提高了嗓子，套着近乎，卖起了情报。 什么？ 要开发布会？ 就在对面？ 众记者正为采访不到政府部门发愁呢，突然卓峰就送来了枕头， 记者们齐齐抬头一看，只见对面大胖涮锅门前，果然已经被安保人员清理出来了一个通道，门口站着两位民警维持秩序，透过大胖涮锅店的落地窗望去，一楼大厅已经收拾干净，桌椅板凳已经布置妥当，看样子，绝对的新闻发布会的节奏。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反正呼啦一下，一群记者就奔着发布会现场去了，重要领导、新闻通稿可都在新闻发布会上啊！所有的硬货新闻都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啊！ 记者们跑了，现场空如一人，卓峰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拿了一瓶子递给段从远道：“段所，来喝瓶水。” “嘿，是你啊。”段从远也不客气，接过水来咕嘟咕嘟就喝了大半瓶子。 卓峰看时机已到，询问道：“嘿嘿，段所，你看，让我进去补个画面不？” “那不行，违反原则。”段从远拒绝道。 “不进去，就在围墙上。” 段从远稍稍迟疑了下，左右看看无人，身子一转，把执法记录仪换了个角度，脑袋一转却在卓峰耳边嘀咕道：“北边。” 卓峰闻言大喜，就知道段所长这地头蛇熟悉情况，立刻一溜烟就开始往西赶，越往西火越小人越少，再往西就干脆没火了，人也就只能看见三两个维持秩序的民警，有的还看着挺眼熟，自是没时间去客套， 一口气跑了几百米才到了旧货市场的西边，西边是一大片麦子地，虽然没了警戒线，但是旧货市场紧挨着这边建了一排仓库，怕不是有个十来米，二十来米那么高，抬头看着眼都晕， 我晕，这围墙怎么这么高？ 再一望北边，更晕，还有这么远？ 咬咬牙，接着跑， 等卓峰跑到了北侧，已是满身臭汗，一看北边，眼又瞎了，叹道：“段所长，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旧货市场北边，远远望去，影影绰绰的，依然是一马平川的麦地，围墙依然还是那么高大，不同的是，南边、西边还能见到个人影儿，这边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可，段所长不至于诳我啊？ 第七十三章 南北控场 这边卓峰沿着警戒线越跑越远，那边林超却是看得一头雾水，复又幸灾乐祸起来， 咦？说好的硬闯警戒线，被警告甚至罚款拘留呢？ 啊？，火在东边，你往西边跑什么跑？你以为大家都没去过西边？ 哇，这小子不会是嫌丢人，临阵脱逃了吧！ 林宛白没有林超那么多心思，正在琢磨是继续在这里等卓峰，还是去新闻发布会现场，正在迟疑中，只听到一阵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刚刚开辟出来的那条道路上，由东向西驶来了数辆警用摩托，紧随其后的就是数辆黑色商务车。 “开发区管委会领导们来了。”林宛白心中一喜，说道。 “走吧。”林超应道。 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是实锤了。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去抢新闻才是要紧事儿，林宛白赶紧给邢兆龙打了个电话，让他从现场赶到会场来补位，这就是双摄像的奥妙之处，交替掩护，互相补位。 与此同时。 卓峰拎着机器，夹着包包，深一脚浅一脚，小步快跑了几十上百米后，终于发现了突破口，一面只有2米多高，红砖垒砌的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上树挠墙从小就是卓峰的拿手好戏，他左右张望发现附近没有树，更没有人，直接就解下了腰带，把àn fǎng bāo和摄像机往上面一绑，再往腰间一缠，正合适，就是后背有点硌得慌，又走了几步，寻了个豁口多的地方，伸腰就爬了上去。 “真脏啊。” “这啥时候的仓库啊，怎么还是脊屋？” 人是爬上去了，可等上去了卓峰才发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满手满脚的泥，身上脸上蹭得也不知道是土还是灰，羽绒服前面还破了道不小的口子，这才想起距前几天那场大雪还没几天，墙根下的雪估计还没化干净。 卓峰一边骂着，一边找了块烂砖头蹭了蹭鞋上、手上的泥，刚要扔才发现手中的所谓“砖头”是一块瓦片，再仔细一看这墙。 晕，竟是一座小庙的北墙， 卓峰此时此刻，正骑在一座小庙上面。 阿弥陀佛。 佛祖保佑。 弟子真不是故意的，都是段所长出的坏水，有事尽管找他。 卓峰心中诽谤着段所长，解开腰带又绑上，拿起包，拎着摄像机，顺着墙头就朝着东边着火点走去，火海中，一阵接着一阵的呼救声、呐喊声以及火焰的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由远及近地又传到了耳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 整个火场，到处都有消防战士在灭火救人，到处都时时刻刻发生着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新闻，宛若烈性chun yào般，强烈刺激着卓峰的新闻敏感性，肾上腺激素急速飙升，整个人处于一种bào zhà的状态。 此时的卓峰，彻底进入了采访状态，满眼满脸通红，满头满脑全是现场新闻，心中再无一丝旁骛，先帮小白拍个现场，找好位置、摇全景、拉近景、给特写。 嗯，确认，目前是6辆消防车在灭火，张功胜在指挥。 然后卓峰就开手机、拍照片、发语音，给梁丽凤更新现场信息。 这时候，卓峰才发现距离截稿事件只有十分钟了，而手中的àn fǎng bāo，成了一个累赘，扔也不是，拿也不行，这种大场面、大事故、大新闻，还是电视台这个摄像机给力，轻便、灵活而且画面质量也够给力。 卓峰想了想，又解下来腰带，捆在羽绒服外面，把àn fǎng bāo塞到怀中，找了个靠墙的仓库爬了上去，居高临下继续拍摄， 刚想给小白打个电话，怀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微信多人视频电话。 “马上签版，把火灾最新情况发过来，直发群里，我拉你们。”梁丽凤坐镇报社指挥道。 截稿来临之前，梁疯子统筹组稿，直接对接负责签版的值班副总编，保证明天报纸上呈现的，是第一手的新鲜新闻。 高岗首先发言：“我在大胖涮坊里，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赵运华已到，刚接受了一个简短的采访，内容已发，正式新闻发布会预计30分钟后开，还在等市里来人，目前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没有人死亡，火灾原因不明。” “我在大胖涮坊饭店那栋楼的楼顶上，视野很好，火势基本上被控制住了，片子都发过去了。”杨发通说道。 然后是卓峰的语音：“我在旧货市场北侧围墙附近一仓库顶部，视野一般，6辆消防车在灭火，张功胜在指挥，刚发过去了。” “什么？！卓峰，你怎么进到火场里面去的？” “火场不是早就封锁了么？” 卓峰的位置直接把群里给炸了， 没人能想到他是如何破的警戒线， 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跑了那么远， 卓峰当然不能出卖段所长，口不对心地说道：“趁机不小心溜进去的。” 趁机？不小心？ 一大群记者十几号人，没有一个能趁机进去，你怎么就能趁机了？ 还不小心？小心都进不去。 众人都知道卓峰扯谎，也不说破，只是心里直呼扯淡、扯蛋， 每个记者都有自己的门路，都有自己的绝活儿，就好比武林人士修炼的绝世武功，贸然打听总是不好。 “卓峰、杨发通，你们一南一北，盯住整个火场，看看有没有什么突发。”梁丽凤叮嘱道。 “消防部门正从一个仓库里往外搬液化气罐，好像还不少……”杨发通说道。 “我也看到了，我去看看。”卓峰应道。 “水火无情，小心点。” “有杨哥给我控场，不怕。” 说完，卓峰一个纵身就回到了墙上，又寻了个彩钢板棚子，下到地面上，迎着热浪走了几步，就看到数名消防战士，抱着液化气罐从一个仓库里面往外跑，仓库顶部已经被引燃，熊熊烈火烧得房顶摇摇欲坠，异常惊险， 来不及多想，卓峰直接举起摄像机，换了拍照模式，“喀嚓”“喀嚓“”拍了几张照片， 视觉效果一级棒！ “你怎么进来的？快出去！”一名消防战士看到了不远处的卓峰吼着。 不穿防护服、防毒面具就跑进火场，这记者莫不是活腻歪了？ 本来火场就乱成一团，需要救助的人，以及财物就多，还来添乱！ “噢，好的。” 片子拿到手，卓峰拎着摄像机就往西边撤，西边空荡荡的，只有一排排仓库，他打算找个地方再爬上去，居高临下再拍点镜头，可左拐右拐就是找不到上天的路，貌似还有点迷路了，只是知道离火场越来越远，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几个人闪进了一个小院里的仓库中，末了还把仓库门给关上了。 咦，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干啥去了？外面着了大火还关门，这不是相当于把自己后路给断了么？ 莫不是趁火打劫的？ 好奇心一起，卓峰拎着摄像机，猫腰就摸了过去，同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 第七十四章 夺命狂刀 小院里的仓库挺高，挺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也挺大，卓峰把耳朵贴了过去，一阵谈话声就传到了耳朵中， “快，烧了，全都烧了……”一位声音粗狂的男子喊道。 “这么好的东西，太可惜了。”一个细弱声音说道。 “大哥，没有灯。”另一个人说道。 “把车灯打开。” 果然没干好事，竟然是一伙儿纵火犯。 许是刚才太过着急，这大门没关严，留了有十来公分的缝隙，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灯光， 卓峰心中一动，蹲下身来，轻轻地把摄像机放到地上，慢慢地把镜头送了过去。 依然留在门外的液晶小屏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仓库，仓库中堆放着许多的货物，一辆卡车裹着雨布停在正中央，三个中年汉子，一身的江湖匪气。 一个高个子刚从驾驶室中下来，一个光头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刀，轮着胳膊，劈哩啪啦对着卡车油箱就是一顿乱砍，还有一位把雨布扯开，露出里面黄不拉几的一车药材，往地上、车上、药材上泼洒着什么东西，许是汽油或者柴油吧。 “好了，二棒，点火。”光头男扯着粗狂的嗓门喊道，接着脱下来一件衣服，在地上沾了几下，扔到了车后面。 “虎哥，我那是捧，不是棒，叫我二捧，或者捧老二。”身边那个病恹恹的青年反驳道，声音有些细弱， “不管你是捧还是棒，干不好活儿，小心蓝爷修理你。”另一位高个子威胁道。 “好，马上点火。” 病怏怏的青年被斥了几句，再也不敢怠慢，掏出打火机几下就打着了火，只听“呼”的一声，那衣服一下子就点着了，接着车尾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三人竟然是在纵火！ 这下大条了！ 东边火势正凶猛， 西边这后院再起火， 整个旧货市场怕不是要全部葬身火海！ 不行，必须得制止他们，至少得让公安消防知晓此事！好提前做好准备。 想到这里，卓峰心中大急，连忙拎起摄像机就要向东边火场跑去，却没想到，一着急就没注意那镜头有一多半在门内tou pāi，拎得太过急切，镜头和仓库门猛地撞了一下，颇为寂静的仓库内，突然响起了“咣当”的一声响。 糟糕！ 赶紧跑，卓峰心中一颤，意识到行踪怕是已经暴露，拎起摄像机，撒丫子就往冲着火场冲去，只要进了火场，有了消防战士的庇佑，就算安全了，他跑了几步，拐了个弯儿，又拿出手机来，吼道：“杨哥，杨哥，看到我没，有人在西边放火，有人在西边仓库里纵火，被我发现了。” 正在纵火的三人听到响声，也是心中一惊，齐齐地望向仓库门口，却只见一个人影倏然消失在了门口。 糟糕！事情败露了！ “追，把那人给追我回来。”虎哥吼着。 “快，把那人砍了！” 一声令下，不容置疑，三人拿起手头能拿到的东西，冲着卓峰狂奔而去。 卓峰拎着摄像机，怀里还有个包，负重太多，刚刚还对着手机废话了半天，自是跑不过这三个轻装上阵的大汉，还没有跑出十几米，就感觉身后追来的人越来越近，近到几乎都能听到那粗重的喘息声， “糟了，怎么还是个记者。” “快，赶紧砸了他的摄像机，记得扣了带子。” “虎哥，先卸他条膀子再找卡。” 这句“膀子”话音还未落，卓峰就感觉头上袭来一阵寒风，吹得他脖子都有些发凉，他心中发寒，急忙反身举起摄像机一迎，只听到“咔嚓”一声，雪白的大刀片子，从天而降，砍在了摄像机上，一刀就把摄像机的镜头给砍断了， 怎么这么大劲儿？！卓峰手一抖，差点就把摄像机扔到了地上， 刚要转身再跑，却见那大刀片子，猛地一升，又是一刀从天而降，直接冲着脖子袭来了，眼前持刀的那光头虎哥狰狞的双目越来越亮，越来越凶狠，竟是打算直接一刀要了卓峰的命。 哎呦我的个妈呀， 哪里来的亡命徒， 我命休矣。 已经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卓峰心中大骇，刚要闭眼等死，突地福至心灵， 你要卡？好的，给你摄像机去找卡吧。 只见卓峰右手一摸，卸下数据卡，左手顺手一塞，把摄像机冲着那虎哥一扔， 果然，虎哥还记得兄弟们的嘱托，见摄像机冲着自己砸来，顺手就捞住了摄像机，那大刀片子自然力度不比从前，卓峰奸计得逞，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手里还多了一小块砖头。 几个回合下来，火场中的消防车已经近在眼前，小命有救了，卓峰精神一振、心中一安，向着火光冲去， “没卡，这小子把卡卸了！” “呼，还愣什么，砍了他，抢回来。” 万万没想到，这光头男虎哥竟也智勇双全，略一摸索，就发现数据卡已经没了，拎起砍刀，宛如猛虎一般，又追了上来， 气势比刚才更盛， 卓峰刚刚跑了没几米，又听到脑后生风，心中一狠，扭身就要把手中的神器——砖头，扔过去， 可惜，这砖头显然没有开光， 还没出手，一抹寒光就冲着脖子袭来， 卓峰大惊，身子一仰， “噗哧”一下，那刀就重重地砍在了他胸前，竟直接来了个开膛破肚， 卓峰“啊！~”的一声惨叫，直直地就躺在了地上，眼睛呆望着天际，嘴里喃喃自语地shēn yin着“啊，死了，我死了，好疼，好疼”，可还没嘟囔几句，就发现不对，明明自己的嘴巴、四肢都还能动啊，疼是疼，但身体完全没有被开膛破肚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啊？ 卓峰左右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只是胸前空荡荡的，àn fǎng bāo连同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是àn fǎng bāo帮他挡住了必死的一刀。 卓峰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胸腹激荡，气血翻腾，嘴角含血，双目圆瞪，怒发冲冠：这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xxx的，莫要逼人太甚，今天我也不跑了，大不了我和你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七十五章 绝境反杀 卓峰捡回了一条人命，浑身炸了毛一样，站起身来，右手扣着的砖头就向着光头掷去。 那光头男砍了卓峰胸前一刀，本以为这记者必死无疑，可没想到他竟然胸中有货，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逃过一劫，正想着是先去捡地上掉的东西，还是继续砍人，冷不丁儿地一坨黑乎乎的暗器就迎着面部袭来。 光头男脑袋一躲，手中刀光继续向着卓峰的方向，重重劈来，却不料光顾着躲暗器，眼神自然就不好使，竟然用力过猛，劈到了旁边一间彩钢大棚的铁柱子上，只听到“咯嘣”一声巨响，反震之力甚大，光头男拿不住手中刀，竟然脱手而出，恰恰落在了卓峰身前。 这刀长约三尺有余，雪白的刀身微微颤动着，点映着点点的火光，真是一把宝刀。 光头男愣了，手很麻。 卓峰也愣了，眼前躺着一把刀。 抢！ 夺！ 几乎一瞬之间，两人同时行动，在这搏命时刻，这把刀，就是决定谁生谁死的关键， 卓峰不想死，绝境中爆发出的速度飞快，伸手就握住了刀把手，与此同时，光头男的双手，也抓住了刀身，根根青筋冒了出来，连同着手腕上纹着的青绿色龙形纹身，疯狂扭曲着， 两人拼命地争夺起来。 只不过，那刀身冲着光头男，他自是不敢多用力， “虎哥，我们来了。” “捅死那小子。” 卓峰心中一惊，抬头一看，不远处另外两人正在跑来，此时再不拼命，等三个人到了，他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卓峰心中一狠，双手猛地一拉一送，只听到“噗哧”一声，那雪亮般的大刀，直接捅在了光头男的胸前， “啊！啊！啊~”胸中受伤，鲜血喷涌，光头男发出一阵阵怒吼，双手争夺得更加用力，可无力的双脚，一再地后退，却是显出了心中的怯意， 此时此刻，两人早就砍红了眼， 卓峰更是怒火冲天，平生第一次被歹徒逼到如此地步，双手猛地一用力，一下子就把刀夺了过来， 既然你不让我活，那你就现去死吧！ 刷！刷！刷！ 匹练般的刀光闪了几下，光头男的左肩、右手，还有脸上连中了三刀，伤上加伤， 光头男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拿刀的小子，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人了，而是变成了持刀的怒目金刚，他捂着肚子，慌张地向着来路退去， 但，刚跑出去几米远，背后又中了一刀，嘴中“噗”地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就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汩汩的鲜血，从肚子下面流了出来， “啊！” “妈呀！” 转瞬间，形势急转直下，把刚刚赶过来的另外两人看傻了眼， 什么？ 虎王竟然被反杀了？ 那砍遍青城无敌手的虎王竟然被杀了？！ 望着眼前那仍然在滴着血的刀，看着对面那满身鲜血，怒目而视，缓缓向着己方走来的卓峰， 再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棍棒， 两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卓峰，真是后悔死了， 本以为跟着虎王出个肥差，马上就要吃香的喝辣的，香车宝马会所嫩模， 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个这么个变态，直接夺刀反杀了虎王，拿了一血，看样子还想拿两杀三杀， 两人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趟这浑水了。 “二棒，快走！” 两人扔掉手中的棍棒，撒丫子就要跑，卓峰早就杀红了眼，哪里肯放过这两只丧家之犬，拿着血刀就追了过去， 可他刚跑了十来米，就听到周围传来， “呲啦啦啦……”的声音， 猛地周围升起数股水柱，直冲着卓峰喷来，力道奇大，把遂不及防的他瞬间喷倒在地，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水泥地面上，昏死过去，手中的血刀也脱手而出，在水柱的冲刷下，复又变得雪亮煞白，寒气逼人， “控制住，铐住，带走。” 一声令下，卓峰的胳膊腿、脑袋脖子就被人狠狠地摁在了泥中，冰凉的手铐随即拷住了双手。 段从远黑着脸，冷冷地盯着像一只死狗般爬在地上，被民警们拎着走的卓峰，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被冲动毁掉的年轻人。 可惜了，挺有冲劲、很有前途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废了，持械杀了人，恐怕下半辈子都要在牢狱中度过了吧， “报告段所，四个人，一死一伤，还有一个人在逃。” “继续追。” 报社有控盘者，警方也未必没有，消防更自不必说，事件一发生，瞬间公安和消防就形成了合力，顺利逮捕了几名嫌疑人。 “报告队长，刚刚发现西侧一仓库起火，火势迅猛，正在扑救。” “再调2辆消防车过来，把火势控制住，不要让其蔓延扩大。” 张功胜站在消防平台上，默默地看着被押走的卓峰，心中也在叹息，早就看到了这个在西侧偷偷录拍的记者了，先前还挺佩服其勇气，现在却闹出这种事儿，持刀斗殴杀人，幸好自己处置及时，调集水qiāng及时控制了事态发展，否则这个杀红了眼的记者，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情来。 可惜，还这么年轻，就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地上的泥土中，一部手机仍然在狂闪着，一段又一段的语音从里面疯狂蹦出来， “卓峰，卓峰，怎么了，谁纵火了？” “卓峰，我看见你了，你跑什么？” “卓峰，小心，有人砍你，” “啊，卓峰，中刀了，小心，他又砍过来了！” “卓峰，快躲，咔嚓咔……” “卓峰，把刀抢过来，啊，别杀，啊，杀人了？” “杀人了，啊，卓峰你，杀人了？” 是杨发通的语音，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相机连拍声音， 语音急促而令人惊悸，让人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 “怎么了？卓峰怎么了？什么杀人了？” “现在是在采访，在采访，没有让你们在玩游戏，说，是不是在玩游戏？” “肯定是。” 群组中片刻的寂静之后，传来了梁丽凤那焦急、紧张的问询声， 她不敢、不想、不愿面对那个心中愈来愈害怕的猜测。 可惜，现实总是要去面对，猜测也变成了现实， “哎，卓峰，是真的，杀人了。” 高岗的一声叹息，一声哽咽，打破了她的逃避。 杀人。 多么沉重的话题。 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会面临着无法挽回的损失。 群组中此后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报社的梁丽凤面含悲戚，徐徐地叮嘱道：“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我去送版，你们两人立刻回报社，详述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马上去找值班总编、社长汇报此事。” 第七十六章 震动数方 此时的新闻发布会，在媒体记者的反复催促下，提前开始了，大胖涮坊中记者、相关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愈来愈多，把本就不大的一楼大厅，塞得满满当当，刚刚从市里赶来的市长崔宝昌正听着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赵运华汇报情况， “……在消防、公安等部门的大力救援下，火灾还未造成人员伤亡……” 听到这里，副市长崔宝昌松了口气，没人出事就好，如果伤亡过大，不仅省里会问责，甚至中央还会派人来调查，到时候恐怕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也就在此时，段从远黑着脸跑了过去，附身在赵运华耳边嘀咕了几声， 赵运华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无比。 刚刚当着市长的面，说了没有伤亡，结果话音刚落，就发生了死伤， 这耳光打得也太及时，太响亮了吧。 可，知情不报，可是严重的违纪，而且那火场周围无数个记者盯着呢，纸里肯定包不住火，这耳光看来该挨还得挨， 咬牙，认了吧！ 想到这里，赵运华咬咬牙，调整了下情绪，略带歉意和悲戚地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火灾现场发生了人员伤亡，目前是一死一伤。” “什么原因导致的死伤？”一位记者惊讶地问道。 “死伤的是什么人？”另一位记者追问。 这个消息，仿佛一个zhà dàn，炸裂在会场，瞬间炸了窝。 记者们面露惊讶，惊疑，纷纷提问，想问个详情出来， 这恐怕是今晚火灾新闻，最重要的新闻点了。 “这个，是有人持械斗殴导致伤亡。”赵运华介绍道。 “为何持械斗殴，是抢夺财物么？”记者继续追问道。 “持什么械？” “目前还在调查中，无可奉告。”赵运华回道。 火灾没死人，反因持械斗殴死了人？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在场的记者们一头雾水，纷纷提问，也纷纷猜测起来，有人猜测是有人趁火打劫，有人猜测是新仇旧怨，甚至还有人猜测是分赃不均，总之莫衷一是，乱说一气。 不过，伤人、杀人事件记者们见得多了，猜测了几下，渐渐地声音也就弱了下去，开始继续关注火灾现场情况。 “通知下韩立军，一定要彻查此事，小陈，走，咱们去看看现场。” 记者们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作为今天晚上负责处置此事的领导，市长崔宝昌的脸色异常难看，现场竟出现了意外的伤亡，如果市里甚至省里对自己问责一番的话，自己这个位置不上不小，不少人可是看在眼里，馋在心中。 “让一让，让一下记者朋友们，市长去现场看一下情况。” 秘书心领神会，拨开身后的人群，开始喊道。 听闻市长要去火场视察指导工作，本来密不透风的会场，呼啦一下就让出了一条通道来，记者在两侧跟着拍照、摄像，间或者还有人提问， 只余下还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沉着脸的段从远， 这场火灾损失巨大，而且还发生了伤亡，定会有人担责， 如果是火灾导致的，还能推脱给天灾或者消防救援不力，但偏偏发生了持械斗殴，无论从职责，还是管辖范围来说，自己是与此事是脱不了关系了，而自己还正在升迁的关键时刻。 不行！必须立刻查明真像，韩立军局长的黑脸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拿起对讲机，段从远开始发布命令，说道：“小章，小白，立刻审问刚刚抓获的两名嫌疑人，查明此事真像。” “段所，持刀嫌疑人，胸腹受伤，好像伤了脑袋，仍然在昏迷。” “什么？仍然在昏迷？立刻送医院！先审问另一个。” “好。” 漆黑的夜中，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一家工厂的门口，一个病恹恹的青年，踉踉跄跄地下了车，鬼鬼祟祟地敲了几下门，许久，门轻轻地开了，一个闪身，男子消失在了工厂中。 “啪！” 一个耳光恨恨地扇在了青年的脸上，这人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废物！三个搞不定一个，还被反杀一个。啪！” 又是一个耳光，扇在了另一侧的脸上，低头受着耳光的“二棒”没有反抗。 眼前的施暴者虽然略矮他一头，但他心中却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他清楚地知道，只要心中哪怕只有一丝，一丁点妄想，对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对方手里有qiāng啊。 “还他妈虎王，呸，病猫还差不多。滚，有多远滚多远，做老四的车，去省外避避风头，我找人给金宝通个气，扛个纵火的罪得了。” “谢蓝爷，谢蓝爷。”“二棒”诚惶诚恐，心中却是无比的懊悔。 真是流年不利，原想跟着虎王发家致富奔小康，没想到遇到了硬茬子，只能逃命到他乡。 而且，自己人被杀了，还不能张扬，还得去外地躲着，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唉，早知如此，就不趟这浑水了， 可，趟不趟这浑水，也不是自己说了算啊， 身不由己，悔不当初吃这碗饭。 火场的大火，依然还在燃烧，但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被彻底扑灭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在场的记者，熬了大半夜，也陆陆续续地准备撤离回单位复命，一个惊人的消息，则在老记者群中沸沸扬扬地传开了，那就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跑到火灾现场里杀了人，而且有图有真相，不知道谁拍下了卓峰持刀劈砍的瞬间，发在了记者交流群中。 “小白，走吧，那小子八成是回单位了。”林超口不对心地催促道，卓峰的遭遇，林超已经知道了，但是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那焦急的眼神，竟心中不忍让她知晓其中内情，毕竟现实太过残酷了，不知道她能否接受得了。 “是吗？” 林宛白也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连卓峰在现场的同事，也遍寻不到， 或许，真的回去了？ 不过，这不像是卓峰的风格啊。 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凌晨3点钟了，林宛白思考了下，决定还是回单位，毕竟还是工作重要，今天出的线索，还等着自己剪辑上机呢。 “先回市里吧。”林宛白说道。 “好，就是可惜了那台机器里的素材了。”林超遗憾道。 “又没采访到什么重要新闻点，龙哥那台足够了。” 宝马车静悄悄地行驶在进城的道路上，没有在电视台停留，而是直接停在了林宛白家楼下，东城区着名高档小区，天湖小区。 “小白，你回家吧，我去帮你做片子。” “这，还是我去吧。” “我也是出现场的记者，这也算我的工作啊。” 林超坚持道，末了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纸里包不住火，卓峰的事儿，是不是应该说给林宛白呢？ “林超，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林宛白柳眉轻皱，疑惑地问道，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的强，回市之前她就意识到林超有意在隐瞒什么。 “这个，哎，小白，卓峰出事了，他在火场杀了人。”林超道。 什么？卓峰杀人了？ 林宛白当场惊呆了，手中拿着包，不自觉地滑落到了车座上， 不会吧，不可能，一定是假的！对，一定是假的。 她猛地转过头，盯着林超问道：“是假的，对不对？你在骗我，对不对？” 目光凌厉异常，让林超看了心中竟然有些发寒，不自觉地就把手机递了过去，说道：“我在的时政记者群里都传开了，还有人拍了现场的照片，你看，就是卓峰。” 第七十七张 温室花朵 照片？群里？ 有图有真相？ 林宛白抢过手机，盯着群里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持刀的身影，那熟悉的面容，不正是自己爱恋的人么？ 实锤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心上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阶下囚？ 持械杀人，少说也得坐牢十几年吧， 十几年，我能等他十几年么？ 我又有几个十几年可以等？ 难道，难道我真的不嫁，等他十几年？ 林宛白闭上了双眼，不自觉地，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她心中如刀割般的痛，如zhēn ci般的疼，有些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不知怎的，她突然发现林超这个备胎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林超，再见。”说完，林宛白打开车门，满含着泪水，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已是凌晨2点多了，林宛白下了电梯，轻轻地打开防盗门，发现家里依然还亮着灯，母亲李春华在沙发上上躺着，已经睡着了，一脸的担忧和困倦，显是依然在等着自己采访归来。 林宛白心中一软，一股热泪不禁涌出来，和母亲冷战多日，吵架无数，但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忧、心疼自己，若说这世上谁最爱自己，谁最关心自己，非父母莫属了，而自己呢？作为子女，不但不让母亲省心，还次次顶嘴吵架，任性离家，实在是太伤母亲的心了。 她顺手拿起滑落在地上的摊子，给母亲轻轻地搭上，却不料母亲许是感受到了动静，睁开了双眼，一张口就是关心：“宛白，怎么这么晚回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啥事儿，就发生了个火灾，您回屋里睡吧。” “怎么会？莫要骗你妈，我养了你这么大，你还能瞒得了我？若没有什么事，你怎么会这么伤心，看你眼睛都哭红了，说给妈妈听，难道这次是林超欺负你了不成？还是，那个卓峰？” 知女莫若母，李春华从梦中醒来，发现女儿又哭过了，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心疼，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妈，妈妈，我……” 林宛白瞬间就控制不住了，本已断了的眼泪，复又从框中涌出，感情遭此磨难，一向养在温室内的她，哪里能承受得了？那则消息，简直比雷劈了自己，还要令人不敢相信，不能接受。 “怎么了？宛白，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卓峰，卓峰他，卓峰他杀人了？” “啊？！” 李春华瞬间呆滞了，任他如何想象，也想不出比这个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听起来像是个好事，或许能令宛白彻底远离那小子，可如果这事儿涉及到宛白，那就坏了，得赶紧找人运作。 不做二想，她急忙追问道：“他杀了谁？和你没关系吧，你没沾上这事儿吧？” “在火场里杀了个光头，我在火场外面，也是刚刚听林超说的。”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妈，你说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卓峰他，他杀人了，被抓了，有没有办法啊……” 林宛白彻底控制不住了，扑在李春华肩膀上就痛哭起来，似乎这才是她最大的安慰，浑然忘记了前几日的争吵。 “什么怎么办？这事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和他之间连男女朋友关系都不是，又要怎么办呢？不用怎么办的，冷处理就行了，别哭那么伤心，傻孩子。妈妈也是过来人，你们是真的不合适的，现在他又杀了人，背上了人命，没有个几年，甚至十几年出不来的，你难道要等到那时候？就是你等到那时候，没准人家还变了心呢。” 李春华言语温软，一点一点地开导着林宛白，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外硬心软，遇到这种打击，只要稍加开导，慢慢劝慰，慢慢地就会转过弯来。 女人嘛，心狠起来，可是比谁都狠的。 “妈，我不想当记者了，太害怕了，每天都是这些糟心事儿。” “早就想调你的岗了，等明天找人给你运作运作。” “妈，我还是转不开弯。” “慢慢来，慢慢就会忘了的，慢慢就会，一如你们慢慢相识。” “55555……” 与此同时，青城日报社6楼大会议室中，正在紧急召开一次会议，会议室中一片肃静，社长王建国亲自主持，总编李立钧，梁丽凤、高岗、杨发通、赵新生以及秘书张建光均出席会议，与会众人，人人顶着一双熊猫眼， 报纸，匆匆地签版交付印刷厂了，几乎所有在报社的领导，都参加了此次会议， 记者杀人，此事甚大，干系极多，不由得报社不重视。 “你们两个回来了，说下具体情况。”王建国沉声问道。 记者出事被捕，自己要负领导责任，但当下是要搞清楚，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使得一名记者变身为暴徒，而且，警方已经电话通知，要求报社配合调查此事。 “卓峰可能是通关关系进的火场，具体不清楚。”高岗道。 “我有证据表明，卓峰持械杀人是迫不得已，是正当防卫。”杨发通补充。 “什么证据？可不可靠？这很关键。” “对，空口无凭，警方可不相信口头说法” “是我连拍的图片，这是数据卡。” 说着，杨发通拿出了一张数据卡，连接上投影仪后，一张张照片连续不断地在屏幕上翻滚着，组成了一副副动画般的画面，还原了事发现场，卓峰拎着摄像机慌张逃跑，三名大汉从一家仓库中跑出来紧追，其中一名拿刀的歹徒，连连举刀砍向卓峰，一直到最后卓峰夺刀反杀，再到警方拘捕卓峰，没有任何遗漏。 “呼……”在场众人松了口气，有了这些关键证据，卓峰的持械杀人，就可能变成正当防卫。 不过，人人看后，心中都是一惊， 这卓峰，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一个人， 怎地，也能变成浑身浴血的修罗战神般的人物？ 杀人不眨眼，砍人不手软， 疯子一个。 “通知下警方，然后通知下卓峰的父母，提供下证据，希望能帮助到卓峰。” “好。” 又沉吟了一下，王建国吩咐道：“杨发通把图片打了马赛克，给梁丽凤一份，梁主任，你来我办公室有点事儿要你去办。” 自己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能否成功，还得看天命了。 第七十八章 舆论凶猛 眼看会议就要结束，冷不丁儿梁丽凤站了起来，旧事重提：“王社长，中百商厦那个事儿怎么办，到底是不是给了卓峰处分？” 这个要命的时间点，梁丽凤神经质地竟然提到了这个，也不知道她脑子平时都想些什么。 王建国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梁丽凤说的是什么，胸中不知道怎么的就火气上涌，拍着桌子吼道：“瞎说，有什么处分，能有什么处分？都谁在背后煽风点火，等过了这事再算总账。” 报社记者都被迫自卫杀人了，这个时候还谈论什么处分，岂不是寒了所有采编人员的心？ 采编，可是报社的根本、报社的灵魂所在，不容丝毫亵渎。 这报社里有人是生怕事情不够乱啊，天天煽风点火，传播小道消息，等腾出手来，好好收拾收拾这帮人。 “唔，”梁丽凤支吾了一声，然后跟着王建国来到了社长办公室中，奇怪地问道：“社长，有什么事儿？” 办公室中只有两人，显得异常寂静，王建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把杨发通的资料，找个自媒体……” 梁丽凤听了眼睛逐渐明亮起来，恍然大悟，说道：“好，对，正好有个渠道，我马上就去办。” 而此时的市公安局中，也是灯火通明，韩立军局长的一张国字脸黑成了锅底，怒火中烧，正大声训斥着， “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警戒，偏偏让一个小记者跑进去了？” “跑进去了不说，还杀了人。” “杀了人不说，现在还查不出来龙去脉。” 对面的段从远有苦说不出，这个卓峰，真是个惹事精，仅仅还了个人情，就惹出这么多事儿，还摊上自己的前程，他沉默地听着，等局长火气发的差不多了，才张口介绍道， “火灾发生时，整个旧货市场就断电了，没有现场的视频记录，那个记者卓峰还在昏迷，抓住的人，经过核验，名叫张金宝，他一口咬定是卓峰袭击了他们，其他的一概不说，这个张金宝是个惯犯，反侦察意识很强，另一个逃跑的人还在查。” “没其他进展？” “网上有图片，显示卓峰一开始是被这三人在追，有一名青城日报社记者说，当时卓峰在微信上说发现了纵火犯，是正当防卫，结合整体情况来分析，这三人很可能在纵火，然后被卓峰发现，见事情败露转而想杀了卓峰灭口，只不过卓峰不知道怎么回事，夺刀还杀了人。” “除了图片，其他都是分析，推测、听说，有没有其他有力证据？” “没有。” 命案，还是领导在场发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坏了，社会上已经开始风言风语，舆论上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必须尽早破案、结案，也就在此时，他的电话响了，竟然是青城日报社社长王建国亲自打来的， 来讲人情的？想捞人？这种恶劣事件，这怎么可能。 电话刚刚接通，韩立军就打算闭门谢客，说道：“喂，王社长，这事儿真的没法通融，这事情影响简直太坏了。” “唔，韩局长，是这样，我们报社记者正好有现场的照片，连续拍摄的，有几百张吧，还原了整个事件过程。” “噢？这样啊，那让他发过来，立刻发。”韩立军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真没想到，青城日报社摄影记者竟然拍到了现场的事件的过程，还有几百张，不管那个叫卓峰的记者有没有杀人，是否防卫过当，起码能对上面暂时有个交代了。 与此同时，卓峰的父母就从乐新县清江镇赶到了青城市，是督办此案的民警通知的， 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宛若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了老两口头上， 什么？卓峰杀人了？ 不可能！ 儿子虽自小调皮捣蛋，小错不断，但杀人是断断不会去做的， 可，这确确实实是民警正式通知， 不是传说中的电信诈骗， 十万火急中，老两口饭没吃，包车进了青城市。 清晨，一轮朝阳复又缓缓地向上攀升，青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关于东开发区火灾的突发新闻，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触目惊心的现场，消防战士接连搬出30多个液化气罐的惊险，以及令人心痛的伤亡，一死一伤。 但嗅觉灵敏的媒体人、资深读者，还是从中闻到了不同的味道，首先是青城日报社采访记者，并没有署名，再就是青城日报社的稿件意外地没有凑齐，留了一些白，也可以叫天窗。 开天窗，算是严重的新闻事故。 到底青城日报社遇到了什么事情，竟连这么点版面也凑不齐么？ 还是？ 犯了无可挽回的出版错误？！ 也只有部分圈内人知晓，青城日报社一名记者，昨日涉嫌持械杀人了，估计这是报社内部自顾不暇。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真像的时候，网上一个名叫“青城这些事儿”的自媒体，竟然发布了一个动态图，名曰“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 这个动态图，一下子就把还在酝酿、扩散的舆论圈整个引爆了。 这组动图上，一名打着马赛克的人，正在被一名光头大汉，拿着寒光闪闪的大刀追砍，那大汉许是练家子，一把大刀挥舞得猛烈无比，几下就把对方砍翻在地，就在大家都认为那人必死无疑的时候，倒在地上的人站起身来，一块板砖飞出，光头大汉手里的刀，竟然脱手了，还被夺了过去，接着就在争夺刀的过程中，血溅当场。 痛快！大快人心！ 肯定是正当防卫！都被砍翻了，逼急了才夺刀砍的人啊！ 网上吃瓜群众竟然一致叫好！ 显然，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不止一次地遇到过黑恶势力的欺压，却不能反抗，只能选择默默忍受， 而此刻，竟然有马赛克哥挺身而出，给大家出了这口恶气，猛刹了这阵不正之风， 不支持才会见了鬼！ 这股猛烈的舆论，从自媒体开始，迅猛地传染到传统媒体，纷纷联系这个自媒体作者“青城这些事儿”，此事是否是昨日火灾现场的命案动图。 可惜，无人应答。 但，无人应答，更激起了媒体记者的求真精神，纷纷把电话、托关系，联系负责此案的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甚至还有来自省级、外省的媒体记者正在赶来。 舆论凶猛，压力好大。 第七十九章 青城大V 韩立军已经连续2天没有合眼了，段从远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把卓峰送进医院，审问抓住的嫌犯，查看青城日报社发过来的图片，还有应付各种途径打来的采访电话，眼睛已经熬的通红，精神却好了起来，因为此案有了重大突破。 嫌犯张金宝看了图片之后，精神防线崩溃，承认自己是此次火灾的纵火犯之一。 图片经过专家分析后，确认为现场拍摄，成为了此案关键的物证。 目前已经提前申请让检察机关机关介入，听取其意见后，一致认为卓峰为正当防卫。 事实清楚，案情明确，韩立军一声令下，第三日晚间，一则警方通报就发布了出来，林林总总数千字，涉及到纵火事件，事件发生的过程，正当防卫事实认定等等，信息量超级大。 彻底把这次事件引爆到了最gāo cháo。 无数自媒体如嗜血鲨鱼般赶来蹭热度，也有大量的媒体人从中发掘各种新奇的新闻点，有的喜欢标题党，直接写《虎王是如何被打码哥反杀的》《虎王终结者是怎么练成的》《虎王曾经犯过的那些事儿》，也有人沉思道《虎哥被反杀，震慑了hēi shè hui》《青城虎哥事件与正当防卫》等等等等。 其中，最出风头的，当属“青城这些事儿”，靠着第一手报料，以及后面的一系列评论、有角度的追踪报道等等，瞬间吸粉数十万，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青城市数一数二的自媒体大v。 这一切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仅仅几天时间，犯罪嫌疑人，持械伤人者，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民间的反黑英雄，让人哭笑不得，所料不及。 青城市第一医院，坐落在青城市东城区一环以内，地段繁华，医术精湛，尤擅脑外科、胸外科等外科手术，在六楼的一间病房中，一名患者悠悠地醒来了，这名患者脑部受了不小的震荡，此时此刻脑袋上左一圈又一圈缠满了绷带，如果再连上胸前的绷带，乍一看，就是个木乃伊，正是受伤住院的卓峰。 这是哪儿呢？好像是在医院病房里。 我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卓峰左右看可看自己身上，头上缠了好几圈儿绷带，胸前更是裹了个严严实实，伸伸腿，抬抬胳膊，感觉没什么大事儿，左右一瞅，就看到了地上袋子中的那堆破烂，被砍烂的àn fǎng bāo，露出了里面的摄像机，此前爬墙已经弄得脏了吧唧的羽绒服、牛仔裤等等衣服，一一分门别类，装在了一个个塑料袋中。 他嘴角撇着，微微苦笑，在生命面前，这些身外之物，都是一文不值，经历过了生死之后，他心态也变了好多，有些沉稳，有些凝练，或者说更加现实了一些。 伸出手，把脏破得到处掉毛的羽绒服拿起来，遁着记忆，从胸前的一个豁口抹去，嗯，运气不错，当时临时起意，藏在其中的数据卡还在，这玩意可是让自己脱罪的重要证据，万万丢失不得，把玩了几下后，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又不知道放在哪里，想了想干脆塞到了袜子里，这下总不会丢了吧。 再然后，卓峰又拿起自己的àn fǎng bāo，真皮包上明显有着一道刀砍过的痕迹，切口光滑而整齐，直接把内藏着的摄像机都砍烂了，可以想象，当时那一刀是如此的势大力沉、锋锐无双，如果没有这个包，此刻就不是在病房，而是在灵房躺着了，试着开了几次机，都没有成功，看来这台摄录机是报废了，只有三张数据卡，还证明着它曾经正常工作过。 把玩完了，雪白的床单上躺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卓峰想把他们装好，放到装下，许是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地发出了“哎呦”的一声，在这空旷的病房中，格外响亮。 听到响声，房间的门忽然就开了，进来两个民警，其中之一，正是段从远，双眼依然通红，气色却好多了，脸上竟然也有了微笑，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案件给破获，也算是一件功劳。 这对他的仕途极为有利，要知道随着开发区面积的一扩再扩，他这个开发区派出所已经有些名不符实了，辖内多了很多原本附近县乡的派出所，名义上归他管，但实际上都是平级关系，谁也管不了谁，关系一直理不清。 所以，市里决定要在东开发区设立开发区公安分局，而他则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毕竟在这块地盘上工作了十来年，只要不犯大的错误，这个位置应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卓记者，你终于醒了，你昏睡的这两天，可真忙坏了我们了。”段从远揶揄着，他此刻心情不错，双眼不断地盯着卓峰看上看下，看得卓峰心里发毛。 “段所长，我性取向可很正常，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被盯得发毛，卓峰不自觉地就歪楼，突然又想到自己前几天干的事儿，难道段所要把自己给抓走？看这眼神，**不离十了，可我杀人，可是有理由、有原因的啊，最不济也是正当防卫啊，刚要分辨几句。 段从远突然诡异地笑了，说道：“打码哥，码哥，真是好威风。” 卓峰摸不到头脑，一脸蒙圈，举手投降：“段所，是抓是放一句话吧，那三个小子在纵火，被我发现后，来追杀我，我迫不得已才夺刀杀的人，我可真是冤枉的，我可是有图有真相。”说着就要去扯袜子里藏着的数据卡。 段从远一摆手，说道：“都看过了，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抓住的那个纵火犯已经招了。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具体情况你网上看警方通报吧。如果外面的媒体进来采访，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段从远意味深长地嘱咐道，然后就带着民警一走了之了。 咋回事？醒来就万事太平了？卓峰正在糊涂中，然后门就又开了，是父母进来了，许是段从远告诉他们卓峰醒了。 第八十章 心有不甘 “小峰，你醒了？”卓峰父母推门进来，惊喜地道，虽前几日，医生已经说过卓峰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脑部受了重击，只需休养几日便会醒来，可毕竟亲生骨肉，一日不醒来，父母哪里能放心。 “醒了，爸妈，这边坐。”卓峰挣扎了下，想直起身子，但胸腹中还是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地又躺了回去，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心疼，眼前的父母满脸的疲惫和担忧，可想而之，这几日是如何担惊受怕，恐怕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顿饱饭。 我，好像真不是个好儿子，这么大了，还让父母如此操心。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嗯，医生说你再住一周院就没事了，皮肉伤。”父亲几天没刮胡子，胡子拉碴的，依然那么大咧咧的脾气，和卓峰一样，天生乐观。 “什么没事了，医生说，要是没有那个包挡着，早就被开膛破肚了，还能在这里没事人一样躺着？都差点死人了，这还叫没事？”母亲眼角一挑，开始习惯性拌嘴。 “别看肚子上纱布缠的多，都是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我学医的还不知道？”父亲反驳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周哪够，最少3个月。” 父母习惯性的拌嘴又开始了，父亲是镇里的医生，母亲是镇里的教师，都有自己固有的知识面，也就导致了双方在几乎所有事情上，习惯性拌嘴，最后再以父亲的妥协结束。 当然，事情如果办砸了，也是父亲去收拾。 哈哈，卓峰心里又乐了，这都多大了，50多岁了，还像几十岁的小年轻一样争来争去，不过，貌似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结婚几十年了，彼此相知甚深，除了吵架拌嘴，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交流方法呢？ “小峰，我说你今年26岁了，该找个女朋友了，喏，这几天来过的那个女孩我看就不错，对你挺有意思的。”拌嘴结束，父亲败退，老妈开始八卦了。 哪个女孩？卓峰脑子中瞬间就出现了两个如花般的容颜，一个美丽大方，一个娇俏可人，仿佛都在对着他笑，对他招手，口中不自觉地问道：“哪个女孩？” “就那个，挺爱笑的那个。” “都挺爱笑的啊。” “都？就你这浑样还想有几个？”老妈笑骂道，然后突地一停，看了下表，神秘地笑道：“每天早晨9点钟都来，马上就到，我和你爸先出去，你们好好聊聊。” 母亲拉起一旁的父亲，有些急促地出了门，果然没过几分钟，房门就传来了清脆的“当当”声，卓峰听着这颇有韵律的声音，想着到底是谁？ “请进。” 门猛地开了，是一脸惊喜之色的苏梦琪，她显然没有想到，卓峰已经醒了过来。 “卓峰，你醒了？”眼中闪着亮光，苏梦琪走到病床前。 “不想我醒？不过，我可是听说有人天天这个点来看我呦。”卓峰坏笑着，揶揄道。 “讨厌，感觉怎么样？” “感觉挺好，单身大床房，还有人伺候着，就是和酒店比起来贵多了。” “有人给你报销了，操心什么。” “世界上还有这等好人？” “旧货市场的老板，好像姓金。你本身就有医保，花不了几个钱，而且要不是你揪住纵火犯，指不定还得烧多少仓库呢，这样说来，他还得要多谢谢你呢。” “对了，段所长说我没事儿了？这是什么意思？”卓峰问道。 “给你手机，你自己看。”苏梦琪把手机递了过来，望着这个全身裹满了纱布的记者，想起了网上发布的那些惊心动魄的视频，不由地眼中就闪出了亮晶晶的星星。 粉粉的，华为机，卓峰摸了两下，有点不习惯，熟练地滑开屏幕，搜索起来，只见网上一片关于此事的报道，自己竟也成了网红，有好事者给起了名字叫“码哥”，或者“打码哥”等等。 卓峰笑了笑，接着看新闻，发现消息来源则奇怪地一致，都是一个名叫“青城那些事儿”的大v发布的，他读着有些耳熟，猛地想了起来，这不就是王泽端那小子辞职搞的那个自媒体么？ 想到这里，卓峰抬头问道：“是王泽端从报社搞的资料，发到网上去的吧？” “**不离十吧，这下王泽端可火了，摇身一变成了大v，据说现在粉丝几十万了。” 一边说着，苏梦琪伸出纤手从身边果盘中拿了一个橘子，熟练地剥着，不一会儿就剥完了，取出一片尝了一口，好甜，露出一口的贝齿。 “唉，咳，我也想吃。”看着眼馋，口也馋，卓峰故意咳嗽提醒道，病号在这里啊。 “想吃？想吃自己来拿。”苏梦琪显然心情大好，有些调皮地把橘子放到手中，摊开来，伸到卓峰胸前不远，这个距离，这个角度，考虑到卓峰的伤势，恐怕只能过过眼瘾罢了。 葱葱玉掌上，几片新剥的橘瓣散落着，看得卓峰心中一热，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苏梦琪，他心中坏笑，猛地一探头，竟然直接吃到了口中，嘴唇触到掌心，好香，好软，好甜， 啊！苏梦琪措不及防，哪里想到卓峰病重之下，还能起身，还未来得及反应，掌中的橘子已经通通被吃光，末了掌心还被轻轻吻了一下，那一吻，仿佛有着莫大魔力，直接传导到了心中，又甜，又羞，又喜， “哎呦，好香，我还想吃。”卓峰牵动了胸腹的伤口，痛并快乐着，望着苏梦琪羞喜的容颜，心中不自觉地竟升起了一股暖意。 “做梦吧你。”苏梦琪反应了过来，嗔道，却回头偷偷看了看房门，见没人，又剥了个橘子，一片片喂到卓峰口中。 房中两人正在打情骂俏，房外的林母听得心花怒放，虽听不真切，但语气、神态总不会错，好小子，这还没有买房买车，就偷偷地谈上了。这闺女，要个子有个子，要长相有长相，说话好听人又和气，这不就是理想中的媳妇么？等下非要说说他。 林母正在门外若无其事地偷听着，冷不丁儿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您好，请问，房间里是卓峰么？” 声音婉转动人，抬头一看，竟又是一名大美女，林母心中纠结，诽谤，卓峰这小子莫不是同时勾搭着两个？还这么漂亮，到底哪个更合适呢？论漂亮，还是这个更胜一筹，可是论气场，还是屋里那个更平易近人。 纠结中，林母面子上当然不能露出分毫，面带慈祥微笑，保持住良好形象，和蔼可亲地回道：“对，我是他的母亲，不知您？” “噢，我是他的同事，过来看看他。”林宛白莞尔一笑，她拎着一箱奶，拿着一束花，穿着一件羊绒大衣，腰里挎着一个lv包，显然精心打扮过，整体看来有些高雅大气，标准的探望模式。 “噢，他醒了，就在里面。”林母心中高兴，但表面上不露一丝声色。 没有任何征兆，门突然“啪”的一声被人推开，听到响声的两人，瞬间也分了开来，只不过苏小妹虽坐得端庄，但面上红得不自然的表情出卖了她。 “卓峰，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林宛白脸上浅浅笑着，嘴上淡淡地说着。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林宛白心中突然的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但，毕竟前几日已经痛过，现在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房间里面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语，卓峰躺在病床上，望着站在房门前的林宛白，感觉几日没变，林宛白有些变得陌生了许多，一些说不清的变化。 “嗯，小白，谢谢你关心，噢，对了，你们台里那台机器多少钱？稍等我赔给你，对了，还有数据卡。”卓峰语气有些失望，小白有些变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断地扩大，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奥妙，如果关系不能持续精进，更进一层，拖着拖着，一方，甚至双方就会麻木，就会变得陌生。 “不用赔了，旧货市场的金老板知道你的事迹后，给台里配了台新的。”林宛白说着，越说越觉得无味，仿佛和卓峰的对话，就如同在采访当事人一样，她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何时开始自己和卓峰只见变得如此陌生了？ “噢，谢谢。” “这束花是林超送你的，还有奶，你出事的这几天，我挺，我挺担心你的……”林宛白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看着卓峰旁边的苏梦琪，她心中的那一丝愧疚也随着心中的痛楚，有点烟消云散了，难道和卓峰之间的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 可是，真的心有不甘啊！ 林宛白心中不禁想起和卓峰相识的点点滴滴，“重卡闯关”时候的初识，“跳河救人”时候的热恋，冒雪送药时候的深情，历历在目，可以说，这段初恋她是认真的，是执着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似乎惹怒了爱神一般，屡屡受挫，步步走错，发现“金屋藏娇”时候的愤怒，“中百事件”时候的疏远，以及“火灾事件”导致的绝望以及晚上做出的错误决定，自己一步步走在错误的节点上，一点点葬送了这段美好的初恋。 想到痛处，回顾自己作死的做法，林宛白不禁悲从心来，双眼不自觉地红了，眼泪在框中打着转转儿，望着眼前的卓峰和一旁的苏梦琪，说道：“台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林宛白掩着面泪奔而走，把门外的林母看得一脸惊讶和不解，怎么回事？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儿子怎么把这位大美女得罪了？这那成，等下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女人要哄，不能训啊。 林宛白走了，房间中瞬间一片宁静，苏小妹俏盈盈地望着卓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卓峰心中则是五味杂陈，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林宛白之间，这几日不见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这段恋情已经朝着不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人生是如此的无常，谁也不想失去任何东西，包括感情，卓峰不由地升起一种失落、悲哀的情绪，让他想起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和初恋王曼羽分手时的痛苦。 不自觉地，卓峰的眼，就转向了苏梦琪，也不知和苏梦琪的感情，如何发展，又是如何结束，难道注定自己要一辈子光棍，只有女人缘，没结婚命么？ “卓峰，你还喜欢她？”苏梦琪定定地看着卓峰发了会儿呆，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卓峰苦笑着，望着痴痴傻傻的苏梦琪：“我？说不爱你信么？” 苏梦琪眼圈一红，泪珠隐隐地在眼眶中打转儿，又问道：“那，你可喜欢过我么？” “你？说不爱你，你信么？”卓峰凝视着泪眼婆娑的苏梦琪，两人交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脑海中，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苏梦琪就走入了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不禁说道，“但现在，好像我更爱你一些。” 说完，卓峰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苏小妹的柔荑。 苏小妹止住哭声，呆望着眼前一脸凝重的卓峰，感到那股神情，通过这双大手，猛地注入自己的心中，心底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个日夜的情话猛地升到口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来， 末了，她也只有一句话出了口：“卓峰，我是认真的。”说完，脸色悲戚之色一扫而空，一脸的坚定，眼神复又恢复了一贯的灵动。 第八十一章 卓峰出院 两周后，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在同事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在病房里已经躺得要长毛的卓峰，终于真正的自由了，他出院了，沐浴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呼吸着冷冽而新鲜的空气，看着身边苏梦琪那浅笑吟吟的笑靥，心中猛地冒出了一句话，并脱口而出：“还没死？活着真好。” 气得周围陪同的人，瞬间就想暴打他一顿。 “小峰，说什么丧气话，不吉利。” “贱，嘿嘿，卓峰，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想住一辈子，还有人不愿意呢？”闫杰瞅了一眼旁边的苏梦琪道。 “对，对，是有人特不乐意。”王泽端接着帮腔道。 咦，这俩人啥时候勾搭到一起了？ 东西不多，又有人帮着拎，卓峰手里就拿着几张报纸，都是关于此次火灾事件的报道，接他出院的人有父母、有苏梦琪，还有闫杰以及他开着的宝马车，还有王泽端这哥们，独独缺了一个卓峰心中的一个靓影，又在院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来，他心中失望，暗叹一声道：“咱们走吧。” 住院半个多月，林宛白仅仅来过一次，电话一个都没打过， 估计，和林宛白这段恋情，是已经走到头了。 卓峰还是记者岗，只不过岗位调整到了社区，如今的他已经成了报社里面的另一个疯子，卓疯子，相比另一个梁疯子，更猛更强更不要命，一个白班记者岗，一个夜班编辑岗，好事者简称为“黑白疯”或者“黑白无常”。 今天出院第一天，自然不会去上班，直接回了自己家的狗窝，先陪着父母吃上一顿家常便饭。 “来小峰，尝尝老爸专门给你做的醋溜土豆丝，好好补一补。”卓父忙活了半天，张罗了一桌好菜，介绍着说。 “去，去，哪里有补身体吃素菜的，”卓母王岚反驳着，“吃这个，鸡腿，吃啥补啥吃肉长肉。” 听着父母拌嘴，吃着父亲做的熟悉的饭菜，卓峰心中又是温馨又是舒心，这人一高兴，胃口就好，父母说啥就吃啥，指啥就夹啥，一直吃到肚子溜圆，再也放不下东西。 酒足饭饱，一家人就开始唠嗑儿，卓母王岚眼睛一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捅了一下卓父一下，卓父身子一正，尴尬笑了一下，正色道：“我说小峰，青城市房子多少钱一平米了？” “大约，大约每平米5000元吧。”卓峰有点摸不到头脑，啥时候父母开始关心房价了？就随口报了一个郊县的价格，市区内的太贵了，一平米据说得一万多将近两万，吓人，这个价格要是让父母知道了，得多操心啊，又得睡不好觉了，毕竟给儿子买套房子，可是每对父母最大的心愿。 “不贵，不贵，小峰，有合适的房子，就买，不要怕贵，你爸给你存了15个数，不少吧。”听到这个价位，王岚似乎松了口气，面现笑容，骄傲地道。 如果按照每平米5000元，买个80平米的，全款40万，首付三成，也就只要12万，的确够了，但是真实情况却是，二环内一万多到两万，二环外一万左右，卓峰是直接把房价给打了个五折，当然是看起来够，但实际上还差得多，即使买一万一平米的80平米的郊区房也得最少需要24万首付。 “噢，妈怎么想起买房子了？”卓峰有些尴尬地问道，他单身一人，工资不低也不高，真没想过买房子。 卓母神秘一笑，说道：“俗话说，家有梧桐树，招得凤凰来。你岁数不小了，眼看就要结婚，如果没有房子，人家女方就会挑咱们，如果你早点买了房子，找对象不就容易的多了么？”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找对象的话题上，卓峰恍然大悟，怪不得二老突然就统一战线了，可这找对象结婚也急不来啊，不可能今天买房明天就结婚吧。 而且，卓峰这人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扛，父母那15万元估计是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从心底里他还是不想拿的。 见卓峰没应声，卓父也开始搭腔，说道：“俗话说，有恒产者有恒心，只有有了房子，这人才有奋斗的动力和目标，别看电视，还有你们报纸上天天房奴、房奴地喊着，指不定人家买了房子多高兴呢，你看你大叔家大儿子，买了套120平米的房子，现在没日没夜的干，白天上班，晚上兼职写小说，据说贷款都要快还完了，最近还买了车。” “噢，好，好，我一定盯着房价，有合适的房子就给你们打招呼。”卓峰心不在焉地糊弄着，哎，不糊弄也不行啊，看来这房子的问题，早晚也得解决，得找点门道去赚钱了，光靠这点死工资还真不行。 “那我都存成活期，定了房子我就给你打款。”卓父大事上一向是不含糊。 “听你爸的，早点买房，也早点结婚，我看那个女孩就很好……” “好好好……” 说完房子说对象，说完对象说工作，父母一度建议卓峰辞了这份操心累人，差点坐牢毁了一生的工作，可卓峰实在是喜欢这份自由工作，而且辞职了还真不知道干其他的什么勾当，就说以后多加小心，少干傻事，二老看他一直坚持，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会儿气。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送走了二老，卓峰又溜达了溜达，小电动骑着骑着不自觉就到了报社门前，抬头望去，7层的楼顶上，闪烁着“青城日报社”五个大字，一楼二楼已经漆黑一片、空无一人，三楼以上却灯火通明，是编辑们正在紧张地组稿、排版，为明天的报纸做着准备。整个报社就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一直在按照固有的规律在运作，即使少了他这一个人，依然不会影响分毫。 太阳总要升起，地球离了谁都会转。 想起忙活了一天，今天的报纸还没有来得及看，卓峰把小电动停在门口，拿了一份今天的报纸，就着灯光就在大厅里翻看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被跟踪了 《中百商厦重新装修即将开业》，噢，看来报社和中百商厦又勾搭上了，中百商厦干脆停业期间重新装修了一番，打算在年前开业，算算还有一周多。 《市局召开年底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咦，2周不见，段所长变身为了段局长，成了市公安局开发区分局局长，好事，这大腿粗了抱起来也舒服，只是上次火灾事件，自己已经把存储在段从远这里的人情，透支一空了，得想想办法再拉拉关系，存储点人情。 哎，人情就如同银行存款，有存才有取，常存才能常取，如果一味索取，早晚会透支一空。 《东开发区将建设商业综合体地标高达150米》，霍霍，冷山集团这个炮仗放的不轻，真是有钱，开发的楼盘也高档，依稀记得天湖小区也是它家开发的，刚开盘才7千多元，现在飙升到了2万元，据说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说买冷山集团的楼，放上几年，从来没有亏本过。 咦，李立钧总编变成了值班副总编，又来了个新编辑，除了上次见到的鸿文，这次又来了个邓天乐，记者们也变动估计不小，社区部的孙雪怡今天又没见稿子，估计是辞职了？还有社会部的张鹏、赵胖子、麻杆李等等，好像也是好几天没见过人影了，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几个老记者，不知道的估计更多，报社最近的动作有点大。 对了，前台这个帅哥也是刚来的，刚刚还查问自己哪里的人呢，之前的老熟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这位叫张昭，据说刚来一周，想想自己的职位也变动到了社区部，再联想到之前住院时候，苏梦琪屡屡透露的报社改革动向，卓峰感觉，八成报社就要在年前正式引入战投，进行大规模的改版了。 现在这些动作，只不过是大动作之前的一些前兆而已，有的是领导们安插亲信、排除异己，有的则是主动离职、另谋高枝，就好比那次中百商厦事件，广告部借题发挥，以此发难，差点让自己成了替罪羔羊，现在回头看看，结合知＂qing ren＂的透露，不就是一次典型的高层争权夺利、殃及池鱼么？ 卓峰苦笑了一下，不再操心领导们的事儿，自己这个小虾米，连房子、车子还没搞定呢，关心这些，就是典型的干着卖面粉的事儿，操着领导的心，叹口气，出门骑上小电动，看看那个路边夜摊还在不在，7点多，应该还在，在的话，再淘上几本书，经济、历史类的吧，看着过瘾，先前那几本早就看完了。 卓峰想到这里，开起小电动直奔书摊，果然书摊还在，只不过老板又换成了年轻人，卓峰嘻嘻笑着，招呼道：“小李，这么晚还在啊？你妈呢？” 小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既然是夜摊，怎么也得到12点啊，有不少老客户都这个点，甚至更晚才有时间来买书，我妈回家休息去了，她高血压熬不了夜。” “那还让你妈出摊。” “我说今天不出了，她非要来，着急攒钱买房子都魔症了。”小李说笑着，竟也轻松起来，看得出，这房款八成是搞定了。 卓峰愣了愣，一家两口维持着这么个小书摊，竟也开始琢磨买房子了？莫非现在的房子这么不值钱了，还是人们为了房子，太过努力了？ “来，看看这本书，刚进的货，《资治通鉴》。”说着小李就递给了卓峰一本大部头，一入手就压得手一沉，真重，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了，买房高兴傻了？ 难道不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大部头的古书么？明明自己常买的只有历史类、经济类，他干这个的，不会不知道啊？ 而且，今天还亲自上手推销上了。 疑惑着，卓峰低头望向这本《资治通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冷不丁儿，小李却凑了过来，指着书，却在他耳旁说道：“卓记者，有个车一直在跟着你。我妈在的时候，跟着你过来的，她不太肯定没给你说，只给我顺口提了一下，这不你刚要买书，那车又来了，还是停在同样的位置。” 啥？！ 被跟踪了？ 真的，假的？ 卓峰先是一愣，继而身后就一阵发凉，仿佛有一道视线在一直在跟着自己走，感觉很不好，最后就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可小李的表情又不像作假，哪里有这么开玩笑的？ 他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治通鉴》，大片大片的文言文在眼前飘过，心中却是在思索着，到底是谁在跟踪自己？ 中百商厦？不应该，自己已经“官复原职”，它们也在“重装待业”，那事儿已经过去多久了。 莫非是林超？也不像，最近自己也没和林宛白联系。 旧货市场？对，极有可能就是火灾那事儿，听说还有个纵火犯一直在逃，难保不会是这人恼羞成怒，找人修理自己。 想到这里，卓峰心中极为难受，任谁被一个hēi shè hui盯上，被一群亡命之徒惦记上，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确定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追踪自己，是什么人在追踪自己。 “好，这本书真不错，我买了，多少钱？” “25元。” 真黑，不是说好的15元雷打不动么，卓峰嘀咕着付了款，乐得小李笑眯眯，转身翻身上了小电动，直接往报社赶去，路上时不时地吐口痰，擦个鼻涕，纸巾扔得满天乱飞，看得车内的司机直皱眉头。 “龙哥，这小子这么没素质？” “没素质？黑狗，学着点，这叫反追踪，怕是追踪被他发现了，你看这一路走来，都吐了多少口痰了？口水都没这么多。” “那，还跟么？” “跟。” 车内的“龙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一根烟，今晚看来是不能成事了，眼前这个记者果然是个硬点子，仅仅跟了两个来回就被他发现了端倪，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第八十三章 夜不能寐 那边的卓峰一路驶去，经过几次刻意减速、停车吐痰擦鼻涕，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确是被跟踪了，眼看马上就要到报社了，在一个红绿灯处，他猛地一个转向，急速向着来路驶去，和那辆还在慢腾腾追踪的车辆打了个照面。 抬眼望去，是一辆黑色捷达车，车牌号码：青x567g8，司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正经无比，但却被那含着一丝意外，一丝慌张的眼神出卖了，卓峰遥望着，吐了一口老痰，沾是肯定沾不到，只是过过嘴瘾。 “调头追。” 卓峰刚刚跑出去不远，恰巧驶到夜市书摊的位置，那辆黑色捷达就又缀上了，卓峰也不慌，右转上便道，直接驶入一个市政公园，惊醒无数在阴影里腻腻歪歪、甜甜蜜蜜甚至动手动脚的情侣，在一个阴影处放下电动车，静静地望着那辆黑色捷达缓缓地在公园门口停下。 市政公园，电动车可以随便乱入，汽车则鞭长莫及，坐在车内的两位下了车，吸着烟冲着公园吐着烟圈， “龙哥，怎么办？进公园了。” “呵呵，这小子有点门道，今天是有点轻敌了。” “改天再来？” 两人一边吸着烟，一边聊着，不一会儿，那颗烟也就吸完了，齐齐往地上一扔一踩，两人才驾车离去。 卓峰在暗处看得真切，却也不敢妄动，只恨自己的àn fǎng bāo坏了，否则非得录下这两人面貌不可，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了安全，这才从另一侧驶出，直接进入自己所住的青城大学家属院b区。 这片大学城，四通八达，分布着青城大学、青城职业技术学院、青城师范还有青城医学院，混了四五年，论熟悉，卓峰比追踪车辆要熟的多得多，三下两下就脱了身。 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卓峰吸着烟，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不小心帮忙抓了个纵火犯，就要被报复，这世道真是有点黑暗，不由地就想到了那些整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公安民警们，更别说那些战斗在特殊战线的特警们了。 那些以前当作谈资的传说，突然觉得真实而血腥起来，比如：孩子上了小学都不知道父亲的职业，父亲死后，清明当天无人去扫墓，过几天，才会燃起纸钱等等。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卓峰掐灭了手中烟，开始扫视屋中，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应该是父母或者苏梦琪的杰作，家具不多，都是房东的，只需要收拾下衣物床被，还有买的书籍，以及厨房里面苏梦琪鼓捣的一堆东西，两个提包足够了！ 对了，还有电脑。 想到这里，卓峰就想起自己那个壮烈牺牲的àn fǎng bāo来，从提包中翻出来，摸着那看起来依然触目精心的伤口，拿出里面的摄录机，试了试，依然不能用，不死心，插上数据卡，连上电脑， 咦，可以当作个读卡器用，把里面的数据备份到电脑上，又想起林宛白摄像机上的那张sf卡数据没有备份，从袜子里摸了出来，个子挺大，和摄录机不兼容，翻了翻没有合适的转接器，揣兜里，正好明天去龙海电子城老王那里买àn fǎng bāo，顺便买个转接器废物利用。 让数据拷贝着，卓峰躺在床上开始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总感觉门外有人敲门，窗户边上有人盯着自己看，起床看了数次，应该是窗外刮风发出的声音，但心里却再也止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觉得门开了，有人悄悄地进来，一会儿又觉得窗户开了，有人偷偷地走到自己床边，以至于后来竟然又想到了那夜“午夜凶铃”，那只梦中出现过的女鬼。 昏昏沉沉、战战兢兢，一夜没睡好，卓峰破天荒地早晨7点多钟就起床了，下楼吃饭，油条哥早已经把摊子在路边出好，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人来人往，吃饭的、结账的，把油条哥和油条嫂子忙得团团转，一旁还有请来的一个帮工，正在帮忙往小区里转移阵地，8点是个坎儿，之前可以在路边出摊，之后必须进小区。 “咦，卓记者，今天这么早？”任行惊讶地道，这大兄弟睡眼惺忪，双眼发红，明显没睡好嘛。 “不早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来2根油条，1碗豆浆。”卓峰决定速战速决，早一分拿到àn fǎng bāo，早一分有安全感。 “好咧。” 吃着饭，卓峰心中一动，问道：“任哥，有没看看到一辆黑色捷达车在这附近转悠？车牌号码：青x567g8。” “没呀，帮你留意着？车牌号发我微信吧。” “噢，好吧。” 卓峰心神不宁，食欲不振，三口两口囫囵完，开车直奔龙海电子城，到了海星数码专营店，话不多说，价也不讲，直接入手了一模一样的àn fǎng bāo，顺带让老板送了个转接器。 àn fǎng bāo一到手，立刻打开摄录功能试了试，这胆气就壮了很多，暗想，要是昨天带着这玩意，直接就录下对方相貌，去派出所报警了，那所长好像就叫崔磊和前段时间采访过的小包工头重名。 卓峰夹着包，开着车，十来分钟就就冲进了报社后院，锁车，从后门焊接的简易消防通道，直接上了二楼，从这里上去，第一间屋子就是热线室，他打算先接个热线冲冲晦气，热热手，顺便完成下任务，这个月过去一周多了，还没出过稿子呢。 再愁，再郁闷，再被跟踪，也得完成任务吃饭，被跟踪的事儿只能暂且放一边，没头没尾、又没受到伤害，估计就是报警也没用。 “李姐，排个队，有好线索么？” “咦，卓峰你来了啊，别人要线索肯定没有，你要肯定有，车祸跑不跑？” 又是车祸！又是屁稿！ 跑得有点烦了，跑了几次大新闻、大突发的卓峰，发现自己尿点也变得高了，有点看不上这些小稿子了，就好比一个色鬼x过美女后，就再也看不上丑姑一样。 “啊，李姐，我还有点事儿，先不接了。嘿嘿，好久不见同事们，怪想念的。”说完，卓峰尴尬一笑，就要闪人。 “哈哈。”李婷莞尔一笑，传说中的“wu mǎ哥”也怂了，突然她心中一动，想起了一条报料热线，连忙喊住卓峰：“先别走，刚想起来，早晨有人找你反映问题。” 第八十四章 病死猪肉 咦？是哪个线人报料？ “叫什么名字？”卓峰问道。 “没说，就留个电话，说是有个负面新闻要反应。”李婷说。 嘿，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正不想跑小稿子，就来大稿子，且看看能否吃得下，就是不知道是自己放出去的那几百张名片，到底是哪张发挥了作用。 抄下报料人电话，卓峰跑到小会议室，打开录音笔，开始联系起来，电话嘟了几声，很快就通了。 “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您刚才给我们报社报料，说是有个问题要反映？” “噢，是卓记者啊，我是老洪啊，就是物流站的老洪，我给你说啊，有人偷偷地把乡下病死猪肉往市里运，每天几百头的样子……”电话中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啰啰嗦嗦、神神秘秘地絮叨着。 竟然是有人在走私病死猪肉！ 每天几百头往市里偷着运！ 这料够猛，病死猪肉感染了各种病菌，是要填埋处理的，而这伙人非但不填埋，还运到市里来销赃，不用说，肯定通过特殊的渠道，流入了千家万户，吃进了无数市民的口中，而且，更严重的是，如果这些病死猪肉，患的是人畜共患的病，还会对市民的身体健康造成严重的影响。 绝对的猛料。 “噢，洪师傅，您慢慢讲，说说他们都从哪条街入市？几个人，通过什么方法运过来？” “那个，卓记者，您可不要透露我的信息啊，我可是冒了大险才报的料，要是让人家知道了，我有名有姓还有生意，非得把我给做了不可，他们都是开车进市里，从……” “好，一定，一定保密。” 挂了电话，卓峰深吸了两口气，眉头深深皱起，好大的料，好黑的心，早就听闻其它省市有类似事件发生，没想到在青城市也有如此黑心的商人，干如此违法的买卖。 记者只有采访权，是没有执法权的，要想彻底斩断这一黑手，必须得联合执法部门，统一行动，那么，到底哪个部门管这个事儿呢？ 公安？公安应该是管人的，估计不会管猪和肉， 交警？人家管车的， 动检？看名字好像是。 算了，还是问万能的度娘吧， 卓峰熟练地打开电脑，一搜索，发现是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简称：食药监局}负责管理此事，而报社南侧不远，不正是市食药监局的新的办公大楼么？ 当机立断，卓峰就拿起àn fǎng bāo，直奔市食药监局而去，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当面谈，才能解释得清楚，如果你人都不去，对方怎会重视？ 远亲不如近邻，青城日报社和市食药监局就隔了一站地的距离，卓峰亮出记者证，表明来意，保安就放行，直接来到了市食药监局的执法大队办公室，队长姓宗，叫宗子明，是卓峰从保安口中套出来的。 遁着办公室门牌寻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执法大队队长的房间，“当当当”三声敲门声后，门突然开了，一个身材壮硕，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客气着道：“噢，是卓记者啊，请进，请进。”应该是门口保安通了气。 “噢，宗队长？”卓峰微微环视了屋内一圈，无论从气场，从神态来看，这位更像是队长，不过队长亲自来开门，不多见。于是，他一边询问着一边伸出手来试探。 “嘿嘿，嘿嘿，正是，正是。”宗子明客气道，握住了卓峰伸出的右手，也坐实了卓峰的猜测。 这个队长，有点意思。起码，没啥架子。 “不知，卓记者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宗子明有些谨慎地道，临近年关，食药监局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其中一多半都落在了执法大队身上，这个节骨眼儿上，记者来访，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别说什么负面新闻。 “噢，队长，没啥突发新闻要采访。只是，我有个线人，反映有人……”说着卓峰看了一眼宗子明身后其他的队员，意思再也明白不过。 宗子明一看就乐了，这小记者莫不是看电影看多了，还要搞回避那套，连忙摆手道：“都是我的队员，都是弟兄，啥事尽管说，都一个槽子吃饭的。” 经历的事儿多了，胆子也小了，卓峰不以为意，但还是把洪老板的线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不过隐去了姓名，以及联系方式，就像警方一样，记者对于线人，也是要严加保护的，不能泄露任何**。 “唔，这事儿可不小，什么时候他们运过来？”宗子明眼睛一瞪，射出有些摄人的光，询问道。大过年的，要真的出了这茬子事儿，不仅自己头上这乌纱帽难保，局里领导搞不好也要担责。 “今晚，12点钟，胜利大街和清水河交口，线人定在那里见面，对方是凌晨1点到2点钟左右，沿着这条路运输病死猪肉进市。”卓峰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确保没有什么遗漏。 时间、事件、地点以及联系方式都有，这事儿好像有点靠谱，宗子明望着眼前的卓记者，年轻而充满朝气，沉稳而不失睿智，还真看不出一丁点儿，从老战友口中所听到的那么狠、那么猛、那么拼。 “好，今晚我就带着执法大队陪着你走一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随时联系，我给领导汇报下。” 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前后不到半小时，就把这事儿定了。效率这么高，卓峰反而颇有些不太习惯，不知道为何对方竟对自己如此轻信，他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这事儿一定要干得漂漂亮亮。 “谢谢宗队长。”卓峰满含谢意地回道。 正事儿已定，接下来就是细节磋商，出几个人、几辆车，在哪里，如何查等等等等，聊完了正事，又聊了会儿私事，这才知道，宗队长和段警官，现在是段局长，是老战友，怪不得见面就熟。 前前后后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卓峰看着宗队长那堆积如山的案头，还有时不时打来的电话，知趣地告辞了，相约晚上见。 第八十五章 外生枝 线索汇报给梁疯子，梁疯子很重视，语气很疯狂，批给了卓疯子一辆采访车，司机是谢阳江，两人心情都很激动，情绪都很不稳，上午电话沟通了一次，下午又在报社办公室仔细磋商了一下，那表情、那心态，简直bào zhà，就差喊出“双疯合体，天下无敌”了。 磨拳擦掌就等晚上大干一场，结果，冷不丁儿一个电话打到了卓峰手机上，打乱了他的部署，是大学城派出所所长崔磊打来的。 “卓峰，你是不是住在青城大学家属院五号楼六单元七楼？”电话中的崔磊，语气一如既往的死板。 年跟前，派出所又不是居委会大妈，没有那么闲，没事才不会找你唠嗑，莫非是家里出事了？ “是的，崔警官，什么事儿？” “你家里进贼了，邻居报的警，赶紧过来下。” “能不去么？我家里没啥东西可以丢的啊？” “叫你来，你就来，废话什么？房东都到了。” 卓峰眉头一皱，有点膈应，早不被盗晚不被盗，偏偏现在被盗。 自己正忙着晚上采访，一来一去，莫要耽误了正事，可警方传唤，你又不好不去，况且房东也到了，至于丢什么东西，估计房东比他还紧张，毕竟自己那狗窝，一眼就能望到底，屁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算了，去去也好，和崔所长套套近乎，拉拉关系。 至于被偷，卓峰打算速战速决。 “好，马上到。” 照例是十几分钟，卓峰就到了家属院，上了七楼，才知道损失有多大，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损失的大头是房东，只见整扇防盗门被翘起来了将一半，强大的外力使其变了形状，宛如有人使劲向外折了一下，整扇门成了一个v字形，撬门的地方，露出一片红色的砖墙， 乖乖，这么暴力！ 听说过什么猫眼撬锁，锡纸撬锁，电钻撬锁，独独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卸门开锁，这哪是撬锁啊，简直就是撬门、卸门，这小偷不会是想把门也给偷了吧。 房东正在屋里和另一位警官录笔录，崔磊见卓峰来了，就先询问起来，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这里？” “早晨，7点多钟吧。” “最近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咦，还真有，昨天发现有两个人追踪我。”这时候，卓峰又开始后悔，早知道就早点去买àn fǎng bāo了，起码能把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人在警方这里挂个号，抓不住也恶心恶心他们。 “什么特征，有没有照片、录像什么的？” “没有。” “去检查下损失了啥。”崔磊一边皱着眉说着，一边琢磨，昨天追踪，今天被偷，这个记者还挺“吃香”，案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就是当事人是个记者，有些敏感，少不的得好好查查，调调附近的录像查验一番。 “应该，没有什么吧。”卓峰迟疑道。 能有啥损失的？客厅，没自己的东西，厨房，只有一堆做饭的家伙，主要的卧室呢，满屋子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稍稍一收拾，看起来好像没少啥，可仔细一瞅，咦，我的那个英勇就义的àn fǎng bāo呢？我的电脑主机呢？ 难道，这小偷估计没找到现金，一气之下，竟把自己的电脑主机扛走了？ 还是，莫非这小偷是个技术宅，看上了自己硬盘上那几百个g的珍贵资料了？ 没头没脑。 卓峰这里损失不大，自然不心疼，但是房东直接损失了一扇防盗门，这要是换新的，少说也得几千元，看到卓峰来了，他眼前一亮，连忙喊道：“卓记者，卓记者，这事儿你可得好好报道报道，自个儿家的事儿，要上心啊。” 损失已经造成，房主自然是心疼，对这小偷的作风也是深恶痛绝，想着让卓峰见诸报端，给警方点压力，好早日破案，出出这口恶气。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满口答应下来，卓峰做好了笔录，扭头就撤，今晚报社还有个大行动等着自己呢，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搁了。 再回到报社，已经是晚上7点钟了，草草对付了点蛋炒饭，把家中被盗的事儿写了个屁稿，交了上去，发不发随意，一副心神重新扑到今晚的病死猪肉事件上来。 重新和洪老板通了个电话，他还是不想见面，只是答应现场见，卓峰只好先告诉宗队长计划不变，又和梁疯子商讨了几个方案，考虑到报料人极其小心，害怕暴露引起报复，决定只派卓峰一名记者，带上àn fǎng bāo，坐谢阳江的车去采访，相信有食药监局的执法大队在，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 腊月的夜，格外的黑，五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凌晨的风，分外的冷，一阵紧似一阵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卓峰裹着报社值班准备的军绿大衣，上了谢阳江的车，还是车里暖和啊，老谢40来岁，老司机了，跟着报社老记者们东跑西颠，见识自然够多，看到卓峰裹着大衣上了车，给了个赞赏的眼神。 “去哪儿？” “往南，市食药监局和执法大队汇合。” 话不多，也不多问，也没有因为卓峰是新人而拿架子，老谢这点挺好。记者外出采访，自然是以记者为重，凡事听记者的，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不要说，记者说往哪里开，就要往哪里开。 报社的这辆采访车是辆suv，跑了少说也有个十万公里了，车况还凑合，三下两下老谢就把车开到了市食药监局门口，那里也停着一辆执法车，黑白涂装，印着食药监的字样，颇有震慑力。 “宗队长，辛苦了，这么老晚还麻烦你出任务。”卓峰走下出来，握住宗子明的手，真切地说。 “哪里，哪里，都是工作，就别客气了。”宗子明很大度，拍了下卓峰肩膀，笑着说道，这病死猪肉事件，他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很重视，而且这事儿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如果能顺利拿下此事，也算是一份业绩。 “那，咱们开车走？”卓峰商量道。接上头了，就别耽搁了，早点赶到约定好的地方，一边等着一边慢慢聊，万一有啥意外也好变通。 “出发，电话保持联系。” 说完，两人就分别上了车，报社一辆车2个人，执法队是一辆车5个人，人员配置不错，应该够用。 第八十六章 暗夜追踪 报社的车打头阵带路，执法队的车紧跟后面，顺着胜利大街往北开，开着开着就出了二环，路况越来越差，还没了路灯，漆黑一片，两车只好打开远光灯，宛如开了两道雪白的探照灯一般，刺破前方层层的黑暗，一直开到清水河交口。 胜利大街和清水河交口，这里交通四通八达，北接岗子村、丰收屯、西营盘村，南接市区胜利大街、体育大街，东西还有清水河北堤路、南堤路，经常造成拥堵，为此还建了一个大转盘分流交通。 这交通、这地方，还真是个运输不法货物，出市入市的好地方。 此刻，卓峰的车就停在了大转盘西侧的小路上，后面则是执法队的车辆。 “洪老板，我们到了，你到了没？”卓峰拿起手机，询问起来。此时已经是凌晨11点多，两辆车已经无聊地爬在这里将近1个多小时了，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车流，不知道这神秘的洪老板到底身处何方，也不知道那运输病死猪肉的到底是哪辆车。 “我也到了，今天他们运输病死猪肉的是一辆五菱宏光，马上就要到，你围着大转盘打双闪绕一圈，就看到我了。”莫名其妙，神神秘秘，卓峰皱着眉头，心里一阵膈应，有这么小心的么？直接堵住五菱宏光一查不就行了？可事到如今，车都开来了，人都约好了，自是不能退缩，吩咐老谢绕圈，一边告诉宗队长准备行动。 宗队长倒是没啥意外，说了声“好”就开始跟着卓峰的车转起圈来，工作年头一多，见过的稀奇古怪事也多，遇到的千奇百怪的人自然也不少，这报料人如此熟悉内情，还这么小心，八成是内部人员反水，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导致的。 刚刚绕着大转盘转了半圈，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辆丰田霸道，也打着双闪，与此同时，电话铃也响了：“卓记者，你是不是还带着市食药监局？” “是啊。” “不是说不带别人么？” “不带别人，难道你让我去抓啊？”卓峰翻着白眼，忍不住怼了起来，这洪老板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挺魁梧的一个人，怎的到了事头上，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像个娘们一样。 “噢，噢，也是，也对。”电话那头，洪老板许是也意识到有些考虑不周，忙不迭地说着。 “还有多久到？” “他们马上就到，我朋友也在车上，不过好像今天换了路线，这里路况有点复杂，跟紧，别丢了，莫要出了事儿。”说完，洪老板挂了电话，那辆丰田霸道“滴滴”鸣了两声，猛地一个加速就朝着北边清水河桥方向驶去，看样子是要过桥。 “谢师傅，跟紧那辆丰田霸道。” “好咧。”说完，谢师傅一个加速，紧紧地跟上了洪老板的车。 此时两车已经驾到了清水河桥上面，过了清水河桥，就是广大的城市郊区，黑黝黝的一片，看着怪吓人的，卓峰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拨通了宗子明的电话，急促地说道：“宗队长，宗队长，跟紧了，线人发现运输车辆了，我们正在追。” 打着电话，看着仍然牢牢缀在后方的执法车，卓峰心安了不少，正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此次行动能否成功，不仅需要追踪到运输车辆，还需要执法队当场执法，只有这样才会让这些不法分子无话可说，把此事办成铁案。 正想着，突地电话铃声又响了，是洪老板打来的，急促而紧张，声音竟微微有些慌张：“卓记者，我发现他们了，他们也发现我了，我正在追他们，那个五菱宏光跑的好快，跑清水河北堤了，往西边跑了，有点追不上了。” 卓峰猛地一惊，抬头望去，果然只见丰田霸道速度急速飙升，瞬间到了60迈以上，左转，冲进了清水河北堤，而从这个角度望去，北边堤岸上，果然有一辆车打着远光灯疯狂逃窜。 真不愧为神车，连丰田霸道都撵不上，啧啧，这技术，这fēng sāo的走位，卓峰心中赞了几句，实则有些同情起来，神车再神，在这种小路上，还能飞上天去不成？两辆suv追它，结局已经注定，胜利就在眼前，相信追不了多久，那辆五菱宏光就趴窝了，等着宗队长下车执法吧。 卓峰心中一松，往座椅上一靠，一边吩咐谢师傅跟紧了，一边拨宗队长的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电话一通，就有点傻眼了， “卓记者，你到哪里了？我这里堵车了，一辆捷达好像出了事故堵桥上了，放心，我们马上来。”电话里，宗子明焦急地说着，眼看胜利在望，竟然自己在关键的时刻掉了链子，怎不让人郁闷？望着眼前这个堵车的罪魁祸首，恨不得直接开车撞过去，撞它个稀巴烂。 “全都下车，把那个捷达车给我推一边去。”宗子明火气上来了。 卓峰这个气啊，真是怕啥来啥，担心啥就出啥事，关键时刻，该死的墨菲定律竟然显灵了，他把电话一挂，心中那股狠劲儿、冲劲儿，又上来了，厉声道：“谢师傅，继续追。” 就不信了，少了执法队，这事儿就办不成了？先把那神车追上，然后堵它个地老天荒，等到执法队赶来，就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内，它人能飞上天？ 即使人跑了，还能把那病死猪肉给消灭光光了不成？ 夜里，清水河北堤上的双车道上，静悄悄的，昏暗无比的路灯，隔了老远才有一个，猛地一辆五菱神光急速驶过，后面隔了不远，紧咬着一辆丰田霸道，再后面是一辆看不清牌子的小型suv，呼啸而至，三车竞速追逐，一时间竟然不相上下， 不过，毕竟神车后劲有些不足，许是考虑到无法靠速度甩开后面那两辆车，神车一个拐弯，竟驶到了新华大街北延的清水河桥，看样子是要驶入市区，想依靠着复杂的市内道路来摆脱追踪。 第八十七章 这是圈套！ “洪老板，想办法逼停它啊。”卓峰在后面追得辛苦，心中更是焦急，这要是到了市里，速度提不起来，优势扩大不了，随随便便一个红绿灯就能把三车分开，到时候再找人、查货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过话说，什么时候丰田霸道这么肉了，追个五菱宏光还这么半天，这墨迹劲儿，还不如自己报社司机老谢开得溜呢。 “好的，卓记者，跑不了了，看好吧。”洪老板心情貌似不错，应该是胜券在握了吧。 果然，也没见丰田霸道怎么超车、别车，那辆五菱宏光竟然下了桥，慌不择路，朝着桥下驶去。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如果你去市里，还有六成把握逃离，如果你走南堤路，还有四成把握，但你偏偏选择了这不到一成把握的桥下休闲用的马路，真是自寻死路！ 此河此地，不就是卓峰曾经救人的清水河边呢，那条歪歪扭扭，弯弯绕绕的观景用的小马路么，能开多快？一个电摩就能甩开你一大截。 胜券在握。 “卓记者，把他们堵在死胡同了，快过来看看。”洪老板兴奋地喊道。 “卓记者，你们在哪里？”宗子明随后也打过来电话。 “新华路北延线上面的清水河桥下面的小路。”卓峰说了地址，又感觉这地方说起来太拗口了，干脆把手机扔给了老谢，让他给执法队发位置。 都是好消息，但也要防止对方狗急跳墙不是？ 绿大衣肯定是不能穿的，卓峰紧紧裤腰带，活动活动筋骨，夹着包就下了车，借着报社车辆射出的灯光，清晰地看到前面200米处，那辆丰田霸道的门开了，下来一个人，正是洪老板，一如既往的穿着一件薄毛衣， “哈哈，卓记者，那帮孙子们都慌了，大部分都跑了，就剩下我一个弟兄在车里看着，死猪肉那个味啊，熏死人。”洪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躲着灯光，向卓峰走来。 “噢，这下可就省事了。”卓峰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既有完成一篇精彩暗访稿件的舒爽，也有为民除害，斩黑除恶的使命感，相信后天该事件见报后，定会引起强烈的轰动，a级稿件肯定是跑不了了，奖金最少也得拿上500元。 有名又有利，利国又利民，这条曲折离奇、几经周转的暗访是该告一段落了。 “卓记者，配货站一别，别来无恙。来，吸根烟。”洪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一边走，一边就要递给卓峰。 “配货站一别？洪老板，上次火灾咱们还碰面了不是？”卓峰心眼不大，还念念不忘洪老板上次不仗义的事儿。 “火灾？”这洪老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突地凶光一闪，递烟的手也不自觉地一顿。 “洪老板，您老可真是，贵人多……”卓峰伸出手来，就要走上前，去接洪老板的烟，突地他目光就是一凝，只见洪老板的手腕上，赫然纹着两条墨绿色的青龙纹身，活灵活现，似要破体而出，向着自己冲过来。 这，这和“火灾事件”时，自己斩杀的那只虎王手腕上的纹身，何其相似？ 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没错，一模一样！那夜的疯狂，早已经深深刻在了卓峰脑海深处，每一个细节，每一帧画面。 再看洪老板，面上的笑容，再也不是真挚而高兴，反而显得有些兴奋，有些狰狞、凶残，还有些得意，他身子隐隐地靠在路南，似是防止卓峰向着南边树丛中逃跑，而北面，则是一马平川的冰面，逃无可逃。 难道，这是个圈套？！ 卓峰的心脏由于恐惧、紧张，而剧烈跳动起来，似要透体而出，脑袋上的血管蹦蹦直跳，四肢微微颤抖着，经过生死边缘的历练，他的神经变得无比坚韧，早就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遇到危险，会吓破胆、呆若木鸡的雏儿。 怎么办？如何脱身？ 回车是肯定不可能了，南岸是不用想了，黑黢黢的树林里指不定藏了多少人，那就只能往一马平川、一览无余的清水河冰面上跑了。 卓峰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脸上却不露丝毫端倪。 “阿嚏。”卓峰打了一个喷嚏，似乎是风太冷了，伸出的手也顺便缩了回来捂嘴，抹鼻涕，然后他双目突然瞪得溜圆，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伸出手指着洪老板的身后，喊道：“洪老板，那是什么？” 语气无比地惊恐、可怕，身体似乎也因此弯了起来，一副要逃跑的样子。 “什么？什么东西？”洪老板遂不及防，条件反射般朝着身后望去，却发现，哪里有什么东西，只有自己那台丰田霸道孤零零地停在路边。 瞬间，他就意识到上当了，猛地转过身来，要去抓卓峰，却发现此刻，卓峰早就逃到了五步之外，自己已经是鞭长莫及了，不由地心中大怒，这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xxx的，给我追，把东西拿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声令下，树林中猛地窜出数名大汉，朝着卓峰追去。 而卓峰，在洪老板发令之后，也猛地冲着报社的suv喊去：“老谢，快走，回报社，快走！”说完，一溜烟地跳入河堤中，踏上冰面，朝着河心奔去。 老谢彻底看呆了，刚刚还和和气气，一起追查病死猪肉，眼看就要功成身退了，可下一秒钟就翻脸不认人了，那个线人还要喊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哪儿跟哪儿啊？跟着这么多记者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儿，陪着卓峰就出了一次线索就遇到了，真邪门。 莫非，是中了圈套了？线人反水了？ 有可能啊，看那有备而来的气势，手里拿着的刀qiāng剑棍，简直就是hēi shè hui啊。 倒车！跑路！ 老谢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临阵反应超级快，车随心动，挂了倒档，就开始往来路倒去，但车毕竟不是人，再快也得有个启动时间，刚刚倒了几米，一根棍子就砸到了前挡风玻璃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破洞，击碎的玻璃碴子在车内到处乱飞，划花了老谢的脸。 第八十八章 踪迹全无 “我擦！”老谢张口一句国骂，双目怒视着眼前这伙暴徒，脚下一踩油门，车猛地向着后方加速，拉开距离，然后原地一个转弯掉头，再换挡，再加油门，后挡风玻璃、左窗户再被砸碎，然后才顺利地驶回了桥上，直冲着市区逃去。 再在这里呆下去，恐怕自己也脱不了身。 出事了！卓峰出大事了！还在路上，老谢就一边开车猛飙，一边给报社打过去了电话，正在签版的总编李立钧接到电话后，瞬间就愣住了，眉毛深深地皱起来，又是卓峰，又出了大事了，这小子属吸铁石的不成？ “怎么回事？老谢，说清楚，你现在在哪里？报警了没？” 记者出线索采访遇到困难是常态，但是遇到生命危险则属罕见，而这个卓峰，一而再再而三地遇险，实属变态。 每一个记者，都是报社宝贵的资源，都是报社发展壮大的基石，更是报社的员工，无论如何，报社都不会、也无法置之事外。 “我在往报社赶，刚报警了。” “往报社赶什么？回去接应卓峰去。” 李立钧一听老谢竟然扔下卓峰跑了，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这种危机时刻，怎么卖队友呢？亏你还是老司机。 “我，好，好。” 老谢擦了一脸冷汗，望着前挡风上面的大洞，听着寒风穿过前后风挡，带出的呜呜怪响，喃喃答应着，刚才那伙人好猛，好狠，哪里是hēi shè hui，明明是一群亡命徒。 这卓峰，从哪里招惹的这等是非。 老谢望了眼后视镜，有些后怕也有写后悔，他发现没有车辆追踪，掉过头去，直奔清水河而去，希望还来得及吧。 但，事与愿违，等老谢赶到清水河南堤的时候，事发地已经一片漆黑，哪里有半点人气，想下车去追，这茫茫冬夜，往哪个方向追呢？ 正踌躇中，老谢碰到了姗姗来迟的执法队。 “发生什么事儿了？卓峰呢？” 宗子明眼睛瞪得溜圆，仅仅十几分钟不见，报社的采访车竟然前后挡风玻璃都被砸得稀巴烂，来了个透心凉，而且文字记者卓峰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满脸鲜血的司机开着车在到处乱逛。 被袭击了？还是被打劫了？ 老谢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也掩盖不了心中的焦急和后悔，懊恼地回道：“刚刚我们被那个线人坑了，来了十几个人，拿着武器就砍我门，卓峰在车外，来不及回车里跑到河里去了，我开车往回跑，跑得慢了点儿，车就被砸成这样了。” “什么？被线人出卖了？” 宗子明的眼睛一再地变大，难掩心中的惊讶，眼前发生的事情，一再地突破他的认知，折腾了半夜，跟踪了一路，原本期待中的大案、要案，竟然变成了惨案，而己方成了受害者，真够荒谬的，真够离奇的。 谁也没想到，这条病死猪肉的线索，竟然是一个精心准备的圈套，一个诱人的活饵，啥时候犯罪嫌疑人变得这么聪明了？ 老谢无语，他也纳闷，也疑惑，但却再也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了。 “报警了吧？等公安。” 宗子明到底是当过兵、摸过qiāng，片刻惊讶后就恢复了冷静。如今的知＂qing ren＂，只有老谢和自己这车人，无论卓峰能否找回来，这次事件他们都脱不了关系。 两人不死心，驾驶着车辆就在这片来回转悠，南堤、北堤找了几圈，卓峰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见。 难道被追上了？被杀，还是被bǎng jià了？愈是着急愈是乱想，愈是乱想愈是着急，在这个无月之夜，两人焦躁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很快，二十里铺派出所来人了；也很快，报社派出梁丽凤梁疯子来到了现场，在谢阳江的指引下，一行人来到了事发地点，无数束远光灯对着现场一通乱照，瞬间亮如白昼，只见地面上散落着一地的玻璃碴子，车漆车屑，这应该是报社采访车留下的，再往前走，只有数道浅浅的车痕，还有旁边小树林中乱七八糟的脚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更没有什么病死猪肉。 再望向清水河面，白茫茫一片，全是厚厚的冰层，乱七八糟的脚印，横七竖八地踩着，一行人走到冰面上，借着车灯，还有手电筒的光芒，找了一个来回，没有找到卓峰的衣物，只知道这些脚印消失在了北堤。 “至少，卓峰在这里并没有被对方追上。”宗子明貌似对追踪，还有痕迹颇有研究。 “噢，你这么能耐，那你说说，出了这片区域呢？”说话的是梁丽凤，语气颇为不善。 谢阳江做为第一目击证人，正在接受警方闻讯，自然她就盯上了宗子明，卓峰出事了，恨屋及乌，对于这个执法队队长，自然没有好气，要不是考虑到对方市食药监局执法队队长的身份，以她的火爆脾气，早就骂上了。 宗子明抬头望了梁疯子一眼，奇怪这女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今晚是卓峰请自己帮忙执法，查病死猪肉的线索，又不是自己请卓峰来帮忙。出了这事儿，自己还觉得倒霉呢，不仅要接受警方调查，而且还不知道怎么给领导汇报这事。 昨天自己可是信誓旦旦地打过包票，一定要办好这次病死猪肉的案件，可现在能说记者被人耍了，自己被记者和线人耍了么？ 而且，现在卓峰生死不明、踪迹全无，不是应该共克时艰、团结一致度过这个坎儿么？还拆起台来了？ “应该不会有事，八成卓峰能躲过去。”好男不跟女斗，宗子明宰相肚里能撑船，忍了忍说道，毕竟和卓峰共事一场，说没有一点关系，也不太客观。 “噢，这话怎么说？你说说看。” “不想说，去问警方。” “你……”梁丽凤无语，牙齿咬的咯吱乱响。 发脾气吧，有求于人气不来，不发脾气吧，真不知道怎么求人，总不能让自己嗲声嗲气地求这个大老爷们吧，想想就够恶心，想吐。 第八十九章 所为何来 宗子明就这么吊着梁丽凤的胃口，再不开口，但只过了一会儿，看她一直围着自己前后左右的乱转，心中一软，口就松了，沉声说道：“从谢阳江的讲述来看，卓峰占得先机，俗话说，一步领先步步领先，真跑起来，一步就能变成十步，而且据我所知，卓峰对这一带的地形是相当的熟悉，你看那些脚印，连个弯儿都没拐，直接朝着北堤跑去，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梁丽凤彻底被吸引住了。看不出，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心思还挺细腻。 “这说明卓峰从一开始跑的时候，心中就有了逃跑计划，径直朝着心中的目标跑去。”宗子明说道。 “那他的目标是哪里？” “我哪里知道。” “呸，又卖关子。”梁丽凤听得过瘾，却又遇到宗子明卖关子，竟然难得的啐了一口，啐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死不道歉，绝不红脸。 卓峰到底去哪里了呢？谁也不知道，报社对外只是宣传出去采访了，二十里铺派出所所长周伟才，亲自带队在清水河两岸过了好几遍，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才收队，打算眯一会儿，继续战斗。 一个记者，在自己辖内失踪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要是被报道出去，压力可就更大了，必须得尽早找到失踪的这个人。 卓峰躲在一个厕所里，熏得浑身上下难受，捂住鼻子也挡不住这股怪味，比臭味更难受的，是这刺骨的寒风，虽然已经虚掩上了厕所门，但是那门四处漏风，又不保暖，一股股冷风飕飕往里面灌着，只好蹲一会儿、走一会儿，还得轻轻的，做贼一样。 他不敢说，也不敢喊，更不敢出去招摇，只是听得外面闹腾得鸡飞狗跳，很热闹，隐隐约约有大队的人马在找着什么人，一直闹腾到了天蒙蒙亮，人声才渐渐远去，卓峰再也坚持不住了，上眼皮打下眼皮，就蹲着在厕所里睡着了。 “小静，该上学了。” “不嘛，再睡一会儿嘛。” “要迟到了，赶紧起床。” “老头子，那么凶干啥，倒尿桶去，我帮小静穿衣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卓峰醒转过来，头是不困了，可腿却忒麻，稍稍活动了下腿脚，就听到有人往这里走来，隔着门缝望去，正是周福海拎着尿桶往这边走来，看来昨晚虽然仓促，但也没找错地方、翻错墙。 他心中一喜，却也不敢妄动，待到周福海刚刚推门进来，他猛地一个侧身，伸手就把门给关上了，说道：“老哥，是我，卓峰，嘘……” “谁？！”周福海吓了一大跳，哪里想到自己家厕所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而且刚刚全副心神都放在孙女身上，根本没听明白对方说什么话，抡起手中的尿桶就要往厕所里的那团黑影泼去。 卓峰看了大急，一边躲，一边声调不由地大了几分，急忙喊道：“周伯伯，是我，卓峰啊，别泼，可别泼……” 这要是被泼一身，一身骚气不说，连个衣服也没得换。 周福海听得耳熟，手中动作不由慢了几分，但还是手持“凶器”，待机而发，眯眼仔细一瞅，许是适应了厕所中的光线，竟然还真认出是谁来了，疑惑地道：“是，卓记者？” 眼前这个卓记者，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滚儿，双眼发黑，双唇发青，像个难民一般。 “嘘，周伯伯，这事说来话长，我且在这里呆着，有热水热饭没，给来点，千万别让伯母和小静知道我在这里。”卓峰小声地说着。 外面的凶徒，搞不好还布有眼线，自己逃到此处，本就是给周老伯一家带来了莫大危险，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女人和孩子，都是多嘴的主儿。 “噢，好，今天我让老婆子送小静去。”周福海毕竟年轻时经历的事儿也多，阅历够广，稍一思索就知道卓峰没准是惹上麻烦来避难来了，只不过在这个地方喝水吃饭，够滑稽的。 男人之间的事儿，女人少插嘴，少伸腿，周福海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老婆子送小静去上学了，还特意叮嘱让她去邻村岳母家稍点柴鸡蛋回来给小静补充营养，这才从厨房里弄了几个鸡蛋，一碗小米粥，一个馒头，送到了依然在厕所里呆着的卓峰。 “我先出去转转。”周福海看着卓峰狼吞虎咽地吃着，估摸着卓峰没时间，或许也不想说什么，他憋不住就要去外面打探打探，如果卓峰真惹什么事儿了，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卓峰没有说话，只顾着吃，心知周福海不亲自去转转，他心里也不安，光凭自己一张嘴，不见得能说服他，况且自己也挺想知道，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今天事态又有何进展。 想着想着，卓峰的眼神就凌厉起来，射出有些摄人的光芒，宛若刀剑上的寒芒，最近发生的一件件事件，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被跟踪、被盗窃，被钓鱼，一环紧扣着一环，一计毒过一计，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为死去的虎王报仇？ 不对，报仇还去偷什么？ 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依稀记得夜里那个洪老板喊过：“把东西拿回来”。 到底什么东西，对方在自己家里没偷着，想从自己身上拿到呢？ àn fǎng bāo？ 卓峰慢慢摸索着，确定夜里的一切都录在了数据卡中，将来找洪老板算账，这就是铁证。 对了，数据卡，数据卡，他脑中猛地灵光乍现，从包里又拿出一张数据卡，这张个子很大，容量也大，正是林宛白那台机器上的，自那夜“火灾事件”之后，他一直带在身上，从未看过，也未示过人，也不对，林宛白知道，苏梦琪知道，父母应该也知道。 难道，里面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只不过，不知道是自己无意中录的，还是林宛白之前无意中录到的？ 第九十章 惜命如金 卓峰捏着这片数据卡来回翻转着，就像抚摸美女的肌肤一样温柔，可接口和àn fǎng bāo中的摄录机不兼容，想看却看不了，干着急。 看不到内容就不知道对方的底牌，更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如果让对方再来这么一出，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逃脱掉。 “卓记者，有人在追杀你？”正思忖中，厕所的门猛地开了，周福海带着八卦新闻进来了，挺符合卓峰的推测。 “嗯，凌晨时候的事儿，慌不择路只好跑你家来了。周伯伯，真是麻烦你了。”卓峰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带着这么大的麻烦，半夜翻墙到人家家里，还蹲了一夜，还不想走，想想就感觉自己脸皮挺厚的。 “麻烦什么，谁没被人追杀过，想当年我打小日本的时候，被三个日本兵带着一队30个汉奸伪军，追了几十里地。”周福海海口一张，又开始吹牛，瞬间就把卓峰身上这点屁点事儿给盖了过去，人家可是1v31个，自己才1v十几个。 卓峰苦笑着，知道周福海是在开导自己，也知道人家是真心想帮自己，也就不再拘谨见外，说道：“周伯伯，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事儿我真的不想连累你，我得想办法出去。” 拍电影儿呢？ 周福海眉头一皱，说道：“有那么复杂么？实在不行就住我们家，我们二十里铺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他们再来几十个人也不敢在我们村闹事。” 卓峰知道这是实情，强龙不压地头蛇，有周福海撑腰，在村里撑上几天不是问题，但是几天过后呢？总不能一直住在人家家里住着吧，连忙道谢道：“周伯伯，好意我心领了，我是真的想出去。” “卓小子，就知道你是个实在人。要不，咱们报警？外面派出所的正找你呢。”周福海说道。 “算了，那帮人幺蛾子太多，我还真不放心。”卓峰说道。 “我们村里的派出所都靠不住？要不找你们报社？” “算了，有手机没？我打个电话。” 鬼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只不过既然对方选择在这里动手，肯定对这片比较熟悉，派出所和报社又不是什么特别特别保密的部门，稍微留个心派个人一盯，甚至找个拐弯亲戚老乡帮忙问问，保准前脚卓峰出门，后脚人家就知道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卓峰好不容易藏在了暗处，可不想再被人暗地里算计来算计去，算计个死去活来。 “喂，段局长么？” “你谁？咦，是卓峰？你找我什么事儿？”段从远突然接到卓峰的电话，还是有点纳闷。 从段从远的口气看来，自己这事儿还没传到开发区，不过为这事儿麻烦人家局长，卓峰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忍一忍就再透支点人情吧，大不了改日加倍奉还。 “段局，我遇到点儿事儿，说来话长，但和你也有关系，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这事儿得从前几周开发区那场大火说起……”卓峰发现自己还真有点儿讲故事的潜力，絮絮叨叨，罗哩罗嗦说了一堆废话，还尽可能地把事儿往段从远身上靠，非要让他负起点责任来。 段从远听着听着就笑了，这个卓峰，许是被吓着了，即使不认识的人遇到这种事，只要打进我的电话，我还能不管？ 好歹自己也是个派出所长，人民警察。 刚要说他几句，段从远的眼神就开始变得锐利起来，眉头也不自觉地慢慢皱起，直觉告诉他，这起事件真的是不一般。 先跟踪，再偷盗，又钓鱼，这哪里是什么地痞流氓的路数，是标准的职业犯罪集团的行为，而且组织严密、计划周详，这伙歹徒有点不一般，而能被这么不一般的人看上的东西，能一般得了？ 仅仅是个纵火逃犯的报复么？ “给我发个位置，我马上去接你，别动。”段从远嘱咐道，说完挂掉了电话，思考了一下，换了一身便衣，又叫了两个队员就出发了。虽然名义上变成了局长，但是只是职称上、称呼上变了，办公位置没变，管的地盘由于没交接也没变，自然现在办案还是习惯自己来。 半小时后，二十里铺村外，周福海骑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电动代步车，直接往西富村集上赶去，每逢西富村集，这条新华大街都要堵，有时候能堵到二环上，时不时还会有个小车祸，也只有二十里铺村这种老年代步车，体积小、转弯灵活，才能在其中任意穿梭，来去自如。 “老周，干啥去啊？” “嘿，家里没白菜了，去西富村集上买几颗去，包饺子吃。” “又吃饺子啊！” “对呀，小静那丫头想吃了，这就去买几颗。” 周福海哼着小曲，和路边的乡亲们打着招呼，开着车。 他十点来钟就出发了，只是这车子刚到二环边上就又遇到堵车了，他也不慌，干脆就不走了，把车推到了二环路和新华大街交口的便道上，稍等了片刻之后，往车厢后轻轻拍了几下，就见车厢后的一条被子猛地被掀了起来，一个人拎着个袋子，只穿了件毛衣就下了车，直接钻进了路边的一辆桑塔纳中，几个闪动之后，这车就消失在了rén liu中。 车里的段从远想笑，这卓峰也太小心了。 但卓峰却没丝毫笑意，小命就这一条，自己不珍惜，没人替你操心。 “卓峰，东西呢，该给我了吧？” 段从远一边开车，一边伸出手去，刚刚来的路上，他已经通过内部渠道了解到，青城日报社的一个记者，在二十里铺村附近失踪了，要求协查，应该就是卓峰，他可不打算现在就把卓峰交上去，现在交上去了，卓峰手里的东西也得交上去，自己就是白白给人做了嫁衣，得不偿失。 况且，万一事涉上次的旧货市场纵火案，还得把案子划过来。 “段局，莫着急，数据卡就在我兜里，”卓峰说道，“等会儿等到了所里，我也想看看。” “你看什么看？”段从远问道。 “就是想看看，这帮人到底为啥要搞我，这伙人估计盯了我不止一天了。”卓峰嘴上说着，脸色颇为不善，目露凶光。 可不，被人追杀了一条河，两道街，小命差点不报，不搞清楚怎么能睡得着觉？ “哼，好，呵呵。”段从远撇了撇嘴，手也收了回来，毕竟还在车上，人家不给，总不能硬抢吧。不过，这小子好奇心还不小，火气还挺冲，脾气挺暴躁，这见过血的和没见过血的人就是不一样。 第九十一章 排查视频 俩人都挺着急，一路无话，桑塔纳直接从北二环高架桥长驱直入东开发区公安分局。 东开发区以前只是省级开发区，屁大点儿地方，也就半个南城区那么大，但这几年市里大开发、大发展，把东开发区升级为了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圈了一块又一块地皮，整个面积扩到有两个南城区那么大，一众大小开发商也从无地可买、无地可开发的二环内，转移阵地到了东开发区，瞬间这片地方就成了房地产商开发的热土，又带动了一众配套产业，经济欣欣向荣，形势一片大好。 但开发区派出所，也就是现在刚换了块牌子的开发区公安分局，还是老样子，五层小楼，一楼户籍民警办公的地方，二楼以上就是档案室、审讯室、留置室等等，虽然卓峰最近历经风雨、心思深沉不少，但也是第一次来到派出所二楼以上，看着这些关押、审讯嫌疑人的地方，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暗道：上次火场杀人，自己如果没有受伤晕倒的话，恐怕就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坐。”段从远推开一间房门，打开电脑。屋子里陈设简单，一个大桌子，几把椅子，一台饮水机，一台电脑还有一排办公柜。 “那个？就在这里看？”卓峰问道。 “不在这里看，在哪里看？大白天的，派出所难道也不安全了么？”段从远促狭地望着卓峰，笑着说道。 “噢，对，好。”说着，卓峰老大不舍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数据卡，狠狠地又搓了几下，不知道这小小的数据卡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让那伙歹徒如此疯狂，也不知道今天交出这张数据卡后，里面的东西，能否顺利收拾了那伙人，绝了后患。 之前见过的民警小章，找来个转接器，把数据卡一插，往电脑上一放，整个数据卡内部存储内容一览无余，三个人就盯着电脑看起来了。 这是个容量高达一个t的卡，林林总总放着十来个视频文件，按照时间顺序一排列，最早的是12月2日的一段视频，最晚的就是12月15日火灾当晚的视频，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视频，就一一点击，放映了过去。 第一个视频是市里下了大雪，全市动员推土机作业，清除积雪。 第二个视频，依然是关于大雪的视频，是许多店铺在门前堆起了各种造型的雪人。 第三个视频，还是大雪，是交通恢复畅通了，补拍的画面。 第四个视频，是市里开会，研究建设地铁的研讨会。 第五个会议，依然是市里开会，研究高速公路改道，以及高铁站建设选址问题。 …… 不是大雪就是会议，画面都不多，看得出这台摄像机貌似是专门用来补拍画面的，只有一个小车祸，还是发生在市区内的剐蹭，最后就是林超采访当时的段所长，更是少到只有寥寥数个镜头，排除到最后，最大的嫌疑自然就是“火灾事件”那天卓峰拍摄的画面了。 “最后一个了。”卓峰嘀咕道。 “嗯，看仔细了。”段从远说道。 说完，小章就点开了最后一个视频，那一夜卓峰所经历的，段从远所不知道的那段记忆，又重新呈现在了电脑上面。 刚刚打开画面，就是一阵狂抖，看得人一阵眼昏，黑红色的夜，无数条腿在闪动，周围人声鼎沸，然后慢慢地人声越来越少，画面越来越稳，这是卓峰到了火场西侧和北侧了，再然后画面陡地一转，晃动了几个回合之后，竟然来到了整个火场上方，这时候的画面质量最高，镜头缓缓地移动着，有远景有特写，把整个火场的景象一一摄录了进去，不得不说，卓峰摄像技术还是有的。 再然后，就是梁丽凤那催死人不要命的通话，还有杨发通、高岗的汇报声，是几个人在群组里沟通工作，段从远颇为意外地看了卓峰一眼，还真没想到，报社采访还搞这一套，分工合作、前场冲锋、后场支援，偏偏还挺专业的样子，估计这也是报社采访的常态。 再然后，就又是一阵抖动，画面随着晃动，开始变低，进入火场了，开始出现消防战士救火的场景，甚至还能听到对方的警告声…… “到了，马上就到了。”卓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即使过了这么久，但一想起那天晚上所经历的绝望、疯狂、血腥，还是止不住地一阵悸动，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逼入绝境，一次又一次地反抗，一次又一次地以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幸好，最后一刻，老天爷开了眼，降下了厄运诅咒给对方，自己夺刀成功，反杀对方，逼退同伙，保全一命。 下一刻，摄像机转进了一个大型仓库，三名嫌疑人正在纵火烧车烧货，然后卓峰被发现，再然后，就又是一阵画面晃动，无数个仓库的景象从镜头上闪过，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画面中回响，是卓峰在逃跑，是歹徒在追杀， 突然，画面一个踉跄，只听到“咔嚓”一声，紧跟着画面一个大回旋，从地面转到天上又回到了地面，一片雪亮的刀和一副狰狞的面孔在画面上一闪而过，再然后，又是一个大回旋，又是雪花般的大刀片子，然后就没了画面…… 这是卓峰拔掉了数据卡，藏了起来。 “啊，这？”一旁帮忙点击、回放的民警小章愣住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在画面上一闪而过的，不就是前段时间在火灾现场，被杀的那个虎王么？ 那么，那个拿着摄像机的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不是当今的网红“码哥”还有谁？ 他抬起头来，望着兀自还在发呆的卓峰推测着，这位刚刚未卜先知的人，莫非就是“码哥”的朋友，亦或者就是其本人？真看不出，一个小小的记者，也能在如此的绝境中，反败为胜、诛杀恶徒。 “回放，回放，小章发什么呆，再放一遍，一帧一帧，要慢不要快。”段从远皱着眉头，命令道。 这画面的后一半，早就在案发后被专家和他研究透了，自是知道后续事态发展，只是不知道事情的前半截，还有如此的周折。 第九十二章 初露端倪 这个卓记者，不仅进入了火场，还拍摄了纵火犯纵火的实锤证据。 但是，仅仅一个纵火，用得着那些亡命之徒，如此费尽周折的从卓峰手里拿这张数据卡么？ 而且，那纵火案不是已经结案了么？一定有什么疏忽的细节问题！ 领导吩咐，民警小卓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搞技术出身的，三下两下就找了个视频软件，把这段视频加载进去，开始一帧一帧地回放，段从远和小章则跟着一帧一帧地盯着看。 “啊哈……”卓峰看了两遍，又经历了几次生死考验，这心神就放松下来了，双眼开始打架，毕竟昨天夜里是真的没怎么睡觉。 段从远和民警小章盯着这视频一帧一帧地看，估计这遍看不出来，还要再看一遍，偏偏两人看得还挺津津有味，懂摄像的都知道，这得有多无聊，多费眼费心，卓峰不禁有点同情起两人来，当个民警查案子，真是不容易。 迷迷糊糊着，卓峰就干脆靠在椅子上打盹儿，也不知道对面两个人看了多久，看了多少遍，只听到段从远猛地大喊了一声：“停！就是这里！就是这里！”直接把卓峰从迷糊状态惊醒了，脑袋瞬间抬了起来，难道真的找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迟疑中，卓峰抬头望去。 此时的段从远一脸的惊喜、惊讶、震惊，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一旁的民警小章则一脸茫然，右手还拿着鼠标保持着随时点击的状态。 “搞什么鸡毛？莫非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卓峰心中疑团更浓，伸长脖子看向电脑显示器，不就是三个纵火犯，正在烧车烧货纵火么？难道是车有问题，还是烧的货有问题？ “多么像啊，小章，调一张黄麻草的图对比一下。”段从远兴奋地说道。 黄麻草，黄麻草？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卓峰沉思着，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大吃一惊，这种东西，不是生产毒品的原料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卓峰急忙望向屏幕，果然经过放大了的视频上面，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仓库的全景，车上、仓库中竟然都是黄了吧唧的草料，之前自己还以为是药材呢，整个仓库中怕不是有个十几吨，甚至更多。 一瞬间，卓峰宛若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事件的脉络理就清楚了，怪不得火灾当晚那只虎王那么拼命，也怪不得后续被跟踪，被偷窃，被钓鱼，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自己惹到的，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团伙，也不是流窜各地的汪洋大盗，而是最邪恶、最暴力、最黑暗的贩毒团伙！卓峰有些牙疼，上次不小心碰见了段从远他们从清水河里捞毒品，自己还庆幸跑得够快，结果这次是想跑都跑不了了，直接黏身上了。 想到传说中毒贩那些恶毒的手段，卓峰不寒而栗。 “小卓，马上通知下陆队长开会，算了，还是我去通知吧，你去把三楼会议室收拾下。”说完，段从远就急匆匆地开始拨打电话，卓峰反而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左右望了望，拿了个纸杯，喝了两杯，又倒了一杯，慢慢品起来，从段从远的电话中可以听出来，陆队长是刑警中队的队长，看来段从远对于这个事情还是非常重视，这让卓峰心里松了一口气，能早点拔掉心里这颗钉子，自己也能早点安生睡觉。 “那个，卓记者，你先等会儿，我去开个会。”段从远打完电话，拔下数据卡，就想上楼开会，案情比较重大，由不得半点耽搁。 卓峰一看，这段局长是要金蝉脱壳，留下自己在办公室里呆着，真是过河拆桥、拔吊无情，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说道：“段局，段局长，别扔下我一个人呆着，太危险了，也带我上个会。” “带你？警方开会研究案件，带你个记者干啥，就别添乱了。” “我是重要的现场目击者，目前也受到了对方的迫害，需要警方保护，这个理由足够吧。” “够什么够，警局里都不安全？原则问题。” “哎，哎，段局……” 段从远走到哪里，卓峰就跟到哪里，宛如一块牛皮糖，嘴里还啰啰嗦嗦的，把段从远给烦的，真想把他关进小黑屋，可人家毕竟提供了重要线索，还是个记者，总不能这样对待人家。 一直到三楼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段从远才姗姗来迟，卓峰呢？被他晾在了门外站岗，卓峰也乐得站岗，因为会议室隔音效果不是太好，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到点动静，算是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而且屋子里一帮大佬，自己的安全应该也不是问题。 首先发言的，自然是段从远这个新局长，话不多说，直接把卓峰拿来的数据卡一播放，再把图像放大，众人齐齐吸了口冷气，好多的má huáng cǎo，然后就像色鬼见了美女一样，开始一点一点地盯着看，就差流下口水了。 “这视频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这么多má huáng cǎo。”追问的是刑警队队长陆新荣。 “就在东开发区。”段从远卖着关子说道。 “啊？！”众人齐齐惊叹了一声，眼皮底下，竟然发现了这么多毒品原料，如果用于制毒，这得能生产多少毒品？有人当下就开始估算起来，越算心中越兴奋，这案子应该不小，要是能破获了，啧啧，多长脸。 “现在已经被烧毁了。”段从远嘿嘿笑着又说道。 “啊？！”众人又是齐齐哀叹一声，这种实锤的铁证，竟然化作灰灰了，多么可惜，仿佛眼前马上就要到手的功劳，突然飞了。 “但是，视频拍摄地点已经确定了。”最后，段从远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 “啊！”众人齐齐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还能找到事发地点，即使má huáng cǎo已经化作灰灰，但是这么大量，遗留在现场的蛛丝马迹，还是有迹可循。 “为老不尊，为官不仁。”在门外偷听的卓峰埋汰着段从远。 他听着段从远一惊一乍地卖关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有点无语，这都局长的人了，还拿着别人的视频在那里招摇得瑟，偏偏听众们还挺配合，配合得还挺有真情实感，简直可以去上台演出了。 第九十三章 禁毒支队 许是关子卖得差不多了，两位得力干将的兴趣也被调动起来了，段从远就开始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案情来，讲到卓峰被追杀，说到发现má huáng cǎo仓库，然后又回到案件本身。 查案、破案是刑警队的本行，这时候两位队长和抽调来的队员就开始了头脑风暴， “视频是有了，但是这个视频上的má huáng cǎo是不是真实存在过，得查实才行。” “那个卓记者，还是继续‘失踪’比较好，防止打草惊蛇。” “到底这是正常药用的má huáng cǎo，还是走私的má huáng cǎo，还是用于制毒的má huáng cǎo，还是个疑问，不能现在就下定论。” “走私运输má huáng cǎo又不是什么大事，比纵火罪都不如，对方反应这么强烈，肯定是抓住了他们痛处，不是制毒也差不多。” “要不要再审审那个张金宝？算了，还是别打草惊蛇了，先查他社会关系。” 七嘴八舌，虽然有些杂乱，但是句句切中要害，办案破案不是靠嘴，要有证据，就和搞新闻差不多，需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段从远看着手下得力干将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面现笑容，要得就是这种气氛，就是这种头脑风暴式的发散思维，感觉讨论得差不多了，他又撒了一把猛料，直接把会场炸开了锅。 “据了解，我市确实、应该存在一个制毒窝点，禁毒支队也在查，至于是不是这个，能否查出来，就得看谁的本领大，谁的动作快了。” “什么？难道这事儿还真有谱儿？”陆新荣惊讶地问道。 “啊，传说中的制毒工厂，竟然出现在了咱们市里，这事儿够惊悚的。”民警小章说道。 段从远肯定地说道：“只是推测，上次配合禁毒支队抓捕猴三的时候，市禁毒支队队长燕奇胜随口说的，应该假不了。” “好，现在分头行动，陆新荣，你负责调查má huáng cǎo的来源、用途，是否正规，还有那个洪老板的身份，副队长井正青你负责查证má huáng cǎo是否真实存在过，至于这个卓记者的安全，我来负责，现在立刻行动，要快、要隐蔽。”段从远一锤定音，总结道，“这个案子就定为111案件，卓峰代称为老z。”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段从远这个新任局长，第一把火就决定从这起“麻黄案”烧起来，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自己的嫡系，刑警队身上，退可查“记者被袭案”，进可以破“麻黄制毒案”，可进可退，思虑不可谓不周。 接下来就是调配人员车辆物资，商讨具体的行动方案，反正是没有卓峰的事儿，琐碎又无聊，卓峰站了一会儿，腿脚有点累，刚喝了几杯水，又憋着一泡尿，在三楼转悠了一圈儿，刚要上个厕所，就听见会议室门开了，段从远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冲着卓峰就喊道：“把手机关了，这几天谁也别联系，就当作自己失踪了。” “我手机丢给同事了，当作失踪？那我父母知道了……” “等下我给你父母，还有报社领导打个招呼，就说你去采访了。走吧，换身衣服去。” “好。” 卓峰看了一眼身上脏了吧唧的衣服，实在是形象不佳，再憋一会儿吧，换了衣服再去厕所，跟着段从远就上了四楼，四楼貌似是集体宿舍，段从远领着卓峰径直就进了右拐第一间屋子，从储物柜里倒腾起来。 “换这件，喏，把这个戴上，还有这个粘上。” “还有这个抹上。” 一件又一件，上衣、裤子，还有个帽子，竟然还给了个假胡子，一瓶味道怪了吧唧的黑油，卓峰好奇地粘上，抹上，然后对着镜子一照，嚯，形象大变样，原本挺帅的小伙子，立刻变成了蒙古大汗，络腮胡子黑红皮肤，加上一顶帽子，就是熟人来了也认不出来。 正琢磨着段局长怎么这么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了，就听到也换了便装的段从远又道：“走，跟我去找个人。”原来是要出门，就是不知道见的是谁，找的是哪位，该不会要卖了自己吧？想想又不可能。 就这么怀着好奇心，揣着糊涂账，卓峰跟着段局长出门上车，向着市里开去，左拐右转，开到了一个单行道，停进了一个单位里，卓峰眼角一瞥，眉头就是一皱，竟是到了青城市禁毒支队的院内，这段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禁毒支队是个神秘的单位，里面的缉毒警都是便衣，不是熟人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警察还是普通的群众。 段从远既没有给周围的人打招呼，亦没有人来迎接，许是有人已经记住了段所长的这辆车，还有段所长这张脸，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就上了三楼。 “当，当，当。”段从远好像是随便找了个门就敲起来了，但没成想，门竟然开了，闪出一个人的脸，似乎是感受到了卓峰的目光，那人冲着他神秘的一笑，赫然是上次碰到的那个，瘦脸浓眉眼毒嘴尖没个警察样儿的便衣。 这人竟然是缉毒警，卓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先在门外等下，放心，这里安全，我谈点儿事，等下叫你。”段从远回头，有些歉意地说道。 “好。”卓峰心不在焉地答道。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能有什么好事、正事才叫见鬼了呢。 门关上了，卓峰想故技重施，偷听点儿什么消息，却啥都听不见，等了一会儿，又感觉尿意上来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三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厕所，心中诽谤着，直接下了二楼，正好楼梯口有个厕所，直接就冲进去了，总算可以痛快地嘘嘘了。 “啊！哪里来的臭流氓。”卓峰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娇喝，然后两道风声就冲着面门，还有裤裆袭来，这要是踢中了，不残废也得疼个好几天，卓峰连忙一个闪身，就退出了厕所。 “哪儿来的娘们，下手这么黑。”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这是女厕所么？” 卓峰抬头定睛一看，可不是女厕所么，刚刚尿急也没看清，闹了个乌龙，再看眼前这女子，身材中等，却长得剑眉星目、唇白齿红的，穿了一身便装，如果换上男装，一准儿是个小白脸。 第九十四章 联合侦办 “啊，误会，误会。” 好男不跟女斗，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惹事生非的好，卓峰道了个歉，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男厕所，这禁毒支队癖好就是不一样，人家都是男厕所在外，女厕所在内，这里倒好，正好相反。 那女子盯了卓峰这个蒙古大汉几眼，扭头也就走了，没啥损失，也没zou guāng，倒也大方。 待到卓峰又返回到三楼，段从远依然还没出来，反倒是又来了个熟人，竟是那天见过的另一个圆脸便衣，脸上仿佛永远挂着笑意，笑呵呵地给卓峰点了下头，又笑呵呵地开门进去了。 门内两伙人正在讨价还价。 瘦脸男子是市禁毒支队队长燕奇胜，听完段从远的情况介绍后，脸上没啥变化，语气上却颇为高兴：“哎呀，真是太好了。谢谢段局，这人就放我们这儿？案子也交给我们吧，正好和猴三的那起一起办了。” 避重就轻，口风一丝不漏。 段从远神秘地一笑，早有准备，回道：“燕队长，这个案子，我们刚成立了专案组，这不我就亲自过来找你帮忙来了？”段从远老谋深算。 段局长出马，面子里子都给了，加上之前早就有交情，这事情对方不帮忙是不可能的了。 “咦，老段，你这做的就不够意思了，前脚过河、后脚拆桥啊，上次‘猴三’那事儿，我可都把底裤给你看了，结果你这里有了进展，就记不起老朋友来了？” “唉呀，哪里是这回事儿，都是我手下那帮牲口们瞒着我办的，我也是刚知道，这不就给你上门请罪来了么？” 俩人你来我往，太极拳打得溜圆，都想把案子拿过来自己办。 想想也是，“猴三”撑死只能算作个下游的马仔、二道贩子，而卓峰拍到的这间仓库，可是直接通往终端工厂，孰轻孰重、孰近孰远，一目了然，这个原本只存在于猜测中的案子，愈加朝着真实的一面发展，形势喜人。 “不够意思。” “不好意思。” “联合侦办。” “好。” 讨价还价，最后就是变成联合侦办，东开发区分局局长段从远负责协调指挥。 年底了，大家都很忙，联合侦办则是效率最快的方案，而且段从远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于查毒、缉毒，没有比禁毒支队更专业的了，他要的不是人，而是人家手中的情报以及消息。 很快，段从远就走了，带着几名禁毒支队的队员，其中一名是圆脸便衣名叫支弘毅，另一名则是刚刚和卓峰碰了面，闹了尴尬的女警傅红雪。 燕奇胜临走时嘱咐，一切听段从远指挥，尽早破案归队，一周后要见进展。 一周就要查个水落石出？时间有点紧。 卓峰听说后，有些惊讶，不由地又想起在报社的日子，那种被梁丽凤疯狂催稿、限时交稿的日子来，不知道报社的人，现在是不是还在惦记着自己没有？ 地球离了谁都会转，报社离了谁也都会正常出版，只不过报社里第二天就开始流传出一个消息：卓峰失踪了，并且随着一天天不见其人影儿，这个小道消息，越来越有变成大道消息的可能。 苏梦琪听到这消息后，花容失色，心中无比忐忑，给卓峰发微信没有回，拨卓峰的手机，接电话却是梁丽凤。 “喂，苏梦琪？”梁丽凤问道。 “梁姐，卓峰是真的失踪了？” 梁丽凤无语了，这小道消息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可卓峰又的确还没找到，领导只让对外宣布他出去采访未归，只好安慰道：“别担心，卓峰是出去采访了，还没回来。” 采访去了？采访还不带手机？ 梁丽凤的语气，还有回答，愈加证实了苏小妹的猜测，她焦急地问道：“梁姐，告诉我实情吧，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李总编，李总编不说，我就去派出所问。” 真难缠，梁丽凤有些没办法了，也只好含糊地说道：“他凌晨去二十里铺采访，出了点意外，目前还没回来，正在找……” 苏小妹又问了一些情况，心中愈加担忧，妆都没化好，打了个车就直奔二十里铺村，可二十里铺村派出所也在找卓峰，自然是扑了一场空，一无所获。 她冥思苦想着，如果卓峰还在青城市，他会去哪里呢？每每想到一个地点，就跑过去核验一下，不知不觉竟然跑了大半个青城市，中百商厦、清水河边、火灾现场、夜市书摊、大学校园，甚至电视台门前，都留下了她的身影，而且有的地方去了还不止一次。 慢慢的，跑了两天，苏小妹心越来越凉，脸也瘦了，双眼又红又肿，但她依然深信，卓峰还在市里，还在人间。 你是我命中注定要嫁的人，我还没嫁，你怎么会死呢？想到痛处，她不禁悲从心来，双眼都哭肿了，泪都流干了，兀自不觉。 最后，苏小妹干脆请了假，发动各种社会关系来找寻卓峰，甚至还把电话打给了林宛白，询问卓峰的去向，但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踪影也没有。 卓峰呢？ 被段从远从禁毒支队拉着，又回到了开发区，绕了一个圈儿，没回分局而是直奔火灾现场，停在了“大胖涮锅”楼后小院里，几人上得楼来，进了一间民房，这里就是111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地点了，自己地盘上办案，效率就是高，这么快就租好了房子。 民房挑选得很有讲究，北面次卧窗户直接对着火灾现场，也就是旧货市场，居高临下，整个旧货市场一览无余，窗户边上还架着个望远镜，民警小卓正在监视着旧货市场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情况么？”段从远进了次卧就问，说完还未等小卓回道，冲着卓峰脑袋就是一摆，“把老z带进里屋。” “哎，段局，你怎么又过河拆桥，太……”又来这套，卓峰登时气儿就不顺了，嚷嚷开了。 “小子，段局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冷不丁儿，卓峰背后就传来一阵大力，身子被拉扯着踉踉跄跄地就向着客厅走去，是身边的傅红雪看他不顺眼。 小样的，一个举报人说话就这么横？她本就对卓峰印象不佳，自然手下也就不留情。 第九十五章 看不对眼 “你？” 卓峰被偷袭，扭过身来就要和傅红雪理论，但傅红雪哪管这些，使出手段，三两下就把卓峰给弄进了客厅，顺手把门重重地关上了，俏脸含煞，瞪着卓峰。 在路上，段从远就分了工，傅红雪负责老z安全，寸步不离，支弘毅配合专案组查案子。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傅红雪就要带着卓峰这个拖油瓶，专案组一开会，她就要立刻带着卓峰退避三舍；这还是开会，以后要是开始行动，肯定也别想有份，她怎能不气？ “一丘之貉。” 卓峰被生拉硬拽到了客厅，自然心中不快，吹着嘴巴上的胡子就要理论，可一望见傅红雪那怒气冲冲的样儿，再考虑到人家的身手，瞪了一会儿，想想还是算了，挨着门边就坐到了沙发上。 案子不小，专案组分工明确、行动迅速，没多久就摸清了wài wéi的情况，只听到陆新荣颇为兴奋地汇报道：“目前，咱们市里根本就没有加工má huáng cǎo的正规企业，即使有部分药厂需要一些，但也不至于量大到这个地步，这批má huáng cǎo肯定有问题。” “要是路过呢？或者是某个外省企业的中转仓呢？”段从远问道。 “我再查查。噢，至于要查的那个配货站的洪老板，今天竟然捐款跑路了，涉资几百万，涉及数家物流公司还有个人，报案人甚至一度堵了胜利大街。”陆新荣说道。 “嗯，和胜利大街派出所随时保持联系。” 接着就是井正青汇报，说道：“这个市场的老板姓金，社会关系很复杂，名下产业也很多，物流园、旧货市场、典当行，最近据说还要进军网络金融。” “收废品的也要触网？”段从远感觉这个老金有点意思。 “是啊。火灾后这个旧货市场停业一周多，消防、工商等部门联合检查，最近才开始搞重建工作，上次火灾原因至今还没查明。”井正青说道。 “工程交给谁来做了？”段从远问道。 “工程给力冷山集团下属的建筑公司来做，建筑公司又层层转包，最后就是大柳树村的齐强和王庄村的一个包工队正在投标，据说要在原址建一个农贸市场，我们计划化装成齐强的亲戚，帮他现场监工，看看现场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 “化妆什么，直接把工程拿过来咱们做，冷山那边我打招呼。今天就开工，尽早查实。” 最后就是支弘毅的专业分析，事实证明，人家专业的就是专业，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听得专案组成员们不停地点头， “一直以来，我们禁毒队就怀疑在青城市存在着一个制毒窝点。这玩意咱们国家是0容忍，不仅我们禁毒支队查，你们刑警队查，连民警、交警、片警都有权力查，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逃避打击，运贩毒分子也是花样翻新，手段层出不穷，伪装成速食品、加工成化妆品，甚至吃下肚子，藏进发动机还有轮胎里，有的空运有的快递，还有的雇人开车运，上次查到的‘猴三’就是把东西藏在了电摩的电池中。” “是‘猴三’招供了？”听得起劲儿，民警小卓问道。 支弘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接到：“哪里那么简单，那‘猴三’就是个贩毒的，连上家的面都没见过，上次拿了钱迟迟没有交货，结果就被人找上门了，自己家没事，结果邻居家反而遭了秧，下大雪的那天半夜被人杀在了楼道里，至今还没有破案。” 啊！还有这种离奇事儿，众人听得大感惊奇。 老小区隔音不好，门也只是虚掩着，另一个屋子里的卓峰耳朵没闲着，听到这里也是心中讶异，身子不自觉地就往门那边靠，想听得更仔细一些。 结果这时候，一只葱白玉手直接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打消了他的念头，卓峰扭头一看，正是傅红雪不声不响地依在了门边，堵住了他的去路，她耳朵微微侧着听着，一双浓眉轻轻皱起，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却布着一层寒霜，双眼中满是不耐烦的神色，正望着鬼鬼祟祟的卓峰。 “凭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那大家干脆都别听了。 卓峰斜着眼望了傅红雪一眼，他心中不岔，毫不退缩，站起身来，硕大的骨架连同整个身体的重量，猛地压到了右肩上的那只小手上。 一百来斤的重量猛地压了过来，待到傅红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只听到“碰”的一声，卓峰就这么挤着傅红雪直接闯进了会场，把正讨论案情，讨论得正激烈的众人看呆了，寻思着，这俩人唱的哪出戏？ “卓，噢，老z，你和小傅怎么了？”段从远回过头来，奇问道。 “我，我没什么，哼！”傅红雪脸上的冰霜不自觉地变了颜色，升起一点红，又气又羞，这下丢人丢大了，一气之下，就想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不安分的线人，但当着领导和同事的面，又下不了手，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威胁一下。 “啊，误会，误会，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卓峰脸皮比城墙还厚，刚刚出了口气，自然心中无比舒畅，眉飞胡子舞。 段从远略一思索，也就发现什么端倪，貌似这两人有点不对路，但这时候，自是没有时间搭理这事，自然是正事要紧，考虑到卓峰已经卷入了进来，不妨也就让他听一会儿，正好等下还需要他指认现场，于是继续问道：“支队长，继续说吧。” 支弘毅没啥顾虑，刚刚还有即将说的东西没啥秘密可言，禁毒队内部大家都知道，于是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所以说，在不断的斗争中，也就导致了这东西的成本越来越高，主要是流通成本越来越高，如果都从一个地方拿货，那么基本上周边城市的价格都差不多，但是作为源头来说，价格却会低上很多很多，其中价差导致的利润少则有三四倍，最多的时候十倍二十倍都不止，这巨大的利润空间，就会导致很多人铤而走险。” 第九十六章 旁观者清 有100%的利润，资本家就会铤而走险，更别说1000%的生意了，也难怪火灾当晚，虎王如此疯狂，也难怪卓峰出院后，受到如此的精心报复。 “青城市，今年以来，市面上不仅出现了一种纯度极高的货，而且价格比周边城市低了很多，有五倍之多，所以我们大胆推测，有一个制毒工厂就藏在了青城市，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藏在了在西部山区，也主要把精力放在了那里，也查获了不少制毒原料，但是这个飘忽不定的窝点一直没找到，直到这次段局发现大量的má huáng cǎo后，我们才知道，可能我们之前先入为主，找错了方向，据燕队长推测，很有可能这个地点就藏在市区，甚至开发区。” 大隐隐于市，这伙毒贩挺精明。 但整个青城市这么大，东开发区也不小，到底隐藏在哪里呢？如果不能雷厉风行，一举拔掉这个窝点，一旦让其转移、销毁证据后，后患可是无穷无尽。 段从远眉头深深皱起来，似乎认识到形势对己方有些不利，分析道：“老z失踪后，估计对方也成了惊弓之鸟，随时都有可能逃离，必须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网成擒！” “不对。”一声脆响回荡在不大的屋里，把众人从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竟是刚刚和卓峰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傅红雪，只见她微蹙着眉头，张口分析道，露出一排贝齿。 “制贩毒是大罪甚至死罪，为何对方不在医院里动手？反而在老z出院后才动手？而且，如果是惊弓之鸟，那也惊了有半个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为何偏偏在他出院的时候才动手呢？ 自己犯的什么事儿难道还不知道么？是之前没有机会，还是老z出院后才发现有重要证据落在了其手上？老z住院期间，他们在干什么？ 疑点重重。 “你说的逻辑也不对。”众人刚刚被傅红雪颠覆了一下，冷不丁儿站在一边的卓峰发话了，只见他脸色颇为不善地撇了一眼傅红雪，较劲一般地分析道。 “你们能想到，人家就不能想到？干这行的，笨的傻的都被你们抓完了，剩下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油条中的油条，焉能不知道从我手里夺卡，就相当于打草惊蛇，等于告诉我，告诉警方自己犯事了？除非，已经做好万全之策，能夺走最好，彻底消灭证据；不能夺走，也不怕，直接转移或者销毁窝点。” 旁观者清。 啊？！照这么分析，还查个屁啊，人家早就跑路了，证据早就毁灭了，专案组干脆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众人大眼瞪小眼，自是不甘就这么打道回府，可卓峰这逻辑，这分析，越想可能性越大，心情自然是无比低落。 “噢，”段从远从沉思中醒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冲着卓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干脆就不查了，老z你也安心回去工作，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如何？” 卓峰一听哪里肯答应，昨晚被追杀了一夜，差点就重蹈火灾当晚的覆辙，如果就这么回去，怕是过不了几天，街头上就能看到自己的喋血，地狱之中又添一条冤魂，忙不迭地回道：“使不得，段局，使不得，段局，我刚才就是瞎说，瞎说的，当不得真。” “噢，我觉得分析得挺有道理的啊，很有条例，很有逻辑。”旁边那只带刺的玫瑰开始拱火，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笑意，生怕卓峰不着急，气得卓峰恨不得扑上去拧住她的脸蛋。 “不对，我分析的逻辑也不对。”卓峰不得已，开始自己打自己耳刮子，自我否定，搞起了自我批评。 “刚刚支队长分析的特别好，特别有道理。大家想想看，这么大个工厂，垄断周围数省市的市场这么长的时间，这得是多大的生意？这是多大的利润？可比搞房地产、搞什么金融强多了？如果换做你是老大，你舍得么？能说走就走么？能说砸就砸么？你舍得，能答应，能狠下心来，但你手下那帮兄弟，估计也不会答应。”卓峰越说越起劲儿，满脸兴奋之色：“没准就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割肉跑路，一手观风张望。” “而且，据支队长介绍，最近青城市毒品价格没有产生较大波动，那么就意味着，要么还在继续生产，要么就是还有不少存货，更大的可能就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也不信警方能查到。”最后，卓峰借着支弘毅的分析，一锤定音。 咦，说得貌似也有道理啊，只不过倒腾了这么半天，都是废话，又回到了一开始段局长的发言上：老z失踪后，估计对方也成了惊弓之鸟，随时都有可能逃离，必须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网成擒！ 不过，也有效果，就是专案组成员们的紧迫性更高了，傅红雪看卓峰的眼神也从不屑、厌恶，变得有些好奇起来，看不出来这个五大三粗的人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可惜就是太糙了点，那嘴胡子估计吃饭都能吃进几根去。 “旧货市场那里立刻开工，老z你跟着去，查张金宝的案底，社会关系，调附近的监控……”段从远有条不紊地发布着明亮，国字脸上不知不觉地布满了汗珠，许是也有些焦急，卓峰的分析，太有可能了，哪怕迟上一刻，恐怕对方已经远走高飞。 换了辆车，卓峰换了身衣服变成了个民工，傅红雪也化了妆，变成了个胖丑的村姑，开车的是支弘毅，一身包工头打扮，直奔东三环，过了没一会儿，卓峰开着个蓝色破旧电动车，拉着村姑傅红雪，跟着包工头支弘毅就朝着旧货市场来了，后面则“轰隆隆”跟着一辆钩机，一辆挖掘机，一辆后八轮渣土车。 标准的土方作业配置。 “哪儿的？干啥的？”刚到旧货市场东门，就有人拦了下来。 旧货市场东门这边都被大火烧了，自然旧货市场重建所用的车辆，都从这里出入。 第九十七章 发现线索 “冷山集团的，来施工，拆运土方作业。”支弘毅说道。 “扯蛋，我就是冷山集团的，怎么没见过你？拆运土方？拆运土方不是承包给齐强了么？”看门人反驳道。 “刚承包的，嘿嘿，我是包工头小支，后面的是亲戚，捡钢筋的，不信你问陈总，陈总的关系？”支弘毅解释道。 “陈总？哪个陈总？副总陈斌？你小子关系挺硬啊。” 守门的是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估计是本地人，熟门熟路的，接了支队长一支烟，看也没看合同，就给陈总打了个电话，一摆头，放行。 这年头，就是熟人好办事。 一行几人，大车小车就开了进去，卓峰后来居上，开着电动车就带头往西边赶，一边想着当晚的路，一边观察着如今的旧货市场。 那夜东边先起火，后来西边又起火，后来又停业整顿、各种检查，直接把旧货市场烧得伤了元气，被烧了的商户们，早就搬走了，废墟中被翻得乱七八糟，没有被烧的商户们，也有不少人计划搬走。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火场外还是围了一圈警戒线，就是不知道是警方设的，还是市场设置的，看着现场没有一名民警，不少人还在警戒线内外钻来钻去，估计是后者设立的。 “你们哪儿的？”突然，西边警戒线外走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身运动装，戴着一顶棒球帽，一张马脸挂着微笑，是旧货市场老板金鹏飞，很悠闲的样子。 对于这个金鹏飞，卓峰印象不坏，自己火灾中的损失基本上他都给报销了，不知道是为了出名，还是为了避责，亦或者他意，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má huáng cǎo是在他的旧货市场发现的，搞不好就有所牵连。 “啊，金总，我姓支，刚包了冷山集团的工程，拆运土方作业，那边催得紧，这不就马上就来施工了。”支队长扮啥像啥，一边谄媚着，一边就递烟上去了。 “噢，冷山集团的啊，托的谁的关系？他们是干啥的？”金鹏飞没有接烟，身边人帮忙接了点上，吸了口，感觉质量还不错，口气也就和顺起来。 “陈总，陈斌，那两个是乡下亲戚，听说我包了个工程，就想来帮忙，嘿嘿，其实就是想弄点外快。” “知道怎么施工么？” “知道，烧了的仓库全都挖走，然后再按照图纸上的规划，挖坑，愣住干什么，去一边呆着去。”说着，支队长就冲着卓峰和傅红雪吆喝起来了，耍起了威风。 卓峰连忙转移视线，不再看热闹，盯着废墟左瞅右瞧，突然就发现前面有一堆废墟好眼熟的样子，就走了过去。 “嚯，好大一根钢筋，快，傅妞来帮忙。”卓峰搓着双手，双眼冒出红光，激动地喊着车上的傅红雪，这是信号，表明找到位置了。 “是，是呀，好大，好粗的一根钢筋。”傅红雪无精打采地回应着，她当然老大不乐意，20多岁的大姑娘，谁愿意干这粗活，可段局吩咐要保护这小子同时探查现场，又化妆成了个收废品的同乡，当着金老板的面，怎能不下手呢？ 刚伸出手来，卓峰就嘿嘿笑着，给了几个眼神，傅红雪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纤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干粗活的手，配上自己这身打扮，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心里暗骂了卓峰几句，不得已偷偷抹了两把灰泥到手上，这才遮盖住，脚下也没闲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卓峰的脚，疼得卓峰直咧嘴。。 “咣当。”两人合力，一根从废墟中露出来的钢筋被扔到了车中，但抬望眼，这种钢筋现场可就多了去了，更多的则是烧塌的大棚铁架子，不知名的被烧毁的电器，各种半截在外面中半截在废墟中的钢筋水泥墩子，自己两人要是这么徒手搞下去，搞到猴年马月啊，不专业啊，不专业。 “从北向南，从西向东。钩机，钩机去那边，挖掘机，在这边，这边，慢慢刨开，把钢筋露出了，小的有人要，大的废铁先留着以后拉。”支队长颇为专业地指挥着，三辆工程机械都是从路边雇的，司机都是老手了，干这点没啥技术含量的活儿，更是得心应手。 那边金老板逛了一圈，发现这施工队伍虽然不太专业，但还凑合，就带着人去西边没烧毁的旧货市场逛去了。 只见那钩机去了西边，慢慢弄着，当作障眼法，挖掘机则开始在当时卓峰出事的那个仓库废墟上开始挖，，那个仓库是砖石结构的老仓库，大火烧着后，又发生了不小的bào zhà，直接塌了，堆了厚厚的一层瓦砾，瓦砾上则是一层黑灰色灰土，应该是从其它地方刮来的。 “停，慢点，有货！”挖了没有几下，就发现仓库下面露出来一辆先被烧黑又被压塌的车架，支队长又租了几辆挖掘机，一齐刨，不一会儿就露出来了一辆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卡车，许是用料够足，还能看出哪里是车头，哪里是车身车尾，卓峰围着转了一圈，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顺手就扔到了电动三轮车上。 “继续，继续。”车多力量大，在支队长的指挥下，没多久，这片废墟就被挖了个一干二净，卓峰拉着傅红雪蹦来跳去，时不时地捡点什么，支队长则盯着废墟底部看，一直挖到一堆灰层，还有灰层下没有燃烧干净的黄色草料状东西，这才松了口气，不经意地拍个照，就指挥挖掘机全都挖起来，连同附近的泥土瓦砾通通装到后面的渣土车上。 挖了没几下，包工头支老板打了个电话，就带着亲戚们连同装满了渣土的渣土车就撤了，刚刚走出旧货市场的东门，就看见路北开来了三辆渣土车，二话不说就倒了三车渣土，连车带门把东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齐强，你什么意思？冷山集团你也敢惹？”看门的师傅冲着前面一辆渣土车吼道。 第九十八章 私自行动 “冷山集团不好惹，大柳树村就好惹了？敢抢我的生意，大家都别干了，都歇着吧。”那辆副驾驶上，坐着一个30来岁，却满面凶光的青年，脖子上挂了个大金链子，手上弄了两个手链，典型的江湖混混。 不一会儿，在旧货市场里施工的挖掘机和钩机也停工了，司机们都过来调和，说着好话，都十里八乡的莫要伤了和气。 支老板人走了，钱也就付了一天的，这门口要真堵住了，一天还不要紧，堵个三五天可就耽误事儿了。 卓峰已经得手，跟着同样得手的支老板往回赶，电动三轮车的电机发出欢快的“吱吱吱”声，刚刚过了路口，卓峰眼角猛地一抖，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大胖涮园”，他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坐在电动车副驾驶上的傅红雪一个不留神，差点栽下车来。 “你干什么？”傅红雪横了卓峰一眼，又想故技重施，琢磨着是踩他一脚，还是拧他一把，突然发觉卓峰神态有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拿着一个皮包，跟着另一个中年人下了一辆宝马车，走进了路边的“大胖涮园”，透过透明的玻璃，貌似两人上到了楼上的雅间里去了。 “这个人，你，认识？”不自觉地，傅红雪问道。 “认识，我同事，闫杰，不上班，他来这里干啥？” “只许你不上班闲逛，不准人家翘班来玩？”傅红雪没好气地说着，大概还是记恨刚刚出的丑。 卓峰想了想，也对啊，没准人家还是来采访来了呢，最近自己屡次三番遇险，这脑筋怕是有些神经质了，啥事情都往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上琢磨。 支队长发现电动车掉了队，猛按喇叭，卓峰回过神来，跟上支队长，到了东三环，卸车、还车，然后又坐车返回专案组租住的民房。 “这是现场挖出来的，我还拍了照，的的确确是má huáng cǎo，”支队长一脸喜色，把一个物证袋中放到桌子上说道，“估计量有点大，车都烧完了，这草都没烧完。” “唔？”专案组其他人围了过来，拿起物证袋观察了下，东西是货真价实，看来老z的录像是实锤了，该案算是有了一些突破性进展。 “我找到了这个。”正在这时，卓峰突然插了句话，把一块烧得黑不溜秋的铁片扔在了桌子上，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车牌“青x5149”，众人看了心中就是一喜，这可是找车找人的最佳线索，有了这块车牌，通过遍布大街小巷的监控、天眼系统，这辆车的轨迹、路径绝对是一览无余。 就相当于打游戏开了金手指，炒股票有了重生记忆，查案子有了卧底策应，无往不利。 段从远心中大定，满面春风，赞赏地看了卓峰一眼，道了一声“好样的！” 然后他就拨通了陆新荣电话，说道：“陆新荣，查这个车牌号，一查到底，最近一段时间去过哪里，到过哪些地方，这个车牌可是运输má huáng cǎo的车辆，是破案的关键，一定要迅速、谨慎查实。” 那边忙着的陆新荣正在发愁车来车往，没啥目标可查，就来了这么关键的信息，调出三环内外、开发区附近的所有关键监控视频，还有交管部门提供的信息，就开始搜索这辆车的轨迹，从车型到车主，从违章到过路费等等等等，几个人看得眼疼，但是却是越看越兴奋，越看越高兴，这辆卡车每隔一段时间有两个地方必去，一个是旧货市场，另一个地方是东开发区的东南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开发区的一个化工园区，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药厂、焦化、炼化、特种气体、化学品公司等等，而这些地方，不正是窝cáng du厂的最佳地方么？ “走，化工园区。”段从远一声令下，专案组全副武装，直奔化工园区而去。 “段局，我呢？”卓峰急道，除了这么大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想去凑凑热闹。 一个记者啥都可以没有，唯独这好奇心万万不能没有。 “你？让小傅陪着你逛逛吧。”扔下这么一句气人的话，段从远就走了，他这也算是为卓峰着想，万一现场有什么突发，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抓捕、追逃，甚至交火都是有可能，带着这么个拖油瓶真心不放心。 卓峰无语，旁边的傅红雪更是无语加郁闷，俏脸含霜、美目带煞盯着卓峰看。 同事同行们都出任务建功立业去了，就留下自己在这里留守看门，能不郁闷么？看着卓峰的眼神也愈加不善起来。 “走。”稍等了片刻，傅红雪扭头就走。 “哎？去哪儿啊？”卓峰连忙跟上，他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 “少废话。” 不是逛逛么，傅红雪就带着卓峰打了个车，逛到了工业园区，沿着大道，从南逛到北，从东逛到西，没头苍蝇一般，令卓峰和出租车司机一头雾水。 “那个，兄弟，还逛么？”出租车司机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傅红雪面色不善，直接问起卓峰来。 “逛，继续逛，她心情不好，透透风。”反正不是自己花钱，卓峰吹着胡子，哑着嗓子应道。 “停车。”卓峰刚说完话，傅红雪就唱对台戏。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停在了路边一排枯死的白杨树下，卓峰推开车门，一阵冷风吹来，不自觉地就是一个哆嗦，左右前后一看，这工业园区大是够大，但也够荒凉的，放眼望去，大中午的竟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去付账”傅红雪说道。 “付账？”好，就当雇佣了个保镖，我付账。 到了这时候，卓峰也明白过来了，这傅红雪是打算私自行动，可一个人没着没落，没情没报的，能行动个啥劲儿？当然看在司机大哥的眼中，这是两口子赌气，跑开发区散心来了。 傅红雪不再说话，就在路边溜达，卓峰无奈跟着这位脾气古怪的女警，也溜达，从南溜达到北，从西溜达到东，重新走了一遍刚刚出租车走过的路，心中埋汰道：这女人真会玩，逛街逛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逛得津津有味，开车走了一遍不过瘾，还要亲自走上一遍，重走二万五千里长征，还是开发区马拉松一日游？ 第九十九章 两套方案 “哎，回家吧。”卓峰劝道。 “唉，还不走啊？”卓峰叹着气说道。 “小傅同志，咱们还是走吧。” 一开始，卓峰耐着性子跟着走了一段路，后来就逛不过人家了，只觉得腿软脖子冷、无聊加无奈，于是就跑前跑后，作揖道歉，一直等傅红雪全部逛完了，这才叫了辆网约车往回赶，看着傅红雪脸色颇为高兴的样子，卓峰心道：这妞莫不是故意玩我呢？不过败在女性逛街专长上，也不算丢人，毕竟技能点人家加的高。 等回到专案组房间，房间里早就坐满了人。先前出去查案的井正青有了点突破，他发现张金宝那个同伙韩石，外号叫“二棒”，在潜逃了一阵后，又回到了青城市，两人和死去的那个虎王，貌似都属于一个叫做“青山会”的hēi shè hui，成员大多有前科，不过没有发现有涉毒的案底。 “小傅，你们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段从远听完了井正青的汇报，回头问道，脸色有些不悦。 “噢，去，去外面小区逛了逛？” “逛了逛？哪个小区？”段从远明显不信。 “翡翠庄园。”卓峰插嘴道。 傅红雪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挺意外，但卓峰心里却是想道：一个不爽，傅大小姐就丈量了整个工业园区，如果再来个不高兴，搞不好自己就得跟着走遍青城市了。 专案组调查进了死胡同，也怪不得段从远脸色不善，卓峰和傅红雪颇为默契地竖着耳朵听着屋里人讨论， “就没有办法查了么？园区这么多摄像头，都坏了？” “段局，新园区咱们刚刚不是看过了？那辆车就是在绕圈，最后绕到了旧园区，旧园区都是将要关停并转的老破小企业，南边还挨着一个村子，情况复杂，没有那么多摄像头来调，如果贸然调企业的监控，就怕打草惊蛇。” “这……这个车的司机本人呢？”段从远问道。 “车是tào pái chē，人查不出来。” “那个青城会呢？” “目前没有啥动静。” “洪文呢？” “最新消息，洪文不是跑路了，而是凌晨被人杀了，抛尸在了清水河冰层下面，刚刚才发现。” “杀人现场有什么重要线索么？” “暂时没有，经侦大队已经介入。” 什么？这边调查受阻，那边竟然把关键的一个人物给杀了。 真狠。 卓峰听到后，浑身也是一个激灵，如果自己没有逃脱，这冰层下面躺着的，就应该是自己了。 车已烧毁，跟无可跟，人已消失，找无可找。 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肉，怎么就是啃不下去！范围已经缩小到了工业园区，就是找不出来，如果再拖下去，迟则生变，专案组队员们能不急么？ “那大家想一想，那个毒厂最有可能藏在哪里？”段从远也不气馁，发动大家开始头脑风暴，如果这么简单就查到毒源，也就不会轮到他们刑警大队了，禁毒支队早就拔掉这个窝点了。 “我觉得有可能在旧园区，那里鱼龙混杂，破旧厂房也多，租个旧厂房，就能偷着干好久。” “这个，我觉得也有可能在新园区，那么多药厂，租个厂房，买个壳子，生产起来更保险，毕竟看起来是正规厂子，一般也没人检查。” “或许，咱们都想错了，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窝点在工业园区，那么为何舍近求远，把má huáng cǎo存放在旧货市场，而不是直接拉到工业园区？多一个地方，就会多出一分危险，暴露的可能就会愈大，我觉得这个旧货市场里面肯定有文章。” “能有什么文章？就那么大个地方，现在都烧成平地了，除非，除非下面还有文章，难道挖了地下室？” “地下室？还真有可能，但就不怕重建的时候被挖掘机挖出来？还是已经毁灭踪迹了？” “想那么多干啥，直接去挖挖不就知道了？” 警方破案也没啥特神秘的地方，当高科技不管用了之后，就得需要人脑来分析，就好比做数学题一样，没思路了，就靠蒙、靠猜、靠试，但也不是瞎蒙瞎猜瞎试，也得需要有逻辑，专案组一通分析，还真觉得旧货市场里面有点意思。 “支队长，带人再去挖挖，看看到底下面有没有什么门道。”段从远命令道。 段从远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咣当”一声开了，这次不是两人撞开的，而是傅红雪推开的，后面则是一脸尴尬的卓峰，毕竟扒门缝偷听，还被猪队友卖了，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报告段局，我想到个办法。”傅红雪兴奋得脸蛋儿都出了酒窝，只不过她还没卸妆，一个中年大妈脸上出现酒窝了，让卓峰看了就肚子疼。 “噢，什么办法？”段从远眉头一蹙，奇怪地问道，小傅没去现场，也没开会，闭门造车也能想出好办法？ “既然不确定是哪家，那咱们全部都定为怀疑对象，毒厂生产这么大量的货，肯定得长时间排放大量的废水废气，而且肯定不会购置环保设备，咱们从这里入手，化验他们偷排出的废水，就能逐渐缩小范围。”傅红雪越说越兴奋，双眼闪着光芒，似乎已经感到胜利就在眼前。 “好办法。”人多就是力量大，这么快就想到了好几个方案，段从远赞道。 “可是，那么多偷排污水导致的渗坑，大规模的取样化验，岂不也是打草惊蛇？”陆新荣分析道。 “咱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比如，找个记者曝光下工业园区偷排污水的事情，然后借机大面积取样调查污染……”卓峰突然灵机一动说道。 段从远听了，若有所思地道：“办法不错，只不过……先去查旧货市场，这个方案定为二号方案，见机行事。” 兵分两路，先表一枝，支队长重整旗鼓，申请了一笔办案经费，狠狠心，直接又雇佣了十台挖掘机，十台渣土机，气势汹汹地就朝着旧货市场冲去，这边齐强又倒了几车土，彻底把东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正在得意中，突然就发现远处尘土飞扬、群机乱舞，二十台工程机械轰隆隆朝着己方开来，刚刚升起的得意之色，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忐忑不安，坏事了，这难道是冷山集团把建筑公司的机械都调来了？还是刚刚抢了自己工程的那个包工头找的人？ 第100章 化妆采访 这气势，哪个都惹不起，还没等他发话，身后两辆渣土车直接就开溜了，坐着的这辆也在慢慢让开了位置，一个转弯就朝着来路逃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地痞流氓毕竟就是业余团伙，遇到了狠茬子，比谁溜得都快。 待到支队长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剩下几车渣土了，看门的那个师傅，立马对支队长高看了好几眼，这气势、这实力，不愧为陈总介绍来的，只有支队长在心疼，就这么几下子，办案经费哗啦啦就飞走了小一半。 “挖，挖，全挖开。” “装，装，都装走。” 有钱好办事，支队长花钱如流水，事发现场仓库的那片地方，一晚上就被挖了个底朝天，除了挖出来两扇破烂的大门，一个烧毁的车架，又往地下试着挖了好几米，屁都没有挖出来一个，气得支队长想骂人，熬着夜，打着灯，白白忙活了一晚上。 这条线索断了，另一条线索也在有条不紊地调查，毫不拖延。 随着新的一天到来，很多事情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首先就是专案组办的这个案子，市局领导韩立军作了批示，要求务必尽快铲除这一毒源，为此又抽调了几十个人进了专案组，而且据说这个案子，还在往上面报，指不定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领导的重视是荣誉，更是压力，段从远此刻就是心事重重，眉头紧蹙，感觉肩上这个担子变得无比的沉重，急需要有人来分担分担，也明白了燕奇胜为何轻松就让出了指挥权。 疑难杂案，破了是锦上添花，没有破就是能力不足。 这一天，卓峰也动了。 次日上午，东开发区工业园区最忙碌的时刻，上班、下班的rén liu不断，进货送货的络绎不绝，一辆银色的宝马轿车，无声无息地开进了工业园区，驾驶汽车的是傅红雪，稍稍化了个淡妆，细细的眉线如柳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淡红色的脸蛋光润可人。 整体看来，多了几分温婉，少了几许英姿，再穿上时尚的瘦身羽绒服，加上黑色打底裤，不是熟人断断是看不出来这就是傅红雪傅大美女。 而坐在副驾驶上的卓峰，也早就不是先前的蒙古大汉模样，此刻搞了个两边铲，打上了发胶，留下一簇山羊胡，戴上一副墨镜，夹上一只àn fǎng bāo，穿上一身西装，蹬上一双皮鞋，活脱脱一个成功人士的打扮。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连卓峰都想不到，自己也能变得这么英俊帅气，心中不自觉胆气就足了，自信也有了。 “找领导打个招呼，直接发个稿子不就得了？”一边驾驶着汽车，傅红雪一边心不在焉地嘀咕道，真没想到，这个老z原来是个记者，而且还是传说中那个“wu mǎ哥”，而且这形象打扮，看起来还挺帅的嘛。 “警方有警方的规矩，报社有报社的规定，未经采访，稿子是一律不准发的，否则就是失实，严重的就是假新闻，是造假。”卓峰一本正经地说道，一说起新闻，到了自己的领域，他就变得严肃和谨慎起来，再也不嘻嘻哈哈，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没事找事，那咱们就转悠一圈，你回去写个稿子发了就得了。”傅红雪撇着嘴说道。 “转悠一圈就发稿？没有调查采访，没有吸引人的细节也能算新闻？今天你糊弄读者，明天读者就糊弄你，谁还看你的报纸？”卓峰听了傅红雪这个外行说的话，不禁乐了，做新闻哪里有这么轻松的。 “都听你的。”碰到这么个不知变通的货，傅红雪有点无语。 立场不同，话不投机。 傅红雪想的是，赶紧发了稿子，打草惊蛇，直接大面积取样，看看到底有没有毒源、到底毒源在哪片？而卓峰想的则是，借着查案子的契机，做好这个新闻，曝光一下污染，最好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人们的后顾之忧。 “好，就停这里。”卓峰突然说道。 “好，都听你的。”傅红雪这个保镖兼司机有些心不在焉。 “开车。” “好。” “再停。” “好，有完没完啊？昨天不是走过这段路了么？”傅红雪有些不耐烦了，卓峰这路线、这行为，不就是昨天自己重新走过的路么？ 这是浪费时间？还是报复自己？ 卓峰没有理傅红雪，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路边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的泄洪渠，里面全都是污水，有的地方黑红，有的地方花白，有的地方结冰了，有的地方依然还冒着热气，周围肯定有企业偷偷排污，只不过法不责众，而这条泄洪渠已经污染多年，算是历史遗留问题。 再说复杂点，这个泄洪渠流经的地方，以前归赞县管，现在归开发区管，还挨着王庄村，三家管的结果就是三家都不管，扯皮shàng fǎng甚至见报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是解决不了这个大难题，究其根源还是一个钱字，污染简单，治污难！ “走吧，去旧工业园区。”新区不大，就几家企业，大部分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还在旧工业园区，由于王庄村村min yi见很大，这几年才慢慢开发了新园区，打算都迁移过来，这就又涉及到一个搬迁问题，其中涉及到的问题更是复杂，估计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反正卓峰在网上找了几个小时的相关资料，看得头大。 “再停。” “好，好，好。” 别人眼里的豪车美女大帅哥出游散风，现实中的卓峰采访、傅红雪牢骚满腹当司机，就这么走走停停，沿着流着污水的泄洪渠，从新园区一直到了旧园区，到了这里，又穿过一条被碾压得千疮百孔的水泥路，就来到了王庄村边上，这里挖着几个大坑，坑里充满了臭气熏天、刺鼻蜇眼的污水，这里就是整个泄洪渠的尽头。 一眼望去，数个深坑飘荡着黑红的污水，即使已是深冬，也没有结冰，坑边上栽种的白杨树，树身已经发黑，半截身子泡在了水中，显然是已经死去多年，一股寒风袭来，站在下风口的两人，连忙捂住鼻子，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也太呛人了，熏得人眼睛流泪，鼻子发粘。 第101章 养鸡大亨 污染面积好大，污染情况好严重！ “真臭。”傅红雪连忙回到了车里，卓峰则用手机拍了几个照片，拿出个小瓶子，装了一瓶子污水，轻轻一晃，污水呈现了一种蓝绿色，不查一查、验一验，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去村里采访看看。”卓峰拿了点儿样品，一边琢磨着找哪里化验，一边打算去村里采访，这种大面积的污染，肯定对村民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而记者就是这种喜欢没事找事的人，但凡有点事情都要亲自走上一趟。 “老乡，放羊呢？那边的大坑可真熏人，进你们村都得躲着走，知道那大坑啥时候出现的不？”还没进村口，就看到个放羊的老汉，靠在一棵老树上眯着眼睛，吸着旱烟，晒着太阳。 “那边的渗坑啊？好多年了，你是记者？”进村就问渗坑的事儿，一身穿着还像城里人，老汉眼珠一转，就反问道，为这事，记者来过好多次，但每次都无疾而终。 “噢，是，有人给我们报社报料，说这里污染严重就来看一看。”卓峰说道。 “不是严重，是太严重了。你看看我的羊，没有一只敢靠近那边渗坑，为啥？因为去年有只羊喝了井里打出来的水，没十几分钟就死了，那坑了的味和井里的水一个味，我这群羊现在都是喝的进口水。”老汉见到记者也不惊讶，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们王庄村几百口人，倒了八辈子大霉了，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也得喝进口水。” “进口水？什么叫进口水？”卓峰听得稀奇，问道。 “进口水，就是有人从别的村买来的水，不仅羊喝，那边的养鸡场的鸡也喝，人更别说了，顿顿得喝，你看看我们村墙上，到处都是刷的这种广告，在这里，水可宝贝极了，一盆水从早用到晚，得用好几次，最后才喂猪喂鸡喂羊。” 啊？两人想到污染严重，真没想到已经污染到这种地步，连地下水都被污染了。 “不信？我带你去养鸡场看看，抽点水你就知道了。”看了看日头，快中午了，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轰着羊群往家走，一只自家养的牧羊犬前后左右帮忙，速度倒也不慢，没走多远，就到了村口，村口第一家就是一家养鸡场，据王老汉说，这家养鸡十几年了，据说厂主一边经营还一边写书，写了本《山村养鸡大亨》发在了网上，每月赚的钱足够买水喝。 村子虽小，事情还挺多，不仅有养鸡养羊还有写小说的，卓峰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就进了这家传说中的养鸡大亨建设的养鸡场中，这个养鸡场从外面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猛一看就是几个大型的厂房，旁边还盖了两层住宅小楼，应该是鸡养在前，人住后面，方便管理，还节省了地租钱。 “王青山，有个记者来采访咱们村污染的事儿来了，把你的事情给他说说吧。”养鸡场立着一个2米多高的铁门，王老汉一边猛敲，一边大声喊着，卓峰两人站在外面，就听见鸡场里面传来一股鸡粪味，还有一阵阵“咯咯咯”的声音。 嚯，听声音，养的鸡儿还真不少！ “来了，来了，放羊的，别敲了，门敲坏了你赔么？”一阵吆喝声从门内传来，一个30来岁的青年人开的门，脸上、头发上还有身上一层灰尘，再一仔细看，还有几根鸡毛粘在身上，估计是刚从养鸡场里面跑出来。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有人给我们报料说你们王庄村这里污染严重，就过来看看。”卓峰见遇到正主儿了，开始机械式地介绍起来。 “噢，记者啊，记者你们报道了管用么？之前可来了好几拨，都没用，报了也白报。”记者上门，王青山也不惊讶，反而质询起来，脸上也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管用，怎么不管用，我们报纸每天市里领导都看。”卓峰笃定道。 “切，都这么说。”王青山有些不屑，但心里也存在着侥幸，万一真顶事了呢？所以还是让卓峰两人进了鸡场，王老汉则继续赶着狗轰着羊往家里走。 卓峰很尴尬，傅红雪也挺尴尬，不被人重视的感觉是真心的不好受，想想之前采访，去哪里采访不说万众瞩目，至少也是比较重视，结果到了王庄村，到了王青山这里就碰了个钉子，唉，不是兄弟我不给力，都是猪队友太过分，卓峰只能在心里埋汰之前来采访的那些记者们。 “来，来，来，就看看我家的水就知道了。40米的水井，之前鸡儿们喝得好好的，后来就不行了，死了一片，我就又打了一口70米的，喝了两年，又不行了，现在我都是买水喝，挨着这个臭渗坑可倒了大霉了。”王青山神色有些悲怆，显然当年死的那批鸡儿成了他的病根，几万元，说没就没了。 就这么说着，王青山就打开水泵往外抽水，只听到“咕咚咕咚”的几声响后，一股黑红色的污水从地下抽了上来，抽到了一旁放好的一个饲料桶中，这颜色，这味道，不用说也知道不能喝。 “损失有多大？”卓峰开始有些同情起这位企业主来。 “当年损失了有8万只鸡儿，唉，现在我打算搬走了，养不起了，这水价是越来越高。”王青山指着院子里停放的一辆水车说道，“以前我去邻村拉水，一吨水也就几块钱，乡亲们都帮衬，结果拉了几年，从今年开始，这水越拉越贵，这乡亲情谊也越来越淡了，为这事儿，我都和张庄的大伯闹掰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利益面前，铁打的关系也经不住时间的摩擦。 “就没有去找附近的企业要损失？”卓峰心有戚戚，这人情啊，就如水，老是抽取不知注入，早晚会抽光的，再强抽难保不会闹矛盾。 “找了，我们村委会还有村民们都联合起来找了，结果都不认账，还有人说是我偷排粪水导致的污染，我就养了几万只鸡儿，哪里能排出这么阴损害人的污水？说难听点，我那些鸡儿拉的屎尿，都是宝贝，都是上等的肥料，都能卖钱，无数人抢着要，我怎会乱排放？”王青山不忿地说道，“后来实在是闹腾的厉害了，也就这几个渗坑附近两家企业赔了点钱了事。” 第102章 买水卖水 村民们都普遍彪悍团结，要说不出点血，肯定摆不平这点事，王青山说的这话倒是比较可信，只不过来的时候，村口没有看见什么企业。 这个附近，得有多远呢？到底是什么企业呢？ 一个个疑团浮现在卓峰脑海中盘旋，而傅红雪则是一脸愤恨，一直在禁毒队工作的她，善恶分明，要么抓人、审人；要么就是抓人、放人，哪里听说过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乡间奇闻，污染没人管，污染没水喝，污染不赔钱，污染企业还反咬一口…… “那两家企业在哪里呢？王大哥。”卓峰套着近乎说道，递了一根烟。 话越说越顺，似是说到心口上了，王青山也一扫之前的轻视和戒备，接过烟，说道，“都藏在村子后面，一个是生产特种气体的厂子，一个是制药厂，那味道，我们晚上都不敢开门，活在这个村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这几年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就等着在这里等死了。”王青山说出口的话有点渗人。 走出王青山的养鸡场，两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卓峰想的是，这么严重的污染，新闻媒体屡次报道，为何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理呢？这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呢？如果再得不到解决，这个村子难道还真慢慢地等着自然灭绝么？这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无情，何等的令人不可思议！ 傅红雪想的则是，这些污染企业太过分了，那么恶心的污水，污染了不治理，赔钱就算了事，可人命，人的健康是钱能解决的么？ 继而，她又突然福至心灵，污染、癌症、藏在村子里的污染企业，屡次治理不力的污染，这不正是隐cáng du巢的好地方、好地点么？猛地，她心里激动起来，竟然热切地期盼去看看藏在村里的那两家企业，到底是何方神圣。 “走，去村北。”按照王青山的说法，那两家企业在村北，所以两人从村南公路下车是看不到的，污水则是通过埋藏在地下的管道流到的渗坑，这几个渗坑，只有一个是自然形成的，其他几个，则是不知道被谁给挖开的，听说工业园区的管委会和村委会有牵连、有协议，年年要付排污费，排污费则分给村民们。 又牵涉到了工业园区的管委会、还有村委会，好复杂，是真复杂。 步入王庄村，是满眼的疮痍。 王庄村是典型的空心村，，有大钱的，在市里买了房子，有点小钱的，前几年都在村口外盖了新房子，那里交通方便、比翻盖老房子便宜不少，没有钱的就还窝在老房子里住着，久而久之，村子中间就空了起来，一排排屋子年久失修，一间间屋子在风雨的摧残下倒塌，整个村中央也就只有一半的新居，饶是如此，每个墙壁上都刷着各色广告，卖家电的，卖肥料的，最多的、最有特色的就是卖水的。 有的斗大的字刷着，“张庄百米深井水，送货到家”，有的贴的小广告，“市区纯净水，送货上门”，也有的干脆就是立个牌子，挂在树上、房檐上，写着，“西部山泉水，好水送到家，”竞争激烈，张张广告看得人心情沉重，在这两个村子里，赖以生存的水，竟成了最大的畅销品。 穿过村子就到了村北，这里就变成了小水泥路，据说是那两家企业修的，直接绕了个弯儿，通往工业园区，和卓峰他们走的那条路正好相反，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开着车一路就驶过村子，见到了这两家企业，一家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回chun yào业分公司——王庄制药厂，另一家则名叫“天逸特种气体公司”，两家企业大门紧闭，傅红雪停车就要去敲门，卓峰连忙拉住她，摇了摇头，往前方遥遥地一指。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辆水罐车正在哗啦啦地往地里浇水，地是麦苗地，水是清水。 “有问题么？”傅红雪奇怪地问道，谁家麦苗不浇水？不浇水怎么产粮食？ “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哎，跨上胳膊，咱们去问问，”卓峰把右胳膊往外一送，示意道。 傅红雪老大不乐意，但出来的时候，段从远叮嘱过，暗访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可以假扮情侣，这也算是公安部门外出办案时常用的手段，只不过跨个记者的胳膊，怎么也觉得有点奇怪。 她看了一眼卓峰，浓眉大眼的一脸坏笑，嘴里叼着一只烟，脖子里挂了个金链子，左胳膊夹着一个àn fǎng bāo，走路一步三晃，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不过领导有命，不得不从，只好撅着嘴轻轻地跨上了卓峰的胳膊。 “嘿嘿，我给你说啊，这一亩地的小麦，一年撑死也就赚个几百元，可这一罐水，怎么也得价值500元，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傻的用这么贵的水去浇地呢？”卓峰夹着包，跨着美女胳膊，闻着身边时不时飘来的香味，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有美相伴，采访一下子就不再枯燥，反而成了享受。 “这麦苗长得这么好，那不用清水浇地，用什么水浇地呢？”傅红雪说道。 “这……”卓峰心中猛地一沉，一个不想想，又不得不想的念头，升到了心头，心中一阵恶寒。 “这个，咱们还是去那边问问吧。” “也好。” “嘿，老乡，怎么好的水，就这么扔了啊？真可惜。”卓峰还是老一套，称呼老乡，打着招呼，要知道，在王庄村，水就是钱，钱能买水，这水罐车好端端的把水倒进麦地里，就相当于把钱给扔了？奇怪的紧。 “我的水，我的车，我爱倒就倒，轮不到你管。”车边那人，阴阳怪气地说着，一双三角眼时不时地望向宝马车还有卓峰这个huā huā gong zi哥，心里指不定在嘀咕啥。 咦，这人的语气，这么冲，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是搞不定了，卓峰吊儿郎当地琢磨着，然后直接从àn fǎng bāo里摸出来五张毛爷爷，直接拍向三角眼。 第103章 金钱开路 “嘿嘿，我是说，这水多清凉，要是卖给王庄村不少钱，为何要倒掉呢？要不卖我点？”卓峰吐了口烟圈，仰着头高傲地说着，五张毛爷爷就在那人眼前转呀转，就是不落下来，活脱脱一个散财大少的模样。 事实证明，还是毛爷爷有魅力，这三角眼的眼睛，盯着毛爷爷转了几圈，斜了卓峰一眼，却说道：“今天是不能再卖了，只能扔了，你想买，只能明天了。” “难道，这水不能喝？”卓峰反问道。 “瞎说，我早上刚从张庄运过来的。” “那为啥不卖，扔了？” “哼哼，今天多运了半罐，卖的话，只能卖这个数；我扔了，明天能卖这个数，你说我应该卖哪个数？”这位矮瘦青年，闪着三角眼阴森森地说着。 卓峰听了，心中一阵恶寒，一阵鄙夷，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青年人说的什么意思，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庄村每天消耗的水量是一定的，他今天多拉了半罐水，如果便宜处理了只能卖500元，但是明天就要少卖半罐水，所以他宁可扔掉这半罐水，也不便宜处理掉，这样明天拉来的水，依然还是高价卖，可以卖1000元，孰轻孰重、孰多孰少，一目了然。 资本家的算计和阴狠，竟然在这个小村庄里看到了，卓峰仿佛想起了课本中讲过的那节课，经济危机中，资本家宁可扔掉牛奶，也不给穷人们吃，而在王庄村这里，则是宁可扔掉水，也不便宜卖给村民。 “哎呦，厉害，这都能算到，”卓峰违心地应和着，说道，“可一罐车也不够王庄村喝吧，为何不多弄几辆车，多赚点钱？” “你以为我不想？呵呵，大哥都分配好了，一人一辆，一人一天一罐水，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这卖水不仅成了生意，还形成了规模，有了组织，真是天下一大奇闻，稿子里定要好好地写上一写，而且这三角眼貌似也是这片的地痞流氓团伙成员之一，脑子里的货估计也不会少。 “噢？兄弟真有你的。”卓峰眼珠一转，把手中的烟头，扔到了麦地里，手里的五张毛爷爷，直接落到了三角眼的手中。 那三角眼眼中露出一丝精光，既有钱财到手的喜悦，也有满腹怀疑的警惕，就聊了会儿天，五百元就到手了？这钱也太好拿了吧？一时之间竟觉得手里的钱不真切起来，使劲搓了搓，的确是真钱，不是伪币。 而傅红雪眼睛则看得有些发直，使劲搂了搂卓峰的胳膊，这小子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卓峰花起专案组的经费来，真是毫不手软，一眨眼500元就没了，这回去怎么给段局交代？ 这三角眼，也叫王安，看着眼前这看不出来路的花花大少，摸着手里的钞票，心里也有点发虚，揣上就打算要走，却被卓峰一下子拦在了前面， “嘿，这位兄弟，有点儿事儿想问问。”说着，卓峰又摸出五张毛爷爷，晃呀晃，忒吸引人。 “还，还有什么事儿？”王安的三角眼耷拉下来了，有些迟疑地问道，感觉对面这人，愈发不按常理出牌，看不透。 “那边的‘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是不是在卖设备、卖厂房？” “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家公司网站上都发公告了，谁不知道？有人来看过么？都出多少价？兄弟我想买点设备。”说完，卓峰手中的毛爷爷作势欲落。 原来是来买设备的，原来是想套口风的，王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花花大少，再也不神秘，说到底还是花钱买消息，花钱做生意。 王安三角眼又重新闪出精光，矮瘦的身材挺了一挺，恢复了地痞本色，谈道：“你算问对人了，昨天有个闫总来看设备了，没谈妥，至于价钱么？”王安眼瞅着毛爷爷，住口不再说。 闫总？ “啪”，毛爷爷落在了王安手中，也带出了他后面的话，“价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里要整体搬迁，老板不卖也得卖，想买便宜货，还得看自己本事喽。”说完，拿起毛爷爷又装兜里了，此时水罐车的水也放完了，开车得意洋洋地走了。 “你？”傅红雪有点急了，俏脸又浮上寒霜，伸手就要偷偷地拧卓峰，眨眼间，又500元就这么没了，这卓峰莫不是扮演花花大少太入戏，真把自己当成了富二代？ 花钱如流水，这可花的是真金白银，是专案组好不容易申请来的经费，听说都把明年的经费都预支了一些。 “咦，哎呦，我的姑奶奶。”卓峰被偷袭，却不退反进，身子紧紧地贴了过来，右手攥住那拧人的纤手，让它不再惹祸，只觉得这手真是好柔好软，想不到能掐出这么大劲儿，傅红雪纤手被攥，努力挣了几下，这才挣开，面上露出一丝红晕，美目中却露出不善的目光。 卓峰看了傅红雪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心里一下子就乐了，爽，今天真爽，不仅仅花的是别人的钱，泡的也是别人的妞，有钱真好，可以当大爷；可以有妞陪，可以调节情绪装大款，还可以秀色可餐当情侣。 “那个，嘿嘿，傅姐姐，咱们进去看看？”指着“天逸特种气体公司”的招牌，卓峰扬着眉毛，有些得意地说道。 “走。”傅红雪心情不悦，话不多。 “来，跨上胳膊。” “你！” “想查案不？” “哼！” 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来之前卓峰就做足了功课，这家公司生产氢气、氧气、氮气、二氧化碳等等，还兼卖氧气瓶、氢气瓶等存储设备，看起来没啥技术含量，但是青城市只有两家生产特种气体的公司，这家就是其中之一，行业地位还是有的，这次工业园区整体搬迁，这家气体公司就开始卖设备了，不知道是打算整体搬迁，还是要转行，说啥的都有。 “毛总，在吗？昨天咱们不是联系过？我姓段，对，想看看你家的设备。”卓峰一边走着打开àn fǎng bāo里的摄录机、录音笔，一边打电话，电话打完，也就到了门口。 此时，只听到那钢铁大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个小缝，探出一个马脸青年。 第104章 出手阔绰 “你是段总？”马脸青年脸色不善，看着卓峰花花大少的打扮，还带着个美女，明显不像是做生意的模样，反而像是出来游玩的。 “怎么？毛总没给你说？”卓峰语气也冷，对付这种喽啰，太和气了反而不好，适时搬出领导来压一压效果反而更好。 马脸青年听到后，脸色有所缓和，说道：“既然是毛总的朋友，那请进。” 天逸特种气体公司里面别有洞天，占地面积是相当的大，前后有七八个厂房，只不过由于年久失修，外墙大都露出了红砖，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甚至有些厂房还沉陷了不少，导致很多机器设备，有一半竟陷在了地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卓峰侧着身子，夹着àn fǎng bāo来了个360度全景拍摄，而傅红雪则眨巴着眼睛，一双美目四处乱瞅，鼻子时不时地耸起，显然是想从厂子里看出、闻出点什么眉目来。 “这边请，这边。”马脸青年并没有引着卓峰往厂房里走，而是指了一下大门一侧的一栋五层小楼，这里应该是日常谈生意的地方，楼前还有个小广场，停放着不少的车辆，卓峰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竟发现了一辆宝马车特别眼熟，略微琢磨了一下，暗道：这不是闫杰他家的那台宝马车么？ 难道？闫杰也在？依稀记得他家就是经营特种气体的，好像就是氧气。 卓峰心中存着疑问，跟着马脸青年进了小楼一楼的会客厅中。 “请坐，请坐，段总请坐，我是副厂长王阳文。”毛总没来，负责接待的是副厂长王阳文。 “不客气，听说贵厂要搬迁，正在售卖设备，我想买一套制备氧气的设备，不知道有没有货？”卓峰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问道。 “这个，设备是有的，就是，有点老了。” “老不怕，就怕不能用，有环保装置么？有最好，没有也没事，我放西山沟里，关系都打点好了。”卓峰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有无环保设备可是重要的新闻点，如果没有，那就是无防护措施生产，属于违规生产。 王阳文40来岁，瘦高身材，头发稀松，戴着个眼镜，一副技术人员打扮，听到卓峰的询问涉及到环保设备，心中有些警觉，盯了几眼，迟疑地道：“环保设备有倒是有，就是得加钱。” “加多少钱？” “这个数。”王阳文伸出五个手指头，报个了天价500万，显然是不太相信卓峰的诚意，就在此时，那马脸青年又走了进来，附在王阳文耳边嘀咕了一会儿，眼神频频望向卓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迟则生变，卓峰眼神猛地一沉，顺手从àn fǎng bāo里摸出捆毛爷爷，往茶几上一扔，沉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王总，闫总应该也在吧，他出多少价，我都比他多出两成，这些是定金，成与不成就当交个朋友。” 好家伙，还没谈几句话，一出手就是一捆，一万元整，眼睛眨都不眨，眼前这花花大少是什么来路，花钱跟玩儿似的，看起来像是有点诚意的样子，王阳文看卓峰的眼神就有些变了，由警惕变得疑惑起来。 而傅红雪则又直了眼，我的天，卓峰莫不是疯了吧，先前出手还是五百、五百的往外摸，现在直接一扔一捆了，直接当水漂就这么打了出去，有这么败家的么？ 一双纤手不自觉地就又要去提醒下他，刚伸了一半，想想还是算了，专案组的钱又不是自己的钱，再操心下去，怕不是被卓峰给弄出心脏病来啊。 “好，一看段老板就是个爽快人，不知贵公司怎么称呼？”王阳文问道。 “嗯，其实啊，我这是帮我爸打理着点小生意，负责赤山市所有医院的氧气供应，这不最近想开拓青城市的生意，那边的产能有点吃紧，刚好听朋友说你这里卖设备，就过来瞅两眼。喏，这是我的名片。”卓峰边说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 赤山市所有医院的氧气供应？莫非就是赤山市的红峰集团？看对面这人的穿着、出手，还真有可能，真没想到，红峰集团手这么长，都伸到青城市来了，这下和三闫集团有的干了。 王阳文心中自动开始脑补，等接到卓峰的名片之后，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上面印着的，赫然就是赤山市红峰集团副总经理段峰峰，这下心中大定，结合刚刚收到的王安的消息，更加坐实了眼前这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购买设备。 “好，既然段老板这么爽快，那咱们就去看看设备，请。”既然是生意人，就要谈生意事，王阳文身份一变，就开始推销起自己的设备来了，卓峰自然是巴不得进去看看，傅红雪也自然跟着去凑热闹。 “能吸烟么？”卓峰试探着问道。 “不行，不行，到处都是气儿啊。”王阳文连忙摆手拒绝道。 “这设备不太新啊，还能用么？王总。” “怎么不能用？这不一直用着，放心，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生产设备撑死也就5成新，这个环保设备倒是有个8成新，能开机试试不？” “啊？这个环保设备还真没人会操作，买来放了好几年了能不新么，段总你要是想买，刚才说的价格给你打个五折。” “算了吧，我才不用这玩意呢，废人废电还得废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卓峰轻飘飘地说着，引起了王阳文和马脸青年一阵阵认同般的阴笑…… 果然，资本家没有国界，到处都一个鸟样，这种环保设备，能省则省，能糊弄就糊弄，为了利润啥都能干得出来。 有道是，毛病是买家，越是挑毛病，越是有购买的意向，于是就在这讨价还价中，卓峰走遍了整个制氧车间。 车间的制氧设备，旧是旧了点儿，但是一看就是经常用的模样，这不卓峰三局两句就套了出来，环保设备买了没人用、没人会用，而生产还在继续，闻着车间里那股特有的气味儿，卓峰直皱眉头，这家公司真缺德，都要搬迁了还违规生产。 第105章 百日治污 几人谈着，走出制氧车间，旁边就是制氢车间，卓峰顺脚就要往里面迈，但是却被王阳文和马脸青年挡住了。 王阳文陪着笑道：“那边是制氢车间，工人们都忙着，没啥可看的，咱们回会议室继续谈，继续谈。” 傅红雪和卓峰心中讶异，一边走一边侧耳听了起来，只听到那件车间里，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听不真切，卓峰心中焦急，把夹着的àn fǎng bāo不经意地掉了个过儿，冲着车间里就是猛拍，一边拍还一边貌似不经意地往那边蹭，傅红雪知他心意，也腻腻歪歪地陪着说笑，竟当众亲昵起来，惹得那边王阳文和马脸青年一阵暗笑。 参观完设备，下了定金，约定好交货时间，卓峰挽着傅红雪就出了门，王阳文和马脸青年也心满意足地送了出来，无论能否成交，起码万元大钞是到手了，浑然不知自己的厂房里面被拍了个通通透透、谈话被录了个清清楚楚。 “看看是什么人？”一上车，傅红雪就催促道，卓峰采访倒是很顺利，但是自己又不是记者，自然还是办案要紧，赶紧看看有没有和案情有关的秘密，瞧那两人那副模样，指不定刚才那间制氢车间里面就藏着什么猫腻。 àn fǎng bāo内的摄录机是高清，里面的录音笔也是名牌，卓峰拔下数据卡，插到宝马车液晶屏上，只见画面一晃，出现了几个人影儿，傅红雪一个都不认识，而卓峰则越看越皱眉，甚至有点感到邪乎，只见那视频上出现了三个人，有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与闫杰同行的中年人，另一个赫然是猴三的女鬼老婆。 没办法，卓峰对这女鬼印象太过深刻，几次三番夜里还梦到，她那两个招牌大黑眼袋、披肩长发，还有一如既往的惨白面容，令卓峰不自觉地就浑身感到有些不自在。 “哎，这几个人是谁？”傅红雪看着卓峰皱眉皱得厉害，知道他认识，着急地催促道。 “这个是猴三的老婆，你应该听说过，没见过吧？这个男的，看模样，我估计莫非是我同事闫杰的老爸？剩下的一个，我估计就是这家公司从未出面的总经理毛元驹。”卓峰一边点着，一边介绍道，只不过这几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到了一起了？ 谈生意么？八成是。王阳文刚才那么一挡，就是不想让两个买家碰面。 猴三的老婆？傅红雪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猴三之死一直是个迷，结果现在他的老婆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市里跑这里来了，还和这里的总经理毛元驹联系上了。 一下子就勾起了她那颗破案的心。 按照计划好的预案，两人暗访完毕，直接开车往回返，宝马车穿行在破旧的村落里，朝着来路驶去，周围人群，有的惊讶，有的已经习以为常，纷纷猜测是哪个老板新买的车，或者是哪个领导又来视察了，只有依然站在路边的王青山知道，车里是两位记者，他又恢复那副不太感冒的眼神，吸着烟，淡淡地冷笑着，或许在猜测着，这两位记者这么快回来，没准是收了什么好处。 宝马车刚刚驶出工业园区，突然傅红雪的手机就响了，是段从远打来的，声音略显兴奋：“小傅，你们回大胖涮坊，案子报到了省里，省里又报到了部里，省里很重视，派人下来了，现在专案组的办公地点也转移到了市里，大胖涮坊你们暂时还用着，以后都电话联系。” “好的，段局。”傅红雪很意外地回道，怎么才半天功夫，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动，不过这都是好消息，看来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 省里很重视，重视到什么地步呢？ 当天下午，省里就下发了一个“百日治污”的文件，要求全省立即进行污染整治活动，青城市自然也在列，由市环保局出面，直接派了大批的人进工业园区进行取样，所取的样品分为两份，一份自己用，一份提供给了警方，也不用卓峰先搞什么新闻报道明修栈道，直接就暗渡陈仓取样化验。 政府部门掌握的资源就是多，省里来人督办就是牛。 但，刚刚采访的这个稿子怎么办？卓峰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就这么无疾而终，把稿子给废了？ 卓峰不自觉地就想起王庄村几百口人无水可喝的现状，想起了王青山那冷冷的眼神，想起了王安那宁可倒掉也不便宜卖的自来水，心中沉甸甸的，生活本已经如此艰苦和悲惨，如果依然没有人肯为他们发声，为他们疾呼，那又该是何种的绝望？那死去的牲畜，那患病的人群，一只只，一个个，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是本应该还在人世间的生命。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正义感，更是一种责任感，悄然地升上了卓峰的心头，如果不趁此机会，曝光这一问题，等这阵风一过，怕不是污染依旧，那条充满了恶臭和罪恶的泄洪渠依然会存在着，流淌着，伤害着流过的土地，还有土地上的一切。 “段局，您说过的话还算数么？”卓峰拨通了段从远的电话说道。 “什么话？”段从远问道。 “之前做的预案，不是给李总编打招呼，发我这篇稿子，然后再取样么？今天我去看了，王庄村那里污染得太惨了，吃水全靠买，你是开发区分局的领导，可不能坐视不理？”卓峰说道。 “这个……” 段从远犹豫了，他在车上，往市公安局赶，他在开发区这片当了好多年的所长，王庄村的情况哪能不清楚呢？这片工业园区如今可是开发区经济支柱之一，里面情况错综复杂，背后涉及的关系也盘根错节，远不是自己所能惹得起的，如果答应了卓峰的要求，则有可能会得罪一批人，有些还是以前的同僚，怎能不让他为难呢？ “要不，你直接发李总编试试？”思考了一会儿，段从远缓缓说道。 第106章 为民请命 卓峰一听，心中就是一凉，急忙分辨道：“段局，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这稿子还没上版，说情的人就到了，这稿子八成是没有办法见报的。您也知道，这片污染存在了这么久了，也只有网上，还有省级报纸说过这事儿，咱们青城市内三大报，集体睁眼瞎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稿子见报了，你们再行动，不是也能迷惑犯罪分子么？”卓峰开始有点口不择言，乱扯起来，“段局，咱们做人做事，也得讲究个良心，如果不趁着这次部里重视，省里来人，把这事儿解决了，以后怕不是还得祸害咱们开发区。” “再说了，咱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让报道面世，曝光污染，明修贱道的么？您可再也不能过河拆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非彼时也，能不得罪人，还是不要得罪人，这才是为官之道。但，今天的段从远，也不知道卓峰说的那句话碰触到了他的心里，沉声应道：“那此事还按照先前计划行事，但能否见效，就不得而知了。” “尽人事，听天命。” 卓峰回道，然后挂断电话，回大胖涮坊，借了一台笔记本开始写稿子。 如果，依然不能见报，他打算发自媒体，或者网上试试。 “唉……”刚写了几句，卓峰就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内心怎地变得如此敏感，如此患得患失，这不像是自己的性格啊，唉…… 一旁依然在尽职尽责保护卓峰的傅红雪，给专案组通报了最新的发现，就拄着胳膊，无聊地看着卓峰写稿子，听着劈哩啪啦的打字声，看着他时不时皱起的眉毛，想着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突然她发现，大家表面上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工资，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还真是一类人，为了维护这个社会上的正义，维护这个社会的底线。 “这个人，也蛮帅的嘛……” 原本被变化打乱，而停滞的计划，又一次缓缓地推动起来，段从远深思了片刻，缓缓地拨出了电话。 “喂，韩局，我段从远啊，嗯，我正在往市局这里赶。就是之前给您汇报的那个计划，想找个记者发一篇报道，然后咱们再大面积取样，对，对。” “咦，记得告诉你了，省里下了文件，已经在取样了，那个计划可以不用执行了。”韩立军一语中的，一切为了办案，其他的什么记者，稿子之类的还是要靠边站。 “那个，韩局，我是这么想的，稿子发了之后，明天咱们抓捕的时候，也能更顺利一些，咱们可以装扮成环保部门的人，进驻企业去查。”段从远没有放弃，继续说道。 韩立军没有说话，久经官场的他，已经从中闻出了一丝不同的味道，今天段从远的表现很是不一般，大异于以往，对于这个刚刚升任开发区分局局长的下属，他还是非常看好的，但今天段从远的这个电话，貌似意味深长，不由得他多思多虑，迟疑了有三五秒钟，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从远，你今天表现的可有点过了，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说吧，这事儿为啥这么上心？别告诉我有私心作祟。” 声音由缓到疾，最后竟有一些严厉，为官之道，中庸为上，最忌锋芒毕露，段从远这开发区分局局长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惦记上、就得罪上其他人，也太不明智了。 里面肯定有文章。 段从远听到韩立军的一番话之后，开始还有些忐忑，后来竟也还产生了一丝喜悦，毕竟能被上级领导如此提点，人之大幸。 也对，领导毕竟是领导，能坐那个位子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说实情，看来是休想蒙混过关，他整整心情，缓缓地把卓峰的采访，王庄村的现状，工业园区的污染，以及自己的担忧一一说了出来，无一丝保留。 “噢？这么说来，你是为民请命、为民疾呼喽？”韩立军意外地问道，此前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原因，偏偏没有想到竟然原因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令人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 “唉，算是吧。”段从远情绪有些低沉，也不知道自己走出的这步棋，是好是坏，是香还是臭，只觉得只要走出去了，心里就少了个疙瘩，完成了一件任务。 “哈哈，哈哈，好，好，你这个忙我一定帮，稍等到公安局，先到办公室找我。”不属于工作范畴，自然就属于帮忙。 令段从远万分惊讶，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得罪人的活儿，韩局竟然爽快的接了，情绪还不赖的样子，搞得他是一头雾水。 待到了公安局，进了局长办公室，段从远这才知道，省里发动的这场“百日治污”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实打真干，先从环保部里开始吹的风，一直吹到省里，都吹了三四个月了，今日下发这个文件，可不是仅仅凭借着这个案子来专门来发的，而是恰逢其时，顺水推舟就发了文件，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刚结束的市委会议中，就反复强调了这点，要铁腕治污、从严治污，不换思想就换人。 “就，这么巧？不是一阵风？”段从远意外地道。 “不换思想就换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背后可有督查组监督着呢。”韩立军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开始的两场会展，一场是“百日治污”，另一场就是“111专案”，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其背后牵连甚广，闹不好整个青城市的官场都要来个大地震。 段从远没有在那个位置，还体验不到其中的凶险，自然也就没那么操心和担心，只是觉得完成了卓峰这番嘱托，能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这身衣服没白穿，这个位置没有白坐，这就够了。 “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稍等就去会议室，在那里，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去挥洒。”韩立军今天也有点意气风发，随口竟来了几句文绉绉的话儿，浑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准备好了。”段从远倏地立正、敬礼。 “出发！” 第107章 无声对决 市公安局的会议室中，一片肃穆，来自省公安厅禁毒总队的唐高岑、云志明，市公安局长韩立军，市禁毒支队的燕奇胜，市经侦支队的贺文华等等，齐集一堂，纷纷落座。 “下面请111专案组组长段从远，给大家介绍下案情。”人已到齐，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沉声宣布道。 “领导好，各位同志们好，今天我就给大家介绍下111案的案情。”段从远颇为客套地开头，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大领导，而且自己还作为专案组组长，心中颇为忐忑，不禁就多望了一眼禁毒支队队长燕奇胜一眼，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功劳可有一半是人家的。 燕奇胜笑了笑，然后就变得面无表情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案子变得这么大，一开始就想着试试看，抓抓看，没想到接连惊动了市里、省里，甚至部里都重视了。 “案件还是从111日说起，根据我们一个线人老z提供的线索，我们发现在大柳树旧货市场，存在着非法运输的黄麻草，数量有十几吨之多，而这些黄麻草我们根据后续查到的车牌号，还原了这辆车的轨迹。” 段从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投影仪，一副青城市的地图就映入眼帘，他拿起一根粗大的水洗笔，在北蒙、青城市、工业园区之间画上了红色的连线。 “这辆车从北蒙进货，到青城市，然后就把黄麻草停放在大柳树旧货市场，去‘王庄制药厂’送货，这个制药厂有着购销黄麻草的资质，但是根本用不了这么大量，肯定存在着多购、虚购；而‘王庄制药厂’的隔壁，是‘天逸特种气体公司’，这个公司也不简单，我们发现‘猴三’的老婆出现在了这个厂，‘猴三’先前已经被捕，其老婆据查也有吸毒史，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偶然，所以我们就用无人机进行了侦查，发现了这几辆车。” 段从远操作着投影仪，几幅照片接连出现在了屏幕上，赫然正是一辆五菱神车、一辆黑色捷达车牌号码：青x567g8，正是跟踪以及钓鱼卓峰的那两辆车。 “综合以上种种推测，我们怀疑毒巢就在开发区工业园区，重点就在这几个企业之中，目前已经安排人员对采样进行分析，稍等就能得出确切的结果，但是还有几个疑点没有彻底弄清。” “第一个疑点就是，洪文是凌晨死的，但是他所在的配货站的资金却是早晨被卷走的，资金金额巨大，来源不清，被谁卷走的，至今还是个迷，经侦支队正在追查。” “第二个疑点就是，如果毒巢在工业园区，为何要把原料放置到旧货市场，放大暴露危险，难道是怕环保部门检查？” “第三个疑点就是，到底青城市存不存在毒巢，一开始我们是认为存在的，但是原料断了如此之久，市场上的毒品价格却丝毫不见变动，要么就是毒源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要么就是存在着大量的存货。” 段从远操作着投影仪，条条是道地分析着，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毕竟第一次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谈这么大的案子，有一个考虑不周就丢了大人。 “化验结果什么时候出？”省公安厅禁毒总队的唐高岑眼睛一眯，直中要害，目前段从远掌握的大都是推测，只有化验了污染物这才能得到实锤。 “大约，还要6个小时，也就是大约12点钟。” “等吧，全员准备行动。” “遵命。” 段从远说着，心里却极其紧张，毕竟距离111日这才过了两日不到，摸到的信息大都是监控记录、物流信息、推测信息，而没有进行长时间的便装侦查、追踪暗访，甚至卧底调查，可是，对方钓鱼老z，明显已经有了警惕，甚至有了逃跑的打算，如果再这么按部就班的调查下去，等追查到毒源，恐怕对方早就已经在万里之外了。 段从远在赌，赌是自己快，还是对方反应快，赌对方手里还有大量的货，舍不得扔，赌对方还在骄傲自满，迟迟地没有逃离青城市。 一场无声无息的对决，在悄然地展开，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公安局会议室中，而与此同时，青城日报社的总编室中，也在进行着一场恐怕无人能知晓的战斗。 “李主编，王社长应该给你说过了吧，等下卓峰发过来的稿子，一定要发，涉及到个案子，省里部里都很重视，一定要顶住压力。”这是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来的电话。 李立钧接到电话，还是比较惊讶的，这卓峰几天不见人影，又采到了什么大稿子？怎么还和公安局长搭上了线？这个屡屡给人以种种惊喜的记者，让他越来越期待，越来越欣赏，对于这篇稿子也越来越好奇，什么样的稿子，要劳烦市公安局长来站台？ 这种好奇，没有维持多久，晚上12点钟，座机电话就响了，是卓峰转接来电。 “喂，您好，李主编，稿子发您邮箱还是微信？”卓峰在大胖涮坊打着电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稿子，能否见报，也不知道李主编是否已经接到了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的电话，在此前的计划中，就是打算让段从远从案子入手，走韩立军这条线，然后直接把稿子发到李立钧手中，不仅分量重，而且效率还高。 少一个过手，稿子就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就会少很多人来说情，来压稿。 “发我邮箱吧，我电话邮箱，你应该知道。” “好的。”青城日报社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都要申请个电话邮箱，以便能随时和任何人保持联系。 第108章 杀鸡儆猴 李立钧终于看到了稿子，还有触目惊心的图片，他紧蹙着眉头，也终于意识到，为何会劳烦市公安局长韩立军来打招呼，这篇稿子，毫不保留地揭露了开发区工业园区的污染问题，偷排企业的有恃无恐，还有王庄村村民那被强行改变的生活。 这是一篇领导不喜欢，群众却喜欢的曝光稿，是一篇会直接影响东开发区经济的稿子，这是篇得罪人的稿子，可以想象，如果这篇稿子发出去，结合今天时政版组刊发的省里发动的“百日治污”新闻来看，那就是一个正面文件要求和一个负面典型，简直就是杀鸡儆猴的标准套路，相信见报后，这则新闻一定会引起轰动，但涉及到的企业、领导也一定会震怒。 “哎，稿子是好稿子，就是不知道……” 李立钧心中十分复杂，不知道这稿子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正在迟疑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角一扫墙上的挂钟，已经12点多了，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卓峰，真会挑时间，这个点儿距离签版时间只有2个多小时，估计说情的人还在睡梦中，当下不再犹豫，立刻拨出了电话。 “梁丽凤，把这个稿子上时政版，要快，换了其他的稿子。”电话中，李立钧催促道。 梁丽凤今天负责四个版面，正忙得晕头涨脑，突然又接到这么个急活儿，立马就不高兴了，一边打开文韬看稿，一边那暴脾气就吵吵起来了：“谁的稿子啊，这么晚，啊！？卓峰的？！” 她再定睛一看，的确没错，这小子几天没见，不仅失踪回来了，顺便还整了个大稿子出来，还是曝光稿，看样子还要突击上版，能耐了啊？ 梁丽凤惊讶的声音，引起了不少编辑、美编的注意，纷纷过来打探， “啥事儿？啊？卓峰这小子失踪了两天又出现了？” “不仅是出现了，还刚刚传过来个曝光稿，这个时间点传过来，啧啧……” “稿子我看了，写得真好，污染真严重啊，再不曝光就没天理了……” 稿子一旦入了系统，上了版面，只要手里有权限，一个无关人员都能上报社系统里面查稿、看稿，所以卓峰的这篇稿子，即使是凌晨12点提交的，也以一种比较迅速的方式传播开来，有心的、无心的、知情的、不知情的，不知不觉地就传到了一些人的耳中。 接下来的1个多小时中，李立钧的手机开始频频震动起来，他看了下手机，这么会儿，已经有七八个未接来电了，有东开发区管委会的、有工业园区管委会的，还有几位老同学，更有几位在位，以及已经退位的老领导，这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嗅到的味道，托人找关系来灭稿、毙稿的，纵然不能灭掉、毙掉，也要尽可能地消弭影响。 “相见不如不见，还是关机吧。”李立钧喃喃自语着，关掉了手机。 一篇稿子，多一些字，少一些字就在自己一念之间；一张图片，上与不上也在自己能力圈之内，这都是可以讨价还价，可以回旋的地方，李立钧放下手机，用座机拨打了社长王建国的电话，毕竟，社长对于此事可能比自己知道的多，其中的弯弯绕绕，恐怕也只有社长这个位置才能接触到，了解到。 “社长，卓峰的那个稿子到了。”李立钧说道。 “正常刊发。”王建国说道。 “全部正常刊发？” “对。” “为什么？” “因为涉及到重要案件的侦破。” 一篇以前难以见报的污染稿件就这样见报了，或许是因为卓峰采访及时足够隐秘，没有惊动大佬，更有可能是卓峰选择在午夜12点钟发稿，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总之稿子就这样见报了。 当天的青城日报社，最醒目的新闻，当属“百日治污”和“工业园区污染调查”两个重量级稿件，一个在黄金版面a3版，通篇报道介绍了此次行动的范围、力度，着重强调了此次政府的决心和毅力，而紧跟其后的a4版面就是“工业园区污染调查”，那触目惊心的污染事件，无水可喝的王庄村现状，久拖不决的污染时间，都令人们升出无限的愤慨与同情。 两篇新闻如此处理，不由地让一些消息人士，遐想联翩。 “一篇政策发布文，紧跟着一篇曝光稿。这是典型的‘杀鸡给猴看’。这次工业园区污染，看来是被抓了典型，这下子以前的‘三不管’要变成‘三不爱’了。” “看来，这次‘百日治污’可不是喊号子，这次曝光的的污染，估计是必须要解决，一定会解决的事情，指不定背后会牵连出什么利益纠葛。”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记者胆子这么大，肯得罪这么多人发稿子，咦，又没有署名。” 卓峰其实是署了名的，刚刚接触暗访曝光稿子，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操作。但是李总编适时地把他的名字划掉了，换上了本报暗访组报道，对于这种曝光稿，报社一贯都这么处理，尽可能地保护记者**，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曝光稿会得罪很多很多人，伤害很多人的利益，而其中一些人就存在着狗急跳墙的可能。 该组报道见报后，开发区乃至青城市的整个官场发生了一起大地震，工业园区管委会集体撤职，接受调查，东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赵运华记过处分，开发区环保局长引咎辞职，赞县前环保局长被立案调查…… 治污好大的力度，青城日报社好大的影响力！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却是有着部里重视，省里派人督办的“111”毒案，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一夜，实在是发生了好多令人难以忘却却不为人知的惊险。 镜头回拨，回放到当日晚间。 “呼……”卓峰长舒一口气，终于写完并交了稿子了，这篇字数达几千字的暗访稿件，着实花了他不少的心思，从记忆中搜寻、从暗访机中观看、从网上查找资料，最大可能地还原了现场，追溯了整个污染事件的来龙去脉。 第109章 搜检养鸡场 “写完了？写得不赖呀。”旁边，傅红雪喝着杯水，轻轻地说着。 “应该不赖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发。”卓峰迟疑了一下，说道。 “想不想去现场看看抓捕？”突然，傅红雪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之色，这妞儿是又想违抗命令私自行动了，胆子真大。 “抓捕？要抓捕了么？”卓峰心神还在稿子上面，自然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才这么会儿，就要抓捕了？也太快了吧。 傅红雪得意地一笑，红唇俏皮地翘着，说道：“只许你成功完成采访，就不许我们抓捕成功么？” “当然可以，巴不得可以呢，最好把他们一网打尽。”这次卓峰可是真心实意地赞道，想起那伙亡命之徒，不自觉地他就头皮发麻，心里发怵，警方早日一窝端了他们，自己也早日能睡个安稳觉。 只不过，怎么感觉，这行动也太突然了些呢？这才距离自己离开现场仅仅七八个小时而已，莫非出现了什么突破性进展？随即，他就想起先前韩立军发过来的消息，莫非，是化验结果出来了？ 想到就问，卓峰微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是污水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聪明！”傅红雪赞道，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和聪明人交谈，就是这么舒服，几句话就能想清楚来龙去脉。 接下来，傅红雪当保镖，带着卓峰线人一起上了那辆宝马车，同样怀着好奇、兴奋、紧张的心情，向着东开发区工业园区驶去。 路上，傅红雪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污水取样已经在夜里12点钟出来结果了，检测结果表明，整个泄洪渠都存在着巨大的污染，但是只有王庄村旁的污水坑里面，化验出了异常高的毒废指标，这个化验结果就像一盏探照灯，直接给专案组指明了突破的方向，怀疑的对象，直接从工业园区几百家企业，急剧缩小到王庄村旁的三家企业。 一家是王庄制药厂，一家是天逸特种气体公司，还有一家不起眼的就是王青山的养鸡场，无论哪家企业，专案组分析后都觉得有很大的嫌疑， 首先是王庄制药厂，夜间生产排废气，味道刺鼻难闻，而且还直接和运输má huáng cǎo的嫌疑车辆产生了勾连，它本身也存在着倒卖má huáng cǎo的嫌疑。 其次是天逸特种气体公司，不仅夜间排放废水废气，而且在其院中还发现了嫌疑车辆，以及一名有吸毒史的女子， 最后的养鸡场，貌似不起眼，但是鸡场占地面积不小，鸡粪味道熏天，距离污水坑最近，也是窝cáng du厂的好地方。 “这次，专案组调又了几百人，要集中突击这三个地方，势必要把毒源一举拔掉。”傅红雪眉飞色舞地说道，仿佛胜券在握。 傅红雪一边开车，一边介绍着，身为专案组的一员，虽然被指派了一个保护记者线人的烂活儿，但是同事们能破掉这个毒案，拔掉毒巢，她还是心有戚戚焉。 “几百人？”卓峰微微有些吃惊，几百名全副武装、持qiāng带弹的警察队伍，怕不是要整个包围了王庄村，真是大阵仗，怕不是把市里的公安调了一多半。 “很惊讶么？”傅红雪微扬着眉毛，得瑟地道。 “有点。” 今夜，又是一个无月之夜，宝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王庄村外的马路上，卓峰望着远处黑夜中隐隐闪现的亮光，应该是那两家企业又在偷偷地作业吧，不知道在那看不到的黑暗中，到底隐藏了多少公安干警在默默地潜伏。 “开始了，你猜，应该在哪家？”傅红雪沉声说道，她没在现场，但紧蹙的剑眉明显看出她也很紧张，透过宝马车的车窗，不住地凝望。 “不好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卓峰皱着眉头说道，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点不对路。 “哪里不对劲儿？” “就是不对劲儿。”想起自己被跟踪，被钓鱼，卓峰感觉就这么容易捉住反派，是不是对方有点智商不在线？之前的狡猾劲儿呢？ “放心，这次三家都包围了，甚至整个村子都围住了，不会存在漏网之鱼，再狡猾，也逃不过警方织就的天罗地网，而且在wài wéi，还有一层防线，燕队长、段局长们都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村外王青山家亮了灯，一阵鸡鸣狗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上，你们从后院上。”井正青沉着脸，命令着，今夜青城市禁毒支队全部拉了出来，由他带队首先从王青山的养鸡场下手，wài wéi则是不知道从哪个市县异地调过来的武警在维持秩序。 没有任何阻挡，王青山就在被窝里被控制了，看到深夜中闯入的武警，还有到处乱嗅的警犬，王青山先是一阵慌乱，继而就镇定起来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么？”王青山惊讶地问道，心中却是极其地纳闷，我就平时往污水坑里偷偷排放点粪水，扔几个死鸡和臭鸡蛋，这点儿事情警察也管？瞧这闯入的警察，个个荷qiāng实弹，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由地心里也开始有点打鼓。 “先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井正青命令道。 “好，好。” 井正青面色如常，心中波澜不惊。 王青山这里没有任何发现，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接下来的两家重点嫌疑企业才是今晚的重头戏，他右手一摆，留下几位在这里继续搜检，其余人员坐车向着村北驶去，仅仅十来分钟，悄无声息地，王青山的养鸡场已经搜查完毕，排除了嫌疑，除了村里的那几只狗，还有王青山鸡场里那几万只鸡儿之外，没有一个村min yi识到这里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敲门。” “好。” 话音刚落下，一阵“咣当咣当”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紧随其后的就是王青山大喇叭似的嗓子：“毛元驹你个王八蛋，快开门，你家乱排废气，把我家的鸡儿熏死了，死了几万只鸡了，再不开门我要找你拼命。” 第110章 罪证确凿 什么？把王青山家的鸡儿给熏死了？这个地头蛇可不好惹，难道是今天作业流程出问题了？王阳文这小子怎么监管的？朦胧中，毛元驹就被吵醒了，下楼一看，大门已经被马脸青年张东打开了，门外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怕不是王青山从村里喊过来的亲戚吧？ 要坏事，他心中一惊，连忙喊道：“怎么回事？乡亲们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王青山你家鸡儿怎么了？” 毛元驹边说边往这边走，结果刚刚走过来，就感觉不对劲儿，张东怎么不说话？而且王青山周围黑压压围了一群人，啥时候王青山的亲友团这么强大了？ 刚要仔细瞅上几眼，那人群中走出两个农家汉子来，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控制住了，连喊都没喊出来，接着他就看到周围的阴影中，隐藏了更多的人，正不断地朝着办公楼、生产车间涌去，这是要搞什么？ 下一刻，毛元驹就感到脑袋有点发晕，因为他终于发现，院落里早就存在着众多的人，都是全副武装的警察，想起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他不禁悲从心来，偷排废气废水十多年，终于要事发了么？可是下一刻，他又觉得不对劲儿，污染问题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吧，还大晚上偷袭过来，难道是后院住着的那几个人的问题？该死的贱人周香香，什么老家亲戚来躲债，分明是黑道混混来躲警察。 “都带走，分开审问。” “后院什么情况？厂区什么情况？都是特种气体，不要动qiāng。” “后院已经发现嫌疑车辆，正在准备抓捕。” 今夜，“二棒”韩石睡得是相当不好，不知道怎么的，老觉得心里没底儿，想起前几天追砍那个记者，又想起后来自己负责把车辆转移到这里，这么多天过去了，虽然天天是好吃好喝，还吸上了老大提供的神仙药，yu xiān yu si，浑浑噩噩，但是怎么也觉得不对劲，因为好几天没见到老大的人影儿了。 果然，韩石刚刚从梦中惊醒，就看到了黑洞洞的qiāng口对着他，他心中一阵慌乱，想摸出床下的钢刀反抗，但是已经有两位大汉饿虎扑食般地压上了他的身体，锁喉剪手、抓胳膊摁腿，动弹不得，再一看旁边的“龙哥”、“黑狗”，还不如自己，“龙哥”反抗了几下，挨了几下，还冷不丁儿被一只大狼狗咬了一口，要多惨有多惨，“黑狗”则直接吓尿了裤子，表面光溜，实则软蛋一个。 “都别动，知道犯什么事儿了么？”三人光溜溜、排排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根根黑乎乎的qiāng管。 “不知道。” “不知道？看这是什么？说在哪里弄得？”面前的警察从床底下摔出一大包白乎乎的东西，还有一套瓶瓶罐罐，几只大狼狗还在到处扒拉着，狂吠着。 三人一看，面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如果说前几日跟着老大去砍人，是例行公事，日常生活，那么今天被搜出来的这些东西，可就是要人命了，而且恰好不好，三个人这几天还刚刚吸过了，爽过了，真是作死。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这次即使软如“黑狗”，也知道说“不知道”了，这些量，如果认了，可真够喝一壶的了，三人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明显是还妄想抵死不承认。 “哼、哼，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带他们去看看。” 随即，三人就被一帮武装警察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拎到了院子里，院里停放着两辆车，一辆正是当晚玩转漂移的五菱神车，另一辆就是龙哥黑狗的座驾，黑色捷达，有几只黑狗不住地冲着那辆捷达狂吠。 “警，警察同志，同志，带，带我们到这里干啥？”龙哥毕竟是龙哥，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话来，哆哆嗦嗦的，小一半是吓的，更多的一半则是冻得，三人都只穿了内衣，突然被押到院子里冻着，是个人都有点受不了。 “废话少说，把轮胎卸了。” “还有那个车的油箱。” 一声令下，几位武警三下五除二就上手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工具，反正片刻之后，捷达的四个轮子就被卸了下来，除了还在地上躺着的轮胎，只见里面赫然漏出来一包包的白色晶体颗粒，五菱神车的油箱也被破开了，同样藏着数量不菲的白货，映着到处乱闪的灯光，显出一种妖艳的光芒来。 “这，这，警察同志，我，我冤枉啊！” “我，我也冤枉啊，我交代，我全部交代，不关我的事儿。” “这，这，这真的是冤枉。” 罪证俱全，抵赖无用，三人见了棺材这才流了泪，望着眼前这么大量的白货，三人心死若灰的同时也纳闷，这么多的东西，足够qiāng毙好几回了，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开的车上呢？一定是嫁祸，对一定是有人嫁祸！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齐齐地大呼冤枉。 “的确是冤枉，我们三个就吸了点儿，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的。” “冤枉，冤枉啊，冤枉啊……” 冤枉？这个时候才知道冤枉？早干嘛去了？ 井正青望着眼前这几个软如虾蟹的人儿，心中冷笑连连，见过多少穷凶极恶的毒贩，哪里想到会遇到这么软脚虾的货色？什么时候贩毒分子的心防，突然变得这么软了？ “说，这些东西哪里来的？是不是你们制造的？”趁着对方心防失守，井正青趁热打铁追问道，声音有些急切。 现如今整个厂区都被控制了，前院、后院、厂房，但是任凭缉毒警、缉毒犬怎么搜寻，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制毒工厂的线索，唯一发出恶臭气味，可疑液体的厂房，已经派人搜索了三遍了，一无所获，难道事情有变？还是毒厂在隔壁？ 听到井正青的询问，三人中的“二棒”韩石首先反应了过来，屡次化险为夷的他，仿佛从这里又摸到了救命稻草，痛哭流涕地说道：“警官同志，警官同志，我们哪里知道这些货从哪里来啊，更别说制造了，我是砍过人，但真没伤过命啊，我是吸过毒，但是没有贩过毒，更别说制造毒啊，我这个文化水平，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我怎么会……” 第111章 毒源难寻 “对，对，我就是个打手啊，让我砍人，我肯干，可让我去干这个，打死我也不会干啊，对了，肯定是‘蓝爷’搞的鬼，对，就是他。” “是的，真的，我也是啊，我就一个司机，啥都不知道啊！” “之前‘蓝爷’还经常来，就是这两天没有见到踪影。” 术业有专攻。 “青城会”论起打架斗殴，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但是越界到吸贩毒，而且还被人莫名其妙地嫁祸了，这就不仅仅是意外这么简单了，冤枉、惊怒、怀疑、不甘种种情绪升上心头，心防才容易这么快就被打开了，三人中即使是嘴最硬，手最狠的“龙哥”也反水了，向面前的警方交代起近日所经历的种种。 没有？真没有？还是演戏？ 井正青眯着眼睛，面沉如水，盯着这三名变得絮叨的汉子，打算从他们的表情中、言语里找出破绽，但盯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发现，他这时才有些动容，难道毒源竟在隔壁药厂？ 而隔壁的王庄制药厂是由刑警队队长陆新荣带队进入搜查的，很顺利，前后左右同时突入，把正在偷着生产排污的工人，还有管理人员一举成擒，通通控制到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中，紧随而入的缉毒犬，在缉毒民警的控制下，在厂区重点区域反复搜寻，但结果很遗憾，只发现了一批má huáng cǎo，没有半点毒踪。 “什么？竟然没有发现生产窝点？这不可能！” 一辆指挥车中，段从远面色阴沉，厉声喊道，如果没有毒源，那么青城市的毒品都是大风刮来的？污水坑里的超标物质，是凭空冒出来的？从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搜出来的大批毒品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定是有一些地方没有搜查到位，或者是有犯罪分子，隐瞒事实。 “继续搜寻，继续搜查，仔细点，什么蓄水池、地下室、天井天台厕所下水道，对了，那个养鸡场，鸡窝里、饲料里、鸡粪里都给我仔细找找，还有王庄村里面，人都给我压上去。”段从远望着同样脸黑如铁的燕奇胜，急促地下着命令，如果今天没有什么战果，那么之前那么高调，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信誓旦旦的说话，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不仅肉疼，心更疼啊！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专案组全体成员，都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万无一失的抓捕成功了，但是更加重要的毒源却没有发现，只搜到了一批毒品，怎不让人失望？不让人郁闷？傅红雪那道剑眉，倏地皱了起来，一双美目透着清冷的目光，射向夜幕中的王庄村，先前心里的点点欣喜，已经全部化为乌有，出动这么多人，这么大阵仗，仅仅搜到点毒品，是完全不够看的，没有找到毒源，今天的行动就是失败。 “卓峰，你说，毒厂到底在哪里？”心里没底儿，傅红雪不自觉地想起了身边这位有点神通广大的记者。 “红雪同志，没有找到？”卓峰心中也有些讶异，更多的则是发怵。 缠上自己的这伙毒匪怎么又开始智商上线了？出动这么多人，莫说挖地三尺，就是藏于九天之上，也应该逃脱不得，莫非没藏在企业中，而是藏在村子里？可王庄村又不是山村，村里房子挨着房子，一家贴着一家，莫说制毒，就是猪羊马牛养多了，不用警方出面，邻居就得找上门了。 不对劲，不对劲儿，到处都透着不对劲儿，卓峰眉头仅仅蹙着，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口中不自觉地喃喃道：“你不觉得今天的行动太过顺利了？没有什么反抗，也没有什么难度，那些毒品就那么放在几辆车上，怎么看怎么像是等着警方去查的，像不像个诱饵？” 诱饵？中计了？ 怎么可能！傅红雪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言语去反驳，这个记者脑洞也有点太大了吧，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里去，莫不是电影电视剧小说看多了？ “你想什么呢？如果是毒饵的话，那么他们肯定早就跑了。”傅红雪美目一斜，怒视着卓峰，似乎卓峰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似的。 “停，停，你刚才说什么？对，逃跑，啊，你说他们要逃跑，怎么最快？” “肯定是坐飞机最快啊！” “废话，这里有飞机场？” “那就是汽车了。” “对了，快，快开车去东城区收费站。”卓峰满脸兴奋，一个劲儿地催促道。 “去那儿干啥？”傅红雪一头雾水地望着卓峰，放着现场大好形势不看，结果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去追人？难道毒贩正在往东城区收费站处跑？不过，他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呢？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手下却是不慢，直接挂挡起步加速开了双闪就冲着东城区收费站冲去，这个收费站，可不是在东城区，而是在东开发区和赞县交界处，是距离最近的交通要道。 “通知段局，派人在东城区收费站外设立临时检查点，重点搜查货车、重卡、厢货、罐车等，咱们来个请君入瓮，一网成擒。”卓峰脸上透着一种自信，脑海中一幕幕的记忆，宛如放电影般一一闪过，有洪文的迷茫，有王安的阴狠，最后竟然还有“猴三”那个女鬼老婆。 傅红雪看着卓峰脸色的神色，那种让人不自觉就相信的那种表情，虽心中有犹疑，但还是直接给卓峰接通了段从远的电话。 “段局，我怀疑毒贩正在逃往东城区收费站。” “理由。” 开玩笑，这里正在大肆搜捕，就凭你一句话，就要调转qiāng口？虽然之前卓峰表现出色，智商也比较在线，但没凭没据的谁信啊，就是我信，周围的同事领导们谁肯信？ “段局，您想污水坑中发现了制毒废水，天逸特种气体公司里面发现了大批毒品，周围肯定存在着制毒工厂，但又找不出来，而且如此就容易地搜到大批毒品，我怀疑是个毒饵。”卓峰说出去的话儿，让段从远有点想打人，如果是这种分析，这种结果，那不是拔高罪犯的智商，降低己方的智力么？ 第112章 抽丝剥茧 接下来卓峰喘了口气，又继续分析道：“如果按照这么分析，就说得通了，这颗毒饵就好比是警戒树，如果警方吃了这颗毒饵，拔掉这棵树，那么罪犯就会立即逃跑，毫不迟疑；如果警方没有发现，没有拔掉这个窝点，那么他们就会继续兴风作浪，生产毒品。” “逃跑？逃跑的话，人跑了，还不是扔下制毒窝点？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制毒窝点。”段从远说道。 “段局，要跑的话，怎么跑最快？”卓峰把楼掰正，不让段从远歪楼。 “汽车，过东城区收费站，然后就是一马平川。”段从远不假思索地说道，在开发区这块地界儿混了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哪条路跑路最快，毕竟日常任务就是抓捕各种想跑未跑或者正在跑路的罪犯。 “如果人和毒窝在一起呢？”卓峰引导着说道。 “怎么在一起？” “厢式货车。” “啪！”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了，一束亮光射进了段从远的心中，驱散了眼前的重重迷雾，对啊，如果是厢式货车制毒的话，排放制毒污水就简单了，夜晚直接停靠在污水坑边就行，如果厢式货车是毒巢的话，也就解释了，为何má huáng cǎo要囤积在旧货市场，只要把车往里面一停放，随时可以进行制毒，而且这种流动毒巢，逃跑便利，屡次逃脱打击，应该也和今晚差不多。 毒饵一旦消失，立马开车跑路，怪不得有恃无恐，即使暴露了má huáng cǎo之后，还心存侥幸能再次逃脱升天。 现在谁离东城区收费站最近？ 对了，好像今天lián hé xing dong也叫了交警进行交通管制，不知道有没有控制东城区收费站，时间紧迫，段从远没有任何迟疑，命令道：“立即封闭四区所有收费站，检查过往所有的厢货车、大型重卡车辆，刑警队立即驱车前往东城区收费站，设置障碍，联系下东城区收费站，看现在那里有没有交管部门在执法，有的话，lián hé xing dong，其余人员，继续在王庄村这里搜寻。”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做好准备，段从远的安排滴水不漏。 暗夜中，一条条命令发布了下去，与此同时，一辆银色宝马车尽显豪车风采，宛如一批银色飞马，流星般飞向了东城区收费站，而东城区收费站处，依然是灯火通明，刚刚修好的2号收费口刚刚安装好设备，正在调试，王站长忙前忙后协调着，一刻也没有停歇，在收费站一旁，则是负责带队维持秩序、临检的东城区交警队队长关元生。 自从东城区收费站被撞毁之后，本来3个收费口就变成了两个，这就导致了这里经常堵车、塞车，加上今天晚上交管局命令要配合公安行动，进行交通管制，自然而然自己就被派到这里来了，貌似这个冬天，大部分时间都和这个收费站杠上了。 凌晨过往的大型车辆慢慢地少了起来，关元生和王站长刚刚舒了口气，一条命令就同时发到了两者的手上。 “封闭东城区收费站，严查过往车辆，尤其是厢式货车，稍等刑警队来配合你们工作。” 凌晨紧急封闭收费站，刑警队来配合工作？莫不是有犯罪分子在出逃？ 意识到事态紧急的王站长和关元生，没有丝毫的迟疑，收费站直接闭门谢客，而关元生则在收费站内外接连设置了数道障碍，刚刚布置好，就见一匹银色飞马驶来，到了收费站前才急停，下来两个人，一个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另一位则是个男子，看起来好像是青城日报社的记者，姓卓，但这打扮却和前几天大大不同，怎么看怎么像个花花大少的模样。 “关队长，好久不见，我青城日报社卓峰。”卓峰小跑两步，打着招呼，看到收费站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便是一安，希望来的不是太晚，如果对方真从这里出逃，估计是插翅也难飞了。 “嗯？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知道收费站临时封闭了么？”关元生问道，敏感时刻，遇到个记者，还是上次那个卓记者，任谁都会疑惑。 “噢，关队长，这位是禁毒支队的傅警官，专门来这里执行抓捕任务的。”卓峰介绍道。 “嗯？”关元生转过头去，瞧见卓峰旁边这位打扮颇为时尚的美女，心中一阵嘀咕，先前还以为是卓峰带的女伴，没想到反而是隐藏的**oss，竟是个缉毒警花。 “傅红雪。” “关元生。” 两人握了握手，把宝马车停到了暗处，就开始商讨起如何设置障碍，如何检查过往车辆，又如何抓捕的细节来，关元生带着七八名队员，加上王站长手下的五六个人，一共有十来个可以调动，除了这些，还有三辆警车，四辆私家车，若干路障等等，应该足够应付。 也就刚刚谈了几分钟，就看到远处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射来，照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看亮度、看轮廓，正是一辆厢式货车。 没有人喊什么，也没有人警告什么，收费站上方硕大的led显示屏，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的车辆，今晚这里临时封闭，要想过去，必须要停车接受检查。 “这辆货车，很可疑。”傅红雪蹙着眉毛，沉声提醒道，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卓峰低头望去，鼓鼓囊囊的，莫不是拿着武器？这妞儿什么时候装上去的？ “停车检查，停车接受接受检查。”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站长摸出来了个扩音喇叭，远远地站在收费站里面，冲着前面的货车喊道，声音洪亮，在这空旷的地界儿，传出去了好远。 厢货远远地就停下了，但引擎没有熄火，低沉地呜呜转动，也没有人下车，僵持了数秒钟，收费站里出来了几名交警，颇为谨慎地走向这辆货车，就在这时候，只听到“呜”的一声，厢货的引擎剧烈地呜咽着，车身猛地一个加速，瞬间窜出了半个车位，然后一个大转弯，竟向着来路奔去，引擎声中不断地传来bào po声，竟然还是一辆改装过的车。 第113章 齐强被劫 “开灯，开灯。通知指挥中心，这里发现一辆嫌疑车辆，正在朝着市区内逃去。”瞬间，收费站暗处射出无数束灯光，有探照灯、有车灯，把前方的一切照得雪白，包括那辆正在逃逸的厢货。 “追，你开车。”傅红雪一马当先，首先钻入宝马车中，卓峰紧随其后，豪车就是豪车，卓峰一钻到驾驶室里，浑身就是一阵舒坦，开价值几十万毛爷爷的车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不一激动，打了两次火儿才打着。 “你到底行不行啊？快追！”傅红雪横了卓峰一眼，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手qiāng，熟练地检查着qiāng弹，就像在把玩一个玩具。 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不行。 听到傅红雪质疑，卓峰自然是不甘示弱，直接一脚油门，就飚了出去，嘴了也没闲着，反问道：“你到底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擦qiāng走火，伤了我不要紧，伤了这车可就麻烦了。” “嗯？”傅红雪意外地挑了卓峰一眼，眼中满是自信，自傲地说道：“全市公安系统射击比赛200米移动靶冠军，100米固定靶冠军，50米移动靶依然是冠军，这个成绩，你满意么？” 哇，没想到还是神qiāng手，还是三料冠军，卓峰不得不对身边这位美女警官另眼相看。 “放心，它已经走投无路了，后面有咱们在追，前面不出所料，刑警队马上就要和它相遇，前后夹击，你说它如何逃脱？”卓峰熟练地驾驶着宝马车，几个加速就飙到前面，眼看着就要追上嫌疑车辆，他感受着这流畅的车感，这熟悉的道路，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月前的某一日，也是冬夜，也是这条道路，也是在追逐嫌疑车辆，只不过，身边坐着的，已然不是故人。 想到这里，卓峰不禁一阵恍惚。 “超过它，别住它，控制住它，刑警队的车马上就到。”傅红雪喊道，把卓峰拉回了现实。 熟悉的策略，熟悉的套路，卓峰一个油门就追到了厢货的左侧，透过车窗已经能看到厢货那锈迹斑斑的车身，后面有四辆警车，只要宝马车能别停这辆厢货，绝对能控制住场面，不知如此简单粗暴的策略，这次还能否如愿。 果然，宝马车还没超过厢货，那疯狂厢货直接向着左边压了过来，斜着驶向了对向车道，丝毫没有手软，看样子是想依靠着自身的体重，硬生生地逼退，甚至撞毁宝马车。 卓峰自是知道这种厢货的威力，他可不想变成一张人肉铁板，稍打方向，急忙刹车减速，堪堪让过了厢货那相对于轿车来说庞大的车身。 只听到厢货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咣咣铛铛”的声音，然后丝毫没有不减速，也不转向，竟然直接开始逆向行驶，朝着市区方向。 夜间逆向行驶，这厢货司机莫非疯了？！ “往右打满，回车道继续追。”傅红雪看得心急，开始发号施令起来，手里的警qiāng几次拿起又放下，似乎是在犹豫，仿佛是在寻找着开qiāng的角度。 开车最烦有人指挥，卓峰一边打回方向，一边瞥了傅红雪一眼，拉长声音，回道：“知道了……” 岂料话音刚落，就见前面逆向行驶的厢货急速降速，一阵刹车声，然后“咣当”一声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上了，然后就彻底停在了路中间。 天道好轮回，违规驾驶现世现报。 卓峰心中一喜，一脚油门就追了上去，让你别车，让你撞我，这下遭了报应了吧，结果刚刚超车到前面，卓峰眉头就是一皱，眼神就是一凝，心中暗道：这下要糟糕。 却只见那厢货逆向行驶，直接撞了一辆白色福特，许是两车刹车都比较及时，两车车头仅仅只是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但接下来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你个xxx的，眼睛怎么长的，敢逆向行驶，想撞死老子啊？滚你xxx的，敢惹你齐哥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福特车主微胖身材，戴金链挂手链，一副混混的模样，加上有理有据，胆气更足，骂骂咧咧地下了车，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棒球棍，先在自己车身上敲了下壮壮胆子，然后小跑两步，冲着厢货前挡风波就要去砸。 卓峰凝神一看，这哥们不是齐强那货还有谁？ 但就在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厢货的前挡风玻璃突然崩碎了一块，一颗子弹从厢货中射出，落在了福特车的前盖板上，齐强前一刻还在抖擞威风，下一刻口中的脏话就含在了口中，双目呆滞，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怎么，怎么又碰到硬茬子了？这，这是qiāng声吧，有qiāng，对方有qiāng，对方有qiāng我还耍横？我这脑子真是秀逗了吧。 “砰”，又是一声qiāng响，这下直接穿过了之前挡风玻璃露出来的窟窿，射落在了齐强的身前，齐强这刻才反应过来，望着车内那黑洞洞的qiāng口，手中刚刚举起的棒球棍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双手高高举起，口中喃喃投降：“大，大哥，我投降，我眼瞎，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有病。”说着，他就抡起左右手，开始左右扇起耳光来，动作娴熟，语言熟练，毫不生涩。 但也就扇了没两下，那车内的大哥，右手持qiāng，左手冲着齐强勾了勾手，沉沉地喊道：“过来。” 齐强心惊胆战，但在qiāng口下也不得不低头，硬着头皮往前小步挪着，刚刚走到厢货车头前，只听到“吱呀”一声，厢货的车门开了，从上面猛地跳下来一条大汉，那汉子左手一搂齐强脖子，右手中的qiāng一摁，直接顶住了齐强的右太阳穴上，吓得齐强双腿双脚发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中只喊道：今天出门怎么没看黄历，怎么惹到了这等煞神。 “大，大哥，有事，有事好商量，要钱，咱们有钱，要多少有多少……”哆哆嗦嗦，勉勉强强，齐强挤出了这几句话，他平时也就在开发区附近几个村子混，接点小工程，交点混混朋友，平时撑死就是打架斗殴，哪里见过这种持qiāng劫持，二话不说先来两qiāng的场面。 人家平时打打架就是求个财，这位大哥您是直接要命。 第114章 毒枭伏诛 “别瞎bb，再bb，一qiāng崩了你。”汉子仅仅穿着一件毛衣，纵下车来，一边冷着脸威胁着齐强，一边四处张望观察，那伸出来的手腕上，赫然纹着两条墨绿色的青龙纹身，活灵活现，不是洪老板还有谁？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变生肘腋，待得卓峰反应过来，木已成舟，望着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毛衣男，赫然就是已经死亡，却还活蹦乱跳、持qiāng劫持人质的洪文，洪老板么？ 蒙，卓峰脑子里又有点浆糊了，这洪老板竟然死而复生了？ 但眼前的情况却容不得他细细思量，那汉子，也就是洪老板，左右一望，后面交警队的警车已经呼啸而至，前面隐隐约约也传来警笛声，似乎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洪老板冲着副驾驶一摆头，说道：“换车，换这台福特。” 随即，厢货里又下来两个男子，一个年老步履蹒跚，一个身材壮硕，眼神阴狠，每人拎着两个密码箱，几个跨步就钻进了福特车驾驶室中，眼看几人就要劫持人质，仓狂出逃，如果让他们把人质弄进车里，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波澜。 “我要出去了，看你的qiāng法了！” 卓峰看着这阴狠歹毒的洪老板，又要远走高飞，想起自己屡次惨遭其毒手，差点小命不保，他心中一急，再一发狠，对着刚刚走出车门的傅红雪喊道。 洪老板刚刚挟持着齐强要往车里钻，突然右侧就射过来两道刺目的光线，是汽车远光灯，一个身影站在灯光中，遥遥地冲着他大声吼道：“洪老板，清水河一别，别来无恙乎？” 洪老板听着这颇有点熟悉的声音，凝神望去，正是那个坏事的记者，此刻正夹着包，含着笑，一脸的嘲弄，说的话仿佛也很熟悉，不正是前几日自己钓鱼时所说的话么？ 只不过，现如今世易时移，主客对调，自己反倒成了被钓的角色，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不由地想起，此前自己是如何威风八面、日进斗金，掌控一方毒网，现如今却沦落到这等地步，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切都因这个该死的记者所赐。 “哼，哈哈，哈，你，去死吧……”狂笑几声后，似乎洪老板心中怒气发泄了不少，猛地举起手qiāng，对着卓峰就射去，竟是要赶在警方赶来之前，射杀这位让他心中记恨无比的记者。 “砰”“砰”“砰”，三声qiāng响。 卓峰没有倒下，洪老板的眉心却多了一个血洞，汩汩地留着鲜血，他躺在地上，死不瞑目，想不明白怎么现场突然出现了个公安，还qiāng法奇准，他左手依然搂着齐强的脖子，而齐强则闭着眼，抖着腿，以为自己死了。 另外两qiāng，一qiāng打中了福特车的前轮，一qiāng打中了福特车的后轮，彻底趴窝了这辆车，那福特中的男子还想开门逃跑，岂料刚刚推开一丝门缝，“砰”的一qiāng就打中了左后视镜，这时候傅红雪才寒着脸，慢慢地从宝马车身后现出身来。 “在车里呆着，不许动。”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夜空，傅红雪举着qiāng，冷冷地盯着车中的两位男子，刚刚那惊艳的四qiāng，让人丝毫不敢怀疑，如果再敢妄动，下一qiāng就不只是警告那么简单。 卓峰心中一松，搞定了，终于搞定了，再一抹脸上，几滴冷汗正在往下淌着，刚刚真是太过冲动了，幸好傅红雪的qiāng法真如她所说那么精准。 想到这里，卓峰扭过头看了傅红雪一眼，只见她依然还是那副剑眉星目、俏脸含煞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一丝威严，多了几分严肃，少了几分娇俏，宛如那寒冬中的腊梅，傲雪绽放。 好美！ 僵持中，后方交管部门的警车，前方刑警队的警车先后呼啸而至，先控制了福特车内的几名男子，又检查那个厢货，那车中赫然装了一车的瓶瓶罐罐，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类仪器，碎了一地，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经过鉴定，正是那传说中的制毒工厂，没想到竟然藏在一辆移动厢货中，怪不得行踪不定。 这车只要往旧货市场的仓库一钻，就能开工，只要往外一开，随时跑路，生产的毒废也祸水东流到了王庄村的污水坑中，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车里那男子，经查，一名正是“青城会”幕后的黑手，“蓝爷”蓝正鑫，一名则是从南方请来的技师，而死去的洪老板，就是洪文本尊，而清水河中的尸首则是其孪生兄弟洪武，几人合谋经营了这一毒网。 在钓鱼卓峰期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洪武想走，洪文想留，一番争斗下来，洪武身死，洪文和蓝正鑫舍不得天逸特种气体公司里面的那批货，更舍不得离开这片经营多年的地盘，一直在东开发区潜藏，一直到毒饵被吃，这才仓狂出逃，而通风报信的则是天逸特种气体公司的王阳文，一个隐藏颇深的人。 是夜，青城市东开发区的地下世界，整个被涤荡一空，数个黑恶势力团伙被连根拔起，盘踞在王庄村的“卖水团伙”，充当打手的“青城会”，还有隐居幕后的制贩毒团伙…… 当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卓峰的配合调查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拉开房间的窗纱，一缕阳光透射进来，一股温暖升上心头，身心一阵放松，这段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的记者兼线人的生活，就要告一段落了。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卓峰想到又要重回报社，做回记者，心里还颇有点不舍。 “想去哪儿？我马上要归队，顺道送你。”旁边，是同样一夜未眠的傅红雪。 去哪儿？家里？还是不要去了，又是梦见女鬼，又是被盗，早就想搬家了。单位？折腾了好几天，也没睡几个好觉，实在是没有心情，没有精力去采访新闻。 想来想去，突地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说道：“就送我到青城大学家属院吧。” “家属院？回家？”傅红雪说道。 “算是吧。” “好。” 宝马车已然不在，变成了普通的桑塔纳，两人也换成了原来的便装，一个变成了市井平民，一个变成了飒爽美女，落座开车，车内一片宁静，连日相处下来，从素不相识，到互相欣赏，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15章 闫父被抓 “先前，你胆子倒是不小，就不怕我打歪了？” 傅红雪首先打破了车内的平静，她轻摆臻首，眼波流转，望着副驾驶上的男子。 这位卓记者，看起来不仅仅长得帅、文采好，现在感觉其胆量也是不小，富有急智，就在刚刚那种情况之下，还能想出如此智计。 “比起洪老板来，我更相信你。” 卓峰望着身边这位警花，那纤细的手指，锐利而灵动的双眼，有些奉承地说道。 想起当晚的决定，他没有一丝后悔。 如果让洪老板逃脱，所带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无穷无尽的报复，与其那样，真不如赌上这一把，就赌这位警花的qiāng法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么准，手是不是比洪老板快，如今看来，自己还是赌对了。 “是么？没有其他意思？”傅红雪红唇微微抿着，脸色有一点点不太自然。 “这个，真没有吧。” “那就是只有一点？” “这……” 想起即将要见到的苏梦琪，再望着身边这位警花，卓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先前两人相识、相知的过程，听着傅红雪略略带点醋味的反问，若说一点都没有感觉，那就是在欺骗自己。 美色在前，哪个男人不会动心？除非他不是男人，是太监。 但想起心中那个真切的人影，想起苏梦琪的一往情深，更想起和林宛白之间，那短暂却难忘的恋情，此刻的卓峰仿佛一瞬间成熟起来，情丝如缎，当断则断，既然选择了苏梦琪相思相守，那就别再到处沾花留情。 “红雪同志，真心感谢你这两天保护我。” “嗯？” 正式而冷冰冰的回答，让傅红雪刚刚起波澜的心，一下子又静了下来，这是拒绝么？连一丝交往可能都没有么？她横了一眼卓峰一眼，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淡淡地回道：“有女朋友了？” “嗯。” 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看来父母说得真对，嫁人要趁早，否则好男人都被抢走了。 想到这里，傅红雪又自嘲般地嘀咕着：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何必想着这根草，后又思道：我这个危险无比、天天加班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的工作性质，何时才能找到另一半？ 两人各存心思，一路再也无语，桑塔纳穿过开发区，驶入东城区，最后停在了青城大学家属院东门口。 “再见，红雪。”卓峰下得车来，打好招呼就朝着“油条哥”的早餐摊走去，好久没喝老张的羊杂汤了，真想。 可刚刚没迈几步，就感觉胳膊一紧，一条纤细的胳膊跨住了自己，他扭头一看，眼前正是傅红雪那似笑非笑，面含揶揄的表情。 “段大少，我好饿呀，请我吃顿早餐不？”傅红雪的胳膊越箍越紧，这顿饭看来是不吃也得吃了。 “呃，啊，好的。你喜欢吃什么？”卓峰无奈地问道，他这个晕，这傅红雪莫不是发了花痴？这个要命的时间来撩拨自己，万一被苏梦琪碰到了，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油条豆浆。” “老任，来一碗豆浆，一碗豆腐脑，两斤油条。” “油条哥”任行应声抬头，咦，今天这位卓记者带着女朋友来了？啧，啧，看看人家卓记者找的女朋友，一个赛着一个，好像前几天还是另一个，后几天又一个，眨眼几天不见，又换了一个，这样嘟囔着，很快就把餐上齐了。 “红雪，哎，你还是放手吧……”卓峰一语双关地道，。 “放手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傅红雪嘴角含笑，眼中射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目光。 “什么条件。” “我的电话不许不接。” “好。” “我的微信不许不回。” “好。” 吃干抹净，付款就要走人，任老板突然就脸色怪异地凑了过来，说道：“卓记者，今天一大早我刚出摊儿，就有个年轻人来找你，开宝马车来的，可着急了，问了好几次，估计有急事。” 这种旧家属院里，没什么好车，有钱人早就搬出去购置豪宅了，所以来个豪车，任老板自然就上了心，更何况还是找卓峰的。 “咦，年轻人？找我？姓啥？”卓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了。 “好像是姓闫，说有消息的话给他打电话，还给了我名片。” 闫？莫非是闫杰？也只有这小子知道我住的地方，只不过他这么着急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呢？卓峰心中纳闷，也没有接任老板手中的名片，而是借了傅红雪的手机，直接拨了起来，死党的电话，自然是默记在心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很快就有人接了。 “喂，闫杰，找我什么事儿？” 那边闫杰接了个陌生号码，犹自还在纳闷，突然一听这口音，心中大喜，嘴上就越发损了起来，喊道：“你个贱人，这两天跑哪儿去了，害的我苦找，差点就要给你送花圈了。” 声音挺大，说得一如既往地难听，卓峰皱眉扭头望了一眼傅红雪，果然这警花在抿嘴含笑，闫杰这小子嘴巴真损，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我这染坊是白开的？ “唉呀，你个，你个那啥，有事快说，你兄弟我这两天正在渡九天雷劫，刚刚正在闭关，突然掐指一算，有人劫数已到，马上就要应劫变渣，这不马上出关来看看热闹。”卓峰嘴里流氓两字刚要脱口，又感觉有失风度，只好隐晦嘲讽道。 “唉呀，对呀，卓哥，卓少，我还真是在渡劫，应劫，快来解救我一番，我爸今天凌晨就被东开发区公安分局抓了，现在还没回来，我这不就成了没头苍蝇了么？想来想去，想起你和那个局长好像有点交情，这不就想找你问问，可你小子失踪了好几天了，我找了几圈都找不到。” 那头的闫杰很着急，深更半夜老爹被抓，消息全无，托了好几层关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咦，闫杰，你老爹被抓了？”卓峰惊道，突然又想起在“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拍下的那一段录像，莫非是因为这事儿被牵连了？不过，到底闫杰他老爹到底和111案有没有关系呢？这个案子后期怎么处理的？ 自己不知情，但身边这不是有个专案组成员么？ 第116章 闫家生意 不由地，卓峰就扭头望向了身旁的傅红雪，却只见傅红雪明显地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知晓卓峰有求于己，微抬着下巴，扬着头，一双剑眉微微上翘，美目中挡不住的得意，一副你来求我啊，你来求我就说的得瑟表情。 “唉，额，咳咳，这个，这个那啥，你爹到底有没有犯事儿啊，前两天你们跑开发区干啥去了？”卓峰说道。 “我们去开发区谈生意。咦，卓少，你咋知道？这事儿你还真知道，赶紧给兄弟我想想办法。”闫杰纳闷道，这卓少难不成真渡劫成仙，修炼了回溯过往的神通不成？连这种事儿都知道。 “好，好，容我掐指算算，稍等给你回电话。” 胡诌了几句，卓峰望着身旁这副模样的傅红雪，心道：难道还得兄弟我出卖色相才能换回情报？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不过为了兄弟，我咬咬牙就卖一点点吧，就一点点。 “老板，再来2根油条，2碗豆腐脑，来，来红雪，再尝尝任老板的豆腐脑，那味道，真绝，真好吃。”卓峰吆喝着又点了餐，谄媚地拉着一旁刚刚起身的傅红雪重新坐下。 “真的很好吃？”傅红雪双目中全是笑，嘴里一字一句地顿着。 不过，这招对厚脸皮的卓峰不起作用，他直接无视了这句话，继续献着殷勤，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好吃，是真好吃，你看我都吃了一碗了，这不还想再吃一碗，来，来，尝尝这根油条，啧，啧，尤其是往豆腐脑里面一泡，味道更鲜美三分，你尝尝。” 任老板动作很快，瞬间上餐，卓峰动作更快，一边奉承着，一边就给傅红雪夹了根油条。 “嗯，不错，不错。”傅红雪吃得比较开心。 “嘿嘿，多吃点，多吃点。” “多吃不会胖？” “不会，不会，你这么瘦，怎么会胖？” “哼。” 事急从权。 卓峰伺候着，傅红雪享受着，任老板牙疼着，这才几天啊，卓记者这也太花心了，前两天就听说就有两个美女女朋友了，结果转眼几天不见，这又勾搭上一个，人长得漂亮不说，啧啧，还在这里打情骂俏起来了，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怎么就没这种桃花运。 傅红雪本就不饿，也就吃了几口，就住了嘴，整整嗓子，抬眼忘了卓峰一眼，开口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卓峰大喜，遂把闫杰的嘱托说了出来，末了还颇为严肃地加了句：“我相信，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阳光一定会刺破黑暗，伟大的公安干警，一定会给一个公正的裁决。” 真贫，真逗，这绝对是卓峰的本色出演。 一天到晚都在采访、撰写那些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新闻，接触那些黑暗得不能再黑暗的事件，要是平时不贫点，不逗点，内心再不阳光乐观点，天天被这些负面情绪洗刷着，早晚会涮成神经病，或者精神病。 “哈哈……” 傅红雪彻底被卓峰逗笑了，小声笑着，不自觉就露出一排贝齿，说道：“捞人可别找我，但如果没有牵连的话，应该就只是普通的留置盘问吧，不超过24小时就会放出来，具体还得看案子的进展。” “噢，这样啊。”卓峰若有所思，然后又借了电话给闫杰回了过去。 兄弟有难，该帮则帮，但是要真是涉及到那起111毒案，就不是自己所能插手的了，也不知道警方是普通盘问，还是拘传。 卓峰遥望了下近在咫尺的家属院，暗叹了一声，还是决定陪闫杰走上一遭。 闫杰他爹这事儿，搞不好就是因为自己摄录的录像进去的，沾了因果，怎么着也得去看看才能过得了心里这个坎儿，否则以后睡觉怕是都睡不踏实，于是他干脆就腆着脸又搭着傅红雪的车，往回返。 开发区分局门前停着好几辆车，围着好几拨人，其中一拨人中，闫杰正在左张有望，仿佛在等什么人。 “流氓，这里，现在怎么样了？”卓峰下得车来，和傅红雪告了别，也就没了什么顾忌，直接称呼上了外号，一边喊着，一边遥遥地摆手。 闫杰眼睛忒毒，一眼就望见了卓峰是坐着个美女的车过来的，心中惊讶，嘴上就开始八卦起来，说道：“卓少，这边，这两天你人间蒸发，原来是泡妞去了？” 言语轻松，说话轻佻，哪里有半点伤心悲痛的表情，卓峰见了他这表情，心里大骂这个不肖子，老爹被抓了，不着急捞人，还有这个闲工夫埋汰人。 “我去，少废话，大老远赶过来，流氓你眼里除了美色就没点儿正事了？你爹呢？爹都被抓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卓峰心中埋汰着闫杰，嘴上自然就不快，一见面就开始“教训”起来了。 本来就是，这么大事儿，自己这么着急地赶过来，结果当事人反而一点不着急。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想想就生气。 “哎呦，这个我也是刚知道，我大伯托人打听到了，可能是拘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人，没啥事。”闫杰头一摆，示意旁边站着的那伙人解释道。 也难怪，闫家在青城市经营多年，自然门路多多，稍稍托人打探就知道了，虽然111案是大案，但现在毒枭已授首，案子马上就要结，闫杰他爹只是恰逢其时去谈了笔生意，自然稍加运作，就要放人。 看来自己这趟是要白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卓峰心中一安，放下心来。 “来，来，车里说。”闫杰拉着卓峰，顺手拉开一辆现代车，坐了进去，车中只有两人，一见面闫杰就诉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闫杰家一直负责供应市里各大医院的氧气，市场份额大概有个七八成，最近他爹想扩大经营范围，先是申请变更了营业执照，然后就发现天逸特种气体公司在出售厂房、设备，这就带着闫杰来了几次，本来就要谈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那厂长非要涨价，闫杰他爹自然不愿加价，这生意就这么谈崩了，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结果凌晨就被公安给弄到了分局，可吓坏了闫杰还有他妈，以及一众亲友，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不是有竞争对手闹幺蛾子，后来才知道是涉及到了一个案子，再后来就到了现在。 第117章 百万合同 “就去谈了次生意，结果就被弄到这里来了，唉，早知道还不如不去呢。”闫杰郁闷地说道。 “那个，流氓，先别瞎操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是拘传，很快就会出来的。”程咬金是自己，闹幺蛾子的也是自己，一时之间卓峰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 两人就这么在车里说着，遥遥地望着远处开发区分局那五层小楼，盼着能看到闫父早日出来。 结果闫父没看到，卓峰眼角一抖，看到个熟人，正是民警章程，驾了一辆车，停在了院内，下了车往楼里走去。 卓峰心中一喜，找不到局长，找得到局长下面的民警也行啊，记得章程也是专案组的成员之一，而且和傅红雪不同的是，章程就在分局办公，自然消息更加灵通一些。 “流氓，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卓峰下了车，小跑着奔了过去。 既然没啥大事儿，也就不用骚扰段从远了，问问章程估计也能探听到点消息，就这么想着，卓峰就在一楼追上了他。 “哎，章警官，您好。”卓峰打着招呼。 “咦，卓记者，你怎么在？” “嘿嘿，我帮朋友打听点事儿。” “先别说事儿，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章程不由分说，把卓峰拉近了一个小办公室里。 办公室不大，貌似是存放资料的地方，他在一个储物柜里翻了几下，摸出了一个袋子，递给了卓峰，说道：“喏，局长说这个合同当时写的是你的名字，现在案子办的差不多了，抽空你去把这个合同处理了。” 合同？什么合同？怎么楼又歪了。 卓峰心中疑惑，抽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和冷山集团签订的土木施工合同，上面的甲方是冷山集团建筑公司，乙方一栏赫然写的是卓峰，合同金额则是令卓峰有点心跳的100万元，再往下看去，就是林林总总的各类条款，何时开工、何时完工、违约责任、保证金缴纳等等等等，看得卓峰是一头雾水。 再仔细一看，这合同不正是大柳树旧货市场改造的土木施工合同么？当时支队长拿着合同一路绿灯通行无阻，也没人细看，竟没想到竟然合同乙方写的是自己。 “处理？怎么处理？”卓峰和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除了读书考试就是写稿发文章，可从来没有搞过工程，不自觉地就问道。 “局长没说，反正这事你也有份儿，现场你也挖了坑儿，合同上写的是你的名儿，你就去处理了得了。”章程把带子往卓峰手里一塞就要闭门谢客。 “唉，哎，章警官，那个，111案办的如何了？我有个朋友的老爹被弄到你们局里来了，应该没啥事儿吧？” “哪个？” “姓闫，就是那天去天逸特种气体公司买设备的那个。” “噢，好像是拘传，专案组早就盯了好几天了，也查了好几天了，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估计就会放。”章程想了想，说道，“111案现在还在办，局长现在都没回来，我也是临时回来拿点东西，等下又要走，这案子都办到外省市了，估计一直到过年都不能休息，具体你也别打听了，也不会告诉你。” 拘传就好，多查查也好，多盯盯更好，查得越彻底放得越快，卓峰一听也就放心了，沾惹上这种案子，只能说倒霉晦气，现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局长段从远不在，其他人还真没啥交情，左右也打听到了点儿消息，他拿起袋子告了个辞就出了分局的门。 闫杰在车上看得是一呆一呆的，这卓峰卓大少，两天没见长本事了，不仅勾搭上了个妞儿，听语气、看神态，莫非还真和分局里面的民警们打成一片了？自己病急乱投医，竟然还找对了人。 闫杰望着卓峰的背影，一阵迷茫，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形势变化，有点看不清卓峰这位损友了。 但，看着卓峰还没进去多久，就跑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牛皮纸袋，他心里一紧，难道事情有变？好还是坏？他拿不定主意，心中着急，开了车门就迎了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卓少，卓少，怎么样，怎么样？” “拘传，如果没事，很快就会放人的。”卓峰有所保留地安慰道，闫杰听了也放下心来。 果然，也没等多久，分局里面出来了几个人，卓峰抬眼望去，除了几位眼熟的民警之外，还有闫父、王青山、王青山老婆、齐强等一众人，看表情，看神色还不错的样子。 闫杰一看他爹出来了，连忙下车迎了上去，远远地就喊道：“爸，您可出来了……” 周围等待的亲友，也一起聚拢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候着，关心着。 卓峰在车里呆着，有些无聊，下车吧，人家一家人正客套呢，挺尴尬的，不下车吧，自己一个人旁若无人地坐在车上，也挺尴尬。 想了想，下了车，就站在车旁等着闫杰，也就没过几分钟，闫父抬眼望了过来，眼神中透着感激之色，应是闫杰说了些什么。 “卓记者，你好，真是麻烦你了，小杰能结识你这样的同事，真是三生有幸。”闫父说话滴水不漏，高高捧起，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握着卓峰的手。 卓峰心里有些尴尬，哎呦，真是没帮到什么忙，只不过就是顺道问了个话儿，至于这么客气么？接着就感觉这闫父有点不简单，应该是从闫杰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自己可能和段局有点关系，否则第一次见面，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哪里，哪里，都同事，应该的，应该的。” 和这种老油条说话，卓峰十万个不舒服，不愿意，这种文绉绉，**的对话，哪里比得上和哥们儿吹牛爽，吹牛又不上税，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不用顾忌别人脸色、也不用照顾什么场合。 “那个，小杰，以后有空，咱们约上卓记者坐坐？” “好，好，我来安排。” 老油条，小油条，就这样把卓峰给安排了，卓峰斜眼望向闫杰，闫杰躲在一旁，嘿嘿地挤眉弄眼，都是人精，不愧为商人之子，见风便能使舵，闻风就会识味。 第118章 第一桶金 “呃，好，好的伯父，改天咱们好好聚聚。”卓峰客气说着，自是不能在人前失态。 “那好，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 说完闫父就走了，就留下闫杰和卓峰俩人，卓峰也不客气，直接坐上那辆现代车，开始发号施令。 “去冷山集团建筑公司。” “去那里干啥？”闫杰又纳闷了，卓峰这小子难道又抱上了一条大腿？这冷山集团可是青城市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开发商，而且还是家上市公司，市值数百亿，业务遍地开花，这大腿粗得有点惊人。 “有个合同，去处理下。”卓峰说道。 “啥合同？” “你看吧，一个土木工程合同。”说着，卓峰就把牛皮纸袋，扔给了刚上车的闫杰。 闫杰打开一看，咦，有意思，竟然是一份100万元的土木工程合同，再一看，哎呦，乙方竟然是铁哥们儿卓峰。 他心中纳闷，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几天不见卓峰可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是泡妞又是抱大腿又是揽了工程。 “我说卓大少，这两天你玩失踪，敢情是去发大财了？”闫杰一心二用，三下两下心里就把这个工程的利润估摸出来了个大概数字。 发大财？ 卓峰冷不丁儿被闫杰这么一点，心里突然就通透了。 对呀，说是处理掉，又没说把合同给毁了，既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那么这合同为何不自己拿过来干呢？ 想到这里，卓峰心中顿时热切起来，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可是百万级别的合同，虽然对于冷山集团这种百亿级别的巨无霸来说，只是九牛之一毛，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可就是一份大礼包，只要搞好了这个工程，怕不是数年的工资都赚出来了。 这绝对是自己的第一桶金。 激动过后，卓峰心中又转念想到，这种生意上的事儿，自己还真不是太擅长，自己是干新闻的，让自己采访个事儿，写个稿子，一百个没问题，可是让自己鼓捣这个么个土木工程，一时之间哪里懂那么多？ 不由地，卓峰就望向了身边这位损友，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商二代，百万级别的工程对于自己来说，可能就是个棘手的事情，但是对于闫杰来说，可能就是个平常事儿。 有人不用白不用。 “流氓，你是说，把工程接下来，自己干？”卓峰问道。 “废话啊，有钱不赚王八蛋，你莫非还想把工程让给别人？还是毁了约？我刚刚可估算了，利润不下这个数。”闫杰说着竖起了两个手指头，显摆着。 “2万？” “2万谁去干？白送我我都不去干。” “难道是20万？” “没错！” 利润竟然有20万！ 发财了？天上掉馅饼金条了？ 卓峰有点懵逼，但片刻后，就反应了过来，这世上的钱哪里有这么好赚的，虽然利润看起来有20万，但是如果上下打点打点、工程款拖延拖延、保证金缴纳缴纳，最后估计剩不下来多少，费心费神、耗时费力不说，如果期间出现什么幺蛾子，比如齐强捣个乱什么的，还得赔违约金，想想就头疼。 想到这里，卓峰皱眉说道：“闫少，看着挺多，但是要真搞起来，上下打点打点，应该剩不下多少吧？” 金额、合同都是从齐强他们口中夺食过来的，利润肯定被冷山集团建筑公司卡的死死的，谁也不傻，不会多付一分钱，这个世道就这样，一切向钱看，能省肯定省，能赚肯定使劲儿赚。 做生意，卓峰不是强项，这不就询问起闫杰来，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闫杰作为商人之子，应该能瞅出点门道儿来。 “这个，看着利润不多，但是那块地儿，前几天我还真去看过，你别光看着那些土方作业，也得想想其他的门路，比如，那些废旧的钢材不能卖钱？地方平整好了，要是不开工，能不能借用几天？后续建筑时候的沙石料不能分一杯羹？后续的工程不能继续包一点？”闫杰点着合同头头是道地说着，硬生生从这100万的合同里，又炸出不少油来。 咦，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闫少同学，你搞不搞？见面分一半，要搞的话咱们利润对半分。”卓峰鼓动着说道。 合同是自己拿的，主意是闫少出的，而且闫杰这小子心思灵活，生意头脑比较灵光，市里关系也不少，拉上他肯定省不少事，更更重要的是，做生意需要本钱，自己奋斗了大半年，兜里也没剩几个子儿，而闫杰则不同，花花大少富二代，做起生意来，家里肯定会支持一二。 “搞就搞搞，反正在报社也闲得无聊，权当打发时间了，不过，你得先说说，这合同是怎么来的，咱们好从长计议。”闫杰满口答应，一半的利润就有十万元，有这等好机会，傻子才不干。 “是从别人口中弄过来的。” 含含糊糊，遮遮挡挡的，卓峰就挑肥拣瘦地说了一遍，大概就是地头蛇齐强和王庄村队伍竞标，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神奇夺标，虽然说的语焉不详，但是闫杰也听出来了，听卓峰意思还真是抱了大腿、托了关系、虎口夺食，一不小心弄了个百万工程单子。 还真当自己是小说里的主人公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让他捞着了。 一时之间他有点无语。 “先去旧货市场看看。”闫杰说着，现代车就开动了，一溜烟直奔旧货市场，没十分钟就到了，刷了下合同给看门老汉，顺利进了场地。 “哇塞，这么多钢筋建材，这下小发一笔，卓少，晚上可得看好了，别让人给偷了，你看那边都有人偷了不少，咦，是谁家的挖掘机、钩机进来了？还挖了这么个大坑，这不是坑人么？” 闫杰一边开车一边看，开始看到满地的钢结构建筑残骸，还满心高兴，但是等驶到西边，就发现了个超级大坑。 可不是坑人么，合同上只说了平整土地，只要把烧毁的这些垃圾都拉走，把地面平整好就行了，虽然面积大点，但是工程傻大黑粗，成本好核算、好控制，利润算起来容易的很，可是突然出现一个占地几百平米、深两三米的坑，这不是坑人还是干啥？ 一时间，闫杰有点傻眼。 第119章 层层转包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嘿嘿，嘿嘿。” 卓峰望着地面上那个支队长连夜挖出来的坑，尴尬不已，真没想到，支队长不仅抓人狠，干起土木工程来更狠，硬是一晚上就挖了这么个大坑，这真是要坑死兄弟。 随即，卓峰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坑，他们要建啥来着？农贸市场，咱们直接给埋上也不是不行。” “对呀！这是个好办法。”闫杰打着响指，赞道，然后忽然说道：“对了，喊上那个齐强，中午咱们吃个饭。” “再把工程转包回去？”卓峰问道。 “对。”闫大少笑嘻嘻地回道，小算盘打得震天响，竟是想做甩手掌柜，把合同再转包给齐强。 “……”卓峰一时有些无语。 和齐强见面就约定在老地方，大胖涮坊。 大胖涮坊，听着名字挺俗套，但是作为这片地界上最火的饭店，不仅仅是因为位置好，经营上也确实有一套，想吃顿便饭，一楼就可以，豆浆免费喝，想三五人聚会，二楼就可，好茶奉上，如果想谈点生意，那么三楼的茶楼则是最佳的选择，这里装修得古香古色，配上各种古乐，不仅茶喝得舒服，饭菜吃得也舒心。 齐强是大柳树村的“名人”，卓峰和闫杰两人三托两托就找到了本尊，这不早早地就被请到了茶楼里来了。 “来，来，齐大少，请坐，请坐，这位是？”闫杰笑眯眯地招呼着，给齐强戴着高帽子，眼睛则望向了齐强身边的一位中年人，这中年人50来岁，穿一件唐装，头发花白，老成稳重，长得和齐强有三分像。 商人之子就是商人之子，闫杰这见人三分熟的本事，简直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噢，这是我三叔，我三叔齐文轩。”齐强连忙客气地介绍道，哪里还有前几日的凶芒毕露，简直就是一只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小白兔、小羊羔。 “啊，齐叔好，齐叔好，请坐，请坐。”闫杰也客气地招呼着，心中千回百转，看来这位齐三叔，才是齐强背后的靠山，而齐强则是一只白手套，卓峰也连连称好，起身相迎。 饭局上就这样，越是客气，越不能当真，但又不能不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坐，大家都坐，咦，这位小友是？” “噢，免贵姓卓，和闫杰一样，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齐大少，别来无恙乎？”一边说着卓峰就望向了齐强，其中“别来无恙”四个字稍稍地强调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 啊？！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莫非…… 齐强心中猛地一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突然就想起了昨夜的惊险，当时光线不太好，影影绰绰地没看清对过的人，但这句“别来无恙”，却和那夜的那声全无二致。 他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忙道：“卓记者，莫非凌晨是你救了我？” “也不是全对，救你的自然是公安干警，我只是帮忙喊了一声，吸引对方注意力。”卓峰口不对心，不想节外生枝吐露过多案情。 “喊一声就不是救了？救便是救了，唉呀，当时差点吓死我了，人家有qiāng我还去送死当了人质，以为马上就没命了，幸好遇到了你们，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遇到那种不要命的人，竟还有qiāng。”这齐强想起凌晨的经历，越说越来劲儿，把原本挺正式，挺严肃的一场谈生意的饭局，给搅合了个四不像。 旁边的齐文轩，自然知道齐强凌晨险死还生的事儿，颇为意外地望了卓峰一眼，从齐强吐露不多的信息中，他发现对面这个卓记者也有些不简单，先前硬是靠着关系抢了工程单子，现在竟然又和公安混到了一起，还恰巧不巧地救了齐强，这让接下来的饭怎么吃，生意怎么谈，还没谈就落了下风了。 他心情有些不爽。 “咦！还有这回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下齐少你可得多敬卓记者几杯。”齐文轩打趣着，把气氛缓和下来，对于今天要谈的生意，他心里还是有点儿底气，虽然对面是两个记者，但是旧货市场这块地本就是租的大柳树村的，更别说还挨着村边儿。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真不用自己的队伍施工，自己有的是办法去折腾。 “噢，卓少你还救过齐少？那咱们真是有缘，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说，慢慢喝。”闫杰也很意外，但总不能在饭桌上东问西问，赶紧招呼着坐下。 吃吃喝喝才能谈生意。 一众四人主宾落座，以茶代酒，先一起干了几杯，然后就开始吃喝吹牛侃起来，闫杰这种场合经历得多，自然是说得多，喝得多，但也面不改色，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令齐家两人啧啧称奇，后来更是知道眼前此人是三闫公司的公子哥，更是高看一眼，卓峰本就不喜这种场合，也乐得清闲冷眼观察，抽空和齐强侃两句，竟然也熟络了起来。 真是世事难料，两人前几日还为工程打打闹闹，今日就在饭桌上和和气气谈起了生意。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先前闫杰说会一会齐强，有钱一起赚，卓峰还感觉有点麻烦，现在看来还真是有必要，听谈话、说底牌，对面的好牌还真不少，撇开抽冷子下绊子、拆台子闹乱子、这些下三滥手段，就说这成本控制，谁家的渣土车、挖掘机比较新，干活儿又快又好，哪家的废铁收购价格高，还能上门收购，还有谁谁谁最近正好没事，用不了几个钱就能雇来看着工地，等等等等。 “齐叔，我看这工程还是给齐强干比较好，至于合同金额就60万，友情价。”闫杰说道。 “闫记者，60万真的是不够，又是年底，又是大冬天的，人工太贵。”齐文轩说道。 “工期不紧，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可以明年开春化冻再施工也行，65万。” “有个大坑还得填上，所有垃圾都得运到三环之外的填埋场，这路有点远，70万。” “那个大坑可以直接填上，一口价68万，这数儿也听着吉利。” …… 第120章 海枯石烂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杯来盏去，几圈下来，都喝得不少，最终商量出来了个合作协议，工程依然交给齐强来做，但是要重新签订合同算作转包，合同金额则变成了68万，甲方在齐家两人的强烈要求下，加上了闫杰，付款方式则是按照工程进度来，依然是垫资承包等等等等。 卓峰看着三人在那里谈来谈去，杯来盏去，硬是把这100万的合同额，硬生生炸成了68万元，多出来的油水自然就是凭空多出来的利润，不禁就想起先前采访的跳楼欠薪事件，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层层转包的厉害与其中的纠结，只不过现在竟然自己成了甲方，而对面的齐强两人则成了乙方，真是世事难料。 突然，卓峰心中又是一动，这算是处理掉了么？ 这段局好厉害的手段，不声不响地就还掉了人情，自己帮他捞了车，破了大案，他帮我发了稿子，签了个工程。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无所不在的利益。 一顿饭下来，双方都心满意足，闫杰和卓峰自然是空手套了32万元的合同款出来，但代价就是需要时不时地过来监工，还要承担冷山集团建筑公司不按时支付工程款的风险，而齐强两人也重新拿回了工程，虽然金额不算大，但也有利可图，关键是工程就在家门口，干啥事情都方便，而且甲方变成了闫杰，有三闫公司在背后担保，工程款支付自然有了更多保障，毕竟比起冷山集团来说，三闫公司规模就小了不少，交道也就好打多了。 至于什么“救命之恩”、“后台背景”则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毕竟在商言商，只有利润和利益才能把双方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走，回报社。” 酒足饭饱，两拨人各怀心思，各奔东西。 齐强两人自然是回村张罗工程，准备接手，卓峰俩人则是驱车回报社。 卓峰想起这几日所经历的种种，有种恍然隔日的感觉，了却了一件心病、发了篇大稿，却又担上了一件工程，自己依然是那个记者，但是心中却多了不少莫名的东西。 到了报社，放下卓峰，闫杰继续驱车往家赶，估计是要和闫父讨论刚刚签下的这个合同怎么操作。 卓峰望着望着熟悉的单位，望着楼顶矗立的“青城日报社”几个大字，望着进进出出的报社同事，想到将要归队重新变身记者，他心中不自觉地又紧张起来，宛如一根发条，又上了弦。 这是记者特有的一种使命感，一种与时间和新闻赛跑的紧迫感。 他直接坐电梯到了办公室，拿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吓了一跳，未接电话密密麻麻，几乎全都是苏梦琪和闫杰、王泽端打来的，微信上询问的人则更多，亲朋好友同学同事，甚至久没音信的林宛白也连着发了几个消息，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暗访的事儿，不宜张扬。 卓峰耐着性子，一一回复了微信，搪塞着，大意就是出差了几天，是个美丽的误会等等。 然后，卓峰下得楼来，找到自己的小电动，打了个电话，一溜烟就往青城大学家属院赶去，还没骑到家属院，远远地就看到，有个眉目如画的美女婷婷地站在路口便道上频频眺望，不是苏梦琪还有谁呢？ “卓峰！”看到卓峰的身影，苏梦琪一股热泪，脱框而出。 卓峰终于回来了，卓峰没事了，她再也忍不住，连奔数步，纵进了他的怀中，几日来的思念全都化作了泪水，汩汩地留下脸颊，浸湿了卓峰的胸前。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互相细细地端详。 卓峰注视着佳人，几日不见，眼睛红肿了几分，妆容乱了不少，却更显明艳了几分。 苏小妹凝望着卓峰，几日不见，心上人明显瘦削了好多，满面倦容，她心中一疼，复又呜呜地投进卓峰怀中哭起来，旁若无人。 “卓峰，听说你失踪了，我找得你好苦啊，我找到二十里铺派出所，我找遍整个清水河，我找到开发区，我找到每一个你可能在的地方，可我越找越担心，越找心越凉，但就在我以为你真的失踪的时候，你终于来了，终于出现了。” 苏梦琪哭着，说着，似乎要把这几日的担心，全部都发泄出来。 “你知不知道，当我在二十里铺派出所，知道你失踪当晚的情况的时候，内心是有多绝望么？知不知道，几日不见你，我心中是有多担忧和思念么？” 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此刻的苏梦琪，哪里还有以往的冰雪聪明，七窍玲珑，纯纯变成了一个思夫心切的小家碧玉的可人儿。 卓峰听着苏梦琪的哭泣与诉说，心中也感动至极。 真心没想到，世上还有女子如此关心自己，真心没有想到，她对己动情如此之深之切。 卓峰轻抚着苏梦琪的肩膀，想着两人交往的点点滴滴，有些哽咽，有些深情地说道：“小妹，如果说此前，我心里还有过别人，还喜欢过别人，但此后，我心中便只有你一个人，只喜欢你一个人，我的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都被你占得满满的，填得满满的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你在，我在，就是海枯石烂。” 说完，卓峰紧紧地把苏梦琪拥进了怀里。 人生一世，有此红颜知己足矣。 想起此前大学中的青涩初恋，毕业即分手；念起先前与林宛白的短暂恋情，屡遭磨难终成空；现如今，历经几多风雨，他终于确定并认定，苏梦琪就是自己那命中有缘之人，是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人。 卓峰的情话，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却真切无比，令人动心无比，苏梦琪也只在这一刻，确定了，卓峰终于爱上了自己，两人之间的恋情，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确认过眼神后，两颗心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一刻再也不想分离，牵着手，搂会儿腰，轧着马路，谈笑间，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那么自然洒脱，那么甜蜜无比。 第121章 报社变动 “说，那几天干啥去啦？害我如此担心，心都差点碎了。”苏梦琪眨着眼问道。 “我呀，呃，就配合警方办了个案子。”不想撒谎骗人，也不想透露更多消息让她担心，卓峰含糊其词。 哼！鬼才相信，苏小妹七窍玲珑心，美眸轻眨，自是不相信，卓峰失踪两天，报社恰恰就出了一篇“杀鸡儆猴”般的曝光稿，不是卓峰写的还有谁？ 不过她也懒得细问，卓峰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况且经过此事，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算起来自己的收获貌似更大一些。 “卓峰，你回来了，我在报社怎么办？”苏小妹突然问道。 “咦，你怎么办？凉拌呗，这多好，咱们夫妻双双把活儿干，把报社新闻办得红红火火。”卓峰打趣道。 “切，谁和你是夫妻，报社出规定了，同事之间不准恋爱。”苏梦琪啐道。 “咦，啥时候出的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你都多久没去报社了？从上次火灾算起，得有20天了吧，报社引入了战投，云海传媒，报社整个架构都在调整，梁丽凤成白班主编，社会和社区整个分家，还有评论、时政、财经、国际国内、副刊等几个版组……每周一个大例会，全体记者编辑参加，每天2个小例会，一个记者的，一个编辑的，还有……” 絮絮叨叨，苏梦琪说了一大堆，说得卓峰满头雾水，这何止是大变动，整个就是来了个大变革，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停，停，停，我怎么跑社区去了？”卓峰突然醒悟过来问道。 “上次你出院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忘了？”苏梦琪说道。 “咦，好像是啊，我还真忘了这事儿了，社区版组归谁管？” “还是宋姐，除了她谁愿意接手。” “噢。” 卓峰想想也对，社区版组可是个大冷门版组，既没有油水，又没有多少线索，还接触不到社会上的各类资源，偏偏报社还离不了，还得有，还得做起来做好，就是因为读者大都是市民，大都还是关心社区里的那些事儿。 没资源还得做好，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自然是无人愿意接手。 “对了，上次给你穿小鞋的那个张鹏和陈洁都被处理了，张鹏、陈洁都被调到了发行部了，估计待不了多久就会辞职，王总待岗了，还有那个中百商厦的苏总，据说也被人臭骂了一顿，辞退了。” 咦，张鹏和陈洁被处理了？还有那个苏总也被辞退了？ 大快人心！真是舒服。 卓峰早就看张鹏陈洁这两人不顺眼了，做新闻、跑广告各干各的、各凭本事呗，偏偏有人喜欢打小报告，给同事穿小鞋儿，甚至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整自己同事；还有那个苏总，非要扛着中百商厦的牌子来围攻报社，报社是那么好围攻的？中百商厦的牌子是那么好扛的？这不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被骂还被辞退了！ 卓峰突然发现，今天尽是好事，拿了奖金、签了工程、抱了美女，还惩了妖邪，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正心中得瑟着，就听到小妹继续开始说。 “走，陪我回家，我去补个妆，今天啥都不许干，等下陪我吃饭看电影。” “遵命，对了，小妹我想搬家，你一起搬么？”卓峰问道。 “搬家？你想得美。”苏梦琪白了卓峰一眼，显然是想歪了。 “那个，哎，我是真想搬，那个鬼地方再也不想住了，晚上光做噩梦，一刻也不想了。” “真的？” “真的。” “那我得考虑考虑，对了，后天报社在市人民会堂开年会。” “这么早就开年会？。” “对呀，年会完了，就休刊，初八才出报。” 好，好，好，这几天啥新闻也不跑了，就陪苏美女得了，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找找房子、搬搬狗窝，岂不美哉，岂不快哉？ 两人就在马路边上又哭又笑、亲亲我我、腻腻歪歪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这才分开，苏小妹回家属院补妆换衣服，卓峰百无聊赖地在门口溜达着。 却不知，不远处的一辆宝马车中，林宛白双眼通红着，望着眼前这对璧人，想到如今自己的选择，不禁痛彻心扉。 爱情与面包之间，她最终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安排，选择了面包，有了令人羡慕的新工作、开上了让人羡慕的豪车，有了一个外人眼中无比优秀的男友，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完美无比、无可挑剔，可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爱恋，却不得不深深地埋藏起来，只能在夜里暗暗地一个人地舔舐。 想到这里，林宛白不禁泪如雨下，不停地问着自己，我的选择错了么？她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把车开回了家，郁郁寡欢地进了门，一声不吭地躲到了自己屋中，无声地呜咽。 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做完。 卓峰在家属院a区稍等了片刻，拉着苏梦琪直奔最近的电影院，年底了貌似大片不少，其中有部就是爱情片，啧，啧，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影片开播，甜蜜而俗套的爱情片子，两人却看得津津有味，但刚看了一半，卓峰的手机就开始疯狂的震动，震动了一会儿微信又开始狂叫，谁呀，这么没情调，这电话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卓峰低头一看，心中就是一惊，晕，怎么又是梁丽凤，我的个天…… 卓峰心情那个不爽，一百个不情愿找了个角落接通了。 “卓峰，回报社了也不报道，非要让我打电话给你？都脱岗几天了，现在立刻回报社，和时政记者配合，继续跟踪报道东开发区工业园区污染的事情。”说完就挂，毫不留情。 “哎，哎，哎……”卓峰哎哎了好几声，也没有哎哎住梁丽凤挂电话的速度，心里这个郁闷，谈个恋爱，约个会都不安生，这都什么和什么，我都社区的人了，现在又给我派社会的题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无语…… 第122章 幸福划水 郁闷归郁闷，工作该干还得干，这种活儿总不能让编辑去干吧，卓峰耷拉着脑袋，返回了座位，苏梦琪一听，反而大眼一转，有些欣喜地道：“人家这是给你找活儿干呢，你也不想想，你个社区的人凭什么拿社会的线索，除非梁主任亲自给，别人才不会说三道四。” 也对，梁丽凤现在升官了，变成了整个记者部门的白班主编，就是负责白天记者的稿件、线索什么的，比责编、编辑还要高出一层，也只有她有权利跨版组派线索、调记者，别人还不能说三道四，毕竟是梁疯子。 卓峰从电影院返回报社，在楼下放下小电动，刚刚窜到了二楼，他就惊呆了，蒙圈了。 这是二楼？ 举头一望楼层，没错啊，就是货真价实的二楼记者们呆着的地方，可这地方和以前的二楼简直不是一个世界，之前存在着的各种房间、隔断、绿植、花卉，全部都被一扫而空，只余下个几百平米的超级大厅和旁边一个小会议室，大厅中是一个紧挨着一个的小卡间，每个小卡间上有一台电脑。 这才几天不来，怎么就这么大动静呢？ 卓峰正惊讶迟疑中，旁边小会议室门开了，出来一个人扭头就对着他喊：“卓峰，这里，这里开会。” 出来的人卓峰认识，是时政部的张娜美女，熟人，再透过小会议室透明的玻璃望去，里面还坐着两三个人，正座上就是梁丽凤，旁边依次是跑省政府、市政府的杨琛，跑交通线的张娜，还有跑环保线的李烨，稍一思索，卓峰也就恍然大悟，这些口线不正是正对应着自己曝光的污染问题所涉及的有关部门么？ 果然，卓峰刚刚进门，梁丽凤就点头道：“卓峰，你负责追踪下这个污染问题的后续报道，其他人继续说。” “省市领导对这次曝光的问题非常重视，不仅要对污染问题进行调查，还要追求相关渎职人员的责任，现在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工业园区管委会集体撤职，接受调查，东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赵运华记大过，开发区环保局长被立案调查，赞县前环保局长被立案调查……”杨琛斟酌着词句，一字一句地说着，他戴着个眼睛，30来岁，显然是对此次处理结果感到惊讶。 “省环保厅已经责令市环保局，限期拿出解决方案来，要把这次污染问题，作为此次‘百日治污’的典型案例来治理，目前市长崔宝昌，市环保局长左星火等人都在现场视察。”李烨介绍道。 “市防汛办表示这个泄洪渠是以前的清水河支流的旧河道，鉴于清水河已经改道，完全可以填埋，或者挖掘治污，不影响防汛工作。”张娜介绍道。 原来她除了交通线，还跑着防汛办这个部门，没想到一个泄洪渠都能涉及到防汛办，听得卓峰是意外连连。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曝光稿，只是一系列稿件的开始，青城日报社直接组成临时报道小组，依然是梁丽凤为组长，下面则是负责采访村民、企业等wài wéi的卓峰，负责省市政府的杨琛、负责环保线的李烨、负责防汛办的杨娜。 “今天大家都采访的不错，现在开始写稿，晚上7点之前发给我，a3整版，这个系列咱们要一直跟下去，不要让其他媒体给夺了风头，抢了后续。”梁丽凤开始分工。 现如今，该事件已经浮上水面，政府动作频频，挑大梁的自然是时政记者，卓峰就又变成了个划水分子，划呀划，划得又爽又舒服，今天眼看就要天黑，不必也没办法去现场采访。 这意思就是，卓峰只要打打电话聊聊天写写稿子，这个追踪稿件就能署上自己的大名，任务量也会相应地分上四分之一。 这可是a3整版稿件，是整个报纸除了头版、底版之外最黄金的位置！ 这工作让其他人羡慕不已，纷纷猜测这卓峰是何方神圣，梁丽凤放着社会新闻部一大把的记者不用，偏偏就电话喊他回来，难道他采访的新闻就比其他人的好？还是这小子和梁丽凤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也只有一小部分嗅觉敏感的老记者，譬如高岗、苏梦琪，就意识到这里面的安排别有玄机，卓峰前几天刚消失数日，说不定就和这篇曝光稿有所牵连，甚至就是他本人暗访的。 老记者有老记者的想法，新记者有新记者的看法。 对于这篇颇为轰动的曝光稿件，大部分新来不久的记者，基本上都是瞎猜乱蒙，有说是高岗去采访的，也有说是时政部老记者出马去采访的，也有人说是麻杆李采访的，甚至还有人神秘兮兮地说是司机谢阳江、梁丽凤采访的，总之是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传得神神呼呼的。 至于到底谁是暗访组成员，谁出马采访的，只有中层甚至上层领导才知道，只不过没人会、也没有义务给下面人说，毕竟记者安全才是第一位。 卓峰想不了那么多，直接就呆在报社开始采访，先给王青山打了个电话， “哎呦，卓记者那天真是失礼了，失礼了，真没想到这个报道能见报，这都污染了多少年了，多少记者来都没解决的事情，你们青城日报社就解决了，别的不说，今年我先订一份青城日报，就从你这里订报。”一听口音，王青山就知道是卓大记者来电，对于这篇报道取得的曝光效果，他惊讶得无以言表，一个劲儿地道谢，说以后再到了王庄村定要去他家喝酒吃小鸡炖蘑菇云云。 想了想，卓峰又从摄录机中翻出那些送水的电话，随便挑了两个打了过去，纷纷说这生意做不成了，市政要开始送水了，说以后要接入市里的自来水管道。 这是好事情，如果真接入了市政管道，算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王庄村的吃水问题。 最后卓峰又整理下热线来电，把反响最强烈的热线找了几条。 一切就绪，就欠东风{写稿}，可这东风去哪里借呢？ 卓峰忙活了半天采访，采访本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片，想写稿的时候，一望大厅就发愁，这么多台电脑，哪台才是自己的呢？ 第123章 有点爆炸 只见放眼望去，自己以前呆着的那个隔间早就被拆得光光了，李婷也不知去向，好像哪台电脑都能用，又好像哪台电脑自己都不能用的样子。 左右大厅没几个人，卓峰也管不了那么多，随便找了一台，打开word就是干，劈哩啪啦一顿猛敲，刚刚码了一小半，突然想起还没给放羊的老汉打电话，通过王青山联系上了，问了几句，大约就是非常感谢、万分感谢，没啥新鲜报料。 卓峰刚刚放下手机，大厅西边冷不丁儿地就传来一声大吼，是梁疯子催稿了：“卓峰，稿子写好了没？别光顾着聊天，赶紧写稿，稿子直接传给杨琛，今天他负责组稿。” 采访不就是聊天？聊天不就是采访？ 这梁疯子又发神经了，但人家是领导，卓峰自是不能去分辩一二，只能心里埋汰埋汰。 卓峰回过神来继续打字，可没打几个字，好巧不巧手机就响了，苏梦琪来了电话，说已经找到房子了，就在报社东边，两室一厅，今天、明天都能看房，卓峰心中一喜，暗道：小妹这效率可真够高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还找了个两室一厅，这心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心思一歪，思路就断，卓峰这个着急啊，越着急，这稿子写得越慢，气得他把键盘敲得震天响，看得一旁的江天群直乐呵。 等卓峰好不容易重新整理好思路，把稿子写完交了，梁丽凤又直接扔过来个紧急采访任务。 “热线来电，西城区西里小区有人擦玻璃掉栏杆上了，被串了糖葫芦，社会部没人，卓峰你去看一看。” 啊！啊？我去！？还有完没完啊，卓峰身子一瘫，放弃了挣扎。 一进报社就事儿成山，他真心有点想念起被hēi shè hui老大哥们追杀的日子来，那日子虽然胆战心惊，但至少没有这么多事儿，只要记得逃命就行，看看现在自己身边的事儿，左一个，右一个，到处都是，刚写完个稿子，饭还没吃，房还没看，直接又来个采访，看来今天晚上是啥都别想干了。 “好的，梁编辑，线人电话给我下，我马上出发。” “你先走，电话马上发你手机。” “好。”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身为记者还是要采访为重，而且人家把线索派给你一个社区版组记者那是给你面子、给你饭吃，卓峰自是不能溜号，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下状态，复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地下楼骑车直奔现场。 卓峰赶到现场，119正在切割那哥们胸口串着的铁栏杆，火花四溅，那哥们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为了忍住疼痛，还分心用刘备玩了局王者荣耀，大杀特杀，真是个妙人儿，这么亮眼的操作，稿件上一定重点写上一二。 卓峰采访完返回报社，写完稿子交完稿，这才舒了口气，紧张忙碌的神经暂时缓和下来，和苏梦琪去看房。 新兴小区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卫，押一付六，就是楼层有点高，五楼。 租房子，又不是买房子，涉及不到太多的钱，卓峰俩人稍稍看了看，还了下价钱，卓峰就痛快地付了款，直接付了3个月的房租，外加1个月的中介费，一共是8000元，这刚刚拿到奖金充盈起来的钱包立刻就瘪了下去，让他肉痛不已。 卓峰签了合同，按了手印，中介立马眉开眼笑地拿钱走人，只剩下饥肠辘辘的卓峰和到处转悠看房间的苏梦琪。 “这个主卧的阳台种点花儿正好；那个次卧在阴面得换个亮点儿的灯泡；还有厨房你别乱动，等我明天帮你好好打扫打扫，看那铁锅锅底黑得都出油儿了，该换了，还有那龙头、水槽、脏得不像样子，吸油烟机油盒里面的废油也没清理，电灯泡竟然耷拉下来了，浴室里更过分，马桶竟然都没刷干净，我看这中介明摆着坑人，什么没人住过，肯定上一个住户就是租房子的！” 苏梦琪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疯狂的设计魔圈，一边在房子里来回走动打量，一边嘟囔着怎么去打扫规划，真心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这么爱捯饬房子。 卓峰看得无聊，打了个哈欠劝道：“饿死了，咱们先去吃点，明天搬家的时候再好好设计设计。” 苏梦琪扭头过来，正好看到卓峰捂着肚子说话的傻样，莞尔一笑，道：“好，乡土居？” “别乡土居了，换个环境，去家属院楼下的老张家吃驴肉火烧。” “又是吃肉，胖了怎么办？”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全是瘦肉，没有肥肉，放心吃绝对不会长胖，就是长胖了，不是还有我么，我又不嫌弃？” “讨打！” 驴肉火烧是北方一道名吃，冯巩还为此说过：家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驴肉火烧馋的我直流口水！也正因此，几乎每个驴肉火烧店都蹭热度，挂上冯巩的照片。 这家老张家驴肉火烧，就是附近的名吃，典型的河间驴肉火烧做法，出来的饼细长条，焦脆酥软，夹上一片片酱好的驴肉，再喝上一碗羊杂汤，那滋味，大冬天真是享受得不得了。 可刚刚没吃了几口，卓峰就接了个电话，梁丽凤打来的，问了几个稿件细节，突然又叮嘱他给市食药监局执法大队队长宗子明打个招呼，想想也对，自己活蹦乱跳回来了，还没给这位宗队长回话，当时被戏耍的可不仅仅是自己，宗队长也在列，想到这里，卓峰赶紧打了个电话，道了个歉。 再吃几口，又是闫杰来电，说明天一起去东开发区看看旧货市场的工程去，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接点治污的工程，这小子最近开窍了不成？怎么突然就对做生意上瘾了？ 再然后，是苏梦琪接到电话，宋方仪让她明天去年会会场帮忙布置布置。 再再然后，又是梁丽凤来电，叮嘱卓峰明天继续追踪报道此事。 这顿饭吃的啊，可真是一波多折，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吃完两个火烧一碗汤，卓峰想想就想笑。 自己这一天，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东，再从东跑到西，上午捞人谈合作，下午约会写稿采访看房子，真成了全能铁人了。 这还是自己一个人，如果两人都是记者的话，那就热闹大了，整天两人东跑西颠，电话估计都没时间打，时不时再出个差、值个夜班，更别说还要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那场面想想就有点bào zhà，结婚和没结婚没个两样。 别说报社规定同事之间不能谈恋爱，就是谈成了，八成也得有一位辞职来顾家。 刚刚感慨完，又又又是梁丽凤来电了，车祸，报社没人，赶紧去采访，卓峰彻底无语了，这梁丽凤简直就是自己的恋爱杀手，此前看个爱情电影，被拉回去开会，现在吃个温馨晚饭吧，又派个车祸，还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车祸。 卓峰脑袋有点bào zhà，状态有点癫狂，猛喝了几口羊杂汤，揣上个火烧，和苏梦琪告了个别就出发了，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9点多，他刚刚和苏梦琪接上头，逛着夜市书摊买着书，电话又响了。 第124章 梦琪失联 不过，这次是苏梦琪的电话响了，不知为何，她听了几句就躲到一边嘀嘀咕咕上了，面色颇有些不好。 卓峰简直就是无语了，当记者谈个恋爱就怎么这么难捏？他一边和老板讨价还价，一边注意着一旁苏梦琪的动静。 “这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多少钱？” “15元。” “这本《十年一梦》多少钱？” “15元。” “这本《资本论》多少钱？” “还是15元。” 苏梦琪电话接了几分钟就挂了，面上阴晴不定，瞅了一眼卓峰，说道：“卓峰，我逛累了，我先回家了。” 咦？苏梦琪逛街技能手动关闭了？刚才还是谁说久别重逢要逛到晚上凌晨不累不休的？ 有古怪。 卓峰心中嘀咕着，嘴上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么？” “能有什么事儿，就是突然有点心慌，想早点回家休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苏梦琪说道。 苏梦琪不说，卓峰自是不好逼问，把她送到楼下，这才自己独自回到家中，他躺在床上暗暗琢磨，越发觉得苏梦琪刚上楼的时候笑得有些惨淡。 苏梦琪接的那个电话肯定有问题，明天定要问个清楚。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一股乏劲儿就上来了，卓峰上下眼皮一打架，迷迷糊糊就步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卓峰这个梦色调有些暗，朦朦胧胧中，看到苏梦琪在遥遥地冲着他摆手，看手型、嘴型，竟然是说着：“再见，卓峰。” 卓峰心中一惊，猛地醒转过来，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一看表已经是早上9点钟了，自己竟然硬生生睡了11个小时，真是猪一样的生活，再一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疼乏力，应该是昨天拼得太猛，跑得太多，真是狗一样的工作。 闲时如猪，忙时像狗，这就是记者的生活。 卓峰打开手机一看，微信里有数条消息，其中苏梦琪的赫然就是：“再见，卓峰，家里有点事儿，我先回家过年了。”他心中一惊，看时间，竟然是凌晨五点钟发过来的，看样子苏梦琪家里的事儿还不小，凌晨五点钟就出发了，估计赶的是第一班火车。 刚刚久别重逢卿卿我我腻歪了仅仅半天，这就立马又分离了，卓峰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了，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些担忧起来，不知道苏梦琪家里到底出了啥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决，这次匆匆分别之后，下次见面估计得年后了。 想到这里，卓峰心中一声哀叹，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般，自是舍不得分离那么久。 接下来的一天，卓峰有些无精打采，搬家搬了多半天，污染稿件随便写了写了事，拖拖拉拉地就到了第三天，年会日。 这一日，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卓峰郁郁寡欢。 前者是因为年会上不仅会发各种福利，还会评选报社年度最佳新闻，颁发奖金，甚至还会有神秘的抽奖环节，运气好的话，中个大奖不是梦。 后者是因为苏梦琪自从昨日发过微信之后，再也联系不上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难不成出什么事儿了？但出事的话，电话应该会关机啊？ 卓峰有些心神不定，也终于意识到前几天自己失踪的时候，苏梦琪的心情，应该也是如自己这般忧虑多愁。 或许，只是忘了接听吧，卓峰安慰着自己。 他起来的不早不晚，正好八点钟，洗脸刷牙穿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心情不爽就奢侈了一把，打了个车往市人民会堂赶。 年关将近，一栋栋熟悉的，陌生的高层矗立在道路两侧，不少商家张灯结彩，迎接新年，市政府在各大要道，也设置了盆景、雕塑等等来烘托节日的气氛，尤其是此次年会举办地市人民会堂，前面整个小广场都挂满了红灯笼，时不时地还有民间艺人吹糖稀、捏泥人，卖年货，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过大年的氛围。 “来，来，二楼，采编在二楼，速度进场了，9点钟准时开始。” “哎呦，贱，那个，请进请进，二楼，二楼。” 办公室负责筹办年会，门口迎宾的居然是闫杰，真没想到这小子怎么搭上办公室这条线的，看到卓峰赶来，挤眉弄眼地说道。 人多眼杂，心情不爽，也懒得怼他，卓峰直接上了二楼，不多时，整个人民会堂就坐得满满当当，采编、广告、办公室、发行、印刷等等，平时常见以及平时难得一见的报社员工都来了。 卓峰来得不早也不晚，稍微坐了一会儿，年会就正式开始了，男主持是一身正装的督察赵新生，竟也英俊潇洒，女主持是时政记者张娜，身穿一袭晚礼服，落落大方。 “一元复始辞旧岁，万象更新迎新春，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我们青城日报社迎来了……” 男女主持喜气洋洋地致开幕词后，迎来了年会的重头戏之一，报社的回顾与展望，尤其是对于刚刚引入战投的青城日报社，这个年会正是宣布报社改组的最佳时机，因此人人竖起耳朵，期盼地望着台上的李立钧总编，猜测着心目中亟待po jiě的谜团。 李立钧一上台就直入主题，一如其采编风格，从不拖泥带水。 “在过去的一年里，为了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情况，我们青城日报社引入了战投，云海传媒，并对报社的架构进行全面的梳理，可能还有很多员工不太清楚，现在我就在这里具体介绍一下：整个青城日报社还是分为采编、广告、办公室、出版、发行几个大板块，我们调整变动最大的就是采编和广告部门，现在只是试运行磨合，待明年初八就要正式运转，未来我们将施行更加具有激励机制的制度，不管你是为了钞票，还是为了事业，都请你撸起袖子加油干！” 说了半天，卓峰真正听到耳朵里面的，就是想挣钱请干活，干好活儿能挣钱。 接下来就是各种欢乐的报社节目，每个部门最少出两个，林林总总十来个，整个大会堂回荡着欢乐的笑声，再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发奖环节。 小钱钱，大家爱，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瞅着到底谁能拿多少奖，今年又会发多少奖。 第125章 斩获大奖 “首先发布的是年度最佳团队奖，今年的年度最佳团队是——”赵新生故意顿了一下，营造一下悬疑气氛，然后才揭开谜底，“副刊部！” “获奖理由是：白手起家，从零开始，把副刊部经营得红红火火，无论是稿件质量，还是读者反响，亦或者广告客户的认同都位列报社考核上游。” “大家想知道奖金是多少么？想知道么？请大声告诉我。” 张娜一个劲儿地营造气氛，也勾起了大伙儿的好奇心，报社往常抠门的紧，撑死也就5000元，难道今年不同？看样子是提高了，难道上万了？ 于是乎，几个人带头，一群人响应，大呼道：“想”、“想知道”。 气氛异常热烈，如果奖金太低，估计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现在我就告诉大家，奖金是五万元！请副刊部全体人员上台领奖！”张娜揭开了谜底，整个会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之前是五千，现在直接变成了五万，直接乘以十，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毛爷爷，副刊也就五个人，平均到每个人，一个人最少也有一万元。 接下来，整个会堂就慢慢沸腾起来，宛如慢慢烧开的热水一般，人声鼎沸，眼热地望着台上的获奖众人。 “下面是年度最佳新闻颁奖，大家知道，新闻是报社的灵魂，一个报社办得好不好，就要看它的新闻做得好不好，所以我们报社一向对于好新闻的奖励是不遗余力的，有每周之星，每月之星，还有年度最佳新闻！”赵新生铿锵有力地介绍着，“今年，有三个新闻，被评上了年度最佳新闻，下面请张娜宣布第一个。” “第一个是张娜采访的《青城市大动脉要动大手术》，获奖理由是：从历史到现在，再从未来展望，系列报道了青城市建设地铁、火车站搬迁、高速公路改道等交通动脉的变革，给整个青城市的市民带来了一手的消息，彻底了解了青城市整个交通系统的来龙与去脉。” “奖金三万！” 一篇稿子奖三万，比得上好几个月工资了！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年报社引入了战投，有钱了，大出血，奖金哗啦啦地就发出来了。 “第二个是《旧货市场突燃大火》，获奖理由是：这个由本报几位记者采访的新闻很沉重，我们一位记者，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了火场，在熊熊大火中采访，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发现了纵火犯的罪行，被纵火犯持刀一路追砍，一度身临绝境，几次都陷入了必死的境地，虽然最后被迫正当防卫，最终逃生，但还是仍然在医院躺了十多天。”张娜沉痛地，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介绍着获奖理由，最后索性脱稿说起来。 “没错，就是‘小码哥’，在这次难以想象的惊险采访中，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几次危机，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几次身临绝境，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渡过那杀人后的几夜，是否有后悔？是否有绝望？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所知道的，只有寥寥数百字的见报稿件，还有这次寥寥一百来字的获奖宣言，但我们知道，他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的方向，更是我们的自豪和骄傲！” “做人当作‘小码哥’，做记者更当应争做‘小码哥’！” 也不知道先喊了一声“小码哥”，继而整个会堂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小码哥”“小码哥”“小码哥”“小码哥我爱你”“我爱你小码哥”…… 崇拜者、花痴者、起哄者一起欢呼，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冲九霄云外，彻底引爆了整个会堂，把年会送入gāo cháo。 现场实在过于火爆，张娜压了几次都压不住，不得已只能傻傻地在台上等着欢呼声慢慢平息下来，这才继续主持。 “今天，‘小码哥’没来，但，我们的奖金没有缺席，五万元奖金！” 哇！又高了两万，会场里复又传来熟悉的倒吸凉气声，五万啊，小半年的工资，一篇稿件就到手了！ 现场热烈的情绪，慢慢地吹散了卓峰心中的愁霾，听到奖金数量，他也激动起来，五万啊，即使和高岗、杨发通平分，自己也能拿一万多，啧，啧，刚刚瘪了的钱包，又有希望重新鼓起来了，万元户指日可待！ 既然第二个新闻奖是五万元，那么第三个新闻奖的金额是多少呢？ 人人翘首以盼，望向另一侧的赵新生，这个最终大奖，应该是该换他来宣布了。 “水是生命之源，而有个地方却因为污染，无水可喝。这篇稿子，依然是一名记者冒着生命危险，携带暗访设备，深入污染企业暗访，揭露了企业长期排污，购置的污染设备成了摆设，更重要的是，稿件真实重现了王庄村污染的触目惊心，王庄村民对于污染的绝望与麻木，深刻地分析了造成这一污染的来龙去脉，这个稿件在省市反响很大，被省里定为‘百日治污’的典型案例。”赵新生慢慢地说着，环视着会场上人们的神态，全是神往与骄傲。 说着说着，赵新生猛地拔高了声调， “一个报纸没有曝光稿件，是没有灵魂的报纸；一个报社，没有暗访记者，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报社，我为有这样出色的同事而感到无比的自豪，我为有这样敢于仗义执言的同事而感到骄傲，没有他们的付出，就没有事件的真像，就没有现如今王庄村喝上的干净的水，就没有整个社会的进步。” “这个稿子，就是‘工业园区污染调查’系列稿件，奖金十万元！” 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发出任何惊叹与讶异。 “工业园区污染调查”系列稿件，分量有多重，影响有多大，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得这个奖，拿这些钱，实至名归，毫不意外。 末了，赵新生重整思路，语调变得轻快起来， “今天，会场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带着一条普普通通的条幅，但上面写着的却是沉甸甸的感激之情，那是王庄村全体村民的谢意，下面，我们就有请王庄村村民代表上台。” 第126章 此生无悔 下一刻，三个人从幕后来到了前台，两人拿着条幅，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着一张讲话稿，卓峰定睛一看，拿条幅的一人，正是王青山，正疑惑中，耳中就传来了台上之人的话语， “我是王庄村的村长兼村支书王兴朝，旁边的是我们村的村民代表王青山和王子石，今天我们三人来这里，是专程来感谢青城日报社的，我们都是大老粗、老农民，就不班门弄斧说那些客套话了，青山、子石，把条幅打开。”王兴朝神情肃穆，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道：“我们村总共126户，523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都签在了上面，别的话我不敢说，明年我们全村人，每家必须订一份青城日报，谁家不定，我就上门问问，他喝水的时候，到底噎不噎得慌。” 直白、直率，真诚又不做作。 此时，红色的条幅，慢慢地打开了，上面印着“感谢青城日报社让我们喝上了自来水”几个大字，字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色的小字，还有一个个让人感动的红色手印，那是一个个村民的签名，一位位村民的感激。 王兴朝望着展开的条幅，望着会场里上下数百媒体人，心中一阵激动，盼星星盼月亮，求爷爷斗奶奶，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喝上一口自来水，有朝一日还能把污染给治理掉，如果再没有干净的水，王庄村恐怕就会一步步被人抛弃掉，一点点滑入深渊。 条幅展开完毕，王青山和王子石分列两端拉着，王兴朝直接站到了条幅正中间，和二人一起大喝道：“感谢青城日报社，让我们喝上了自来水。” 说完，齐齐地深鞠了一躬。 待直起身来，三人眼中都是止不住的泪珠在打转。 感动，激动，沉重，泪目。 所有人，无数种情绪在整个会场中激荡， 不错！身为记者，就应当如这般为民办事、激浊扬清，就应当如这般正本清源，直面社会阴暗的事实。 卓峰眼圈红了，整个心儿也软了，感受到王庄村民的拳拳谢意，听到王兴朝那激动的言语，还有王青山那眼中止不住的泪珠，他觉得自己先前做得一切都值得了，如果过去还能重来，他想做的就是尽早、尽快地曝光这一事实，解决这一问题，让王庄村村民们尽早喝上自来水。 良久，会场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赵新生招呼三人下台后，又说道：“为了保护暗访组成员的安全，写这篇稿件的记者将不会上台领奖，我们将直接把奖金打入他的工资卡中，虽然他不能露面，但我想他应该获得了比露脸更辉煌的荣耀，这幅条幅将来会陈列在报社荣誉室重要位置，彰显着他所作出的贡献。” 报社有两个荣誉室，一大一小，都用来盛放报社所获得的各种表彰，不同之处则是，大的是用来参观学习的，小的是用来当仓库用的，听赵新生的意思，这幅条幅应该会陈列在大荣誉室，彰显着报社为民办事、激浊扬清的精神。 听到这里，整个会场复又沸腾起来，大荣誉室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里面陈列的都是报社所做过的重大报道，得到的重大荣誉，每个新员工入职，每次宾客来访，都要到大荣誉室转一圈，拍照留念。 看来，此后大荣誉室，又多了一项展品，又多了一份荣耀。 卓峰觉得，这份荣耀，远比获得的奖金还要重，还要让人激动。 赵新生说完，张娜继续开始主持，下一个环节继续发奖，只不过对象变成了发行、出版和广告部门。 但人们先前胃口吃得有些饱，这些环节，相比起来，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人们兀自还在回忆着刚刚过去的几个新闻，那些令人感动的瞬间。 再然后，就是发年终奖和抽奖环节，年终奖是按照任务考核还有就是记者等级、编辑岗位、领导职位来定的，卓峰虽然最近写了不少大稿、好稿，但他仍然是一个新记者，年终奖仅仅拿了两万元，也算不错。 发完奖，领导讲完话，年会就落幕了，明天开始，青城日报社就正式休刊，也就是说，放年假了。 散会后，卓峰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会场，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激动是为自己的稿子能得到认同、得到赞赏而认同，担忧是因为这都中午了，苏梦琪依然杳无音信，不知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她忘记了回信，他就这么心情复杂地返回了刚搬到的出租屋中，收拾好行囊，回返老家。 卓峰很不爽，报社里还有一件正在发生的事儿，如果他知道了会更加不爽。 记者们散会准备回家过年了，领导们却回到了报社，商谈来年的计划，顺便安排下过年值班计划，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卓峰身上，这位刚刚在年会上大出风头的记者。 他那些破烂事儿，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李立钧。 瞒不了李立钧，那么对面这两位新来的老总王振平、张德明，左右一打听，自然也心知肚明，这两位是云海传媒派驻到报社负责新闻业务的老总，均30来岁，精明干练，思想前卫，只不过王振平略稳重严肃一些，张德明则有些和气，说话也有些随意。 “立钧，这人不错，是个好苗子，你觉得怎么样？”王振平开门见山，点着一张报纸说道，赫然正是卓峰暗访工业园区污染的那期报纸。 李立钧40多岁，老派新闻人，看着眼前这两位从云海传媒空投过来的同行，心情复杂，双方年纪差十多岁，位置却一模一样，而且关键的是，理念貌似有点不合。 这两位新锐老总，思想有些前卫，甚至有些想法令自己感到有些激进，真不知道是自己老了，还是这个时代变化太快。 他听到王振平说到卓峰，心中没多少惊讶，像卓峰这种幺蛾子记者，早晚会被这两位老总注意到，只不过这次年会卓峰大出风头，提前了而已。 第127章 王牌计划 “怎么？王总看上这人了？这个卓峰，是有点意思，经常不按套路出牌，前半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最近几个月连续出了数个大稿子，无论是同题竞争报道，还是个人采访暗访都挺成功。”李立钧介绍道，两人之中，以出身于中央传媒大学的王振平为首，自然他介绍的时候就比较认真一些。 王振平手指点完报纸后，换了位置，食指轻轻地点着茶几，稍稍思量了一会儿后，回道：“是有点意思，结合你先前介绍的几个稿子，这个卓峰业务上貌似还不错，就这么一篇稿子，有的记者两三年未必都能出一篇，可惜就是资历稍短，还需打磨。” “老王，新记者才好打磨，老记者都成型了，想打磨都没办法打磨，你要想打磨，就趁早，再晚了就没机会了，从现在算起还有半年就要施行‘王牌计划’了，时间可不等人啊！再等黄花菜都凉了。”旁边张德明吐了个眼圈，笑眯眯地说道，他估摸着王振平是有点惜才了。 同样，李立钧也看出来了，但却没有说什么，自己的记者还是要避嫌。 “王牌计划”是王振平、张德明这几天在编委会上共同提出来的，目的就是要集中报社的优势资源，打造或者引进几名“王牌记者”，通过做出一篇接着一篇的bào zhà性新闻，来迅速提升报社的影响力，扩大发行量，进一步打击市场上其他纸媒的影响力，侵蚀它们的市场。 总之一句话，“王牌计划”中的“王牌记者”，是精英中的精英，记者中的记者，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但是，对于两位新来的老总提出的“王牌计划”，李立钧也有自己不同的想法。 首先从名字上，他就天然抵触这种标题党行为，什么“王牌计划”，无非就是深度报道组换了一个名称而已，换汤不换药，这名字不光听起来，而且看起来也浮躁的很，但两位老总却说这是包装需要，如果还用深度报道组的名字，八成没人愿意来，而换了“王牌计划”之后，立刻变得高大上起来，肯定会应者云集，就像网络小说一样，如果起个土了吧唧的名字，肯定没人愿意看，更别说点击，但是如果加上了什么“帝”“仙”“尊”“王”之后，立刻会高大上起来，起码点击率会高上许多。 其次，就是如何架构，李立钧的意思就是从报社内部选拔，而两位老总的意思，就是全国遴选，选题决胜，简单来说就是擂台赛，先海选、再筛选，最后就是选题pk，胜者就是“王牌记者”，看两位老总兴致勃勃的样子，貌似还真把这种网络小说中烂大街的桥段要搬进严肃的报社选拔之中，怎能不让李立钧没有意见？ 不过，1对2，李立钧意见无效，他也就乐得看这两位新老总折腾。 看看到底是自己老了，还是时代进步了，莫非双方仅仅差了十几年的岁数，就形成了巨大的代沟不成？ 说的想的都不在一条线上。 李立钧沉默不语，不说话，但王振平貌似思索完毕，开始问道：“立钧，你先说说这个人品行如何，再谈谈如何打磨，立钧你来说吧，你比较熟悉。” 李立钧看王振平下定了主意，没表现出多大激动，他不认为卓峰真能一步登天跑到深度报道组中去，不对，是“王牌计划”中去，即使他再妖孽，但是须知很多采访技巧和方式，是需要时间来磨砺的，不是他这种仅仅工作一年的毛头小子能掌握的。 但，两位老总明显看好卓峰，他怎么也得拿出意见来。 李立钧喝了口茶，遣了下词，提醒道：“卓峰这人业务上颇精湛，品行也算端正，但就是刚刚入行一年，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如果硬是要进入‘王牌计划’，怕是有些拔苗助长。” 张德明性子较急，看李立钧磨磨叽叽地貌似不积极，说道：“这人啊，该拔苗的时候就应该拔苗，这个卓峰在这么浮躁的状态下，还搞出这么多好稿子，明显是没有用出全力，没有拼尽全力搞新闻，没得说，把他派到报社最苦的部门锻炼1个月就看出来了，是骡子是马还得出来溜溜。” 其实，zhāng dé jiāng心里对于卓峰的评价就两个字：“妖孽”，想想他干得那些事儿，驾驶陆巡拦截重卡、跳河救人冻成冰棍、火灾现场自卫杀人，再后来，更是被毒贩追踪、追杀后弄出了个轰动省市的工业园区污染调查新闻。 哪件事都不是一个正常的记者能干得出来的。 “这人，勇是有了，就是不知道谋如何，还让他呆在社区版组，加策划选题给他锻炼一个月，有潜力就进现在的深度组再继续锻炼两个月，基本上就能看出能否可堪大用。”王振平一锤定音。 加策划选题？还是社区版组的策划选题！策划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要动脑子的，选题不仅要切合热点，而且还要成系列，好操作。 听到这里，其他两位老总互相望了一眼，暗道：这压力是不是给得有点过大了？就社区版组那鸟样，这人去了可不是混吃等死，而是活活饿死。 要知道，做新闻必须得有线索才行，时政版组线索来源于政府各部门，只要zf不关门歇业就不会少线索缺新闻；社会版组线索则可以依靠报社热线，只要报纸还在发行，热线电话还在开通，就不愁没有源源不断的线索去采访，而社区版组呢？ 热线电话上一天就没有几条社区新闻，而且还经常是社会版组吃剩下的，毕竟社会社区有时候分不太清，现在社会社区版组又分了家，名义上热线可是全都归了社会版组，社区版组要个热线，还得求爷爷告奶奶。 没线索就没新闻，没新闻就完不成任务，这社区版组一直就是报社的死亡版组，每次末位淘汰，几乎次次都是社区版组垫底，一个接着一个淘汰，现如今就剩下了一个老记者撑着，连一个版的社区新闻都撑不起来，每次都是借社会版组的稿子来救急救火。 连热线都保证不了，从哪里去保证策划选题？ 把这么个好种子，放到死亡版组去锻炼？王总编这心可真够狠的。 仿佛看到了其他两位老总的心思，王振平讪讪地说道：“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是块好刚就给他更大的舞台，是块废铁，就原地踏步混日子。” 事急从权，只有半年，两位老总见王振平如此笃定，也就没了啥意见，只是有些好奇这卓峰到了社区版组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是半途而废要求调回社会？还是强烈要求申请去时政？还是直接卧倒在地躺平任嘲？ 三个老狐狸就这样在年前把卓峰给安排了，而卓峰似乎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社区版组到底为何称为“死亡版组”，自己面对着多大的压力，依然心情挺不错地在家里过年。 第一章 命陨除夕夜 老狐狸们的算计，卓峰自是不知道，他不知道将来要面对怎样的困难，他依然按照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在走着，他领完奖金，带着几本书，心情不错地直奔老家，过新年。 一回到清江镇清江村老家，卓峰就浑身舒爽，看啥啥顺眼，见谁谁认识，而且毕竟是大记者一枚，但凡熟人见了，都要高看一眼，可把他给得瑟坏了，晚上睡觉睡到自然醒，白天约三五发小打牌聊天喝酒吃肉到天黑，自由自在，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不知不觉地就混到了除夕夜。 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朵朵迎新春。 卓家自然也不例外，饺子在锅里煮着，父子俩在饭桌上吹着，爆竹在外面挂着。 “爸，来，尝尝我给你买的老白干，50多度，绝对够味儿，我给您满上满上。” “去去去，又让我犯错误？没见你妈在那边盯着么？” “就一杯，二两，等下我去帮你申请。” “好，一杯，就一杯。” 刚刚举起杯子来，突然卓父的手机就响了，卓天成接起电话来，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看得母子二人一个劲地琢磨，这大除夕夜的，哪家有人病了？点儿就这么寸？ “坏了，村北头小章的老婆喝药了，我得去看看去。” “谁？谁怎么了？” “就是3大队，老章鱼的儿子，小章的老婆，就是那个从万县娶回来的老婆，刚喝了一瓶子农药，送医院了。” “医院不是有小王值班么？你去干什么，你都值了四五年除夕夜的班了，好不容易轮到一个。就喝点儿农药，上次张松的婆婆喝了一瓶子药，没有你还不是抢救回来了，难道人家喝的是假药？”说起村里的家长里短来，卓母也是张口就来。 “药和药能一样？和这次喝的药比起来，上次喝的就是假药，这次喝的是百草枯，无药可解。” “写武侠小说呢？还无药可解，你们医院那套我还不知道，洗胃涮肠催吐拉稀、打针输液吃药开刀，我都能当医生。” “你——你们先吃，我先看看去。” 隔行如隔山，自家婆娘更难沟通，卓父懒得再废话，把刚放下的老白干喝了，夹了几口凉菜垫垫肚子，穿上衣服就出去了，留下母子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饺子出锅，气氛却没了，吃了几口，卓母抬头叮嘱道：“小峰，等下你也去村口看看，老章鱼一家子都不好惹，别让你爸沾上事儿。” 清江村里，章家是大姓，占了村里人口的一半，自然村支书村长也是章家人，大部分章家人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但是往往就有那么几个刺儿头，章子善就是一个典型，50多岁的人了，还倚老卖老，啥事儿都想搀和一手，啥事情还都不能吃亏，人送外号“老章鱼”，小章鱼章伟卓峰自然认识，小学是同学，后来好像出门打工去了，印象中脾气也不太好。 这年头，医患关系太紧张，保不准就会出什么意外。 这么一想，卓峰也吃不下去了，穿上衣服，点燃了鞭炮，就在一阵劈哩啪啦声中，出了院门，奔向村口的医院，人还没到，就看到医院门口停着七八辆车，有两辆开了双闪一直闪着，院里则挤着乌乌泱泱的一群人。 “周阿姨，情况怎么样？”急救室门前，卓峰逮住一个路过的熟人问道。 “嘘，情况不太乐观，你爸去抢救室了。”行色匆匆的周护士长小声地说着，眼角余光则瞅着急救室门前的一溜儿家属，有痛哭流涕的，有伤心欲绝的，竟还有冲着抢救室骂骂咧咧的。 卓峰心中一沉，不由地就走到了抢救室门前，刚想要扒着门缝望一望，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了三四个医护人员，为首的正是卓父，还没等卓峰问话，周围家属呼啦啦地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大夫，人救活了么？” “卓大夫，红雨还好吧。” “卓大夫，你们可一定要把人救活啊。” “冷静，大家都冷静下，退后点，退后点，”卓父面色有些不好，安慰道，“来一个家属，患者丈夫小章呢？小章来一下。”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家属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卓天成，少给我来这套，我们不是家属啊？我们不是人啊？到底红雨救活了没有，你现在就给老子个准信！”吼叫之人，正是头发半秃满面油光的老章鱼章子善，个子不高，嘴里骂骂咧咧的，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那个，小章——” “我就是章伟，我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你少说废话，你就说人是死还是活。” “这个，唉，来得太晚了，没抢救过来……” 什么？ 人死了？ 众人眼前一暗，有的人双脚一软瘫倒在地，有的人双眼一闭就晕死过去，老章鱼和小章鱼双目瞪圆，似是极不相信这个消息，一股怒气竟从心中涌出，吼叫出来， “你个垃圾医生，连个人都救不过来，你干什么吃的？” “就喝了一小口，怎么就救不过来？你们是不是治错了？你们是不是光顾着过年没及时抢救？是不是，是不是？” “肯定是这样！” 大小章鱼越说越激动，带着跟来的几位男家属，推开挡路的女家属们，边骂着边往前冲，气势汹汹，竟是要闹事， 卓峰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喊道：“爸，快到手术室躲一躲。” 刚刚说完，听到身后大骂了一声，“去你xx的庸医！”一个手电筒就冲着前方扔了过去，一个护士躲避不及，胸口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捂着胸口就软了下去， 下一刻，又是一个水壶扔了过去，“咣当”一声撞在了急救室门上。 “快，快躲。” “章子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在医院闹事，你敢打人？以后还想不想看病了？” 晕，都啥时候了，还给流氓讲道理，卓峰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卓父就往手术室退去，这手术室的门刚刚掀开一个小缝儿，落在后面的卓峰猛地就感觉到身后响起一阵迅猛的风声，还没来得及抬头，只听到“嘣”的一声巨响，一个硕大的暖水壶炸裂在了手术室门上，热水混合着碎片四处乱飞，天上地下人们的身上是一片狼藉。 第二章 被困抢救室 “关门” “快关门”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了，却见门外的章伟双眼通红，状若疯虎般地扑了上来，死死地扒住了门框，毫不退让，嘴中梦呓般吼叫着：“还我老婆，还我儿子！” 门外是七八个彪形大汉，门内则只有四五个医护人员，卓峰看着因丧妻而变得精神极度狂躁的章伟，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对不住”，却是突然指着远处喊道：“大伟子，看，你老婆在后面呢？” 章伟闻声浑身一震，双目中红光顿时黯淡下去，扭头向后望去，却哪里有妻子的身影？心中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不知被谁给掰开，只听到“咣当”一声，铝合金制成的急救室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哇……”伤，从心而来，章伟瘫软在地上。 急救室内，到处弥漫着难闻的农药味。 手术台上，一名女子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应该就是章伟之妻。 众医护人员连同卓峰被章家人围困在抢救室内，有些面面相觑，真没想到，刚刚还在极力地抢救死者，现如今自己却需要救助。 “呜呜……” 一名30多岁的年轻男子，身着墨绿色的抢救服，仰面靠在墙上，小声地呜咽，双目中不自觉地留下了泪，有自责、有委屈，更多的是不甘， “小王，谁也没有想到，她不光喝了百草枯，还喝了3911……”卓父卓天成走过去，安慰道。 “不，卓大夫，如果能再早一点，早送来十分钟，说不定，没准儿就能救活，她还这么年轻，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一尸两命，一尸两命，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小王大夫摇着头，越摇越快。 众人的情况不妙，小王大夫的情绪更有些不妙，作为刚刚参加工作的新人，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貌似还有些接受不了，如果不能迈过这个坎儿，难保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想到这里，卓天成眉头微微皱起，思忖了下，继续安慰道， “在这个抢救室中，最想救活她的人，既不是她的亲朋，也不是她的好友，而是我们，但是生命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小王，你刚参加工作，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而且她还喝了大量的百草枯，即使暂时抢救过来，那药也是无药可解，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吧。” 一个母亲，怀着孩子，服毒自尽，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一个父亲，趴在门外，哭喊着妻名，又该是何等的悲悔。 人死为大。 卓峰默默地呆在抢救室内，听闻着门内门外的阵阵有声无声的呜咽，心中也是一片悲凉，今夜是大年三十除夕夜，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看春晚的日子，却不想在医院里，发生了这等悲剧 患者一家天人永隔，医护人员，被困于此，有家不能回。 随着时间的流逝，门外家属们的悲痛慢慢褪去，几名家属的怒火重又燃气。 大小章鱼领着三五个社会盲流，疯狂地击打着抢救室的们，敲碎一切能看到，能敲碎的东西，整个一楼一片狼藉，一众家属们拦也拦不住，索性也就不再拦。 抢救室的门，咣铛乱响，震得室内一众人心慌意乱，如果再不采取点措施，恐怕不出一刻钟，这门就要被破开了，到时候可就要糟糕了。 “怎么办？” 数双眼睛盯向了卓父，他是清江村人，他在清江镇医院工作了数十年，他是抢救室里所有人的主心骨。 “打电话报警，派出所就在附近，章子善倚老卖老不把医院放在眼里，但派出所他就不敢了，他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卓父不慌不忙地说道，从医多年，这种情况虽说不多见，但也不少见。 “爸，我来吧。”卓峰突然说道。 “好，你打电话更合适。”想到卓峰的身份，卓天成应道。 卓峰拿起了电话，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救人的反而被被救之人的家属围困在医院里，如果死者黄泉有知，不知道她是向着亲友，还是支持己方？ “喂，清江镇派出所么？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现在被死者家属章子善带人围困于清江镇医院抢救室中。” 报警内容，简单扼要，但信息量巨大。 过年值班，领导优先。 今夜，清江镇派出所值班的正是所长章耀武，刚刚端起饺子碗，没吃两口，突然就接到了这么个报警电话，瞬间含在嘴里的半个饺子就掉了下来， 啥？ 除夕夜，记者被围了？ 记者不回家过年么？ 而且，老章鱼家出事了？ 死者？出人命了？ 这些事儿，哪个都不是小事儿，且不说青城日报社是市级媒体，影响力巨大，单单就说老章鱼这个刺儿头，就是一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如果他家出了人命，还不得把医院闹翻了天。 事不宜迟，章耀武放下筷子穿好衣服，喊了个民警，开上巡逻车拉上警笛就直奔医院而去，没十分钟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 “章子善，干什么呢你？你敢打砸医院，信不信我直接拘了你？”章耀武黑着脸，一边甩着手中的手铐喊着，一边看着有些面目全非的清江镇医院，只见医院门口已经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泼上了油漆，整个一楼大厅里面遍地都是碎玻璃碴子，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被捅了个稀巴烂。 大厅里分布着两伙人，一伙儿哭哭啼啼的女家属，另一伙儿则是佯装无辜的一帮地痞流氓，章耀武盯着看了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全都认识，都是街面上有名的老混混、小混混，为首的则是老章鱼章子善。 对付这种人，就得三分唬七分吓。 “啊，章所长，冤枉啊，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儿啊，我儿媳妇好端端的一个人儿，活着进去的，结果死了还都出不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连个人都治不活？这帮清江镇医院的医生害了我儿媳妇啊……” 好嘛，打砸医院绝口不提，直接恶人先告状了。 第三章 解围卓记者 章家是清江村的大家族，论起关系辈分来，拐来拐去，老章鱼和章耀武也算是一家人。 不过，章耀武明显心不在此，而且医疗事件的鉴定也不归他管，他关心的则是那个青城日报社记者怎么样了。 “不是你干的？不是你干的都围在这里干啥？都给我出去，出去，还有女家属，都到院子里去，把道儿让开。”章耀武劈开了一条道路，带着民警直接到了抢救室外，敲门道：“记者同志，请开门，我是清江镇派出所所长章耀武。” 门，“吱呀”一声开了， 章耀武抬头一看，咦？哪里有记者啊，看穿着打扮相貌面容，不都是清江镇这十里八乡的人么？ 瞬间他脸就阴沉下来，好呀，这是有人除夕夜报假警？ 刚要质问几声，突地就见到卓天成家小子面上微微一笑，递过来一本证件，说道：“章所长好，我就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回家过年来了，这不就遭了这么一回事？” 章耀武接过证件一看，的确不假，是记者证，不是野鸡网站、垃圾lun tán弄得什么采访证，而且还是清江村人，估摸着十有**这个记者证是真的，这个记者也是真的。 真没想到卓天成家小子出息了，成记者了。 “啊，噢，卓大夫，卓记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被困在这里了呢？”卓天成是医院的老大夫，十里八乡谁看病都离不了，卓家小子又成了记者，都是体面人，章耀武说话也客气起来。 “哎，小王，你来说吧，一开始你接手的。”卓天成说道。 “章所长，事情是这样的……” 原原本本，丝丝缕缕地把如何接诊，如何抢救，如何人没有救过来说了一遍，章耀武似乎是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上前看了一下死者，又捂着鼻子看了下墙角那两个农药瓶子，这才有些通透了。 “意思就是，章伟媳妇红雨服药自杀，送的太晚，没抢救过来？”章耀武问道。 “对，章所长，喝的太多了，真没想到章伟家怎么就藏了这么多禁药，哪个喝多了也得要人命。”小王大夫解释道。 “估计是以前剩的，他家有多少年没种地了，爷儿俩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回来打架。”一名女护士推测道。 “大过年的，她为何想不开自杀呢？” “明天就知道了。” 事情已经很明了，卓家小子成了记者，回家过年的时候，遇到他爹出诊，然后就被大小章鱼带人围攻在了抢救室中，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医疗的事儿不归自己管，记者之围已经解了，为今之计，首先是都把人都给遣散回家，都冷静冷静，明日再协商解决。 “卓大夫，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么着吧，先把死者推出去，让家属好生安葬，至于后续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卓记者，那个，大过年的，这事儿还是不要报道的好了。”章耀武劝道，虽然这事儿和公安不沾边儿，但是也涉及到了村里的治安问题，毕竟刚刚一帮地痞流氓围困医护人员还有记者，如果一旦报道出去，有自己头疼的。 “这个，再说吧。刚刚打过电话，张院长马上就来了，章所等下再走吧。”卓峰模棱两可地回复道。 报不报道还得看有没有新闻价值，如果仅仅报道医疗事故，或者大小章鱼围困医护人员，他还真是不想下手，因为前者涉及到医患纠纷，这几年医患纠纷本就频繁，自己不能再火上浇油；后者则涉及到村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刚刚大小章鱼也不是特意针对自家，犯不着用这等手段。 “先处理了这摊再说。”章耀武见卓峰口气缓和，松了口气说道。 在乡下，除了宗族势力，当属派出所最有威信，对付大小章鱼带来的几个小流氓小痞子，自是不在话下，吓唬了几声，吆喝了几下那群乌合之众就作鸟兽散，回家过年去了。 医院这边大过年的被折腾了一番，收拾了收拾凑合着继续开门营业，公立医院就这样，再苦逼再受委屈该开门还得开门营业。 小王受了刺激，让他回家过年去了，卓父提前上岗值班，又念卓母王岚一个人在家怪凄凉的，就让卓峰回家陪着。 一个原本喜庆祥和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就这么担惊受怕地过去了。 凌晨5点钟，卓峰就被母亲王岚从被窝里喊了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正是走街串巷拜年的日子，在农村你要是起晚了，保准儿被人堵在被窝里，所以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这个点儿起床，下饺子吃饭点鞭炮，一套活儿下来已经是6点钟了，卓峰脑袋兀自还有点迷糊，貌似上了一年班了，也就今天起的最早了。 “快去，先去你大叔家，再去你二叔家，最后去你奶奶家集合。”王岚刷着碗给卓峰规划着，她今天也不轻松，做完家务就要去找几个妯娌一起拜年去，由近及远这一圈下来估计也得两三个小时，拜完年了又该准备中午饭了…… “好，马上去。”卓峰应道，拿起手机，联系了下苏梦琪，这妮子失联了几天终于联系上了，只是遮遮掩掩断断续续十句问候也换不来两句回信，也不知道怎么了。 卓峰骚扰完苏梦琪，又给傅红雪回了个微信，然后又偷偷地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得知昨夜挺安生的，没啥事儿，就骑上自行车拜年去了，这种医院的破烂事儿，还是少让母亲知道，知道了又得瞎操心，一操心又得上火…… 先去大叔家拜年，又去二叔家拜年，然后卓峰直奔奶奶家。 一路上车来车往，都是小辈们拜年的，冬天开车拜年，又暖和又有面子，结果乐极生悲直接把村里的大动脉给堵了，前前后后十几辆车堵在一起，几拨人下车一看，有两拨人竟还认识，正好就在路边拜了年，可把卓峰给逗乐了，直接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也算是个新闻，说不准初八报社复刊还能上报。 第四章 催房又催婚 到了奶奶家，院里停着四五辆车，屋里早就挤满了人，卓峰探头一看，几个堂哥堂妹已经到了。 “哎呦，小峰到了啊，快坐，快坐。”奶奶一眼瞥见进屋的卓峰，招呼道。 “先拜年，爷爷奶奶，新年好。” 卓峰二话不说，跪下磕头。 清江村这里拜年都是要实打实的拜，双膝跪地，脑袋着地，待到卓峰起身，两个膝盖上已经印了两个土印，他随意拍打了拍打，就靠在了一边，在场的都是大辈儿，他只有听的份儿，答的份儿，可没有说的份儿。 “唉呀，唉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拜什么年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来，来，来，坐这里，坐这里，小峰，听说你当上记者了，是不是很挣钱啊，一个月多少？”奶奶颇为好奇地问道，神色中也露着自豪，倍儿有面子。 可不，记者啊，传说中的无冕之王，连高高在上的官老爷都怕的存在。 能不赚钱么？ 可卓峰听到这个问题，有点卡壳了，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说不挣钱吧，卡里的的确确躺着十万多毛爷爷， 说挣钱吧，这十多万毛爷爷都是自己出生入死拼命赚来的奖金，如果没有上两个月的爆发，恐怕自己兜里一个字儿都剩不下。 稍稍思索了下，卓峰还是笑着回道：“还行，还行，凑合着过。” 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表现可把奶奶给乐坏了，感到面上增光不少，连连夸道：“好，好，我就知道小峰最有出息了，对了，买房了么？该找对象了啊，别不操心，你看你哥，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可不行。” 句句切中要害，都是村里人人关注的焦点。 卓峰这个牙疼，连呼受不了，奶奶这嘴也太毒了吧。 房子自然是没买，兜里十多万元刚到手还没热乎呢，要真想买房，要么啃老找父母，要么就得昧着良心如张鹏那样去搂钱。 对象反倒是心里有了，只是最近沟通不畅，心里憋得慌。 “奶奶，房子正在找，计划买呢，对象正在谈，正在谈。”卓峰捡着好听的说。 结果刚刚说完，耳朵就被揪住了，身边就传来了母亲的唠叨：“哎，哎，小峰，找到对象这么大事儿，也不给我说，非得等你奶奶问才说，是不是想要气死我啊，老实交代，对象多大了？什么工作？多高？父母是干啥的？哪里毕业的？” 王岚一脸喜色，揪着卓峰出了人群来到了院内，嘴里连珠炮般审问者一切。 “妈，妈，回家说，回家说。” “回家必须交代清楚，和昨天的账一块算，昨天大小章鱼把医院砸了，把抢救室给围了，你昨天回来竟然说没事，现在全村都知道了，就我最后一个知道。” “哎，妈，我这不是怕你担心么。” “我是你妈，为你操心的事儿还少么？唉，就是可怜了小章那媳妇儿，才20多岁说喝药就喝药了，你说那俩混账父子还有脸闹事，天天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全能，家里光出项没进项，红雨天天借钱，为这事天天打日日闹，还嫌弃人家媳妇个矮样黑，还嫌人家生不出儿子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结果除夕夜又吵了起来，还动手了，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生活拮据、夫妻不和再加上动手打人，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母子俩正在长吁短叹时， 门外又传来一声鸣笛声，一辆别克停在了院内，下来的却是熟人，卓峰高中同学马军，马军一见卓峰脸上就是一喜，招呼道：“嘿，卓峰，刚去你家没找到你，就来你奶奶家找你来了，听说你当上大记者了？可别忘了兄弟啊。” 得，这消息怎么就传得这么快呢，不过马军这笑怎么越看越假，往年可没见联系这么频繁过，今年自己刚刚入职当上记者，他就跑过来联系来了，真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过年就这样，尤其是大年初一，走街串巷拜年吹牛，信息交换的速度丝毫不比大数据慢，昨天晚上卓峰刚刚在医院亮出身份，今天就几乎传遍了整个清江村，也难怪，村子不大，几百口，就卓家、章家和马家几个大姓，稍稍关注一点就知道了。 “说哪儿的话啊，咱们谁和谁啊，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只要不违背原则，我肯定帮忙到底，你现在在哪儿发财？”卓峰招呼着，来者是客，无论马军怀着什么心思。 “我先前在赤山市卖房，今年打算跟着公司去青城市，打算接几个楼盘，有几个都谈得差不多了。”说着，马军递了一根烟，露了底儿。 “公司？房产代理公司？”卓峰问道。 “正是，不愧为记者，啥都懂。” 原来如此，怪不得发达了，这年头除了炒股也就炒房卖房赚钱了，卖房赶上好年头，也能卖出个未来。 “恭喜恭喜，过完年咱们青城市见。”卓峰说道。 “好咧，我先去拜年，改天再聊，对了加上咱们老乡群，初四晚上在我家有聚会，今天也是顺道来通知你的。” “好的。” 卓峰加上微信群，马军拜完年走了，没一会儿又来一波，寒暄几句，又是一波，有的走着，有的骑车，有的开车，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但是谈论的话题里，十句话里面五句离不开谁谁谁挣钱了，谁谁谁发财了，三句话离不开谁谁谁该谈朋友了，谁谁谁该找对象了，剩下的两句话才是家长里短、工作生活。 如今农村可不比以往，人们都有钱了，这攀比之风更盛，你家有车，我家就要买房，你家有房，我家就要买楼，你家买了楼，我家就吹牛要买飞机。 实在是无聊透顶，卓峰喊着卓辰、卓东、卓熙几个堂兄妹躲去一个屋子，开始打升级，牌刚摸好，手机响了，一看竟是父亲卓天成来的，他心中一动，把一旁的卓浩拉过来顶上，自己悄悄地走到院里。 第五章 烧纸又停灵 “卓峰，马上来医院，医院这里要举行个调解会，张院长说喊上你，做个见证。”卓天成说道，“对了，带上你那个àn fǎng bāo和录音笔。” 张院长？有印象但不熟。 什么时候医院调解会开始叫记者了？不都是遮着捂着不让记者采访报道么？ 带上暗访设备？到底出啥事儿了呢？ 卓峰闹不明白， 但父亲来电，必须去，你就得必须去一趟。 “好，我马上去。” 和母亲知会一二，卓峰骑车直奔医院，心中不住地嘀咕，这么快就开调解会了？大年初一也不过了？ 刚刚赶到医院，卓峰一下子就愣住了，有点蒙圈。 只见医院正门口被摆了数个花圈，花圈一旁搭了三个大棚子，每个棚子上面都挂着白底黑字的条幅，写着诸如“黑心医院草菅人命”“还我命来，黑心医生”等等，棚子里则坐着十来个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几个民警正在维持秩序，正中间的棚子里则放着一口乌漆嘛黑的棺材，棺材上立着一个遗像，一个圆脸姑娘在上面睁着大眼盯着过往的行人，下面放着一个铁盆子，里面灌满了油脂，一根灯芯儿在里面燃着，貌似是用来招魂的，看得人瘆得慌。 再一细听，哭得都什么跟什么啊，对得起死者的在天之灵么？ “媳妇你走的怎么这么早啊！” “妈啊，你怎么就这么早走了啊，就不想你家闺女了么，怎么这么狠心啊……” “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我给您烧纸钱了啊……” 这哭灵的，恐怕连死者的情况都没交代清楚吧，什么妈，奶奶，闺女的，乱七八糟的， 大年初一，不回家好好过年，却抬棺停灵到医院闹事来了。 “小峰，这边走。”正迟疑间，父亲从一旁走了出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昨晚明显是没有好好休息。 “爸，你说这大过年的，这些人不去拜年，反而到这里闹事来了？”卓峰说道。 “呵呵，棚子里的那些人，都是花钱雇来的，否则大年初一哪里能有这么多人？” 雇来的？ 听说过雇医闹的，但是什么时候披麻戴孝、停灵哭灵也能雇人了？真有意思。 卓峰有些哭笑不得。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二楼会议室，会议室中很清静也很肃穆，完全没有外面那么乱哄哄的模样，会议桌上放着热茶，周围依次坐着几个人，卓峰扫了一眼，父亲、大小章鱼、张院长，意外地竟还看到了章所长，章所长看到卓峰进来，颇为意外，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头，双眉之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也阴沉下来。 看到章所长这般表情，再看张院长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卓峰心中一动，莫非喊自己过来，和章所长有关？ 果然，见到卓峰落了座，张院长清了清嗓子，起身郑重地介绍道：“来，我介绍下，这是卓峰，卓记者，咱们村的，青城日报社记者，来协调会上做个鉴证，既然卓记者都来了，章子善你可不能乱闹事儿，门外那帮雇来的医闹，趁早打发了。” 话是冲着章子善说的，但却是给章耀武听的。 卓峰一听也就明白了，敢情自己又被老油条当qiāng使了。 医院来了医闹，人多又势众，一个处理不好就是qun ti shi jiàn，所以所长章耀武估计是打着维持秩序、能拖就拖的算盘，等医院和患者两方多来几次拉锯战、多开几次协调会，双方的棱角、耐心都磨没了，也就达成了协议，解决了问题。 但现在不同了，记者介入了，门外又是雇来的医闹，如果章耀武不处理，万一卓峰捅了出去，他这就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要知道无论是在医院里面dǎ zá qiǎng烧，还是在医院外面设灵堂，放花圈，都属于医闹的范畴。 前一段时间，公安系统可为这事儿专门下过文、开过会、处分过人。 张院长现在是要把章所长架在火上烤！ 两人本来都是镇上的体面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张院长为了尽快、尽早地、尽好地处理掉这起医闹事件，也顾不得平时的情面了。 果然， 章子善还没说话，章耀武先坐不住了， 他深深地望了张院长一眼，轻轻一拍桌子，冲着章子善道：“章子善，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别整那些没用的，限你1个小时之内，把门口那些东西都给我撤了，你要是不撤，别怪我翻脸无情，不念同族情分！” 声音冷冽，脸色不善，可把章子善给整懵了，心想：去年医院来了好几拨儿医闹，也没见章所长发这么大火儿，动什么真章儿，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来这一套了呢？是看不起我老章？ “章所，不是雇的，都是十里八乡的亲戚，听说我家出事了，就来帮忙了。”老章鱼不死心，分辨道。 帮忙？大年初一，这么多人来帮忙哭灵？帮忙披麻戴孝？老章鱼这话就是睁眼说瞎话。 即便就是帮忙，这也属于扰乱医院正常医疗秩序。 想到这里，章耀武一挥手，带着一旁的民警就出门了，临出门冲着老章鱼警告道：“少来这套，你不送人是吧？那我就帮你把人请到派出所。” “哎，哎，哎，章所长，有话好好说……”章耀武傻眼了，知道章所长是来真章的了，留下小章鱼章伟，自己赶忙出去，“哎，哎，哎，章所长我立刻把人都给弄走，看把医院堵得，看病都进不来人……” 慌慌张张，急急忙忙，估计外面闹事的人群中，也不尽然全是雇来的，应该有部分至亲在里面。 形势急转直下，大小章鱼最大的依仗——门口的医闹们，被清理了个一干二净，会议室中只剩下了志得意满的张院长，若有所思的卓记者，卓大夫、医院崔会计，还有章伟等几个人。 不愧为院长，这心思手段就是不同常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形势反转过来了。 章伟有点急，首先发难，张口要钱。 第六章 魂亡债也消 “张院长，说一千道一万，我家儿媳妇是在你们医院出的事儿，进的时候人肯定是活的，不信咱们看行车记录仪，出来的时候绝对是死的，不信就出去看棺材，在你们医院出的事儿，肯定是你们医院的责任，不赔钱肯定不行。” “哪儿能这么说？她是自杀，来之前喝了那么多农药，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再说了，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红雨为什么自杀？天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除了吵架就是打架，除夕夜你们还打人家，现在反倒讹上医院了，你还要不要脸？”崔会计反驳道。 “什么？怎么就成了我逼死的了？你哪双眼看到了，你哪双耳朵听到了？我是打了她，但那也是有原因的，是她臭不要脸，手脚不干净，你们看看她干得好事，你们看看，”章伟越说越激动，直接甩了一台手机到了会议桌子上，声讨着，“你看她瞒着我们借了多少钱？多少钱？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下了几十个软件，从网上借了整整五十万的gāo li dài，这得还到何年何月？这辈子能还清么？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说完，章伟两眼就有些发红，声音开始哽咽，昨日妻子刚刚服毒自杀，今日竟然风传起是自己逼死的，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感到冤枉的事情么？ 好意外，众人齐齐吃了一惊。 没想到，红雨之死还有这种内情。 五十万，还是gāo li dài，在城市里这点钱可能不算太多，但在村里这个数额就有点惊人。 也对，穷苦没钱可以去赚钱，夫妻不和可以提起离婚，也只有遇到这种迈不出去的坎儿，遭遇到这等令人心惊乃至绝望的困境，才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共赴黄泉。 人死如灯灭，魂亡债也消。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会议室中，变得一片肃穆、一片安静，对于红雨之死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良久，张院长才打破了会议室中的平静，沉静而认真地说道， “章伟，人死不能复生。红雨之死，医院作为抢救一方，甚至比你心情还要沉重，还要无奈，但她实在是喝得太多，来的太迟，一心求死，你们应该也知道她喝的是3911和百草枯，都是剧毒。我可以负责任地对你说，医院在抢救过程中，真的没有失误，但我们非常同情你家的遭遇，可以给你们1万元的人道主义赔偿，你们也莫要再闹了，好好地把红雨安葬了吧。” “一万，一万，红雨，你听到了么？你的命就值一万……”章伟犹自转不过弯来，哽咽着，似是在呼喊着红雨的魂魄一般，他眼睛又开始发红，情绪有些激动。 “不是一万，而是五十万的gāo li dài。”卓峰赶紧提醒道。 “五十万的gāo li dài，呵呵，五十万的gāo li dài……”卓伟呼喊着，“不就是五十万么，红雨，我给你赚回来，呵呵，呵呵……” “章伟别激动……”张院长劝道，有事好好商量。 “……” 讨价还价中，双方都亮了底牌，划了界限，章伟在等章子善回来，张院长在等父子俩的回话，卓峰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悄悄地退出了会场，抽出一根烟，吸了起来。 门外的灵堂、花圈，人群慢慢地消失了，估计已经移到了章伟家中，云层中炮声隆隆，是人们在放炮祈福，该吃中午饭了。 “小峰，给我也来一根。”卓天成说道。 “爸，医院这种事儿很多么？”卓峰问道。 “不少，唉，光去年医院就闹了七八次这种事儿，最多的一次赔了十万元，还不是人命，一年光这种事儿就赔了几十万，现在医院工资都发不了了，这都欠了大半年了。所以说，这次医院就是想赔，估计也没多少钱赔。”父亲接过烟，一边吸着一边平静地说道，说出的话语则有些触目惊心。 “工资都发不了？这么严重？那，员工们还肯干？” “不干？难道让医院关门歇业，把病人们拒之门外？” 卓峰无语，这又不是私人医院，是镇级的地段医院，开门关门也不是员工自己说了算。 “回家吃饭吧，有空去章伟家看看，都乡里乡亲的，你们还是同学，谁家出了这事儿也不好受，记得上礼。” “那个，知道，好吧……” 唉，刚刚被张院长借自己的手把医闹撵走，也不知道再见章伟，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又略略思索了下，卓峰叮嘱道：“爸，下次协调会，我还去。” “那个，好。” 再次回到奶奶家的时候，饺子已经吃过了，母亲王岚留了一碗给卓峰，卓峰吃着碗里的饺子，看着在院子里或追逐打闹，或谈笑风生的亲友们，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 “怎么了？小峰，是不是你爸他们医院又出什么事儿了？”知子莫若母，看卓峰吃得没滋没味的，王岚开口问道。 “没啥，刚开了一次协调会，估计还要再开一次。” “噢，没事就好，别瞎想，家里的事儿少操心。我先回去了，等下卓辰他们放炮，你看着点。” “好，好。”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晚上吃过晚饭，老家天冷，卓峰早早地就钻了被窝，一打开微信，苏梦琪依然没有回信，想起她最近的反常，卓峰这心里就有些揪得慌，傅红雪回了个问候，估计都忙着过年。 闲得无聊，就开始看新闻，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12点钟，时间过得真快。 昨夜就没睡好，今夜就开始发困，卓峰结束了聊天，躺下开始睡觉。 可，偏偏这时候睡不着了，闭上眼，卓峰不知道怎么地脑袋里就想起了卓伟那哀怨、悲伤的声音：“一万，一万，红雨，你听到了么？你的命就值一万……” 卓峰这心里，一个劲儿地就有个声音，呼喊着，好奇着，一个普通的农妇怎么会接触到p2p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呢？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导致红雨一步步走到了自杀的道路上？那么，又如何才能避免此类悲剧的再现呢？ 任谁也不想再听到诸如此类的人间悲剧。 手一欠，卓峰随手就把这事儿报给了梁疯子。 第七章 夜探章伟家 结果，凌晨大半夜梁疯子就来电了，指示道：详尽采访、调查，年后报纸复刊后直接上版。 大过年的，竟然意外地来了采访任务，卓峰有点哭笑不得，可又不得不重视，爬起身来，查了查资料，躺下身子，想想如何采访，就这样一夜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大年初二，鞭炮齐鸣，是回娘家的好日子，王岚早早地就收拾好了家务，搭了个车就去邻村回娘家了，卓峰吃完饭，刚琢磨了会儿昨日下来的采访任务，父亲就来了电话告诉他协调会马上开，他骑车就往医院赶去。 今天的医院很冷清，门口早就没有了那些“亲友”的身影，熟门熟路走进会议室，恰恰几方刚刚落座，看到不请自来的卓峰卓大记者，几人眼中满是惊讶。 不知道今日，卓大记者所为何来？ 张院长毕竟久经会场，又是地主，自是不好怠慢，招呼道：“卓记者，坐这边，坐这边，昨天多亏了你。” 唉，张院长，别给我上眼药啊，你瞧卓所长、大小章鱼那脸色，那眼神立马就不好了。 “不客气，我就随便听听，你们继续。” 经过昨日的交锋，双方都露了底牌，一方打定主意要钱，一方是只肯早点息事宁人，但钱不多，所以今天这场协调会，一开场就是奔着钱去的，由于没了“医闹”搅局，相比昨日来说，少了几分火气，多了几分铜臭。 “张院长，人在你们医院没的，一万元就打发了？打发叫花子也不能这样打发？”老章鱼首先说道。 “你们家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医院真没责任，就是这一万元，我们也是人道主义赔偿，如果你们质疑我们的抢救过程、抢救方式，咱们可以让法医解剖尸体，进行尸检。” “法医？尸检？别糊弄人了，官官相护，医生也一样，我们可耗不起。而且，毕竟是一条人命，你说人命值多少钱？多少钱都买不来一条人命，一万元，一万元连人都埋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行咱们就报警，打官司，正好章所长就在这儿。”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章所长这里，章子善思忖了一下，没有问向章所长，却反而望着卓峰说道：“卓记者，这事儿你们报社可不能不管啊，一尸两命！你们报社最是关心老百姓们的生活了，就帮忙报道报道，关注关注吧。” 咦，奇峰叠起，一众人不自觉地望向了卓峰这个第四方存在。 还未等卓峰说话，旁边的张院长突地发问，歪了楼：“章子善，昨天你们雇人花了多少？” “连人带料1000元吧，怎么着，有什么说法？” “最多一万一，帮你把昨天的加上，再多绝对不行，如果你不认可，那咱们就派出所里谈，fǎ yuàn里见面！” 猛地，张院长拍了下桌子，掷下了话，铿锵有力，连桌上的茶水都微微荡漾开来。 嘴上响亮，心中的算盘打得更是叮当响。 现如今院外的医闹没了，而记者又回来了，虽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儿斜，但到底还是不想让记者把事儿捅出去，更怕这个记者被对方收买来讹诈自己， 所以，不如趁着昨日的优势还在，速速把金额谈妥了，否则一拖再拖，等年过完了，记者走了，搞不好医闹又会卷土重来，那就麻烦了！ “那个，既然张院长说了，那就这个数。” 大小章鱼互相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卓记者、章所长，齐齐答应了，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一万一已经不少了，而且大过年的，还是早点处理了此事，回家安排后事为好。 “把协议签了，按上手印，不许后悔。” “唉，不后悔，谁后悔谁是孙子，生儿子没**。” 事情得到解决，几方都松了口气，张院长总算是送走了这场天降麻烦，大小章鱼带着钱，了了自己的一个执念，章所长为这个事儿两天都没回家，现在终于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了，卓峰也总算是见识到了其中的博弈和斗争。 死者红雨活着的时候，欠了gāo li dài，人死之后，债不仅消了，还被发现了“价值”，讹了一万一，真是莫大的讽刺。 “小峰，回家吧，你啥时候去章家？”卓天成问道。 “初三送鬼神，不宜，还是今晚吧。”卓峰回道，心中也同时暗暗思忖着梁疯子派过来的采访任务，在别人办丧事的时候，去采访，让人家再舔一次伤口，难度真心不小。 大年初二，街面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片祥和，也只有村西头章伟家例外，没有贴对联，亦没有挂灯笼，只有几颗白炽灯泡在寒风中飘荡，时不时空中还飘来一阵阵哀乐声。 天刚擦黑，卓峰遁着记忆就来到了章伟家，门口敞开着，院子里、屋子里挤满了人，章伟家的白事正值过年期间，打牌的、听书的、凑事的，把院子挤得有些水泄不通。 “上礼，300元。”卓峰说道。 “300？怎么称呼？” 门口收礼的两位农村管事人奇怪地望了卓峰一眼，想不出卓伟有哪个亲戚上这么大的礼。 写下名字，伴随着一阵哀乐声，卓峰走进了院内，院子中央有人在说评书，北面五间老旧的正房中几伙儿人在打牌，东屋子略显清静，门口摆放着一溜儿花圈，看样子是摆放灵堂的地方，他略一思索，走进了东屋。 “你来做什么？”门一开，章伟看到了卓峰。 “我？我来送送红雨，烧个纸，点根香。” “你？你烧吧。” 东屋里面只有章伟一人，面色悲痛，看得出，夫妻两人还是有真感情的。 卓峰烧了几个元宝，点了几根香，就挨着章伟坐了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梁丽凤想让自己采访当事人，把卓伟之妻红雨的自杀缘由写一个深度报告，可如果真要这么采访一番，那岂不是又要令卓伟回忆一番那丧妻之痛么？ 卓峰有些不忍，但想到自己的采访任务，还得做通章伟的工作。 第八章 要命的网贷 “你是记者，你是不是想采访红雨是怎么死的？”章伟突地说道，“你走吧，我不会说的，不能让红雨死了也不安生。” 钱已经到手，妻子人死不能复生，章伟自是不愿意接受采访，情理之中。 “好，我不采访，我走，但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大过年的，出这事儿我也能为你伤心，但是你就不想为红雨报仇么？就不想为红雨报仇？不想要个说法么？不想把凶手绳之于法吗？”卓峰斟酌着词句，把想好了的说辞说了出去，“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敢，我只能为红雨有这么个懦弱的丈夫感到可惜，我为红雨的死感到可惜，我为那些逼死红雨的gāo li dài始作俑者们仍然逍遥法外在可惜。” 语气有些急促、甚至有些严肃，显然他也是对红雨之死，感到惋惜，感到悲伤，而章伟听到卓峰的话语之后，沉默了许久，冷不丁儿地就开始狂笑起来，只是笑声中透着一股凄凉。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我想啊，可我能做什么？我又可以做什么？我找得到人家么？我惹的起人家么？” “他们很远么？很多？” “你看看，你看看多少家。” 说完，章伟从怀中掏出一款崭新的粉红色的智能机，划开屏幕，只见密密麻麻地全是这个财富，那个贷款的app，满满三个屏幕全是，一个屏幕24个，三个屏幕那就是72个，触目惊心，如果欠款50万元，那么一个app平均就是欠款不到一万元，金额不大，债主众多，。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找不到并不代表报复不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此事做一个专题报道，揭露这些黑心gāo li dài的把戏，彻底斩断他们的财路，替红雨出一口气。”卓峰斟酌着言语。 “哈哈哈……说来说去，还不是想采访报道这事儿，给你手机，你去看吧，qq邮箱里有封邮件。” 章伟把手机轻轻地放在棺材板上，然后就定定地开始望着红雨的遗像，遗像选取的好像是他们刚结婚时候的照片，一个圆脸姑娘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露出两个酒窝。 卓峰心中瞬间有点不是滋味，如果说一开始这个采访还算任务的话，但这一刻起，他心中有了个执念，一定要搞清红雨自杀的来龙去脉，还章伟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一定要解开掩盖住的黑暗，让世人看个清清楚楚。 至少，解救一个是一个，明白一个算一个吧。 佛渡有缘人。 打开qq，自动登录，进入邮箱，卓峰就看到了一封令人肝肠寸断的绝笔书： 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天人永隔。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还对不起小雪，我不应该贪心，不应该从网上借那么多钱，可是，你是否也知道，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是为了能赚些钱养家？ 依稀还记得，你上次回来是黄金周的时候，我就是那时怀孕的，等你走后一个月，我就发现了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了你，但是咱们家本就生活不富裕，卡里只剩下两千多元了，如果破腹产的话，钱都不够，我听说有人在wǎng shàng zhuàn qián了，就琢磨着是不是能在网上赚点钱，没想到却掀开了潘多拉魔盒。 一开始帮人刷单，结果被人骗了，后来帮人卖东西，提成又少，最后有人告诉我，可以玩网贷，可以空手套白狼，从利率低的网贷上面借钱，存入利率高的网贷赚钱，不花自己一分钱，不费任何力气，就能白赚好多利息。 我好贪，一开始只敢借几千，后来收到利息，越借越多，我全部都投入了一家宝贝贝金融里面了，利息每周都返还，我的本金越来越多，一直增值到了50多万元，我满怀着梦想给将要出生的宝贝送一份大礼，但是真的没想到，这家宝贝贝金融，竟然跑路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都打不开那个app了，我害怕，我绝望，我不敢告诉你真相， 更加可怕的是，我欠的那些钱到期了，先是一家，后来是两家，发短信，发微信，打电话各种威胁，我借遍了所有的人，我拆东墙补西墙，借新债还旧债，真的是再也没有办法了，那么多钱，那么高的利息，那么的令人绝望，也只有用我的命来还了。 爱你的红雨绝笔 读完这封绝笔信，卓峰心中一阵沉痛，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他打开那个宝贝贝金融app，怎么也连接不上去了，上百度一搜索，原来公司负责人已经跑路，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侦查了。 随后，卓峰打开微信、打开短信、打开通话记录，一条条催债信息，显露在眼前，即使在春节期间，即使人已经死亡，也没有放过丝毫讨债的机会， “袁红雨，你的xx金融个人贷已经逾期10天，限你五日之内，还清贷款，否则我们将派出专业律师进行催收。” “袁红雨，你的xx财富现金贷已经逾期7天，限你三日之内，还清贷款，如果限期不还，依据xxx法律第184条，我们将提请你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立案侦查，一旦罪名成立，将被判处1年以上，2年以下有期徒刑。” “袁红雨，你的xx钱包闪电借款，已经到期，请于15日内结清欠款，否则我们将把债务转包给第三方zhài wu gong si进行上门催收，转让以及上门催收费用合计11000元整，届时如果催收发生任何意外，均和我方无任何关系。” 原来如此，本想靠着空手套白狼致富，反而最终因为宝贝贝财富跑路而一无所有，欠下巨额债务，心生绝望才导致的自杀。 高风险高收益，低风险低收益，那些看似0风险的门槛，恰恰布满了遍地的陷阱。 “章伟，我会把这些写进文章中去，即使不能对这些gāo li dài造成直接的影响，至少也能及时挽救一些不明真相之人，把他们从这个债务泥沼中拉出来，至少不会让红雨死的毫无意义。” “去吧，去吧，一边去，让我静静地陪一会儿红雨。”章伟显然心不在此，摆着手，厌烦地轰赶着卓峰。 卓峰无奈，暗叹一声，拍了几张照，记下了几个qq群号，几个微信群号，还有几个好友号码，就把手机还了回去，回到院中，听到北屋里呼声甚大，他走过去张望了几眼，竟发现章子善正在牌桌上拿着毛爷爷吆喝着下注，又叹了口气，走进人堆，趁着一局结束，把老章鱼拉出了人群，塞了张毛爷爷，说了会儿话，就径直回了家，章伟家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章伟是单亲家庭，还有个两岁女儿寄养在姥姥家，现如今袁红雨香消玉殒，不知道嗜赌如命喝酒成瘾的大小章鱼如果渡过这个坎儿。 第九章 给你点压力 心情不佳，初三初四卓峰整天都几乎没出门，窝在家里查资料、写稿子、看新闻、读书，抽空还去拍了几张照片，一直忙活到了初五，这才把这篇洋洋洒洒三四千字的新闻稿子写好，放在了邮箱里。 报社初八出报，初七记者就要上岗采访准备新闻，老家距青城市不远，卓峰初七七点钟才出发。 本来卓峰一身轻松没啥要带的，但是亲妈毕竟是亲妈，硬是塞满了拉杆箱、双肩包，还有几个手提袋，最爱吃的年糕、豆包、咸鸭蛋、酱牛肉，自家产的玉米面、小米、红薯，还有街坊邻居家种的土豆、大枣等等等等。 看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卓峰怀疑自己能否顺利到达青城市。 “妈，别塞了，这些青城市都能买到……” “买，买，买，就知道买，那城里吃的能和乡下咱们种出来的一样？就说这红薯，咱家这可是沙地甜红薯，一点药没用，你们城里那些就不好说不好吃了，再就是这小米，自家种的，特黏糊，你们城里绝对买不到这样的……” “好，好，那我就多带点小米和红薯，其他的少带点。” “对了，有两件大事你可得记住了，我和你爸都商量过了，第一件就是记得看房子，今年一定把房子给买了，你看这房价涨的，都疯了，第二件事就是恋爱好好谈，合适的话，早点领回来人让妈看看。” “呃，好吧。” 两件事，都是大事，哪件都不轻松。 卓峰满口答应，心中却是得过且过，这两件事儿哪件着急也做不来，买房这事儿一想到要动爸妈的棺材本儿，他这心里就不好受，恋爱这事儿，本来和苏梦琪发展的挺好的，却不知道她遇到啥事儿了，打死都不说，不由得让人担忧。 两人就这么一商量，再一折腾，又是一番功夫，眼看着时间就瞅着8点多去了。 “小峰，动作快点，要不又赶不上车了。” “唉呀，手套，手套怎么没有戴？” “还有围巾，围巾也围上。” 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是孩子，无论多少唠叨都是关爱，卓峰自是不会嫌弃什么，拎上大包小包，带上拉杆箱，全副武装就去村口等车了，一直到10点钟才到了青城市。 连背带扛终于把大包小包弄上了楼，卓峰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以后定要买个电梯楼，再也不受这等死罪，休息了片刻之后，就开始整理行李，一边着急收拾着，一边念叨着，这小米梁丽凤得送一份表示下，段局长这个大腿必须得送，必须得抱牢了，还有王泽端、闫杰、周福海、宋编辑、宗子明也要意思意思，对了，傅红雪、陆新荣、支弘毅等也送一份，还有，还有…… 要送的人，卓峰越算越多，好像带的不够，他打算再让老妈邮寄点儿来。 这年头，有关系得勤来往拉拢，否则就会越来越淡，最后归零，卓峰可忘不了去年得罪中百商厦的时候，想找个人打听打听都没有什么门路，也忘不了之后火灾现场自己是怎么进去的，现在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一条路，结识了这么多人，可不想把关系弄僵了、走没了。 趁热才好打铁。 卓峰正在整理着，他的手机就响了，竟是社区版组宋编辑来电，如今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忙放下手中活计，接通电话。 “卓峰，明天出报，今天有题儿么？” “唔，宋编辑，没有。”卓峰敷衍道。 “没有？前几天采访的那个p2p网贷的事儿不是题儿么？怎么就忘了给我说了呢？”宋方仪敲打着，言语颇为不善。 卓峰一听宋编辑这口气，心里就微微地咯噔了一下，坏了，当时忙着过年忙着采访，忘了给顶头上司报题了，只给梁丽凤报了，自己这行为属于越级报题。 越级报题无论在哪里都是职场忌讳。 想到这里，卓峰忙回道， “唉呀，宋编辑，光忙着过年，忘了报这个题儿了，现在给您说一下这个事儿……” “不用说了，给江编辑、梁主编说去吧，记住，你现在是社区版组的人了，要多关心、多采访社区的事儿，你想想你都来社区版组多久了？到现在一个社区稿件都没出过。” “宋编辑，我这不刚……” “别找理由，没有就是没有，下午一点钟开会说下这个事儿。” “那个……” “对了，开会的时候带个社区稿子过来，今天社区版组没有稿子，这事儿你得上心。” 不给卓峰分辩的机会，宋编辑劈哩啪啦说了一通，就挂了电话，可把卓峰给郁闷坏了。 自己是调到社区了，可那不是被hēi shè hui老大哥追杀么？我哪里有时间去采访社区新闻？再后来，再后来是有时间了，但是被梁丽凤指挥得团团转，再后来…… 哎，说啥没用，领导只看结果，有发牢骚的时间，还不如多琢磨下选题，刚刚这宋编辑可让自己带着个社区选题过去开会。 卓峰一边嘀咕着，一边鼓捣着小米，一心二用这手上就没准儿了，撒得地上全是黄橙橙的米粒，这要是让母亲看到了不得心疼坏了，耐着性子他又捡起来打算自己吃，哎，这时候就想起苏梦琪的好来了，要是有她在，这种琐碎事儿哪里用得着自己来弄。 分好轻重缓急，卓峰先把段局长、傅红雪、陆新荣、支弘毅、周福海、宗子明的小米邮寄了出去，每人三斤左右，不多不少，尝尝鲜，剩下的人不着急，等老妈后续支援到了再送。 等忙活完了，卓峰颇为满意地伸懒腰的时候，望着地上的年货，脑子倏的一下灵感迸发，一个绝好的选题就窜进了脑海之中，他心中兴奋，立刻拿起电话回了过去， “宋编辑，我刚想到了个好选题、好策划。” “这么快？” 宋方仪犹自不信，这才过去几分钟，一个稿子就搞定了？而且还是策划新闻。传说中这卓峰是有点妖孽、有点疯狂，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妖孽到这种地步吧。 难不成是先前自己按照老总的意思，给他加压，把他给压崩了？难道他打算胡乱找个选题糊弄自己？ 第十章 晒出你的后备箱 “刚想到的，运气好。我这个策划题儿就是‘晒晒您的后备箱’。”卓峰自夸道，他心态比较好，虽然心中埋汰埋汰宋编辑，但是领导派了活儿，该干还得干。 “嗯，卓峰，你这题儿还算不赖，既切合过年的氛围，还说出了父母对子女的关爱，话题性十足，正能量十足。”新闻上，宋编辑还是有一说一。 “嘿嘿，是不赖。”卓峰得瑟道。 “你先采访，下午开会前争取把稿子攒出来。” “好的，宋编辑，那个，请您把您的后备箱拍张照片发给我。”卓峰拿着鸡毛当令箭说道。 “……”宋方仪一阵无语，然后缓了缓说道，“你先采访稿子，整理好了给我，我负责组稿，我的后备箱我做主。” 宋编辑性格有点小小的分裂，发火时宛如梁疯子六亲不认，熄火时若报社才女，出口成章。 “好咧。”卓峰放下电话，顺手搬过来个小板凳，就开始采访。 卓峰琢磨了下，翻着通讯录就开始打电话，闫杰、王泽端、梁丽凤、马军、佳绩、油条哥等等等等，一圈儿电话打完一看表快12点钟了，他热了两个家里带的包子，一边啃着，一边整理着反馈回来的照片，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逗人。 第一张照片，竟然是老同学马军的，只见他整个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目测有馒头、大米、豆油、大白菜、土豆、白面、粉条…… 第二张照片是梁丽凤发来的，挺让人意外，卓峰怀疑她是24小时待机狂魔，只见她的后备箱中，放着几个竹筐，里面放着的全是各种蛋，柴鸡蛋、柴鸭蛋、柴鹅蛋等等，更让人搞笑的是，还带了几只活着的柴鸡，挂在了后备箱上，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发过来的文字更逗，说有200个柴鸡蛋，50个柴鸭蛋，还有30个柴鹅蛋，卓峰心想，这么多蛋蛋，等会儿说啥也得蹭点儿过来尝尝。 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第三张图片，佳绩的，佳绩刚刚毕业和卓峰一样，没车没房，自然就是肩扛手提，但拍过来的图片最是让人嘴馋，卓峰直接哈喇子都出来了，只见七八个塑料袋、手提袋中，放着的是酱牛肉、牛肉干、烤羊腿、肉饼、奶皮子等等，全是吃的，好馋。 第四张图片是赵思思发来的，应该是王泽端转发的，后备箱里面装满了老家种的冬瓜、北瓜、南瓜，就差个西瓜能打一圈儿麻将了。 最最最后面，是油条哥发过来的，不是他的后备箱，是另一位朋友的，那视觉冲击力简直绝了，后备箱里放了整整半片猪肉！据说还是家里养的山猪肉，我的个乖乖，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卓峰先把视觉冲击力十足的这几个选了出来，其他一般般的留作备用，三下两下搞定这个选题，前后大约也就不到2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搞定一个选题，这心中的成就感倍儿足。 包子吃完了，也就12点多了，卓峰匆匆收拾了一下，带上采访的家当就往报社赶，1点钟社区版组要开会。 初七，青城市逐渐热闹了起来，返程的、上班的，街面上rén liu、车流络绎不绝，不时还会来个小堵车，人人脸上都挂着喜色，显是这个年都过得不错。 卓峰新租住的房子距离报社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报社二楼，左右环视了一下，大厅里人来人往，但认识的却没有几个，正迟疑中，二楼会议室的门开了，社区版组老记者朱秀芳开门喊道：“卓峰，开会。” “噢。” 会议室中，气氛很是压抑，能装几十号人的空间，只有四个社区版组记者正襟危坐，聆听上座的宋方仪讲话。 卓峰拿着纸笔，一边记录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这几位“新同事”，心中也是暗自嘀咕，左边是老记者朱秀芳，外号“每日一稿”，是社区版组的定海神针，右侧则是一个秀丽的美女，正是好哥们王泽端的女朋友赵思思，老王终于把女朋友塞到了日报社，挨着赵思思的也是一位美女，鹅黄脸蛋、一头秀发，三分傲气两分认真中带着五分大学毕业生特有的呆萌气儿，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塞进来的，孙雪怡不见踪影，苏梦琪正在辞职，如果加上自己的话，社区版组现如今只有四个兵一个将，也难怪宋方仪早晨打电话说话那个难听，那么着急。 果然，宋方仪一开口，就是分析社区版组如今面临的严峻形势，说道：“报社引入战投之后，计划要扩版到48个版，所以领导对社区版组这块是非常重视，领导希望咱们报社届时每天能出三个版面的社区新闻，但是现在情况是非常的不乐观，别说三个版面，现在咱们连一个版面的社区新闻都采不出来，领导非常的失望！” 宋方仪一上来就给了众兵当头一棒，几人听了都有些吃惊，社区版组新闻竟然匮乏到这样了？一个版都做不出来？ 也只有卓峰听了直撇嘴。 领导重视？ 领导重视还不招人？ 现在社区版组就这么几个人，除了自己就是娘们，除了唱戏，能干成什么事儿？这种说法也就糊弄糊弄这些新来的雏儿。 扩版？还一口气扩版到48个？报社这是有钱烧得慌。 众所周知，报纸全靠广告赚钱，纯卖报纸是亏钱的，卖一份亏一份，卖得越多亏得越多，你现在一口气扩版到48个版，那就是凭空增加了50%的版面，也就是成本要上去50%，这可不是小孩过家家玩泥巴，是要真金白银、真刀实qiāng地干啊。 许是看到了卓峰眼中的不信，宋方仪顿了顿又说道：“现在咱们社区版组人是少了点，但是过几天就会来新的记者，正因为咱们现在人还少，所以每个人都要动起来。现在我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所有人都要以社区为重，要重视社区新闻，采访社区新闻，充实咱们的社区新闻；第二件事，就是所有人有题必须要先报题再采访，不允许越级报题。” 说完了，宋方仪还特意瞥了卓峰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第十一章 针对卓峰的压力测试 这时候，卓峰脸皮就是再厚，心里也有点受不了了，直翻白眼。 嘀咕着：这两件事不就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么，宋编辑您肚量怎能这么小，不就是忘了报了次题儿，少跑一些社区新闻么？ 心中不痛快，卓峰嘴上就不饶人，说道：“宋编辑，咱们就这么四个人，给三个版面，这是要每人每天都要出一个版的稿子，也太不现实了，就是把腿都跑断了，也不可能这么高产吧？。” 宋方仪也没好气，回道：“理论上，咱们是有三个版，但是你们要是不争气，只能缩减到两个版，甚至一个版，再严重点就是没有版，让出去的版面都得分给时政、社会其他部门。早就对你说，要多跑跑社区新闻，多用点心，结果你来社区之后都干啥去了？全给社会版组做了嫁衣，要照你这么个干法，咱们社区版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干脆改名叫社会得了！” 宋编辑一通抢白，既说明了社区版组的现状，也指出了卓峰的不足，弄得卓峰心里更不痛快。 想当年兄弟我跑热线，是何等的逍遥快活，简直就是上天入地任我驰骋，现如今被扔到社区这里，真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滩，想想今后就要天天去小区里转悠，跟小区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打成一片，他心中更是一阵沮丧。 沮丧过后，卓峰又燃起一股斗志来，还真不信邪了，老子能在社会那里打下一片天，就定能在社区这里闯下一片地来。 那心思，真叫个千回百转，忽喜忽忧。 相比卓峰的失落与忐忑，其余几位莺莺燕燕们则没有这么多顾忌，跑啥新闻不是跑，跟谁聊天不是聊，和谁八卦不是八，纷纷交流起经验来。 朱秀芳经验丰富，介绍道：“我的方法就是多看、多找、多聊，多去几个小区逛逛，要善于发现问题，多找那些跳舞的、散步的、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聊聊，说不定就能聊出新闻来。” 紧接着，赵思思说道：“咱们可以多关注网上，好多小区的事儿，热点新闻，都是先发到网上的，一些家装lun tán，同城lun tán什么的。” 话都让有经验的记者们说完了，新人陈新语，自是无话可说，只好应道：“对，对，对。” 卓峰听得无聊，但也懒得搭话，不由自主地就摆弄起手机来，这一摆弄，就发现刚刚开会静音的时候，有几个未接，打开一看，竟是线人张超来电，有情况。 卓峰示意一下，退出会议室，拨通电话，就传来了张超略显急促的声音：“卓记者，有人在证券大厦跳楼了。” 卓峰一听，有些奇怪，问道：“今天初七，股市开张了？大过年的也跳楼？” 张超回道：“具体不太清楚，我也在往现场赶。” 有点奇怪，但到底跳楼是真的，卓峰心中疑惑，回到了会议室，突地醒悟回来，自己现在是社区的人了，这种跳楼的新闻，应该是社会记者该跑的吧。 卓峰欲言又止，接着略一思索，把球推给了宋方仪，说道：“宋编辑，刚接到个报料，有人跳楼。” “转给社会记者去做。” 宋方仪眼睛一横说道，刚刚会议上强调了社区记者要以社区新闻为重，岂能自打自脸，让卓峰又去跑社会新闻，给别人做嫁衣？ 卓峰讪讪一笑，道：“这个，这个宋编辑，是我的一个线人报的料，职业线人。” 言外之意，就是卓峰想去采访。 因为，职业线人，赚的是报料费，如果卓峰这次不去，下次甚至这次人家就换成其他记者来合作，如果这次其他记者去，那下次人家说不准就直接换人来报料了，再也不搭理卓峰了。 利益面前人情算个屁。 宋方仪望着眼前这个刺儿头，这个牙疼，如果今天硬是不让卓峰去，那自己这个恶人肯定是当定了，如果让他去吧，可刚刚自己说的话，算不算数？ 宋方仪琢磨了一下，想到了领导的压力测试，突然笑道：“去也行，明天必须再出个策划。” 让你去，让你跑，但是社区新闻你也得给我弄好了，一天给你压一个策划，把你的油水全都榨出来。 卓峰一听，也牙疼了，刚刚搞了一个版的策划，这明天又要弄一个策划，啥时候新闻策划成了大白菜了？ 要知道相比突发新闻、暗访新闻拎着脑袋往前冲来说，策划新闻可真是要动真章、动脑子的，策划的新闻不仅仅要切合热点，而且还要有深度，有广度，读者爱看。 简单来说，就是无中生有，变个新闻出来，还要是好新闻。 怕啥，不就一个策划么，先搞了这条新闻再说。 卓峰心一横、牙一咬，应道：“没问题，一个策划就一个策划，我先去采访这个跳楼的去了。” 说完，卓峰把线索在热线室挂了号，拉上佳绩，一溜烟骑上小电动没影儿了。 气运总不会一直傍身。 这不，当卓峰和林超赶到现场的时候，120已经拉着跳楼的人呼啸而去，地上只余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围观的人群逐渐退散了，只剩下几个记者大眼瞪小眼。 白跑一趟？ 记者们连同林超都很牙疼，尤其是林超，这次一忽悠，就忽悠了四五家报社记者来采访，结果到了现场却毛都没有看到，急得他到处给记者们道歉说好话。 可不，一下子得罪四五个衣食父母，任谁也受不了。 卓峰望着地上那滩血迹，牙也很疼，自然不肯就这么白白跑这么一趟，脑中飞速地转动着，到底这起跳楼是由何而起？到底跳楼者是生还是死？一个个关键的新闻点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一定要搞清楚才行，不能就这么白白跑这么一趟。 “卓峰，片拍完了，我先回去了。”现场只有一摊血迹，佳绩找角度拍了几张，就匆匆地撤退了。 摄影记者不比文字记者，一天往往要跟着不同的文字记者跑数个现场，所以一旦拍完现场片子，就会立刻赶赴下一个现场，或者回报社待命。 摄影记者完活了，文字记者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卓峰送走了佳绩，把林超喊了过来，问道：“知道这个跳楼的是什么人么？” 林超琢磨了下，望了一眼证券大厦，推测道：“在证券大厦跳楼，莫不是和证券公司有关系？” “走，咱们去证券公司开个户。” 说着，卓峰就拉着林超往这家青城证券公司里面走去。 第十二章 千万级别股神陨落之谜 这座证券大厦就在中百商厦对过的金融一条街上，街上云集了全国各大银行、证券、保险等金融公司，高楼林立，车来车往。 虽然已经步入互联网时代，但青城市的老股民们对证券大厦还是有感情的，因为这是青城市第一个证券交易场所，即使到了现在，每逢开市，老股民们还是习惯来这里研判行情、交流经验。 许是行情不佳，大厅里死气沉沉的，没几个人，悬挂的大屏幕上，一片惨绿，有几名嗅觉灵敏的记者，围在经理柜台前询问着什么，卓峰瞄了一眼貌似还有个熟人。 “开个户。”卓峰走进交易大厅，没有去围观，反而来到柜台前说道。 柜台客服是一名一身工装的小美女，脸上的粉打得有点厚，看到有人来开户，挂出职业式的笑容，说道：“请拿一下身份证，填一下表格。” 说着拿出来了一沓子表格让卓峰填，卓峰对于股市是门外汉，之前开的那个户，还是为了帮师哥完成任务开的，其他的知识他只在网上、书上了解过，据说炒股炒好了能致富，炒股炒坏了没地儿住，他心不在此，胡乱填写了一通，顺口问道：“今天股市大盘是不是不好？我看那屏幕上绿油油的一片。” 小美女自然不知道这位是记者，没啥警惕之心，顺口说道：“可不，这大盘都月线四连阴了，今天开盘就跌了5个点，现在还没拉起来，千股跌停。”说完，还拍了拍小心肝儿。 卓峰不懂那么多术语，但不代表他听不懂中国话，紧接着追问道：“这简直就是跳楼行情？” “可不，刚跳了一位股神……”顺口说了一半，小美女似乎意识到什么，大眼盯了卓峰两眼，就不再说话了。 果然，跳楼的是位股民，而且听口气，还是个股神？貌似里面还挺有故事的。 卓峰三句两句套出了话儿，也开好了户，把身旁一直观看的林超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卓记者办法就是多，装啥像啥，想啥来啥。 “我这个账户，佣金多少？”卓峰问道。 “万十。” “不行，太高了，给我降一半。” “那我做不了主，你得找王经理。”小美女顺手一指，正是那位被几位记者团团围住的人。 卓峰不动神色地拿着资料靠了过去，只见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问道：“王经理，我听大厅的股民们说，这个跳楼的人是你们公司的客户？” 这王经理面皮白净，长相斯文，一听脸就有点绿，苦着脸说：“哎呦，各位记者朋友，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不假，可为何跳楼，我真是不知道啊？” 这时候，另一位戴着个黑框眼睛的记者颇专业的问道：“王经理，能看一下这人操作的股票帐号吗？” 王经理的脸一下子更绿了，比大盘还绿，脑门都冒出汗来，忙不迭拒绝道：“那哪行？赵记者，这都是客户的**，我都不能随便观看的。” “那总知道这人是赚了，还是赔了吧。”高亚哲追问道。 “这个，”王经理皱着眉头琢磨了下，如果不给个说法，这几位记者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颇为难地说道，“应该是赔了，应该是啊，我推测的，只有赔了才会跳楼。” “那赔了多少？”赵记者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炒股都是很私密的事儿，客户们赚了钱不分我一分钱，赔了钱也不关我的事儿，这我是真的不知道。”王经理双手一摊，无可奉告。 貌似这事儿可以交差了。 跳楼的原因：可能是炒股赔钱； 跳楼的结果：等下问下120便知，看楼的高度，估计凶多吉少。 几位记者互相望了几眼，转身就走，只有高亚哲看到卓峰拿了一沓子开户资料，心中奇怪，但也没多想，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王经理一看记者们都走了，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拔腿就要溜，有人跳楼了，他现在有一堆的事儿要处理。 卓峰眼疾手快，几步就赶了上去，喊道：“王经理，王经理，那个，谈一下佣金，谈一下佣金。” 王经理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连忙摆手道：“现在佣金不能打折了，想打折改天再来，今天有事。” “那个，王经理，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正在采访跳楼的事儿，顺便也就开了个户。”卓峰亮出了底牌，顺便看了一眼王经理的工牌，营业部经理：王洪波。 王经理一听就是一愣，怎么又来个记者，还有完没完了，再一看卓峰手上拿着的那一沓子资料，心中一动便道：“那个，卓记者，刚您不是在旁边么？情况我都介绍清楚了。” 这经理眼挺尖的啊，卓峰牙更疼了，便道：“这不又有个问题想采访下么，跳楼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呢？” 王洪波讪讪一笑，继续道。“卓记者，刚不是说了么，客户那么多，我哪里都认识啊，我还有事，我去忙了。” “多大岁数总知道吧。” “噢，好像30左右。”说完王经理就溜之大吉了，有人跳楼，这种事儿，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一问三不知，这新闻貌似也就这样了，常规屁稿一个？ 林超跟着卓峰逛了一圈儿，没啥收获也就告辞了。 卓峰觉得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大年初七，这年都还没过完，怎么就会有人想不开跳楼了呢？ 而且刚刚套出来的话儿，可是个股神级别人物，到了王经理这里怎么就成了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呢？ 况且这人跳得那么干脆，那么利落，119没来得及施救，几家报社也没有一个见到现场的，这分明就是决意求死。 到底是什么事儿，导致一位股神产生这种想法呢？ 卓峰想解开这个谜团。 营业厅的人，明显封了口，但是大厅里面的股民们却还在，股民之间肯定交流多多，正是破局之处。 卓峰把大厅里的股民问了一个遍，一谈到跳楼的人，均摇头不愿意多说，人死为大，谁也不想在别人死后说三道四，只有当卓峰无意间逛到大户室中的时候，一位老者透露道：跳楼者名叫刘闯，是营业厅一个非常传奇的人物，白手起家，资金最多的时候到达过数千万，其它的就不愿意多说了。 竟然是千万级的传奇人物！还是白手起家！ 第十三章 寻找突破口 卓峰听了之后，小心肝不禁扑腾乱跳，一半是因为采访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另一半则是被震惊的，千万身价，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资金到达过千万级别的人物，怎么会这么快就陨落掉？ 这其中，肯定有着种种不为外人道也的故事，很值得挖掘，但为何王经理不愿意多说呢？ 是怕殃及池鱼呢？还是营业部有所牵连？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涉及到巨额的财富，无论是积累或泯灭，就格外地抓人眼球，格外地令人关注。 千万财富，不少了，何况还是白手起家。 到这时候，卓峰才真正地对这个新闻产生了兴趣，打定主意要更深一步采访此事，可是王经理以及营业部所有人员，明显是不会多说什么，而大厅里面的股民们所提供的信息也极其有限，有的不愿接受采访，有的则是胡诌乱编瞎猜，哪里能取信？ 到底突破口在哪里？ 拿着开户资料，卓峰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冥思苦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脑中就冒出了现场那片血迹，继而就想到了“红雨之死”，想起了小章鱼那哀怨的表情，他眼前猛地一亮，仿佛心中打开了一扇窗户，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卓峰拨打了120，亮明了记者身份，拿到了转院信息，然后又询问了下医院，确认了刘闯已经死亡，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在发展，自己的判断越来越正确。 卓峰就在交易大厅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要三点钟休市了，他不禁有些着急、有些怀疑起来，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正当此时，只见营业厅门口，一阵大哭声传来，紧接着就进来一群人，只见七八个男子簇拥着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进来，显然是跳楼者的家属找来了。 无论跳楼的人是死还是活，在这个过马路扶老奶奶都有风险的年代，若说没有家属来营业厅讨个说法，卓峰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卓峰刚想站起来迎上去，想了想，复又坐了下来，此时的家属们正因为刘闯的死亡而悲痛，哪里有心情接受采访？想取得家属的信任，还需要再耐心一点，经历过“红雨之死”之后，卓峰显然对于人心与人性的把握更进了一步。 “你们管事的呢？你们领导呢？我哥在你们营业厅跳楼了，你们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叫你们经理来，我姐夫在你们营业厅出的事儿，休想推得一干二净，都是你们害的。” “你个黑心券商，你个不要脸的证券公司，害死我丈夫……” 家属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哭着、闹着、骂着，本来挺清静的交易大厅，顿时嘈杂起来，而此时的股市行情沉闷无聊，又接近休市，大部分股民反而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事情越闹越大，有点不受把控。 前台的小美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看家属们乌泱泱来了这么一大帮人，又哭又闹，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给领导打电话，嘴里陪着不是：“唉，那个您先做，我们马上去叫经理，经理马上来。。” “叫经理，叫经理，早干嘛去了，非得等出了人命才叫？”一名圆脸汉子吼着，面露悲戚，声音有些嘶哑，显是伤心至极。 不多时，王经理又出现在了大厅里，他这次表情显然非常紧张，忙不迭地把家属们请到了二楼会议室，大部分家属留在会议室好生招待着，小部分家属代表则进一步请到了办公室里，可比先前请记者的时候客气多了。 片刻之后，二楼王经理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哭喊声，吵闹声，甚至还听到了拍桌声。 痛失亲人，任谁也接受不了，每个家属都宛若变成了草原上的雄师在怒吼，即使远在楼下，事不关己的卓峰听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估计王经理面临的压力更甚。 这时候的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前台小美女顾不上接待客户了，和几位同事跑前跑后张罗着清场，发生这种事儿了，营业厅要提前闭门谢客了，卓峰把开户资料往àn fǎng bāo里一塞，打开暗访机，夹着包，调整了下情绪，就冲着二楼会议室走去。 “您那位？”刚刚到二楼，一位工作人员询问道。 卓峰瞪了他一眼，斥道：“家属。” “家属？噢，家属会议室里坐。”这名男子瞬间口气软了下来，这年头闹事的是大爷，惹不起，惹不起，自己就一个小小文员，自是不会为这事儿出头。 遁着男文员的指示，卓峰来到了会议室，只见会议室中几名家属坐在一起，有的一脸愤怒，有的一脸悲戚，还有的则面无表情，只是眼圈有些发红，看到卓峰进来，也没人招呼，家属们以为他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以为他是家属。 卓峰扫视了一圈，坐到了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身边不远处，暗暗观察了一番后，从àn fǎng bāo里拿出名片来，递了过去，道：“您好，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再也不说话，这种氛围下，还是少说话。 那中年人颇有城府，接过名片，只是略有些惊讶，望了卓峰一眼，询问道：“有什么事么？” 但话刚说完，这中年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伸出手来，握着卓峰的手就说道：“记者朋友，卓记者，您看，我表弟在这家营业厅炒股，被他们合伙坑了，赔了几百万，受不了才跳楼的，我表弟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必须为这事儿担起责任来。” 言辞恳切，貌似有理有据。 作为家属来说，经过一开始的悲痛过后，心情已经冷静了下来，此时他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弄清亲友的死因，并让证券公司负起责任来，进行赔偿，而恰恰在此时出现的记者，自然就成了他们争取赔偿的砝码。 只不过，千万级别的股神，怎么又成了几百万？ 卓峰不着急，问道：“您怎么称呼？。” 中年人很着急，答道：“我叫刘守，进去和王经理交涉的是我表妹，是刘闯的亲妹，表弟的爹妈岁数大了，还没敢通知他们，怕他们接受不了。记者同志，这事儿你们可不能不管啊，这可是一条人命，这事儿你们可得好好地曝光一下。” 第十四章 股神的最后留言 卓峰思索了一下，说道：“刘大哥别着急，您表弟的死我也很同情，但是要想弄清他的死因，光猜不行，咱们得有真凭实据，否则谁肯相信咱们说的话呢？有人还说咱们是信口雌黄呢。” 刘守一听就急了，这记者明显是有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应道：“我表弟跳楼之前，给我表弟媳妇儿发了短信，不信等下我转发给你看看，再就是我表弟炒股很厉害的，听说连续三年都是炒股大赛冠军，是股神，如果不是他们营业部使诈，他怎么会不到一年就赔光了本钱？逼得他跳楼了？” “真的？”卓峰盯着刘守看了一会儿，缓和了下语气接着问道，“是什么炒股大赛的冠军呢？” “呃，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对炒股不太懂。”刘守有些尴尬。 “那么，有人知道他炒股的事儿么？比如说非常好的股友。”卓峰继续问道，炒股这事儿，估计好多人都瞒着家人，报喜不报忧，也唯有要好的股友，才有共同语言，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刘守想了会儿，回道：“有，有，等下我表妹出来了，带你去采访。”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们。”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王经理办公室里中的争吵声渐渐慢了下去，几名悲戚的家属走了出来，和刘守们汇合后开始往楼下走去，第一轮的交锋已经结束，很多事情，不是王经理能做得了主的，自是不敢应承什么，还得和上面的领导继续沟通，而家属们悲痛过后，也冷静下来，思索更多的方法、方式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走到一楼，刘守特地凑到了那几位家属代表的身边，嘀嘀咕咕地讨论着，接连打了数个电话，不多时，那位哭得最伤悲的女子走了过来，说道：“卓记者，听说您要采访这事儿，您可要据实报道，为我们做主啊。” “这个，您哥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跳的楼，没有办法写。”卓峰望了刘守一眼，显然这位至亲悲伤过度，只是关心如何维权，却根本没关心什么采访。 刘守见状，道：“我表弟媳妇儿在医院，这个采访我来安排，我来安排。” 说完，一行数人，乘车而去，带着卓峰去家里采访，只余下营业厅那小美女眨巴着眼儿，好奇地看着卓峰，这人怎么会和死者家属搅合到一起了呢？ 几分钟不到，车辆就驶入了西城区的一个老小区，刘闯家在402，三室一厅，开门后，刘守就领着卓峰进了书房，说道：“平时我表弟刘闯就在这里研究股市行情，一研究就是一整天，有时候晚上还熬通宵，他的炒股技术厉害的很。” 炒股这么厉害，结果最后却赔的跳了楼，任谁也接受不了，卓峰此时也心生疑惑。 书房只有七八平米，但是里面放着一个大书桌，书桌上放置着一台有三个显示器的电脑，电脑旁边有个硕大的书架，书架上面放着一本本关于股票的书籍，什么《炒股就这几招儿》、《日本蜡烛图技术》、《道氏理论》、《波浪理论》等等卓峰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的大部头儿，此外就是厚厚的一沓子笔记本，目测有几十本之多，拿出一本翻开来看，都是每天的看盘日记，一页一页整整齐齐，宛如小学生写的日记一般，最新的那本日记，就放在了书桌上面。 卓峰打开一看，日期竟然就是今日，看语气和笔迹，应该是中午所写：今日，开盘大盘深跌2个点，开盘五分钟交易量继续萎靡不振，估计全天超不过千亿，都说地量地价，今天大盘情况不乐观，但冷山集团反弹，中百商厦翻红了，天玺集团也横盘整理。 消息面上，国家要对房地产进行宏观调控，看样子力度很大，不知道是真调控还是假调控，但整个房地产板块已经腰斩了，消息已经提前消化了；国际原油价格飙升4个点，估计油气资源板块有望来一波；可惜的是我买的这个西红柿林牧一点利好也没有，这都腰斩又腰斩了，怎么开盘还是跌停？ 再跌停，我拆借加rong zi上的这杠杆就要爆了，这千万身家就要全部搭进去了，我不甘心！ 苦、苦、苦，为何别人的股票都反弹了，就我的还继续跌停？世界上怎么还有如此狠心的主力？ 悲、悲、悲，账面上的八百五十万的资产，就这样全部完蛋了！ 哈、哈、哈，想我堂堂股神，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这可悲的股市，我这可悲的人生！彻底没救了！ 悔！悔！悔！悔入股市！悔入人间！ 看盘日记的内容非常令人窒息和绝望，卓峰只看懂了一部分，也知道刘闯貌似是借了不少钱，结果一下子都赔了进去，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刘守，问道：“知道刘闯的交易账号么？” “打开电脑看看。”刘守顺手就打开了那台古怪的电脑，操作了几下，只见三个显示器上同时显示出了不同的内容，显然是用来看盘的，其中一台显示器上，刘守输入密码，自动登录上了股票软件，卓峰看了下资金余额，是一个圆圆的0。 对于股票，卓峰自是陌生，但是对于电脑还有软件，还是比较熟悉，三下两下就找到了交易记录，只见绿油油的一片，全是卖出，卖出，卖出，资金量则大的惊人，竟然达到数百万之多。 刘守指着显示器，大声地吼道：“你看，几百万都卖完了，余额却成了负数，你说没有问题？谁会相信？” 刘守的语气如此地激烈，颇有些避重就轻，故弄玄虚的意味，作为记者卓峰自是不能轻信采访对象的一面之词，否则指不定哪里就会被带进坑里。 卓峰望了刘守一眼，思忖着：这都21世纪了，股票交易全部都是程序化运行，如果仅仅是软件，或者营业厅的问题，刘闯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找营业厅给个说法，但他偏偏选择了跳楼，而且，从他留下的看盘日记来看，通篇都是自己悔恨、自己悲苦，都是自己炒股的问题，哪里有一点儿营业厅的问题？ 第十五章 股神的穿仓之局 卓峰这个门外汉能看明白，刘守这个阅历丰富的中年人难道就看不通透？ 显然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帮他伸张？ 或者更直白地说，想把自己这个记者当qiāng使，但自己这把qiāng，真的那么听话么？ 卓峰没有搭话，而是岔开话题说道：“股票这事儿，咱们都不是太懂，还得找他的股友了解下情况才行，否则我还真没办法下笔。” 刘守看到卓峰没有接茬，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个，人刚联系好了，我带你去吧。”说完，然后带着卓峰就来到了小区另一栋楼里，201。 刘守敲了几下门，门开了，隔着防盗门窗户，露出来一张满脸皱纹的脸，卓峰一看吃了一惊，这人不就是大户室中，自己曾经采访的那人么？原来竟和刘闯一个小区，怪不得当时肯透露那么多消息。 “张伯，卓记者想了解下我弟的那些事儿，我弟他……”说着说着，刘守就不想说了，显是遇到了相熟之人，心中有些悲戚。 张伯望了卓峰和刘守两眼，也叹了口气说道：“唉，进来，进来说吧。” 这张伯估摸着有60多岁了，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几人刚刚落座就说道：“随意坐，随意坐，老婆子出去跳舞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刘闯那事儿我也知道不少，唉……” 卓峰不敢怠慢，意识到终于遇到了知＂qing ren＂士了，脑袋急速转了几个圈，挑出了最关键的几个问题，斟酌道：“张伯您好，刘闯跳楼了大家心里都很不好受，我和他哥呢，就是想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跳楼，这世界上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啊？非要跳楼才行。” 以情动人、言辞恳切、直入主题。 听到卓峰的问话，张伯又叹了口气，唏嘘道：“刘闯他应该是穿仓了，搞不好还要倒亏别人几百万。” “穿仓？什么是‘穿仓’？”卓峰和刘守俱都瞪大了眼睛。 卓峰读了十几年学，当了将近一年记者，最近还读了不少杂书，听说过斩仓、补仓、满仓、空仓、以及平仓，独独是没听说过穿仓，这这个穿字，听着就有些不妙，不由地就想起了一箭穿心来。 “‘穿仓’简单来说就是借别人钱炒股，结果股票连续跌停，一直跌到平仓线都卖不了，等能卖的时候，卖出的钱还不够还借款的，这就叫‘穿仓’，一旦‘穿仓’不仅自己本金亏光，还会倒亏别人的钱。”张伯说得深入浅出，但内容却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那为什么还会倒亏几百万？他资产总额也就800多万，即使穿仓了，也到不了这个数吧？”卓峰心中默算了几下，继续问道。 现如今的股市涨跌停板最多10%，即使就是穿仓撑死也就是几十万的事儿，为何到了刘闯这里就上百万了呢？ “他是白手起家，白手起家的意思就是自己没钱，本金都是借来的，而且此外还上了杠杆，好像是1：5的杠杆，所以他一波行情就从100万元，做到了500多万，后来回撤到了400多万，又借钱加杠杆，最多做到千万资产，然后又回撤到800多万的资产，所以他这一穿仓不要紧，直接啥都没有了，甚至倒欠了配资公司的钱，”张伯道，“他买的好像就是西红柿牧业。” 卓峰心中一惊，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遁着记忆搜到了西红柿牧业这个股票，只见该股票最高连续七八个涨停飙升到174元，接着就仿佛被人用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急转直下，先是四五个跌停后，徘徊了一会儿，掉头南下又是连续多个跌停，一直跌到今日的17元还没止跌，价格直接打了个一折，望着那一溜儿绿油油的一字跌停，仿佛就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了心头之上，可以想象刘闯当时的绝望。 仅仅三个多月，就从最高千万资产，沦落到如今负的几百万资产，也从股神这座神坛跌落到了凡尘之中，卓峰想了想，真正的体会到了刘闯看盘日记中所写的那些话，那些苦、那些悲、那些悔。 刘闯这传奇的一生，最关键的陨落阶段有了，但是关于他发迹的崛起阶段，还需要继续挖掘，想到这里，卓峰继续问道：“对了，张伯，听说刘闯曾经连续获得三次炒股大赛的冠军，被人称为股神，这个事儿，您知道么？” “知道，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想当年他先参加的是网上的青城市模拟炒股大赛，一出道就夺了冠军，后来就参加了青城市实盘炒股大赛，一连三届都是冠军，当时他真是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就夺冠了，那手法超级凌厉，那操作格外耀眼，胆子又大又细还肯钻研，无论是网上，还是青城市股友群中，都称他为股神刘闯，名气大得很！”张伯说道，“也正是这些业绩，导致他心态有些bào zhà，直接就依靠着自己的号召力借钱rong zi上杠杆，趁着大盘火爆，一把就白手起家资产上了百万，后来直接朝着千万而去。” 卓峰听得有些入迷，真没想到，青城市还存在着如此传奇的人物，这经历堪称是股市里面的另一个利弗莫尔，于是禁不住问道：“既然刘闯炒股这么厉害，为何后来成了这番模样？” 张伯顿了下，有些尴尬地道：“这个，我觉得应该是选错了股票，选什么不好，非要买西红柿牧业，还重仓这么一只股票，这不直接被人关门打狗了？出都出不来，唉，一世英名都毁在了这么一只股票上，跟着他买这只股票的人很多，不是亲戚就是朋友，现在都是有苦说不出啊，说实话，我也买了不少。” “那他为啥别的股票不买，非要买这只？” “因为他在别的股票上都赚了大钱，独独在这只股票上赔了钱，先赔了几十万，不服气，后来又赔了几十万，更不服输，要赚回来，最后看走势、听消息，一狠心就全仓了这只股票，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第十六章 我们也是受害者 “啊！”卓峰和刘守齐齐吃了一惊。 是了，刘闯年纪轻轻就闯下了股神的名头，万众瞩目，收获了无数的鲜花和掌声，此后实盘操作，也无中生有地把自己的资产直接做到了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正是人生中最为得意的时候，没曾想却遇到了小小挫折，不服气再战、继续战，一败再败，败到本金全无，倒亏数百万，不仅仅金钱上负债累累，而且名声也一败涂地，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被盛名所累，被金钱俘虏，被贪欲毁灭。 这股市中的凶险，恐怕比现实中的hēi shè hui还要冰冷无情，hēi shè hui还讲个仁义，而股市里全都是冷冰冰的数字，没人给你讲人情说道理，是赚是亏一眨眼的事儿，后悔都来不及，也没人后悔。 恐怕，股民才是这世界上最现实，最守契约的人，有房闹、医闹、独独没听说过股闹，赚了大家高兴，亏了一力承担。 从张伯家出来，卓峰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刘守一边开车送着他，一边嘱咐道：“卓记者，您可别忘了好好写写我表弟，他真的是冤枉的，您想想，如果营业厅不借给我表弟那么多钱，他怎么就会亏得这么利害？以至于最后都要跳楼。就这么写吧，责任都在营业厅那边。”说着还从身边拿出一条中华烟来，要塞给卓峰。 真是老油条。 卓峰把烟一挡，郑重地说道：“刘哥，这烟就算了，刘闯的死因我一定会弄明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营业厅真的在这个事件中有猫腻，那么它们肯定要负起应该有的责任，别想逃脱掉。” 卓峰话里有话，意思就是自己会据实报道，不会偏颇。 对付刘守这种老油条，卓峰算是有点心得了吧，入行将近一年了，记不清有多少次被人误导了，只要是人，都会存有私心，都会自觉不自觉甚至故意编造对自己有理有利的话语，甚至撒谎，最过分的一次，有人碰瓷后却恶人先告状，如果不是自己几经周折找到另一方当事人，那篇报道可就是严重的失实报道了。 所以，这次采访中，刘守所说的话，反而是最不能采信的，最能相信的，就是刘闯的书房，只有这些实物才不会有动机去撒谎骗人。 刘守有些尴尬，仿佛心思被人看穿，说道：“我没那个意思，据实报道就据实报道吧，对了，我表弟跳楼前发的短信给你转发一条。” “好。”刘守不说，卓峰恐怕搞不好就忘了，报了号码，只听到“滴”的一声，一条简短的短信就映入了眼帘：“蓉蓉，我走了，照顾好小蓉蓉，我对不起你们，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保重。” 这是一封家书，很简短，一句股市也没说，应该夫妻之间从不谈论股市。 卓峰读了两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从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角度来看，刘闯还是很负责任的，可惜造化弄人，股神陨落。 不多时，报社就到了，走到二楼，卓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开始构思稿件，股神刘闯的一生已经很清晰了，但目前还缺少关键的另一半，那就是营业厅在他这一生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没有营业厅的声音，这篇稿件就会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甚至缺少关键的要素。 一篇负责任的稿子，一定要尽可能地采访到事件的各个当事方。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卓峰翻开采访本，打开录音笔，拿出一张在营业厅顺手取来的名片，拨通了王洪波的电话。 “王经理，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咱们下午刚刚见过面。”卓峰说道。 王洪波已经不在营业厅了，此时他正在青城市的总部里等着给领导汇报工作，今天这个跳楼的事儿，着实不小，不仅营业厅损失不少，而且股友群中也议论纷纷，再加上家属下午又来闹事，必须得当天给领导回报清楚。 接到卓峰的电话，他眉头皱了一下，这记者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下午不是已经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么？他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卓记者，下午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这事儿和我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卓峰听到后，眼睛一眯，说道：“王经理，刚我采访了刘闯的家人，他家人都说刘闯的死和营业厅脱不开关系，还提供了很多的资料和证据，我这不是怕对贵公司不利么？所以想采访一下您。” 卓峰话里软中带硬，抛出了底牌，表面上看是关心对方，其实就是想逼对方表态，到底这事儿和营业厅有没有关系，到底有什么关系。 王洪波听了，心中一惊，没想到刘闯家人这么快就联系到了记者了，如果这个记者真听信了对方的说法，那么明天一旦见报，对营业厅的信誉那是无与伦比的打击，自己这个位置恐怕不保，这个险是万万不能冒的，必须要好生应对。 想到这里，王洪波语气骤然一边，客气地说道：“啊，卓记者，卓记者，他们的话可一点都不能相信，刘闯的确是炒股穿仓后，受不了才跳楼死的，他今天一下子就倒亏了100多万，我们其实也是受害者，我们还冤枉呢。” 咦？刘闯跳楼，怎么证券公司也冤枉了？ 卓峰有点想不明白了，继续问道：“人家都跳楼了，你们还喊冤枉？这事儿说出去谁会信呢？反正我是不会信。” 王洪波有点急了，这个记者一看就是个外行，下午才来营业厅开的户，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道什么叫“穿仓”么？整理下思路，他继续耐心地说道：“说明白点，就是刘闯rong zi炒股，借了我们营业厅的钱，还有配资公司的钱去炒股，结果不仅全亏进去了，卖的股票还不够还我们的钱的，我们营业厅一下子就亏了几十万，他一死，我们只能自己扛着，配资公司更多，估计也得有几十万，还有几十万是借的股友的，估计他家人就是知道也不会给你说吧。” 第十七章 稿件争夺战 新情况。 刘闯一跳楼，人死债消，营业厅、配资公司还有股友们竟然也成了受害者了，这么想想，刘闯走得倒是安生，但是走后却让人不安生了，有点不地道。 但反念一想，营业厅、配资公司还不是为了赚取那些配资利息？在刘闯如日中天的时候纷纷慷慨解囊，等人家落难了就直接穿仓平账，这也算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里，卓峰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说道：“王总，那么，配资公司的电话能给一下么？” “那个，对不起，卓记者，我没有他们联系方式。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营业厅也是受害者，您可别忘了啊。”王洪波拒绝了，不用说，配资公司估计和营业厅有着说不清的联系，见不得光。 “嗯，会的，会的。”卓峰挂了电话，还没等给刘守打电话，他就主动拨了过来，说道：“卓记者，有个配资公司竟然还来要账了，你说可恶不可恶，我表弟人都没了，还想让我们还债。” 卓峰要来了配资公司的电话，回了过去，对方果然也如营业厅王洪波一般的说法——我们也是受害者。 卓峰采访到这里，彻底地无语了，事情参与的三方，刘闯、营业厅、配资公司都是受害者，那么到底谁才是那受益者呢？难道这个游戏，连零和游戏都不如？ 一场游戏下来，竟连个赢家都找不到！ 现实永远比小说中更加怪诞。 卓峰一边感叹着，一边给江编辑报题。 江天群一边听着一边眼睛就开始发亮，赞叹着这稿件采访的深入浅出，尤其是千万股神的崛起和陨落，更加抓人眼球，不由地说道：“卓峰，你还在社区窝着干啥，来社会干吧，热线里面的线索任你挑选，只要保证每天给我一个这种水平的调查稿件就行。” 竟是直接想着挖社区的墙角来了，卓峰听了这心中怪不是滋味的，心道，我倒是想继续跑社会，这不是身不由己么？在哪个部门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 不由地就回头看了宋方仪一眼，宋方仪听了江天群的话，直接就瞪了卓峰一眼，心里这个气啊，好你个江天群，当我面就开始挖人了？放心吧，卓峰就是啥活儿不干，也休想把人给挖走，看你那高兴样儿，小心乐极生悲。 宋方仪想了想，脸上突然神秘地一笑，招呼道：“唉，魏编辑，我看这个题儿更适合你们财经版组啊，股神啊，不发财经发社会是不是太屈这稿子了？” 一旁的财经版组魏编辑，突然被卷入了战火中，不过随即一想，就是心中一喜，卓峰的稿子，既然不能发社区，那么发哪个版面不是发啊，我们财经版组正好缺这种好稿子，此时不争何时争？ 魏征忙不迭地应道：“不错，股神的事迹，理所应当发到我们版面，而且我们版可以提供一个整版来做，卓峰，你那稿子发给我吧。” 江天群急了，也说道：“唉，唉，唉，魏编辑，这稿子是我先盯上的，莫要和我抢了。” “我这是为了工作需要，为了给稿件寻找更适合的版面，要不等会儿咱们上编前会让李总编给看看？”魏征说道。 “不行，先来后到。” 俩人为了这个稿子争来争去，都不想让，宋编辑祸水东引面现笑容、作壁上观，而当事人卓峰却有点无所事事了，想了想，无论是发到社会还是财经，最少也得写上2000字左右，时间不早了，赶紧写稿为上。 卓峰于是跳出战团，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击打着键盘，遁着记忆把今天的这篇采访稿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了出来，一共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现场，一部分写刘闯，另一部分写营业厅和配资公司，竟然写了一个多小时。 等卓峰把稿子写完，江编辑和魏编辑的战斗也结束了，竟是魏编辑后来居上，依靠着财经新闻这个金字招牌，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想想也是，股神的稿子不发到财经，发到社会，那肯定是大大的不妥。 股神之死的稿子写完了，卓峰回过神来，又想起自己还有两个稿子，一个是红雨之死，一个是晒晒您的后备箱，三个稿子全是大稿子，不过最难搞的已经搞完，红雨之死早就在家里写好、修改好，偷偷摸摸地给江编辑报了题，传了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最后一个社区版组的稿子弄完，传给宋编辑。 一番三线操作下来，卓峰有点头晕眼花，心情也略有些沉重，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瞄了一眼社会版组，闫杰正无所事事地和几位新来的记者吹牛，他喊上闫杰直奔楼下乡土居。 乡土居，装修得土里土气很接地气，正值饭点，大厅中人声鼎沸，各色人等大呼小叫着，热闹非凡，卓峰最喜欢这调调，似乎只有这沸腾的人声，才能冲散他心中积郁的阴霾。 今天，又死了两个人。 卓峰已经记不清自己笔下死过多少人了，但每一个他都知道，那都是真真切切曾经活在过世上的人，每一个人都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每一个人的死后都留下了支离破碎的家庭，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个令人哀伤的故事，每一个故事的里面都充斥着伤悲、哀怨、苦痛、无奈、心酸、凄怆、惨淡等等等等负面的情绪，而记者就是采访、探究、报道这些一个个脆弱的生命是如何逝去的人，任你再铁石心肠，浸润的久了，也会沾染上一些。 所以，卓峰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自然喜欢和老友夸口吹牛。 闫杰分好烟，开始吞云吐雾，却见损友拿着烟没吸，面上心神不定，不由地问道：“又死人了？” “两个，一个喝药自杀，我老家同学的妻子，一个股神跳楼身亡，刚发生没多久。” “看淡些，过去一年我稿子里死的也不比你少多少，多想点儿高兴事儿，”闫杰劝说着，开始歪楼，“比如，就说说咱们承包的那个土木工程。” 第十八章 闫家危机论 “唔？怎么样了？”卓峰的心神被吸引了过来，这事儿一直是闫杰在跟进，他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懒得朝里这事。 “明天开工，一起去看看？” “明天？这么快？明天看看活儿多不多，最近我有点小忙。”卓峰回道。 “齐强那小子非要初八开工，说早开工早占上人和机器，能省不少钱。”闫杰解释道，“别看那小子五大三粗一脸流氓样，干这个土木工程，和那些施工人员打交道，还是挺在行。” “唔，”卓峰志不在此，支吾着，突然他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流氓，怎么突然发现你最近对做生意上瘾了，莫不是你要接班了？” 闫杰是富二代，旧货市场那个工程闫杰如此上心，除了刷刷经验准备接他老爹的班，卓峰还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闫杰听了，眼神却是一亮，说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当好吃懒做的富二代，啃老族，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在青城市打下片天来！” 言辞激烈，语气严肃。 卓峰一听就乐了，刚刚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灰飞烟灭不知道跑哪个异世界去了，还差点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这活宝，天天花着他老子的钱，开着他老子的车，还号称：“我真的不是富二代”，真欠揍。 眼珠一转，卓峰釜底抽薪道：“不错，不错，明天我就告诉伯父去，你要走出家门、另立门户，对了，我也告诉小红去，你要净身出户，靠自己的能力，在青城市打下一片天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闫杰一听，就泄了气，哭丧着脸望着卓峰道：“峰少，不带这么狠的吧。实话告诉你吧，一开始我还真是玩票性质玩玩，想赚点零花钱，但是过了这个年，可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打住不说了，闫杰脸色得意洋洋起来。 “看你那贱样，别卖关子了，继续说，再卖关子我真给小红打电话了啊？”卓峰威胁道。 闫杰不再啰嗦，小声说道：“我家收购了天逸特种气体公司了，主要是把设备收购了，过了年就要在工业园区里面开一家分公司，要开公司你就得搞工程、建厂房啥的，我爸让我全权负责，我就把旧货市场这里当作练手了。” 卓峰一听就愣了，指着闫杰惊讶地道：“我去，你个流氓，你也太贱了吧，你这不是趁火打劫么？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本来就要搬迁卖设备，结果被曝光了污染，罚了个倾家荡产，这下更是得跳楼价卖设备了，你们却……” 无语了，标准的趁你病要你命，可，又不得不说人家这事儿干得漂亮，真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半天，给闫杰家做了嫁衣。 闫杰得意忘形，说道：“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做生意就是这样，要趁着‘危’的时候，去抢夺那一线生机，这样才能获得暴利！” 卓峰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这话听着可真顺耳，真简练，貌似自己还看过类似的，对了，好像就是那个美国投资大师巴菲特说的：在别人贪婪时恐惧，在别人恐惧时贪婪，意思差不多。 不过，这个危机论，更接地气，更好记。 卓峰琢磨了会儿，突地反问道：“流氓，这不是你说的吧，你也有这种水平？” 闫杰兀自在得意，冷不丁儿被问了一句，知道露馅了，讪讪地道：“贱人，你果然火眼金睛，这是我爸说的，这可是他驰骋江湖几十年的法宝，乃我闫家不传之秘。” 这三闫集团能驰骋商场数十载，其掌门人果然是有些门道，而且估计没少干这种事儿，卓峰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什么发财的路子来，问道：“跑工业园区建厂，那边现在对污染查的可严了，你们选的这个点儿可不好。” 闫杰尾巴又翘起来，道：“这个点儿才好呢，那边大部分企业都关门治污，招商的人都急疯了，啥事儿都好谈，啥政策都好说。” 我去，这商人思维果然异于常人，卓峰彻底是有些无语，正眼瞪了闫杰几眼，心道：想赚钱，果然就得如这大小奸商这般才行，要逆向思维，要趁火打劫，危机，危机，别人的危就是自己的机。 卓峰心里重复了几句，记了下来，这年头谁不想赚钱，但凡有点路子的都拼命地赚，母亲定下了今年买房的宏观大计，自己负责具体实施，可看着这疯长的房价，自己这心里是越想越没有底儿，这所需资金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卓峰心中想着，嘴上就开问：“闫大少爷，你说，现在有什么赚大钱的路子？” 闫杰一听，乐了，没想到这个一门心思投身新闻事业的兄弟，突然变得铜臭味起来了，打趣道：“赚钱的路子很多，要说赚大钱，还真有，买上一本《刑法》，上面所有禁止的行当，都是能赚大钱的，什么拦路抢劫制假贩假卖药骗钱，应有尽有……” 卓峰问得认真，却得到这么个滑稽回答，赶紧喊停，说道：“那些歪门邪道，咱们天天揭露报道，哪能干那些事儿，不妥，不妥。” “那，你总不会想如张鹏那般，去收黑钱吧？” “滚，我是那种人？” “听说炒股炒汇炒币炒期货炒原油炒鸡蛋能致富。” “炒辣椒去吧你。”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俩人探讨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闫杰自是富二代不操心这事儿，只要专心接好班就行，卓峰是以前没操心过这事儿，现在突然开始操心了，但一时半刻哪里能找到致富的路子呢。 兄弟两个吃着，喝着，聊着，两人的手机也没停着，一个是家里人催着回家，一个是编辑时不时问个稿，匆匆又吃喝了几口，就各自别过。 卓峰经过这遭事儿，仿佛开了窍，脑袋里满是发财大计。 可不，闫杰家抄底成功马上就要发大财谁不眼热啊，不眼热不是正常人，卓峰吃完饭直接就跑到了旧书摊那里，他如获至宝，疯狂入手发财秘籍，看得李妈直皱眉头，暗道这个卓记者今天怎么又魔症上了。 “老板，这本《金钱的秘密》多少钱？” “15元。” “老板，这本《穷爸爸富爸爸》多少钱？” “15元。” “老板，这几本《巴菲特》、《股神真经》、《股市操盘手》多少钱？” “这3本45元。” 一夜就在疯狂发财梦中度过。 第十九章 一天三稿四整版 做了一夜的发财大梦，卓峰早晨起来，两个眼睛还是充满了精光，就像两个电灯泡那么亮，估计没有个两天是暗不下去了，起床穿衣洗漱好，先电话了个快递，把段局长、傅美女、周老伯等人的小米都寄送了出去。 刚想下楼吃点热乎饭，卓峰这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催稿狂魔梁丽凤来电。 这么早就来电，莫非有什么事儿？ 卓峰心中犹疑，接通后问道：“梁主编，啥事儿？” “啥事儿？还不是采访，快来报社，你今天发的那个股神的稿子，好多人来电要和你掏心窝子探讨下股市行情，还有就是你那个晒后备箱的稿子也不少人来电，速来！” “唔，马上！” 听到没啥幺蛾子事件，卓峰这心顿时就踏实了下来，仍旧热了两个包子，啃了啃，就往报社赶。 今天初八，返程高峰期，路上行人车辆多了很多，青城市逐渐地又热闹起来了，报社里同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同事们纷纷谈论着过年遇到的新鲜事。 卓峰上得二楼，在梁丽凤那儿点了个卯儿，就一头钻进了热线室中。 热线室里一共有五部电话，共享一个报料电话，但是只有一个瘦瘦的记者在接听，忙前忙后、顾此失彼，忙得满头大汗，卓峰来的时候，这人正歪着脖子夹着电话往电脑上录入热线，一直等了四五分钟，才闲了下来。 “看一下热线。”卓峰说道。 “热线都有人接了，你哪个部门的？” 这记者明显新来的，还带着一脸学生气，他看了卓峰一眼，心中寻思道：这人开会的时候没见过？莫非是其他部门新来的记者？ 卓峰混不在意，说道：“关于股市的热线，昨天我发了个稿子，梁主编让我过来给读者反馈反馈。” 一边说着，卓峰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报社，遁着记忆翻了几页，直接就翻到了a7版，只见硕大的标题写着《千万股神坠楼之谜》，标题简练，却相当的有水平，让人一看之下，就想看看这股神到底是为何跳楼。 标题下面的导语则提炼了文中的关键点：“前一个月他还是万众敬仰的股神，这个月他却坠楼身亡，千万资产化为乌有，到底为何他跌下神坛，滑落深渊？本报记者为此进行了深度揭秘”。 论标题党，还是报社编辑在行，含蓄而不外露，却更让人想一探究竟。 这人一看，有些惊讶，盯着卓峰的署名，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没个正形，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记者，竟然写了一个版的深度调查稿子，忙客气地道：“峰哥，请坐，稍等我给你整理下热线，我叫赵君，有空多带带我。” “没问题，没问题，有空合作一把。”卓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观看并摘录让出来的热线记录。 今天的热线真不少，还没到中午就来了一百多条，大部分都是社会新闻，什么这里车祸，那里撞人纠纷什么的，只有一个社区新闻，还是想找报社给宣传下环保井盖什么的，这条热线有点意思，属于社区新闻，记下来琢磨琢磨。 除了这些热线，剩下的就是关于股神之死的读者来电，仅仅三个小时，就涌进来了三十来条，虽然比不上去年曝光污染时候的火爆，但也是相当惊人。 卓峰一边看，一边在采访本上整理着，大概热线内容分为三类，一种是说自己炒股多年，赚了多少的，指出刘闯犯了炒股中大忌，这类人是好为人师型；一类是诉说自己炒股多年亏了多少的，和刘闯操作差不多，这种是来寻找安慰的；最后一种貌似是老股民吧，上来就是说炒股经验的，说得云里雾里的，宛若算卦先生一般，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什么盛名所累，高处不胜寒，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股亦股不炒股，还有的直接是一顿猛侃，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外汇原油黄金期货乱七八糟的，看来青城市股民不少。 看着这些股民热线，卓峰还真有点佩服赵君，居然能事无巨细地听下来，还记录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中一动问道：“赵君，你也炒股？” 赵君刚刚接完了个热线，笑了一下道：“炒一点，就是不太懂，亏了不少。” 原来如此，还挺谦虚的，怪不得这热线记录的颇为专业的样子。 “对了，赵君，《晒晒您的后备箱》这个稿子，如果有读者来电提供图片，把这个邮箱告诉他们下，直接发到热线邮箱；再就是《被50万网贷逼死的生命》，如果有人来电反应情况也告诉我下。” 说着卓峰把报纸翻到了a8a9版，a5版，分别点了点。 赵君顺口答应了一声，刚瞄了两眼，眼睛就不动了，死死地盯着报纸上的署名。 只见一个整版，一个通版{两个连着的版面}，同样是署着卓峰的名字，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记者，竟然一天就发了三个稿子占了四个版面，其中两个是深度调查报道，一个策划新闻报道，这也太高产了！ 要知道，今天的报纸一共才8个版的记者采访稿件，时政、社会、社区、财经各两个版，卓峰他一个人就占了四个整版，分别发在社会、社区、财经三个版组，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占了所有版面的一半！简直是逆天。 这报纸莫非是他家开的不成？ 如果说刚才赵君还是惊讶，现在就是有些惊呆。 “峰哥，这几个版稿子，真是你写的？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赵君犹自有些不信，但报纸上的署名怎能作假？ “有个新闻是过年的时候采访的，策划是宋编辑下的任务，运气好凑巧碰到一起了而已。”卓峰实话实说。 “峰哥你就别谦虚了，你写的这两篇深度报道太精彩了，尤其是这篇股神的，峰哥你到底是怎么采访到股神家属以及知＂qing ren＂的？其他两家报社可都是一个小边栏，咱们这次同题报道可算是胜的舒爽极了。”赵君看起来也挺好学，请教上了。 第二十章 震动媒体圈 “唔，只是当时采访的时候，恰巧遇到个知＂qing ren＂，”卓峰说道，“你以后采访的时候，一定要尽可能采访更多的知＂qing ren＂，说不定里面就隐藏着不易发现的亮点和线索，我这个突破口就是从证券公司员工身上找到的。” 卓峰不藏私，指点着，望着眼前这个新人，宛若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暗叹现在的新人运气真好，还有人指点，想当年自己可是两眼一抹黑，既没人带也没人指点。 “噢，峰哥，那这个p2p的稿子，当时怎么采访的？能说说么？” “这个是我们村的事情，过年遇到的，恰逢其时。” 两人刚刚没说几句，八卦之王闫杰就不知道怎么闻风过来了，一见卓峰就嚷嚷开了：“贱人，你也太妖了吧，一天三个稿子四个整版，还让不让人活了？” “流氓，我这是在解报社的燃眉之急，开年第一天，大家都缺稿子，我只好顶上来。”卓峰一本正经地说。 “你，真无耻，以后再有这种大稿子喊上我，天天跑那些社会屁稿我都腻歪得想吐，这多爽，一发就是整版倍儿有面子。” 闫杰代表了报社大部分人的态度，也代表了青城市媒体圈们的态度，更代表了大部分读者的态度，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但凡看了这天报纸的人，都对卓峰这个名字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毕竟一天之内，三个稿子，四个整版的新闻，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太令人不可思议，可又偏偏又发生了。 认识卓峰的见面都要寒暄两句，夸赞几分，捧上一捧，不认识的则纷纷猜测、打探这卓峰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等本领，一天之间就发四个整版稿子，还两个深度报道一个策划新闻，这人莫不是铁打的？ 也只有在这次爆发之后，卓峰才在青城日报社、青城市的媒体圈中、以及读者群中，留下了印象，站稳了脚跟，闯出了一点名声。 这就是记者的特殊之处，一切拿报道说事，一切以成绩论英雄，如果在其他行业，或许吃吃喝喝浑浑噩噩溜须拍马也能过得去，甚至还能混得不错，但记者这个行业，一切靠稿子说话，行或者不行，大家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卓峰这番妖孽般的表现，昨晚就轰动了整个编辑部。 宋编辑暗自高兴，毕竟社区版组由原来的一个版变成了两块版，而且还是个通版大策划，大大的露了脸，自己的任务量直接翻倍，关键版面评级上还会沾光，最起码也得是个a级版面，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践行领导的指示，继续“压榨”卓峰潜力，让他为社区发光发热。 江编辑则有些纳闷，有些小郁闷，他是眼看着卓峰成长的，却没想到最后这小子到了社区版组突然爆发了，他琢磨着是不是给领导说说，把卓峰还调回社会版组，毕竟社区版组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既没线索又缺题材，太屈才。 梁丽凤作为主编，考虑的则是另外一套，这小子这么妖孽，还高产，还需要打磨么？简直就是个做调查新闻的人才，再放在社区版组是大大的不妥。 不行，一会儿去找老总说说这事儿去，社区版组缺稿子能发掘潜力锻炼人不假，但是深度报道组不更缺稿子更能打磨人？自从郑行文、李天佑辞职之后，就剩下高岗一个人了，独木难支，往往一个月才能出一篇，甚至有时候还断深度稿，报社的深度报道组都名存实亡了，现在自己新官上任，是时候烧一把火了。 昨天zhāng dé jiāng签版的时候，就当着王振平的面说了：“振平，怎么样？我就说这小子有意思吧，啧，啧，三个稿子四个版，时政、社会、财经全覆盖，还他妈策划新闻、调查新闻全都有，全能又全才，还锻炼个什么劲儿？听梁疯子的建议，直接调到深度组去。” 王振平听了脸色却没啥变化，思索了一会儿回道：“着那么急干啥，这才第一天，能看出啥，再观察几天，表现良好，直接送他上天。” “好风凭借力送他上青云。” 青城晚报高亚哲看了卓峰的稿子后，一个劲儿地牙疼，比卓峰昨天疼多了，看看自己，同样一个事件，自己弄了个跳楼的小屁稿儿，放了个边栏；瞧瞧人家，就不知道卓峰那脑袋怎么长的，脑洞就是那么大，弄了整整一个版面的新闻，还深度调查，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以后再和卓峰撞了车，啥也别干了，就严防死守盯着他得了，不算这个同题报道，去年还有两次撞题，一次是重卡闯关，一次是跳楼讨薪，自己都是完败，一连三次了，一连三次了，这绝对不是偶然，有再一再二，绝对不能有再三再四了。 高亚哲想了想，还是不痛快，找了把剪刀，把卓峰这篇报道剪了下来，折了几下，放到包里，时时提醒自己，放好后他心中又是一动，是不是让张娜打探打探卓峰有没有追踪？如何追踪？ 思了思，还是算了，先机已失，再怎么追也是晚了。 青城都市报的赵健也如同高亚哲一般牙疼，同题竞争失败，怎么说也是没面子的事儿，还好自己是个新人，领导也就说了两句，听说去年老记者赵志广和卓峰撞题之后，也如自己这般被卓峰搞了一次，那次不光编辑张越江拍桌子发怒了，连总编张晓东也点名批评了他。 此外，还有媒体圈wài wéi的各路大v们，看到卓峰这一系列报道后，纷纷开脑洞，写文章开始蹭流量、蹭热度，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卓峰嘴上虽然有点得瑟，但这心里却一片平静，不是他虚伪，而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今天自己大大的露了脸，只是恰逢其时，只是一个开始。 股神之死、红雨之死是自己第一次涉及到调查类的新闻报道，采访过程中就发现自己相关的知识储备严重不足，尤其以股市知识为最；此外“晒出您的后备箱”是第一次涉及到策划类新闻报道，与其说自己能力够强，还不如说自己老妈送的小米给了自己灵感。 新闻报道涉及到千百个领域，这可不比以前自己跑热线，只要拎着脑袋往前冲就可以，只要浑然不顾舍身忘死就能成，现在涉及到的深度报道、策划报道，可都是需要大量的行业知识储备，需要大量的知识、经验积累才能做得出来的，是真真切切的大意不得，高兴不得，甚至应该感到不足才行，应该加大充电力度，储备更多能量。 想到这里，卓峰不再和闫杰、赵君得瑟，告了个辞，拿起采访本就出门右转，找梁丽凤去了，梁丽凤现在负责白班，地位超然，可以自由调度记者和编辑，指导稿件的采写，编辑们都在休息，卓峰自然找上她了。 第二十一章 华山论剑 “梁主编，当事人刘闯和证券公司、配资公司之间的纠葛，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甚至搞不好要上fǎ yuàn，已经不是咱们能干涉的了，所以这个追踪我打算这么做，采访几个老股民，做一个股民版的华山论剑，有道是：理越辩越清，集合几方的意见和建议，让读者充分地从刘闯穿仓跳楼事件中，汲取一些教训。” “可以，角度找的不错，从个体推广到群体，就按照这个角度采访。”梁丽凤抬头忘了卓峰一眼，眼前这小子的新闻敏感性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就这么个看似简单的跳楼新闻，硬生生搞出来一个深度调查报道，而且采访详实全面，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当事人找上门来，就连后续追踪都能自己思索，自己找角度，也不知道自己的建议，领导考虑的怎么样了。 而卓峰得到尚方宝剑，又返回到热线室，开始给股民朋友们回电话，这种采访没啥窍门，就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回电话采访，卓峰对着稿子苦思冥想了几个采访方向，建了一个股友交流微信群，又在电脑上百度了一堆股市的信息来临时抱佛脚，保证等下采访的时候不会太露怯。 既然要做股民版本的华山论剑，就要筛选出武功最厉害的股友，所以电话采访的时候，卓峰不仅着重询问了来电读者的历史战绩，而且还让他们加了微信群。 遇到的第一个有意思的股友姓李，战绩据说卓越，卓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寻欢，小李飞刀，小李飞刀一说起股市来，就滔滔不绝，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说的最多的就是。 “炒股靠的就是稳、准、狠，一定要看准股票的技术走势，加仓要果断，斩仓要坚决毫不留情，盯盘要有鹰的眼睛，复盘要有狼的狡猾，总之一句话，就是小李飞刀，刀不虚发，如果虚发，撒腿就跑。”听得卓峰是哭笑不得。 有了第一个股友，这第二个姓叶的股友，卓峰自动就给按了个叶孤城的外号，叶孤城炒股理念则是天外飞仙、大漠孤烟，任凭股海潮起潮落，我自岿然不动，除非股市里面出现像样的机会，他才会秃鹫一样冲下来，用出天外飞仙绝技，吃上一口，然后就远走高飞，继续浪迹天涯，听得好像很神奇，很向往。 “一年就交易两三次，足矣。”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最后还立了个flag，说如果明日再大跌，就是进场好时机。 最后一个更有意思，卓峰直接给他起名叫西门吹雪，这哥们说炒股就像玩游戏打怪升级，打到满级，就悟出了大道理，看破了红尘，说股市里面没有新鲜事，股市里面没有永远的赢家，还运用了统计学、概率学、心理学等进行了计算分析。 “炒股就像掷硬币，长期看来只有50%的胜率，当你交易几十次之后，即使不亏不赚，你的本金也所剩无几了，因为都交了印花税手续费佣金等等费用了。” 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卓峰却听得云里雾里。 回访了一上午，连接带打，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中午，整理了整理采访本，列出了几大流派，卓峰打算到时候写到稿子里面。 午饭卓峰随便在楼下吃了点儿，同时看了下微信，周福海收到了小米，微信里客气地称谢，段局长和傅红雪则没啥回音估计还没收到，或者还没吃。 魏编辑今天来的有点早，一看卓峰整理的这几大流派，立马乐了，说道：“这几位股友是炒股呢，还是在古龙世界里比武呢，瞧你写的，什么天外飞仙、小李飞刀的，别听他们瞎忽悠。” 卓峰鼓捣了一上午，听了自是不乐意，说道：“现在股票行情不好，这么写多乐和，读者估计爱看。” “爱看也不能这么写，有点外行了，炒股一般有两类，一种技术派，一种价值派。”魏编辑说道，“这三人都是技术派，得采访个价值派来中和中和，不能把稿子写得太偏颇。” 卓峰一听也来了兴趣，说道：“什么技术派、价值派，我还蛋黄派呢，回拨了一上午热线，股友们说的都差不多，不是追消息的看新闻的，就是看盘面图形资金走势的，除了看黄历炒股的，还有个算卦炒股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炒股都扯上封建迷信了？这可不能写。”魏编辑连连摆手。 这时候，梁丽凤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讨论，扯着嗓子说道：“不就是技术派pk价值派么？魏编辑就是价值派，天天研判国际国内大事，操心黄金期货原油外汇什么的，还研究什么公司基本面，买个股票前瞻后顾的有那么复杂么？我就是技术派，以后买股票前都问我一下，我卖啥啥涨，买啥啥跌，保证你亏不了钱。” 梁丽凤这么一说，逗得卓峰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梁主编炒股运气这么差，典型的脾气大、运气差。 卓峰笑了两声，停了下来，脑子里面也策划得差不多了，分析道：“那咱们就来个趋势派pk价值派，我这里有三个趋势派了，加上梁主任就是四个，价值派就魏编辑一个吧。” “把梁主编这反向指标，也写进去吧，”魏编辑笑道，“亏了那么多钱，好歹也落下点名声。” “写吧，写吧，股票我是死了心了，戒了。”梁丽凤应道。 几人一分析一打趣，一个稿子的骨架就出来了，卓峰琢磨着只要再润色一下下，就ok了，可刚刚坐到电脑前，八卦之王就凑过来了，闫杰估计是刚才在wài wéi看得热闹，却插不上话，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贱人，你莫不是真疯了？难道你想发财都晕头了，竟然想炒股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血腥？资本，资本，马克思老先生在天之灵看着你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资本是嗜血的鲨鱼，鲨鱼干啥的知道不？专门吃小散户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闫杰莫不是被股市收割过？ 第二十二章 伟要复仇？ 卓峰抬头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唉，唉，唉，流氓，怎么这么激动？难道你也被套牢了？莫要伤心过度，要记住你还有个老子当靠山的，没钱了赶紧去补仓，别像刘闯这样穿仓了走投无路。” 说完，卓峰还专门点了一点大标题《百万股神坠楼之谜》。 “呸，呸，呸，我还不是为了兄弟你好，”闫杰强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想当年，兄弟我一入市就高高站在不胜寒的山巅，都五年了，五年了，至今还没有解套。” “你老子真有钱，大学就炒股，套了多少？” “不多，一个月生活费，五千元。” “呸，这么点钱，还哭丧啥，能给你剩点就不错了，”说到这里，卓峰猛地想到了闫杰说过的“危机论”，不由地说道，“对了闫大少，股神都跳楼了，这算不算‘危机论’里的危？莫非现在正是抄底的好时机？” “你去抄底吧，小心底下还有地下室，地下室下面还有地壳，地壳下面还有地狱，等你拼死抄底到地狱，就会发现原来地狱真有十八层……” 两人一顿狂侃，从股市讨论到房事，又从房事讨论到旧货市场的工程，再想讨论点儿感情的时候，卓峰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未知号码，心中不免有点儿疑惑。 卓峰摆了个禁声的手势，接通电话，说道：“您好，哪位？” “我是市经侦支队的贺文华，你是卓峰？” “唔，是，您好贺队长。” 卓峰脑袋里转了数个圈儿，总算想起来，先前这位贺队长也参加了年前围剿毒贩一役，只不过他负责的是经侦方面，所以卓峰只是耳闻，并没有和他照过面。 这个时间这个点儿给自己打电话，贺队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自己沾上什么事儿了？ “卓记者别客气，今天你们报社发的这个关于网贷的稿子，里面说死了一个人，叫袁红雨的，你有她家属联系电话么？给我一个。” “噢，有，有办法搞到他丈夫的，稍等给您发过去。贺队长，出什么事儿了？”卓峰心中有点忐忑，悄没声儿走到会议室中问道。 “和你没啥关系，只是市里要查一下市里的网贷公司，摸个底儿。” “市里也有网贷公司？” “这不正要查，你稿子别写我们要摸底市里的网贷公司，小心出事儿。” “噢，可是贺队长，咱们也算共过事，我就有一说一，这种事儿老是藏着掖着不让报，拖来过去小事搞不好就会变成大事，万一有网贷公司违规，真出事了就麻烦了。” 一出事就捂盖子，卓峰对于这种行为颇有些看不惯，话中不免就多说了两句。 贺队长犹豫了下，仿佛在思考，良久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别信，就是你们报道了，也没用，我们都往那些公司门口挂了多少次警示条幅了？该跳这坑儿的还是去跳，你拦都拦不住。说句好笑的话，如果你们报社真报道了，搞不好那些投资者得围了你们报社。” “这又是为何？”卓峰惊讶地问道。 “你们曝光了，网贷公司倒闭了，没有新人入坑，他们赚谁的钱去？那利息可高得很，”贺队长解释道，“合法合规的网贷公司利息都比较低，但是违规的就比较高，属于庞氏骗局，再说就更远了，记得把电话给我。” 说完，贺队长挂了电话，卓峰则有点哭笑不得，真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道道，他出了会议室上电脑上一搜，青城市四大网贷平台赫然在列，依次是铁扇金融、天玺财富、金鹏理财、冷山投资，收益率由高到低依次为30%、25%、18%、12%，卓峰搜了下五年期银行利息，只有5%，相比之下这几位可就高得多了，也怪不得章伟媳妇袁红雨铤而走险。 财帛动人心。 唏嘘了几下，卓峰拨通了老同学马军的电话，打算来个迂回作战。 “喂，马军，我卓峰，有章伟的电话么？市里的经侦支队想找他了解了解情况。” “有倒是有，但是打不通了。”马军说道。 马军是村里的人精，善于编织关系，别说同学亲友，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邻村的村民，都认识个七七八八，号称见面不忘，许是这个特长，帮助他在房产代理这行做出了成绩。 “为啥打不通了？电话丢了，还是没电了？”卓峰问道。 “怎么会，是他家出事了，过年的时候他爹不仅把讹的那一万多输了，还把家里的房子给败了，父子俩先打了一架，然后又和来讨债的人打了一架，都进了医院，你猜是谁治疗的？” “谁？难不成又是小王大夫？” 卓峰想到了一个荒谬的答案。 “对，就是小王大夫，之前他们讹医院的钱，现在他们还真有脸去医院看病，你猜后来又怎么了？” “怎么了？” 卓峰实在是摸不透这大小章鱼的行为规范。 “治疗了一半，医药费都没给，跑了！章子善打架脑子打坏了，还走丢了，章伟找不到他爹，又回不了家，就说他家这事儿全赖那些网贷公司，说是要去找那些网贷公司报仇去。” 报仇？怎么报仇？ 卓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手段来，难道这章伟要走极端？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儿揪得慌，一个美满的家庭就这么散了？那依然还留在老家的女儿怎么办？ 卓峰听到这些令人惊讶的消息，脑子都有点不转了，好久神魂才回来，从马军那里要了个邻居的电话，又要了村支书的电话，又把自己采访的时候拍的照片还有资料，一并发给了贺队长。 再然后，卓峰就开始撰写股神的稿子，再然后又看了下邮箱里关于后备箱的稿子，再再然后想起周福海好像在网贷平台投过钱，又打了个电话嘱咐一二，今天他的稿子有点多，活儿也有点杂，忙得昏头转向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个多线操作。 还没等卓峰忙活完这一摊子事儿，宋编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喊道：“卓峰，别忘了今天还欠我个策划，下午四点之前报给我。” 宋编辑望着大放异彩的卓峰，就像看到了一匹千里骏马，自然而然地就要鞭策，继续实施领导吩咐的压榨计划。 第二十三章 百宝锦囊采访本 闻声，卓峰就是一愣。 唉呀！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卓峰的脸立马就耷拉下来，刚刚还有点激动有点火热的心情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这宋编辑催策划，就像房东催房租一样，从不落空，次次准点儿。 “哎，宋编辑，能不能通融通融，明天再交，我手里这不是正好有几个追踪稿子么？”卓峰拿出挡箭牌。 “你都采访完了，稿子半小时就搞定了，距离下班时间还早着呢。”宋方仪毫不留情，一剑刺穿了卓峰的念想。 “那想不出来咋整？” “想不出来也得想。” 此时，一旁观战多时的江编辑也插过话来凑热闹，挤兑道：“卓峰，实在想不出，干脆跳槽到我们社会吧，你们那社区池子水少，舞台太小，真的不行，根本就没有多少新闻可以采访的，可以策划的。” 江编辑这心思已经酝酿了一晚，看到有点儿机会，就说了出来，当着宋编辑的面就开始挖人。 卓峰一听，心里就发苦，江编辑挖人也不带这么挖的吧，虽然社区版组是寒酸了点儿，但是好歹也是自己的部门，哪能当着宋编辑的面儿跳槽到社会呢？虽然心里有一点想跳槽，但也不能当着宋编辑的面说出来不是？这要是真被宋编辑误会了，以后少不得要给自己小鞋穿。 想到这里，卓峰也不写稿子了，神色一正，冲着江编辑说道：“江编辑，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有道是，先有人，后有家，再有国，先有社区才有社会，最后才有整个世界。但凡是见报的新闻，哪个可都离不开社区，几乎都是社区发生的事儿，所以报社才专门给社区扩版，要把社区新闻做大做强！我既然是社区的人，自然要为社区的做大做强贡献一份力量。” 说得那个慷慨激扬，正义凛然。 江编辑一听，乐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好！好！说得好！卓峰，赶紧为社区抛头颅、洒热血，这不还缺社区版一个策划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卓峰，社区这边风景独好，正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宋方仪接腔道，还颇为赞赏地给了江天群一个眼色。 卓峰这小子能力是有的，昨天稍稍给了点儿压力，就榨出来了个通版，今天再挤一挤，说不定又是个好策划，就像张总说的那样，一定要把他潜力挖出来、炼出来。 卓峰听了简直无语了，哭笑不得，这俩领导一唱一和的简直比街头混混还难缠，我前脚还在为社区摇旗呐喊，后脚儿宋编辑你就抽梯子。 一旁看戏的社区版组的众美女们，也不写稿子了，齐齐捂着嘴直笑，真没想到编辑们还有这么搞笑的一面。 卓峰脸皮厚，也知道两位编辑打趣自己，也都是为了工作，心想，宋编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压任务，派选题，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社区底子薄，稿子少，缺线索少新闻，如果社区版组也像社会版组那样，天天火灾车祸bào zhà不断，各种纠纷维权线索纷至沓来，肯定没有时间搭理自己。 可是，到哪里找那么多社区新闻呢？ 社会新闻可以靠热线，而社区新闻就得靠自己了，必须得建立自己的线索源，新闻渠道，这样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社区新闻涌入。 也就是要发展大量的线人，但这又谈何容易？ 卓峰和两位编辑说了声，跳出战团，开始琢磨怎么发展线人。 老办法，卓峰不由地拿出了自己的百宝锦囊采访本，一页一页地回忆着，阅读着上面记录的各种线索、线人、采访内容，这都是自己一年来的收获，翻着翻着就翻出来条线索，想起去年采访的跳楼讨薪的事儿，人大代表不是说要提案立法么？眼看着liǎng hui要开，得追踪追踪；再翻又翻出一条线索，工业园区污染，不是说要铺设自来水管道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得给青山兄弟打个电话问下，继续翻就翻到了最后，今天刚刚记录的那条有意思的线索，一家叫蓝鲸环保建材的公司想免费宣传自己家的井盖。 有意思，想宣传又不想付钱，世上真有这种好事？ 卓峰寻思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站起身来冲着江天群喊道：“江编辑，借一条热线线索。” 热线现在全部划归了社会新闻，但凡要从热线拿线索，要么江天群点头，要么梁丽凤同意。 “啥线索？” “就是那个想宣传环保井盖的。” “拿去，拿去。” 江天群看了下热线，摆了摆手应道，一个小厂家，还妄想让报社帮忙免费宣传井盖，开玩笑吧，不花钱想做广告？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卓峰拿这么个破线索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且看他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社区版组的众美女们，赵思思毕竟和卓峰相熟，问道：“峰哥，拿这个线索干啥？这个线索没啥新闻点啊？如果只报道它的井盖多么多么环保，多么多么好，这不就成了软文了么？软文可是要论字收费的。” “是啊，想不花钱让报社免费宣传，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好事？”陈新语扬着下巴说道，自是不信他胡诌。 宋方仪却若有所思地望了卓峰一眼，问道：“卓峰，你说说你的想法。” 卓峰卖了会儿关子，收获满满，也不再藏私，循循善诱地介绍道：“大家想想，咱们要想在社区发展线人，建立线索源，找谁最好？谁最权威，谁最敬业，谁大事小事最知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傻子都能猜出来了，赵思思脱口而出，道：“肯定是居委会，小区啥事儿都离不开它。但是，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也跑了两个居委会了，别看咱们是记者身份，但人家有事说事，没事就不肯聊其他的了，更别说提供新闻了”。 这是肯定的，本来手上就一堆事，平时又没啥交情，谁肯和一个记者瞎唠嗑？ 万一嘴巴不牢，说出去什么小区的负面新闻，让记者曝光一下，就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不过，卓峰不这么想，没有交情，咱们可以建立交情，不想曝负面新闻，咱们可以报道正面新闻。 第二十四章 免费送井盖 于是，卓峰话锋一转，说道：“咱们可以这么策划一下，咱们答应免费帮井盖公司宣传，但是条件就是提供200个免费井盖，先找个小区报道下丢井盖的事儿当个由头，然后第二天追踪报道的时候，就说这个公司免费送井盖，最后就是让有需要的小区，联系咱们。” 社区版头条新闻提一下公司名，这广告效果，可比打一次硬广强多了，而代价仅仅是200个井盖，又得名又得利，不信井盖公司不动心。 免费送井盖，不要白不要，就不信缺钱少粮的居委会不动心。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只要居委会动了心，拿了井盖，再联系起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瞬间就能在青城市拉开一张线索大网，直接就把社区新闻线索短缺的现状给破了局。 卓峰越说，宋方仪眼睛越亮，心中稍稍计算了下，如果每个居委会限定10个井盖，瞬间就能联系上20个小区，这个策划非常值得肯定，也非常具有操作性，真不知道卓峰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到这种点子？莫不是他是穿越过来的？ 嘀咕两声，宋编辑说道：“这个策划不错，卓峰你负责下这个策划，明天开始实施。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命你为社区版组的小组长，负责白天统筹社区稿件。” 社区版组小组长？报社里好像没听说过有小组长这个职位啊？ 到底这是宋编辑的空口许诺还是报社任命？ 这得问清楚。 卓峰楞了一下，忙问道：“哎，宋编辑，我这个小组长除了要统筹稿件，有没有其他待遇，比如，工资方面、任务量方面、福利方面。”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给领导申请一下。” “啊？” 卓峰有点小失望，敢情是宋编辑空口许诺。 这领导手腕就是高，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打个白条就要让自己mài shēn，亏自己刚才还尽心尽力地为社区版组着想。 许是看出卓峰心情的低落来，宋方仪眼珠一转，鼓励道：“报社年中会评选一级记者，如果这半年你能出十个a稿件，五个策划，社区版组有一个名额，我推荐你。” 一级记者。 一般来说只有工作两年以上的老记者才会有的评选机会，而自己只工作了一年多点，如果自己能评选上，那就是破格提拔。 当了一级记者之后，不仅基本工资上调1500元，而且每个月的任务量直接减半，再也不用发愁完不成任务，想去哪儿耍就去哪儿耍，想干点儿什么事儿就干点儿什么事儿，妥妥的大大的福利！ 而且，一级记者不光光涉及到工资，还会上调五险一金的缴纳金额，将来职位升迁、各种评奖、评职称，都会首先考虑。 这绝对是好事。 有条件要争取，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争取。 瞬间，卓峰浑身就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保证道：“放心宋姐，保证完成任务，把社区新闻的火种散播到青城市的大街小巷，把所有的居委会，都插上咱们青城日报社的旗帜。” 得瑟，瞎得瑟，这才一级记者，就得瑟成这样，以后如果当了二级记者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宋方仪瞧着卓峰这样儿，说道：“别高兴的太早，十个a稿件，五个策划可不是说着玩的，而且只是提名，还得过会的。” 不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半年时间完成十个a稿件，五个策划有点难，甚至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般，但是对于卓峰来说，这座山已经搬走了一半了，细数年后这几天自己的采访，策划已经完成了两个了，分别是此前的“后备箱”策划、正在进行的“送井盖”策划，只要再完成三个策划就可以了，而距年中还有3个多月，时间上绰绰有余。 而十个a稿件，如果不出意外，“红雨之死”和“股神跳楼”应该都是a级稿件，两个策划应该有一个能评上a，还差7个a稿子，有点多，脑袋有点疼，卓峰这才发现，宋编辑许诺的这个一级记者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所打的埋伏，都在十个a稿件中。 a稿，报社内部最高级别的稿件，可不是烂大街的屁稿能比的，只有那些造成重大社会影响，显着提高报社影响力的稿件，才能被评定为a级别稿件，简而言之，有几个特点。 整版稿件、调查稿件、策划稿件。 想到这里，卓峰先是一愣，继而重又燃起了斗志，还有三个多月，如果半个月出一个a稿件，到年中的时候，完成十篇a级稿件不成问题。 “宋编辑，我先写稿去了。”卓峰不再贫嘴，信心满满地写稿去了。 人就这样，没目标的时候，没头苍蝇一般混日子，一旦有了目标，整个人就会变得精神起来，动力十足。 重新回到座位，卓峰心中笃定，激情再起，理了理思路复又重新投入了战斗中，虽然今天的任务不急，稿子不算大，但也得好生琢磨下条理，用了大约一个小时，一个《股市论剑：趋势派pk价值派》的稿件就有了雏形，交给魏编辑后，看看还有点时间，又打开采访本，细细地写了一个明天关于“送井盖”的策划案，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卓峰躺在椅子上，琢磨着从哪里再搞一个策划，寻思着从哪里再采写一个a级稿件，但新闻报道这事儿急不来，想来想去没啥头绪，不由地就想到了股神们所说的话来，心中一动，发财心切，骑着小电动就跑到了书摊上， “老板，这本《炒股的智慧》多少钱？” “15元。” “老板，这本《货币金融学》多少钱？” “15元。” “老板，这本《证券分析》多少钱？” “15元。” 怀揣着发财大计，卓峰又是满载而归，回到家开始埋头苦读，古人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么，且看我如何从书中找出一条发财之路，一时之间，信心满满。 卓峰看了会儿书，想了想忍不住又给苏梦琪发了个短信，等了好久也不见回信，到底苏梦琪怎么了？难道她移情别恋心有所属了？还是如林宛白一般，父母亲友阻扰不得不断？ 他就就这么拿着手机，定定地想着，真心不知道和苏梦琪这段恋情到底会以何种形式发展下去，又会以何种形式结束，脑中不自觉地倏地又浮现出了林宛白那逐渐模糊的身影，难道还会如和林宛白那样，无疾而终？ 叹了口气，卓峰心中五味杂陈，打定主意，等社区这个策划搞完了，一定要去赤山市找下苏梦琪当面谈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梦中的自己，有钱了，挥金如土，有权了，挥斥方遒，一如书中那些yy小说的主角一样。 第二十五章 敲打敲打你 第二天，卓峰睡到了自然醒，发现自己还是现实中的那个平常人，干得还是普通的记者工作，梦里的那些yy回忆只能当作平时消遣时候来回味了。 洗漱完，卓峰下楼吃完饭直奔报社，赶到报社的时候已经上午9点多钟了，上到二楼他扫视了一圈儿，发现社区版组的美女们早就来了，正在讨论着什么，现如今哥们我也是小组长了，手下也有兵了，虽然全都是女兵，但是跑跑社区，采访采访社区新闻也绰绰有余。 抱着这样的想法，卓峰走到了社区版组，发现几位美女正在讨论昨天的井盖策划。 “现在就是差一个事情的由头，不关心的时候，天天冒出井盖伤人的事儿来，这一需要了，却偏偏不发生了。”陈新语有些懊恼地说道。 “可不，我刚打了一圈儿电话，井盖倒是有丢的，但是就是没有伤人。”赵思思接话道。 “噗哧”一声，旁边的朱秀芳笑了，冲着赵思思批评道：“唉呀，思思，你是新闻记者，怎么能天天念叨着出事儿呢？一出事儿就要伤人，世界上又会多出一个受害者。” “去去去，就你高尚，不出事儿，没新闻我看你怎么搞这个策划？”赵思思回应道。 一时之间，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诚不我欺，卓峰听了一会儿，也忍不住插话道：“光坐着也不行，咱们分分工，这样才能更快更好地找到线索。” “好，峰哥就是有办法。”赵思思说道。 “唔，你是小组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朱秀芳撇着嘴，皱着眉说道，脸色有些不自然。卓峰估摸着，估计是因为自己抢了小组长头衔，管上了她这个社区版组的老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变出个新闻来？”陈新语这新人，撅着嘴、翘着眉毛反问道。 三位美女，三种态度，三种性格，一个支持两个敷衍。 卓峰砸吧了下嘴儿，觉得非常有必要露两手，镇一镇这帮女兵们。 随即，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分配任务，说道：“我坐镇报社，一旦有线索到报社，我会第一时间找梁主编接线索。你们三个人直接去小区里转转找找，现在划分下区域，北城区陈新语、西城区赵思思、南城区朱秀芳，东城区、东开发区比较远我负责跑跑，以后咱们就是包片记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眼、地眼、不如人眼，咱们要扎根社区，依靠群众来寻找线索。” 虽然第一次当小组长，卓峰说得还蛮头头是道。 “峰哥，这个办法好，咱们这也算是分片包干，避免了大锅饭，以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片区了。”赵思思眼睛一亮，说道。 “这个办法不好，凭什么我跑最远的西城区？” 果然，刺儿头出现了，陈新语扬着下巴不满地说道，虽然小组长看起来很牛，昨天发了三个稿子四个版，但他再牛也不能这么欺负新人吧。 卓峰望了这位新人一眼，心中有些疑惑，论资格论经验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没经验的新人来挑三拣四，再想起方才陈新语和朱秀芳那态度，他心中一动，开始敲打道：“你不跑谁跑？下面三样事儿，你但凡能干成一样，市内四区任你选，想跑哪个跑哪个。” 卓峰扔下话，划出线。 “哪三件事？” “第一件事，你能保证像朱秀芳那样，每天一篇稿件么？” 陈新语眨巴着眼睛，想了下，她又不傻，自己初来乍到，怎么能和朱秀芳这等老人比线索，自然是做不到，但也不肯认输服气，回道：“给我半年时间，我肯定能办到。” “那就是办不到，办不到还挑什么挑。”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你如赵思思那样，在凌晨2点钟，去凶杀案现场采访一次，也任你选片。” 凶杀案、凌晨、采访，光想想就头皮发麻，更别说去采访，陈新语脸有点抽，有点不自然，转头望着身边的赵思思，真心想不到这位一同入职的同事，还做过如此令人佩服的采访，胆子好大。 “这个办不到，下一个呢？”陈新语犹自不死心。 “下一个，下一个你肯定做不到。” “为什么？凭什么你能做到，我就做不到？看不起我？”陈新语已经猜到，第三件事肯定是卓峰做过的。 “那你去杀个人。”卓峰的话语很冷，眼神也很冷，冷冷地盯着陈新语这个刺儿头。 卓峰的话音刚落，赵新宇就感觉到“嗖”的一声，空气中有一股冷风吹来，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脖子哇凉哇凉，全身有点僵硬，嘴里磕磕巴巴，有点说不出话来。 杀个人？杀个人！ 难道这个卓峰竟然杀过人？！ 陈新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个流氓土匪貌不惊人的记者，伪装的真好，竟然杀了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对了，他说他杀过人，那他就是杀人犯，杀人犯在报社里，报社里竟然包庇杀人犯，这事儿好大！ 这事儿不得了！我要报警，我要拨打110，我要揭发、举报这个杀人犯！ 这是个危险人物！ 想到这里，陈新语瞬间恢复了活力，一下子就跳到三丈开外，拿出手机就要拨打110，质疑道：“你杀过人？你是杀人犯？你别过来，别乱来。” 可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儿，只见赵思思、朱秀芳纷纷捂着嘴偷着笑，她立马意识到被卓峰耍了，脸色立刻由惨白，涨成了酒红色，指着卓峰支吾道：“你，你竟敢耍我……小心，小心我告诉社长去。” 俩人一唱一和，宛若唱戏一般，可把众人给乐坏了。 最终，还是赵思思看不过去了，这卓峰演戏可真有一套，把陈新语这涉世未深的妮子都吓坏了，劝说道：“卓峰，别逗新语了，新语你也别听他胡诌，他是杀过人不假，但是那是正当防卫，早就没事了。” “那他真的是杀过人？”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新语你回回神。”赵思思走过去，夺过陈新语的手机，拍拍她肩膀帮她回神。 卓峰火场杀人的事儿，现在媒体圈子里早就传开了，自然瞒不过赵思思和朱秀芳这些老油条，但是陈新语这种新人就不懂其中的道道了，这不就被卓峰给吓唬住了。 第二十六章 股市疯人院 良久，陈新语才反应过来，但看卓峰的眼神就有所不同了，原先的高傲已经找不到一丝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淡淡的惊疑和愤怒之色，说啥也不靠近卓峰一步之内，也安分了好多。 折腾了半天，这片才分好，三大美女总算有了自己的小根据地，跃跃欲试地就要下社区，卓峰看着他们那劲头儿，就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有朝气、有冲劲。 美女们临走前，卓峰又琢磨了下，叮嘱道：“现在咱们主要任务是找个井盖的由头，都看看地图，没地图的买一份，先去跑老小区，这些小区丢井盖比较严重，新小区有钱又有物业丢了很快就会补上，如果没井盖的新闻也别忘了跑跑居委会，起码混个脸熟。” “好咧。”三人应道，然后齐齐出门直奔小区。 卓峰处理完这档子事儿，就跑热线室了，看能不能碰到个关于井盖的热线，推门一看，今天竟然轮到闫杰值班，意外。 看到卓峰推门而进，闫杰喜出望外，可算来了支援了，说道：“卓少，请坐请上坐，帮我接会儿热线，我且先去个厕所。” 现在报社严重缺人，李婷从热线室调到办公室之后，这热线就由社会版组记者轮流值班，不忙的时候还好，等忙的时候，尤其是早上，连上个厕所的功夫都没有，搞得大家纷纷怀念李婷的好。 “流氓，我是来找线索的，不是来接班的。”说是这么说，卓峰还是一屁股坐到了热线电话前面，论关系，论情分，怎么论这个撒尿的忙还是要给。 “你自己看热线，又有热线读者找你讨论股票呢。”说完，闫杰一溜烟没人了。 这会儿正好没有热线打过来，卓峰就翻看起今天的热线记录来了，昨日的《股市论剑：趋势派pk价值派》见报后，又有几位读者来电，热线数量明显比昨日少了很多，但质量上来了不少，这就是新闻的衰减效应，估计明天读者们就会遗忘得差不多了。 人这种东西，就是健忘，记忆和鱼差不多，可惜了这么好的题儿，不能再多吃几顿饱饭。 发着牢骚，卓峰一条条翻看着，突地就发现一位自称姜太公的读者来电：“任凭股市潮起潮落，我自岿然不动。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始终只会和场外赢家站在一起，做那姜太公，愿者上钩，却从不会下场博弈。” 说得啥东西，云里雾里的，恐怕又是个大仙，卓峰撇着嘴直接翻看下一条热线，可脑子里有突然蹦出来个疑问，这哥们不下场博弈，怎么钓鱼呢？还始终和场外赢家在一起，有点扯。 如果真有这种不下场博弈，就能钓鱼的好事，谁不去舀上几瓢水？不多时，水就干了。 卓峰想是这么想，但是保不准真有什么发财窍门，寻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遂拨打起电话来，电话一通，姜太公很激动，毕竟是报社亲自来电，算是对自己炒股理念的认同。 在现实世界中，炒股之人可是孤僻的紧，没啥人可以交流的，尤其是熊市，都不好意思给别人说自己炒着股票。 “记者同志，我这套炒股理念，既不是价值派，也不是趋势派，我起了个名字叫做钓鱼派。” 姜太公一出场，就震住了卓峰，昨天还说有蛋黄派，今天这就出来了钓鱼派，估计再过几天，还会出现鸡蛋派、黄花派、豆芽派啥的。 炒股的人貌似都有点神经质，尤其是赚了钱的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反人性，要不都说炒股七亏二平一赚？ 你要是正常点儿，顺了大流，保准就是那七个亏钱的人中的一位，只有神经、思维不正常之人，才能步入那个一赚的行列，越是不正常越赚钱，越是疯狂越赚大钱。 从这点上来讲，股市就是培养各种异于常人的疯子们的地方。 想到这里，卓峰也就不把这位姜太公当作正常人来看待了，应和道：“不错，股市流派众多，但是赚钱的流派实在是太少了，莫非您的钓鱼派真能稳坐diào yu tái？” 姜太公见这记者如此上路，大有知音难觅的感觉，热切地说道：“不错，不错，按照我的理论来看，这股市就是一只光吃不吐的神兽貔貅，按照我的统计模型来计算，股市每年rong zi几万亿，此外还有各种交易费用，比如契税、印花税、佣金等等，而分红才不到一万亿，光吃不吐啊，你如果真下场去博弈，肯定是败多胜少。” 晕，姜太公直接扯起了理论，说起了模型来了，卓峰发现但凡炒股之人，只要是入了迷、上了道，肯定心中都有一套自认为正确的理论，昨天不是有三位股民直接就华山论剑说起了天外飞仙秃鹫理论、小李飞刀技术投资之类的，刘闯貌似也是趋势投资加杠杆投资的拥趸。 这不，姜太公直接把历史故事和现实股市结合了起来，弄出来了个钓鱼派，还分析出了下场炒股之人结果就是败多胜少。 卓峰听着貌似还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不禁问道：“既然不下场，那么diào yu tái在何处？”不知不觉就被绕了进去。 姜太公顿了顿，颇为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的策略很简单，买了股票不动弹，专门打新股。” 啊？绕来绕去不就是打新股么，神神叨叨的，还以为什么神功秘籍呢。 卓峰不禁反问道：“不就是打新股么？我也知道啊，可是天天打来打去，和买彩票差不多，得看运气了。” 姜太公一看自己的秘籍被卓峰质疑，电话里面的声调立刻升了几分，说道：“怎么？还看不起打新股？打新股是很有学问的，你知道上个月打新股年化收益多少么？你知道多少钱打新股收益最高么？你知道高手们都怎么操作打新股么？你知道去年打新股年化收益多少么？这我都有自己的大数据支撑，就拿去年来说，打新股年化收益10个点以上，安安稳稳，你不信去问问，有多少人能达到这个收益？” “噢，这样啊，能否把数据让我看看？” “好，你留个邮箱。” 第二十七章 奇葩小区 卖了半天关子，原来姜太公是打新股一族，卓峰有点小郁闷，顺手就把姜太公刚刚说的这段话，发到了股友群里，让大家讨论下，结果半天没人吭声儿，卓峰看了下大盘，今天开盘又跌了2个点，许是股市不振，要么大家都去放飞自我了，要么就在紧盯盘面。 卓峰不信邪，发了个888元的红包，果然这次还真有人抢了，抢了红包就不好意思不发言，小李飞刀调侃道：“买进时易卖却难，上涨无力百股残，股民到死钱方尽，市值缩水泪始干。” “十年股海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牛短熊长，无处话凄凉……”西门吹雪应道。 股市萎靡不振，股神都变成了段子手，卓峰一阵无语。 对于钓鱼派老爷子的理论，两位股神都看不上眼，大意就是炒股炒股，那老爷子买了股票不动弹、不炒，就那么放着有什么意思？别说一直不动弹，就是三两天不看盘，这心里就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得，白白浪费了半个小时，白白高兴了半天，看来这股市里面真是卧虎藏龙，啥人都有，啥理论都有人研究，真是服了，也充分说明了一点，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不会有一劳永逸的赚钱妙方。 感慨着，闫杰也回来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间或者卓峰也在社区版组的微信群里吼两嗓子，可是今天也是邪门了，不仅热线上一个社区线索都没有，连派出去的三名女将也是一无所获，让卓峰很是怀疑三人结伴逛街去了。 卓峰和闫杰一边无聊地互相打趣着，一边接着热线，忽然卓峰的手机就响了，竟然是赵思思来电，难道采访到井盖伤人的新闻了？ 迟疑中，卓峰接通了电话。 “喂，峰哥，我赵思思，我正在梨园小区居委会这里。” “嗯，咋啦？” “但是我一个线人刚报料，说胜利小区，有人燃放烟花爆竹，把六楼邻居家玻璃崩了，我脱不开身，你看看谁有空去一下，报料人电话我先给你。” 脱不开身，估计是说辞，关键是胜利小区在东城区，正是卓峰刚刚留下的自留地，赵思思估计是不好意思捞过界。 卓峰思索了下，应道：“好，我去看一下。” 有线索来，自然是来者不拒，何况还是自己组员，卓峰顺手就把线索给登记上了，先帮线人给占上坑儿。 卓峰写完线索，扭头问道：“闫少，这线索好玩，去不？” “我怎么去？值热线呢，要不你帮我值班，我去采访？”闫少眼睛一亮说道。 “这哪儿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看赵君闲的很，要不把赵君拉过来值班，咱们俩去耍耍？等回来见报了给他挂个名儿。” “好办法。”闫杰一听，一溜儿烟就奔向社会新闻版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赵君满面春风地过来接热线了。 青城市的东城区，是卓峰的自留地，或许正因为如此，赵思思才把这条线索转给了他，从这点上来看，赵思思没白在青城都市报混，也懂得变通了。 新闻不大，但是足够有趣，必须得有配图，卓峰跑到摄影部一看，恰好杨发通在，正好三人一起开车去采访。 “疯子，这次是啥新闻？”杨发通问道，自从经历过旧货市场那回事儿之后，相熟的老记者们除了闫杰之外，貌似都换了称谓，直呼卓峰为“疯子”。 “新闻不大，一家燃放烟花爆竹把邻居家的玻璃给崩了。” “市区早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这小区也够乱的，也没人管管？”杨发通发着牢骚。 “可不，这小区……” 说到这里，卓峰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这是胜利小区。 作为一名记者，卓峰自然早就对这个在市里大名鼎鼎的小区仰慕已久，这小区是有名的“三最”小区：最大、最乱、最难管理的小区，小区占地面积200多亩，人口数万，建于上个世纪末这个世纪初，80多栋楼全部都是7层的砖混结构的多层，由于毗邻胜利大街，所以起名叫胜利小区，是当时市里有名的明星小区。 但是，历经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当年的明星也遭不住岁月的侵蚀，变得人老珠黄，成了今日的奇葩小区。 房子老化破损严重，设计落伍，一到夏天小区就排水不畅，街道上的雨水有时候还倒灌进小区，小区里面汪洋一片，一楼住户怨声载道，顶楼用户也不好受，逢雨必漏，家里经常长出黑红花白四彩色的蘑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让人糟心的就是铸铁下水管道严重锈蚀，一旦堵塞，一二楼的住户无不叫苦连天，更别说其他的譬如车位问题、路灯问题、违建问题。 房子的问题是一方面，小区的管理更是问题，由于毗邻着胜利大街，周围的批发市场、货运站的闲散人员都涌进小区租住，这就导致小区里流动人员格外多，这闲人一多，事情就多，三天两头出事儿，出的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垃圾费的问题，占道经营的问题，经常三天两头拨打热线。 为这种事儿，几家报社记者没少跑，青城市几家报社也没少报道，但是报道是报道，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久而久之，报社记者们也就麻木了，典型的一个麻烦小区，一个新闻小区。 “闫大少，路边找个停车位，咱们走进去，那小区太乱。”距离胜利小区还有一站地，卓峰就发话了。 这个点要是进了胜利小区，恐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还不如走上一段距离去采访。 “知道了。”闫杰心领神会，把车停在了一家商场前面，一行三人走进了胜利小区，刚进小区三人就齐齐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个小区，简直就是个集贸市场。 只见小区主干道路两侧的便道上，挤满了各种摊子，有卖菜的、卖糖葫芦的、卖年糕的、卖水果的、卖各种百货服装的，还有给人理发剃头看相算命的，卖灯笼年画牛奶的等等，各种电子喇叭回荡着： “十元一件，一件十元，买过你不吃亏，用过你不上当……” “保暖、毛衣、毛裤，各种羊毛衫，亏本清仓……”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黄鹤……” 第二十八章 超级线人 市场里人来人往，人气还很旺，偶尔有辆汽车驶入，也是走走停停，生怕碰到了人。 三人没空逛街，小步快跑没几下就到了32号楼，遥遥一看，果然楼下聚集着一群人，冲着楼上一家的玻璃，指指点点，此外貌似还有几个记者在采访、拍照。 “卓少，快点。”闫杰憋了一天，见猎心喜，拿着采访本就冲了过去，杨发通也跟了过去。 卓峰忙活了好几天，激情早就被磨的差不多了，也看不上这种小稿子，晃晃悠悠地踱着步子走了过去，只见几位当事人正在交涉，一位40来岁的中年人貌似是房主，大方地说着：“远亲不如近邻，就这么点儿事儿，改天把玻璃按上就行，反正我又不在这里住。” “哎呦，房东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他违法放炮，吓死我了，我切菜差点没把手给切了，不能这么就算了，我得打110，今天只是崩了块玻璃，万一他还放炮，鞭炮进了屋子还不得引发火灾？”租房人的矮胖妇女说道。 惹事的是位小青年，脾气不小，喊道：“报警啊，报警啊，不就放个炮么，伤着你了么？瞎xxx。”、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围观的人群中站出一位面相有点严肃的妇女来，冲着小青年斥道：“瞎说什么呢小赵，大过年的你非要进警察局里过年？你进警察局倒好，有人管饭了，你妈瘫痪在床，谁来伺候？” 接着，她又扭过头去，对着那矮胖妇女劝道：“我说张家媳妇，别给小赵置气，他是什么样儿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东游西荡的，过年放炮吓着你是他不对，等下让他给你道歉。” “对对对，鲁主任说的对，大过年的不要伤了和气。”房东劝着，仅仅碎了几片玻璃，又没伤人，房东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来这位是胜利小区居委会鲁主任，调解起邻里矛盾来真是有一套，几句话就把事儿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谈赔偿，出措施，说道歉，闫杰钻进人堆里，采访了这个采访那个，忙得不亦乐乎，杨发通换上长焦镜头，开始拍那崩坏了的窗户。 卓峰无所事事，看了会儿就掏出名片，给周围人群发起了名片，这胜利小区可是自己的自留地，而且因为它又旧又破还是典型的新闻高产小区，一定要重视再重视，今天难得过来一趟，自然要把这里好好经营一番。 卓峰发了七八张之后，冷不丁儿地身旁就来了一位身穿军绿大衣，背着双手，双眉紧皱，一脸严肃的老大爷来，只见他清清嗓子，冲着卓峰质大声质问道：“你，是记者？” 卓峰听了这话，这语气，心里这个不痛快，你谁啊，查户口呢？ 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自己刚刚还散发名片来着，要是真和这位老大爷闹起来别扭，周围一堆人怎么看待青城日报社的形象？ 退一步说，这老大爷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明显岁数大了，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岁了，自己一个青年人，自是也应该尊让着点儿。 想到这里，卓峰深吸了口气，稳了下情绪，答道：“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请问有什么事儿么？” 老大爷没吭声，背着手踱了两步才继续说道：“记者，记者，都说记者能办实事，你瞧瞧你们能办什么事儿？东边的垃圾、南边的下水道，门口的那些占道经营，都给你们这些报社说了多少次了，次次都不管用。” 啥？我们报社？今天整理了半天新闻线索记录，没记得最近接到过您老的线索啊？ 而且，您说的这话，哪儿跟哪儿啊，报社又不是政府，记者也不是官员，只有监督权没有执法权，只能报道报道、舆论监督谴责下，真要解决问题，还得要靠政府靠物业靠大家，您老反应的这些老大难问题，久拖不决，这口黑锅还真不能扣在我们头上。 这不是一般的冤枉，这是天大的冤枉。 卓峰望着眼前这位一脸严肃的老大爷，看起来也不像是神经上有问题的模样，心中一动，想到莫非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超人？——超级热心的线人，这种人报料靠的不是利益，而是理想、是信念，可是绝佳的线人人选，可遇而不可求，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没想到竟然让自己遇到了一位，这机会一定得把握住，一定要把他发展成线人。 这种超级线人，一般都是老人，他们那一代，生在革命中，长在红旗下，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对各种违规违法行为那是深恶痛绝，对政府、对媒体，对报社是一百个期待，自然就是大事找政府，小事找媒体，可是媒体又不能包治百病，所以就“由爱生恨”了，对报社意见大得很。 这种超人般的线人可不好找！ 想到这里，卓峰觉得把摸到了这老大爷的脉，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精神一振，顺着说道：“对，这些问题都应该解决掉，您都给哪家报社反应过情况？都哪些情况呢，慢慢说说看，没准儿我们报社报道报道就能解决掉，对了，您怎么称呼？” 胜利小区的问题，由来已久，而自己作为片内记者，初来乍到，正好借着这位老大爷之手，好好地全面了解一下这个远近闻名的“三最”小区。 不求能彻底解决掉，至少也得做到心中有数。 老大爷瞧见这位小记者，貌似还挺有觉悟，眼中透出赞赏的目光，也不背着手了，摆头挥手，说道：“不客气，免贵姓邹，邹永年，我带你去看看，看看这小区情况有多糟糕，再不报道报道，再不彻底整改升级一下，这小区就全都变成了垃圾场加养猪场了！” 卓峰没应声，老爷子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想问，也没机会插上嘴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垃圾都堆了快两米高了，都两天没清理了，这还是冬天，这要是夏天，那就是苍蝇满天飞、污水遍地流，老鼠晚上来回逛游，给你们说，也不管用，电视台都来了好几次了。” 第二十九章 积怨颇深 “你瞧瞧，你瞧瞧，这里原来是绿地，多好多漂亮的绿地，你看现在，一半儿被车占上了，一半儿被种上了瓜果蔬菜，你要是夏天来，这里就是瓜果飘香，哼哼，这事儿电视台都管不了。” “还有，这里，你瞧，这小区单元门，全成了牛皮癣，天天有人来贴小广告也没人管管，还有这占道经营。对了，那边儿还有辆车，还是豪车呢，停在消防通道有四五年了，整个小区都找遍了，就是没人认领，再不挪，我就叫物业给拆了它，这要是小区真发生点儿火情，消防车都进不来。” 前面都是小区的那些破烂事儿，可后面这位邹永年老爷子可就越说越没谱儿了，卓峰赶紧截胡说道：“哎，哎，哎，邹伯伯，这车可是有主儿的，随便拆别人的车可不行，这可是犯法的？” “那就让它占着消防通道？今天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崩出来的是火灾，消防车又进不来，你说张家媳妇是死是活？你说房主老周是不是得要死要活？你说小赵还活不活了？” 邹永年几句话，噎住了卓峰，貌似邹大爷说的也在理，这车停得也太缺德了，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今天我把这个车拍个照，登一下报纸，没准儿就能找到车主呢？” “对，对，这办法不错，再不挪车，看我们怎么收拾它。” “别敲，让我先拍个照。” 说着，卓峰拿起手机前后左右把这台车拍了下，也不是什么豪车，就是辆别克君威，车子上都落满了灰尘，卓峰把灰尘洒掉了一些，看漆面还挺新的样子，透过车窗望了望内部，也没啥显眼的标志，更别说挪车电话了，只有一张挪车通知单贴在了前挡风玻璃上随风飘荡，“……限期挪离，否则将该车按照无主报废车处理……落款是物业中心”。 “别看了，我们都找了多少次了，114、112打了无数次了，110来了都不管用，人家说这小区里面的事儿不归他们管。”邹大爷发着牢骚。 “那这事儿归谁管？物业不管？” “物业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管，不信你问问。” 这事儿有点意思，也有点奇怪，问问就问问，卓峰寻思着，就来到物业办公室开始采访，邹老爷子横眉冷竖望着物业经理，物业经理一看邹老爷子带着记者来了，心中就是咯噔的一下，脸上笑容更盛了，边递着烟边欢迎道：“邹老爷子，这边坐，这边坐，记者朋友，这边做，来根烟。” “哼，魏光远，少来这套。”邹老爷子没接烟，坐在一旁，冷眼望着，一句话不说，貌似和这位经理不对付。 卓峰也没有接烟，抬头随意抬头扫了一眼墙上，上面有一张联系表，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魏经理，他心中一动，试探道：“魏经理？听邹伯说，消防通道那辆车停了好几年了，怎么不移走？” 魏经理一听是这事儿，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笑脸立马变成了苦脸，说道：“我们也想挪啊，可又找不到车主，自己挪吧，你说挪到哪儿？挪到小区相当于没挪，挪到小区外面的话，要是出了事儿，我们就得担责。” “那么拨打119啊，那车占据消防通道，严重影响了小区的消防安全。”卓峰出着主意。 魏经理脸更苦了，说道：“早就拨打过了，消防说这辆车的确违反了消防安全法规，物业有权挪车，可挪到哪儿人家不管，更不会出面出人来帮忙挪车，而且我寻思着，如果这车再不挪动，万一消防来个大检查，还得罚我们款，我们到哪儿说理去啊？” “魏光远，少来这套，你不就是舍不得花钱，花钱雇人把那车挪到外面免费停车位不就行了？”邹老爷子说道。 “你们业委会出钱啊？再说了，要是挪车的时候出事了，你负责？万一挪到了停车位上，出了事，你负责？”魏光远毫不示弱回击道。 “凭什么我们业委会出钱，我们没钱，我们的钱都是业主的，小区是物业公司管理，这事儿就该你们管，你们出钱。” “你们不出钱少管这事儿。” “我住在小区，我是业委会代表，我不管谁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邹老爷子站起身来，吹胡子瞪眼睛，魏经理苦脸变怒脸，气冲冲地回怼着，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 卓峰一看这样可不行，这样可解决不了问题，站到中间，安抚道：“哎，哎，邹伯，魏经理，都消消气，咱们这不都是为业主服务，为业主着想么，目标是一致的，咱们应该站到一条战线上，齐心协力把工作做好。” 魏经理犹自气不过，嘟囔道：“我倒是想，可有人老是扯后腿。” “你说谁呢？魏光远，是你扯后腿吧，占道经营收费、车位费、小区里面的广告费，你们全吃到肚子里了，一分钱都不吐，还有脸说我，你也不摸摸良心。”邹老爷子一下子就捅出来了小区的收费问题。 “我没良心？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大个小区哪里不花钱？保安、电费、维修等等等等，缴费的人呢，缴费的人呢？三成不到，我们不收点广告费，干脆就关门别干了，我告诉你邹永年，去年这个小区，我们一分钱没赚，还赔了20万元，早就不想干了。” “不想干滚蛋。”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下个月我们就走，别到时候求我回来！” 这两位一个是业委会代表，一个是物业公司经理，看起来积怨颇深，互相看不对眼，不仅不听卓峰的劝导，反而吵着吵着事态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而去。 不行，必须得分开这两人。 卓峰想到这里，声音提高了几分，把楼掰正，喊道：“邹伯，魏经理，听我说一声，今天咱们不是来吵架的，是为了那辆车来的，魏经理你打算怎么处理？” “没办法处理！”魏光远回道。 好吧，物业就这个意见。 第三十章 我是片记 旁边邹老爷子又要想说什么，卓峰连忙回身劝道：“邹伯伯，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您刚不是说还有几个问题要反应？走，咱们再去看看去。” 说完，卓峰就揽着邹永华往外走，邹老爷子也知道，即使再吵上几个小时，物业也是这个结果，这个态度，摇着头叹着气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发起了牢骚：“小卓，你看，你看看这态度，我们这哪儿是请了个管家啊？简直就是请了个大爷来伺候，这态度太气人了。” “这个……” 别人小区的事儿，卓峰作为记者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了两步，邹老爷子貌似又想起来了什么，冲着卓峰问道：“对了，传销你们管不管？” 传销？传销应该归公安管啊，可看着面前老爷子拳拳的信任的目光，卓峰改口道：“管，这种不法分子，不法事件我们一定会曝光，联合公安查处。” “就28号楼，小王家就租给了一伙人传销用，说小王小王还不信，现在那伙人过完年还没回来，等回来了，等我电话通知你。”说完，就给卓峰留了自己的电话。 末了，邹老爷子还补了一句：“电话号码就是我微信号码。” 表面上看着古板严肃，原来还是个时髦老人。 转了几圈，两人又转回了现场，卓峰则暗暗观察了一番井盖，貌似破损了七八个，丢了四五个的样子，看来这个老小区管理以及经营状况真是不堪，否则不会连几个井盖的钱也拿不出来。 此时经过居委会鲁主任的调解，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肇事者小赵已经道了歉，几人连同一帮记者们还跑到六楼崩坏的窗户看了一下，估摸着损失撑死也就百十来元的事儿，小赵当场表示负责把窗户给修葺好，租住的张家媳妇，一瞧来的又是居委会主任，又是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们，也不好再狮子大开口，只是念叨着，厨房那边的碎玻璃，还有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肉、菜，小赵得清理掉。 卓峰寻思着，过几天要搞井盖的策划，自己的自留地胜利小区井盖丢得也很厉害，肯定要涉及，就递给了鲁主任一张名片，说道：“鲁主任，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在社区版组，以后东城区这片儿我负责跑，有事咱们多联系。” 咦，包片记者？ 听说过片警，没想到现在报社也开始搞片记了，鲁闲华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位姗姗来迟的记者，问道：“除了今天这种事儿，你们记者还报道什么？” “很多都报道，井盖啊，垃圾问题啊，小广告问题啊，漏水漏电排水问题啊，还有绿地、停车位……”卓峰刚刚被邹老爷子带着走了一趟，心中自然想得都是这些事儿，嘴上就脱口而出了。 可却未料，一听完卓峰的回答，鲁闲华脸色就是一变，阴沉了不少，敢情这个记者是专门来挑毛病、曝负面的，还是免谈为妙。 本来自己辖内的这个胜利小区就够挠头的了，三天两头出事，十件事有九件就是上述几个老大难问题，如果再让记者们盯上了，尤其是这个片记“看”上了，小区的负面新闻可就捂不住了，保准隔三差五地被这记者往青城日报社上挂，这得多丢人啊！领导看见了，怎么看自己？还不得被领导天天批评，日日念叨！ 想到这里，鲁闲华头更大了，本来被分到这个居委会当主任，负责管理胜利小区、棉一小区还有九耀华庭，就够头大了，没想到青城日报社又派来了个片记，脸上立刻又恢复到原先那种冷冷的表情，说道：“噢，卓记者啊，我还有点事儿，我先处理下。” 说完，鲁闲华说完扭身又去调解了。 卓峰一看鲁闲华的脸色，立刻就意识到说出的话有点不对，改口道：“鲁主任，我们报社除了报道这些事儿，还报道好人好事，节日活动之类的……” “噢，知道了，知道了……” 鲁闲华应付着，明显是不当回事。 片记卓峰出师不利，有些牙疼，正琢磨着如何挽回形象，闫杰就跳出了人群，喊道：“卓少，齐活了，风紧扯呼！”看来这事儿，几方工作都做通透了，鲁闲华别看脸冷，但还是有两手的。 卓峰琢磨着，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不见了杨发通的身影，问道：“杨哥呢？” “刚来个采访任务，他先打车走了，说是开发区翡翠公馆门前有人被撞了。”闫杰说道。 “翡翠公馆？这么快就交房了？”卓峰纳闷道，记得去年张让跳楼讨薪的时候，这翡翠公馆才盖了一半啊？冬天又不能施工，怎么会这么快就交房了呢？ 卓峰不知道，闫杰就更不知道了，回道：“谁知道啊，那么远的小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走起，时候不早了，回报社我请客，安徽料理。” “豪华套餐，加俩蛋。” “没问题。” 俩人回到单位，正好是12点钟，直接在板面周摊子上开吃了，一人一大碗加两个鸡蛋，就着冷风和碗里的辣椒就吃上了，闫大少今天旗开得胜，心中高兴，话多的很，问道：“疯子，最近怎么没见苏梦琪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起苏梦琪，卓峰心中就沉甸甸的，顺口回道：“过几天过来，也不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儿，最近一直联系不畅，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跟别人跑了。” “她家出事了？”闫杰若有所思地念叨着，“要不兄弟我给你打听打听？” 闫杰八面玲珑，社会关系杂乱的很，说不定就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卓峰忙应道：“流氓，这事儿你可得上心，我这心都悬了好多天了，这个年都没过好。”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闫杰打着保票，说完他也开始发起牢骚来，“不说了，不说了，我和小红估计要黄，那丫头开销太大，我是养不起了。” 闫大少摇着头叹着气，貌似不是作假，想想也是，就冲着闫大少这业绩，一个月撑死也就平均拿个千把块，养个车再吃点饭就差不多了，要想再养个女人，还得接了他老爹的班才行。 第三十一章 思维转变 一来二去，兄弟俩感情一齐受挫，又到了同一个战壕里面，气氛竟然诡异地融洽起来，卓峰介绍社区版组来的三大美女，赵思思自不用介绍，朱秀芳听说是青城师范大学的，陈新语则是中央传媒大学毕业的，挺傲气；闫杰则扯他们社会新闻版组那堆破烂事儿，这个新人小王是出版中心老王介绍来的，那个赵胖子跑新闻跑出了关系，抱上了大腿，竟然去了交管系统等等等等。 有这些谈资垫底儿，一顿饭倒也吃得舒服，末了两人还给赵君带了一份。 吃饱喝足回到二楼，闫杰一头扎进热线室，和赵君俩人互相协作，写稿接热线两不误，卓峰则一步三摇走到了社区版组，开始规划今天的社区版面。 社区版组小组长职责第一就是找线索、派热线、采访新闻，第二就是规划版面，指导采访并修改稿件，为下午才上班的编辑，分担一部分工作量。 今天报社报纸依然还是24版，所以给社区版组的依然只有一个整版，而目前已知道的新闻，只有自己采访的这个放炮崩了人家玻璃的社区新闻，还有个顺手搂过来的寻找车主的稿子，再就是昨天自己翻出来的两个追踪稿子，一个王庄村通了自来水的新闻，一个去年那个跳楼讨薪的追踪，卓峰打了一圈儿三大美女的电话，也只有朱秀芳有个屁稿，小区有只泰迪狗丢了，希望报社能登报寻找下。 叹了口气，卓峰开始发愁，今天这社区新闻可真够惨淡的，一上午也就这么几个稿子，凑凑合合估计一个版都够呛，还没啥重量级稿件，他这才理解到宋编辑平时那火爆脾气是怎么养成的了，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社区版组，天天操心稿子的事儿，再加上两个孩子的拖累，任你再文青再知性再小资，也得老老实实地朝着梁丽凤那个鬼样子转变——火气大，能说一句，绝不说两句。 卓峰发完感慨，重拾心情，开始给美女们派发任务，王庄村通了自来水这事儿，简单的很，让陈新语去练练手，跳楼讨薪这事儿涉及到一些法律法规，而且还是和人大代表打交道，有点难度，交给朱秀芳，定会给办的妥妥的，至于赵思思，还是继续找井盖新闻为好。 稍一思索，卓峰就手下几条新闻派了出去，然后开始写寻找车主的稿子，先分别采访完了110、119等部门的意见，再连同物业经理的意见一汇总，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愿意去挪车，因为那不仅仅涉及到金钱，还会牵涉到后续一系列的权责问题，没人愿意冒风险去担责。 如今这世道真是，越守规矩越无奈，不守规矩是无赖。 不知不觉中，卓峰就开始以编辑们的思路来考虑问题，分派线索了，浑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如何地抱怨编辑催稿凶、派稿急了。 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屁股决定着脑袋，思维方式和观点随着自己的位置和利益不住地挪动，每次都精准地挪动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从不失手，而且从来不用指挥，下意识，全自动地就把事儿办了。 随后，卓峰又想起上午接的那几个股神的电话，不知道财经版组的魏编辑还要不要追踪，要的话，还得写个屁稿。 想到这里，卓峰抬头一望，魏编辑已经到了。 当财经编辑就是好，别人要熬到凌晨2点钟签版，人家晚上最晚9点钟就完活儿拍屁股走人。 因为财经版组太特殊了，每天雷打不动几个版面的股市行情，下午三点钟就开始搞，然后就是1个版面的行情分析，基本上都是约来的稿子，所以虽然每天看起来一人要搞好几个版面，忙得要死，其实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自然是唰唰唰就搞完，即使打分低，但依靠着数量优势，财经编辑们活得滋润的很。 卓峰这么想着，心中羡慕着，走过去问道：“魏编辑，那个股神跳楼的新闻还要不要追踪？” “有新的新闻点么？” “有倒是有个，就是有些好玩，早上有个自称是姜太公的股民，说发明了一个钓鱼派，区别于价值派和趋势派，还给邮箱发了数据和技术资料，你说搞笑不搞笑？” 姜太公？钓鱼派？ 魏编辑这老股民，一听也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的？资料呢，发我份瞅瞅，学习学习。” “发到报社邮箱里了，姜太公说他的策略就是买了股票再打新股，这不就相当于没说么？谁买股票不打新？”卓峰采访完股神跳楼事件，也成了半个股民了。 魏编辑没吭声，下载了资料开始看，看着看着就有些眉飞色舞起来，抬头说道：“说是钓鱼派还真差不了多少。姜太公人家岁数大了，买了几只倒闭不了的高息股当存银行，每年收的股息当利息花，打新股就是人家在钓鱼，自然愿者上钩了。你瞧，还有打新的数据分析，挺专业的。” “与其说是钓鱼派，还不如说是佛系炒股，买定离手一辈子就不管了。” 卓峰扭头一看，一堆堆表格和数据，他也懒得研究，直接看结尾总结，只见上面写着：“存银行不如买银行，收利息不如收股息，任他潮起潮落，钓鱼叟稳坐diào yu tái，愿者上钩。” 思路新颖，自成一派。 有意思。 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卓峰看了看表格，竟然去年理论上的打新收益率到了10个点，如果加上3到5个点的股息率，那就是十几个点的收益率，想想也挺惊人的，相比之前那些玄之又玄的网贷理财来说，这套理论貌似更有操作性，至少钱在自己兜里。 他有点动心。 卓峰这么想着，心中就是一阵火热，问了个新股民都会问的问题：“魏编辑，你说买什么股票能赚钱？” 魏征瞅了卓峰一眼，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想炒股了？” “有点。” “你有多少本金？” “有，大约十来万吧。” “省省吧，都是闲钱炒股，你这房没买婚没结的炒什么股。再说了，白天你得跑新闻写稿子，你炒股能竞争过天天盯盘的股民？”魏征劝道，“要不你就学钓鱼翁，不对，姜太公钓鱼，来个佛系炒股。” 卓峰想了想，魏征说得也对，自己天天白天忙得像个陀螺，哪里有事件看盘，真要炒股，可不得佛系炒股。 但反念一想，这佛系炒股也不赖的样子，这个点位买点儿股息率5%左右的银行股，既不用操心它倒闭，又不用担忧它会下跌太多，毕竟股神都跳楼了，还不用操心费神盯盘看股，每天就打打新股一年加上股息就是十几个点的收益，至少比大部分股民强多了，关键的是，这个理论有点足够神经，连群里的几名股神都看不上。 这个世道，也只有足够神经的策略才能在股市生存。 卓峰左思右想感觉这个方法风险小，收益大，心中贪念一起，就压上了家底，准备摸彩票打新股。 看新闻、聊微信、盯热线、佛系炒了个股，一下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等宋编辑上班，卓峰把几大美女采访的稿子一交代，就彻底没事了，破天荒晚上7点钟回家。 看来社区版组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够闲。 卓峰自嘲道。 第三十二章 接连生变 一连几天，无论热线还是线人，关于井盖伤人的新闻就没有来过，有时候就是这么寸，你越是期待一件事儿，那件事儿就越是不来，甚至卓峰一度都怀疑是不是青城市所有的小区，所有的井盖都焕然一新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柳树旧货市场土木工程的第一期款到账了，30万元整，听从闫杰这个小资本家的建议，只给了齐强5万元的鼓励金，留下了25万元过几日再发放。 还有就是老妈支援的小米也终于到了，给梁主任、宋编辑、魏编辑，还有江编辑都送了一份尝尝鲜，再往上的领导就不熟了，也懒得去送，当然也少不了闫杰、王泽端这两个好友的，剩下了不少，想了想任行也送一份，上次好歹人家帮忙给找了张年货的片子，还有就是张超也送一份，把这个线人的关系维系好了。 最终，还是赵思思破了题，有线人给她报料，说西城区的新华小区里有位老大爷晚上走路，踩破了临时盖污水井的门板，差点掉进去，双腿都擦破了皮，事情不大，还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儿，时效性有点过。 但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蓝鲸环保建材公司的孙老板那200个井盖早就谈好了，就等着报社派人去拉了，如果没有新闻由头，想免费赠送井盖也没有理由。 想想卓峰也感觉有点搞笑，如今报社免费送东西，也得找个理由，来个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叫上摄像，打车去，来回报销，多拍点片子，”卓峰看了下表，嘱咐道，“稿子往大里写，多看看，多走访下小区里面，好像新华小区是个老小区，估计应该有很多此类无盖井。” “好的，马上走。”赵思思整理好采访本之类的，喊上佳绩就出发了。 卓峰思索了下，又给还未上班的宋方仪打了个电话，这井盖策划可是酝酿已久，而且还是社区开辟根据地的第一炮，自然要打得够响才行，他是打算小题大作，弄一个头条。 宋方仪接到电话，同意倒是同意做成头条，就是角度和卓峰想的不一样，要求伤者也要尽量采访到，而且最好也要找到责任人，给读者一个明白。 两人想法都差不多，中规中矩，就是苦了赵思思。 本来赵思思是十分期待，万分认真地去采访，结果到了新华小区就有点傻眼，受伤的赵老爷子倒是好找，因为老爷子也在找人为他的医药费埋单。 出事的是小区里的污水井，问市政，市政说小区里的污水井归物业公司负责管理，让找物业；去找小区物业公司，一问才知道，小区就没有物业公司，哪还能找谁？查资料，找法条，理论上井盖属于小区共有财产，没有物业公司可以找业主索赔，可新华小区几千户人家、上万口人，怎么去索赔？老爷子这一跤估计白跌了。 再一看小区里的井盖，一个，两个，七八个，丢了的全都用门板、旧沙发、甚至铁栅栏给遮挡住了，而破损的则就更多了，有的插了个树枝，有的插了个挂衣架，白天还好点儿，都能看到，如果晚上眼神不好，搞不好就会掉进去人。 新闻不够，图片来凑，策划第一稿至少也得来个头条待遇。 但，一个头条最少也得一千来字，这么个小事儿，要是灌水灌到一千多字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晚上排版的时候，宋方仪非但没有多上文字，反而还砍了不少，特地上了几张有意思的图，比如有个井盖坏了，有人移了个马桶过去，挡住了；还有个无盖井，门板、树枝、木工板，垃圾桶，叠罗汉一般压了一堆，稿子名字就叫《无盖井伤了七旬翁谁来负责？》 从事件入手，用图片说明，最后问题直指核心：小区里的无盖井谁来负责这个问题。 稿子顺利上版、出样、签版，一切顺利。 宋方仪在社区群组中留言道：“全体社区版组记者，明日早点来报社，联系居委会送井盖。” 所以，第二日稿件见报后，卓峰破天荒地7点钟就起床了，8点钟就到了报社。 此时的报社里面的记者大厅里，只有寥寥数人，除了接热线的社会记者，全部都是社区版组的记者，个个精神奕奕，叽叽喳喳说着话儿，看得值班的小张一头雾水，社区版组来这么早，这是干啥呢，过年呢？正月十五还没到哇。 “峰哥，这几天我跑了五六个居委会，关系都一般，给我五十个井盖，我去拉拉关系。”赵思思开口就要了四分之一的额度。 “哎，思思，这么着急干啥，今天肯定是先联系，明天才正式送呢，峰哥，我也要50个井盖。”朱秀芳也不拿捏了，抢起了井盖。 陈新语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但是再不抢，井盖就没了，最后一个说道：“峰哥，我也要50个井盖” 拿着白送的井盖去跑关系，那可比空口空手去强多了，跑一个准成一个，三位美女的工作积极性自然是被调动了起来。 卓峰看着组员们高兴，作为小组长自然心中也欢喜，说道：“都别着急，200个呢，说不定效果好人家还会继续送，今天务必把送井盖的稿子写好了，等明天见了报才能正式开始送，今天稿子我来写，你们就去联系相熟的居委会就行，等把自己地盘上的居委会都跑熟了，就不愁没线索了。” 计划很周密，策划很完美，但变化来了挡也挡不住。 卓峰刚刚安排下任务，刚坐下还没喘口气，张超一个电话就把他喊了起来。 “卓记者，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别卖关子，快说。”卓峰猛地从椅子上跃了起来，能被职业报料人张超称为大事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东开发区的锦绣家园小区，化粪池井盖丢了，有个孩子掉进了化粪池中，家长着急跳下去救人，结果人没救成，自己也搭了进去。”张超解释道，“记得从北门进，那里有个保安我认识。” 两条人命，还又是井盖惹的祸，而且还是在小区内部发生的，必须得尽快去采访。 第三十三章 三报一台 卓峰听到后精神就是一振，真是没想到，前几天遍寻不着，昨天不得已硬着头皮上了个稿子，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么大事情，说不得得来个连续报道了，这样的话，相当于双倍火力突击这个策划，这个系列策划想不火都不行了。 没有任何迟疑，卓峰放下电话就开始吩咐道：“都先别打电话了，你们继续下社区，我去采访，锦绣家园出大事了，无盖井吃了两条人命，今天的追踪报道先上这条突发新闻。” 卓峰给美女们分配好任务，打了个车直奔锦绣家园，带的摄影记者是新来的王博。 锦绣家园在开发区王庄村和张庄村北面，占地面积数百亩，是开发区数一数二的大盘，也是远近闻名的烂尾楼小区，由天玺集团下属的天玺物业管理，分三期开发，但只有一期交了房，二期三期还是一片荒地，业主们为这事儿三天两头闹事。 一期的北面、西面各有一个大门，卓峰按照张超的叮嘱，从北门顺利进了小区，直接就来到了小区六号楼下，此时的六号楼下面围了一群人，停了数辆车，远远望去，有救护人员、物业保安，还有赶来的记者，以及哭嚎的家属们，隐隐约约一股恶臭传了过来。 “卓记者，你来了。”张超看起来心情不错，拿着个dv，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估计大有收获。 “都拍上了？”卓峰心中一动，问道。 “我来的早，都拍上了，那化粪池不是一个，是三个，底部贯通着，粪水有四五米深，孩子的尸体已经捞上来了，正在抽水捞大人的尸体。”张超道。 “怎么掉下去的？” “不知道，家属说是井没盖，物业说是小孩顽皮在井盖上跳着玩，掉下去的。” 物业和业主之间，不出事还天天闹矛盾，更别说出事了，肯定是各执一词。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孩子是怎么掉下去的。 卓峰打开录音笔、摄录机，拨开人群，打算采访下家属，还有物业公司经理，这种事涉人命的稿子，一定要客观公正，做到滴水不漏，否则一旦报道失实，伤害到任何一方利益，当事人保准儿会来报社投诉，严重的甚至还会和记者打官司。 卓峰走进人群里，这才知道为啥张超这么早就跑出来了，里面实在是太臭了，到处都是屎尿味，但是再臭的气味，也挡不住失去亲人的伤痛，死者母亲抱着浑身沾满污垢的孩子尸体，放声痛哭，几名记者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但是，面对着失父丧子的母亲，谁也不愿去打扰，再远处是三个化粪池，一台抽水机正在往外抽着粪水，王博捂着鼻子走过去拍着照片。 卓峰瞄了两眼，好像记者们都是熟人，青城晚报的高亚哲、上次见到的赵姓记者，好像青城都市报上署名叫赵健，还有青城市电视台摄像记者邢兆龙，来得这么快，这么齐，估计都是张超爆的料。 卓峰左右瞅了两眼，并没有看到心中那个熟悉的人影，也没有看到其他的文字记者前来，不由地心中有些奇怪。 “邢哥，怎么就你自己来？文字记者呢？”卓峰有些奇怪地问道，一般来说，摄影记者都是跟随文字记者行动，像邢兆龙这种裸奔现场的极少。 邢兆龙拍了几个镜头，抽空回道：“在后面，这次是老搭档方万兴。” 方万兴，市电视台老记者，30多岁事业有成，和邢兆龙年纪相仿，之前碰过几次面。 “噢。去监控室不？”卓峰问道。 “走。” 来不及再废话什么，卓峰瞅了几眼现场，看到一侧的路灯杆上正好有个摄像头对着这里，于是他调转qiāng头，准备去小区的监控室采访一下，调取一下事发时候的录像，来确定一下这三个化粪池当时到底有没有井盖。 高亚哲一看卓峰来了，面现惊讶，然后就想起上次“股神跳楼”同题报道中自己完败的事情来，心中自是不服气，不声不响地靠了过来，心道：上次是我疏忽大意，走得太早，这次我来的比你早，采的比你多，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采访结束，我寸步不离跟着你，就不信这次同题报道，你还能超过我？ 没办法，三家报社在青城市三足鼎立，竞争激烈，尤其是新闻报道这方面，每家报社每天都要做同题新闻对比，分析同题新闻报道中，哪家报纸角度新颖；哪家报纸报道有深度；又有哪家报纸挖出了其它报纸所没有的nèi mu，等等等。 一个比着一个，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超越，高亚哲自问是丢不起这个人。 卓峰一动，高亚哲就跟上了，赵健自然也紧随其后，一行几人连同摄像记者，还有看热闹的业主们，浩浩荡荡地奔向了监控室，等赶到监控室的时候，却没想到里面家属和工作人员已经吵翻天了，甚至动起手来。 家属人多力量大，心情悲痛，冲着工作人员一边怒骂，一边抢夺机器，而监控室的值班人员自然是毫不相让，坚守岗位，正在僵持的时候，猛地就见一飙记者们涌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帮业主，室内几人均是一呆。 工作人员只有两人，40多岁，年老体衰、寡不敌众，已经被家属们“缴械”，监控台前已经换成了家属，正在寻找着什么，卓峰一看心中一喜，这倒也省得自己一番口舌了，问道：“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想看一下监控视频。” “您好，我是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也想看下监控视频。” “您好，我是青城都市报记者赵健，要看下监控视频。” “您好，我是青城市电视台记者邢兆龙，要拍一下现场的监控视频。” 好家伙，青城市有头有脸的三报一台全都来了，任谁看到了这阵仗，心里都有些打鼓，两名物业工作人员不再吭声，溜到一边拿出手机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另一边的家属们则有些欣喜，总算看到给老百姓撑腰的来了。 第三十四章 一波多折 “记者朋友们，我叫王栓，死者是我大哥，这物业简直就是hēi shè hui，平时就不老实，欺压业主，现在出了这事儿，还不让看监控。”王栓气愤地说道，“要不是我家是王庄村的，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原来王栓是王庄村的，怪不得这么快就来了这么多家属。 “对，对，对，上次还把小区里的车都放了气儿，有的还故意划了车，”门外一名业主诉说着，“毁了绿地建车位，建了车位卖车位，不买就不允许进小区，进了门就弄你的车。” “还有，还有，这锦绣家园原本是三期，开发商天玺集团就开发了一期，后面两期人家都交了钱了，也办了贷款了，却还不给盖，都十年了，这贷款都快还完了，房子还没住上！”另一个业主说着。 真没想到，这小区名字挺好听的，没想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开发商又黑又横，各种糟心事儿。 不过，今天不是探讨这些事情的时候，今天是专门为井盖吃人的事情来的，卓峰听了一会儿后，把楼掰正，说道：“业主朋友们，今天咱们先说井盖的事儿，毕竟出了人命，先调下录像，大家先在门外稍等下，屋里实在是进不来人了。” 王栓见状也劝道：“邻居们别着急，我先反映我家的事儿，等下咱们一家一家来，当着记者们的面，非把这账一笔一笔给算清楚才行。” 众人听了纷纷应和，毕竟王栓家出了人命，怎么论也得王栓优先。 王栓雀占鸠巢站在监控台前，指着画面说道：“你看，9点多，我大哥他们带着孩子下来玩，那个草丛里面就是化粪池，这三个化粪池的井盖都丢了好几个月了，我们都反映了好几次了，直到出事，也没见有人换，等下你就看到了。” 王栓移动着时间轴，画面慢慢地就回到了事发前，众人不由地屏紧了呼吸，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张超和卓峰还特意举起了摄录机。 视频上，只见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从楼上下来玩耍，孩子五六岁，正是顽皮的时刻，一会儿放个爆竹，一会儿拽根树枝，大人们不知道聊着什么，有点顾不上，然后就见那孩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钻到了六号楼侧前方的那个偏僻的草丛中去玩耍了。 由于有灌木的遮挡，这个角度看不到化粪池的井口，只能看到孩子的上半身，但是这也足够了，只要确认孩子是瞬间掉下去的，就足以确定是没有井盖了，再不济可以一直把监控调到等来救援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井盖就真相大白了。 眼看就要揭开到底有无井盖的谜底了，却只听到“滴”的一声，监控室内瞬间暗了下来，屏幕上画面抖了抖，彻底变黑了，监控室内众人面面相觑，这种紧要关头，小区竟然断电了！ “xx，你们什么意思？”王栓气得肺都有点炸，怒拍了下桌子，转身质问身后的那两名工作人员，“是不是你们找人断的电？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不，不是我们。”一名工作人员回道。 “不是？不是你们还有谁？”王栓气急。 对方这真是睁眼说瞎话，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调取录像的时候停电了，还说和自己没关系，鬼才会相信。 如果不趁着记者还在，把录像调取了，再拖一拖，恐怕这重要的证据就得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里，王栓不由地大急，说道：“物业有发电机，去几个人赶紧催他们发电，继续调取录像。” 这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这种关键时候，想让物业乖乖地发电，恐怕比登天还难，不由地王栓双眉紧蹙，叹了口气。 卓峰心中一动，说道：“不用发电，这些监控设备都有ups，也就是蓄电池，再开下机就行了。” “真的？”王栓惊喜地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众人闻声精神一振，后面那两个站在墙根儿的工作人员脸色则有些不自然起来。 只见王栓重新按下启动键，只听到“滴”的一声，监控台开机了，屏幕上紧接着出现了数个监控画面，众人精神一振，伸脖子的、手机拍摄的、举着摄像机录像的，围了一圈儿。 不知道这ups能支撑多久，王栓自是不敢懈怠，不再废话，专心扯动视频的时间轴，数秒之后就返回到了刚刚断电之时的监控视频上，只见那孩子在草丛里正玩着，突然整个身子就向下落了下去，紧接着不远处听到呼喊声的大人赶过去救援，接着视频又调整为四倍速度，一直到记者们纷拥而来，也没有看到从现场捞出来一个井盖。 这几个化粪池根本就是没有井盖。 这对父子的死亡，物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实锤了。 众人，包括几位媒体记者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这则新闻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终于找到了，这篇稿件总算可以落笔了。 卓峰琢磨着，这个新闻至少也得是个头条，闹不好为了突出报社送井盖的策划新闻，还得搞个大头条，甚至整版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这样的话，字数可就多了，任务不小，他这心中就开始琢磨着这稿子怎么写。 高亚哲看卓峰若有所思的模样，也开始琢磨着，这个新闻，总算没有被卓峰抢了先机，明天见报肯定内容比他只多不少。 邢兆龙则琢磨着，虽然方万兴还没到，但是有这些镜头也足够用了，又完成一条任务。 张超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琢磨着，这个线报，怎么一家也得给80元吧，四家就是320元，自己再把手上的视频卖一卖，一天最少500元到手，如果运气逆天的话，上千元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张超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之后，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张哥，赶紧带着记者们撤吧，张通带着一帮混混们正在找你们，我看是没安好心。” “什么？带着混混们找我们？” “我先挂了，你们小心。” 第三十五章 保护记者 挂掉电话后，张超心中一惊，抬头一望，正好发现身侧的卓峰也在望着自己，他意识到卓峰也听出一些味道来了。 还是先撤为妙，小心无大错。 张超不再迟疑，急忙说道：“卓记者、高记者、邢记者，咱们……” 但张超的话刚刚说了一半，猛地就听到监控室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就进来了七八名混混，骂骂咧咧着。 “闪开，都xxx的闪开。”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监控室里闹事。” “你们都是干啥的？拿着摄像机干啥？” 监控室本来就不大，十几平米，先前已经进来了三拨人，再加上这波混混们，顿时有些拥挤，那领头的是一名红脸矮胖男子，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撸起来的胳膊上露出了青绿色的纹身，乍一看和齐强之前的打扮有三分相似。 来者不善。 邢兆龙是个老摄影，见状忙把摄像机从肩膀上放了下来，拎在手上，还偷偷扣了数据卡，若无其事地说道：“电视台记者，来采访小区化粪池的事儿。” 有邢兆龙挑头，而且监控室一屋子的人，高亚哲不信对方敢动手，也毫不示弱壮着胆子说道：“怎么着？青城晚报的” “我青城都市报的，你想怎么着？”赵健也反问道。 三人一脸戒备，望着眼前这几名混混。 而卓峰则是有点无语，这几名混混明显就是打手阶层，属于技能点全都加在了力量上，智力严重依赖头领发令，记者身份你唬得住君子，可唬不住这些hēi shè hui小人，人家根本就是不讲道理，不会讲道理。 这场冲突，八成是要打起来。 想到这里，卓峰环顾了下，不动声色地靠到了墙角边，手里拎起来一根不知道谁放置在那里的墩布杆，以备见机行事。 果然，那红脸混混进了屋子，看屋子里这么多人稍稍一愣，继儿发现记者们也就三五个人，即使一对一，定不是自己人的对手，他眼中凶光一闪，反手把监控室的门给关上、落锁、大喊一声：“我想怎么着？我想打你！你这个假记者，黑记者。” 说完，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抢夺邢兆龙的摄像机。 “对，打死这帮记者，全都是假记者，别拦我，谁拦我我揍谁。” “上，上，一起上！” 七八个混混一拥而上，有的飞檐走壁直接窜到监控台上，有的抢夺摄像机撕扯邢兆龙的衣服，有的追赶高亚哲、赵健，还有个混混盯住了张超的摄像机，一把就扯了过来，砸到了地上，王博也没有幸免，胸口挨了一爪，幸好宝贝摄像机没被抢走，就掉了个盖儿。 形势一片混乱，几名混混仗势欺人，记者们有点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卓峰心中暗骂一声，终于让他猜中了，这伙儿混混就是有人雇来闹事的，目标就是记者，还有记者手中的资料，真是一群白痴，难道不知道即使砸了机器，也砸不掉记者脑袋中的记忆么？ 卓峰从墙角绕到混混们的背后，先打开房门，继而心中一发狠，眼睛一瞪，抡起墩布杆，就冲着红脸混混的屁股捅了过去，出手那叫一个果断位置那叫一个阴损，一边捅着一边还大喊道， “打记者了，有人打记者了！” “王栓，记者要是被打了，可就没办法曝光了！” “邻居们，这帮人就是开放商养着的狗，专门看家护院欺负我们的，快来帮忙！”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比他们更黑、更狠、更不要命才能不受欺负，才能占得上风，这就是卓峰先前数次身临险境所悟出来的道理。 混混们从门外冲进来，正在争夺屋内众记者手中的设备，怎能想到有人不声不响地从身后杀了出来，而且一出手就是一棒子，只听到“哎呦”一声，木棍正中红脸混混的下身，他捂着屁股弯着腰刚转过身来，结果对面又捅过来一棒子，又是正中下体，这下他腰都直不起来了。 偷袭得手，卓峰把棍子一扔，鼓噪道：“一起上，大家一起打死这帮hēi shè hui。” 卓峰说完，飞身一脚过去，一下子把另一个混混踢翻在了地上。 带头大哥被偷袭，众小弟群龙无首，顿时六神无主、气势全无，左右一看这才发现己方已经陷入重重包围，后面是刚进来的业主，前面是记者和王栓的亲友们，二十多个人一齐围了上来，也不知道是谁先上手的，反正是噼里啪啦地一阵狂揍，一边揍着，还纷纷喊着：“打记者了，hēi shè hui打记者了。” “快保护好记者，别让他们把资料抢走。” “对，对，对，我们这是保护记者，保护资料。” 饱受欺压的业主们，王栓的亲友们，还有刚刚还被殴打的记者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把这几名混混围在中间一顿胖揍，时不时地还有新的业主、亲友加入战团。 反正是为了保护记者，不打白不打。 这几名混混可就惨了，不但被人围殴还被扣上了殴打记者的帽子，带头大哥更惨，也不知道谁下手这么黑，前后要害都被捅了，站都站不起来，只好半跪在地上诅咒着下手的人。 敌众我寡，打是打不赢了，混混们蹲到墙角处，护着要害，拨打着110。 刚刚赶到事发现场，又从事发现场赶到监控室的民警是龙山派出所的所长王建明，他刚刚连续接到了两条110转过来的警情，事发地点都是在锦绣家园的监控室，内容则大相迳庭，有人报警说有一批不明身份人员打记者了，另一个报警人说遭到了记者还有业主们的围殴。 等王建明赶到监控室的时候，看到里面几位平时在十里八乡为非作歹的混混老老实实地蹲在一侧，另一旁几名记者对着这些混混拍照、录像，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打了记者，还是被记者打了？ “警察同志，我是青城日报社卓峰，这伙儿人刚刚袭击了我和我同事，还有都市报、晚报、市电视台记者。”卓峰指着刚刚遭到突袭的同行们说道。 第三十六章 形势逆转 王建明一听，擦，市里的三报一台都来了！ 再一看，记者们瞬间调转过来了数条长qiāng短炮冲着自己狂拍，他这心中就有点慌，有点烦闷，本来以为就是个化粪池吃人的事件，没想到引出来这么多记者，看这些记者的样子，还真是刚刚被人袭击了。 这事儿可真不小，一个处理不好，明天上报纸，上电视台的就是自己了，赶忙整理了下形象，一本正经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卓记者你给说下。” 未等卓峰说话，旁边邢兆龙把摄像机递了过来，说道：“警察同志，我们正在采访，调取监控录像，这伙人就闯了进来，要抢夺我们的摄像机、录像机，还殴打记者，不信你看我都录上了事件的经过。” 旁边王栓也说道：“建明，这事儿我们都可以作证，记者正在采访我，调取视频，开发商先是断了电，然后就派这伙人来抢东西，这开发商真不是东西，出事儿这么久了，至今就没见过他们经理的面儿。” 两人一人一句，互相佐证，硬是坐实了这帮混混的恶劣行径。 带头的红脸混混一听，气得脸更红了，这帮记者和业主，还要脸不要脸了，自己是带人过来抢东西来了不假，是顺便撕扯了几下，不过都是轻轻的，没下重手，结果不但自己不知道被谁给偷袭了，重创了前后要害，还被人一通围殴痛扁，望着眼前的民警同志，他觉得无比的幽怨，说道：“警察同志，我们冤枉啊，我们是抢了，也打了，可他们下手也太黑了。” “我们这是正当防卫，你们下手轻？我的摄像机都被你们给砸烂了，还有邢大哥、王博的镜头，也被扯掉了，再看看我们的衣服，脸，手，都青的青红的红，出血的出血。”张超诉说着。 王建明望了这帮混混一眼，这帮人早就在龙山派出所挂了号了，天天到处找事，就冲这点，被人收拾下也不是坏事，况且记者们还是正当防卫，想到这里，他脸色一正问道：“张通，你没事不在张庄呆着，跑这里干啥？你看看记者这录像，你敢说你不是来闹事打记者的？记者有采访权，调取个录像是理所应当的，你这就是没事找事，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派出所？ 张通肯定是不想去，看来今天这顿揍是白挨了，原以为自己横行乡里，处处霸道，处理这点小事定是手到擒来，却不料在这个小小的监控室里栽了跟头，这帮记者也太愣了吧，下手也太狠太黑了吧。 张通有点迷糊，有点郁闷，说道：“我认栽，我认栽。” “那我们的设备呢？你摔坏了我们的设备，必须得赔偿！”卓峰说道。 “我的摄像机坏了，邢大哥、王博的镜头，还有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等等。”高亚哲终于插上了话，这回可算出了口恶气，这种采访时候被黑恶势力威胁，甚至动手的事情，遇到不是一回两回了，也只有这次，搬了回来，既有里子又有面子，不由地就佩服起卓峰来，瞧瞧人家，不声不响撸起袖子就是干，三下两下就扭转了局面，以后可得学着点。 张通一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shēn yin道：“什么？我，我们还要赔偿设备？” “张超那dv五千元，我这个镜头可是最新款的，一万元整，还有，对了还有晚报高亚哲的那件衣服……”邢兆龙说道。 “你们围殴记者，就等着明天看报纸，看青城市电视台曝光你们吧！”赵健末了又补了一刀 这刀补得张通脑袋一昏，差点晕了过去，shēn yin道：“什么？明天还要曝光我们？我，我们……” “聚众闹事，就等着拘留吧！”王栓也落井下石说道。 此时的张通脑袋被接连暴击，彻底懵了，怎么也想不到，就打了个记者，怎么就惹了这么多事儿呢？ 形势瞬间逆转，请神容易送神难，记者打起来容易，但是处理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这下化粪池吃人的事件也别采访了，王建明又叫了几辆车，载着张通、王栓和几名记者都到了龙山派出所，打算把两件事都一起给处理了。 东开发区一共有四个派出所，从北到南分别是东营头派出所、开发区派出所、大柳树派出所、龙山派出所和王庄派出所，卓峰听着这民警的口音熟悉，又姓王，还和王栓熟悉，说不定就是王庄村人。 派出所出面了，事情就好办了，锦绣家园那躲着不露面的经理张志业也赶来了，听说张通把事情办砸了，一脸的阴沉，这是被气得。 那群小记者，打了就跑不就没事了？没凭没据的，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偏偏张通这小子被人家堵在了监控室，还被人家拍到了所有的过程，更让人郁闷的是正好被龙山派出所所长王建明堵了个正着。 这事儿还怎么回旋？ 不用说，死人的事儿物业肯定要担责，更加严重的是张通还打了记者，还一打就是三家，还正好是青城市最大的三家媒体，这三报一台明天一曝光，事情就大条了。 要是放在以往，拐弯抹角找人说个情，或者直接塞点儿红包，都有可能压下此事，可现在张通打了记者，三报一台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谁敢不护犊子？这个人情谁敢卖？这个红包谁又敢收？ 想到这里，张志业脑袋都大了，没想到这事情变得这么难缠。 事情一直折腾到了下午，锦绣家园物业经理张志业又是赔礼又是赔钱，外加道歉，求爷爷告奶奶才送走了三报一台的几位大记者，接着脸色一黑，就冲着张通训斥道：“你，你这干的什么事儿？有本事了？都打起记者来了？” 张通被这么一番折腾，智商严重下降，顺口小声说道：“大哥，您不是让我去抢资料的么？” 张志业一听张通这话，脸色刷地就变白了，这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这要是让派出所查实了，自己这个教唆罪名是跑不掉了，他狠狠地剜了张通一眼，不由地话中又严厉了几分。 “瞎说什么？你做的什么事儿难道自己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下手好阴 张通被张志业一瞪，立马脑袋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漏了马脚，立刻应道：“是，对，刚刚我是太激动了，想着公司的内部资料不能给外人拿去，就带了几个人去拿回资料，一不小心就有几个保安下手重了点，发生了点儿摩擦，回去我定会好好地管理管理。” “毛手毛脚的，一点儿也不知道轻重。” 俩人互相甩锅，最后到了张通这里，锅被扣到了其他保安头上，事情也变成了不小心去拿资料，发生了点儿摩擦。 不过，这套戏放在以往，或许还能取得几分效果，甚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现在却不同以往，因为张通带人伤的是三报一台的记者，身份特殊，龙山派出所所长王建明这脑袋是极其地疼，他在头疼怎么处理此事。 张通张志业背后站着的是天玺集团，成立二十余年，在政商两届的关系盘根错节；三报一台背后站着的是青城市的主流媒体，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可偏偏就在自己的辖内火星撞地球，发生了围殴事件。 王建明思索了良久，才面无表情地对张通说道：“张通，你涉嫌带人寻衅滋事，损毁别人财物，证据确凿，现通知你被刑事拘留了。” 寻衅滋事，是个“口袋罪”，可轻可重，轻的话就是管制，只是限制一定人身自由，不予关押，但要是重的话，则会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且还会处以罚金。 王建明打得算盘就是，先以这个罪名把张通这帮小子们给拘留了，等明天报道见报之后，神仙们打完架，自己再继续审问。 这也算无奈之举，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但是派出所所长这个位置不算太高，随便找个人就能过来说情，有的时候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张志业和张通自是不懂里面门道，一听刑事拘留！还数项罪名，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前者脸色焦虑，后者神色有些惨然。 张志业赶紧递烟说情道：“王所，都十里八乡的，就一点点小摩擦而已，至于刑事拘留么？你看记者们都挺好说话的，刚刚赔偿也谈得挺顺利的，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吧，张通也挺不容易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大过年的就先放他回家过个年。” 王建明把烟一推，眼睛瞪了他一眼，小摩擦？还放张通回家过年？今天自己要是放张通回家，那么明天这事儿一见报，这回家滚蛋的就应该是自己了。 也不想想，三报一台读者覆盖青城市数百万人，几乎所有领导每天必看，这种眼皮底下的事儿，谁敢掺沙子？ 于是，王建明正了正脸色，继续说道：“张志业，这事儿有图片、有视频，证据确凿，这可不是小摩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也是就事论事、依法办事。” 说完，王建明不再赘言，一挥手，几位民警就把这位带头闹事的张通，连同另外几名混混给带了下去， 张通那张红脸，瞬间白了几分，眼巴巴地望着大哥张志业。 而张志业则眉头紧锁，也终于意识到这事儿不好通融，叹了口气，复又瞪了一眼张通，说道：“让这小子反省几天也好，长长记性。” 张志业寻思着，这事儿怎么也得给董事长知会一声，刚想迈腿走出派出所，结果又被王建明喊了回来，原来王栓家那事儿还没解决，还得调解，张志业也只好又把腿收了回来，暗道今天真是流年不利，事事不顺。 历经此事，三报一台的记者们也算是一个战壕蹲过，变得前所未有的团结，从派出所出来就互相交换了下拍到的资料和图片，这才各回各家，写稿的写稿子，剪片子的剪片子，卓峰自然和王博一起回到了报社。 在外面采访王博还有些生涩，但是一到报社顿时就开始“窝里炸”，刚到二楼，这小子“蹭”的一下就钻到了女人堆了，冲着社区版组几位美女显摆起来：“嘿，新语，你猜我今天跟着卓记者出去采访碰到什么事儿了？” “碰到啥事儿了？”陈新语冷冷地问道，她性子傲，对这种献殷勤有点不太感冒。 王博有点尴尬，望了下周围关注的人，摸了下鼻子，继续说道：“我们几家媒体采访的时候，结果被一群混混堵在监控室里面了。” 话说一半，王博就不说了，眼神逐渐就焕发出了光彩，这事儿他估计能吹上半年，就不信陈新语不好奇。 果然，听了王博的话，陈新语眼中透出惊奇的目光，问道：“咋回事？少废话，快说，到底怎么了？你们莫非被人打了？可，不像啊？” 说完，她又仔细看了看王博和卓峰身前身后，发现两人的脸上、身上、手上没见什么伤痕，而且看王博这气色、神态也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反而倒是占了便宜。 “别猜了，我给你们说，那帮人进了监控室，那叫一个凶神恶煞啊，上手就把市电视台邢兆龙的机子给摔了，还有张超的dv，眼看就要不敌，被人围殴。结果，卓峰拎了根棍子，一下子就把那个领头的菊花给爆了，接着又爆了他的**，你说卓峰厉害不厉害？！”王博毕竟是新人，看到陈新语一脸的好奇宝宝的神态就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既生动又形象。 “厉，厉，厉害……”旁边的江编辑听卓峰下手这么阴损，也不编稿子了，敲着桌子笑道。 “啐……” “呸……” 社区版组众美女真没想到卓峰下手这么无耻下流，纷纷红了脸。 王博见美女们红脸的模样娇羞不可方物，正要再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形象给塑造得更丰满一些，冷不丁儿社区版组宋编辑发话了：“卓峰，你没把人家给打坏了吧？” 卓峰如今已是老人，早就过了新手期，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抬着头欣赏王博显摆，却没想到宋编辑把战火燃烧到了自己身上，忙摆摆手，风趣地回道：“没事，没事，我下手自有方寸，顶多在床上躺上一两个礼拜。” 躺上一两个礼拜还叫没事？ 众人听了直撇嘴。 第三十八章 上编前会 宋编辑自不例外，对于这位惹事精，想想就让人头疼，去年杀人今年打人，再过段时间真不知道他要干啥，若真给他个金箍棒，准能变成孙猴子把天给捅破了。 不行，这小子该敲打还得敲打，该浇冷水还得准时准点浇。 她想了想，说道：“以后悠着点，咱们是报社，你们是记者，采访的时候要注意下形象，不要总像个流氓一样，人家动手你们也动手，人家不要脸你们也不要脸。” “哎，宋编辑，你是没在现场，我们要是不防守反击，他们那群人肯定把我们吃了，江编辑您评评理，我做的对不对？”卓峰回过头来，反驳着，也开始拉援兵。 援兵很给力，江编辑不假思索地应道：“小宋，这次我挺卓峰，你也不想想，这世道，记者才是弱势群体，哪个报社记者没被打过？远的不说，就说杨发通去年采访占道经营的时候，还被围殴了，躺了半个月；高岗有次还被人敲了闷棍，后脑勺现在还有一块疤，卓峰这次不仅是给自己出了气，也给广大报社记者们出了口恶气。” 真没想到，记者人前风光的背后，这心酸也是一堆一堆的，这也是卓峰第一次从编辑口中听到这些隐秘，不由地接口道：“对，对，江编辑说得太正确了，我们这叫正当防卫、师出有名。” 卓峰此刻越看江编辑越顺眼了。 宋方仪有点无语，卓峰这刺儿头胡闹也就算了，江天群也跟着起哄，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爱凑热闹，无奈地说道：“马上开编前会，卓峰你把事情给我简单说下，我好上会给领导汇报下，看看到底怎么做，做多大。” “好，我就从一开始接到线索开始说。”卓峰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王博时不时地补充几句，还原了这个事情的面目。 如果说刚开始宋方仪还是有些看卓峰不顺眼，但是听完了卓峰两人的叙述之后，就觉得这事儿越琢磨越有意思，这帮子记者，不但没有吃亏，还把闹事的混混给收拾了一顿，关键的关键是那帮混混被关到了派出所里，直接给拘留了，不仅没有占到便宜，还被定了个寻衅滋事。 “卓峰，等下跟我一起上编前会，给王总汇报下稿子情况。” “宋编辑，需要准备些什么么？” “准备什么？带上你的脑子就行。” 不多时，编前会准时开始了，会议桌两侧坐满了编辑，另一端则坐着新来的王总，30来岁，面色沉稳，目光凝练，他环视了一周会议室，看到卓峰坐在一个角落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知道这位绰号卓疯子的记者，又采了什么新闻。 要知道，只有重大新闻、疑难报道记者才会陪着编辑上会，亲自给老总说明情况。 “现在开编前会，还是从时政版组开始报题。” 时政版组如今是双编辑，一位是男编辑郑天乐，另一位是女编辑白静雯，听到王振平宣布开会，郑天乐拿出一个小本来，稳了稳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说：“今天时政版组的题儿比较常规，除了交管部门关于单双号限行的最新提醒，重点就是关于liǎng hui的新闻，其中有一条是咱们报社去年追踪的‘跳楼讨薪’的新闻，这次有几名人大代表要写提案，提议设立农名工工资保障基金，要求建设、施工单位施工前必须缴纳，从源头上杜绝农民工工资拖欠情况。” “噢，这个题儿是怎么回事？小郑你说说。”王振平去年还没上任，自是对这个事儿不知。 “这个题儿是卓峰去年采访的一件突发新闻，后续联合时政版组进行了连续的追踪报道，不仅联合了劳动稽查大队，连青城市劳动保障局局长杨立栋也来报社接听电话现场办公，社会影响很大，”郑天乐望了一眼卓峰继续说道，“最后就有几位人大代表表示要在liǎng hui上提案。” “噢，这个题儿不错，要继续跟进，关心关注弱势群体是报社的舆论导向之一。” “嗯，好的，这个题儿目前是李跃溪和社区版组朱秀芳在跟进。” “下面社会版组报题。”王振平望了一眼江天群，又瞥了一眼卓峰，心道，不是这个欠薪的题儿，卓峰这小子又是因为什么题儿来编前会的呢？ 江天群一贯是不打草稿，直接口述:“今天社会版组题儿也不错，两个车祸，警方还传来了几个通稿，大稿子是郊县有个男孩掉进了枯井里，后来出动了十来台挖掘机才挖出来，有图，图片很震撼。” “唔？最后救上来没？” “很遗憾，救了八个小时，一直救到凌晨，孩子由于长时间在井下，救上来的时候就没了呼吸。” “这题儿不错，重点看看稿子和图片，下面社区版组。” 宋编辑拿出一张纸，正是她临时划拉的鬼画符，说道：“社区版组今天有个重点选题，就是卓峰他们去采访一个污水井事件，结果被人围殴在了监控室。” 说到这里，宋编辑打住了，因为总编王振平插话了。 “噢？人怎么样？”王振平有些惊讶，旋即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卓峰，复又醒悟过来，自己这问得也太没水平了，这小子这不是好好地蹲在角落里参会来了么？要是有事，肯定已经躺在了医院中。 随后，他补充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小宋你说下事情经过，算了，卓峰你亲自来说吧。” 现在，王振平也算是知道为啥宋方仪把卓峰喊到编前会来了，这种记者被打的新闻，无论在哪个报社，都是比较重要的事情，都是重大事件，对于记者的保护每个报社都是不遗余力，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要积极处理，重点处理。 “王总，这事儿说来有点话长，我们是接到了个线索，然后去采访，再后来被堵在了监控室，然后就有一帮混混来……”卓峰思维敏捷，一口气把事儿说完了，虽然他是自去年以来第二次参加编前会，但是随着采访生涯的历练，不知不觉人就变得越来越凝练了。 第三十九章 最高待遇 “噢，这么说，不仅你们没吃空，还痛打了一番对方？最后还把对方送进了派出所？”王振平此时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真心没想到，同样的记者被打，卓峰这小子就是能搞出不一样的花样来。 其他听明白此事的编辑们，也纷纷露出了原来如此这般的哭笑不得的笑容，想说点儿什么，却半天不知道用什么话儿来形容这事，这卓峰真心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啥事儿都敢搞，啥事儿都敢干。 “这个，算是吧。” “你是说其他两家媒体还有电视台都去了？都要报道这个事儿？” “这个，应该会吧。” 王振平沉思了一番，其他几家媒体都要大张旗鼓的报道此事，自己家报纸肯定也不能落空此事，而既然要搞，索性就搞大一些，以免在同题报道中落了下风，他总结道：“打架咱们打赢了，这新闻报道竞争咱们也不能打输了，这个题儿咱们不仅要报，而且要重点报道，稿子照着一个版写，重点写记者被殴打的这个新闻点。” “好。”宋编辑应道。 “下面，继续报题。”王振平不动声色地继续主持着会议。 剩下的国际国内副刊等版组的编辑，依次把手中的题儿都说了一遍，这些版组的题儿一般都没啥大事儿，王振平寥寥点评了几句之后，编前会结束前的压轴戏就要揭幕了。 那就是哪个新闻做头版大图，哪个新闻做a3黄金版。 这两个位置，可是整张报纸的精华所在，头版自不必说，每个读者看到报纸的第一眼，就是看到的头版，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报纸全靠首页这张脸面来吸引读者。 a3黄金版，是读者翻开头版之后，第一眼看到的版面，这个版非常重要，一般用来放置每天的重点新闻，来吸引读者，如果用流行的网络小说写作手法来形容的话，报纸头版是标题党，吸睛；这个a3版面则是“黄金三章”，吸人。 王振平环视了一番会议桌上与会众人，心念电转，今天的稿子真是龙虎会，时政事涉“liǎng hui”、社会是爱心救援，社区是记者被围殴，通通都是大稿子，硬稿子，这些稿子要是放在以往，任何一个都能上头版、放a3，但是今天却好巧不巧，全都撞到了一起。 他细细权衡了一番，考虑到同题竞争，更考虑到记者被围殴此事干系到自身利益，说道：“今天记者被围殴的选题放a3版面；头版大图看效果，如果爱心救援的图好就放爱心救援，如果记者被围殴就放记者被围殴的选题，小宋今天你就辛苦点儿，做两个版面，一个a3版，一个社区版。” “好！”宋编辑大喜。 辛苦？怎么会辛苦，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仅是整版，还放到了a3这个黄金版面上，而且极有可能还要把头版大图配上，这个重视程度也是没谁了，宋方仪早就忘记自己上次操刀a3版稿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真心没想到，社区版组还能上一次a3。 卓峰的关注点则有点特殊有点歪楼，a3整版，肯定a稿子没跑了，这下距离一级记者又近了一步；a3整版、重点稿件，最少也得2500字左右，估计6点钟宋编辑就得要稿子，这任务有点紧。 王总发话，编辑安排，记者忙昏了头。 卓峰连轴转，晚饭没吃，一直写到六点半才把稿子写出来，不是他水平低不给力，是编辑要求多修改了数次方向，最后成稿总共不到三千字，题目就是《无盖井吃人记者采访遭围殴》，配图就是王博拍摄的张通领着人涌进监控室，抢夺邢兆龙摄像机的瞬间，还有一张砸张超dv的图片，都登上去了，无论文字还是图片，都极具冲击力。 a3，整版，头版头条加大图，最高待遇。 第二日，三报一台貌似都商量好的似的，全都在重要位置大篇幅报道了锦绣家园无盖化粪池吃了两条人命，记者去采访还遭到了不明人员的殴打的事情。 青城都市报是头版头条加内版大头条，青城晚报是头版大图加内版整版报道，最过分的就是青城日报社，不仅是头版头条还是头版大图加a3整版报道，如此的力度报道一件事，而且还是在敏感的“liǎng hui”期间，这分量、这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是对这种hēi shè hui行为，chi luo裸的宣战。 一时之间，舆论纷纷，无数束目光宛若实质般都投向了开发区那个有名的烂尾楼锦绣家园，网上自媒体关于此事的舆情更加凶猛，有好事者，或者说知情者挖出了锦绣家园一个又一个猛料、黑料。 比如说，锦绣家园开发商天玺集团已经实质性破产了，旗下的天玺地产已经不开发房地产了，转而去网上搞什么p2p去了，哄骗了大批的外省市的人来投资。 再比如说，锦绣家园的物业公司就是天玺集团下属的天玺物业，好多人都有hēi shè hui背景，不少业主都被威胁过。 再比如，锦绣家园南边那一大片烂尾楼，就是规划中的二期、三期，结果没钱开发，好多人交了钱住不上房，欲哭无泪，业主们正在联合起来维权。 种种种种。 其中，最后一条维权信息，在有心之人的操纵之下，病毒般传播于各个网络媒体上、微信qq群中，消息几经发酵，天玺集团烂尾楼的事情，反而成为了大家最关注的焦点。 而此时，锦绣家园物业办公室中，张志业喝着茶，看着报，偶尔上上网，起初他神色还算镇定，化粪池的事儿，意外事故，出点钱就能摆平；殴打记者的事情，张通都抗了，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至于火烧到自己身上；但是当他发现网络上疯传的天玺集团烂尾楼的消息之后，脸色刷地就变了，惊疑不定。 如果说前面两个事情，自己就能扛过去，但是最后这件事，却是天玺集团的dà má烦，若是自己捅了这个马蜂窝，董事长张天玺定不会饶了自己，自己这个总经理也别想当了。 他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件事，怎么会搀和到一起？肯定背后有人捣鬼。 第四十章 就是有才 张志业的脸色从惊疑，到有些死灰，最后又变得有点儿狰狞，他觉得很有必要做些什么。 但当他刚刚吩咐了几句之后，龙山派出所来人了，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带走了，他原本以为张通把罪名顶了就没事了，却没有料到此事在青城市掀起的风浪远比他意料之中的还要大。 “liǎng hui”期间殴打记者，还撞上了正值省市公安打黑除恶的qiāng口上，关键是张通这帮人风评一向不好，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市局一把手韩立军下令严查此事，龙山派出所所长王建明总算是松了口气，一通调查审讯，直接把这一事件直接被定性为了有hēi shè hui组织性质的团伙，张志业直接被带走审讯，张通被定为团伙头目，估计没几年是出不来了。 痛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卓峰坐在电脑前，看着今天的几份报纸，心情十分舒爽，心情一好就想吸烟，正琢磨着喊谁一起去，这电话就响了。 他低头一看，竟是老妈来电，心道：坏了，准是记者被围殴的新闻被她老人家看到了，忐忑中，接通了电话。 “妈，啥事儿？” “啥事儿？昨天采访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就告诉你了，注意安全，主意安全，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被人堵在屋子里围殴，伤着没有？”卓母噼里啪啦一顿关怀。 “根本没那回事，妈你别老看那些新闻，好多都是假的，后来我们防守反击，反而把那帮人打了一顿，不信我给你开视频，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假新闻？什么时候你们青城日报上也登假新闻了？还是你写的？” “这个，这个，总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上次就给你说过了，别那么折腾，你看你……” 母子俩一个刀子嘴豆腐心，一个嬉皮笑脸虚与委蛇，可把社区众美女乐坏了，尤其是陈新语这丫头，明显没见过卓峰还有如此心虚受挫的一面，捂着嘴巴乐得咯咯乱笑，总算是报了先前被戏弄的仇。 连哄带骗，卓峰总算打发了老妈，这心情还没消停下来，电话又响了，心中纳闷再一看时间，上午9点多，怪不得电话这么多，这个点儿，不仅是热线高峰期，也是记者电话忙碌期，这个时间，正好是上班族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看报纸聊天侃八卦的时刻。 这次竟然是王泽端来电，兄弟俩有好久没联系了，听他女友赵思思说，最近忙活那个公众号人都忙疯了，过年竟然都没有回家，也真是够拼的。 “老王，啥事儿？” “嘿，卓峰你没事吧？” “咦，老王你还给我客气啥，我有没有事儿思思没有给你说么？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嘿嘿，”王泽端属于闷骚型，笑了两声，说出来意，“那个，卓峰你还有没有多余的片子，我打算往我们公众号上放上几张。” “这个嘛，有，你稍等。”卓峰应道，然后翻出摄录机来，把当时录的视频弄了几个截图给老王。 兄弟创业，怪不容易的，能帮则帮。 打发完老王，卓峰也不着急安排什么工作了，就坐在桌前开启了接电话模式，果然这手机电话就没有消停下来，先是忘年交周福海老爷子来电嘘寒问暖了一番，后来是傅红雪来电，再后来是大学同学，大学老师来电，甚至连苏梦琪也在微信里面多问了几句话。 唉…… 看着卓峰这个忙碌劲儿，社区美女们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最相熟的赵思思瞅了个空儿，问道：“疯子哥，今天总算该送井盖了吧？” 在社区版组混了几天，这丫头也沾染上了老记者那毛病，疯子疯子叫个不停。 “对呀，峰哥，昨天被这个突发截胡了，今天总算该送了吧，我那个居委会主任都催着着急了。”陈新语历经这事儿之后，也算有点服气了。 卓峰稍稍思索了一下，望了一下急得嗷嗷叫的美女们，却是神秘一笑，说道：“着啥急，着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新闻要慢火炖，让它再飞一会儿。” “怎么飞？”赵思思问道。 “如何炖？”陈新语也眨巴着眼问着。 朱秀芳则一脸的沉思状，三分疑惑七分怀疑地望着卓峰。 昨天记者被打了，今天不正好趁热打铁送井盖么？ 难道井盖不送了，改为追踪报道记者被打一事的处理结果？ 想到这里，被辖内数个居委会催得有点肝疼的几位美女们，脸色顿时有些焦急起来，不用说，肯定是嘴巴不牢，早早地就应承了居委会，这下要是不送了，肯定前功尽弃。 卓峰看在眼里，也不再卖关子，说道：“昨天读者们的关注点都放到记者被打上面了，而至于引发的原因则没多少人关注，更别说没有井盖这种小事情，有点歪楼，今天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把这个楼扶正扶好，再做一篇追踪报道，继续强化这个新闻。” “还有什么角度追踪？”朱秀芳追问道。 “你们去统计下两年来到底有多少人伤亡在了无盖井这个问题上，我相信这个数字肯定非常惊人，这次的新闻点就在这个数字上！这就叫大数据新闻。”卓峰一锤定音道，“这次都给你们署上名字。” 卓峰竟是不急着起锅，却反而要把井盖这个新闻楼扶正扶好继续炒菜，把这个新闻往大里、往深里搞。 看到他这种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操作新闻的方法，朱秀芳总算是彻底服了气，先前由于卓峰这个“空降兵”截胡小组长的嫌隙，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没办法，人家就是有才。 新任务很简单，但是却很重要，时间也比较紧，三美女分好工，各自打开电脑搜索案例去了。 不多时，社区版组几位美女就把数据汇总过来，卓峰合到一处一瞧，这眉毛就皱了起来，光青城市三报一台曝光的因为无盖井伤亡的案例，两年就有100多起，其中导致死亡的就有20多起，死亡儿童有16人，这数据真够骇人的。 第四十一章 这新闻炸了 卓峰再梳理了下发现，夜晚是井盖伤人的高发期，占比73%，儿童坠井往往发生在绿化带，把这些井盖伤人事件一统计，一汇总，一篇怵目惊心的稿子就出来了，《两年来青城市16名儿童坠井身亡》，简简单单、用数据来以理服人。 末了，还特意留了报社的热线电话，让市民们反映自己小区的无盖井。 稿子一出来，宋方仪眼前就是一亮，报到编前会上，轮值总编王振平又加了一把火，直接把这篇稿子又上了一个整版，看到这个小小的井盖伤人的事件，反而越做越大，越炒越火，众编辑们直呼妖孽，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番策划着实是足够巧妙。 井盖虽小，但是问题却大，几乎每个小区，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事儿，在这点上就比之前的污染、股神稿子具有更大的覆盖面，具有更大的影响力。 果然，第二天报社的热线直接就炸了，整个上午热线被轮流轰炸，一个小时就能涌进来一百来条，五部电话此起彼伏响起，轮值热线的是新记者张天路，一个人两只手根本忙不过来，急得满头大汗。 也幸好卓峰来得早，一看这热线火爆程度，赶紧把社区版组三位美女喊过来，临时帮忙接了会儿热线。 打来的市民大部分都是反映自己小区井盖破损、物业失责的，部分是反应道路、公园有井盖缺失，还有部分市民是反映自己或者亲友被井盖伤了。 卓峰把热线分派了一下，道路、公园的线索，直接转接给市政部门负责处理，小区井盖破损的，让市民等待明天的见报稿子，明天会送井盖，请关注明天稿件，反映被井盖伤了的热线，直接记录下来，附在今天的稿子下面。 最后，卓峰又联系了下蓝鲸环保建材公司的孙老板，孙老板看到青城日报社把井盖这个话题炒作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受关注，决定再送300个井盖，也就是一共500个井盖免费送，听到孙老板这个许诺，卓峰心中欣喜之余，也留了个心眼儿，派赵思思过去接洽，去签个赠送协议，再盖上公章，防止稿子见报后，孙老板翻脸不认人。 下午五点钟，赵思思带着赠送协议来了，另外几位美女汇总的井盖新闻也写好了，卓峰撰写的主稿已经完活，稿子一合，稿件题目命名为《本报无偿赠送井盖市民可来领取》，文中要求，领取赠送井盖要以居委会为单位，先拨打报社热线电话，然后报社会派记者一路监督赠送过程，保证整个赠送流程公正公平。 宋方仪拍板，说道：“明天继续上一个整版，把咱们策划的这个系列彻底推向gāo cháo！” “好咧！”众人欢呼雀跃。 次日，《本报无偿赠送井盖市民可来领取》报道见报后，卓峰和几位美女们又领略了一番读者们的热情，只不过昨天都是担忧、愤怒，今天都是喜悦，人人都想把免费的井盖领回家。 一个井盖少则几十元，多则两三百元，不要白不要，要了还想要，人人想要。 只不过，报道上规定了，要以居委会为单位领取，怕个人领取谋取私利。 这下小区居委会里就有点热闹了，尤其是老小区的居委会，看到报道的市民就带着报纸直接杀到了居委会里，建议居委会组织人员去领井盖。 白给的井盖，不要白不要，要了还想要。 胜利小区居委会主任，也就是上次挺不待见卓峰的鲁闲华，早早地就打来了电话，说道：“那个，卓记者，记得你是咱们小区的片记，现在胜利小区里少9个井盖，居民们都很不方便，你可不能不管啊，我看你们报社在送井盖，给我留9个行不行？” 这年头，都是利益至上，前脚还给脸色，后脚有便宜可以蹭，立马就变得随和起来。 谁也别笑谁，谁都这个鸟样，有奶便是娘。 卓峰笑了笑，说道：“没问题鲁主任，我给您登记上，把井盖先留下，你先找好车，明天我过去跟着车去厂子里拉。不过，我既然是咱们小区的片记，每个月可都有采访任务，您可得帮我找点儿线索帮帮忙。” “没问题，等你来了，我给你提供几个好线索，保证你满意。”鲁闲华难得大方一次。 “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500个井盖，看起来很多，但架不住要的人更多，这个居委会要十个，那个居委会要二十个，甚至还有报社同事领导来打招呼预定几个，卓峰和几大美女忙活了一个上午，井盖也送完了，采访本也用得差不多了，密密麻麻得全都是自己片内居委会的姓名以及联系电话，还有井盖个数。 只要领走井盖，就欠了记者一份人情，后期工作干起来自然就会事半功倍，一帆风顺，所以虽然繁琐点、累点，但大家都干得劲头十足，信心百倍。 正当卓峰松了口气，又拒绝了一个居委会的要求的时候，热线室突然又来了条热线，竟然又有一家名叫红云环保建材的公司，要无偿赠送300个井盖。 卓峰接完热线，冲着众美女一摊手，说道：“这下又有得忙了，赵思思你去签协议，打车去，其他人继续接热线准备接着送。” 这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急过一浪。 炸了，这新闻是彻底炸了。 井盖一直送了整整一天，卓峰和众美女也忙了整整一天。 接下来的几日，大家都撒网捞鱼一般，一个社区一个社区的跑过去，拿着采访本上的联系方式、井盖数量，坐着居委会找的各色车辆，去送井盖的厂家提取井盖，忙得不可开交，也异常充实。 就这样，一张线索大网，依靠着送井盖策划，经过社区版组记者们的跑动，彻底地洒向了青城市的各个角落，几乎每个居委会都留下了社区记者们的影子。 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线索，通过这张网，被搜罗到了社区版组记者们的手上，再经过整理、汇总、采访、见报，又反馈到千家万户。 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良性循环。 第四十二章 有点奇怪 青城晚报的高亚哲，青城都市报的赵健，看到卓峰如此这般的操作新闻，也是彻底地服了气。 一开始，三报一台都是常规性的报道无盖井吃人，记者们遭到围殴，真没想到青城日报社此后几日，笔锋一转，先是关注起历年无盖井伤人的数据，继而又开始了大规模的送井盖，彻底把青城市的居委会给发动起来了，这思路、这策划，真是鬼神莫测、宛若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 硬是把一个一日游的新闻，给吃了好几天，还是大餐。 而且这力度，一个整版接着一个整版，最后末了又是个送井盖的整版，彻底把新闻落了地，吸引了无数市民的目光，直接把青城日报社的影响力提升了不少。 而此时的卓峰，跑了数天，终于把片内的居委会定的井盖送完了，路边随便对付了点儿午饭，他回到报社，默默地看着新出炉的稿件评分，先前的《无盖化粪池吃人记者被围殴》和后续的《两年来青城市16名儿童坠井身亡》都得了a稿件，加上先前的股神之死，红雨之死的p2p稿件，不出意外的话，目前应该是有四篇a稿件了，还差六篇a稿件，三篇策划。 貌似，差点还有点多。 心中有事，就想吸烟解闷，卓峰把手上的题儿给宋编辑报上去，拉拖拖拉拉地就走到厕所门口开始悠闲地吸烟吐圈圈，刚吐了几口，闫杰也溜达了过来，卓峰分了一根烟，两人对口吸上了。 “闫少，今天没活儿？” “有活儿也不干了，佳绩要辞职，晚上六点钟曾家火锅鸡，刚才见你回来，就是来通知你一声的。”闫大少吸着烟，难得正经了一回。 “佳绩也要辞职？知道去哪儿么？”卓峰问道。 “好像去一家公司。” “唔，佳绩也走了，咱们这批人还剩下谁了？我算算，王泽端走了，苏梦琪、孙雪怡，麻杆李，赵胖子、张鹏都走了，现在就剩下你我了吧。”卓峰越算越少，这心里也越不好受。 “还差个朱秀芳。” “忘了她了。”卓峰苦笑道。 俩人一边抽一边欷吁着，这才一年多，同一批来的十多个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有的辞职创业，有的采而优则仕，进入政府部门工作，还有的跳槽到其他报社等等等，原因也是五花八门。 报社，就是那铁打的营盘，记者就是那流水的兵。 报社记者流动性很大，卓峰这个刚入职一年多的记者，现在也成了老记者了。 一根烟很快就吸完了，两人各自忙活起来，都准备今天提前把活儿给搞完，晚上去火锅鸡给佳绩饯行。 晚六点钟，曾家火锅鸡二楼大包里早已经坐满了人，摄影部所有人都到了，老摄影记者杨发通、李文硕，新摄影记者王博，还有佳绩、闫杰、卓峰，几个要好的老爷们都来了。 这里是报社男记者们默认的饯行老地方，价位适中，地方不远，但凡有记者要离职，都要喊上部门人员还有三五好友来吃喝上一顿。 杨发通资格最老，见人都到了，酒菜也上齐了，端起酒杯说道：“来，咱们先干一个，祝贺佳绩高升。” “恭喜佳绩。” “佳绩哥，恭喜。” “佳绩，今儿你可得多喝几杯。” 三杯酒一过，几个老爷们话匣子就打开了，谈来谈起最关心的自是佳绩的新东家。 “佳绩，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辞职来了？”杨发通问道。 摄影记者不比文字记者，一天跑两三个个活儿算少的，最多的时候卓峰记得杨发通一天跑了八场，跑得多自然收入也高，摄影记者收入普遍比文字记者高上个三五成，甚至一倍，算得上是记者里面的高收入阶层了。 “这个，上次陪着时政部记者跑了个会场，碰到个商场老板，谈得挺投机，正好他们公司负责外联工作的人辞职了，就喊我去干几天试试。”佳绩沉吟了一番，说道。 佳绩这运气，真心不赖。 不料，却碰到了闫杰这小子，问道：“不会是中百商厦吧？” 说完，还瞥了一眼卓峰。 “怎么会是中百商厦，”佳绩说道，“是个卖珠宝的，以后兄弟们谁结婚，尽管给兄弟我打招呼，肯定帮你们办得妥妥的，以后还要多仰仗众位兄弟捧场。” 佳绩这话说的有水平，辞职后他不是记者了，但他以后如果要搞企业外联，又免不了要和各大报社记者们打交道，自然还要仰仗在座的各位记者们捧场，这就是其中的吊诡之处了。 “这工作挺好，几位兄弟们加把劲儿赶紧找媳妇结婚，我看闫杰最有希望。”李文硕劝道，李文硕30多岁，经常跑时政新闻，卓峰打的交道不多。 “有什么希望，八字还没一撇呢。”闫杰说道。 “你富二代没一撇，我们更别说了。” “哈哈哈……” 几人又是几杯酒下肚，酒喝多了自然话匣子就打开了，众人这才知道，佳绩应聘的是金江珠宝外联部主任，这小子早就偷着干了一段时间了，也难怪今天离职手续办得干脆利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至于工资收入，众人关注但佳绩口风甚严，只说比报社高一点点。 这话说的，如果工资低了，谁会辞职跳槽，卓峰估摸着，高一点点，恐怕是谦虚的表述，应该高一大截。 报社记者这工作看着是挺风光，但是相对于工作强度来说，收入实在是不够看的，否则为何一批十多人入职，最后就剩下三两个独苗？ 卓峰喝得多了，脑袋也有点晕乎，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郑行文、李天佑要辞职了，要生活、要养家，仅靠着报社这点儿死工资真心是不够看，如果不想利用记者身份去收黑钱，也只有辞职或者跳槽等几条路可以走了。 心情郁闷，喝得就更多了，卓峰真心没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怎么会这么灰暗，难道记者真的不能兼顾理想与生活么？真的要在二者之中选择一个么？ 喝着喝着，卓峰这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王栓来电。 莫非理赔的事儿有结果了？ 卓峰和几位兄弟告辞了一下，出门接电话去了，其他几人也不以为意，记者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谁都说不准啥时候来任务，谁也猜不到啥时候来电话来线报。 “王栓，怎么了？”疑惑中，卓峰接通了电话 “卓记者你好，张志业那帮王八蛋hēi shè hui就是不赔钱，我们打算打官司，你们还跟踪报道不？”王栓电话里透着失望，透着一点儿焦急。 卓峰接着电话，走到楼道中，打开窗户吹着冷风，希望借此醒醒酒，他琢磨了下，回道：“你们有监控记录做证据，打官司肯定是必胜，等你们赢了，我们再追踪下。” 新闻一旦进入了司法渠道，按照报社规定就不会再跟进了，以免落人口实，会说报社新版报道干涉司法。 那边王栓貌似有点失望，不过转瞬又说道：“我们村好多买了锦绣家园二期、三期房子的，准备过几天一起去天玺房地产公司yào shuo fǎ，你们到时候关注不？” “怎么个yào shuo fǎ？退房？还是退款？”卓峰问道。 卓峰这一问，貌似是问到了点子上，王栓一下子愣了，片刻后才说道：“哎，有要退款的，也有的要退房的，更多的是要让开发商把房子给盖起来的。那房子买的时候才3000多元，现在都一万三了，而且好多人贷款都还得差不多了。” “那开发商怎么说？十年了，应该找过不少次了吧。” “那天玺房地产没钱开发，前年给出了个解决方案，就是让买了二期、三期的业主把差价给补上，然后公司用这些钱开发，业主们肯定不会答应。” 想想也是，一期业主3000多元住上了，而二期三期业主的房子十年了还是一片荒地，还还着贷款，任谁也不会答应这么变态的条件。 而且，这问题存在了十多年了，事涉几百上千户业主，卓峰估摸着，业主们肯定不止一次地去找开发商yào shuo fǎ，政府肯定也不止一次地介入调解，但是这问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到了现在，肯定不是仅仅涉及到资金不足的问题，怕是还有其他难缠的纠纷夹在在其中。 这种问题，不好解决。 而不好解决的问题，往往就是好新闻。 想到这里，卓峰回道：“如果有时间，到时候我去看看。” “那就谢谢卓记者了，我先拉你进业主维权微信群。”王栓说。 说着，王栓就把卓峰拉进了锦绣家园二三期维权2群，500人的群几乎已经满员，维权信息一个劲儿地刷屏，其中有一条反复刷屏了数次，内容则是“维权代表已经联系了青城都市报、青城晚报、青城日报还有青城市电视台记者，将一起到天玺房地产公司维权。” 这则消息过后，就是业主们一溜儿的赞，和“群主辛苦了”、“记者们辛苦了”。 看了这则消息，卓峰有点哭笑不得，自己还没去呢，到了群里反而成了言之凿凿的事情。 随后，卓峰分别给高亚哲、赵健打了个电话，发现王栓也都联系过两人了，也加了群，只不过三人分散在不同的群里，自是互相见不到，三人约好到时候一齐去现场看看情况。 自从上次锦绣家园围殴记者事件之后，卓峰和两人的关系奇怪地拉近了不少，互加了微信，有啥要紧的事儿都互相告知一下。 处理完王栓这回事儿，卓峰又返回酒桌上喝起来了。 几人喝得稀里哗啦，一直到了晚上十点钟才各回各家，卓峰晕头涨脑回到家中，吐了几次，这才好受了许多，独自躺在床上发呆，想着酒桌上几人说的话，继而又思到王栓今天打来的电话，当时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儿，但是现在想起来感觉颇有些不寻常，锦绣家园打记者那事儿，几家报社这几天都不再跟进报道了，奇怪的是，反而业主们却抱起团来了，想要去找开发商的晦气。 什么时候业主们也这么团结了？ 有点奇怪。 想着想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第四十三章 颠覆三观 七九河开，**雁来。 立春之后，青城市的气温是一日高过一日，人们纷纷脱掉棉服，穿上轻便衣服，更有爱美女士们，竟提前穿上了各色靓丽的春装，把大街小巷映衬得格外动人，也只有晚上，凛冽的寒风吹来，人们才会想起依然还在三九天，冬天还没有过完。 但这对于卓峰来说，没啥区别，在他的眼中、脑里，只有白天和黑夜，只有工作和睡觉，两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虽然刚刚调到社区版组，晚上甚少加班，基本上9点钟就回家了，更别说半夜接到线索出动，但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不会改变的。 凌晨1点多钟，卓峰流着哈喇子，面含微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枕头边上，放着的是正在充电的手机。 突然，卓峰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他条件反射般地挺起身来，摇晃着有些晕沉的脑袋，一只手抓过手机，猜测着，到底这是谁大半夜打来的电话？ 听这铃声，不是梁疯子的。 这大半夜的，莫非又是出什么大事不成？ 卓峰疑惑着，接通了电话，却是张超打来的。 “卓记者，出大事了，真出大事了，东二环立交桥塌了，掉下去了三辆车。” “什么？什么大事？你再说一遍。” “东二环立交桥塌了，我刚接到的线人报料，正在往那里赶，你去不去？” “去！肯定去！” 竟然是东二环立交桥塌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 卓峰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双眼冒着亮光，脑袋飞速旋转调集着东二环立交桥的有关资料。 东二环立交桥高达几十米，前年刚刚竣工，是号称可以使用一百年的标杆工程，竣工时刻几家报社可做过专题报道，同时这个工程还荣获了市里、省里数项建筑领域内的荣誉。 依稀记得，在整个二环高架桥建设期间，整个青城市所有部门都为此项标杆工程让路，可以说是一路绿灯，建筑工人三班倒，三报一台天天报道追踪工程进展，省市领导时不时地还亲临现场指导工作。 偏偏，这么个百年工程，用了两年多就塌了！ 这塌的，可不仅仅是高架桥本身，不知道多少人要为此担责，多少人的饭碗要被打翻在地，多少人的乌纱帽要被摘掉，多少人的人生将要被影响。 想到这里，卓峰心急如焚，肯不得背生两翼，飞到现场，采访到第一手的资料。 他一个鱼跃就翻起身来，胡乱穿上衣服，带上àn fǎng bāo录音笔采访本记者证，蹬蹬蹬地就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分别把电话打到了宋方仪、梁疯子的手机上报题。 这个令人震惊的突发新闻，彻底打乱了整个报社的部署，整个编辑部里顿时沸腾了起来，议论纷纷，梁丽凤从白天一直盯到了现在，依然精神抖擞，紧急调整版面，分派摄影记者。 “卓峰，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到现场，摄影记者马上就到。” “卓峰，晚上2点钟截稿，语音写稿传回来我派人整理上版。” “卓峰，你现在到哪里了？” 卓峰飞奔到小区门口路上约好的网约车也到了，上车，风驰电掣一般地向着东二环驶去。 不仅仅是卓峰，都市报的赵健、晚报的高亚哲，以及他们背后的报社，也在这一刻动了起来，人人都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赶到现场，争取能拿到第一手的资料，报道出第一手的新闻。 清冷的月光，洒在青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四辆利剑一般的车辆，穿过一条条道路，最终在东二环高架桥前汇合，停车、下车。 卓峰、赵健、高亚哲、邢兆龙，还有赶到的其他文字摄影记者们，面对着现场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面面相觑。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东二环高架桥依然矗立在眼前，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呼啸着驶过，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呼啸声，这桥明明完好无损，哪里有半点倒塌的痕迹？ 张超，报了假料！ 震惊！ 怀疑！ 愤怒！ 一瞬间，众人都醒悟过来，眉头紧蹙，望向不远处正在驶来的那辆白色福特。 “张超！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第二次了。”高亚哲质问道。 “大半夜的，又是假线索，你诚心耍人？好玩么？”赵健讽刺道。 “怎么回事？”卓峰眼一眯，脸一沉，说道。 原本还以为出了大新闻、大事故，却没想到赶到现场却是一条假线索，这半夜三更的，耍得可不仅仅是几名记者，还有记者背后的整个报社系统。 不给个说法，卓峰是没脸给梁丽凤回这个电话。 说什么？说自己被线人耍了，然后编辑部白忙活了半天？ 这事儿，说出去就是个笑话，三报一台被一条假线索骗得团团转。 况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几天张超就报过一次半假不假的料，不过那是白天，虽然股神跳楼没看到现场，但总算事情是真的，也发了个稿子。 可这才过去没几天，直接半夜来了个货真价值的假线索，直接惊动了整个报社，编辑部所有人连同老总都知道了，这丢人可就丢大了。 张超整张脸都绿了，宛如三月的韭菜，黑绿、黑绿的，他哭丧着脸，作着揖道：“卓记者、高记者、赵记者、邢记者，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被人耍了，是我的线人报的假料。” 半夜，耍了三报一台的记者，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的饭碗砸了个稀巴烂。 张超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回事，你总说清楚，这都第二次了，现在报社编辑还等着我回话呢，我总不能说是有人报假料又耍了我们吧。”邢兆龙年纪稍大，问道。 职业报料人屡次爆假料，简直颠覆了记者们的三观，以后谁还敢和他合作？这事儿得好好问问、查查。 众人一边等着张超说话，一边急忙联系正在路上的摄影记者们，通知报社家里人别等这条新闻了，这是条假新闻。 第四十四章 死亡短信 “给我报料的这个线人是锦绣家园的保安，对了，卓记者你应该照过面，之前一直合作得挺好的，只要报料我就给红包，没想到今天晚上就给我报了假料，还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打着保票，说自己就在现场，”张超说道，“我想这事儿这么大，就赶紧给你们打了电话，却没想到是个假线索。” 卓峰皱着眉头，问道：“问过锦绣家园这个保安了么？” “我马上问。”张超说道，然后躲到一侧打电话去了，结果这眉头越皱越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良久，张超才挂了电话，哭丧着脸，说道：“说出来恐怕你们都不信，电话打通了，但是这个保安竟然说他没有打过这个电话，可我明明看过了，来电显示就是他的电话，还能有假？要不你们就听听录音。” 说完，张超就拿出自己手机，通信记录上赫然写着锦绣家园线人，然后就回放起刚才的录音来，只听那保安在电话中大喊冤枉：“张哥，真不是我打的电话。自打出了那事儿，我那保安工作也被辞退了，今天晚上我一直在家里睡觉，一个电话都没有拨过，不信我就给你发通信记录。” 证据确凿，这线人还嘴硬，死不承认。 可随后这线人通过微信给张超发过来的通话记录上，明明就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删除通话记录了？还是灵异了？ 众人一头雾水，有点迷糊。 就在这时，邢兆龙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手机说道：“保安假线索的事情，先放放，先看看我刚收到的这条短信。” 众人凑过去一看，那短信是刚刚发送过来的，写着：“今晚的事只是个小小警告。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的事儿不要插手，少管闲事，否则我让你永远闭嘴，你的单位住址我都知道。” 短信不长，但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竟然是一条死亡威胁短信！ 警告几人不要插手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的事情。 卓峰心中一动，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竟发现也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赫然和邢兆龙收到的一模一样，脱口而出道：“我也有一条。” “我也有。”高亚哲道 “我也收到了。”赵健说道。 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诡异，先是假线索，几个人半夜白跑了一趟，憋了一肚子火，然后又被死亡短信威胁，令人有些惴惴不安。 这锦绣家园背后的天玺集团，胆子好大，刚刚被三报一台曝光了一番，还死不悔改，不加收敛，不仅爆假线索戏耍记者，还发短信威胁记者。 事情有些复杂，几位记者一阵沉默，张超见状却是心中一松，暗道总算洗刷干净了自己曝假料的嫌疑，忙散了一圈儿烟，一边点着火，一边说道：“外面有点冷，要不咱们车里说，车里暖和。” 此时，已是凌晨2点钟，室外气温零度左右，刚兴致勃勃赶来的时候几人还没觉出有多冷，但此刻在室外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经张超这么一提醒，卓峰顿时觉得寒风刺骨，身上一阵冷似一阵，如坠冰窖。 赵健身子单薄，早就冻得有些打哆嗦，忙说道：“反正是假线索，威胁短信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还是上车慢慢说。” 有人提议，有人带头，几人就上了张超那车，车很新，张超为了弥补过错，把空调开到了最大，不一会儿车内就暖和起来，卓峰甚至把衣服拉链都打开了。 几人打开手机一一对照，发现发送死亡威胁短信的是一个网络虚拟号码，还是群发，这天玺集团的技术手段有点溜，回拨了几下都是忙音，显然从这里是找不到任何头绪。 “这事儿，大家怎么看。”卓峰和张超最为相熟，坐在副驾驶上，吸着烟，望着后座上的几位问道。 赵健刚刚参加工作，没有多少采访经验，应该也是首次遇到收到这种威胁短信，脸色有些难看，说道：“要不，咱们先报警？” “报警估计没用，”高亚哲毕竟老记者，颇有经验地说道，“网络虚拟号码发送，很难查证，而且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即使警方动用偌大力量抓到人，估计也就是个临时工，没啥意义。” “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邢兆龙年长几岁，右手夹着烟，猛吸了两口，吐着烟圈说道，“天玺集团不是善茬，当年为了征锦绣家园那块地，可雇了不少hēi shè hui，而且听说开发商拿着二期三期业主的钱去干别的项目去了，涉及到的金额有好几个亿。” 好复杂，锦绣家园那块地不仅涉及到了当年的征地问题，还涉及到了挪用业主首付款的问题，金额则有数个亿之多。 果然是个dà má烦。 也怪不得天玺集团有点狗急跳墙，大半夜给三报一台记者发死亡威胁短信。 估计，也是怕三报一台的记者，调转qiāng口，曝光天玺集团烂尾楼的事情。 想到这里，卓峰有些苦笑地说道：“昨天王栓把我拉进了他们的维权群，群里都在疯传咱们要去参加他们的维权活动，估计天玺集团的卧底也得知了这一情况，才短信威胁咱们。” 邢兆龙又吐了口烟圈儿，说道：“那这事儿就捋顺了，之前咱们曝光了天玺物业化粪池的事情，舆论闹得很大，这就给锦绣家园二期三期业主很大信心，想趁着这股东风，把拖延了十年的烂尾楼问题给解决了，还打出了咱们的旗号，这才导致晚上的假爆料和威胁短信。” “这次估计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获取了张超的电话，又虚拟了一个号码打给了张超，这天玺集团的手段玩得挺溜的。”高亚哲推测道。 这时，张超也有些恍然大悟，说道：“我就说当时接电话的时候，觉得口音有点不对，但是大半夜的，又不经常联系，这不就没细想，结果就出事了。” 折腾了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搞清楚了，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就是要不要去搀和锦绣家园二期、三期业主的维权活动。 卓峰侧着身子，吸着烟，望着后座上表情各异的三位，邢兆龙脸色有点凝重，高亚哲则有点严肃，赵健有点不知所措，但显然没有人想开口谈论这个话题。 片刻后，卓峰烟率先吸完了，打开车窗扔出去，回头问道：“明天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的业主要去开发商那里维权，你们去不去？” 问题很尖锐，很难让人回复。 去，有潜在危险；不去，说出去多丢面子，显得自己很怂。 第四十五章 人各有志 邢兆龙第二个把烟吸完了，右手中指一弹，烟蒂打着转儿带着火光，穿过车窗消失在了黑夜中，沉声说着：“锦绣家园十年未交房，仅这点儿，就是一个好的新闻。但这个事儿闹了好多次了，每次都没个结果，我们台里也曾经曝光过几次，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把线索报上去，这次我就不去了。” 说完，邢兆龙就拎起摄像机默默地走了，背影说不出的落寂。 无比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邢兆龙已经30多岁，在市里成家立业，育有一子，遇到这种事情，不免顾虑就多了起来，人到中年，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的安全着想。 记者只是一份工作，除了工作，更多的则是生活，工作没了可以再找，生命没了就彻底结束了。 有人带头表态，第二个人很快就站了出来。 是赵健。 他依然还在慢慢地吸着烟，享受着吞云吐雾的感觉，眯着眼睛说道：“既然邢大哥都不去了，我这个新人自然也就没有要去的必要了，明天我把线索报给报社，看谁有兴趣跑一跑。” 赵健，25岁，刚刚从名牌大学毕业，到青城都市报工作，本市人，父母均是公务员，家境优越，不缺钱，更不缺工作，自是犯不着为这事儿犯险。 转瞬间，两人先后下车，消失在了冬夜中，只余下卓峰和高亚哲依然坐在车中。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赵健是个新人，他的临阵退缩还在意料之中，而邢兆龙的意外退出却稍稍让卓峰愣了片刻，他望着邢兆龙那无比落寞的身影，想到了很多，他想到了初入报社时候就辞职的深度记者李天佑、郑行文，后来辞职的哥们王泽端，还有刚刚离职的好友佳绩，一个又一个曾经的同事，被生活、被现实逼迫得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职业，放弃了曾经的理想。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不知道自己若干年后，自己成家立业拖家带口之时，还有没有此时的激情与冲动，还能不能坚持自己的理想与追求？ 他觉得嘴角有些苦涩，前途有些迷茫，但他还是想坚持一下，试试这条很难走，很多人放弃的路。 这时候，高亚哲吸起了第二支烟，他一边望着远去的同行，一边反问道：“卓峰，这事儿，你还去不去？” 卓峰思路被打断，有些奇怪地笑了笑，学着邢兆龙吐了个烟圈，貌似轻松地回道：“为啥不去？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刚才你也听邢大哥说了，这是个好新闻，做好了可是个a稿子，我现在正缺好稿子来评一级记者。” 高亚哲听到卓峰的回答没有任何意外，对于这位新锐同行，他早已十分佩服，他掐灭还未吸完的烟，说道：“我也接到王栓的电话了，也答应他去了，我在一群里，明天咱们一起去一趟，陪这家公司玩一玩。” 听到高亚哲的回答，卓峰精神一振，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发现在新闻之路上，还有一个同行者陪伴，不再孤单。 面对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人各有志，也无所谓对错。 记者们走的走，留的留，张超一声也没吭，他自觉今晚自己是没啥发言权的。 等到最后，只剩下卓峰和高亚哲的时候，他这才娴熟地驾驶着车辆，先把高亚哲送回了家，然后又把卓峰送到了小区门口。 卓峰刚要开门下车，张超扭头说道：“疯子，我打算明天把这个料都给各大报社曝一曝，既然天玺集团要玩，那就好好玩玩，玩大点。” “不怕他们再折腾你？甚至威胁你？” 张超嘿嘿一笑，说道：“我换个手机号，大不了我也用虚拟号码报料。” “真有你的。”卓峰哈哈笑着，赞道，下车，回家。 卓峰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但他没有丝毫的睡意，打开电脑，拿出采访本，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天玺集团的资料，一边看一边记。 明天要采访，而且还是个棘手的大稿子，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是每个记者必备的工作。 知己知彼，方能做到心中有数。 本来卓峰也就是例行公事做个采访提纲，结果越看这天玺集团越感觉有意思，这天玺集团简直就是个奇葩中的奇葩，简直就是房地产界中的害群之马、超级败家子，这十来年，但凡搞房地产的都发了大财，而这家天玺集团，搞房地产非但没有发财，反而作茧自缚，被自己搞的项目给套牢了。 瞧瞧这天玺集团开发的项目，青城市大本营的锦绣家园烂尾了，十年没盖起来；南海度假村刚建一半就遇到了南海房地产危机；东海滨海度假庄园终于盖好了，但是却大半房子都卖不出去，后来又进军火爆全国的蒙内新城，结果造了个鬼城出来，这天玺集团简直就是房地产界的着名反向指标，别人都在房地产市场上赚了大钱，而它操盘的项目却个个赔钱。 更厉害的是，即使亏了这么多项目，这天玺集团竟也死而不僵，硬生生撑到了现在，靠得就是两个法宝，一个就是炒作一个又一个概念，在股市上圈了一圈又一圈钱，一个就是卖卖卖，卖各种项目资产资质。 作为青城市最早上市的那批房地产企业，这天玺集团眼见开发房地产赚不了钱，心思就活络起来，公司项目开始遍地开花，分公司十多个，各种炒作，别人投资互联网，它也投资，别人炒作新能源，它也炒作；别人搞电商创投各种币，它也搞。 当然最近最火爆的p2p也没有放过，专门成立了个天玺财富，据说搞得还风生水起，卓峰登录这网站看了下，收益率最高竟达到了24%，令人眼热。 研究了一圈儿下来，卓峰对这天玺集团也有了几分了解，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凌晨5点钟，他没有脱衣，就随随便便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第四十六章 大戏开锣 次日，正月十五，元宵节。 青城市中一片欢庆的景色，比春节还热闹三分，已经开业的大小商家、企业单位纷纷挂上灯笼，摆放出漂亮的景观，不少商家还纷纷推出了元宵优惠大促销，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但天玺集团门前，却一片喧闹，一群群锦绣家园的业主们，从青城市四面八方汇过来，群情激奋，举着早就准备好的条幅，站在天玺集团的六层办公楼前，喊着口号： “黑心开发商，十年交不了房。” “天玺集团欺骗业主，挪用巨额房款。” “漫漫等房路，何时能交房？” 早晨八点钟，卓峰就起床了，因为王栓打来了电话，说维权的业主们大部分已经出发了，少部分已经到达了现场，说完还传过来了一张照片，赫然是几名业主拿着条幅，已经到了天玺集团的门前。 卓峰挂掉电话，顺手打开微信，只见锦绣家园维权群里未读消息已经99条，各种消息又开始乱飞，不时地有现场图片传过来。 微信留言中有鼓噪叫好加油的，譬如这位名叫“山东刘一刀”的，一个劲儿地刷着“誓死维权到底，干死黑心开发商”，迎来了一片叫好声； 也有冷嘲热讽说风凉话的，典型的就是一名叫做“伤心十年”的，刷了句：“这事儿能解决么？别大过节的白冻一天。” 结果就被业主们一顿围攻，纷纷指责这人不仅不出力，还吹冷风、下冷雨，恐怕就是开发商的眼线，不多时就被群主给踢走了。 更有情绪激动的，扬言这次要是不解决，房子自己也不收了，直接就住在天玺集团住着不走了。 500人的维权群，竟然有100多人在线讨论，这还是一个群，如果把所有群的人数都算上，可见这次维权行动力度有多大。 这事儿闹得有点大。 卓峰惦着手机，又拨了几个电话，这才开始洗漱。 卓峰洗漱完毕，饭也没吃就出发了。 他如今是社区版组的小组长，自是不用给宋编辑报题，只需给梁丽凤知会一声就行，带上摄影记者王博，打了个车直奔现场而去，路上给高亚哲打了个电话，正好顺路捎上了他。 高亚哲带的摄影记者是魏成，卓峰曾经在火灾现场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人不仅脸瘦身瘦，而且性子也冷冷的，仿佛对啥也没兴趣的样子，卓峰自是没趣搭理他。 “高总，晚上睡的怎么样？莫要操劳过度。”卓峰如今和高亚哲比较熟了，笑着打趣道，顺手给高亚哲戴了个高帽，车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卓峰就这脾气，事前事后嘻嘻哈哈，也就只有事中才会认真起来。 高亚哲文质彬彬的，顶着两个熊猫眼，显然是晚上没睡好，听到卓峰的说话，有些哭笑不得，这都啥时候了，还八卦这个，现在这个时间，不正是探讨下如何对付天玺集团么？ 难道卓峰忘了晚上被忽悠被短信威胁的事情了？ 真不愧为日报社的双疯之一。 这神经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高亚哲摆摆手，说道：“疯子，别闹了，马上就到现场了，该操心操心稿子的事儿了。” “操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信天玺集团还能吃了咱们俩，”卓峰神秘地笑着说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咱们又不是唐僧，肉没那么值钱。”高亚哲说着说着楼也歪了，连世外高人魏成大侠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更别说王博这个新人，自从一上车这嘴巴就没合拢过，只觉得卓峰这人说话特有意思。 天玺集团总部，就坐落在开发区着名的银龙大道上，十多分钟卓峰一行四人就到了，下得车来，两位摄影记者直接拿着长qiāng短炮去现场拍照了。 此时的天玺集团总部门口乱哄哄的，维权业主拉着条幅，把天玺集团堵了个严严实实，天玺集团的保安则如临大敌，站成一排，挡在了大门口前面，几位民警正在维持秩序，几位不知道哪家报社的记者在现场采访着。 卓峰瞅了两眼，发现青城都市报记者赵志广赫然在列，市电视台也来了人，高亚哲介绍说，来的是市台名记吴玉成，此刻正带着摄像记者在拍摄，估计不仅仅张超，还有广大业主都给各大报社、电视台都打过电话了。 事情是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有意思。 各方博弈。 想想这天玺集团也挺奇葩，挺有意思的，以为昨晚上发了威胁短信，就不会有三报一台记者来曝光了，结果却是赵健没来，换了赵志广，市电视台也改派了市台名记吴玉成，其他小报小社记者也来个四五个，总之一个乱加热闹。 高亚哲也想跑过去采访，却不料被卓峰一把拉住了，说道：“着什么急，再等等。” “等什么？”高亚哲又迷糊了，到了现场不去采访，等什么等，没见大家都在采访么？兵贵神速，再等新闻就要飞走了。 “等个熟人。”卓峰答道。 “等个熟人？等熟人干啥？”高亚哲愣了，反问道，“等人重要还是采访重要？” 卓峰没有搭话，却反问道：“你想做个整版深度调查，还是想做个头条拉倒？” “整版深度调查？头条？”高亚哲疑惑地念叨了一遍，不容置疑地说道，“能做整版的深度调查，谁还做头条？” 毫无疑问，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上来说，整版的深度调查报道和普通的一个头条报道，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一个是新闻报道中的精品中的精品，另一个相比之下就是烂大街的货。 可是，要想做深度调查报道，不仅仅选题要好，有新闻性，而且整个调查还要详尽，就拿到这个锦绣家园烂尾楼来说，选题新闻性是有了，但是要想进行调查采访可不容易。 业主好找，无论微信群中还是天玺集团门口一抓一大把，但是天玺集团负责人可不好找，瞧瞧门口那批保安如临大敌的模样，怕是连人家总部大门都进不去，撑死拐弯抹角拿到个联系方式，估计还是办公室主任之类可有可无的角色。 再就是，今天是周末，锦绣家园烂尾楼涉及到了开发区房管局，要想采访到负责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动用报社时政记者的关系，大概也只是个电话采访，根本不会涉及到什么本质问题。 只有现场、只有业主一面之词，开发商和政府部门仅仅是一个电话采访，这叫哪门子的深度调查报道？撑死就是个头条，也就是个头条的料！ 你就是硬灌水，水漫金山寺，也灌不出整整一个版2000多字的内容！ 想到这里，高亚哲满面疑惑地望着卓峰说道：“这整版深度调查报道，到底怎么个做法？” 第四十七章 寻找张天玺 深度调查谁都爱，又有面子又有钱。 卓峰自然也不例外，他今天来采访，一方面是想探究下事情缘由起末，看能不能报道的时候顺便帮帮那些购房业主们，另一方面则是冲着做深度调查报道来的，准确地说，就是冲着a级别的稿件来的，否则谁吃饱了撑的，冒着短信威胁的风险来采访这事儿。 望着对面赵志广和吴玉成一众记者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卓峰说道：“等个相熟的民警，帮咱们牵线搭桥，采访下天玺集团董事长张天玺。今天咱们采访要高举高打、从上而下、先难后易，如果找不到张天玺，咱们就干脆做个头条拉倒，如果能堵住他，就要撬开他的嘴巴，做一个专访，这样再加上房管局负责人的采访，应该可以做一个版的深度调查。” 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里，高亚哲也醒悟过来了。 由下而上，采访到业主简单至极，但只有采访到开发商负责人才是本事。 可如果有辖内的派出所民警帮忙穿针引线，那今天的采访可就轻松多了，八成能找到天玺集团负责人，否则的话，看天玺集团那群保安的样子，怕是连人家总部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去采访天玺集团的负责人了。 何谈什么深度调查报道？！ 也难怪今天出租车上，卓峰就敢夸下海口。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路边一辆红色汽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卓峰身前，车窗落下，露出来了一张宜喜宜嗔的笑脸，赫然正是刚刚调到市刑警队的傅红雪。 傅红雪一身便衣，靓如傲雪寒梅，看起来心情不错，打趣道：“段大少，别来无恙乎？” “傅美女，有恙，有大恙，要不怎敢劳动您老大驾？”卓峰打蛇顺棍子上，毫不认生，未等傅红雪发话，招呼着高亚哲就上了车。 傅红雪开着车，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卓峰，说道：“有恙？我怎么看你活蹦乱跳的如秋后的蚂蚱，前几天刚去锦绣家园踢了人家场子，今天又跑到人家门口来撞门子，照你这个折腾劲儿，恐怕还真用不了几年，就得壮烈牺牲在新闻工作岗位上。” 傅红雪说得有趣，却是嘴毒心热，卓峰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但嘴上却毫不退让，感叹道：“您老说得有理，所以我为了安全起见，这不遇到问题就找你帮忙了？人民警察为人民，相信红雪你肯定不会辜负人民对你的期望。” 原来是早晨卓峰沉思良久，拨了傅红雪的电话，原本是想问问现在开发区派出所所长是谁，却不料傅红雪今天正好休假，满口答应帮忙牵线搭桥，以卓峰这秉性，自是乐得当甩手掌柜，让傅红雪操劳一番。 对于卓峰的厚脸皮，傅红雪有点无可奈何，横了他一眼，说道：“早知道你脸皮这么厚，上次我开qiāng就错开几分，我这是正好周末休假来开发区有事，否则才不会会管你死活，有这功夫我还不如逛会儿街。” “多谢傅美女仗义执手，噢，对了，后面的是青城晚报的记者高亚哲。”卓峰介绍道。 “呃，美女你好。”高亚哲说道，他为人有些正派，又摸不清傅红雪路数，自然不再多言。 “你好。” “红雪，咱们这是去哪儿？走错路了吧，好像这条路不是去派出所的。”卓峰反应了过来，提醒道。 “你今天鸿运当头，带你去找你该找的人，等会儿就知道了。”傅红雪打着机锋，卓峰也开始有点蒙圈，高亚哲则是蒙圈得已经找不到北了，刚刚卓峰还信誓旦旦，等个相熟的民警，要搞一个深度调查报道，下一刻就泡上妞儿了，还越跑距离现场越远，而且啥时候卓峰还多了个段大少的外号？自己怎么可从来没听说过 说完傅红雪也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高亚哲蒙圈了会儿，刚想再问点儿什么，车突然停了下来，抬头一看，路旁正是东开发区管委会的大楼，傅红雪首先下得车来，卓峰、高亚哲紧跟其后。 几人还没进门，侧面就杀出一个人来，卓峰抬头一看，正是新鲜出炉的开发区派出所所长陆新荣，只见他面色红润、气色不错，但看到卓峰还有高亚哲，却有些面泛苦笑，道：“卓峰，真是啥事儿都少不了你。” 可不，辖内刚出事儿，这卓大记者的请托电话就打过来了，要帮个小忙。 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不论傅红雪这层同行关系，单单卓峰和段局之间的交情，陆新荣就不好拒绝，而且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仅仅带卓峰进个会场而已。 “嘿，陆所长，恭喜恭喜，都是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卓峰打着哈哈，说着大道理。 工作是个筐，啥都能往里装。 “这位是？” “这是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我带来的。” “噢，那就一起去，锦绣家园烂尾楼协调会定在了二楼会议室，天玺集团董事长张天玺早就到了，先说好，我只管带你们进楼，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 协调会？张天玺？！ 卓峰和高亚哲眼中俱是一亮。 原来如此，却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锦绣家园维权业主们堵了天玺集团的大门，市内各大报社电视台记者纷纷跑去采访，事情闹得很大，开发区管委会的领导们就直接把天玺集团董事长喊到这里开协调会。 如果没有陆新荣这个“内线”帮忙，还真不知道协调会就定在这里，想到这里，卓峰先是望了一眼陆新荣，只见他若无其事地走着路，然后又望了一眼傅红雪，却见得她一脸得意之色，许是刚刚车内卖关子占得上风。 这丫头，好胜心怎地这么强。 “谢谢陆所，进楼就行，进了楼就好说，进了楼咱们互相不认识。”卓峰接道。 “咦，我可不认识你们，你也不认识我，等下可别叫我陆所。”陆新荣说着，就带着两位记者直奔二楼会议室，一个记者也是带，两个记者也是领。 “好，好。” 刚刚当上所长，就变老油条。 只是不知道这协调会上，除了派出所、张天玺，还会有谁出席。 卓峰嘀咕着，琢磨着，一边想着走着，一边打开录音笔、摄录机，走向二楼会议室。 第四十八章 脸皮真厚 此时的二楼会议室中，天玺集团董事长张天玺如坐针毡，脸色阴晴不定，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烂尾楼的问题已经拖了有十年了，之前他软硬兼施，硬生生把这个问题压了下去，好几年没有闹事，结果没想到前几天张志业捅了娄子，一下子把三报一台给得罪了。 得罪记者不要紧，关键是曝光后，那些一盘散沙的业主们，又看到了一些希望，又开始组织人手闹事了，一大早就把集团大门给堵了，维权电话乱打一通，不仅打给市内外各大报社媒体，还派人去了xin fǎng局。 结果就是自己被开发区房管局约谈了，自从锦绣家园划归开发区管辖以来，这是第一次开关于此事的协调会，不知道开发区房管局局长顾新萍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张天玺瞪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张志业，这小子许是混shè hui hun糊涂了，上网灌水灌多了，见别人打记者自己也打，听别人给记者发短信威胁自己也发，结果怎么着？ 打人不成反被打，还被关进了派出所拘留了几日；短信威胁之后，今天反而又多了几位记者跑到集团门口采访。 昏招迭出。 会议室没外人，张天玺看着这坏事的侄子，越想越气，拍着桌子，张口就训道：“志业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那些记者是能随便乱得罪的么？这不是混社会，拳头大就好使，这下可好，三报一台一曝光，本来一盘散沙的那些业主，又开始闹事；你还发短信威胁记者，长本事了？你去集团门口瞧瞧去，今天来了多少记者？你那短信威胁有个屁用，唯一的用处就是把小辫子留给对方。” 张志业也郁闷，本来自己抢监控视频的初衷是好的，却没想到被人黑了一顿、还被关了一通，他实在是咽不下肚子里这口气，所以才有了假爆料戏耍张超，短信威胁卓峰三人的一幕，望着对面正在气头上的本家叔叔，他解释道：“叔，我下手也是有分寸的，事情都是张通那小子干的，他也把事儿都抗了，和我没一点儿关系，而且就发了个短信，那几个记者又没伤一根毫毛，肯定没事。” 张天玺气急，手也不拍了，叹着气道：“志业，人家是没伤到一根毫毛，但你也白混社会了，混社会讲究的是啥？是信义，是说一不二，说砍手绝对不会砍脚、说砍头绝不会砍脚，那种威胁短信能乱发？发了你做不到，最后你手下的人谁还会听你的话？” “啊？”张志业有些惊愕，显然是被这套理论震住了，他望着对面本家叔叔，想起了传说中这位叔叔当年也是混社会出身，他低着头，琢磨着这几句话，却感觉挺有道理，遂点头道，“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 张天玺彻底无语了，这侄子悟性也太低了，摆着手说道：“你最近就歇歇吧，脑子莫要抽风了，你和那几位记者有多大仇？用得着下狠手？你是吃饱了撑的吧，记住，一般来说，得罪谁也最好不要得罪记者，做为个人他们倒是没啥，关键是他们背后有报社撑腰，而报社则掌控着舆论走向，影响着很多人的观点、喜好。咱们做生意就是求财，要是名声坏了，财从哪里来？” “噢。” “噢什么噢，下个月你去建筑公司干几个月。” “叔，建筑公司还有人么？”张志业大惊失色，天玺集团属下几大集团公司，待遇最好的是天玺财富，待遇最差的就是传说中有名无实的天玺建筑公司，这公司自己连它在哪里办公都不知道。 要知道，天玺集团最近几年一直在收缩房地产业务，卖了南海项目，转让了东海项目，退出了所有外省市项目，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拍过新地，盖过新楼，这个天玺建筑公司有名无实，是集团内部冷得不能再冷的冷板凳，比起自己先前锦绣家园有名有实还有外快可捞的物业经理一职来说，待遇可算得上天差地别。 “让你去，你就去，不想去就回张庄种地去。” “叔，我去。”张志业一脸哭丧脸，去天玺建筑公司好歹还是个经理，回村里种地怕是脸都丢没了。 张天玺张志业叔侄俩旁若无人地说着，旁边坐着的第三人，天玺集团副总裁苏学民，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学民刚刚从中百商厦跳槽到天玺集团来当副总裁，依然是负责宣传方面，但自从中百商厦那事之后，他对于资本家玩的这套是彻底看穿了，也心寒了，有利可图即使有天大的仇怨也能化干戈为玉帛；无利可图，即使亲如叔侄也会反目成仇形同陌路，这不，叔侄俩刚刚就掐上了。 自己，只是个打工仔，该干的就干，不改干的不看也不干。 张天玺正忐忑着、张志业正郁闷着、苏学民正佛系着，突然会议室的门就开了，进来四人，为首的大家都认识，是新上任的东开发区派出所所长陆新荣，天玺集团总部这片儿就归他管，算是熟人，而旁边三位年轻人则有些面生，难道是新来的民警不成？ 几人正寻思着，猛地就见卓峰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握住张天玺的手，满面含笑地热情招呼着：“您好，张董事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那叫一个欣喜，宛若数十年未见的老友重逢，又如数月未聚的情侣，直看得傅红雪撇嘴，高亚哲纳闷，陆新荣皱眉。 脸皮真厚，变脸真快。 凌晨还被假线索戏耍、短信威胁，弄得几人义愤填膺，本以为到了这里，肯定免不了要和张天玺起冲突，结果看卓峰的样子，反而和对方认识良久，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天玺虽一头雾水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脸色却也合事宜地挂出了惯有的微笑，问道：“哪里，哪里，请问您哪位？在哪里高就？” 这时，卓峰才恍然大悟道：“哎呀，怎么就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卓峰，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喏，那位是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 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卓峰这一惊一乍的见面与介绍，直接就和张天玺聊上了，打开了第一道突破口，却彻底蒙圈了众人，心中最震惊的当属张天玺。 张天玺一听卓峰的介绍，眼中瞳孔就是一缩，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两位记者跑这里干啥？ 他望了一眼陆新荣，心道，难道是来查昨晚的威胁短信来了？但那事儿侄儿本就处理的漂亮，怎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难道是为锦绣家园的事儿来的？ 想到这里，张天玺扭头望了一眼身旁的侄儿张志业。 第四十九章 撬开他的口 张志业刚刚被下方到天玺建筑公司这个鸟不拉屎的部门，正自郁闷，猛地见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了，不由地面含怨愤，想开口说什么，却不料肩膀却被张天玺压住了。 既然卓峰无视了张志业，张天玺也自动忽略，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噢，卓记者，有什么事儿么？” 避重就轻，丝毫不触及锦绣家园维权业主的事情。 面前两位记者，明显是以这位卓记者为头，张天玺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着这位让自己公司吃了大亏的记者，表面上看起来挺普通的一个人，只是那眼有点亮，笑有点假。 貌似，有点不好对付。 其实他更想立刻开溜，但是身在开发区管委会，正在等待领导指导工作，如果自己不声不响地走了，岂不是大大的不给领导面子，以后怕是不好在开发区混。 所以，张天玺打定主意，等下无论这两位记者问什么，他均打几个哈哈，说个过场话，随便糊弄糊弄得了。 “唉，张董事长您也不是外人，我就有话说话，”这时，卓峰突然叹了口气，先抛出一个不太敏感的话题试探道，“今天报社派我们采访锦绣家园的事情，结果那群业主越说越不靠谱，说那块地十年没有开发，责任全在咱们公司，不仅要让咱们公司盖好房子，还要索要这十年来租房的费用。” 又是这一套主张，张天玺闻后默不作声。 纠纷，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种稿子，如果想做成深度调查报道，必须得有重要当事人之一，天玺集团张天玺的采访，而且还得一一回应业主们的质疑。 卓峰，想做成a稿子，通过关系，找到了天玺集团董事长张天玺只是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自然是想撬开张天玺的嘴，这也算最难、最令人头疼的一步。 看到张天玺的反应，卓峰丝毫没有什么意外，毕竟双方不仅没啥交情，之前还结了梁子。 他缓了缓，复又慢慢说道：“那块地十年未开发，大家都是输家，没有赢家，但是现在无论网上、网下的舆论，都是一面倒地声讨咱们公司。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不客观的，虽然咱们公司有责任，但是其它人难道就没有责任么？” 卓峰这番话，目的就是攻心，不动声色地就站到了天玺集团的角度看待问题，把责任和“黑锅”往对面推，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纠纷，本能反应就是推卸责任，“甩锅”给对方。 卓峰相信，张天玺应该也不例外，所以特地设置了这一语境，发出了他便于“甩锅”的诱导式提问。 果然，张天玺听后，面现一丝怨怒，继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还露出了一丝喜色，令人颇为不解。 旋即，张天玺脸色又变得深沉起来，冷笑着说道：“公平？客观？这些年来，理全让他们占了，锅都是我们在背，谁又考虑过我们集团的感受？” 张天玺的脸色一瞬三变，令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卓峰一边观察着张天祥的脸色、神态，一边心中细细品味着他的口气，意识到火候差不多了，他迅速又加了一把火，循循善诱道：“张董事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实话实说，这次报社专门准备了一块内容来写天玺集团对此事的看法，如果您接受采访，那么我就打一回保票，保证如实客观地刊登，如果您不想说什么，那么我只好写您不想对此事发表看法，这报纸版面只能刊登对方的说辞了。” 卓峰信心满满，把球踢给了张天玺。 如果不接受采访，或者就是敷衍了事，那么天玺集团的形象依然灰暗，骂名照旧戴着。 如果接受了采访，还有一丝可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扭转公司形象。 张天玺听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好，卓记者那我就给你详细说说这事儿，你看看到底谁在理，让读者们都看看到底谁占理。” 原来，天玺集团十年前还是个小地产商的时候，看中了如今锦绣家园这块地，地拿得很顺利，但是开发的时候钱不够，就向出让这块地的王庄村和张庄村借了一笔款，共5000万元，抵押了100套房子，利率很便宜仅仅只有5%，但是附加条件则是小区建成后，每个村每户可以以低于市场价500元的价格，购买一套房子，算是福利。 但是，等天玺集团开发完一期之后，资金链紧张，就拖了五年，可这时候再开发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的时候，因为传说这片区域要并入开发区，附近的地价、房价一下子就翻了一倍。 拿地的时候，房价每平米2000多元，拖了五年变成了每平米5000多元，现如今又过了五年，房价变成了每平米1万多元，翻了足足有6倍之多，地价、房价节节攀升，这当时签订的合同就出了问题，或者说是出了纠纷。 “我们想还了借款继续开发，可王庄村和张庄村不要钱，就非要100套锦绣家园的房子，一期的房子都卖出去了，二三期的房子还没建，我们从哪里变出来？”张天玺说道，“而且当时房子多少钱？现在房子多少钱？当时的人工、材料费多少钱？现在多少钱？要是真给他们100套房子，我们即使开发完了这锦绣家园二期、三期，也赚不了钱，甚至还得赔钱。” 诚然，赔钱的生意谁肯做，谁做谁是傻子。 果然，这锦绣家园纠纷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摊子，否则怎会拖延十年解决不了。 真是，奇葩公司搞的奇葩项目，个个奇葩。 卓峰看到张天玺开了口，知晓这次采访已经成功了大半，他赶紧挑出早就准备好的几个比较尖锐的问题，说道：“锦绣家园十年未开发，咱们公司是有原因的，但是业主们很多都不理解，有的业主还提出了很多对公司不利的问题，我觉得公司有必要进行回应，比如：有业主说咱们公司要求购房业主补差价，然后再开发，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第五十章 双方说辞 这种尖锐问题，如果一开始就提问，打死张天玺也不会说。 但是，现在则大不相同，张天玺不假思索地就说道：“这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集团是没钱，就提出了这一方案，但是现在我们有钱了，有诚意开发，那套方案自然是废除了。” 趁热打铁，不给张天玺反应机会，卓峰又抛出第二个尖锐问题：“有业主提出退房退钱，咱们公司怎么看？” “谁想退房退钱，只要来我们公司，现在我肯定给退，绝不拖延，只要事后不要反悔。”张天玺答道。 “那按照什么价格退房退钱？” “自然是合同上金额。” 十年前合同上是2000多元一平，现在周边房价是一万多一平米，只要不是傻子，估计没人想按照合同金额退款。 最后，卓峰抛出了最尖锐的问题：“那延迟交房的滞纳金，还有住不上房子，导致的租房费用呢” 张天玺答道：“现在不是我们不想盖，是有人故意捣乱不让盖，想要滞纳金、租房费用请找王庄村和张庄村要去。” 涉及到金钱利益，谁也不傻，能推自然就推。 自此，卓峰把从业主一方，了解到的重要问题，都一一进行了采访，这篇深度调查报道，最难啃的骨头已经被他一口吞下肚子，嚼了个稀巴烂。 谁也没有想到，三言两语，卓峰竟然就采访上了，还采访得挺成功，直把高亚哲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不知，为了此刻，卓峰凌晨熬了数个小时，阅遍了网上关于天玺集团的所有资料，形成了数个采访提纲以及预案。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记者的采访亦如此，尤其是采访前的采访提纲一定要做好，先问哪个问题，后问哪个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什么问题；以及问某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应该怎样，神态应该怎样，甚至动作应该怎样，都应该有数个预案。 旁边的苏学民初始惊讶过后，依旧佛系地坐着，只是那紧蹙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他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又是卓峰这个丧门星，上次自己在中百商厦冲动了一次，维护公司利益，结果被当了替罪羊，这次跳槽到天玺集团，却没想到又发生了新闻事件，又遇到了卓峰，自己还依然是公司宣传负责人。 这人生境遇，怎地如此地巧。 这次，苏学民打定主意，打死不出头。 张志业也默不作声，实在是心里有点蒙圈，不知道这卓大记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新闻媒体这块，他完全是个门外汉，否则也不会用混社会的眼光来看待、处理此前的事件。 对面三人面部的表情，俱都落在了卓峰眼中，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只见会议室的门就推开了，走进来一位40岁左右的干练女性，神情有些严肃，眼神有点犀利，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工作人员，拿着厚厚一沓子资料。 “顾局长，您看大过年的，真是麻烦您了。”张天玺首先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县官不如现管，如今锦绣家园那片已经划归到了开发区，如果真想顺利开发下去，少不得要依靠这位顾局长。 “顾局长好。” “顾局长好。” 无论是不问自来的卓峰、高亚哲，还是应邀而来的陆新荣也站起身来，客气地打着招呼。 “都是为了工作，客气什么，都坐，大家都坐，”顾新萍脸上微微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然后她突地发现会议室中多了两位不速之客，复又惊疑地问道，“这两位是？” “噢，顾局长，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他是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刚我们和张董事长正在谈锦绣家园烂尾楼的事情，谈得还算比较深入，不知道咱们开发区房管局对于锦绣家园烂尾楼一事，是否有什么处理意见？” 卓峰单刀直入，实话实说，顺便拉上了张天玺当虎皮。 锦绣家园烂尾楼的纠纷，闹了十年，可不是一个两个协调会就能解决掉的，顾新萍作为政府工作人员，自然也肯定不会在媒体面前说什么，也没啥可说的，因为人家也是刚刚接手此事，个中内情估计都没自己清楚，撑死就是表个态度。 而且，有媒体在场，这个协调会肯定会变味，有极大的可能会取消掉，也有很大可能会把记者清场。 所以卓峰打算速战速决，采访下顾新萍就撤。 顾新萍听到卓峰介绍，眉头就是一皱，暗道：这张天玺开协调会带什么记者来？还嫌这事儿闹得不够大？还是想借着媒体来煽动舆论来给开发区管委会压力？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但面上顾新萍却没显山露水，打着官腔说道：“锦绣家园烂尾楼一事，我们局里正在协调，会尽快拿出一个处理方案，照顾到各方利益。” “方案何时能出？”高亚哲逮到机会问道。 “这个，由于锦绣家园刚刚划归开发区不久，对于此事我们调查的还不太深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那个，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记者朋友们还请到会客厅稍等会儿。”顾新萍越答越有点不耐烦。 最大的骨头天玺集团已经啃下了，而房管局刚刚接手这一问题，显然是没多大料可以挖，卓峰一寻思，留下自己名片，说道：“好的，顾局长这是我名片，有情况多联系，打扰了。” 说完，拉着高亚哲就撤，毫不拖泥带水。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傅红雪挺讲义气，开车拉着两人马不停蹄地直奔王庄村，去采访王庄村的村长兼村支书王兴朝，还有张庄村村支书张宏义，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份借款协议原件，也就是张天玺口中的“借款协议”。 内容和张天玺说得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条：5000万贷款要求五年内还清，否则就用房子抵债。 这条对天玺集团不利的条款，张天玺避而不谈，显然是在先前的采访中避重就轻，如果没有采访两村支书，定会被张天玺带到沟里去。 “当时我们借款利息仅仅有5%，目的就是给村民谋点福利，结果十年了，贷款没回来，村民福利也没有踪影，不知道多少次多少人背后说我们村委会和开发商勾结，”王兴朝说道，“而且我们是严格按照合同来执行，没有占他们一点便宜。” “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没人敢和开发商妥协，再妥协，我们这位置就别想坐了，上届就是因为这事儿被选下去了！”张宏义有啥说啥，没啥顾忌，都是村里人知道的事儿。 “那要一直这么拖下去，房子建不好，借款也拿不回来，咱们村不得财房两失？”卓峰问道。 “再拖？再解决不了我们就fǎ yuàn见。”王兴朝说道。 “对，把那块地卖了还债！”张宏义接道。 越来越复杂，如果真卖地，那购房者买的房子怎么算？难道租了十年房子，还白租了？ 也就这一刻，卓峰真切地认识到，买房还真是个大事，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买有问题的楼盘，否则真要买到如锦绣家园这种烂尾楼，恐怕等自己孩子能打酱油了，房子都盖不好。 第五十一章 都是熟人啊 采访完两村村支书，几人又奔赴现场采访。 此时的现场秩序已经变得井井有条，几位民警在维持着，维权业主们大约只剩下了二三十人，应该都是维权的核心成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四五个条幅被挂在了天玺集团门口两侧的梧桐树上，随风摇摆，甚至还有几个帐篷支了起来，这是要打算打持久战。 除了在现场外面溜达的王博，其他无论文字还是摄影记者，都没了踪影。 “峰哥，你怎么现在才来？”王博看到卓峰，忙迎了上来，又是惊讶又有点着急地说道，“记者们都进去采访了，据说是天玺集团办公室主任要接受采访，峰哥赶紧去，应该还来得及。。” 报社没派新任务，开发区又远，他想等卓峰一起回报社，这样既能顺个车拉拉关系又能省下一顿饭钱。 没办法，谁都当过新人，刚出校门就这样，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卓峰摆摆手，说道：“那事儿先不着急，你先说说，这些维权业主，哪个是领头的？”卓峰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至于采访天玺集团负责人，卓峰当然不着急，天玺集团董事长都采访到了，还在乎区区一个办公室主任？估计说不出，也不敢说出什么有料的话来。 卓峰不着急，王博也没办法，暗道：报社着名的卓疯子转了性子了？采访新闻怎么也变得慢吞吞的了。 想想自己一个新人，又是摄影记者，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想到这里，王博指天玺集团门前说道：“分为四批人，喏，左边一批，右边三批，正在聊天，还有人在打牌。” 卓峰走过去一看，就愣了，哎呦，怎么好多都是熟人。 右边的那顶帐篷里，王庄村的王青山、大柳树村的齐强，正和另一位青年男子在斗地主，杀得难解难分，每个人脸上都贴上了纸条，随风随身来回晃荡。 “张达，你叫不叫地主，不叫我叫了！”齐强晃着牌，吆喝着，他脸上的纸条最多，这么一晃，宛若小说中的白无常。 “叫地主，不加倍，齐强，你别起哄，你都输了一上午了，再输小心把裤头都输了。”张达反驳道。 “我抢地主，加倍、明牌，双王四个二，还有两个zhà dàn，来来来，都算算多少番，贴多少纸条。”王青山一锤定音，其他二人一下子就傻了眼，心中计算着得贴多少纸条。 三位代表维权竟然维到帐篷里来了，真不知道怎么当上代表的，估计就是时间多，事情少，离得近，有空陪着开发商耗。 “齐强、王青山你们怎么跑这里维权来了？正好我采访一下。”卓峰冷不丁儿地喊道。 “哎呦，哪阵风儿把卓大记者吹来了？”齐强嬉皮笑脸地说着，如今和卓峰也算熟食，自然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王青山毕竟是村里名人、成功人士，不能像齐强这么没羞没臊，笑着说道：“卓记者，来采访这事儿？恐怕有点晚了，记者们都进天玺集团院里了，噢，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张庄村的张达。” “卓记者好。”张达也客气地说道。 卓峰也不见外，招呼着高亚哲进了帐篷，说道：“这是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你们怎么成了维权代表了？王栓没来？” 齐强抢着说道：“王栓有事走了。买锦绣家园房子的，就附近的大柳树村、王庄村、张庄村人多，其他地方的人则是一小部分，我们这不正好有空，就帮忙当了个维权代表。” “这事儿，不是月经也算年经，经常闹，不是啥大新闻。”王青山解释道，“之前也就来个四五个，七八个人，也就这次来得人多点儿。” “划重点，咱们三家也都买了锦绣家园二期房子。”张达补充道。 原来如此，想想十年前，青城市二环外还是一片麦地，锦绣家园这片还属于赞县，仅仅挨了个开发区的边儿，当然是荒凉得不能再荒凉，即使再炒作开发区概念，房子还是卖给周边村民的居多。 不过，这样更好，采访熟人那不是跟玩儿似的。 不出20分钟，卓峰和高亚哲就把维权业主们的诉求一一搞清楚了，就三条，第一条：要求开发商盖房；第二条，要求赔偿违约金；第三条，要求赔偿租房损失费。 自此，折腾了一上午，用了大约有2个多小时，来回奔波了数个地方的采访才算告一段落，锦绣家园烂尾楼事件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采访到了，尤其是采访到了关键的涉事方——天玺集团董事长张天玺，还针对维权业主要求进行了一一回应。 一篇有深度有广度有热度的深度新闻调查已显雏形。 正在这时，进去采访天玺集团办公室主任的记者团们，都走了出来，为首的是青城都市报记者赵志广和市电视台名记吴玉成，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些小报小刊的记者，甚至还有几家自媒体。 赵志广看到卓峰在天玺集团门前采访维权的业主们，微微一笑说道：“卓峰，怎么这会儿才来？再晚会儿黄花菜都凉了，抓紧时间去会议室采访，说不定天玺集团那个办公室主任还在。” 言谈中，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人气。 不用说，卓峰这几个月打出来的名气，正是他态度改变的原因。 记者也有圈子和江湖，而无论在哪里，哪个圈子，都是尊敬强人、能人。 “应该还在吧？要不，我给你个电话采访下？”市电视台名记吴玉成说话也透着亲切，真是会来事，也难怪他主持的“小吴帮忙”栏目能火遍整个青城市。 卓峰和他虽是初次见面，但就这么一句话，一个电话，就立刻把双方距离拉近了不少。 卓峰思忖了一番，回道：“赵记者、吴记者，嗯，我刚采访了天玺集团董事长张天玺，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不去采访了，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来。” 嗯？ 赵志广和吴玉成对视了一眼，俱是不敢相信。 第五十二章 别拱火儿 刚刚两人还为采访到了天玺集团办公室主任而沾沾自喜，甚至还有些小瞧这姗姗来迟的卓峰，没想到对方却悄没声儿地搞定了天玺集团的boss，这脸打得有点疼。 疼归疼，还得面对现实，到底卓峰是如何采访到的张天玺？如果能采访到张天玺，今天这新闻就能往大里搞搞了。 到底吴玉成还是经验丰富，脸色惊讶之色一闪而逝之后，还是那副和气的嗓子，问道：“卓兄弟，怎么找到的张天玺？不瞒你说，刚采访这位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我借着去厕所的功夫，去董事长办公室那里溜达了一圈儿，根本没人。” 怎么会有人，人都在开发区管委会。 高亚哲看两人脸色变来变去，心中有点想笑。 吴玉成说完话，也不着急，掏出烟来，开始散，赵志广、卓峰、高亚哲、王博等等，一人一根，吸上了。 又是称兄道弟，又是散烟，场面活儿做得很足，面子给的也足，想想人家什么身份，市电视台着名栏目“小吴帮忙”主持人，受众覆盖整个青城市，天天出镜播报新闻，算得上半个明星，经常被邀请主持一些不小的活动。 你尊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投之以桃，我必报之以李。 卓峰自是不好意思再拿捏什么，说道：“开发区管委会正在开协调会，张天玺就在那里，我们刚刚从那里回来，他应该还没有走。” 话音刚落，赵志广和吴玉成脸色均是一喜，原来张天玺躲在开发区管委会，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他。 “谢兄弟了。” “改天好好坐坐，稍等我拉你进个群。” 烟没吸几口，赵志广和吴玉成把烟一掐，就直奔开发区管委会而去。 高亚哲见卓峰这么大方就把张天玺的行踪卖了，心中不免有点酸溜溜，说道：“疯子，这下咱们两家的新闻，可就变成通稿了。” 卓峰吸着烟，吐着烟圈说道：“都同行，互相帮衬着点儿。况且，又不是独家，同题竞争难道你没有信心胜出么？咱们可是整整采访了有20分钟，他们这个点儿去能不能采访得到还两说，今天卖他们点儿人情，改天遇到事儿了，也好说话。” 不知不觉中，卓峰的性子也慢慢地变得圆滑起来，去年初入茅庐的那股子锐气，深深地收敛在了心中。 “也对，就看谁的角度新，谁的深度广，还真不信做不过他们。” “时间不早了，走，回报社。” 傅红雪早就等得不耐烦，原本她就是闲得无聊，帮卓峰个小忙顺便看看这小子，结果现在却被卓峰硬生生当成了司机使唤，还拉着几个老爷们来回采访，心中存着的那丝绮念早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不是考虑到淑女身份，估计早就撇下卓峰自个儿回家了。 听到回报社，她虽老大不愿意，但还是开着车拉上几人往回赶，但路上却是一声不吭，速度也是奇慢无比，先把高亚哲两人放下，半路王博接了个采访也下车了，然后送卓峰回青城日报社。 这下车里就剩下两个人了，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傅红雪先前气鼓鼓的心情，也瞬间变得有些好起来，眉目之间也有了几分光彩，她一边开车，一边瞅着副驾驶上坐着的卓峰，这心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仅仅过了个年，这小子竟改了性子了，去年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儿头段大少，急起来敢跟毒贩们唱对台戏，今年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更像个记者样了，就这么个破新闻，东跑西颠、繁繁琐琐折腾了半天，跑了n个地方，就为了采访一个人。 这性格和行为，真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傅红雪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扬，开始拱火了，说道：“天玺集团用假爆料折腾你，发短信吓唬你，你真就打算这么算了？看你采访的意思，不仅不曝光他们，还要替他们洗白上岸？” 卓峰正在思考稿子的事儿，去没想到傅红雪说出了这么一番令人窝火的话，他侧头望了一眼专心驾车的这妞儿，想回击几句，但想想也就算了，今天着实麻烦了这丫头，少不得得请她吃顿饭。 只不过，卓峰想偃旗息鼓，但有人不想息事宁人。 傅红雪等了一会儿，发现卓峰竟然不吭声了，她感觉自己拱了半天火儿，白拱了，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继续说道：“怎么着，让我说猜对了？” 这下，卓峰心中也有些恼火起来。 这妞儿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么直白？非得呛你几句才安生？ “既然傅美女这么不爽他们，要不你直接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去？”卓峰反驳道，话语中带上了几分火气。 “我们公安办案讲究证据，没凭没据凭什么抓人家？”傅红雪皱着眉头反驳道。 “你们办案讲究证据，我们报社报道新闻也讲究个事实依据。” 傅红雪冷笑了几下，歪着楼说道：“噢，原来卓大记者，现在身段也变得柔软起来了？莫不是拿了对方的好处不成？” 这妞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卓大记者是拿黑钱的人么？要是这么干，到处去找事收钱，现在早就有房有车要啥有啥。 卓峰觉得，很有必要给傅红雪普及下新闻采编知识，他思忖了下，反问道：“我是采访了张天玺，他也说了很多，但你觉得我会把他说的话全都写上么？他说得那些话都属实么？你都信么？” “我肯定不会信、张天玺说的那些话，避重就轻、谎话连篇，看那个协议，明显是他们天玺集团理亏。”傅红雪嫉恶如仇，明显是对于天玺集团印象很坏。 “你都不信，我怎么会信？我像傻子么？”卓峰继续说道，“做新闻是要客观如实地报道事件的经过，张天玺所说的话，我只会采用一部分，同样王庄村、张庄村村支书，以及业主维权代表们所说的话，我也只会采用属实的一部分，最终结果就是让读者们睁大眼睛，辨一辨到底孰忠孰奸，谁占理。” 第五十三章 我也抄个底 “还用问，肯定是支持购房业主们，天玺集团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傅红雪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还质问我，不懂新闻就不要装懂，我这叫把新闻做大做强，做得有深度、有广度，让读者爱看。” “就你懂，要是我不来，估计你还在被人当qiāng使。” “人人都想把记者当qiāng使，人人都想让记者帮着自己说话，难道这把qiāng没有自己的思想？而且，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等明天这负面新闻一见报，天玺集团的股票说不得就泄得稀里哗啦，等下把我放在证券大厦，我办理个融券做空业务，搞上它一票，收点儿利息。” “你，你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你这是nèi mu交易。” 傅红雪气极反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真不知道这卓峰的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股票上面去了，而且看样子，明天不仅要曝光人家，还要做空人家股票，反手还要赚一笔。 “先说好，我可和天玺集团可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算不上nèi mu交易，要说有交情也是怨情，”卓峰说道，“而且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赚点钱，难道你让我靠着那点死工资去买房娶媳妇？” 报社记者说好听点是无冕之王，说难听点就是新闻民工，没日没夜昼夜不停24小时待机，天天为了人任务东跑西颠，时间紧各种压力大，一个不小心稿子被毙了还白干，可以说干得比码农还苦还累。 可收入呢？ 普通的报社记者收入也就农民工水平，甚至还不如，跟别说跟码农相比，七七八八扣下来，一个月的收入养自己勉强够支出，养一家子就吃力的很。 这么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性质，加上相对来说比较低的工资，报社记者流动性非常大，转行的转行、跳槽的跳槽，剩下的记者也分化得厉害，有的就如邢兆龙这般养家糊口度日，有的就如闫杰这般镀金混吃等死，还有的就走上了邪门歪道，如张鹏那般去收黑钱。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面对天玺集团的短信威胁，邢兆龙、赵健选择了退缩，拿的那点儿工资，人家犯不着去冒险卖命。 从这点上来看，记者和公安还真有某种相似之处。 说到工资和现实生活，傅红雪也不吭声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和记者比起来，虽然自己的工作虽然更危险一些，但是也好歹是国家公务员，不像记者手停口停，没稿子就没收入，如果光指望着那点儿死公司，买房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 傅红雪不说话了，卓峰话匣子倒是打开了，鼓动道：“红雪你那点儿死工资估计还不够你一个月花的，要不也搞上一票？放心我可是得到过股神真传的，等下我开了业务之后，你想入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保证你赚钱。” 得瑟，得瑟吧，傅红雪就是看不惯卓峰这嘴脸，前一刻还在诉苦，下一刻就嬉皮笑脸。 “我可不像某人八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没那个闲工夫。”傅红雪嘟囔着。 “那你是不缺钱，不用买房，你买房试试？一动就是几十万，少一分人家都不卖。” “你要买房？” “我妈下了死命令，今年必须要买房，按照她那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来说，估计五一长假就得过来看房，”卓峰皱着眉叹气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无论二环内外哪里的房子都是一万以上，一套就是百万左右。” “就因为这事儿，去揩人家天玺集团的油，也有点儿不地道吧？” 这丫头，有时候嫉恶如仇，有时候又有点儿心慈手软。 卓峰叹了口气，说道：“还真别这么说，看那张天玺的表情和神态，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扭捏，后来索性就放开了说，没准儿人家巴不得把这事儿闹腾得再大点儿，把不得我们多多去揩油。” “嗯？这话怎么说？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把自己公司往火坑里推的？”傅红雪有点不解。 “这你得换位思考下，我琢磨着这张天玺一开始本是不打算接受采访的，后来一想这事儿反正压不住，索性就把事儿闹大，利用媒体还有业主的影响力，给zf施加压力，尽早把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给盖起来，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怎么也得上亿的收入。”卓峰分析道。 “那zf就任他胡闹？” “开发区政府刚刚接手这烂摊子，又遇到这事儿，估计是有点挠头，不过好歹锦绣家园这块蛋糕足够大，利润足够丰厚，现在的矛盾点就在于几方如何分这块蛋糕，未来肯定是要解决的，但是方案肯定是一方或者几方做出让步、妥协。” “噢。” 卓峰分析得透彻，但傅红雪听得入坠云端。 傅红雪是个直脾气，哪里想得到这事儿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但听卓峰说得也貌似有理，可看着卓峰那得意样儿，心里这气儿就是顺不起来，紧接着她眼珠一转，猛地踩了刹车，喊道：“到证券大厦了，下车。” 卓峰不疑有他，开门就走，末了还回头说了声谢谢，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刚刚光顾着和傅红雪帅嘴皮子了，这下车的地儿，还距离证券公司有两站地呢，这丫头，心眼儿真小。 熟门熟路，卓峰直奔证券大厦，路上找闫杰拆借了几万来开户。 开户则直接找的王洪波经理。 王洪波见了卓峰之后一个劲儿地牙疼，上次跳楼的事儿还没处理完，这个记者怎么又来了？ 虽然他心里嘀咕，但公事还是要公办，手把手地教着卓峰如何rong zi、如何融券，还特地给卓峰把佣金、rong zi融券利息降到了最低，然后送瘟神一般把卓峰送走了。 把拆借来的钱还了，连上兜里的工程款，有40来万，卓峰琢磨了下，加了点儿杠杆，放空了价值100万的天玺集团的股票，他打算第二天无论赔赚，见好就收，赚了拿几个点的利润，赔了自己也能承担得起，关键是胜算很大，值得下注。 闫杰那小子危机论怎么说的来着，危机，危机，别人的危，就是自己的机，这次天玺集团被曝光，遇到危，就是自己的机，上次三闫集团抄底天逸特种气体公司，这次自己也抄一次天玺集团的底。 第五十四章 关心则乱 卓峰就这么想着，上了辆公交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报社。 折腾了一上午，卓峰到报社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闫杰出去采访了，社区版组三大美女下社区送井盖送得焦头烂额，自然是没时间回报社，一干编辑们午饭过后才会上班，只剩下卓峰形单影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琢磨了会儿稿子，王博回来了，喊上他做伴两人下楼吃个了便饭复又上楼写稿。 下午，记者大厅越来越热闹，锦绣家园维权业主群里也同样越来越热闹，不少业主纷纷议论着，乐观的说青城市几乎所有的报社都关注这事儿了，应该能有个结果了，悲观的则继续哀叹，说就是中央的记者来了也不管用，这事儿不好解决，总之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卓峰把业主微信群里翻了几十层楼，翻得头晕眼花，最后索性就不看了，开始专心写稿。 稿子命名为《锦绣家园二三期烂尾十年之谜》，文章分为五个部分，现场、天玺集团张天玺采访、开发区房管局采访、王庄村和张庄村采访，以及维权业主们的采访，林林总总写了2000多字，把锦绣家园的前世今生，以及造成烂尾的来龙去脉剖析了个彻彻底底。 其实这事儿就是一个钱字，一个利字，业主们想要房，两村想按照协议执行，而天玺集团因无利可图自然是不想开发，三方较劲，如果没人妥协，这纠纷可有得拖了，再拖个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同题新闻，事实清楚、稿件完美，还是读者最关注的房产问题，报社缺的就是这种稿子，下午编前会上，李立钧当场拍板给了一个整版，自是不想在同题竞争中落了同行的下风。 第二天，天玺集团彻底出了名，变成了无数青城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针对锦绣家园二期三期烂尾楼一事，不仅三报一台都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而且一些小报小台也去了现场采访，纷纷声讨天玺集团的不作为，其中又尤以青城晚报、青城日报社报道最详细，两家报纸均做了整版的调查报道，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调查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卓峰今天的关注点没在锦绣家园的舆论报道上，他全副心神都投入在了天玺集团的股票上，昨天晚上他为了研究股票，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钟才睡觉，又是看中百商厦坍塌期间股票走势，又是看冷山集团被讨薪期间的股票表现，结果越研究这心里越忐忑，因为前者当时曝光后股票跌了，但后者股票当时就没怎么跌，反而还涨了不少。 到底天玺集团被曝光后这股票怎么走？是涨还是跌？ 这时候，卓峰突然开始有点后悔，昨天一冲动就上了杠杆做了空，这不是典型的股市新韭菜的作死方式么？ 心中有事，卓峰这天八点多钟就来到了“油条哥”的摊子上，同时还顶着两个熠熠生光的熊猫眼，可把油条哥任行给惊讶坏了，暗道：卓记者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了？ 此时“油条哥”的摊子已经挪到了小区内部，卓峰顺手扯过来一份油渍斑斑的青城日报看着，吆喝着说道：“任哥，来碗羊杂汤，加二两羊肉，半斤油条，一个茶叶蛋。” 任行此时不忙，看卓峰今天这么精神，点的早餐量也足，估计有喜事，随口问道：“卓记者，发工资加餐啦？” “差不多。” 卓峰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浏览着稿子，a6整版，位置还可以，关键应该是个a稿子，自己距离一级记者又近一步，闫杰这小子昨天跑的稿子挺有意思，竟然是一辆拉猪的车在高速路上出了事故，大猪小猪遍地乱跑，就是苦了交警到处捕捉；还有就是社区三美女社区跑得也有声有色，虽然没啥重量级稿子，但是正月十五各个居委会争相在报社露脸，正好把这些花灯、灯谜、相亲、庙会等等社区活动整合了一个版面，看起来也很是喜庆。 卓峰看完青城日报，又翻着手机看青城晚报、青城日报社电子版，然后又看网上对于锦绣家园二三期的反应，然后开始关注天玺集团的股票历史走势、历史消息、今日突发等等，一通忙活下来，不知不觉股票就开盘了。 今天的大盘出奇的好，开盘就涨了两个点，连同昨日涨的一个点，这就是标准的发过节费模式。 但是对于卓峰来说，这就是不是好消息，因为他是在做空，而不是在做多，大盘涨得越好、个股涨得越多他赔的越多，这不天玺集团开盘不仅没有跌还涨了一个点。 一个点，一个点就是一万元，一篇深度报道稿子的钱眨眼间就没了。 又涨了半个点，得，一篇策划稿的钱打水漂了。 哎呦，跌了，跌了一个点，一万元又回来了，可还佩着五千元。 哈哈，老天开眼了，终于翻绿了，跌了一个点，爽，一万元进账。 咦，怎么又拉回去了半个点？少赚五千元，再等等，再等等，非赚一万元不可。 哈哈，又跌回去了1个点，这下赚了一万五了，不行，有利空消息，肯定还能多赚点儿。 哎呦，谁这么缺德，这么大单子，一下子翻红了，这怎么可能！？不仅赚的钱都吐回去了，还赔了五千元。 …… 真是，分分钟数千数万元上下。 卓峰这心情，跟着天玺集团的k线图七上八下，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连喝了半碗的羊杂汤也不吃了，就这么蹲着盯着看盘。 没做空天玺集团之前，他还能冷眼旁观，指点江山，笑看一干股神落魄下场，但一入了场，选边下了注，这心中就不免惴惴不安起来，担心自己重蹈股神刘闯的覆辙。 关心则乱。 卓峰正自盯着手机app上的股票走势图，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进来，接通一听，竟然是马军打来的。 老同学来电，不接不合适，卓峰按捺住焦急的心情，接通了。 第五十五章 股票的魔力 “卓峰，我马军，最近怎么样？”马军语气中透着一些关心。 “唔，怎么了？啥事儿？”卓峰心中手中有事，他有些着急，甚至有点儿埋汰马军废话多，早不来电晚不来电，偏偏这个点儿来电。 马军仿佛也听出来了点儿什么，直入主题问道：“卓峰，问你个事儿，昨天天玺集团和管委会开的协调会，有结果了没？” 说到这里，卓峰也算明白过来了，马军是搞房地产代理的，估计是想从这里套点儿nèi mu消息，他想了想说道：“没有，昨天那事儿可不好解决，估计还得开几个协调会，昨天估计就是个碰头会。” “噢，这样啊，卓峰，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我这里有几个客户比较关注这点，帮帮忙，要是成交了也给您一些信息费。” “好，好，一定一定。”卓峰心不在焉地回道，接着挂了电话。 虽然马军应承了好处费，但那好处费也得成交了才能拿，遥不可及，哪里有自己眼下这天玺集团的股票钱来得快？ 一刻看不到股票走势，一刻看不到那牵动人心的k线图，一秒钟这心里就不踏实，仿佛那上面有着某种异常的魔力，在蛊惑着卓峰，那是金钱的魔力。 挂了电话，卓峰赶紧又打开股票客户端，只见那天玺集团仿佛吃了chun yào，一个劲儿地猛蹿，就这么一个接电话的功夫，翻红2个点了，这可是两万元！ 卓峰心都凉了，心中一个劲儿地后悔刚才没有还券，现在又是害怕，又是侥幸。 害怕天玺集团继续涨，侥幸天玺集团还会跌。 卓峰就这么犹豫着，纠结着，一直到任行收了摊子才回过神来，看时间都十点了，自己竟然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忙不迭结了账，往报社赶，只留下任行发着牢骚。 骑着小电动，冷风一吹，卓峰心神也会回来了，到了报社打开股票软件一瞧，十几分钟不到，这天玺集团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直线跳水跌了5个点，卓峰再也不敢迟疑，赶紧平了仓，暗呼侥幸，也对这股票的魔力，有了深刻的认识，仅仅一天时间，就赚了五万多元，怪不得人人喜欢炒股票，来钱真是快。 虽然平了仓，但卓峰还是继续盯着天玺集团，却见这股票继续下跌，一路不在回头，十分钟不到就又跌了2个点，直让卓峰后悔得捶胸顿足，后悔不迭，仅仅手快了那么一点点，就少赚了两万元。 两万元，那可是好几个月的工资！ 卓峰心中悔恨，不免就想把仓位追回来，可刚刚要操作，那天玺集团又开始拉升，他猛地一惊，耽搁片刻，刚惊讶了没一会儿，天玺集团又开始跌跌不休。 卓峰心中气急，打开交易界面，立刻就要下单，刚刚要按确认的时候，却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深吸一口气，闭目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证券大厦门前那滩血迹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紧接着股神刘闯的临终遗言一字一字地浮现在了心头，沉重而悲戚。 缓缓地呼出憋着的那口气，卓峰脑中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终于意识到了股市的魔力，也终于理解了为何有无数股民飞蛾扑火般进入股市淘金，这种分分钟数万元上下的游戏，既不用辛苦上班，又不用看领导脸色，而且还不用理会办公室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只需要点点鼠标，就能短时间赚取数个月的工资，理论上还能赚取数年的工资，可比平平淡淡的工作刺激多了，一旦尝到了一丝丝甜头，就会有无数种理由让自己继续投入其中，不可自拔，成为一茬又一茬的韭菜。 而自己，只不过是借助职业的优势，掌握了一点点算不上nèi mu的消息，占据了一点点先机，还差点迷失在了其中，还差点亏损数万，不难想象，那些两眼一抹黑、一时冲动冲入股海的股民们，是何等的被动。 终究，自己还是个人，还有七情六欲，还有喜怒哀乐，既不是植物人，又不是石头人，没了信息优势，还是早点离开这个魔鬼之地为妙。 关掉交易软件，卓峰放下手机，发了会儿呆，把脑中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格式化了一遍，这才开始给三位大美女打电话，开始整理报题。 自从送完井盖，联系上社区居委会后，社区版组的新闻选题有点bào zhà，几乎每个美女每天最少两个选题，老记者朱秀芳有一天破天荒搞了五个稿子，再加上卓峰时不时爆出的大稿子，整个社区版组一改过去鸟不拉屎、萎靡不振的颓色，变得欣欣向荣起来，这些爆出的稿子，一个社区版肯定是盛不下了，每天都是两个版面，可把宋编辑乐坏了，甚至连社会版组的江天群、财经版组的魏编辑，还有时政版组的邓天乐等编辑都有点羡慕起来。 瞧瞧，人家社区版组每天也是两个版了，如果没有大新闻，基本上都是都是社区里面的大事小情，既没有突发，也没有大的纠纷，所以宋编辑一般晚上**点就签版回家走人了，版面的评分系数还挺高。 今天朱秀芳报的题是《小区没物业，退休老两口义务扫楼三十年》，赵思思报的题是《老两口记账二十年，人情费翻五倍》，陈新语运气有点惊人，竟报了两个题，一个是《广场舞音乐有点扰民》，另一个是《狗狗被压断一条腿，好心人收留》。 有好事有纠纷，有暖心有揪心，光这几个新闻就能凑够一个版面了，这还是一上午，如果下午再跑几个新闻，那么一个版面就盛不下了，万一卓峰再搞个大稿子，那就得像昨天那样，把国际国内版去掉一个，做三个版面的社区版，想想现在，忆忆之前，说社区版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为过，甚至闫杰这个八卦之王都嘟囔着要来社区版组。 卓峰琢磨着，这小子一半是因为看到了社区版组这里油水多了，想来揩油，另一半估计是这里美女多多，想来拈花惹草。 第五十六章 老记者群 今天卓峰这心情着实不错，他把题儿通过qq发给了宋编辑，拖拖拉拉地走到厕所门口开始悠闲地吸烟吐圈圈，吸了几口就开始翻群。 赵志广昨天晚上把他邀请进了一个青城市老记者群，顾名思义，里面百余名记者全都是老记者，全都是青城市内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记者，其中不乏名记和大拿，甚至还有一些头头脑脑们。 卓峰先按照群要求，先改了群资料，然后就开始看群里的人员，可惜他翻了半天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有在职的也有不在职的，赵志广、吴玉成、林超、高岗、郑行文、李天佑、杨琛、李跃溪、高亚哲、魏成等等，他感到有些好笑，真心没想到，自己进入这个老记者群，竟不是自家人邀请进来的，反而是竞争对手邀请进来的。 群里讨论的，还是前几天围殴记者的事情。 今天见报的天玺集团烂尾楼一事，可能对于维权业主来说，是天大的事儿，但对于这些老记者来说，算是比较常见的题儿，没啥可以谈论的，也没得讨论，该说的新闻里都说了。 群里讨论的内容很高端，卓峰感觉只能看。 “路边社消息，前几天殴打记者的头目张通，被判了两年，罚款一万五，另外一个张志业好像被人捞出去了。”这是青城晚报跑政法线的苗安平分享的消息。 “判得好，下次再判重点儿。” “打得好，下次把这帮混混再打一顿，打完再把他们关进去，上次老张去外地采访，被一帮人关了四五个小时。” 说完这个，群里的话锋一转，终于开始讨论天玺集团烂尾楼的事情，只不过角度有点刁钻。 “天玺集团那事儿蹊跷，我一个哥们说有一伙儿炒房团在背后操纵这事儿，说是囤了好多套那里的房子，等着升值发财。”开这个话题的是新中网记者孙广浩。 “听说买了不少水军，后来又删帖，这帮自媒体吃了原告吃被告，这波赚大发了。” “兄弟们，要不咱们也去买几套？” “人家有钱能抗十年，自然就能再抗十年，你能抗十年？” 新中网可不是《鸡窝网》、《猪窝网》，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lun tán、自媒体能比的，这家网站是新中报社的官网，里面的记者可是有证的，只不过证是《新中报社》的证。 卓峰琢磨着孙广浩这番话没准儿还真有可能是真的，真心没想到，这摊子事儿后面还隐藏着这么多门门道道。 再然后，群里又开始讨论起“liǎng hui”的新闻，继而又开始扯哪里发生特大事故了，谁谁谁派外采访了，谁谁谁的稿子被压了，谁谁谁的稿子变内参了。 七嘴八舌，卓峰感觉这帮老记者消息真是灵通，也不知道他们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小道消息，针针见血，句句说到点子上，让自己脑洞大了不少，眼界开阔了很多。 也只有现在，卓峰才意识到，自己算是真正地混进了青城市的记者媒体圈中。 与此同时，天玺集团总部大厦顶楼董事长办公室中，正在召开着一场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都是天玺集团核心管理层，除了董事长兼创业人张天玺之外，还有他弟弟副董事长张天翼，董秘苏常、负责宣传外联工作的副总裁苏学民、负责财务与rong zi的副总裁张天香，还有秘书周志业。 表面上看，天玺集团是一个高大上的上市公司，其实内部管理有点混乱，和几乎所有民营企业一样，企业内部主要岗位都是家族内部人，其他不太重要的岗位则是外部招聘而来。 会议上讨论的，自然不是化粪池死人，殴打记者这等“小事”，而是事关天玺集团财源的锦绣家园烂尾楼一事。 “学民，你先说，看到今天的新闻报道之后，顾新萍是个什么态度？”张天玺问道。 苏学民有了上次的翻车经历之后，十分小心，照本宣科说道：“刚联系了一下，好像这次事儿闹腾的比较大，顾新萍有点说不上话了，让咱们准备好解决方案，明天开正式的协调会议，好像市里要来人主持。” “市里谁来？” “估计是房管局领导。” “打听打听，提前打点打点。天香，资料都准备好了没？这事儿比较重要，用点心。” 张天香是张天玺妹妹，集团财务一把手，但凡涉及到钱都离不了她。 她拿出一沓子资料，翻了翻，稍一沉吟，说道：“我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和王庄村、张庄村重新签订协议，另一套则是协议不变，但是需要房管部门提供政策支持，比如变更规划，加盖楼层，县证变市证等等，至于资金方面，我打算在天玺财富上面发一个rong zi项目，稍等我把细案给您看看。” 两套方案，哪套天玺集团都不吃亏。 说完最重要的事情，旁边早就等待多时的苏常插话了，他皱着眉头说道：“董事长，这事儿网上、网下闹腾得都很厉害，公司股票这几天跌得有点多，我办公室电话一直没有停止，不断有股民来质问公司。” “跌就跌点儿，股民的钱又不是我的钱。” “董事长，您可是大股东，股票跌了您的市值也缩水，而且您不是还质押了股票？跌太多了恐怕不好。” 苏常也只能点到这里，公司大股东质押了几乎所有股票来rong zi，如果不发点利好消息，任由负面新闻满天飞，万一股票真跌到了平仓线，要是被强制平仓了，那这家公司可就要换主人了，再也不姓张了。 张天玺听出苏常话外之音，也沉吟了一下，说道：“先前我是有意让那帮记者炒作这个事，现在事情步入了正轨，也该灭火了，学民你联系下那帮自媒体把稿子删了，再找个公关公司把网上的稿子删删，顺便造个利好谣言，说公司的锦绣家园项目要开发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发个公告说公司准备重启锦绣家园项目？”苏常问道。 “要发公告，也是发否认的公告。”张天玺哈哈笑着，说道。 众人一听，再一琢磨，均醒悟了过来，会意地笑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否认利好消息，股民们定会认为是真的。 第一章 调入深度组 报社六楼总编室中，zhāng dé jiāng正在浏览着今日报题，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201x年度，上半年记者编辑定级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单上面，有一个人的名字下面划着一道鲜红的横线，旁边还标注了几行小字，“调卓峰去深度报道组，级别暂定为一级记者”。 不多时，总编办主任高小波敲门进来，看到zhāng dé jiāng的批示后，稍稍惊讶了片刻，但也没多问什么，按照批示内容把名单又修改了一下，又让领导们过了目签了字，下午就张贴在了报社一楼。 青城日报社记者编辑定级，每半年一次，分为一级、二级、sān ji，还有默认的0级，也就是经常被新手们戏称为的“白板”，这些级别审定，大部分都是根据各个记者去年见报稿件的数量和质量，一小部分则是领导们的个人建议。 由于级别关系到工资和福利，所以这份定级名单一出来，整个报社都沸腾了，但凡有心之人都要来看看自己的等级，瞧一瞧同事朋友的等级有没有变化。 看得人多了，自然也就发现卓峰竟然变成了一级记者，而且还被调入了深度报道组，真有点儿一步登天的意思，各种情绪一齐朝着名单上那个名字涌去。 羡慕者，分析着卓峰为何能调入深度组，为何能升成一级记者，数着卓峰一年来做过的重大报道，重大策划，还有那些让人无语的操作，比如火场杀人，比如工业园区调查，又比如小井盖送出大策划，还有正当防卫把一干地痞流氓团伙给围殴了的事迹，更不用说p2p调查、股神之死等等。 卓峰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嫉妒者，说卓峰也就运气好，碰到了几个好线索，写了几篇大报道而已，这次调入深度组，不见得是好事。 深度组什么地方？重大报道专业户，无论是现在硕果仅存的高岗，还是刚刚离职的郑行文、李天佑，哪个不是入职四五年的老记者，老油条，而这个卓峰呢，加上实习期，也才一年多点而已。 典型的揠苗助长，不消一个月准现出原形。 总之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卓峰也收到了消息，但不是八卦之王闫杰传的话儿，也不是社区三美女打的电话，反而是摄影部新记者王博第一时间打过来了电话，起初卓峰还以为王博在开玩笑，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像，因为王博口口声声喊着要卓峰请客吃饭。 这小子，才混了没多久就和闫杰熟了，跟着卓峰跑了几次现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满口答应请王博吃安徽豪华料理，卓峰匆匆结束了手上的采访，骑着电车就从东城区东源小区往报社赶，路上依次收获了闫杰的祝贺，深度报道组主管领导梁丽凤的催促，还有办公室李婷要求他去领设备的电话。 心中高兴，卓峰把油门拧到最大，不多时就赶到了报社。 在一楼，卓峰看到公示栏中的定级名单之后，他这才知道这事儿靠谱，但心里却也不免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寻思着，以前跑热线的时候，心思还单纯，就是头坚似铁猛打猛冲；后来调到社区版组，机缘巧合搞了几个策划和深度调查报道后，这才晓得这行水深的很，自己很多知识储备还不足，也不知道调入深度报道组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人就这样，没成绩的时候，做梦都想搞出成绩，等出了成绩，到了新的岗位，就未免患得患失起来。 上得二楼，卓峰直奔梁丽凤而去。 “梁主编，深度报道组成员卓峰向您报道。”卓峰面色颇为认真，说出的话儿宛若港台电视剧上警员向上司报道。 梁丽凤正在忙活着派线索、分任务，冷不丁儿听到卓峰来了这么一句，再抬头一看卓峰那认真样儿，差点笑喷了，这浑小子今天又发什么神经了，打趣道：“卓峰，莫不是进了深度，当了一级记者把你高兴傻了？我先说好了，深度报道组什么都收，就是不收傻子、愣子。” 一听梁丽凤这话，卓峰脸色立马也就垮了下来，说道：“梁主编，我这人是进了深度报道组，但是这心却还在悬着，连这个部门有什么规矩，怎么运作的都不知道。” “能有什么规矩，就两件事，报题、写稿，一个月两篇深度稿的任务，其他时间你爱干啥干啥。” “不是一个月一篇么？” “这不是缺人么？现在深度报道组就你和高岗两人，每人每月两篇正好凑够一周一篇，别给我说写不出来，拿出你在社区版组一半的劲头来，搞两篇深度稿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梁丽凤的脾气又直又坏，真心没啥领导样儿，这一番话说下来，又是激将又是质问，直接把卓峰说得没脾气了。 “那线索从哪里来？” “嗯，一部分靠自己，一部分靠热线，还有一部分靠策划，先让高岗带你去办公室领设备，然后把电脑挪一下，然后给你们开个小会。” “遵命！” 高岗的工位非常好找，就在社区版组的前面，卓峰去的时候他正在查资料，等卓峰说明来意之后，二话不说，放下手头工作，带上卓峰就上了六楼，先和网络部主任陈新新说了一声，然后就去找办公室李婷领设备。 “喏，这几个采访包你选一个。”在六楼的一间库房中，李婷一边指着一排架子说，一边眨巴着眼望着卓峰，之前她就觉得卓峰有潜力，但真心没想到窜得这么快，这才两个月不到，就从社区版组爬到了深度报道组。 嗯，姐姐我眼光就是毒。 嗯，这小子前途有点亮啊。 卓峰和李婷打了个招呼，心神就投到了架子上的采访包上，有新有旧，正好四个，个头不小，比摄影部记者那些大包也不逞多让，他伸出手去，想选个新的采访包，却不料旁边的高岗笑了笑，拦住了他伸出去的手。 “选这个旧的吧，这个是情圣李天佑的，那个不太好，那个是药罐子郑行文的，他那台相机镜头有点花，录音笔有一根还坏了。” 第二章 考验 “那就这个吧。”卓峰拎起高岗说的那个旧包，打开一瞧，里面是一台相机，两根录音笔，几节电池和几根数据线，排布得很是整齐，左右检查了一下，竟然还在一个小兜里翻出个bi yun tào来，三人看了很是无语，这情圣采访包里都带这玩意，真不知道是去采访还是去约会，亦或者是边采访边约会。 选定了采访包又顺道领了两个采访本，几根圆珠笔，卓峰就背着这包跟着高岗下到二楼，准备开会。 深度记者没什么神秘的，设备只是辅助手段，采访新闻关键还是得靠脑子。 会议是梁疯子梁丽凤主持，卓峰和高岗坐在会议桌两侧，偌大的会议室显得冷冷清清。 “现在报社架构还在调整，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申请间屋子给你们用，”梁丽凤说完开场话，声调就开始有点拔高，“咱们深度报道组是采编系统中最顶级的部门，如果放在动物界那它就是食物链最顶层的存在，既然你们进了这个部门，占了这个位置，那就要拿出相应的成绩，拿出有分量的稿件来，如果幻想着在这里养老，在这里混日子，还请趁早卷铺盖回家，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喘口气的功夫，梁疯子劈哩啪啦就把深度这里的事儿说清了，说透了，然后直接就开始要策划，要稿子，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这就是梁疯子的性格。 一切向新闻看齐，一切以新闻为重。 顿了顿，梁疯子又继续说道：“每个月两篇深度稿，每周一次例会，现在开始报题，高岗你先来。” 高岗30多岁，个子不高，圆脸微胖有点儿谢顶，但双眼中精光四射，闻声后拿出采访本开始报题，说道：“最近过年，外省市没什么重大新闻发生，市内有两个题儿，一个是关于清水河的，有人举报清水河下游，不仅有人非法采砂，而且还有人在河道中建了很多违建，再过几个月就是汛期，这些行为严重影响行洪安全，再一个就是有人举报心安县存在大量的污染小作坊，污染农田。” 老记者一出手，一下子就是两个，梁丽凤很满意，回道：“题儿都不错，都去看看，采访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司机随便挑。” 报社两台采访车，一个司机就是卓峰合作过的谢阳江，另一名是苗安平，而深度记者只有两名，可不是随便挑。 嘱咐完高岗，梁丽凤扭头望向卓峰，问道：“下面，卓峰你报一下题。” 我？ 卓峰一听就愣了，我这才第一天上岗，就要报题？这梁丽凤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 卓峰有点尴尬，又有点无语，一边拿出自己的百宝锦囊本来，一边脑袋急速地转动，还真让他想到了个题儿，说道：“有线人报料说有个小区里面盘踞着一伙儿传销人员，估计过完年快回来了，我打算过几天去看看。” 梁丽凤和高岗都挺意外，赞了卓峰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题儿。 梁疯子是工作狂，自是不会自责刚才为难卓峰，反而立刻投入到工作状态，点评道：“这题儿也可以，记得要联系警方lián hé xing dong，安全上也要注意，尽量拍到图，需要其它部门配合的话，尽管开口，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提供支持。” 报社是一个整体，牵一发就会动全身，一旦有重大选题，报社都会倾力支持。 很意外，说完这话，梁丽凤直接宣布散会，然后推门走人。 留下卓峰和高岗还在会议室中。 卓峰有点蒙圈，掏出根烟，递给高岗，问道：“高哥，梁主编平时都这样？这会，也太短了吧。” 高岗接过烟，没有吸，在手里把玩着，回道：“她就这脾气，在她眼里，有空儿发官威，还不如多操心下新闻，现在她负责社会、时政、社区、财经、深度这五个部门，每天早晨9点钟到报社，夜里凌晨2点钟才下班，不少时候还夜宿在报社。” 卓峰听了有点咂舌，梁疯子这简直就是把命卖给了报社。 “高哥，那接下来咱们干啥？”卓峰突然感觉有点无聊。 “聊天、扯淡、吸烟、逛街也行，查资料、找选题、去采访也可以，只要完成每月两篇稿子的任务，只要你不嫌赚的少，想干什么都可以。” “这也，太自由了吧，完成任务能赚多少？” “情圣李天佑有一段时间谈了三个女朋友，花钱花得厉害，但赚钱也赚的厉害，一个月发了五篇深度稿子，那个月好像连工资带奖金拿了有2万多元；药罐子郑行文有次病了一个月，没完成任务，就拿了两千元的基本工资，养家都不够。” 上不封顶，下有垫底，这就是深度记者的现状。 卓峰有点儿羡慕，也有点儿担忧，想到这个月还剩下十天，莫不是自己也得完成一篇稿子才行？ 高岗看卓峰脸色变幻，似乎猜出他的想法，接着说道：“这个月还剩下十多天，依梁主编这性子，你至少得完成一篇深度稿，否则肯定不会帮你给考评中心打招呼，加点油，把那个题儿落实了。” 落实了？ 估计早着呢，前几日送井盖，还问邹老爷子这事儿来着，那波人估计得开春之后才来。 这时，卓峰心里才有些焦急起来，刚入深度报道组第一个月，他可不想完不成任务，被人嘲弄，必须得想个办法搞出个选题来。 但，一时之间，深度选题从哪里找呢？ 不由地，卓峰翻着自己的百宝锦囊本，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旁边的高岗，看卓峰在思考选题，悄没声儿地退出了会议室，他望着一脸愁容的卓峰，有心想帮他一把，但心中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这条腿，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迈出去，这条路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趟出来，每个刚入深度报道组的成员，都要面临这关考验，自己也没有例外 当时自己用了几天呢？十天还是半个月？好像有点忘了。 良久，卓峰脑袋才从采访本中抬起来，心中有了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而也就在此时，他的电话也响了。 卓峰低头一看，是张超来电，接通一听，原来是张超来领线索奖，约他聚一聚。 卓峰面露喜色，张超来访，正合他意。 第三章 线人的江湖 青城市是着名的无春之城，过了冬天就是夏天。 这才刚过了正月十五，气温就仿佛坐上了火箭一般，蹭蹭蹭地上窜，一下子由零下几度，飙到了零上十几度，甚至有两天还差点到了二十度，人们纷纷脱掉冬装换上便装，饭店里的菜肴，也由冬日里常见的蒸煮煎炸大鱼大肉，替换成了时令鲜蔬，一如股市大盘那般绿油油一片。 报社楼下的乡土居，张超特地选了个包间，点了几样小菜，香椿鸡蛋、菠菜粉丝、凉拌笋丝、蒜蓉油麦、醋溜土豆丝等等，清口又便宜。 “卓记者，来，来，请这边坐。”张超看到卓峰进门，迎了上来。 “都兄弟，客气啥，随便坐。”卓峰虽然已经调入深度组，但依然还是老样子，没啥架子。 “那哪儿行，上坐上坐。” 卓峰客气，但张超则不能太客气，经过几次合作，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卓峰的能力和价值，就拿股神跳楼那件事来说，同样一条新闻线索，青城晚报、青城都市报仅仅搞了一个边栏，而卓峰则能搞出个大新闻，相应的线索费可就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边栏只有可怜的30元，而整版新闻少则200元，多则500元，甚至上千元都见过。 对于张超来说，卓峰早就不是去年那个青涩的小记者了，而是已经成了一棵摇钱树，更别说前几天人家又是一个整版的深度报道，把锦绣家园二三期那事儿分析得通通透透，这能力真是没得说，真替兄弟解气。 “那怎么成，上座，卓记者请上座，今天我不为别的，就为你给兄弟我出了这口恶气，也得上座。”张超客套着，也算是实话实说。 卓峰点点头刚想落座，眼角却也扫到了另一位客人，一位50来岁的老人，慈眉善目一脸笑容，遂说道：“不行，不行，年长为尊，咱们就坐在两边，让这位叔伯做上座。” 卓峰再三谦让，张超有点无奈，琢磨了下说道：“那好，正好给你介绍下，这位也是青城市职业报料人，张天祥，张叔。” 这张天祥岁数和周福海相仿，却面色红润、须发发白，精神头很好。 卓峰听闻后先是一喜，原来青城市干这行的不止张超一人，如果能多联系几位这样的人物，何愁以后没有线索可做？没有新闻可以报？ 继而，卓峰又是一阵疑惑，职业报料人这行和记者差不多，都是吃的青春饭，可瞧这位张叔的年纪，又如何跑得动？ 卓峰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张叔，不知您跑什么新闻？” 许是看出卓峰的疑惑，张天祥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别看不起我这老胳膊老腿，我跑起新闻来不比你们小年轻差，听小张说你是社区版组小组长，专门负责采访小区的事儿，这不我给你准备了三条新闻：一个是平安小区里面有个70多岁的红娘，免费给介绍对象儿，已经成功了80对儿了，第二个是梨园小区里面有个60多岁的老人，已经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儿十多年了，最后一个是新华小区里的那些健身器材，都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过年期间还有个老人扭了腰，怎么样，都不错吧？” 说完，张天祥手抚胡须，面现笑容望着卓峰，很是骄傲。 新闻是好新闻，张叔一下子报了三条料，也应该骄傲，但卓峰听了之后，却有些哭笑不得。 张超带着张天祥这份大礼而来，诚意十足，也十分对以前自己的口，但现在不比以前，自己刚刚调入深度报道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就不是自己份内的活儿了。 可这话你也不能说破，拨了人家的面子，毕竟人家是真心实意来的，而且这些事儿虽然小，自己现在看不上，但不代表社区三美女也看不上，再不济塞边栏还是可以的。 卓峰稍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几步，和张天祥客气地握手说道：“张叔，我现在正需要您这样的职业线人，以后再有了线索尽管爆。” “是么？来，加一下微信，以后有了线索直接微信你。” 张天祥没有想到这位卓记者如此客气，如此好说话，按理说人家是个大记者，和自己这无业流民比起来，无论身份还是地位，可真是天差地别。 “好的，好的。” 卓峰掏出手机、采访本，把线索、联系人一一记录下来，顺便加了张天祥的微信号。 一旁的张超则有些无语，这俩人，菜还没吃、酒还没喝就交换起线报来了，真是王八对绿豆，对上眼儿了。 两人交换完线索、互加了微信好友，主宾落座，开始吃喝。 三人先干了一杯，随便吃了几口之后，卓峰却还有些意犹未尽，打算继续挖掘职业报料人，夹了两口菜垫肚子，起了个头，问道：“超子，你干这行多久了。” “我干这行有5年了，就瞎忙活混口饭吃。”张超说话有点谦虚。 卓峰摆手道：“别扯了，混口饭吃就混到有车有房了？干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张叔你说对不对？” 那边张天祥哈哈一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这行，张超算是干得不错的，我记得他最多一个月拿过两万，当时是连续爆了两个大料。” 两人都捧自己，张超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这活儿就是个跑腿的勾当。青城市里干这行的有十来个人，职业报料人有五六个吧，都吃这口饭，收入高的一个月一万多，收入少的一个月也能拿到五六千元。钱勉强够花，就是没有啥保障，被人打了也白打，骂了也白骂，骗了也白骗，所以说疯子你收拾了一番天玺集团，可算是给我们出了口气。” 真是360行，行行出状元。 真没想到，青城市干职业报料的还不止一人两人，听张超口气貌似还有数个，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小的一个报料行当，还整出个小江湖的味道来。 话题貌似说到了张超熟悉的领域，他饭菜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立马就打开了话匣子：“我以前是一家公司的后勤，平时喜欢摄影，有一次碰见施工队把燃气管道挖断了，就顺手给报社和电视台报了料，没想到就得了260元的报料奖，想想这工作清闲自由收入还高，先兼职后全职，一直就这么干了下来，一干就是五年。” “那你们的线索都自己跑来的？”卓峰继续问道。 “一开始都是自己跑，后来就发展了很多线人，比如保安、送水工、外卖员等等，我手底下大约有几十号人，不算多，有人手底下有一百来人，每当我领了线索费都会第一时间给他们红包，今儿刚发了一百多。”张超介绍道。 第四章 青城“深喉” 有才，职业报料人也发展了自己的线人。 听到这里，卓峰适时地开始歪楼，说道：“唔，超子，还有相熟的报料人不？给我再介绍几个，而且最近领导又压了个任务，让出一个深度调查报道，你现在这里有没有大点儿的料？” 张超显然没有想到卓峰会提这个要求，他面上好像有些犹疑，琢磨了下说道：“噢，这样吧，我再给你介绍两个，一个叫王蒙，专门蹲守在市一院门口，还有一位叫吕锐立，爆料一般比较猛，比较准，其他人就有点不太熟悉。” 吕锐立？ 卓峰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这种爆猛料的线人，正是自己现在所急缺的，放下酒杯，拿起手机，直接把这人的电话记了下来，怕忘了，又在采访本上写了一遍。 搞完了这套，卓峰的心放下来了一半，而且对于青城市里面的职业报料人队伍，也算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和记者差不多，人家也是定位清晰、错位竞争，张天祥主要跑小区好人好事，外号“好人张”、张超跑突发新闻、王蒙蹲守医院、吕锐立爆猛料，号称青城市的“深喉”。 既然是专职“深喉”，总会有几条爆料吧，不由地，卓峰就期待起来。 此后，双方再没纠结这些问题，开始吃吃喝喝吹牛聊天，杯来盏去一晃就是一个多小时，几人这才各自散去，相约以后要多多合作，张超张天祥承诺以后有了线索，青城日报社只给卓峰报料，卓峰承诺接到报料，如果有价值肯定去采访，还可以顺便帮忙领线索费，省得他们一趟趟跑耽误时间。 回到报社，卓峰一头扎进小会议室中，打开录音笔开始给吕锐立打电话。 “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深度记者卓峰，刚张超介绍说您这里有几条比较好的线索。”卓峰搬出了张超这块金字招牌，顺便试探对方有没有线索。 “唔，张超？哪个张超？” “对，就跑突发新闻的那个张超，我刚和他吃过饭。” “呃，我先想想，稍等给你回过去。” 咦，这吕锐立警惕性还挺高，估计没少碰到这事儿。 卓峰稍稍有点意外，挂了电话，出了会议室，找到自己的工位坐了下来。 网络部陈新新工作效率很快，就吃顿饭的功夫，卓峰的工位就已经挪好了。 新工位就在记者大厅的中央，前面是社会版组，后面是社区版组，左边是过道，过道那边是摄影记者们的工位，右边是高岗的工位，他习惯性打开采访本，就自然而然地想起刚获得的三条社区新闻线报。 扭过身来，卓峰抬头一望，三大美女破天荒地都在，遂喊道：“有三条社区新闻线索，美女们，你们要不要？” “要。” “要呀。” “我全要了。” 有新闻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卓峰一声吆喝，就换来了三声答应。 “朱秀芳，南城区的平安小区有个线索，是……” “赵思思，西城区的梨园小区……” “陈新语，北城区的新华小区里面……” 三下两下，三条线索就分了出去。 卓峰已经调离了社区版组，自然也就不是社区版组小组长了，但看到他还是这么大公无私地分享新闻，惦记着社区组员，三位美女对他的印象瞬间又加了数分。 “峰哥，要不别走了，在社区版组多好，工作清闲回家早，要不我们联名上书留你？”陈新语鬼主意多，转着眼珠鼓动道。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你哥我这是高升了，以后出的稿子，个个精品，篇篇重磅，保准惊呆你们的眼珠子。”卓峰说道。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他和这些组员早就厮混得非常熟悉，全没有以前的隔阂，陈新语这丫头也暴露出了她那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 “要不，我们给宋编辑说一声，让你兼任社区版组小组长一职？”比较稳重的赵思思和另外两位美女对了下眼神，随后也说道。 卓峰摆摆手，拒绝道：“别扯了，社区是社区，深度是深度，哪有这么搞的？要是这样搞，报社不得乱了套？” 三大美女和卓峰的对话没能瞒住后面的编辑宋方仪。 宋方仪对于卓峰的火速调离是非常不满的，本来社区版组就缺人，可领导一看社区版组稳住了阵脚，就开始挖墙角，偏偏挖的还是最大的功臣，怎能不让她忿忿不平。 说到底，这最大功臣还是自己激发出来的潜力。 而且，先前自己承诺过，如果卓峰能完成十篇a稿件，五篇策划新闻，就帮他申请一级记者，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领导直接来了个截胡，非但把卓峰调离社区，还提拔为一级记者，有点儿打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宋方仪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做点什么，她放下手中的报纸，对着卓峰说道：“卓峰，东城区还有东开发区你暂时还跑着，等社区版组有了新人再移交，有稿子尽管往社区版组扔，我们这里不嫌稿子多。” 跑社区的深度记者？ 卓峰一愣，然后脑子里就蹦出来这句话，觉得有点好笑，刚要拒绝，但又想起邹永年老爷子那个还没爆的传销爆料不正是社区里面出的么？ 有地盘不要才是傻子。 “好的，宋编辑，我一定把东城区还有开发区跑的好好的、盘得亮亮的，为下一步移交做好准备工作。”卓峰认真地回道。 众人听了他如此形容跑新闻，心中不住地发笑。 “别说没用的，今天有题儿么？” “今天，还真没有，不对，今天这不是有么，给了三位美女了。” “继续努力。” 卓峰的调离，非但没有离别的哀伤，反而在社区这里惹来了一阵阵欢笑。 正当几人还在打嘴炮，卓峰手机实时地响了，不出卓峰所料，正是吕锐立回电，刚才应该是去核实情况去了，看看自己这个记者到底是真还是假。 “卓记者，刚不好意思，我刚想起几个题儿来，就是有点爆。” 第五章 地下捐精（一） “什么题儿？说说看？”卓峰一边接电话，一边又走进会议室，按照惯例开录音笔，打开采访本，准备随时记录。 “一个是市内有家会所，提供淫秽sè qing服务，好像叫什么传说会所，想玩什么样儿的妞儿就能玩什么样儿的，国内的就别说了，光国外的大洋马就能把人挑花了眼，俄罗斯、乌克兰、波兰任你选，那身条儿，那脸蛋儿，啧，啧……” 吕锐立貌似对自己这条爆料很是满意，絮絮叨叨地说得很详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小子真的去里面玩过。 不过，卓峰对于这条爆料，则不怎么感冒。 这种题儿有点太常规，十家报社九家做过，有极大的可能会涉黑，如果仅仅是个暗访报道，蜻蜓点水而过，没啥意思，和暗访洗头房没啥区别。 卓峰不想自己进入深度的第一炮，如此地平庸。 而如果想深度调查，挖出里面的黑幕，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不够，而且这种黑幕也不是想挖就能挖的出的。 再退一步说，这种***场所，就像那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一种社会问题，算是一种社会需求，政府打击了多少年了，还不是年年关、年年开？ “这个没啥意思，食色性也，人类存在一天，这种交易就会存活一天，有没有其他的？”卓峰问道。 “呃，”吕锐立有点卡壳，满以为自己这个报料，定能让这位卓记者满意，没想到吃了闭门羹，他思索了一会儿，又拿出另一个爆料，问道：“那这个呢？网上有个地下捐精市场，从事民间的捐精业务，说明白点儿就是‘借精生子’，‘求精生子’。” 借精生子？ 听说过jiè fu shēng zi，也就是“dài yun”，把受精卵植入别人子宫，让别让帮自己生孩子，这样不仅自己少受罪，生出来的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 可这个“借精生子”，可就有点意思了，借别人的jing zi来生子，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不是丈夫的，这不是主动给老公戴绿帽的行为么？ 难道现在这个社会，都开放到这么个糟糕的地步了么？ 这和网上卖淫嫖娼不是一回事么？ 卓峰满脑袋疑问，对这个线报产生了兴趣，问道：“这个精，到底怎么个借法？如果真想借精，还不如找个**呢，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总有一次会中奖生子，至于还弄个lun tán么？” “这个，这个……”吕锐立迟疑了片刻，再也不肯吐露分毫。 明显的待价而沽。 卓峰拿起笔来，翻开采访本，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料不错，多少钱？” 和这种初识的职业报料人沟通，不能谈理想和交情，只能谈钱。 “生料，150元，熟料300元。”吕锐立打着机锋说道。 “什么是生料？什么是熟料？有什么区别？” “生料就是我给你lun tán地址，你自己去注册、采访、调查；熟料就是我给你一套或者几套已经包装好的身份，你用这个身份去调查。” 生料太浪费时间，要想在十来天出稿子，非得用熟料才行。 “我要熟料。” “加我微信，转账后给你资料。” 随后，吕锐立说了个号码，双方互加了微信。 卓峰转账300元，吕锐立二话没说，立刻直接扔过来一个lun tán，两个qq，还有三段资料。 卓峰匆匆扫了几眼，感觉自己这料是选对了，这熟料前期工作做得算是比较扎实，能省下自己不少事儿。 这个吕锐立还真是有点料，不愧号称为青城市的“深喉”。 稍稍琢磨了两下，卓峰合上采访本，返回工位，开始查找资料，开始了采访前的准备工作。 浩瀚如海的互联网上，充斥着各种信息，有的乐观积极催人奋进，有的阴暗晦涩糜烂黑暗，而地下捐精则介于两者之间，非黑非白、不清不楚。 吕锐立所给的熟料身份，是名牌大学985毕业，高智商、理工科硕士、国企中层、育有一子、爱好爬山、游泳、健身、打高尔夫、有燕省人类jing zi库捐赠体检报告。 条件好得令人发指，宛若小说中自带光环的主角，卓峰看了则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当”一回主角，会一会网上的牛蛇鬼神。 点开吕锐立给的lun tán，登录上账号密码，再把两个qq号码挂上，一波接着一波的信息就轰炸而来，一路来自lun tán站短，一路来自两个qq，打得卓峰有点措手不及。 “本人照片有么？发一下行不？体检报告能看一下么？你jing zi成活率有多少？” “直接捐精，还是间接捐精？价位多少？” “有成功经验么？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几次中的？” “什么血型？身高多少？体重多少？是不是双眼皮？” …… 很明显，都是求精者来咨询的，也不知道吕锐立前期怎么忽悠的，一下子吸引了这么多人。 这些人提的问题有的比较简单，有的颇为专业，有的还挺尖锐，卓峰半路出家，对其中的门门道道不太熟悉，所以他一条都没有回复，跳过去开始浏览这个简陋的捐精lun tán。 不出一时三刻，这行的门门道道，卓峰就摸得差不多了，他眯上眼睛，开始整理脑子中获得的消息。 这借精生子，还真不是找**dǎ pào。 找**dǎ pào，那就是随机漫步，遇到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没法控制，而人家这个借精生子，可就讲究多了，不仅对捐精人的身体健康状况有要求，而且有的还对捐精人的身高、血型、工作、智商、爱好，甚至有没有生过儿子有要求。 而且，找**dǎ pào，每次都是直接xxoo，都是背着老公去瞎搞，不仅容易染病，还会引起家庭矛盾，但是如果上了这个lun tán，可就讲究多了，想直接捐精就xx00，想间接捐精就只要jing zi不要人，有时候老公还能跟着监督。 这题儿是挺有意思的，卓峰越分析越满意。 而且，他还发现，相对于地下捐精来说，还有正规的官方的捐精渠道，那就是各省的人类jing zi库计划，之前卓峰只是听说过一二，还真没想到这个机构，就是官方的捐精机构。 第六章 地下捐精（二） 至于为何有官方的捐精机构，还会出现地下的捐精lun tán，那原因可就复杂了，有嫌弃价格贵的，有怕信息泄露的，有不知道的，也有的人则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 把得到的信息一汇总，再截图了几个lun tán热门帖子，卓峰暂时停了下来，开始思考。 似乎，这稿子这样就算成了？ 但是，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感觉要是这么搞的话，也太过于肤浅，没有深度，哪像一篇好稿子、大稿子的样子？ 入深度这第一炮，要是这么打的话，可真就有点哑。 卓峰嘀咕着，瞄着，瞅着这个有些简陋的lun tán，花花绿绿的字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帖子分门别类排布着，时不时还有几个漂浮着的小广告来回乱入，小广告很小却很sè qing，都是烈女壮男，让人看了不免有些眼红心跳，卓峰则直接无视。 这些帖子中，有宣称无偿捐精的，有吆喝着有偿捐精的，有“科普”怎样才能提高中奖率的，还有念叨着怎样生儿，如何生女的，还有不多的几个帖子，是求精的，很扎眼。 在这个地下世界中，求精者的身份很敏感，没有人会用真名，也极少有人发帖，她们就像猎人看待猎物一样，盯着一个又一个捐精者的表现和资料，过了筛子过箩，层层筛选出自己中意的对象，然后才会私自联系。 而同时，也有众多不怀好意的人，伪装成捐精者，哄骗诱惑求精者直接捐精，实则骗p。 求精者，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卓峰深吸了口气，身子重重地靠在了座椅背后，仰望着天花板，手指一边敲着桌子，一边琢磨着这个选题怎么操作为好，就这么把资料胡乱攒一下交差？ 但这能糊弄读者，糊弄自己，却糊弄不了梁疯子，她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要不，亲自下场体验一把？ 卓峰正兀自在犹豫，在琢磨，却不知道刚刚鼠标无意中触动了一个小广告，大片大片的黄色页面，病毒般浮现到了电脑屏幕上，“ying zhào会所”、“在线主播”、“网络女郎”等等等等，那穿着、那动作，让男人看了猛喷鼻血，让女人看了羞红了头。 报社电脑全部都是攒机，没有喇叭，所以卓峰电脑上就开演了一部又一部动作火爆的xiǎo diàn ying，而他却兀自不知道。 “峰哥，干啥呢？”身后突地传来一声俏俏的声音，还敲了敲椅背，敲断了卓峰的思路。 “新语，你这丫头少来烦我，没见我正琢磨选题么？”卓峰思路被打断，仍仰着头敲着桌子说道，有点没好气。 “峰，峰哥，我是说，梁主编来了，你，你能不能……”陈新语有点语无伦次，她脸有点红，暗道，峰哥干什么不好，非要在单位上黄网，眼看着梁主编就要来了，自己好心提醒，他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梁主编来了正好，我正要找她研究选题，刚找到个好选题，真不容易啊……”卓峰感慨道，语气有些认真。 其实他仰着头，眼角早就扫到了梁疯子的身影，他还有些小得意，毕竟这么快就搞到这么一篇有深度的稿子，真心不容易。 陈新语则彻底没话说了，和梁主编看着黄网研究选题？ 峰哥你真有种，峰哥你脑洞真大，比碗口还大。 “卓峰你有题儿了？这么快？”梁丽凤正好走了过来，听到卓峰的回答，很意外，本来自己是专程过来提点提点他的，却没想到这小子竟无师自通，找到选题了，不愧为总编看好的人。 “对，你看……”卓峰直起身来，低头一瞧，心中却是大骇，头皮有点发麻，啥？啥？这都是啥？ 只见电脑屏幕上群魔乱舞，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红的白的黑的花的，卓峰右手迅速握住鼠标，用出史上最快速度，疯狂地x掉网页，左手也没闲着，同时按着altf4，堪堪在梁主编低头之前把所有的网页关掉了。 他心中这才喘了口气，平复心情，继续说道：“梁主编，我刚找到个选题，关于地下捐精的，挺有意思。” 一边说着，卓峰一边复又把浏览器打开，却没想到，那浏览器中了毒，一点开就跳转到了黄色网站上，刚刚毙掉的那群妖魔鬼怪复活后又冲了出来，这，这，这…… 这下被梁丽凤全看到了。 “卓峰，这就是你说的地下捐精选题？”梁丽凤皱着眉头问道，她这人脸冷皮也厚，看了黄网也面不改色。 “这肯定不是，刚才才是，有，有新语妹子给我作证，绝对是。”卓峰强作镇定，把陈新语拉进战团。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峰哥你们讨论，梁主编您忙。”陈新语脸红心跳，落荒而逃，她实在是惹不起这两位疯子，一个对着黄网硬生生说是在研究选题，另一个身为女性，却看见黄网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聊着选题。 这不是俩疯子是什么。 重要人证跑了，卓峰咬咬牙，干脆一记黑脚，把主机踢黑重启，拿起手机点开捐精lun tán，和梁丽凤探讨起来。 “梁主编，你看，这就是那个lun tán，你看这捐精人的条件，啧啧，个个都是人才，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唔，这个不错，你打算怎么做？” “嗯，我打算……”卓峰琢磨了下，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打算卧底进去看看，亲自体验一把，看看到底怎么个捐赠法。” 卧底捐精？ 梁丽凤闻声后，眼前就是一亮，这思路还真不错，这下子还真能想、真敢想，不过瞧这小子的身板、个头，学历啥的，应该满足那苛刻的捐精条件吧。 想到这里，梁丽凤心里还难得地暗暗笑了几声。 “好，就这么办吧，有需要支持的尽管开口，尽快去采访，尽快完稿。”梁丽凤叮嘱道。 这个选题内容比较吸睛，没有啥风险，当然，如果硬要说有风险，那也是卓峰有**的风险，不过大小伙子丢点儿精不算啥，过几天就长回来了。 所以，梁丽凤自己就把题儿给定了。 至于卓峰上班时间看黄网，她选择了自动忽略。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谁又没看过？ 第七章 乔装打扮 领导认可了选题，组员就要动起来。 把电脑鼓捣好，卓峰又细细地背了一遍熟料中的身份背景，狠狠心充值把会员等级提到最高，复又买了一些道具，发了一条红色置顶捐精帖子，条件异常苛刻。 同时，他又打开qq，找到一个捐精群，也发了同样一条消息，条件同样异常苛刻。 第一条：想直接捐精的不要来烦我，本人不想将来喜当爹，被人领着孩子找上门。 第二条：一次低于一千元的不要来找我，本人没那么多闲工夫，干这行完全是兴趣和爱好。 第三条：只捐一次，想一次就中奖的也不要加我，纯粹是浪费双方时间。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苛刻、越是高冷，就越有人深信不疑，这不两个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卓峰那qq消息里面就不住地开始狂闪，加上之前吕锐立联系的那几位，瞬间就有了七个人来咨询捐精。 不知男女。 卓峰把七个人全都加进qq中，开始一个一个聊天。 “您好，您有成功经验么？” “没有，但我有一个儿子，一次中奖所得，放心不是买彩票中奖。” “您好，请问您为什么捐精，凭您这条件，应该不差钱？” “算卦的说我这辈子应该有六个儿子，但我现在只有一个，思来想去，好像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散播香火……” “请问，您现在多大？身体健康状况如何？” “我有最新的体检报告，今年20多岁，经常健身，体魄很好，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 …… 卓峰有问必答，生冷干脆风趣幽默，没多久就筛选完毕，最后留下了三个有意向的。 a女：东海省人，夫妻感情很好，但是丈夫在一次车祸中丧失了生育能力，她想选一个和丈夫血型一样，学历相仿，智商较高的外省人捐精，指定要双眼皮、直发、身高180米。 b女：燕省人，夫妻感情很好，但丈夫不育，在乡下抬不起头来，想借精生子。 c女：深省人，高学历、单身，不想结婚，但想生个孩子过日子。 a女就算了，人家从黑龙省找到南海省，从东海省又追到燕省，结果终于找到卓峰这个大忽悠，卓峰不想伤害她的感情，也不想浪费人家的时间。 b女呢，也算了吧，言谈举止中，b女经济能力有些窘迫，数次提及费用能不能便宜点，卓峰也不想让人家来回乱跑胡乱花销。 c女，有点意思，这年头还有人生孩子当玩具玩，难道不知道这玩具长大了能把大人玩个半死么？ 女儿还好，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要是个儿子，嚯嚯，光那套房子，老子就得奋斗一辈子。 就c女了，有钱，应该是金领一族，既然你把这事儿当游戏一样，卓峰也没啥心理负担，直接就敲定了此人，价格直接提高到一次一千五百元。 卓峰把吕锐立搞的那套资料图片体检报告等等，一股脑儿都给对方看了一次，c女很是满意，直接要敲定地点。 她提出，让卓峰去深省，来回路费她负责。 卓峰自是不愿意，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人卖了咋整，万一搞出个仙人跳来咋整，万一…… 卓峰提出让她来青城市，找个旅馆把事儿办了。 当然，c女也是不同意，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人骗了这么办？万一骗了身子还骗钱怎么办？，万一…… 总之是不妥，不愿意。 最后双方妥协，选定周边省市。 选地点的时候，卓峰脑子抽了筋，指定了临近的赤山市，宾馆则由对方定，c女思索了一会儿，答应了，约定大后天赤山市见。 赤山市，苏梦琪的家就在那里，卓峰不想等了，想一并把这事儿办了，看看到底苏梦琪遭了什么事儿，天天支支吾吾的，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机灵劲儿？ 赤山市乃西山省省会，在青城市西边，辖内山多地少，大大小小的沟壑之中，埋藏着数不清的矿藏，其中又以煤矿居多，所以整个赤山市经常笼罩在一片黑灰色的雾气之中，有人戏称它为“煤都”。 在“煤都”和青城市之间，建有一条高铁，只需要1个半小时的时间，就能在两市之间自由穿梭，卓峰此刻就坐在其中一辆列车上，a排45座。 “我到赤山市了，你现在在哪里？”高铁刚刚出站，卓峰的qq就响了，是c女发来的消息，卓峰看了下表，刚刚9点多钟，估摸着c女应该是从广省坐飞机直达过来的。 貌似很有钱。 “再有一个小时就到，地点在哪里？”卓峰敲出这些字后，从采访包中翻出一面镜子，开始照，不是他臭美，而是在端详自己化妆的效果如何。 捏了捏脸上变得黝黑发亮的肌肤，抚了抚油光发亮的新发型，看了看假须，卓峰很满意。 此次体验捐精，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假名假性假资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人是真的。 等了许久，c女才发过来消息：“到了赤山市再给你具体地址。” 很小心的样子。 卓峰笑了笑，不以为意，开始检查自己所带的设备，àn fǎng bāo、录音笔、采访本，一枚鸡蛋，以及一个装满冰块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注射器。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给家里人报平安，先是梁丽凤，然后又和损友闫杰聊了几句，最后实在闲得无聊，翻出上车前买的青城日报社，开始浏览新闻，他这才发现，报社已经悄无声息地恢复了正常版面，每日32个版，社区版组今日有两个版面，昨日张天祥老爷子爆的料都刊发了，运气真心不赖。 卓峰消磨着时间，时间也消磨着他，不知不觉赤山市就到了，出站后他直接打车，奔向市中心的沂蒙酒店，这里就是c女指定的酒店。 但，没想到，人刚刚进了门，刚刚要上楼直奔503而去，手机qq就响了，是c女的消息，卓峰一看，就有点小生气。 “对不起，qcsg，我记错了，是隔壁的云家客栈，房间号没错，还是503。” 有这么玩人的么？幸好哥哥我慢了几步，这要真是人上去了，去敲503的门，还不得尴尬死？ 不过，这妞儿也真够小心的，还玩这套临时换酒店房间的把戏，难道她是一个人来的？ 第八章 梦琪好为难 胆子也真够大的，真不怕自己把她给骗了？ 卓峰嘀咕着，转身复又出门，直奔隔壁的云家客栈。 进门，上电梯直奔五楼，卓峰来到503门前，试着用手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没锁，走进房间，扫了一眼房间布置，临门的是浴室，里面是一张双人大床，大床前是一台液晶电视，房间中飘散着一股好闻的禅香味，凝神一看，是茶几上放着一个摆件，插着几根香。 和普通的快捷酒店没啥两样，卓峰惦记着稿子，回身把门一锁，把身上的乱七八糟的零件往床上一扔，转身进了浴室，先洗了个痛快，然后就从àn fǎng bāo中取出一枚鸡蛋来，敲开一个小孔，晶莹透亮的蛋清就从里面缓缓滴落出来，他复又打开冰盒，拿出那根长达十多公分的细长注射器，小心地把蛋清注入其中，约莫着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后，鸡蛋被直接遗弃到了垃圾桶中，只剩下一管子装着蛋清的注射器，这就是卓峰早就想好的“假**”。 举起这管“假**”，卓峰对着浴室中昏黄的灯光照了几下，里面那粘稠透明的液体中透出一股邪魅的光，和真的足有七八成像，不仔细看断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妹子，真对不起了，我这也算为你好，生孩子不是过家家，在古代是要人命的，在现代是不要命的才生。”卓峰嘀咕着，把这枚装满假货的试管，小心地放进了冰盒中，用冰块小心地压上，然后盖上盖子，以保证“jing zi”的成活率。 只要稍等片刻，把这个冰盒一交，一切都结束了。 对于这次体验式暗访，卓峰还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不想拿酬劳，也不想提供真正的jing zi，若说真有什么愧疚，也就只有忽悠c女白白来了赤山市一趟，不过，这点儿钱和时间，应该对她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把冰盒放到床头柜上，卓峰躺在床上有点百无聊赖，先给c女发了个消息，对方表示很快就过来取货，按照惯例，c女应该在隔壁房间也开了一间房，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过来取货，否则等时间长了，即便就是真jing zi也会变成死jing zi，更不要说怀孕了。 给c女发完消息，又给苏梦琪发了个微信，没想到她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追问卓峰在赤山市哪个地方，卓峰犹豫了下，发了位置过去，实话实说说明了来意，以苏梦琪那七窍玲珑的心思，即使自己隐瞒得再好，总归也会有露馅的时候，还不如敞开门窗说亮话，他相信她即便知道了自己来这里捐精采访，应该也不会责问什么，毕竟她也当过记者，知晓其中的利害。 心情不错，诸事颇顺，卓峰把枕头往腰后面一塞，拿起遥控器悠闲地看起电视来。 记者当然看新闻，央级新闻太远，赤山市新闻又陌生，调来调去自然就调到了青城市电视台新闻频道，却没想到看到了熟人，只见一名清丽脱俗的姑娘在主持着一档名叫《第一现场》的节目，这档节目如果卓峰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新创办的，真心没想到林宛白竟跳到这里当了主持人。 《第一现场》主打现场突发，今天的新闻讲述的是两辆大货车在胜利大街发生了两车相撞事故，所幸没有人伤亡，事故不大，但是在主持人风趣幽默的播报下，瞬间这档节目仿佛活了过来，末了，主持人还加了两句时髦用语：“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既接地气，又切合新闻主题。 完美。 看着看着，卓峰就不自觉地想起了和林宛白相处的点点滴滴来，初识时候的拌嘴飙车，之后的牵手相恋，再到后来的疏远离散，宛若zuo ri zhong xiàn；也就这么想着想着，他脑袋里就有些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起来，只觉得那电视中的妙人儿，走了下来，对着他一颦一笑，宜喜宜嗔，甚至最后竟然嘟着红唇，走到自己床边上来了。 “卓峰，你还爱我么？” “我？应该还爱吧。” “什么？应该？你竟然不爱我了？你怎么能这样？我不信，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说完，这人儿靠了过来，伏到了卓峰身上，竟然开始宽衣解带…… 卓峰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在梦中，他和电视上走下来的人儿，来到了大床上…… 与此同时，赤山市苏家，虽一家团圆围坐在酒席上，但却难掩一片阴郁之情，一大桌子菜，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小妹，以后再有这种事儿，记得给你父亲知会一声儿，你瞧大过年的，别人家都是欢欢喜喜团圆年，咱们家反而担惊受怕了半个多月，你也老大不小了，长点儿记性。对了，还有你的对象问题，唉，不说也罢。”苏母王茜望了苏父苏明远一眼，叹着气，数落着最小的女儿。 “妈，我知道了，爸，您受委屈了。”苏梦琪眼光有些躲闪，脸色有些苍白，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这时，旁边的二哥苏星驰突然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筷子一掷，说道：“爸，我托关系查到了，发这个稿子的是青城日报社一个叫卓峰的，要不要我找人教训教训他？” 他20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对于这个把自己父亲送进派出所的混蛋，自然是恨之入骨。 “什么？”苏梦琪闻声后，花容失色，忙拉住二哥的衣襟，失声道，“二哥，你别做傻事，你没看前两天有人打记者，结果却被送进了派出所么，听说还判刑了？” 听到苏梦琪劝告后，苏星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瞪了她一眼，训斥道：“这就担心了？这就心疼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青城日报社那些事儿，长本事了啊，竟和害父亲的人谈起了恋爱，你真行啊，爸妈白养了你二十多年，成白眼狼了！” 苏梦琪瞬间呆若木鸡，面上再无一丝血色，瞒了许久的这事，还是没有瞒住。 她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父母还有大哥，却见他们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才知晓几人已经全都知道了，只有自己还被埋在鼓里。 苏梦琪的心滴血般的难受，一方面是自己挚爱的恋人，另一方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偏偏是自己的恋人发的新闻报道，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派出所中，关了整整一个新年，一家人都没有过个好年。 自责、悲痛、惭愧、委屈，一齐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她紧绷着脸，双手不住地瑟瑟发抖，不是害怕，她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第九章 出事了！ 这时，父亲苏明远叹了口气，打着圆场，说道：“芝麻大的小事儿，到了你们嘴里怎么就闹成这么大事儿？公司做的事情犯了法规，理应受到处罚。都别说了，吃饭，吃饭。” “爸，这事儿还算小么？她，她勾结外人，加害于你，她还是不是苏家人？怎么能胳膊肘儿往外拐？”苏星驰指着苏梦琪喊道，末了还拍了一下桌子，威胁道，“马上和那小子分了，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不认你这个妹子。” “你，小妹，唉……”大哥苏星海望了一眼气头儿上的二弟，又望了一眼紧绷着嘴唇的苏梦琪，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母也一脸难色，劝和吧，那小子刚刚把老头子得罪了，关派出所十来天；劝分吧，她又知道这丫头的秉性，那认准的事儿，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极有主意。 “你说，分还是不分？”苏星驰指着苏梦琪的鼻子质问着，他越说越气，此刻看到母亲和大哥的态度，更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他觉得非常有必要纠正自家妹子这个错误，和仇人谈恋爱，那不是数典忘祖、认贼作父是什么？ “我，”苏梦琪的双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紧绷着的脸再也控制不住了，但她却没有哭出来，她倏地站起身来，一巴掌就把二哥的手掌给拍到了桌子底下，大声地，颤抖着，一字一顿地冲着苏星驰喊道，“我—就—是—不—分，我—要—你—管？！” 声音沙哑，声调越来越，苏梦琪就这么圆瞪着双眼，逼视着二哥苏星驰，气势有些凶。 “你？”苏星驰真没想到小妹还能有这么凶的一面，他气势一滞，就落在了下风，但他自觉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退了半步之后，复又迈了回来，抬起刚刚落下的手，指着苏梦琪说道，“你，你还是苏家人么？你，你认贼作父，你，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小妹……” 一时之间，苏星驰有些语无伦次。 双目一闭，两行热泪流下脸颊，等苏梦琪睁开的时候，眼中充满嘲弄和无奈以及委屈，她望了一眼作壁上观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看了一眼对面那口口声声为自己好的二哥，突然感觉周围好冷，冷到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立场，替自己着想；她感到非常孤独，孤独到周围充满了一种无言的暗，无人可以依靠。 “好，我不是苏家人，我走，我走还不行？！”冷笑着，泪花飞溅，苏梦琪离席而去，任凭旁边的大哥如何阻拦，也拦不住她那颗远去的心。 苏梦琪离家出走了，这显然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众人都有些失措。 “星驰，你瞎说什么呢？”王茜训斥道。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追？”苏明远也训斥道。 苏星驰抿着嘴，努力压着心中的怒气，这什么什么啊，自己一心为这个家好，结果到头来反而被父母训斥上了，他有点不服，不想去追。 大哥苏星海顾不上劝说，穿上衣服，赶忙出门去追，可赤山市方圆数百里，人海茫茫，又从何找起？ 苏梦琪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离家而去，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执念，那就是手中的手机上的那个地址，她要去寻找一个温暖的臂膀，好好地让自己依靠，痛哭到没有泪为止。 随手拦下一个出租车，驶往沂蒙酒店，苏梦琪遁着记忆摸到了五楼，在503门前犹豫了片刻，她不知道卓峰有没有完成采访，她也不知道这个捐精是如何个捐法，但她相信卓峰应该不会越过那道底线，做出对不住她的事情。 苏梦琪顿住足，擦干脸上的泪，想补补妆容，却听到门内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杂乱的声音，细听之下竟发现这声音好熟悉，竟然是林宛白的，间或者还会发出几声难言的呜咽声，她顿觉有些不妙，不是捐精么？怎么听着门内却发生着不可预测的事情？ 难道是找错房间了？她迟疑着，又看了下手机，核对了门牌号，没错，就是503。 小心地，试着敲了敲门，门内那种声音瞬间消失了，她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是该继续敲，还是就这么傻等着。 片刻，苏梦琪猛地醒悟过来，为何不拨打手机呢？她忙翻出手机来，忐忑中拨打卓峰的电话，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忧，数秒时间仿佛过了数亿年般。 终于，门内传来熟悉的铃声：“你在，我在，就是海枯石烂……” 但此时此刻，复又听到这熟悉的山盟海誓，是多么的尴尬和讽刺。 苏梦琪来不及多想，她不知道门内发生了什么，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开始用力地敲着门，大声地喊着：“卓峰，卓峰，你在里面吗？你在吗？” 但却没想到，苏梦琪越是敲，越是着急，甚至把耳朵都贴到了门缝，而门内却是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了，连电视机的声音都没了。 到底怎么了？ 这待解的谜团，像一团迷雾一样笼罩在苏梦琪的心头，急得她直跺脚，正当她想下楼寻求前台帮助的时候，门猛地被打开了，一名戴着口罩，扣着一顶帽子的女子，低着头猛地冲了出来，差点把苏梦琪撞倒在地，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开大长腿向着电梯狂奔而去，看也不敢看苏梦琪一眼。 出事了！ 采访捐精出状况了！ 苏梦琪心中大急，顾不上拦住这女子，堪堪把将要关闭的房门拉住，闪身闯了进去，同时心忧地喊道：“卓峰，卓峰？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可刚刚喊了几声，苏梦琪也就走到了门内大床前，她全身宛遭雷噬般的呆立当场，只见卓峰全身chi luo，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脸上浮现着一种极度亢奋的表情，而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件件衣物，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外衣，也有内衣，窗帘紧闭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的气息。 捐精捐到床上，而床上的那人却不是我。 苏梦琪本来担忧的心情，瞬间消息不见，继而取代的是疑惑、是惊怒、是凄凉。 第十章 有点不对劲 想想自己，为了这段情，付出去了多少？饱受了多少煎熬？甚至今天还被家人各种误会、各种冷嘲热讽，以至于自己离家出走，想找心爱的人的臂膀靠一下，哭诉一番，却没想到，心上人却在做这种事情。 苏梦琪矗立着，呆呆地看着床上那人，眼中不自觉地流淌出泪水，心中一片悲苦，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惹到了哪个神佛，竟要如此折腾自己。 片刻之后，她眼中精光一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手中的手机往卓峰身上一摔，喊道：“卓峰，你就是这么来找我的？！” 卓峰犹自在梦中游走，他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梦中那人走了，紧接着房间又不知道进来了什么人，再然后，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肚子上，下身传来一阵惊天的疼痛，他大喊一声“妈呀！” 睁开了双眼，他却发现床前正站着怒目而视的苏梦琪。 “梦琪，你怎么也在这儿？刚我好像做了个梦……”卓峰话刚说一半，突然就发现了自己的状况：全身chi luo、四仰八叉。 这哪里是做梦！ 梦里有这么真实的东西么？即便就是做梦，也得先过了这关。 “梦琪，听我解释，之前我不是给你说了，正在做地下捐精的暗访，本来我是打算……结果却没想到……”这么多天，终于见到苏梦琪了，却是在这么个尴尬的处境之下，卓峰面现难色，忙拉过杯子盖住身子，有些自责。 卓峰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还穿上衣服，跑到卫生间拿出冰盒中的注射器作为佐证。 看表情，看神态，看情况卓峰好像是被冤枉了，可苏梦琪心里仍是不痛快，她盯着那管“假**”问道：“这是假的？” “对，假的，是鸡蛋清。” “没骗我？” “真没骗你。” “既然没骗我，那，你喝了它。” “啊？！” 卓峰拿着试管的手抖了抖，又望了望苏梦琪那面无表情的脸色，不再迟疑，一口就要把蛋清吞了下去，心中庆幸着：幸好兄弟我李代桃僵，倘若这里面是真货，可怎么下得了口啊？ 可试管刚刚到了嘴边，苏梦琪一把就把试管夺了过去，扔到了垃圾桶中，她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忍，万一里面是真的咋整？自己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但继而又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心中那股子悲苦劲儿又浮上心头，回过神，爬着墙就嘤嘤嘤地哭起来。 卓峰看到苏梦琪如此伤心的模样，心中有些黯然，知晓是太伤她的心了，他走了过去，轻轻地把苏梦琪拥进怀中，说道：“梦琪，这次是我做的不妥当，原本我想糊弄她一次，却没想到被她糊弄了。”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广省人，之前只是qq联系过，从没碰过面，”说着，卓峰拿出自己手机，翻出聊天记录。 “是么？”苏梦琪反问着，拿过手机，仔细翻找着聊天记录，发现无论是卓峰还是这个女子的qq都是新申请的，她有些狐疑，但又觉得不应该怀疑。 “这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回报社问梁主编，这个选题就是她拍板定的，我实施，”卓峰一边说着，看苏梦琪脸色有些好转，复又问道，“你家里的事处理得如何了？跟我回青城市吧，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你。” 苏梦琪没有说话，更没有把家里的事情说给卓峰听，那种伤痛，悲哀，她不想再遭受一次，也不想让心上人也担忧自责，她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处理的差不多了，今天原本就是想和你一起回青城市的，却没想到……” 说着说着眼神就是一黯。 卓峰心中不忍，把她拥进怀中，温存了良久，这才补充道：“要不，现在就一起走吧，这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再多呆一刻。” “我，也是一样。”苏梦琪一语双关。 说完，卓峰就开始收拾细软，其实也没啥收拾的，该扔的扔，该装的装，该整理的整理，两人齐下手，不出十分钟就收拾妥当了，牵着刚刚把妆容补好的苏梦琪就要迈出房门。 但，下一刻，卓峰又退了回来，他迟疑不定地盯着房间看了一遍又一遍，浴室、大床、电视、还有茶几上的那几炷禅香。 苏梦琪被卓峰莫名的举动弄迷糊了，问道：“怎么又回来了？不走了？” “这房间，有点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就是不对劲儿。” 卓峰复又返回房间，径直走到那燃烧殆尽的禅香处，低头闻了闻，很香，但闻多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恍惚劲儿，他知道刚才产生幻觉的来源了，接着他心中又是一动，先关了灯，又把刚刚被苏梦琪拉开的窗帘拉上了，瞬间屋内一片黑暗。 苏梦琪见到卓峰这番动作，心中有些惊羞，显然是想歪了，皱眉噘嘴道：“你想干啥？今天你休想……” 话还没说完，却见卓峰掏出手机，调了调模式，开始对着房间狂照，苏梦琪本就是机灵的很，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问道：“难道这房间里面竟有摄像头？” “绝对有，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我也找找看。”说完，苏梦琪也掏出手机，调到照相模式，饶有兴趣地加入了搜捕大军。 记者们都是好奇鬼，苏梦琪也不例外，竟瞬间就把之前的不快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卓峰从上往下搜，苏梦琪从下往上找，电视、空调、天花板、开关插座，床头……没过多久，苏梦琪的手机上就出现了一个红点，她心中兴奋，喊道：“这里，这里有一个摄像头。” 卓峰拉开窗帘，凑过去一看，这个摄像头非常小巧，竟然藏在了一个插座中，不细看真心是看不到，他三下两下拆卸了下来，把里面的sd卡一抽，就想装到兜里。 却没料到旁边苏梦琪一把扯了过去，她掂着手中那枚小巧的数据卡，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放你那里不保险，放我这里才比较安全。” 第十一章 送别 卓峰则有点暗暗叫苦，什么叫放我这里不保险，还不是你想看里面的视频？ 他心中忐忑，也不想再找了，却没想到苏梦琪来了兴趣，非要接着找，宛若在玩寻宝大作战一般，继续开始翻箱倒柜，寻幽探秘。 卓峰无奈，复又陪着她玩，却没想到又有意外发现，在衣帽架上发现了一个小巧的挂件，这次不用卓峰出手了，苏梦琪直接就收入囊中了，一连发现两个tou pāi设备，让人顿觉得这家酒店到处都有人tou kui，处处都不安全。 卓峰迟疑了片刻，说道：“要不，咱们报警？” “报什么警，走，回青城市。”苏梦琪心思灵活，寻思着，如果报警的话，手中的数据卡肯定要乖乖地交出去，她有点舍不得，她想看看里面到底录下来了什么，弄清楚这次事件，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 而卓峰弄不清楚苏梦琪怎么想的，也不想节外生枝，他整理了下心情，琢磨着还是先回青城市，所以就拉着苏梦琪打了个车直奔高铁站。 赤山市高铁站，rén liu不大。 进站后，卓峰先买了两张半小时后到青城市的高铁票，在候车室等着，此刻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他折腾了一上午，午饭没吃，饿得有点受不了，想拉着苏梦琪去快餐店吃一顿，可看看时间又来不及，只好去买些面包香肠打算垫垫肚子。 刚迈出商店门口，卓峰就看到一名男子，拉着一个箱子，直奔苏梦琪而去。 这男子约莫30多岁，一身黑色西装，风流倜傥，一脸的关怀之色，卓峰心中一沉，赶忙走了过去。 “梦琪，你，真的要去青城市？”来人正是苏梦琪的大哥苏星海，对于这位小妹的性格，他知之甚详，在把所有的亲朋好友的电话打过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苏梦琪肯定是要回返青城市，去找那个男人。 对于苏梦琪，作为大哥他自小就十分袒护，对于她的此番遭遇，也是万般无奈，还夹杂着一丝同情，思来想后，还是他的妻子赵敏的一句话，破了他的心结，促使他做出此番举动。 “韶华易老，唯情难逝，且行且珍惜。” 对于此话，他深以为同，自己和妻子的爱情，几经波折，才修成正果，不正是这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怎么才过了这么几年，就忘了曾经的自我？ 苏星海停在苏梦琪一步之前，望着面前这位咬着嘴唇，绷着俏脸，努力装出一脸坚强的幺妹，他心有点疼，说道：“其实，爸妈还是很疼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你二哥转不过心里那个弯儿来，你去青城散散心也好，但记得要常和家里联系。” 他没有说半点此前那不快之事，反而眼中心里全都是关怀和担忧，他真的不知道幺妹此去青城，是否能顺利解开心结。 望着大哥的表情，神态，苏梦琪紧绷着的脸，有些微微的颤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眶中不知不觉地闪出泪花来，真心没想到，在自己遇到如此困难的时候，还是大哥最疼自己。 “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你回去给爸妈说一声，让他们放心。”苏梦琪接过拉杆箱，有些哽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末了还叮嘱大哥给父母报一个平安。 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 卓峰先前还以为苏星海是情敌，暗道这等电视中的狗血情节，怎么又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下一刻，看双方的表情动作，尤其是两人的面相，更像兄妹。 他有些迟疑，驻足在一旁，不知道是上前，还是退后，颇有些尴尬。 苏梦琪感动过后，发现卓峰赶来，心中也很是尴尬，不知道是介绍他好，还是不介绍他好，望了卓峰，又望了大哥一眼，咬了咬牙，就要说出口。 岂料苏星海作为旁人，看得更清，反应更快，倏地就望向了这位青城日报社的记者，目光如电，只见这位记者，浓眉大眼貌不惊人，除了个子高点儿，骨头架子大点儿，招子亮点儿，真看不出为何自家幺妹看上了这么个人，还爱的死去活来。 而且，这小子跑到赤山市来干什么？专门来拐骗幺妹的么？ 他稍作沉吟，伸出右手，说道：“你是卓峰？我是梦琪的大哥。” 语气有点低沉，眼光有点儿审视。 卓峰一听，眼前之人竟是未来的大舅哥，而且看眼神貌似还颇不善，暗道刚才幸好没有唐突，否则这第一印象得有多恶劣，却不知他在苏家人心目中，已经恶劣得不能再恶劣。 他忙把手中的面包香肠都捯饬到左手上，拢在怀中，也伸出右手，面带微笑，一边握着手，一边真诚地说道：“您好，苏，苏哥，我正是卓峰，和梦琪是同事，正好来赤山市采访，碰到梦琪要回青城市，这不就打算一起回么。” 说得都是事实，但都不是事实。 苏星海眉头微微皱起，晓得这人还未知道自己家中之事，他心中暗叹一声，不自觉瞥了苏梦琪一眼，真不知道幺妹怎么想的，到这个时候还瞒着这人，这个始作俑者。 苏梦琪瞧见苏星海的眼神，心中现出一丝慌乱，但片刻后又重新稳住心神，知晓大哥应该不会在这个场合，把家丑外扬，她不想夹在大哥和卓峰之间左右为难，她想匆匆结束这尴尬的会面，忙说道：“好了，好了，大哥，车马上到，你还是先回吧，我走了。” 苏星海有些无奈，只好叮嘱道：“好，好，你走吧，去了青城市，记得注意安全。” 说完这话，不等苏梦琪回话，他复又转身凝视着卓峰，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你以后做事小心点。”然后，转身大踏步地就走了。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虚头巴脑的话，卓峰一头雾水，刚见第一面，这未来的大舅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是警告？还是叮嘱关怀？ 看那面色和语气，卓峰觉得更像前者，这让他就更加迷惑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自觉地，卓峰这眼神就飘向了苏梦琪，却见她眼睛一直盯着大哥的背影，怔怔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仅仅回趟青城市，不至于这样吧？ 卓峰心中嘀咕着，纳闷着，这才发觉今天苏梦琪着实有点不寻常。 第十二章 男人的担当 就在这时，只听到“叮铃铃”的一阵响声，然后就是标准的普通话播报：“尊敬的各位旅客，驶往青城市的xxxx次列车已经进站，请您拿好自己的行李和车票……” 运气不错，情侣座，卓峰坐在过道一侧，苏梦琪靠着窗户，望着窗外的景色继续发呆，卓峰有心想说点儿什么，却又发现苏梦琪闭上了双眼，开始小寐，显是不想说什么。 卓峰拿出面包香肠，问苏梦琪吃不吃，她说肚子不饿，不想吃，继续发呆。 卓峰耸了耸肩，无奈地一笑，然后就开始吃面包，啃香肠，安抚闹腾的肚子，他看着苏梦琪的侧影，一个又一个问号浮现在了心头，到底苏梦琪怎么了？ 有啥事儿不能直说么？ 为何遮遮掩掩地让人猜？ 高铁列车由缓致疾地向着青城市飞驰，苏梦琪的双眼逐渐地变得朦胧，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此去青城市，到底是个什么结局，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她感到身心有些无力，缓缓地靠在卓峰身上，似乎是睡着了。 火车上的旅途极其无聊，幸好现在有了智能手机，卓峰填饱肚子，精神头儿又上来了，耍着手机，吃着零食，先看了眼股市行情，又顺手打了新股，然后就打开微信，处理下各种回信。 自从当了记者，微信上的好友是越来越多，每天一睁眼，就会有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消息发过来，线人、同事、领导、亲戚、同学，应有尽有，都要把关系处理妥当，所以这项工作对于卓峰来说非常重要，每天必须得做好。 梁丽凤追问采访进行的如何。 闫杰叮嘱他不要忘了有时间去冷山集团一趟，该把中期款给拨一下。 王泽端则赞哥们有义气，前两天给的那几张图帮了大忙，公众号文章一堆人打赏，改天一定要好好坐一坐。 周福海老爷子一贯的直爽，说他终于把p2p的钱撤出来了，谢谢卓峰提供的消息。 咦，傅红雪这丫头也发来信息了，说让卓峰看到微信后，给段从远段局打个电话，有要事。 要事，还是段局的，一定要重视。 正好左右无事，卓峰直接就拨通了段局的电话。 段从远老顽童很高兴，电话中风趣地开玩笑：“小疯子，最近混的怎么样？想不想来我这里当差？” 开发区分局刚刚成立，百废待兴，作为局长，段从远可不仅仅是开玩笑，人家是真有那个能量，但卓峰志不在此，也有些幽默地回绝道：“段局，莫要打趣我了，就我这身手这形象，跑公安队伍里面混，不被人打死，也得被人骂死，我还是当记者吧，起码能多活几年。” 虽然两人身份悬殊，但是共事数次，都互相助益极大，加上双方性子都比较皮，私下里说话不知不觉地就放开了很多。 “哈哈，你这小子，想来尽管说，你现在在哪里？”段从远貌似今天格外话多，估计碰到喜事了。 “我在，我在赤山市，正在往青城市赶。” “唔，赤山？我刚从赤山市办案回来。” “噢？段局，啥案子？”卓峰随口问道。 “就是去年你举报，我们捣毁的那伙儿贩毒团伙，算是结案了，难道你忘了那个王庄制药厂了么？是赤山市回春集团的下属子公司，这次我们把他们公司查了个底儿朝天，对了，有个高管叫苏明远的你认识不？还说自己女儿是你们报社的，叫苏梦琪，让我们放他一马，但这种事儿省里市里甚至部里都盯着呢，怎么能放水呢？所有的高管都拘留在所里，一个一个地过堂，这个春节都是在里面过的。”段从远难得没有卖关子，反而还颇兴奋地说道。 “什么？！苏明远，苏梦琪” 卓峰浑身上下瞬间僵住了，嘴里叼着的零食“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自己竟然把未来的老丈人，送进了派出所里，还过了个年。 这，这，这叫什么事儿。 也难怪，难怪，苏梦琪一回赤山市，就变了个人儿似的，支支吾吾不说实情。 一方，是自己的恋人，一方是自己的父亲，这让她怎么说，又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卓峰扭头望向依靠在自己身上的苏梦琪，无言以表。 他真的不知道，身边这位姑娘，究竟付出了多少，牺牲了什么，才会、才肯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跟着伤害家人的恋人，返回那个伤心之地。 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真的情，才能做出这一决定？ 他不知道，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点。 卓峰此刻，真心的觉得，亏欠了苏梦琪很多，很多。 “小疯子？卓峰，你在听么？”电话中的段从远依然在絮絮叨叨着：“此次行动，连同青城市的这个团伙，一共捣毁了两个制毒窝点，共缴获了毒资数千万，领导特批奖励你这个线人五万元，记得回青城市来局里领啊。” 来领？ 怎么可能去领。 老丈人的人血馒头能吃？ 卓峰嘴中一边苦涩。 “嗯，谢谢段局，知道了，不好意思，有个事儿，我先忙会儿。”卓峰挂了电话。 那边的段从远皱着眉头，望着手中的电话，心中升起了一股火气，有点儿压不下去。 领导电话你先挂？ 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没常识没礼数了？亏我还催他来领奖金。 挂断电话，卓峰缓缓转过头来，却发现苏梦琪紧闭的双眼中淌下了两行热泪，胸口不断起伏着。 “梦琪。”卓峰有些哽咽地喊道。 苏梦琪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箍住卓峰的臂膀，死死地。 刚才卓峰和段从远的通话，苏梦琪全部都听见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积攒了半个多月的悲戚、哀怨、委屈都爆发了出来，泪珠雨点般地淌下，浑身筛糠般地抽泣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希望眼前的这人是真的那个，自己能依靠一辈子的爱人。 “梦琪，对不起。” 卓峰伸出硕大的双手把苏梦琪搂紧怀中，他双目有些微微地发红，脑中不断闪现着和苏梦琪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雪中送药、住院照料、失踪找寻，乃至现在的离家出走，他深刻地意识到苏梦琪爱自己是如此的至深至切，甚至连家人都有些不顾。 如此深情，有些令人难以承重，懦弱者会选择逃避，无情者会选择视而不见，唯有至情至性之人才会勇于面对、敢于担当。 相拥良久，卓峰变得一脸的严肃与果敢，他缓缓地凑到苏梦琪的耳边，说道：“我决定了，梦琪。我要买房，如果不介意的话，写你的名字。” 语气无比地认真与坚定。 买房，听起来好庸俗的办法，但两人现在谈结婚显然不太现实，这是卓峰现阶段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此时此刻，也唯有用如此物质的条件，才能量化这份浓情，甚至他觉得一套还不够，至少得数套。 苏梦琪睫毛动了动，睁开了双眼，看到了卓峰那双明亮而坚定的眼睛，一种安全感从心中升起，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这么玄妙地产生了。 她依然没有搭腔，但脸色明显地好了许多，她要的不是钱，更不是房，她也不缺这些，她要的是卓峰那份承诺，那份真情。 如今，她真切地收到了，她觉得自己的这番决定无比正确，或许可能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没有之一。 仿佛极有默契，又仿佛没有默契，此后的几十分钟里，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着双方的信息，直到到达青城站。 “叮铃铃……” “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到站是青城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整理自己的行李，做好下车准备……” 青城市是大站，听到铃声后，不一会儿过道中就挤满了人。 “走吧，青城市到了。” 第十三章 甜蜜 房子对女人来说，不仅仅是个住所，从某种意义上，还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自从卓峰承诺买房之后，苏梦琪明显心情开朗了许多，脸色笑容也仿佛恢复了以往的灿烂。 而卓峰，也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变得成熟、沉稳了许多，他感到有一种无形的责任，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既是压力又是动力。 表现在外表上，就是人变得极有朝气，极其向上，俗一点就是有奔头了，这是大实话，任谁肩膀上扛着一套房子，也会变得如此积极向上。 “梁主编，我采访回来了。”卓峰回到报社二楼，给主管领导汇报道。 “嗯，这么快，还顺利么？”梁丽凤头也没抬，一边处理中手中的活儿，一边问道。 “还算……顺利吧。” “什么时候出稿？” “最晚后天。” “采访求精的女方了没有？有没有去省里的人类jing zi库采访？有没有打算去体验一把正规捐精？”一连三问之后，梁丽凤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望着卓峰。 对于这位刚刚调入深度组的记者，她很是看好，因为这小子没用几天，就过了第一关考验，还亲自去体验采访地下捐精，算是有胆有谋。 梁疯子的话，落到卓峰耳中，却是另外一种声音。 正规捐精？ 还去体验？ 卓峰皱起眉头，心中吸了一口凉气，实在是不想回忆起先前那荒唐之事，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回道：“求精的女方，我尽量联系；省人类jing zi库我打算明天早晨去采访，至于是否亲自体验，到了人类jing zi库看情况而定。” “为什么不现在去？”梁丽凤看了下表，3点多钟，足够了。 “下午我想搬家。” “搬家？你不是刚搬了家么？” “呃，帮女朋友搬家。” “找女朋友了？”梁丽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隐隐地还有些担忧，深度记者找女朋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知道有多少深度记者被爱情、被家庭所羁绊，止步不前。 她放下手中的活儿，盯着卓峰，似乎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承诺。 似乎看出了梁丽凤眼中的担忧，卓峰回答道：“是苏梦琪，应该不会拖我后退。” 和苏梦琪的恋情，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或许也只有梁丽凤这位一心扑在新闻上的狠人，是最后一个知道。 梁丽凤稍稍有点安心，女友做过记者，应该会更好地理解记者的工作。 “今天周二，稿子最晚周五交稿，最少一个版的量，你忙去吧。”梁丽凤摆摆手，送走了卓峰，卓峰工位也没有回，直接下楼奔向苏梦琪租住的地方。 深度记者就这点好，自由。 赶到青城大学家属院a区的时候，苏梦琪正在收拾家当，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衣物被褥杂七杂八，打了数个大包，两人打了两辆出租，七手八脚地就把东西搬到了卓峰租住的新兴小区，两人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搬完家，已经是晚上6点钟，苏梦琪去厨房鼓捣晚饭，卓峰再没有打王者荣耀，而是打开台灯，伏案在采访本上列明天的日程，琢磨明天的采访提纲。 早晨，去省人类jing zi库采访，稍等先上网查一下地址、电话，争取在早8点钟之前赶到。 中午，参加苏梦琪离职散伙饭。 下午，和苏梦琪一起去看房，至于买什么样的房子，稍等吃饭的时候探讨下。 晚上，回家整理录音，写稿，争取把稿子赶出来，稿子最晚周五交稿，应该是要上周日的调查专刊。 调查专刊，报社内部又称做“福利专刊”。 这是因为周日这天，是报社编辑们倒休的日子，报纸只有24个版，8个新闻版、8个副刊版，剩下的8个版就是调查专刊，这些版面周五编辑们就提前做得七七八八，准备休息了。 说是调查专刊，其实其中的稿子大都是从别的报社通联过来的稿子，或者编辑们自己整合的稿件，极少有本报记者的深度报道。 卓峰琢磨着，按照梁主编的意思，以后每周调查专刊，都要上一篇自己家记者的深度报道，以免太过尴尬。 考虑完这些，卓峰又细细地琢磨了一遍工作计划，发现没什么纰漏，这才放下笔来，思索将来的事儿。 没过多久，苏梦琪做好了晚饭，小米粥，蒸红薯，热了几个馒头，炒了两盘热菜，刚要喊卓峰出来吃饭，就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和印象中的他极为不同，此时的卓峰一改记忆中的那种油滑嘻哈样儿，变得专注而严肃，仿佛变了个人儿，突然成熟了许多。 她心中一甜，继而又是一安，轻轻喊道：“卓峰，吃饭啦。” 卓峰思路被打断，也不恼，转头望去，苏梦琪正围着围裙，从厨房里面张望，他心中一阵温馨，甜甜地应道：“遵命，老婆。” 然后就放下手中工作，兴冲冲地跑过去帮忙。 “呸，谁是你老婆。”苏梦琪嗔道，但脸色却止不住心中的喜色，似乎此前的伤痛早就风消云散。 也难怪，女人们都是爱幻想的动物，卓峰的承诺，同居的甜蜜，都极大地冲淡了之前的伤愁，她肯定着自己的选择，梦想着未来是一片光明和坦途。 “啧，啧，真好喝。”卓峰走进厨房，先尝了一口粥，夸赞着，然后和苏梦琪一齐拾掇着。 在客厅支上个小桌子，每人一个小马扎，俩人喝着粥互相夹着菜，就聊上了，条件虽略显简陋，但却无比温馨惬意。 “你说，咱们买套什么样儿的房子？”卓峰吸溜了一口小米粥，问道。 “那是你的事儿，爱买啥样的买啥样的，你买啥样的我就住啥样的。”苏梦琪给卓峰夹了一块炒鸡蛋，漫不经心地说着。 钱是卓峰出，房子还说加自己名儿，她自问是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哎，哎，哎，梦琪，这房子搞不好可是将来咱们结婚的婚房，怎么能这么不上心呢？”卓峰扒拉了两口菜，划起了重点。 “谁答应和你结婚了？这都，都住到一起了，连个女朋友都不是。”苏梦琪嗔了卓峰一眼，有点小意见。 “嘿嘿，以后谁说你不是我女朋友，我找他拼命，女朋友也就是个名儿，重要的是事实，就好比做新闻一样，事实最重要。”卓峰嘿嘿笑着，歪着楼解释道。 “是么？”苏梦琪歪着脑袋，审视着卓峰，怎么也是觉得自己亏得慌，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亏在哪里，只觉得卓峰怎么看都不像纯情小青年，反倒像个情场老手，可事已至此，自己羊入虎口，也是呜呼奈何了，不由地心中又是一股嗔怒。 “是，是，绝对是，等明天吃散伙饭，我当场宣布。” “滚开。”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像是吵闹，更像是情侣间的打趣，不知不觉这顿饭就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饭后俩人一齐钻到电脑前，开始狠命地恶补房产知识。 买房，动辄十几万，几十万，不是小事，必须得提前做好功课。 可惜，青城市的楼盘，不说有上千，也至少有上百，新盘旧盘鳞次栉比地分布在这方圆数万平方公里的地界上，即使两人都是记者加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也架不住这海量的信息冲击，还没研究两个小时，卓峰首先就败下阵来，转而拿起手机开始研究房产政策，购买流程，注意事项，以及查阅关于人类jing zi库的信息等等，而苏梦琪却还在电脑屏幕前，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个楼盘的效果图、实景图、沙盘图、资料介绍等等等等。 第十四章 神秘谣言 待到第二日起床，俩人每人一双熊猫眼。 早饭破天荒没在外面吃，是苏梦琪鼓捣的，挂面荷包蛋，很香很好吃。 此后，俩人下楼各自办各自的事儿，卓峰直接去省人类jing zi库采访，苏梦琪去报社办理离职手续，顺便和宋方仪、朱秀芳等一干老记者打个招呼，中午吃个散伙饭。 而此时，才堪堪7点半，是卓峰入职以来，起的最早的一次。 燕省人类jing zi库坐落在西城区的益友南大街的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两侧栽种着国槐，高大茁壮，如果是盛夏走到这里，肯定是一片绿荫，周围没有购物中心，也没有大型社区，以企事业单位居多，显得非常幽静神秘。 卡着点儿，卓峰8点钟不到就抵达了这里，望着门口陆陆续续前来上班的工作人员，他心底里想着昨天在网上查到的各种资料，有些暗暗发笑，也有一些隐隐的好奇。 有的网友说，这是个神秘的地方，如果把这里存储的jing zi都制造成人类，能把地球挤爆，把太阳系占领。 有的网友说，这是个好地方，男人的jing zi成千上万亿，源源不绝，与其浪费了，还不如到这里捐精，一次300元，如果勤快点儿，每周捐三次，每月就是12次，一年至少120次，捐上几年，就是十几万，付个首付，买套房子不是问题； 也有的网友说，这是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捐精的时候，会有美女小护士帮忙，捐精的过程，很尴尬也很让人亢奋，令人神往； 莫衷一是。 性，对于保守的国人来说有时候还是显得非常神秘，即使冠以人类jing zi库这么高大上的名字，也抵不住人们对这个项目的种种猜测，甚至误解。 即便是卓峰这位刚刚体验了一把地下捐精的人，看完网上这些人的论调之后，也忍不住想进到里面一探究竟，到底网友们说的是真是假，到底这个官方的捐精流程是怎么样的？和地下捐精又有何区别？ 拭目以待。 去正规单位、进行正规采访，自是不需要遮遮掩掩藏藏掖掖，卓峰打开摄录机和录音笔，就从门口走了进去，直奔办公室。 省人类jing zi库办公室主任蔡正文接待了他。 记者来访，蔡正文有些惊讶，更多的则是惊喜，最近几年，来jing zi库求“精”的单位和个人越来越多，而前来捐精的人数却不见增长，人们对自己的单位还存在着种种偏见，正需要媒体来采访、来帮忙宣传。 卓峰也是怀着一脑袋的好奇和疑惑，想一探究竟。 可以说，两人是一拍即合。 “蔡主任，咱们这里捐精是怎么个流程？有网友说捐一次精300元，每周捐三次，三年一套房？”寒暄两句后，也熟络了起来，卓峰挑了个不太敏感，又比较风趣的问题。 听到卓峰的问话，蔡正文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卓记者，真要是按照这个算法，捐上个几十年，人人都成了房叔了，还老老实实干什么工作，都来捐精吧，直接提前迈入gong chǎn主义社会了。” 想想也是，三年一套房，十年三套房，要是真这么赚钱，这里怎么会这么冷清？ 卓峰此刻也觉得有些不靠谱，继续问道：“那，蔡主任，能不能详细说说，为何这事儿不靠谱？” “也罢，带你去检查室溜一圈就知道了。” “检查室主要检查什么？” “主要是体检jing zi的活性，一般来说，十个人里只有两个人的**合格，捐一次精300元不假，但也不是谁都合格，即便就是合格也只能捐赠一次，最多5000元补助。”一边说着，蔡正文就领着卓峰来到了体检室，实地探查了一遍体检的流程，主要是查捐精者。 得，网上第一个谣言被击破了，想靠这个发财买房的兄弟们，要失望了。 卓峰也有些感叹，这谣言，造得可真够神秘，真够真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许是看到卓峰的奇怪表情，蔡主任风趣地说道：“来，卓记者，咱们去看看取精室，网上可以传说这里有美女护士帮忙取精呦？” 看到蔡主任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卓峰估摸着这也是个谣言，说道：“这个，应该也是个谣言吧。” “走，去看看，转转，写稿子的时候可以写的更好一些。” “好。”卓峰好奇心又被勾起，不见一眼真正的取精室，谁也不会彻底死心。 果然，跟着蔡主任来到取精室，卓峰只看到了肥皂、一次性手套、垫巾、沙发椅、洗手台和注意事项贴纸，还有一张大尺度的美女图，哪里有传说中的美女护士？ 想取出**？ 请自己对着墙上那张图画自己yy吧，卓峰看了几眼那三点都未漏的美女图，撇了撇嘴，心中抽动得厉害，想笑。 这还真有点儿难度，得需要捐精者具备强大的想象力才行，否则硬不起来你怎么捐？ 同时，他在采访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号，表示网上传播的第二个谣言又被击穿了，想来这里碰艳遇的哥们们，看到自己报道后，梦想就要破灭了。 接连两个谣言被击穿，硕果仅存的那个号称可以挤爆地球、占领太阳系的说法，卓峰就当作笑话说了出来，对于这一说法，蔡主任笑了笑，说这种说法也算对，也算不对。 卖着关子，他领着卓峰到了实验室。 这里算得上是人类jing zi库的核心部门，实验室一溜儿的机器，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应该是在检测jing zi的质量。 蔡主任一边和同事们打着招呼，一边给卓峰认真地介绍说，燕省的人类jing zi库检测很严格，要求捐精者不能有遗传性疾病，精神性疾病，和其他重大疾病，而且还对捐赠者的颜值有要求，具体来说就是长得矮的不要、胖的不要、秃顶的不要、戴眼镜的不要、性格不好也不要！ 听到这里，卓峰差点笑出声儿来，手都有点拿不住笔了，真心没想到捐精还检查人的颜值，想靠这个赚钱的兄弟们，来捐赠之前还得先照照镜子，看看是否符合标准。 第十五章 精子也选美 看到卓峰这副模样，蔡主任眯着眼睛，又加了料，说道：“除了检测人的颜值，还得检测jing zi，也就是蝌蚪的颜值，要有头有尾，要会摇头摆尾，要会逆流而上，要……” …… x，真有才，jing zi也选美。 看着蔡主任那促狭样儿，卓峰彻底无语了。 这哪里是捐精，这简直就是选美，绝对的千里挑一，万中无一。 转完了实验室，两人就到了最后的储存室，这里是jing zi的大本营，储存着所有库里的**，只见不大的房间内，一溜儿放着18个罐子，有的标识着待检、有的标识着待供、还有的标识着在供，最后一种标注着销毁字样，看上面的标识得知，都是冷冻液氮罐，温度显示为-196度。 在这么冷的罐子里存放，小蝌蚪们都挺坚强的。 “每个罐子里面可以放一百多个标本，所有的罐子总共可以容纳数千个标本。”蔡主任一边指着一边说道，还特地掀开了个盖子让卓峰看，只见里面云雾缭绕的，小蝌蚪们不像是在冷冻，更像是在修仙。 “这得有多少？”卓峰说着，心中噼里啪啦地就开始心算，数据就是刚才蔡主任给的，一个人要取出15毫升**，每毫升大约有6000万个小蝌蚪，这么算起来，保守估计，这里存储的jing zi数量就是6000万*15*1000=一万亿！ 妈妈咪鸭！ 看到这个惊人的数字，卓峰那心差点炸裂开来。 这个数量的人类，岂止能把地球挤爆，把太阳系占领，如果全都制造出来，再繁衍个几百年，整个银河系都是人类的。 原来第三个谣言，也不光是脑洞，理论上还真是有可能实现。 卓峰有点哭笑不得。 原本他这次来采访，打算走个过场得了，真没想到这正规的人类jing zi库里面，故事比起地下捐精来，也不逞多让，甚至还犹有过之。 逛完这几个部门，两人复又返回办公室，卓峰翻看着采访本，一条条地采访着，蔡主任格外地有耐心，一条条地回复着，从人类jing zi库的成立，讲到jing zi库的现状，从如何防止伦理道德风险，讲到和地下捐精的不同之处，等等等等，事无巨细。 不知不觉，纸杯里的水，续了三五杯，采访也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需要采访的要点，都录进了笔里，写到了本上，卓峰身心皆是一松，真心没想到此次采访是如此轻松惬意，被采访方是如此的配合。 或许，这就是否极泰来，他自嘲道。 “蔡主任，打扰了，耽误您这么多时间。” “哪里，哪里，常来，常来，有啥事儿就打电话，发微信也行。” “那，改天咱们再聊？” 卓峰起身，就要结束采访，却不想被蔡主任拦住了。 原来他是怕卓峰记不住又热心地给卓峰拿了一大沓子资料，有各种规章制度，还有一些专业数据，供他参考，并一再地叮嘱卓峰，常联系，有时间就过来看看，稿子随便写，越多越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他这么热情不是没有道理的。 青城日报社记者来采访，先不说人家身份如何，就说这报道出来，对自家是极大的宣传，说不得会掀起一股小小的捐精潮，缓解下jing zi库的窘况。 卓峰自是不想常来看看，这几天老是鼓捣关于捐精的新闻，整个人都颓了，满脑子都是小蝌蚪在游动，他觉得自己成了半个专家了，研究的就是各种无精少精死精的解决办法，各种怀孕的方法和诀窍，如果有朋友同事遇到此类问题，他一准儿能开出妥当的药方来。 一个大男人，研究了几天这玩意，他越想越觉得搞笑，越想越想笑，在回报社的路上，咧着嘴巴笑了一路。 起的早，采访完成的也早，等卓峰赶到报社的时候，才9点多钟，报社二楼大厅里还挺冷清的，热线室是一名新记者在接热线，好像就是闫杰说的那位关系户王宏硕，报社里来的新人没几个简单的，后台有硬有软，远的不说，就说刚刚同居的苏梦琪吧，准是她老爹托关系弄进来的，自己呢，还不是辅导员看自己没着没落，大发慈心给介绍进来的。 擦！ 怎么就忘了给黄辅导员送小米了呢？ 该死！回家一定补上。 都说人生有几大转折点，第一个是高考，第二个是择业，如果是女人，还有第三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那就是婚姻。 而黄辅导员，恰恰就是帮自己解决了工作问题，帮自己打招呼进了青城日报社实习，可以说如今自己的成绩，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他当年的帮助。 下次聚会，定要好好和他喝上几杯。 想到这里，卓峰立刻把资料甩在桌子上，掏出采访本，把这个日程写上去，这才坐下去，开机，准备继续采访。 按照此前的设想，这个选题，就是个简单的卧底采访地下捐精新闻，但今天跑了一趟省人类jing zi库，发现里面的故事真心不少，而且不少人还对这个部门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奇心，甚至幻想、误解。 给读者答疑解惑，帮助读者探秘这个神秘的人类jing zi库，难道不是个好选题么？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题一分为二，一部分写不正规的地下捐精，一部分写正规的捐精，两相对照，互相佐证、一正一邪、一阴一阳，简直就是完美！ 想到兴致处，卓峰有些眉飞色舞，手痒难耐，拿起笔、翻开本，开始罗列起稿子大纲来。 如今不比以往，之前写屁稿、写底条、头条，撑死一个版新闻，但那都是突发，按照时间轴来罗列就差不多了，现在写的都是深度稿子，逻辑性极强，不写大纲可不行，否则写着写着就偏题，或者写着写着就跑题，甚至写着写着憋住了，发现还有关键部门没采访，要是赶上编辑催着上版，不被编辑骂死也得被自己气得蠢死。 大纲列着列着，就突然发现少了一大块，竟然是地下捐精这里，只有捐精者这一方的体验采访，没有求精者，也就是女方的采访，有些瑕疵和不完美，关键还是梁丽凤叮嘱过，需要采访的一方面，必须得补齐。 找到短板，就要立刻补上。 第十六章 怎么收拾他？ 卓峰不再迟疑，一面登录捐精lun tán，一面登录吕锐立送的第二个qq，果然不出所料，是个女号，也是最近申请的，头像和个人资料都是默认的，没有也不会填写任何个人资料。 卓峰如今已经对里面的门门道道比较了解了，稍一琢磨，就开始疯狂地添加lun tán中的捐精者们，一边加一边数，加了20来个，去掉吕锐立重复添加的，联系人正好25人，这个数字也便于统计。 然后，卓峰就伪装成了a女，白富美，开始和这些各怀心思的男子聊天。 都说数据不能作假，这一聊天，一统计，就统计出点儿门道来了，卓峰聊了十个在线的人，其中竟然有七个打着免费捐精，甚至间接捐精的旗号，各种暗示卓峰直接捐精。 什么，直接捐精成功率高哇。 什么，都多大岁数了，还在乎这个？不管什么方法，有了孩子就行。 什么，直接捐精能生男孩。 乱七八糟的，看得卓峰哭笑不得，这哪儿是捐精啊，这就是打着捐精的旗号骗p啊。 在网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剩下的三个人，有两个表示只接受间接捐精，貌似比较靠谱，剩下的一个则神神叨叨的，要求看了卓峰照片才定，卓峰琢磨了下，顺手从微博上扒了个性感小模特的图，发了过去。 貌似这张图产生了作用。 这位名叫浙咖的哥们，瞬间就来了劲儿，热情地说，如果卓峰去浙省，他报销来回机票费用，住五星级酒店，无论直接还是间接捐精，费用均全面。 这哥们，为了约p，还真下本钱。 卓峰嘿嘿一笑，也来劲儿了，故意迟疑了片刻，回复说，丈夫不同意自己一个人去，怕被人骗了。 结果，却是没想到这哥们，十分“真诚”地开始劝说道：“带上你的丈夫来也可以，咱们三个可以住一个酒店，直接捐精也行，间接捐精也可，高规格接待，全程免费，一次不怀孕，可以一直帮到怀孕为止。” 卓峰瞬间有点呆，这都什么脑回路。 带着丈夫去求精？还三人住一个酒店？还高规格接待？ 这都什么和什么？ 呆坐了片刻，却不想闫杰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瞧见卓峰的聊天记录，他瞬间来了兴致，右手扒拉着卓峰肩膀，说道：“疯子，疯子，让我过过瘾，你小子这也太会玩了吧，变装大佬啊。” “起开，起开，没见我采访么？”卓峰拍着他的手。 却没想到，闫杰没应声，后面的陈新语发话了，说道：“闫杰，我作证，这个选题疯子哥研究了好几天了，前几天……” 这丫头，上次梁丽凤在的时候不给帮忙作证，现在说什么风凉话。 闫杰一听陈新语这番解释，非但没收敛，反而更激发了几分好奇心，双手开始扒拉卓峰，说道：“疯子，就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卓峰有点无奈，想到采访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也就由得闫杰去胡闹一番，说真的，心里还真想看看闫杰怎么整治这帮孙子。 “说好，就一会儿。” “一定，就一会儿。” 卓峰起身让座，闫杰兴冲冲地落座，熟练地打开qq，先疯狂地扫了几眼聊天记录，晓得卓峰还真是男扮女装调戏这帮老爷们，关键身份还是搞笑的求精者，他乐得呲牙咧嘴，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闫杰奸计得逞，琢磨着怎么闹腾，陈新语许是也有了抗性，也凑到闫杰身后，指手画脚起来，这下好了，报社两大八卦之星凑到一起了，这出戏有得看了。 “要照片，要照片。” “看证件，看证件。” “发语音，发语音，唉呀，闫杰你笨死了，上手机qq，我发语音，发我的语音，你会不会聊天啊？” 陈新语指挥着，竟然把闫杰手中的控制权夺了过来，让卓峰的眼珠子落了一地，这丫头真是能折腾，把闫杰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接下来，更是有些无法无天了，社区另外两个美女也来了，围在一起，连上闫杰、卓峰，一伙人围成一圈，开始一起捯饬远在浙省的那个哥们。 先是陈新语发了个有些嗲得让人炸毛的语音，说刚和丈夫商量了下，同意是同意，但是怕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呦…… 欲拒还休。 然后，闫杰把手机夺了过来，做出了一副旁若无人的得瑟样，打下了几行字：“大咖，你到底谈过几任女朋友呢？最近还有联系么？性关系和谐么？” 问得问题让社区三大美女脸红心跳，但又不想走开，真想看看这位大咖怎么回答。 大咖貌似被陈新语柔媚的语调给激发的精虫上脑，也语音上了，有些洋洋得意地炫耀道:“妹子，我本硕连读期间，也就谈过8任女友，关系都很好，她们都很满意我的表现，其中还有两个还为我打过胎，这说明我的jing zi质量是相当地过硬，你来了，绝对能一次中奖。” 呸！sè láng一头，渣男一枚！ 三美女齐齐啐了一口。 做时不带套，做完不吃药，做后有了孩子还不要。 打胎对女人的伤害无论精神上，还是**上可是一辈子的。 陈新语来了气，把手机又夺了过来，恶作剧道：“大咖，您一夜能几次呢？我排卵期就打算就住一晚上，你要是不行就算了，别到时候来个****。” “我才30岁，一夜十次八次都不是问题，实在不行，我吃多吃几粒威哥助兴，就是牡丹花下死，我做鬼去也风流。” “噢，大咖，您的证件有点不一致啊，你瞧你的身份证，还有你体检的那个报告，生日对不上啊，莫非都是假的么？” “哎呦，妹子，你眼神真好，我也怕泄露**啊，就ps了一下，稍等你加我另一个qq，咱们深入了解一下，嘿嘿……” 几人合力出着主意，没过一个小时，就把那哥们祖宗八代都翻出来了，原来是一个在外企工作的海龟硕士，长得倒是挺帅，就是思想太龌龊，看看他第二个qq里面的空间就知道了，全都是sè qing图片，绝对的一个网上约p惯犯。 “咱们怎么收拾一下他？”最后，陈新语征求着其他两位美女的意见，卓峰和闫杰此刻已经被赶出了战团，两人去商讨大柳树土木工程的事儿去了。 第十七章 梁疯子发飙了 “让他打飞的过来捐精，然后放他鸽子？”赵思思眉头一皱，心生一计。 “这太轻了，再想想。” “要不，告诉他的领导、同事、还有前女友们？”朱秀芳心思深沉，想出一招。 “这个，估计不顶事也不太好，泄漏别人**，搞不好还会摊上事儿，再换一个。” “那个……要不找个民警电话给他，让他自投罗网？还是找个hēi shè hui大咖的电话给他，两位大咖一起聊聊捐精那些事儿？”赵思思心思活络，又生一计，说道。 “不妥不妥都不妥，这两位的电话，一个不能给，一个不好找。” “那找谁的？” 几个美女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折腾这哥们，正在这时，冷不丁儿从身后传来闫杰的声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唉，唉，梁主编……梁主编……” 陈新语听到这声叫唤声，脑中灵光一闪，抽筋了，暗道：对呀，貌似梁主编的就不错，想想梁主编那鬼神难容的性格，定会把这个骗子给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鬼使神差之下，陈新语三下两下就把梁丽凤的手机号码给发过去了，其他两位美女一看之下，心中大惊，刚想劝说陈新语把消息撤回来，就听到二楼大厅中传来一声吼：“你们几个都干什么呢？都给我干活去。” 竟是梁疯子来了！闫杰刚才应该是在报信提醒。 领导发话，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闫杰跑得快，抢过手机就溜回了工位，坐正做好，做个好宝宝；三位美女和卓峰溜得也不慢，就近返回座位坐直坐正。 只是陈新语看到梁主编面上那冷酷笑容，心中有些忐忑，有些回过味来了，望向闫杰的眼中透着一股子幽怨劲儿。 但她这股子怨念，也只是存在了一瞬，就彻底消失了，因为黑锅有人帮忙背了。 此时，梁疯子看到这几人拿着一部手机，嘀嘀咕咕、抢来夺取的，心生好奇之下，就伸出手来，冲着闫杰说道：“玩啥呢？把手机拿过来我看下。” 虽说报社比较自由，玩手机甚至打游戏都没人管，但是四五个人围成一圈耍手机也太不像话。 闫杰本来是没啥心理负担的，不就是个采访嘛，说起来自己还是义务帮忙，梁主编知道了估计还得赞自己几句热心肠。 顺手他就拿起手机要递过去，但刚刚递了一半，闫杰的脸就僵住了，只见那qq聊天窗口中，先是发过去了一个尾号110的报社集团号码，然后就是大咖发过来的一堆鲜花、爱心，甚至还有几张内涵＂se tu＂，估计这大咖已经被勾引得yu huo焚身了，大白天的竟都发起黄图来。 给梁疯子发黄图？！和梁疯子探讨捐精？！ 闫杰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手臂有点不听使唤，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只知道这口黑锅，眼看着就要扣到自己头上了。 谁？谁？谁？ 谁这么缺德的把梁疯子的手机号码发给了这个色鬼大咖？这要是让梁疯子知道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现场气氛极其地诡异，涉事几人均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戏码。 是人肉豆沙包？还是火星撞地球？ 突然，就在此时，梁主编的电话好巧不巧地响了，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陌生人来电。 梁疯子疑惑之下，习惯性地落座拿笔，打开一个采访本，同时接通电话，却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柔柔，放心吧，我的jing zi质量是最好的，一晚上咱们搞八次，绝对让你满意，绝对让你怀上男孩……” 梁丽凤愣住了，脖子有点僵，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sè qing声讯台，这说的可真难听，连个前戏都没有，怎么骗钱消费？但转瞬之间，她就反应了过来——是谁把老娘的电话挂捐精lun tán了？！！！ 她头上青筋砰砰砰地直冒，把电话往桌子上一拍，转身吼道：“xxxx，这是谁干的好事？给我站出来！” 却没想到，闫杰、卓峰，还有社区版组那三个丫头，全都溜号了！ 她这个气啊，憋在肚子里简直就要bào zhà了，而偏偏此时那位大咖还在电话中关心爱护个没完，说道：“柔柔，怎么了？领导发火了？莫要怕，实在不行来我这里发展……” 发展你个头！ 梁丽凤一肚子火气直接就对准了这位大咖，拿起手机来就是一顿猛k，说道：“xxxx，你个人渣，xxxx，还想上老娘？xxxx，也不拿出镜子照一下自己，xxxx，等着被收拾吧！” 那大咖一听美女竟然换人了，惊觉不妙，立刻挂断了电话。 但梁疯子骂完，犹自还不解气，翻开通话记录，直接发了个短信过去，写道：“恭喜你中奖了，你个人渣骗子，你老娘我是好惹的？想捐精？可以，请来青城日报社找我，我帮你联系省人类jing zi库，让你捐个痛快！” 也不知道大咖收到没有，反正是此后这人是渺无人信了。 梁疯子骂完人，气儿消了一半，想了想，开始给卓峰打电话，她要搞清楚，让这小子采访捐精的事儿，怎么到头来这捐精怎么捐到自己身上了？ 都说这小子邪性，每次娘的都整出邪门的事儿来，这次竟然搞到老娘身上了，真他妈的晦气。 先前几人见势不妙，均溜之大吉。 闫杰就近躲在热线室里瑟瑟发抖，卓峰和三美女则溜下楼，正好一起去吃中午那顿散伙饭。 逃亡过程中，卓峰也从赵思思口中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深深地庆幸刚才自己溜得快。 可惜，这心情没有维持多久，战火就蔓延到自己身上来了，因为，梁疯子来电了。 他稳稳心神，接通电话，颇为郑重地问道：“喂，梁主编，我，卓峰，有什么事儿么？” 梁丽凤听到卓峰语气挺认真的样子，嘀咕着，莫非这小子不知情？但不知情自己接到捐精电话是怎么回事？疑惑着，问道：“你那稿子弄的怎么样了？我刚才接到个莫名电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电话的事儿绝对不能说，稿子的事儿绝对要大说特说。 第十八章 梁疯子的处罚 按照这个思路，卓峰细细地把早晨去省人类jing zi库的采访汇报了一遍，说三大谣言，谈管理模式，论数据分析等等等等，不得不说，这是个好题儿，也不得不说，梁疯子是个新闻疯子，电话里听了一会儿，她就彻底被这个选题把注意力给转移了，说道：“这个选题也不错，也按照一个版来写，写成探秘式的，激发读者的好奇心，解答他们的各种疑惑。” “梁主编，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肯定也要写，往大里写，写成卧底式的，先写3000多字，也是一个整版，这周末的福利专刊，给你上两个版的稿子，下午编前会上我先给你报题，看看领导意见。” “噢，那图片怎么办？” “暗访的就用你tou pāi的，模糊点更符合卧底身份；人类jing zi库的让杨发通去补拍几张。” “好的。”卓峰应道。 三美女旁观了一会儿，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两位疯子真是与众不同，本以为他们俩肯定会上演一出好戏，却没料到，三句两句之后，开始探讨新闻稿件内容来，这脑回路真心和常人不一样。 雅轩小院，距离报社一站地，坐落在一个幽静的胡同之中，装修高雅古典，有假山有活水，有老树有凉亭，很是有些仙侠范儿。 这里就是报社女同胞们吃散伙饭的地方。 从选择吃散伙饭的地点，就能看出报社男女记者们的不同来，男记者们都在乎：能否大口喝酒大嘴吃肉，能否高声吹牛谈古论今，女记者们讲究就多了，价位、环境、饭菜、口碑等等等等。 苏梦琪早就来了，买了一些酒水还有零食，在包间里忙活着，三美女一进来就和她打成了一片，齐动手收拾好桌椅板凳零食饮料之类的，磕着瓜子就聊上了，反而把卓峰晾晒在了一边。 幸好，闫杰来得也不慢，只是脸色有些颓。 “闫杰，咋的了？”首先开口问候的不是卓峰，反而是一旁的陈新语，语气神态颇有些促狭，能看到这小子吃瘪，她感觉有点爽。 “难道遇到梁主编了？”卓峰紧跟着问道，看这表情，肯定**不离十。 众人齐齐望向闫杰，一百个问号。 叹了口气，找了个座位坐下，闫杰说道：“本来躲在热线室好好的，没想到王宏硕这小子出去撒尿说漏了嘴，被梁主编按住一顿猛k，从明天开始，本周热线电话我承包了。” 众人吸了口气，又松了口气。 接热线就不能出去采访，今天是周三，本周还有四天，闫大少可惨了，这个月的任务有点够呛。 “梁主编怎么知道的？”陈新语问道。 “我哪里知道，不过，梁主编也没有拉下你们，”闫少说着，脸上浮现出有些坏坏的神情，但仅仅片刻就又褪了下去，拉着脸说道，“比我的处罚轻多了，让疯子你明天交稿，让社区版组下周一把片内的居委会主任姓名、电话交给他。” 轻？真心不轻。 两个整版，最少七千字，仅仅一个下午还有晚上就要写出来，这又不是写网文，可以日更两万字，这可是严谨负责的新闻稿子。 况且，下午还要去看房，也就是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卓峰有点头疼。 社区三美女同样头疼。 辖内居委会都跑得不少，但总归是有那么几个硬茬子，漏网之鱼，或者偏僻之地没有拿下来，下周一就要名单，时间真够紧的。 看到卓峰皱眉头，苏梦琪凑过来悄声说道：“要不，下午不去看房子了，明天再去看？” 日程表定下的事儿，卓峰不想变，虽然时间有点紧，但熬个通宵搞上六七千字也是可以的，他回头说道：“还是去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看这房价的趋势，晚一天买房，搞不好就会损失一辆奥拓。” 俩人刚嘀咕了两句，旁边的赵思思耳朵尖，听到了两人之间的悄悄话，问道：“梦琪，你们，要买房？” “买什么样子的房子？”朱秀芳问道。 “买完房子是不是就要结婚？”陈新语笑嘻嘻地问道。 “还没定，都没定呢，走一步，看一步。” 谈到买房子和结婚，算是打开了女人们之间的话匣子，刚才受到的处分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三美女加上苏梦琪开始讨论起来，剩下闫杰、卓峰哥儿俩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干什么好。 聊了一会儿，宋编辑来了，也加入了讨论团，即使饭菜上桌也没有止住她们那几张嘴，叽叽喳喳、咋咋呼呼，连吃带笑，竟难得地没有发掘苏梦琪和卓峰的恋爱史。 对于买什么房子，过来人宋编辑给了三点建议：第一，最好买新房，现房最好，期房也可；第二，一定不要买顶楼和一楼；第三，万万不能买有问题的小公司的房子。 苏梦琪和赵思思深以为然，还拿出采访本来，记在上面。 其余两女虽然还没恋爱，但也是认真听着，记在心上。 好好的散伙饭竟变成了买房交流饭局，看着几女热烈的讨论情形，卓峰总算知道了，网上说的那句：“房价都是丈母娘炒起来的”是这么来的。 几女可都是潜在的丈母娘人选，宋编辑铁定是，她大宝是女儿。 不知不觉就吃到了一点多，下午大家都有事儿，于是一哄而散，卓峰和苏梦琪去看房，其余几人回报社干活。 为节省时间，两人骑着电车直奔南城区的加州阳光，手里拿着的则是苏梦琪从报社资料室里借出来的楼盘地图，这是去年底报社出的一份买房指南，其实就是一张青城市地图，上面标注上各个在售楼盘的地点、价位开发商等信息，新闻做的非常取巧，但是却十分实用。 楼盘地图上，苏梦琪用红色圆珠笔圈着七八个红圈，都是两人决定要去看的房子。 这些楼盘推出的户型中，两人中意其中的小两室，面积70平米左右，总价都在60万-70万左右，这样首付3成就能控制在20万元左右，卓峰卡里正好有不到20万元，如果领了这个月工资，差不多就20万，基本上够用。 第十九章 真有挑战性 能不用父母的养老钱，还是不用，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加州阳光在二环外，每平米一万出头，这个楼盘距离报社最近，不到20分钟就到了，两人兴冲冲地冲过去一问，却发现这个户型已经售空了；拿出地图，转战附近的南城小镇，一问，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都有，但是单价到了一万五，一套房子下来就是小100万，远远超出预算；不死心，继续去下一个目标，雅园，更离谱，这破房子竟然要价一万六。 两人有些面面相觑，都说房价涨得猛，以前还不上心，更别说上车，现在买房才知道，二环附近没有低于一万五的房子，正想要继续跑下一个楼盘，卓峰的电话响了。 是梁丽凤的电话。 卓峰这心，“咯噔”的一下，真心不知道梁疯子这次是所为何来，上午那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喂，梁主编，我，卓峰……” “你现在在哪里？赶紧回报社写稿，张总编让你今晚出稿，明天见报，两个整版。”梁疯子说话非常快，信息量也超级大。 卓峰一听，就彻底呆住了。 他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距离晚上8点钟截稿时间只有三个半小时，即使编辑大发慈悲，最晚也得9点钟交稿，可现在自己可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写呢！ 不对，去掉路上半小时，最多只有四个小时时间。 四个小时，至少六千字。 真有挑战性。 “梁主编，不是明天交稿，上周末的福利专刊么？怎么变成今天上版了？”卓峰感觉有点棘手，问道。 “谁说上周末福利专刊了？别瞎猜。福利专刊才多少版面，才多少人看？刚编前会上，张总说了，这么好的策划和稿子，尽早尽快上版，一定要上工作日的版面。” 原来如此。 不同岗位有不同的视角，自己光想着图省事了，领导想的则是最大化发挥稿子的影响力，福利专刊大周末没几个人看，而且搞不好自己的稿子就被淹没在了一堆扒拉来的外稿里面了，领导想的则是发在今日的新闻版，最大化发挥稿件的作用。 话说到这里，自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好，我马上回报社。”卓峰放下电话，望了一眼同样有些惊讶的苏梦琪，他有些歉意地说道，“梦琪，两个版稿子，今晚交稿，明天见报。” 苏梦琪把手上的楼盘地图折了折，放包里，回道：“今天准备还是不充分，再逛也是白逛，正好回去继续做些功课。” 回到报社已经是五点钟，卓峰心急火燎地爬到了二楼，找梁主编报道。 梁丽凤看着满头大汗的卓峰，心中暗喜，总算制住了这小子，故意严肃地说道：“特许你9点钟交稿，稿子传给江编辑，有没有信心？！” “没有。”卓峰实话实说。 “没有也得有。”梁疯子要疯。 “领导，我需要火力支援。”卓疯子也要疯。 “需要什么？” “需要个人帮忙整理录音。” “王宏硕，王宏硕，别他妈的接热线了，热线让闫杰去接，过来帮忙整理录音。”梁疯子扯着嗓子喊着。 王宏硕一听这苦差事终于有人接手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闫杰一听这苦差事落自己身上了，哭丧着脸去换班。 “帮卓峰整理录音，大稿子，用点心，多学着点儿。”梁丽凤叮嘱道。 “好的，梁主编。”王宏硕乐呵着答应着，跟着卓峰走了，自己好歹本科毕业，整理个录音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新语不在，卓峰把她的电脑直接征用了，给王宏硕用，接着拿出录音笔，说道：“喏，录音笔，会用吧，大约10万字。” 咔嚓！王宏硕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这么多，这得整理到猴年马月？ 看到王宏硕表情，卓峰意识到有点吓着他了，忙安抚道：“大部分都是没用的录音，你就整理最后那段采访人类jing zi库的就行，一个多小时，大约几千字吧。” 卓峰把录音笔调好，一阵谈话声就传了出来，是省人类jing zi库办公室主任蔡正文的声音。 王宏硕迅速打开word，一边凝神细听，一边开始打字，一个多小时的录音，整理起来最少也得同样的时间，再加上后期修改，怎么也得2个多小时，甚至更多，容不得他浪费时间。 旁边卓峰已经翻开采访本，对着早晨列出的大纲，开始撰写卧底采访的那部分经历，先是一个吸引人的标题，然后就是令人一探究竟的地下捐精调查，接着就是正文部分，全文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现状，第二部分是卧底捐精，第三部分是卧底求精，第四部分是隐忧。 思路清晰，采访透彻，卓峰一边回忆着，一边遣词造句撰写着，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完稿，三千字！ 这时候，王宏硕语音也帮忙整理的差不多了，卓峰也没让他继续核对修改，拿过来就用。 这篇稿子就比上篇难多了。 上一篇基本上都是卧底采访，没什么关键的数据，也涉及不到什么部门，而这篇则涉及到省人类jing zi库，最关键是还没有列出大纲，是临时起意加的一个整版。 此时已经是六点半，晚饭也顾不上吃，先草草弄了个大纲，又修修改改，还是不满意，后来干脆就划拉了，换一个大纲。 这种整版大稿子，卓峰都是先列大纲，大纲搞不好，是没法掌控文章的走向的，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被编辑各种退稿、改稿、修改稿件，能把人给整个郁闷死。 王宏硕也没吃晚饭，盯着卓峰鼓捣稿子，时不时还抽冷子问几个问题，卓峰也不恼，一一回答。 折腾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一个比较满意的大纲弄出来了，开头就是三大谣言吸引读者，内容就是探访人类jing zi库破除谣言，最后就是蔡正文的专访，最最后面是民间捐精和正规捐精的不同之处。 又写了大约一个半小时，8点钟全部完活，看着洋洋洒洒的六千多字稿子，卓峰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这么短的时间，鼓捣出这么多字，以前自己还真是想象不到自己还有这么大的能力。 看来这人，都是逼出来的。 王宏硕看卓峰有条不紊，一刻不停鼓捣了几个小时，鼓捣出了这么多字，心中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心想自己啥时候也能像峰哥这样拉风，采深度、写大稿、上整版。 写完不叫完，还得过一遍稿子修改错别字、病句等等，卓峰过着稿子，王宏硕挺会来事，下楼买了两盒盒饭过来，凑合着吃了。 8点半交稿。 江编辑很满意，给了卓峰一万个赞，之前他还以为最好结果就是9点钟交稿，搞不好就得十点钟交稿，自己搞不好就得鼓捣到凌晨一两点钟才能签版下班，结果没想到卓峰提前了半小时就把稿子写完了，这下自己的工作量可就轻松了不少。 自己果然没看错卓峰这小子，他这能力是真心有，可惜啊，可惜，刚在社会版组锻炼出来，被挖到了深度版组，江编辑摇头晃脑着改着稿子，越改稿子，越满意，越满意就越叹息。 瞧瞧卓峰这效率，不到四小时六千多字，还是深度报道，看看如今那帮新记者，憋一个800字的小稿子，能憋两个小时，还得修改n次。 再对比对比质量，人家卓峰这质量，事件各要素齐全，基本的事实清楚，错别字也基本没有，新记者的呢，各种埋雷，各种要素短缺，头疼的要命，要不说现在单位都喜欢直接来了就能下蛋的母鸡，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行，必须得让卓峰履行下老记者的责任，带一带这帮新记者，改天给各位总编提一提这事儿。 第二十章 尺度都好大 第二天，没有采访，俩人昨天晚上研究房子折腾到了凌晨才休息，所以卓峰这一觉就睡到了8点多钟才醒。 苏梦琪在厨房里鼓捣着早饭，锅碗瓢盆咣铛乱响，一股股饭香飘了出来，引得卓峰食指大动。 应该是小米饭，好像还蒸了几块红薯，或许还炒了个小菜，估计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吃上。 稍稍安抚了下肚子，卓峰打开手机忙活着，先看看昨天股票账户里面打的新股有没有中奖，然后又扫了几眼股市行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大盘k线宛如将死之人的心电图一般，死气沉沉。 关掉股票app，卓峰复又打开微信，这么早没几条消息，只有“青城市老记者群”里面在谈论着什么，点开一看，竟然是在谈论自己今天出的这两个整版深度调查报道。 吴玉成吆喝着让高岗发红包，这两个版的稿子下来，至少也得五千大元到手，不请客，也得请红包。 赵志广也起哄，打趣说：“老高，你这捐精捐得真划算，将来就是不结婚，也算是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高亚哲在群里貌似比在现实中活跃，也紧跟着说：“高哥，实话实说，到底在人类jing zi库验过货没？合格不？” 然后，又是一个叫宋高飞的老记者，说：“估计没有，看准了，省人类jing zi库严格着呢，只要秃一点儿就不合格，你看高岗都秃了多少了？” 这报道太吸睛，话题足够敏感，一帮人你来我往地埋汰高岗，而高岗也难得没有作声，这下一帮人更来劲了，各种奇思妙想开脑洞发言…… 敢情，一帮人都把这事儿安到了高岗身上。 也难怪，卓峰成为深度记者也没几天，群名片他也没改，再加上是个入行没多久的新人，自然一帮老记者自动忽略。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这是捐精的事儿，太尴尬，太敏感，还是不要主动承认的好，黑锅，不对，应该是“荣耀”还是让高哥多背一会儿，大不了改天请客陪着多喝几杯。 看着这帮人在群里埋汰着高岗，卓峰唯有苦笑，还有一丝同情。 这时候，应该是早饭熟了，苏梦琪拾掇着桌椅，端着饭菜，喊道：“懒猪，该吃早饭了。” 卓峰闻声后，放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先瞄了两眼饭菜，又偷吃了一口红薯，这才跑进洗手间洗漱，正刷牙的时候，就听见客厅里苏梦琪“噗哧”一下笑了，说道：“你瞧江编辑弄的什么题目，也太标题党了吧。” “咋了，啥题目？”卓峰边刷着牙边凑了过去，只见苏梦琪坐在小板凳上正耍着手机，看得正是青城日报社的电子报。 原来，自己昨天写好的稿子发了一个假通版，也就是两个连着的整版，a6版、a7版，标题则有些让人惊愕莫名，只见a6版标题很常规为《本报记者卧底调查地下捐精》，但a7版的标题则有些吸睛，为《美女护士帮忙取精？谣言！》 报社的尺度这次好像有点大，都快赶上那些黄色小报了。 卓峰心生疑惑，腾出一只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翻到了头版上，发现当天值班老总是zhāng dé jiāng，不禁感叹道：“这么标题党，张总真是有魄力，就不怕市里的宣传部门敲打么？” 苏梦琪把他那还沾着水珠的手拍下去，说道：“现在都这个趋势，这叫网上网下融合，快去洗漱，赶紧吃了饭还有正事。” “瞎掰吧，还融合……”卓峰笑骂着快步走进洗手间，三下两下把牙刷好，又洗了把脸，就凑到小桌子上吃饭。 先喝了口小米粥润润嗓子，又掰了块甜红薯垫垫肚子，卓峰刚要再夹口凉拌黄瓜，冷不丁儿旁边苏梦琪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厉害了，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回又是怎么了？ 卓峰忙凑过去看，但苏梦琪捂着手机屏幕，就是不让看，让他去看王泽端的公众号去。 无奈，卓峰回卧室拿出自己手机，翻出老王鼓捣的那个公众号，刚看到第一条消息，眼珠子就瞪出来了。 这不是自己的稿子么？ 只见老王整的这个公众号，通篇把自己今天这个深度调查给转载了，当然名字更加吸睛，尺度更大，第一篇深度调查报道名字改为《记者分饰两角卧底调查地下捐精》，第二篇名字为《美女护士帮忙取精？谣言！靠捐精能赚一套房？谣言！》。 卓峰把眼珠子捡起来，再看网友留言，下巴又掉了，再也合不上了，网友们也太有才，太搞笑了。 网友小溪流留言：原来捐精还能拿报酬，这么说的话，我已经打掉了n架波音747。 网友小码哥留言：泪奔~原来我真的是富二代，真的不需要去工作，原来我每周最少扔掉数万元。 网友天边的云留言：这下买苹果不用mài shèn了，直接捐一次精就行了！ 但，接着看，卓峰就笑不出来了，一脸的呆滞，嘴角有些发苦，原来他看到了这么一条留言。 网友天蓝蓝留言：将来有一天，我和老婆在逛街，突然，一个和我长得有点想的小男孩跑过来喊了我一声“爸爸”，我顿时懵圈了！！什么情况！！ 这条有内涵的留言，竟然还得到了数百个赞。 卓峰有点凌乱，想起前几日那荒唐的一幕，真的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真的遇到这一幕，难道，难道这条是苏梦琪留的言不成？ 他有些心虚地望向苏梦琪，却不想苏梦琪也心有灵犀的望过来，脸色似笑非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下卓峰更凌乱了，心里更没底儿， 于是，他正正身子，稳稳表情，用出了百试不爽的歪楼dà fǎ，颇为认真地说道：“原封不动地转载报社报道，这不是侵权么？老王这擦边球打的，将来报社要是告他侵权，一告一个准儿。” “是么？但是，我怎么觉得网友们说得都挺有道理的，尤其是这条，就是网友天蓝蓝的这条留言……”苏梦琪迅速把楼掰正，微笑着说道，语气甚是温柔。 第二十一章 我真的不想看 但是她语气越是温柔，笑容越是可亲，卓峰越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如坐针毡，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嘴巴张合了几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复苏梦琪这句话。 到最后，他只能支支吾吾应付道：“嗯，是有点好，嗯，是挺有意思的，呵呵，呵呵，这人好有意思……” 两人之间忽然有点儿冷场。 就在这时候，苏梦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绽放出了动人的光彩，一双美眸勾人心魄，红唇轻轻抿着说道：“想不想看酒店里的那张数据卡？” 卓峰遂不及防，接口道：“想。” 刚说完，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知晓自己着了道，忙否认道：“不想，不想，我怎么会想看那张卡。” “真的不想？我还想让你仔细看看，咱们俩好好研讨研讨。” “真不想，真的不想。” 卓峰摸了一把冷汗，这鬼丫头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精明了，哎，好难伺候的感觉。 赤山市的那次意外，他一直想搞个明白，但是苦于苏梦琪一直拿着sd卡不让看，所以心中老是惦记着，这不就惦记出事儿来了么？ 正尴尬的时候，卓峰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一听，面色就是一喜。 梁疯子终于在正确的时间，打来了一个无比正确的电话，是报社热线有人来电，要咨询捐精的事情。 苏梦琪一看卓峰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有新闻线索来了。 她发现卓峰越来越像梁疯子，见了好新闻就像闻到了血腥的鲨鱼，兽血沸腾。 果不其然，刚一挂断电话，卓峰就笑着说道：“梁疯子让我马上去报社，有几个读者来电要咨询捐精的事情，我先撤了，你慢慢吃，咱们下午再看房吧。” 说完，卓峰三下五除二，喝完粥，又夹了几口菜，溜了。 只留下苏梦琪轻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调入深度组的第一篇报道，一下子就发了两个整版，卓峰这入组第一炮，打得可真够响的，所以他心情颇为愉悦，一路上骑着小电动还哼着小曲儿。 赶到报社，直上二楼，记者大厅中梁丽凤正坐镇中央指挥着记者们采访，卓峰稍等了片刻，这才凑了过去，说道：“梁主编，我来了。” “来了？愣着干什么，去热线室看热线去，有价值有角度的话，今天再追踪一篇，”梁丽凤发号施令道，说完貌似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补充道，“嗯，你这篇捐精调查报道非常不错，老总们都非常满意，再接再厉！” 说完，还微微笑了一笑。 的确，作为深度组主管领导，自己推荐来的新组员，一上来就放了个响炮，自己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只不过，卓峰早就习惯了梁疯子的冷厉，真心没法欣赏她这笑容，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些心惊肉跳。 “好的，梁主编，我先去热线室了。”卓峰继续溜号。 热线室，今天自然是倒霉蛋闫杰值班，卓峰刚到的时候，正是热线高峰期，五部电话此起彼伏，可把闫杰给忙坏了，想抽空给卓峰说个话儿都没有时间。 卓峰搞完稿子还得去看房，事情也超级多，自是没空和闫杰闲聊。 稍稍打了个招呼，拉过一把椅子，卓峰就开始浏览今天打进来的那几个关于捐精的热线，不出所料，热线不多，但都比较尖锐。 大部分都是读者来电谴责地下捐精不道德，不要脸，不害臊，都没有留下电话，残存在热线上的电话，都是闫杰整理出来的来电显示。 卓峰估摸着，这部分读者，应该都是老年读者，对于这种网上的事儿，肯定接受不了。 还有两个则比较有意思，是来咨询捐精详情的，当然也没有留下电话，但是留下了qq，希望记者能联系一下。 难道这两位还真想去捐精？ 卓峰迟疑中，加了这两个qq，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就回了消息，聊了起来。 原来这哥们自称肖宏，是青城大学体育系大三的学生，说起来和卓峰还是校友，看到这篇报道后，还真心动了，寻思着捐精既能免费体检，还能拿上五千补贴，更能造福社会，一举三得。 但是报道上说得不太详细，只给了个地址，还有一些流程，并没有说详细的补贴政策，需要持续捐赠多久等信息，自己不好意思咨询省人类jing zi库，就找上报社了。 看到自己报道起到了一些作用，卓峰也很高兴，毕竟采访的时候没少麻烦蔡主任，就翻开采访本把详细的流程给说了说，末了还特意叮嘱这哥们捐精前一周就要存货。 肖宏喜滋滋地道谢，下线了。 五千元，不少了，可以交学费，可以买电子产品，亦可以用来消费其他。 卓峰也是过来人，也意识到自己貌似给青城市的大学生们派发了个福利大礼包，解锁几率：2成，解锁条件：限男生，解锁奖励：五千元。 嗯，看来很有必要再追踪一篇：“手把手儿教您捐精”。 啊，不对，那是网媒起的题目，报纸题目应该是“省人类jing zi库告急”。 思索着，卓峰顺手就给蔡主任发了微信，直接在微信上开始了采访，不消十多分钟，就获得了蔡主任一百个赞，因为今天早晨报道见报之后，省人类jing zi库电话一下子涌进来了几十个，是平时的好几倍，如果这些来咨询的人中，能有两成，或者一成来捐精，也会大大地解决jing zi库缺精的燃眉之急。 最后，蔡主任还表示，如果卓峰以后遇到什么事儿了，自己能帮得上忙，无lun gong事还是私事，绝对一帮到底。 虽然，卓峰真心不想以后再和捐精扯上什么联系，但还是客气地道谢后才结束了采访。 采访完，卓峰走出热线室又给梁丽凤汇报了下追踪稿子，思路得到肯定之后，返回工位埋头开始写稿，对照着拿到的资料，还有刚刚蔡主任说的细节，一直鼓捣到了11点多，这才把稿子给弄完。 再细细校对了一遍，卓峰就把稿子顺手交给江编辑的库里。 第二十二章 刺激刺激你们 此时已经快12点钟了，卓峰肚子开始叽里咕噜乱叫，他抬起头来，望了一圈，发现熟人们都在，念起先前还欠大伙儿一顿饭，就喊上闫杰、王博、王宏硕，还有闫杰新收的跟班赵君，一齐到楼下乡土居吃饭。 至于热线，闫杰这货拉了个叫刘子墨的实习生盯着。 这顿饭，卓峰请，因为他调入深度组，还升了一级记者。 赵君以前是学生会干部，比较会来事，几个人刚一落座，就把桌子上的杯子都倒满了热茶，恭喜着卓峰高升；王宏硕则有些稳重，或者说书生气，跑楼下吃饭还带着份儿当天的报纸，估计早晨八成出去采访了，还没来得及看，而王博则属于那种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没啥绩效压力的人。 都是年轻人，还都是记者，没啥隔阂，直接开口就聊上了。 此时，饭菜还没上，王宏硕也不喝水，直接把报纸铺在了桌子上研究着，正好翻到了卓峰那两篇报道，旁边的王博看到了，指着报纸问道：“峰哥，你真去卧底捐精了？” 先前，他只知道卓峰去采访省人类jing zi库了，让杨发通帮忙拍的片，万万没想到，除了这个采访，卓峰还去卧底了地下捐精。 他的话刚说完，一众人的眼睛就直接盯上了卓峰。 全都是好奇宝宝。 难怪，卓峰干的这件事，的确太吸睛，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卓峰正在思考怎么回复，旁边的闫杰就开始起哄了，说道：“肯定没错，这事儿也就他能干得出来，疯子你快说说，卧底的时候，你是间接捐精呢？还是干脆直接捐精呢？” “我猜肯定是直接捐精。”王博这小子没大没小，唯恐天下不乱。 “那女的漂亮不漂亮？”赵君的好奇心也被吊起来了。 “对，漂亮不？” 不关注报道内容，不请教采访经验技巧，这几人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求精女主身上了。 全都xx的是一群sè láng。 卓峰决定刺激刺激他们，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直接，那美女漂亮得比当红明星都不逞多让，那胳膊，那腿儿，那腰肢，那嘴儿，啧，啧，啧。” 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各种羡慕嫉妒恨。 看人家这新闻搞的，泡着妞儿就把钱赚了，还是双份。 几人有点无语。 卓峰喝了一口水，继续加料，修理这帮畜生们：“你们想不想体验一把？我给你们牵线搭桥，保证又有钱拿，还有妞儿泡。” 卓峰越说越离谱。 几大sè láng越听也越有点儿心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虽然不见得真去，但打听打听，长长见识还是可以的。 “需要啥条件？”赵君首先问道。 “先去省人类jing zi库捐献一次，拿个合格证书，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不过赵君你不用去了，个子不够，过不了jing zi库体检那关。” “那我呢？”王博问道。 “你？学历不够，至少本科毕业。” “闫哥呢？”王宏硕祸水东引。 “他？他体重超标。” ……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这年头，捐精也是一门技术活，不是想捐就能捐，谁都可以捐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饭菜就上来了，几大sè láng被打击的情绪，全都发泄到了菜肴上，狠命地吃，狠命地喝，誓要把面子从饭桌上讨回来，最终一顿饭下来竟花了小二百，让卓峰稍稍有点肉疼。 吃完饭，几人就散伙了，闫杰继续盯着热线受苦受难，王博去跑现场了，王宏硕和赵君在热线室等线索，卓峰这个月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身轻松，联系上了苏梦琪，两人去看房。 按照计划，今天去西城区逛逛，因为除了南城区，这个区距离报社最近。 卓峰和苏梦琪两人拿着楼盘地图，或打车或坐公交车，一连逛了四五个楼盘，结果发现这个区的楼盘价格和南城区的价位差不多，二环内外也都是一万五左右，偶尔有高档小区，还能飙到2万元。 仔细一分析，两人这才发现，但凡上了这个地图的，无不是区内数得上的名盘，价位贼高，根本不是自己的菜，这个楼盘地图估计是报社鼓捣的一个隐形广告。 而对两人来说，这楼盘地图就是个坑。 要想买一万左右的盘，还得自己多下功夫，或上网，或实地探查一番。 想到这里，卓峰和苏梦琪就有些哭笑不得了，真心想不到俩大记者竟然被自己家的报纸广告给坑了，还一坑就是两次。 真是天天打雁，却不想被雁啄瞎了双眼。 剩下的楼盘也不看了，看了估计也是浪费时间，两人一合计，干脆直接就回家了。 晚饭很丰盛。 苏梦琪煮的小米粥，切了块猪头肉，炒了个西葫芦鸡蛋，还炖了条鱼，有荤有素。 两人逛了一下午，都很累，也很饿，话不多说就直接开吃，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就是房子问题。 “对了，我有个老乡在青城市卖房，好像就在开发区那块，等下我微信上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卓峰嘴巴里嚼着肉说道。 之前他脑子里装得全是稿子，买房一事都是苏梦琪在主导，现如今稿子完事了，他这心思就活络起来，猛地想起老同学马军不是来青城市卖房了么？前几天还联系过。 苏梦琪一听，大眼眨巴眨巴，问道：“真的？那等下吃完饭，赶紧问。” “遵命。” 吃完饭，收拾完了碗筷，往卧室里一钻，卓峰就不免毛手毛脚起来，气得苏梦琪直拍他那不安分的手，说道：“买房这么大事儿，还想着这个，赶紧发微信去。” 无奈，卓峰强打起精神来，给马军发了个微信，没想到没过一会儿马军就回复了，热情得不得了，也难怪，客户上赶着问房子，不由得他不高兴。 原来马军所在的房产代理公司，不仅卖新房，还卖二手房，公司总部就设立在了新盘众多的东开发区那边，听了卓峰的要求，马军琢磨了一会儿，给了三个楼盘供参考。 第一个楼盘，名叫东城花园，正是马军公司所代理的楼盘之一，每平米不到8000，五证齐全，准现房，周围配套设施齐全，主力户型就是60平米的一室一厅和80平米的两室一厅，买房首选。 第二十三章 啥房你都敢卖啊？ 这房子真心不赖，马军说完，卓峰就心动了，即使是80平米的两室，首付估计也就十来万，简直就是给两人量身定做的一般，旁边苏梦琪反应也很快，迅速在电脑上调出这个楼盘的资料，一番钻研下来，脸立马就垮了下来，这房子各方面都是优点，都是卖点，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房子的证是商证。 商证房也称作公寓房，不仅契税高、水电费用高，而且有的还没有煤气，关键的是首付要五成，产权只有40年，而且卖也不好卖，只能住。 算是个鸡肋的房子，实在没合意的，再选这个。 第二个楼盘，竟然是锦绣家园，马军刚刚打出这几个字，卓峰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这烂尾十年，地基还没影儿的楼房都拿出来卖了？还能卖？ 有房本儿么？肯定没有！ 苏梦琪一直关注着卓峰出的稿子，自然对这个楼盘也是印象颇深，看到马军竟然介绍这个楼盘，惊疑之下，就望向了卓峰，那表情就是在说：“峰同学，你的这个老乡兼同学到底靠不靠谱？忽悠人也不带坑自己人的吧？” 卓峰讪讪一笑，有些尴尬，这楼盘啥德行，自己可是搞了一个整版的深度报道，马军应该也知道，但他偏偏推荐这个楼盘，里面肯定还有内情。 想到这里，卓峰微信里问道：“这房怎么也能卖？” “这房怎么不能卖？这房子好着呢，地段一流数条道路直达市区，周围各种配套成熟无比，医院学校商场公园市场一应俱全；而且这房子价位低，一平米才不到5000元，周围房子都上万了；这房子虽然是赞县证，但出身正统，是70年的产权；这房子户型周正，南北通透，小高层得房率特高。”马军分析道，还一套一套的，看得卓峰和苏梦琪哭笑不得，这种房子也能找出这么多优点来，这马军卖房真能耐，怪不得几年就发迹了。 卓峰觉得他吹得有点实在过分，想了想，找了几个尖锐问题，问道：“这房有本儿么？这房有人愿意卖么？这房有准儿么？”一连三问。 房子没本，自然是没办法买卖。 熬了十年了，以不到五千的价位“割肉”，有这种傻子？ 如果没准儿，盖不起来，再折腾上个十年，买这房子不是接了个zhà dàn兼飞刀么？ 可以说，卓峰这三问，针针对准要害，也就是卓峰深度采访过这个项目，才能提出这种问题，一般人还真想不了这么深。 苏梦琪看到卓峰提出的这几个问题，觉得这个楼盘可以pass掉了，这种问题真心不好回答，不好解决。 却没想到，只等了片刻之后，马军同学的回复就发过来了，说道：“房子没本，可以走公正，签协议，上面加高额违约金；卖家有不少，有几个还是炒房团的大户，不得已才割肉割到地板价，要买得趁早；房子肯定能盖起来，开发区管委会开了两次协调会了，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会协调好各方利益，这房子盖起来前景可期。” 真能忽悠。 不靠谱的事儿硬是能说出花儿来。 卓峰估摸着，马军手里估计放着好多套锦绣家园的房子，还真没准是炒房团打算割肉，但即使开发区管委会协调了两次，到底能不能盖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买这个楼盘房子，那就是拿着十几万元去赌，赌这房子这几年能盖起来。 他不想赌，自己这套房子买来是来住人的，不是去投资去赌博的，真买这么个地皮怎么住人？将来万一结婚要住，婚房就在空地上搭个帐篷解决？ 想想就不可能，不现实。 卓峰随即就在微信里pass掉了这个房子，让马军叹息了好久，这么好的机会，兄弟你怎么就不珍惜呢？以后可别后悔。 卓峰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后悔，催促马军说第三个楼盘。 第三个楼盘，名叫天骥小区，冷山集团将要开盘的新小区，准现房，占地200亩地，位于开发区核心区域，配套齐全、交通方便、小区环境极好，主力户型是两室、三室的房子，马军说开盘估计在一万左右，升值潜力巨大，买房必看。 给客户推荐升值潜力巨大的楼盘，这才像个职业房产经纪人的样子。 结果苏梦琪一查，俩人都愣住了，说是均价一万左右，网上则标注为一万五，lun tán里面也有人吐露了大概的价位，一万五左右。 预算20万，这个价位的话，又超预算了。 马军推荐了三个他觉得最好的盘，全都被卓峰否定了，他也有点无语，感觉卓峰有点挑，但卖房就这样，只能买房的挑房，哪里有卖房的挑客户的？ 耐住性子，马军又推荐了几个楼盘，均价大约在一万二三这样，首付大约20多万，也超了预算，但是不算太多。 其实，到这里，卓峰和苏梦琪也搞清楚了，东开发区说是距离市区远，楼盘多，价格好，但真正的好楼盘不多，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是公寓房，比如马军代理的这个东城花园；有的价格便宜，一查之下，竟然是小产权房，也不知道怎么挂到网上去的；也还有的是小开发商开发的房子，坑儿都没挖就开始卖，感觉有点儿像锦绣家园的样子，其他正常五证齐全的房子没几个，大公司开发的更不多。 一分价钱一分货，哪里有那么多“漏儿”可以捡？ 这年头，开发商可比猴儿还精。 卓峰现在也算明白了，如今青城市的房价走势，就是二环附近的新盘准现房在一万五左右，二环内的二手房则便宜一点，大约也得一万二三，但那都是老房子，开发区的房价便宜一点点，新盘准现房在一万二三左右，二手房在一万左右，至于期房，两人都不想买，有锦绣家园那前车之鉴，两人可不想重蹈覆辙。 心中叹了口气，卓峰结束了聊天，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人也躺了过去，望着头上的天花板开始发呆。 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要是有个几十万，上百万，青城市的房子还不是任凭自己挑选？如果明天选不到满意的房子，说不得就要向家里求助了。 第二十四章 你们都想歪了 苏梦琪知他心意，把鼠标一放，拢了下头发，坐到床边上，说道：“要不，这房子咱们别买了。现在我没有工作，你在报社也是个聘任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辞职不干了，到时候咱们俩还指不定落户到哪里呢，现在买了这房子到时候可不就成了累赘了么？” 卓峰难得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听了苏梦琪的话，他愣了愣，直起身来，转过身对着苏梦琪说道：“房子早晚要买，不如早买早安心，至于工作，如果没有信心在青城市混出个人样，还能退到哪里？镇里？村里？俗话说，有房产者有恒心，等买了房，定能闯出一片天来。实在不行，咱们就买那个公寓？水电费高点就高点，没有煤气咱们用电磁炉，过度几年如果换了房，就租出去。” “公寓？公寓毕竟不是住宅，将来太麻烦了，而且还在东开发区，你上个班几乎就得穿一个城区，要一个多小时，还是买个市证的比较好，一步到位，省心！”苏梦琪反驳道，她的想法和卓峰有点不一样。 “那你想买哪个区的？” “我再找找看，明天再看看北城区的吧，除了南城区、西城区，这个城区距离报社最近，楼盘不少。” 北城区？好像北城区的房子，也不便宜，卓峰稍稍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道：“我想好了，等明天看到合意的房子就定了吧，我给我妈打电话，家里给我留了15万元用来买房子，应该够了。” 听到卓峰这番话，苏梦琪明显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卓峰属于那种啥事儿都想自己扛着，打死都不想啃老的那种人，非常的有特点，怎么突然就变了心思？ “你，不是不想用家里的钱么？”苏梦琪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钱不够么？钱不够怎么买房？大家买房都啃老，实在不行我也啃一口，约莫着从家里拿上几万估计就够了。”卓峰说道。 出乎意料，苏梦琪不仅没有同意，反而直接反对道：“钱不够这房子就不买了，不许从家里拿一分钱。”面色还颇有些不愉。 这次卓峰是彻底摸不到头脑了。 自己难得松一次口，打算啃一次老，苏梦琪却反对上了，难道这房子她不想买了么？可看她那表情又不像。 难道是她顾忌自己的感受？毕竟啃老的感觉不太爽，尤其是对于自己这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费琢磨。 可是，如果这房子不买了，那之前自己的允诺不是就落空了么？想想也挺让人无语，这年头，还有上赶着送房子不要的女朋友。 “梦琪，啃啃老又不太丢人，我就拿几万，不，借几万，等过几个月就换回去。” “你想歪了，我不让你从家里拿钱，是怕以后生出什么矛盾来。” “这有什么矛盾？儿子啃老子，天经地义，我总不能去啃别人吧？” “别光想你自个儿，咱们婚都没定呢，你就拿家里的钱来买房，还要写我的名儿，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说我呢？估计到时候什么计较、算计、贪财啥的大帽子都得往我头上扣，我可受不了。” “谁敢扣？谁扣我找谁说理去，我给老婆买房他们还有意见了？” “你管得了自己的嘴，还能管别人的嘴？” “这个……” 拌了会儿嘴，又沟通了几个回合后，苏梦琪复又起身去电脑前看房，精神奕奕，卓峰则接了几个江编辑的电话，核对稿件，有些意兴阑珊，躺在床上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事情，想着想着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买房真心不是买菜，买菜也就一顿烟的事儿，买房可是个把月的事儿。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继续看盘，心情却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精神抖擞、心潮澎湃、激情满满，一直看房看到精疲力竭、意兴阑珊、有气无力、萎靡不振，乘坐的工具也从一开始的看房必打车，换成了出门只坐公交车，准备打持久战。 看房第五天，两人起了个大早，不到8点钟就坐上公交车直奔北城区。 上班高峰期，公交车里很是拥挤嘈杂，耐住性子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选好的楼盘。 结果一下车，卓峰就发现漏接了好几个电话，去掉房产推销和股票骚扰电话，其中有一个竟都是胜利小区邹老爷子来电。 这么早就来电话，莫非是传销的事儿有眉目了？ 卓峰心中暗喜，颇兴奋地接通了电话，可惜邹老爷子报的料却是小区的物业公司把人家的车给拆了，卖了废铁，现在车主找上门来了。 虽然不是传销这种大稿子，但这个新闻也不赖。 按理说卓峰现在已经是深度记者了，这种小新闻自然是不用去采访了，但一来是线人报料，不去不好，二来是他现在还兼任着东城区的“片记”，怎么说也得跑这趟。 苏梦琪看到卓峰那表情，就知道来线索了，有些无奈，但是记者就是这样，生活、工作傻傻分不清。 既然选择了卓峰，也就只能自我安慰道：上午看不了房可以下午看，下午看不了房可以明天看，大不了今天正好看看东城区的房子。 来了新闻，自然是新闻优先。 有了新闻，自然就可以打车。 先给报社热线挂上这条热线，两人打了个车直奔胜利小区。 路上，卓峰特地给苏梦琪科普了下自己片内的这个奇葩小区，起初她也就是听听，笑笑，后来则越来越觉得有意思，觉得即使没看成房子，来瞅瞅这个青城市的着名奇葩小区也算是一个收获。 没多久，胜利小区就到了。 穿过热闹的小市场，卓峰两人快步直奔小区的消防通道，远远地就看到那边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应该就是事发现场了。 看到这么多人，卓峰心中一松，现场应该还在，自己来的不算太晚，他一边打开摄录机、录音笔一边扫视着现场，没有看到邹老爷子的身影，反而竟然瞅见人群中有个熟人。 咦？这不是电视台的小帅哥林超么？ 他不是跑时政口线的么？怎么跑这里采访起社区新闻来了？ 疑惑中，他瞄向了林超带来的摄像记者，不是邢兆龙，而是个生面孔，不太熟，但摄像机上的台标则写着“第一现场”四个红白相间的大字。 难道？林超调到“第一现场”这个市电视台新栏目了？ 想到这里，卓峰顺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中的“青城市老记者群”，找到林超备注的资料，果然已经改成了“第一现场林超”，再联想到林宛白已经成了这个栏目的主持人，卓峰不由地感叹道，林超追林宛白追得可真够痴情的，放着市电视台拳头栏目和绝佳的时政口线不跑，硬生生跟着林宛白到了一个一穷二白的新栏目。 现如今卓峰已经心有所属，林宛白那边也算和平分手，所以对于林超和林宛白之间的感情纠葛，就看得比较开了，否则按照以前的性子，早就凑上去搅合一二。 卓峰看到了林超，自然林超稍后也瞧见了卓峰。 看到这个情敌，竟然和自己跑一个现场来了，而且还带着个大美女，林超先是一惊，然后心里就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火气。 好你个卓峰，放着好好的宛白你不懂得珍惜，反而移情别恋了，也难怪最近宛白情绪怪怪的，对自己是忽冷忽热，忽近忽远，八成是卓峰这小子捣的鬼，9成是宛白对他还不死心。也罢，等下我拿到铁证，定要让宛白看一看，死了这条心。 那么，到底是用手机拍呢？还是让摄像老赵偷tou pāi几个画面呢？ 显然，林超也有点想歪了，还歪得很。 第二十五章 迷茫 卓峰自然没想到林超心里戏这么多，本着礼貌的原则，打着招呼道：“林超，你调到‘第一现场’了？” 林超偷偷给老赵叮嘱了几句后，这才回声道：“噢，刚调过去。听说你调到深度报道组了，怎么还来采访这种小事？” “线人报料，正好来看一看，顺道看看东城区的房子，你这个栏目怎么样？” “这个栏目，呃，还，还好吧。”林超支吾着，心里有些憋闷，《第一现场》刚刚创立，自然是没有多少观众和流量，所以在台里的收视率排名中，次次倒数第一，别说负责栏目的领导压力大，连下面的记者们也有些抬不起头来，如果这种情况要是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就会被台里砍掉。 没人会养一只不下单的鸡。 看到林超面色阴郁，也不愿多谈，卓峰自然也就转移了话题，指着人群中问道：“车主来了？” “来了一会儿了，哎呦，差点忘了时间了，主任催我了，我得走了……” “这么着急？再聊会儿不……” “不行，新来的主任特严厉，不按时交片可不行……” 还没唠两句话，林超就拉着摄影老赵走了，因为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去年自己在火灾现场夸下的海口来了。 当时他和卓峰打赌，输了的话，他只要见了卓峰的面扭头就走。 现在，见面了，还说话了，貌似卓峰还没想起这事儿来，他可不想在人前被卓峰落了面子，自然是想尽快离开这里。 摄像老赵拎着摄像机跟着林超往回走，很纳闷，好心提醒道：“林超，拆车现场还有车主是拍完了，可物业经理还没采访也没拍呢，我记得物业办公室就在不远处，要不要去采访一下？” “不去了，等下找个电话，电话采访一下就行。” “这小区离咱们台近，我经常来，路很熟，就几步。” “别那么废话了，赶紧走。” 这下，老赵更纳闷了，林超这大白天的搞什么搞，鬼鬼祟祟的，先是让自己tou pāi人家，然后和人家说了没两句，竟然扭头就跑了，连新闻也不采访了，怪事。 不过，自己只是个摄像，说不上话，但愿回去主任训话别连累自己就行。 林超带着老赵出了胜利小区，开车直奔市电视台《第一现场》演播室，那里林宛白正在熟悉着设备、研究着今天的选题，抽空还得观看兄弟电视台类似栏目，学习下主持经验。 这个新栏目和台里的《今日新闻》不同，采用的是最新的技术，整个演播厅的背景是一个硕大的led显示屏幕，届时所报道的新闻就会实时播放到上面，这不仅仅需要主持人全身出镜，还需要熟悉新闻的每一个细节，以做到无缝播报。 “宛白，有个好新闻，胜利小区物业把一位车主的车给拆了，有现场，老有意思了。”见到林宛白，林超一扫之前的阴郁，满面笑容地摇着手里的带子，兴奋地打着招呼。 “胜利小区就电视台附近的那个奇葩小区？”林宛白听他说的有趣，莞尔一笑，瞬间满室生辉。 林超看得一呆，不由地就停住了脚步，双目盯着林宛白，嘴中喃喃自语着：“来《第一现场》果然来对了，要是呆在以前栏目，怕不是三五天都见不到宛白，而在这里却可以天天见到她的容颜。” 林宛白见林超失态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面色迅速转冷，伸出手来说道：“带子给我看看。” “好，好，”林超缓过神来，屁颠屁颠地把带子献了上去，末了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还在现场看到卓峰了，和一个女的在一起看房，带子你先看着，我去补充采访下物业经理。” “唔。”林宛白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卓峰？还和一个女的一起看房？ 似乎，林超揭开了林宛白心中一直不敢面对的伤疤，她心中一阵绞痛，但还是拗不过好奇心，随便找了台机器，把带子放上去，只见那个熟悉的人影重又浮现在了眼前，只不过他身边的女人，不是自己，而是苏梦琪。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风姿卓绝，神态亲昵。 一起看房？难道他们关系进展这么快，马上就要买房结婚了么？他们的恋情终于要开花结果了么？ 可自己呢？ 即使自己违心地和林超谈着，但却没想到林超的父亲不同意了，林超作为矿二代，他父亲自然更想林超选择一位门当户对的富豪女，而不是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电视台主持人，更逞论自己母亲还提了那么过分的要求，彩礼百万、房子一套要加名，这种条件，自己都没好意思给林超说出口。 真是世事难料，之前自己母亲还嫌弃卓峰家境一般，结果现在遭到了林超父亲的嫌弃。 难道真要像母亲说的那样，实在不行再找个备胎？ 可这样的话，自己哪里像在谈恋爱，简直就是在谈生意，一桩不成又换一桩，何时是个头儿？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迷茫，自己的姻缘一片灰暗。 唉，难道真如闺蜜李诗筠所说的那样，自己在爱情上实在是太过柔弱，缺乏主见？以至于混到如今这等地步。 可是，扪心自问，如果时光真能回溯到卓峰杀人的那一夜，依自己的性格，恐怕自己还会选择现如今这条路吧，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是有缘无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机子里的录像带早就滚动到了尽头，林宛白却犹自未知地思索着，眉头紧蹙，心情忧郁、烦躁。 林超躲瘟神般地走了，卓峰望着他那背影，笑了笑，不以为意，几个月不见，林超小帅哥还是这么一往情深，还是这么冲，这么要面子，浑不像干了一年多快两年的老记者。 苏梦琪也觉得这人有意思，想多问几句，却见卓峰一扭身进了人群中。 车主名叫隋景山，穿着一身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儿头，挺着个大肚腩，颇有几分领导架势，他看到电视台的人走了之后，稍稍有些失望，但转瞬之间，又好了起来，因为卓峰来了，这也是个记者，应该也可以帮自己伸张“正义”。 第二十六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您好，您是车主？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发生什么事儿了？” “噢，卓记者，您好，唉呀，您看看，您看看，这小区物业干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我好好的车，竟然被大卸八块，当作废铁卖了。”隋景山指着仅剩下底盘的车骸说道，“这个人，就这个收破烂的，刚还在搬剩下的底盘，被我抓了现行。” 卓峰顺着隋景山的手看去，只见原先那辆颇气派的别克君威，早就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底盘躺在地上，一旁的一辆电三轮上，则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零件，轮胎、车门、车窗等等等。 那收破烂的小贩50来岁，穿着朴素，看到又来一名记者，也立马声辩道：“我可不知道这是他的车，物业经理说这车是报废车，就给拆了卖给我，说所有后果他们承担。” “让你买，你就买啊？让你杀人，你就去杀人啊？”隋景山居高临下斥道，摆足了领导派头，估计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只不过让人看了心生厌烦。 有事儿说事儿，有理说理，摆什么谱儿？ 况且还是对着人家一个收破烂的小贩耍威风。 面对隋景山这态度，这小贩自然也是异常气愤，呛道：“你什么意思？这事儿能怨我？你有本事找物业去啊？你去啊？你敢去么？” “等下，等下我就去，谁说我不敢去？” “哼哼，你敢去？” 这辆车的事儿，卓峰此前就做过相关的报道，自然是心知肚明，晓得事情的关键点在哪里，看这两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如果自己不加以干涉，搞不好还得吵上十来分钟，甚至更长。 卓峰不想等，遂插话直奔关键点：“隋先生，您是哪个小区的？” “啊？我，我，你问这个干啥？”隋景山支吾了两声，反问道。 “噢，那您不是胜利小区的？” 隋景山不吭声了，不吭声就代表默认了。 别的小区的人，把车停到胜利小区消防通道，还一停就是数年，的确太不像话了，估计他面对着这么多人，也没脸说出这话来。 隋景山不想说，小贩冷笑几声，说了：“他就是旁边棉一宿舍的，以前在棉一工作，后来下岗后靠倒腾外贸赚了俩臭钱，买了辆好车撑面子，却没钱买停车位，就把车停我们小区来了，我去他们小区收废品，经常见他老婆，和他一样，抠门的一比，几分钱也和我斤斤计较。” “你，你别瞎说，你知道我是谁么？胜利转运站就是我的，你小子再捣乱，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隋景山面色一变，逼近了几步，指着小贩威胁道。 他面色阴郁，肉嘟嘟的手缓缓地扬了起来，有点想动手的意思。 卓峰听了却想笑，胜利转运站不是洪老板哥儿俩的么？现在那哥儿俩，一个身死清水河，一个估计锁在了监狱中，这哥们吹牛还真不带打草稿的。 隋景山声势很大、气势十足，他估摸着八成能把这个收破烂的小贩吓住，但他这次却失算了，这小贩非常有底气，看到隋景山的动作、神情，不但不退却，反而挺直了腰杆，说道：“少给我来这套，你敢动手试试？我就是胜利小区的，你敢动我一根寒毛，今天你别想出小区的门。” 没想到，这小贩个子不高，脸黑身瘦，但脾气和胆识却不小。 强龙遇到地头蛇，这可就有意思了。 周围人看得更加津津有味起来，有几人还嫌事儿不够大，鼓噪起来。 “小四，别怕，他吹牛皮呢，他现在外贸早就干不下去了，跑旁边洗脚城开车也被辞了，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他要是敢动手保准他出不了小区……” “小四，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把你亲家翁喊来？你亲家翁不是附近营台村的么，保证不出十分钟给你拉一车人过来……” “小四，不用喊别人，他要是敢动手，我们大家一起把他绑了送公安局。” 不得不说，吃瓜群众消息广，没几乎话，就把双方的底裤都扒拉出来了。 貌似，这小贩不好惹，隋景山犹豫了几下，望了望周围人群，想了想小贩的背景，终究是不敢下手，恨恨地说道：“我先去物业，等下再来收拾你。” 说完，拖着身子朝着物业办公室走去。 去物业？ 这下更有好戏看了。 一个是隔壁小区的吝啬鬼，一个是本小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针尖对上麦芒，想想就让人莫名兴奋。 不知道这二位，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这两个人，卓峰的第一印象都不太好，这次两人撞到一起了，心中不仅没有生出同情来，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真不知道这两人斗来斗去，最后谁能胜出。 去物业办公室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老爷们，带着苏梦琪去采访自然是非常不便，所以卓峰在路上，就把苏梦琪安置在了居委会那里，和鲁闲华唠会儿磕。 当卓峰赶到的时候，物业办公室里面两人已经掐起来了。 隋景山复又摆足了派头，瞪眼抬手斥道：“土匪、流氓、地痞，你们这物业公司里面没一个好东西，竟敢拆老子的车。” 有些得理不饶人。 魏光远冷笑了几声，回击道：“你个外人，把车停到我们小区，在消防通道一停就是几年，你还有理了啊？还没罚你款呢！” “罚款？你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青山会龙虎双雄知道么？你肯定不知道，就是他们来了，见了我，也得尊称我一声哥，你今天要是不赔钱，明天我就喊兄弟们过来，把你们这个办公室给砸了。” “哎呦，要砸我办公室，我好怕怕啊。你要真砸，请今天赶紧砸，过了今天，我们物业就要撤了，概不奉陪了兄弟。” “我，我，我打110报警！” 说着，隋景山拿起手机就要报警，但还没等他拨出去，辖内派出所民警李朝阳已经来了，应该是有看热闹的人拨打的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按说这事儿就应该消停了。 但这两个哥们儿非但没有丝毫停止嘴炮的意思，反而更来劲儿了，一个占理，一个占法，可把民警李朝阳给郁闷坏了，最好还是他黑着脸，拿出了手铐，吓唬了几声，这两人才安分下来。 这出戏，看得非常过瘾，卓峰采访完了双方，采fǎng min警李朝阳，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真是奇葩小区奇葩事，奇葩人物奇葩戏，他感觉今天社区版头条是没跑了，这题儿，真够劲儿。 李朝阳关门开始调解，围观群众散了，卓峰各方说法也采到手了，也就心满意足地往居委会那里赶，琢磨着现在才早晨十点钟，应该还能在东城区看两个楼盘，搞不好居委会主任鲁闲华这个地头蛇还能提供点儿楼盘优惠消息。 想想，还挺期待的。 第二十七章 搞传销的把小赵拐跑了 到了居委会，一进门，卓峰就有些小吃惊，遍寻不到的邹老爷子竟然在这里猫着，旁边苏梦琪正和鲁闲华唠着嗑，旁边几名工作人员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 看到卓峰进来了，鲁闲华微笑着起身说道：“小卓，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眼瞅着这雨季就快要到了，你送的那些井盖可真帮了大忙了，稍等我给你提供几个好线索。” 语气中透着亲切，和初次见面的时候大相迳庭。 旁边邹老爷子，也不背着手了，冷冰冰的脸上，竟也露出了几丝笑意，说道：“小卓，井盖儿那事儿办的漂亮，不过不能骄傲，今天魏光远这事儿也得好好报道报道，好好修理修理那小子，等下我也给你提供个线索。” 语气中透着亲热，和初次见面的时候迥异。 邹老爷子笑起来，还蛮可亲的，卓峰见了身上也是一暖，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股自豪感来，帮群众们解决了大问题的感觉就是爽，以后这种新闻得多做做，又能收获点人情，还能获得新闻线索，怎么想怎么划算。 十分舒服。 还未等卓峰回话，鲁闲华又接上了，却是话锋一转，说道：“小卓，听说你正打算买房子，我觉得胜利小区的房子就不错，地理位置好、均价便宜，关键是楼层低、户型周正，得房率高。” “不错，这小区均价才一万，比周围小区便宜五千，买这里的房子，就相当于买一平米送半平米，”邹永年肯定道，“可能小卓你还不知道，当年这里的房子，可是东城区的明星小区，多少人托关系、走后门都买不到。” 咦？怎么聊着聊着绕到房子上面了？ 刚刚自豪了没一会儿的卓峰嘴巴微张，有些讶异，有些闹不清这两位的脑回路，啥时候变得这么古怪了，稍一思索，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应该是刚刚和苏梦琪聊天聊到这里了。 只不过，介绍自己买胜利小区的房子，恐怕有些不妥当吧，这房子均价是便宜，但是架不住管理得实在是烂，而且物业公司扬言马上就撤，这要是一撤，以后谁还肯接这个烂摊子？ 如果没了物业，嚯嚯，这可就热闹了，几万人扔的垃圾没人清理，进出的车辆和流动人口没人管，还有夏季的漏雨、返水、外墙返潮等问题，毁坏草坪种菜问题、停车位问题…… 麻烦一大堆，光想想就让人头疼，万一一个不小心买个漏雨兼返潮的房子，这辈子就别想安生了。 买这儿的房子可得谨慎。 可毕竟人家是一片心意，自是不好当面拒绝，卓峰一个劲儿地给苏梦琪递眼色，打算让她出面，给委婉拒绝了。 却不成想，苏梦琪眼珠一转，赞道：“嗯，鲁主任和邹爷爷说得都对，我也觉得这个小区不赖，虽然现在管理没跟上，但是以后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咦？这丫头难道被二老灌了**汤了不成？ 可依她那个聪明劲儿，应该不至于吧。 犹豫了一下，卓峰走过去，把苏梦琪拉到一边，咬着耳朵嘀咕道：“梦琪，听说，这小区物业要撤，以后没了物业可就乱了套了，再说了，好不容易买套房子，非得买这个破小区的？就是开发区那个公寓也比这儿好。” 苏梦琪稍稍听了下，分析道：“我觉得这个小区真的不错，虽然环境不太好，但是地理位置好，而且这小区房子都是60平米左右的，首付3成，十几万就能拿下了；物业说是要撤，但是鲁主任也说要支持业委会建立服务中心，自己找人来管理小区，如果以后环境上去了，这价格可就买不到这里的房子了。” 听着倒是靠谱，但是想到二老那老狐狸般的笑容，怎么这心里就有点发毛呢？ 怎么也感觉这两人没安什么好心。 “这事儿靠谱么？”卓峰再次问道。 “靠谱，邹老爷子就是业委会主任，这事儿就是他牵头，鲁主任背后支持，”苏梦琪说道，“如果这事儿真办成了，那胜利小区的房价绝对得升值一大截，起码得和旁边的棉一宿舍持平，上次你不是说闫杰抄了天逸特种气体公司的底儿么？咱们这次就抄一次胜利小区的底儿。” “要是办不成呢？” “办不成咱们就自己住。” “就这破地儿？说出去多没面子。” “再破也是一套房子，总比租房强。” “真买啊？” “真买！” 好吧，好吧。 既然苏梦琪满意，那就由得她折腾吧，她高兴就好，大不了就当自己这半年新闻白跑了。 只是想起自己要在这个奇葩小区买房子，怎么都感觉有些搞笑，自己以前可没少在同事，甚至苏梦琪面前埋汰这个小区，没成想，自己将来就要变成这里的业主了。 真是世事无常。 既然定了要在这个小区买房子，那肯定要好好地麻烦下鲁主任和邹老爷子。 卓峰不再和苏梦琪咬耳朵，转过身来，面现笑容，说道：“那个，鲁主任，听说这个小区要成立服务中心，让小区自己人来管理自己小区，我觉得这个模式非常好，将来肯定比现在管理得要好，等成立的时候我给领导申请下，帮你们宣传宣传……” 正当卓峰斟酌着词句，想着怎么打开话题，绕到让二老帮忙找房的时候，邹老爷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摆手，脸一肃，说道：“小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买房子的事儿，我们肯定给你好好琢磨，但现在有个事儿，你可得给想想办法。” “啥事儿？”卓峰问道。 邹老爷子没搭话，鲁闲华拿出个小本，念叨着：“小赵知道吧？就上次放炮崩了人家玻璃的那小伙子，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结果却把生病下不了楼的亲妈给扔下，跟着传销团伙跑了，他爹晚上帮人家看大门，舍不得辞职，我们居委会这几天每天下了班还得找个人去帮忙照顾照顾他妈，你说这小子混蛋不混蛋，这种事儿也干得出来。” 第二十八章 邹老爷子夸下海口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难怪这二位今天如此反常，原来埋伏打在这里，也难怪了，外面出了那么大事儿，这二位也没出去看看，原来在这里商讨这事儿呢。 这小子是很混蛋，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卓峰琢磨了下，问道：“报警了么？” 鲁闲华一摊手，说道：“问小李了，这事儿还真没法儿，报案说人口失踪吧，小赵前几天还打电话拉小王当下线呢，说他是被传销骗了吧，又没有证据，小赵每次打电话都说是去南边做茶叶生意，赚大钱去了。警察是要办案，但是也不可能手伸这么长，随便抓人。” “那为什么说是被传销骗了？” “小王猜的，前几天小赵给小王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去做生意，小王觉得就是传销。” “猜的？猜的能作准？” 卓峰有些哑然失笑，闹了半天，二老先前言之凿凿的说辞，都是猜测，也难怪，如果猜测也能立案，也能作准，要么就是把警察们忙死，要么就是天下无贼。 但实际情况就是，猜测不能取信，凡事也得讲究个证据。 话说到这里，邹老爷子耐不住了，插话道：“无论是猜的，还是蒙的，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拎回来，现在无论是居委会，还是业委会都没这个闲工夫操这份心，眼瞅着物业就要撤，小区里的事儿马上就得堆成山，没时间陪这小子耍。” “那，怎么解决？” “我们寻思着，找几个人把小赵约出来，然后把他绑也好，押也好，给弄回来，邹伯以前是棉一的老厂长，他爸妈以前就是棉一的，算起来也是他长辈，跟着去，小赵见了面肯定不敢造次。” “绑回来？邹伯去？他家亲戚呢？”卓峰眉头一皱，望向邹老爷子，这么大岁数，跑那么老远路，别到时候小赵没弄回来，却把邹伯折在那里。 况且，如果真是传销的话，恐怕想把小赵钓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家亲戚啊，个个是极品，上次他妈脑血栓，就没人肯出钱，还是居委会出面号召小区居民捐款才把病看了下来，这次遇到这事儿，九成九不会管。”邹老爷子撇着嘴说道。 “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复杂，”卓峰分析道，“如果不是传销，好言好语劝回来，如果是传销，摸清了他们的老窝，报个警把他们一窝端了，只不过就怕小赵被洗了脑，不肯回来。” “对，这个办法好！小卓，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小区的人了，小赵也不是外人，你点子多，又是记者，干脆你就跟着跑一趟得了。” 呃，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怎么就成一家人了？ 不过，反念一想，下个月马上就到，传销这个事儿也算是个好选题，如果合适的话，跑这么一趟也不错。 想是这么想，但领导没拍板，选题自己没好好分析，现在自是不能说死，卓峰思忖了一下，说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我先给领导说下，有了回信一准儿回复。” 这事儿说完，几人又扯了几句房子，还有外面物业拆车那破事儿，鲁闲华还记得自己应承的话儿，一口气给提供了两条线索，邹永年老爷子也提供了一条，都是小区里面的稀罕事儿，好人好事，譬如谁家种了n年的铁树开花了，谁谁谁拾金不昧了，谁坚持献血十年了，献了100多升血了，相当于20多个正常人全身的血量。 从处理小赵这事儿就能看出，鲁闲华和邹老爷子都是热心肠的人，都是想为小区真正出力，干出一番事儿的人，这样的人现在社会可真不多见。 胜利小区有这么两位热心人，一个是居委会主任，一个业委会主任，一个唱红脸，一个演黑脸，真没准还真能把刚刚说的那事儿干成了，把胜利小区管理给提上去。 这么说的话，买这儿的房子，还真没准是捡漏了。 拿上两人提供的线索，卓峰向二人告了个辞，就要拉着苏梦琪撤。 但苏梦琪脑袋里惦记着房子，想再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卓峰无奈，只好自己先回报社。 苏梦琪琢磨着这个小区的房子，是越看越喜欢，和鲁闲华、邹永年又唠了会儿嗑，在小区里转了几圈，还特意跑了几家附近的房产中介看了看房源，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赶，末了还在小区那个市场捎带着买了点儿肉和菜。 望着小情侣都走了，鲁闲华轻皱着眉头，说道：“邹叔，你说这个卓记者能搞定小赵家这个事儿么？” “难说，”邹永年又恢复那副苦大仇深、一脸严肃的面容，板着脸分析着，“现在咱们办法也想了，记者也请了，算是对小赵这事儿有了个交代，至于将来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真的没办法预测。” “凡事往好里想，万一他把事儿办成了呢，听说上次这个小卓记者送井盖，可是一分钱没花，一送就是几百个，这次这个传销的事儿，虽然难办点儿，但也难保他有什么好主意。” “上次他那事儿有点儿取巧，这次这事儿可是你我都啃不下来的硬茬子。他要是真把这事儿办成了，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了，也要把小区扫一遍，别说一万一平的房子，九千元一平米的我也给他挖出来，就说老周那房子吧，不租也不卖都闲了多久了，还有老刘家那套三室一厅……” “不至于夸这个海口吧，邹叔，您要真去找房子，谁还不给您个面子？我看您不用出面，卓记者他那个小女朋友精明着呢，看那意思是看上咱们小区了，将来一准在咱们小区买房。”鲁闲华听邹永年这么说，稍稍有些惊讶。 邹永年摆着手，有些严肃地说道：“我是小区的业委会主任，小王是业主，我坐这个位置就要对业主负责，怎么能说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呢？不光和我有关系，你也得上点心，费点神。” “那肯定的，如果卓记者把事儿办好了，我帮他解决他女朋友工作问题，”鲁闲华说道，心思一转，又念叨着，“哎，就是可惜了，上次小卓记者来的时候还说没女朋友呢，这次就带来了个这么俊的姑娘，原本我还想给他介绍几个呢，看来是不用了。” 邹永年一听这话，老脸难得笑了下，说道：“你手里那把老姑娘，都介绍了多少人了，没一个成的，我看人家是不操心，你们是太上心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哎，哎，邹叔，不能这么说，她们是不着急，可她们的妈着急啊……” “行，是她们的妈着急，别扯这些事儿了，还有一件大事儿没商量好呢，魏光远那小子据说这几天就要撤，咱们琢磨的这个服务中心得趁早把架子搭起来……” 第二十九章 卧底也上瘾？ 依然是十几分钟，出租车就到了报社门口，卓峰打了张票下车，刚要走进报社，迟疑了一下，拐了弯，直接回到了家中。 没错，他回家了。 这也是深度记者的特权，只要按时交稿，保持电话通畅，可以整天、整周，甚至整个月都不用到报社里坐班。 到家正好十点钟，卓峰开门后把手里的零碎往桌子上一扔，就直奔电脑前，点了根儿烟，他一边吸着，一边开始研究传销这个选题，一边研究一边给邹老爷子，给小王打电话了解详细的情况。 不查资料，不研究，面对梁疯子他这心里实在是没底儿。 不知不觉，卓峰已经在电脑前坐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卧室里烟雾缭绕，电脑前的烟灰缸里插着密密麻麻的一层烟头，这个选题，他越研究越兴奋，越查他的眼睛就越亮，那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的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是一种新闻人特有的求知欲。 实在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卓峰扔下烟头，穿上衣服，直奔报社二楼记者大厅。 此时的记者大厅里，人声鼎沸，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数十名记者宛若小蜜蜂一般，接热线、跑线索，忙得不可开交。 卓峰稍稍定了定神，凑到梁疯子旁边说道：“梁主编，有个题儿，想找您汇报下。” “嗯？又有题儿？啥题儿？”梁丽凤依然是老样子，头也没抬，双眼紧盯着电脑，研究着今天记者们的选题们，判断着哪个题儿应该做大，哪个题儿应该做小，哪个题儿应该追踪了等等， 至于卓峰，她估摸着他应该是打了个牙祭，跑了个小稿，毕竟他刚刚爆了两个版的深度调查报道，这个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个人都会萎一阵子。 深度记者，如果愿意，也是可以跑小稿的，俗称打牙祭，捞外快。 卓峰看到梁丽凤这样子，知道她会错意了，说道：“梁主编，是关于一个传销的，我有个线人爆料说他们小区有个人被骗去传销了，然后这人又反过来要骗好友去……” 卓峰组织了下语言，从头开始慢慢介绍选题。 “传销？传销这个题儿比较常规？去年，不是有个大学生从传销窝点里面跑出来了，那次好像是谁采访的来着？对，是麻杆李采访的，后来联合警方把这个窝点给一窝端了，挺成功的选题，这个选题当时还获了每周之星，这个题儿，你要是做，至少可以搞一个头条。”梁丽凤听卓峰介绍得挺详细，也难得抬起头来，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边说边回忆着。 主编允诺的头条，如果做出来那肯定是没跑了。 但是卓峰是深度记者，在家里琢磨了半天，肯定不是冲着头条去的，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梁主编，我觉得传销这事儿挺有意思的，很多人明知道是传销，但是人去了之后还是被洗了脑，这里面肯定门道挺多的，如果往里面挖掘下，就是个深度调查报道，我打算卧底进去，看看他们内部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嗯？ 梁丽凤听到卓峰这么一说，微微就是一愣，杯子也缓缓放到了桌子上，这小子刚刚卧底了地下捐精，还不过瘾，又要去卧底传销团伙，卧底都卧上瘾了。 真没辱没了“疯子”这个称号。 不过，这种劲头儿，我喜欢。 梁丽凤面现一丝兴奋，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一个本和一支笔，摆手道：“走，换个地方说说这个选题，还是去会议室吧，那里清静一些。” 卧底捐精和卧底传销没法比，前者撑死也就是**，而后者搞不好就会失命，前一段时间还有媒体报道说，有人死在了传销团伙，虽然这几年国家严厉打击传销，那些人也安分了许多，但是再安分也是违法犯罪，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暴力行为存在。 所以，这个题儿就得好好研判一下，她不敢轻率拍板，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不能操刀，防止被反噬。 二楼会议室中，新记者王宏硕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往采访本上记录着什么，应该是在采访，梁丽凤推开门一摆头，王宏硕就知趣地退下了，跑到厕所边上的休息室采访去了。 梁丽凤进门随便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她事务多，容不得说太多废话，直入主题问道：“你要卧底的这个是北派传销还是南派传销？” 别看梁疯子脾气坏，但业务素质那真是不服不行，一张口就切中要害，拿住了这个选题的七寸之处，北派传销简单来说就是暴力传销，南派传销简单来说就是xi nǎo传销，虽然这几年南北两派有互相融合的趋向，但是大致底子还是没变的。 针对不同的传销方式，你就得有不同的应对方案，否则进了传销窝点容易，再想出来，可就是千难万难，搞不好就身陷囹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应该是南派传销，刚了解到的情况，小赵经常给家里打电话要钱做生意，给小王，还有其他小区的人也经常打电话，如果是北派传销，短短几日，应该不会有这么自由的通话权力。” 梁丽凤听了后，沉思片刻，说道：“既然是应该，那就是还有一丝可能是北派传销，如果要做这个选题，也得把北派传销的资料看一看。” “都看了，无论北派南派都是xi nǎo，到时候他们上课我睡觉，他们下课我打盹。”卓峰翻开采访本，笑着说道。 “没那么简单，搞传销的，进窝点的人多了去了，谁都不傻，多留个心眼，”梁丽凤轻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进传销窝点？” “让小王当介绍人，他答应了。” “你怎么出传销窝点？” “两套方案，一种是自己跑出来，一种是报警然后被解救出来。” “不行，万一发生变故怎么办？”梁丽凤否决道，她敲着桌子分析着，“你必须得有方法联系家里，让报社知道你人在哪里，情况如何，万不能就这么一个人稀里糊涂闯进去，那是对你的不负责任，将来万一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第三十章 你雷剧看多了吧 通讯是个问题，但卓峰腹中早就有了备案，说道：“我拿两部手机进去，一部手机在明，一部手机在暗，届时联系的时候就用藏在暗处的那个手机。” “怎么藏？” “呃，领导，这个，能不说么？” “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说清楚我掌握不了情况，我掌握不了情况心里就没底儿，这个题儿还会给你做？” “那个，我买个小智能机，先藏在裤裆里，然后再找机会藏在厕所里，以后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给家里发消息、报平安。” 裤裆藏机？梁丽凤听了之后，心里暗暗发笑，这小子莫不是雷剧看多了，连这个办法都想出来了，还真是个人才，不过还别说，这个办法挺不错的。 压住心中的笑意，梁疯子又肃了肃表情，继续问道：“这个传销团伙，传销的什么？现在搬到哪里了？有什么新的动向？” “好像是一种保健品，吹得挺邪乎的，地点好像就在南边的江滨市，至于动向，好像还真没有。” “江滨市？有点远，你计划呆多少天？” “大约一周。” “这么长时间？时间不能短一点？” “时间太短了，怕摸不清他们的路数。” “路数？”梁丽凤停下手下的笔，敲着桌子笑骂道，“你这是卧底采新闻去了，不是去混江湖了，别一嘴社会黑话，对了，你以什么身份混进去？” 领导越问越细，那就是这个选题越来越有戏。 卓峰心情越来越好，听到梁丽凤问话后，他颇兴奋地站身来，挺胸抬头，右手一梳头发，双手一抖外套，摆出一个pose来，此时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帷幕射到卓峰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梁丽凤一边搓着笔，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卓峰显摆，心中研判着，嗯，挺帅的小伙，怪不得能把报社社区版组的大美女拐跑，可这个造型，这个身份混进传销窝点去，怕不是要祸害一批里面的寂寞的女子吧。 她刚刚八卦到这里，却又见卓峰那张帅脸立马垮了下来，变成一张饱含着愤恨、幽怨、不甘等复杂表情的脸，只见卓峰握紧了拳头，双双戳在桌子上，45度仰望天花板，愤愤地说道：“梁主编，你看我像不像屡遭白眼，每每失败，梦想发大财咸鱼翻身的中二青年？” 梁丽凤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拢，有点瞠目结舌。 这小子不去演戏而去当卧底，简直太屈才了，就刚才那表情，那动作，那语气，活脱脱一个梦想发家致富去装逼打脸富家少的嘴脸，啧，啧，还一套一套的，估计是看网文看多了，脑袋有点秀逗了。 看到梁疯子那表情，卓峰瞬间有点自傲，就哥们这演技，去卧底个传销那还不是小意思？ 也就片刻，梁疯子回过味来，又敲着桌子问道：“记得你去胜利小区采访过，那个小赵还记得你模样么？” “应该没记得，当时我就在wài wéi转了转，是闫杰采访的，大不了我改个发型，换个装束，普通话改成家乡话，保准他认不出来。” 两人又在会议室合议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一个大致的框架就搞好了，余下的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需要把设备都置办妥当了，和传销团伙接上头，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至于设备以及此次采访所需的费用，梁疯子很大方，说五千之内给报销，至于她怎么报销，那就是她去和老总扯皮了。 把传销的选题搞完，又记起早晨刚拿到的几条线索，卓峰回头一望，社区版组工位上空无一人，他不禁一笑，现如今社区版组是彻底翻身了，每天的线索多得堆成山，三大美女上午基本上都不来报社，都是直接下小区，只有下午甚至傍晚才能见到几人身影，可把其他基本部门记者给羡慕坏了，这几条线索给她们她们，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翻身往前望去，只见王宏硕正在电脑前查阅着什么，应该是刚才采访的一个新闻，而闫杰这小子则偷偷地窝在工位上，拿着手机猫着腰打着游戏，看那聚精会神的样儿，估计打了好久了，也难怪自己来了这么久，没见这小子过来打一声招呼，估计是上周值了一周热线，新闻基本没跑，估摸着这个月反正是完不成任务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撂了挑子不干了。 哥们有难，兄弟必须要帮。 “闫少，闫少，有好事。”卓峰探出身去，伸手拍着闫杰的肩膀。 闫杰游戏打得正在劲头上，头没抬，眼珠子片刻不离手机屏幕，回道：“疯子，有啥好消息，最近尽是坏消息，兄弟我这个月连任务都完不成了，如果排到末位，搞不好就要被淘汰掉，被报社扫地出门了，哎……” 这话不假，报社的末位淘汰制度可不是吃素的，基本上每个月都有记者被警告，连续两个月就要被调岗甚至开除。 “哎个毛线，这还不是有几天么？可劲儿地跑，定能把任务搞完，兄弟我这里有好几条线索，都新鲜出炉的，热乎着呢。” “真的？”闻声闫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扭过身来，说道，“你小子可别骗我，还好几条，我这都好几天没开胡了，热线也懒得和那帮新记者抢。” 这份记者工作，对于闫杰来说，在乎的不是那份钱，而是那个位置，听到有完成任务的希望，游戏也不玩了，赶紧回身过来求救。 “一大三小，一共四个，大稿子等下我加你个名，小稿子给你两个，给王宏硕一个，上次他帮我整理录音，忙活了半天。” “好兄弟，真够意思！都什么线索，好几天没出去采访了，赶紧让兄弟我开开荤。”卓峰一下子就送了三个稿子，闫杰估摸着这个月要是加把劲儿，还真没准儿能完成任务。 “喏，小稿子都挺有意思的，肯定能上版，这是联系人方式，估计这两个稿子你一下午就搞定了，等下别忘了去热线那里登记下，给报料人弄点报料费，送王宏硕的这个稿子，你也帮我捎过去给他。” 第三十一章 卧底传销（一） “好咧。”闫杰把线索一一抄到采访本上，乐得眉开眼笑，虽然还剩下没几天，但是如果有老友相助，照着一天三个稿子的速度，再突击几天准能完成任务。 打发了闫杰，卓峰用了不到半小时把早晨拆车的新闻写了有800字，传到宋编辑库里，在qq上报了下题儿，就完活了。 无稿一身轻，只等传销来。 坐在工位上，卓峰的心神慢慢收摄了回来，发着呆，正琢磨着传销的选题，手机就响了，是苏梦琪来电，催促回家里吃中午饭。 听着苏梦琪那脆脆的声音，卓峰心里“咯噔”的一下，千算万算，还是忘了给苏梦琪说一下这个事情了，心中有些烦闷，又拿出一根烟吸着，拖着步子下楼回到家中。 “还吸啊，掐了，掐了，你刚在屋子都吸了多少了？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刚开门我还以为家里着火了呢，吓我一跳。”苏梦琪一边把饭菜端上饭桌，一边瞪着眼嗔道。 “啊，掐了，嘿嘿，嘿嘿。”看到满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卓峰心情大好，把烟一掐，弹到垃圾桶中，笑嘻嘻地跑到饭桌前坐正做好，准备吃饭。 午饭是菠菜粉丝、香肠、韭菜鸡蛋，烙饼加一份凉菜，荤素皆有，简单快捷，卓峰平生最喜欢吃烙饼，拿起一张饼，然后卷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大葱，抹了点儿酱汁，就那么嚼了起来。 嗯，够味。 “看你那吃样，我买了三张烙饼，足够你吃两顿的了，”苏梦琪抬起葱白玉手，又给卓峰卷了一套，顺口问道，“对了，刚你在屋子里瞎琢磨什么来着？” “这个，”卓峰嚼着大饼的嘴巴瞬间不再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还真有点贱，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千里之外的江滨市卧底什么传销去，真是脑子坏掉了。 可是，自己既然是深度记者，做的就是这种深度选题，今天不去做，后天就得去，后天你不去，早晚也得去，一个月两篇雷打不动，除非你不在这个岗位，不再是深度记者。 他心情稍稍有些黯然，终于也知晓了邢兆龙当时为何放弃去采访天玺集团了，那是有了牵挂，那是有了更重要的责任需要自己去承担。 “梦琪，对不起，这件事我没有给你商量就定了，我要去卧底一个传销团伙。”卓峰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不知道苏梦琪是个什么态度，是否同意自己去，如果不同意，自己又怎么去平衡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关系。 是放弃采访？还是委屈佳人？ 听到卓峰的回答，苏梦琪眼神微微一呆，刚要拿筷子的手，收了回来，自己离家出走，刚刚跟着卓峰来到青城市没几天，刚刚还在计划买房，规划美好的明天的时候，卓峰就要外出采访了，还是比较危险的卧底采访。 她心中极是不愿意，不愿分离，过年期间那种折磨她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重复一次，但她曾经也是记者，也知晓卓峰的工作纪律和工作性质。 卓峰是深度记者，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去做这种深度选题。 作为一名记者的女朋友，她早有思想准备，也知晓将来的生活是啥样，她不能拖他后腿，她反而还想要做他的贤内助。 出乎卓峰意料，苏梦琪仅仅愣了片刻，就缓了过来，给他夹了一口菜，问道：“什么时候走？” 语调很平静。 “不知道，先去买设备，然后得去接头，接上头就出发。”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计划是一周，也许早也许晚，放心，我会和家里一直保持联系，一旦出来就联系你，这次采访应该没什么意外情况，估计就是吃点苦，瘦几斤肉。”卓峰安慰着，屡次三番让苏梦琪担惊受怕，甚至委屈受难，他内心觉得很对不住她，他决定将来一定要好好地对她。 “就怕万一，你都遇到好几次意外情况了。” “放心，没有万一，只有一万。” “今晚不许走，陪我一晚。” “下午去买设备，然后才联系小王，应该走不了。” “去了，离那里的女人远点儿，不许招蜂引蝶、勾三搭四。” 苏梦琪问着、叮嘱着，卓峰答着、安慰着，一顿饭就这么没滋没味地吃完了。 下午，卓峰去购置设备，联系小王，布置采访，苏梦琪没有去看房，而是忙前忙后，置办了一桌子丰盛的晚宴，爆炒腰花、清炖羊肉、韭菜鸡蛋…… 当晚，两人抵死缠绵。 第二日，苏梦琪依然没去看房，又置办了红烧黄鳝、清蒸鹌鹑，驴肉拼盘…… 当晚，苏梦琪又痴缠了卓峰一晚。 第三日，依然如此。 直到第四日，卓峰终于接上头了，告别了一脸担忧的苏梦琪，奔向了千里之外的江滨市，只是脚步有些虚浮，脸色有些发白。 苏梦琪拿着卓峰的手机有些呆呆地送别，望着他那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泪光闪现，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卓峰刚刚叮嘱着的那些话儿：“我走这几天，别在家里窝着了，没事多出去逛逛，我也觉得胜利小区那房子不错，有合意的就下了定。” “喏，这是我手机，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你可得帮我看好了，有了线报你就直接转给闫杰吧，这小子这个月任务有点紧，如果是吕锐立的线索，给我留着，他的都是猛料。” “还有，这几天别忘了帮我打新股，密码是：xxxxxx，如果中了，记得缴款，不懂就问下魏编辑，她炒股老厉害了。” “不用担心，什么风浪我没见过，如果想我了，就找梁主编打听打听，我会每天给家里联系。” “对了，大柳树那个土木工程中期款我委托闫杰去鼓捣了，盯着点儿手机，看看款项啥时候到账。” 絮絮叨叨，有些事无巨细的叮嘱，像上战场的战士留下的遗嘱一般，这让苏梦琪心神颇有些不宁，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又一时之间说不上什么来，只能傻傻地等待卓峰归来。 第三十二章 卧底传销（二） 清江铁路上，一列略显沧桑的火车正在吭哧吭哧地跑着，这是一辆慢车，逢站必停，逢车必让，原本坐高铁只需要数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地跑了一日一夜。 虽然这车慢了点儿，但是架不住价格便宜，票价只有普通快车价格的三成，一大帮对价格敏感的人群都涌了进来，学生、民工、小商小贩，以及其他三教九流之人，这就导致这车不仅满员，连站票都售罄了，车厢内人多拥挤，过道里也挤满了人，甚至有人还在两个车厢之间打起了地铺，喧闹声中夹杂着列车员售卖瓜子方便面矿泉水的声音，显得热闹无比。 提前两天订票，卓峰也就抢到了个硬座，此刻他正在躺在座位上假寐，脑袋里放电影一样，回忆着整个卧底计划的细节，尤其是自己的新身份。 姓名：秦岚 年龄：23 性别：男 学历：初中 背景：清江镇人氏，和小王是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学过厨师，送过外卖，年前刚从东海辞职回来，见惯了大城市的花花世界，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坐在风口上数钱，成为二马那样的人物。 这个新的身份年纪轻，学历比较低，正是怀揣着梦想渴望干一份大事业的年龄，也是传销分子拉拢发展的重点人群，是卓峰和梁疯子，还有小王商议了数次之后定下的。 应该比较具有迷惑性。 仿佛是巧合，但更像是蓄意，一份比卓峰手上更详细的身份介绍名单，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江滨市开发区的一间出租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三个人影正低着头研究着什么，目光所及之处，这份名单明显比卓峰采访本上的多了两项内容。 性格：好高骛远，渴望发财，渴望成功。 经历:刚刚失恋，正在找工作。 这是几人先前从寥寥数次电话中分析出来的，也是卓峰有意无意中吐露的，双方就好像传说中的那些幕后高手那样，还未见面，已经隔空交手了数个回合。 一方精心策划邀约电话，一步步诱导猎物步入自己设下的罗网；另一方深思熟虑假借身份，一点点接近隐在暗处的传销团伙。 此行，卓峰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卧底进传销团伙，探究以及揭露下其内部运作方式，有机会的话，配合下警方把这帮害群之马给绳之于法，另一个就是看看能不能顺带把小赵给顺回来，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这次卧底，看起来貌似风险很大，但细究起来，卓峰还是颇有几分把握。 南派传销，最善控制人的思维，依靠自己查到的这些资料，只要这次自己能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抑制住人性中的贪婪，不让心魔作祟，陪他们周旋几日之后，自然就弄清了这伙人的行踪和窝点，掌握了他们的犯罪事实，到时候定能配合警方把他们一网成擒，届时带回小赵自然就不是什么难题。 这么看来，这次选题，比上次地下捐精选题的危险系数，也大不了多少，或许就是一次悠闲的旅游。 临到江滨市火车站，卓峰先给梁丽凤打了个电话，又给苏梦琪发了个微信，报了个平安，正在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突然，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卓峰的思绪。 他瞄向拿在手里的手机，来电正是小赵打来的，小赵全名叫赵建光，正是年后放炮崩了人家玻璃的那个浪荡青年，用邹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整天东游西荡和一帮狐朋狗友喝酒吃肉梦想发大财，一如现在卓峰的这个假身份。 稍稍沉吟了一番，卓峰颇兴奋地接通了电话：“嘿，赵哥，我秦岚啊，王哥介绍我来的，唉呀，这车真老慢了，晃荡了一日一夜我都快散架了，还有这破天气，这车厢里怕不是有40度了，人都要快中暑了，就这还要晚点半小时才能到江滨市，我看啊，估计下午四点半到站就不错了。” 唉声叹气，怨声载道，絮絮叨叨，啰里啰嗦，人还未到，一大波负面情绪就透过电话穿透到了对面，正合他如今的假身份。 赵建光的手机，开着免提，听到卓峰这番话语后，三人脸上均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这种生活中不如意的人群，正是传销最佳发展对象，这次邀约八成能把人留下。 “慢就慢点儿，安全第一。至于接站，那没问题，把车票发过来，咱们谁和谁啊，你是小王的同学，就是我赵建光的同学，到了这里你啥都不用操心，只管吃好玩好，一切我来安排，稍等我就到，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赵建光打着电话，抬头望向一旁的领导，一脸的得意之色，自己第一次邀约就意想不到的顺利。 “噢，那个赵哥，你也知道，我刚从东海辞职回来，手欠又新换了个黄米手机，现在身上就剩了五千多了，不知道做你那个生意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得回家再拿点。” “什么生意啊，这次就是考察，考察好了再说投资做生意的事儿。” “那敢情好，嘿嘿，听说江滨市有名的景点特多，历史上好多大文豪都在这里题诗写词，好吃的也多，等下了火车，赵哥你多带我逛逛……” 真啰嗦，是个自来熟。 赵建光皱着眉头，正琢磨着怎么回复，肩膀上就被拍了一下，是旁边的贺英杰，贺英杰拿着一部智能机一边录音，一边掐点，赵建光知道三分钟到了，稍稍应酬了几句，二话不说就挂掉了电话。 三分钟，每次邀约电话都不能超过这个时间，以免露出马脚，这是传销内部不成文的规矩。 电话挂了，旁边的领导终于发话了：“再听听录音。” “好的，尊敬的领导。”贺英杰望着领导说道，一脸的崇拜之色。 他名字带着英杰二字，但长相实在不敢恭维，身材瘦小不说，还长得尖嘴猴腮全身没有二两肉，说话间眼珠子骨碌碌来回乱转。 随后，几人不再说话，细细地听着手机里的录音，里面既有卓峰的欣喜和好奇，赵建光的欲擒故纵，还有小王的寒暄…… 第三十三章 卧底传销（三） “尊敬的领导，我看这次邀约八成是没跑了，赵老板开了好头儿，将来升级发财指日可待，恭喜赵老板……”贺英杰恭维着。 “这次接人，赵老板和田老板一起去，赵老板作为推荐人要记得帮新人背行李，辛苦点儿，将来有回报，稍等叮嘱下田老板，新人刚失恋，精神上需要安慰，说话温柔点儿，关护点儿，接到人后，带他在外面多逛会儿，等天擦黑再往回赶，回来的时候要快，不要让他记住路。” “那，尊敬的领导，我只要把人带回来就算邀约成功了吧。” “还不算，得买了产品才行。” “他身上正好带着五千元，足够了，只要他到了咱们这里，看到机遇，肯定会投资的。” 赵建光自信满满，贺英杰也面现微笑，赵建光是他的下线，如果赵建光拉到了人，他的收入都会增加。 此后，三人又是一番商议，还把田老板喊到屋子里，一番叮嘱，赵建光和田姑娘两人就出发去去江滨火车站接站了。 在春至未至的这个尴尬季节，青城市人们还在乱穿衣，怕冷的穿羽绒服羊毛衫，怕热的穿毛衣秋裤，但是到了长江之滨的江滨市，大家早就换上了初夏的装束，成功人士自是万年不变的西服衬衫领带，工薪阶层基本都换成了t恤长裤运动鞋，而爱美的女性们的穿着可就多了，各种裙子争奇斗艳，各种袜裤百花齐放。 卓峰的钱包自然没被偷，也没心情欣赏美女们的姿容，下了火车，直奔寄存点把证件钱包等等要紧之物都寄存好，回执则放到腰带扣带里面，自从上次火场杀人没地方放数据卡之后，他就专门在腰带扣里面弄了个小小的暗格，专门放置要紧之物。 刚刚处理好这些事情，赵建光的电话就打来了，他是准时准点来接站，等了片刻没有等到这个新人的电话，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这才主动打了过去。 江滨火车站这几年新建，很新也很大，占地估计有个一百来亩，地上两层主要是进站，地下也是两层主要是出站。 此时出站的人也很多，卓峰三找两找这才在出站口外几百米处，看到了正在招手的赵建光，此时的赵建光比起上次在胜利小区见的时候，少了几分社会气，多了几分朝气，看到卓峰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热情，说道：“唉呀，真是辛苦了，秦岚，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来，来，行李我来拿，喏，这位美女是我们公司的，姓田，你就喊他小田吧。” 说着，赵建光就把卓峰手里硕大的行李箱抢了过去，伸手指着旁边的一位姑娘介绍着。 田姓姑娘穿着质朴，长相甜美，一口的南方口音，糯得人心里发甜：“帅哥，相识便是有缘，来者便是客人，今天天气还不错，正好带你逛逛江滨市，要说江滨市的历史，还得从这条大江说起……” 似乎，适当的换装收到了作用，也或许小赵根本就对自己没有印象，卓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应和道：“是么？说说看……” “等下咱们先逛江滨庙，然后再找个地方吃饭……” “吃完饭呢？” “吃完饭，再找个地儿睡……” 田姑娘伴着卓峰边走边亲切地介绍着，赵建光则闷头拉着行李，悄悄避开了几步，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携美逛景，心情自是不用说，想想秦岚的过往，生活苦闷没有前途，感情受挫正好失恋，再看看人家传销拉人的手法，不得不说，如果世上真有秦岚这人，肯定架不住对方又是钱财，又是美色的诱惑，即使心生疑惑，一冲动下也免不了要赌一赌前程，搏一搏命运。 万一，单车变摩托呢？ 逛完美景天已经擦黑，几人又跑到一个小饭店吃了一些饭菜，饭菜太麻太辣，卓峰吃了两口就开始耍手机，大半饭菜反而进了赵建光肚子里，田姑娘吃的不多，厕所跑得却不少，卓峰估摸着，她应该是偷偷打电话去了。 果然，吃完饭，又点了一壶茶，赵建光就开始和卓峰扯淡起来，一会儿说青城市上学那会儿干的捣蛋事儿，一会儿说小王这个妻管严肯定是被老婆训斥了，否则怎么连门都不敢出？一会儿又说茶行里面的门门道道，如何如何赚钱，可惜就是知道的晚了…… 时间如水般地流逝着，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从小饭馆出来，卓峰这才发现，周围的店铺都关门了，街道上一片荒凉，半天看不到个人影儿，更别说瞅见旅馆什么的。 “太晚了，先回公司吧，明天我带你去茶行还有茶场那里去逛逛。”赵建光递过来根烟，说道。 卓峰瞄了一眼，烟盒上印着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接过烟来一吸，咳嗽了两声，差点没吐了，这烟也太廉价了吧，他敢打包票，绝对超不过三块钱。 吸这么差的烟，看来，赵建光在里面混的不怎么样。 虽然他混这么差，但精气神上看起来却很好，很亢奋，卓峰心中有点发沉，他估摸着八成赵建光着了道儿，被xi nǎo了，还比较彻底的样子，过几天要想带他出来，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再联想到自己了解到的他家情况，估计他是求财心切，信了这行真能发家致富奔小康了，也不想想，如果这行真能发财，大家都别辛苦工作了，干脆都去搞传销得了。 看到卓峰吸烟吸得咳嗽，赵建光有些尴尬，望了一眼田姑娘，田姑娘会意地劝道：“天这么晚了，我也打不到车了，干脆咱们一起回公司得了。” 声音一如既往地甜。 姑娘都不介意，卓峰自然也不介意，三人一同就往公司赶，七拐八拐，东绕西绕，就在卓峰头快晕乎的时候，赵建光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旁边的一栋楼下，楼房比较老旧，高七八层。 沿着狭窄的楼梯，三人气喘吁吁地开始爬楼，田姑娘在前，赵建光在后，卓峰被夹在了中间，约莫到了五六层楼的时候，田姑娘掏出手机打了个骚扰，旁边门开了，开门的也是一个小姑娘，一边热情地称呼着卓峰“帅哥”，一边帮着他引路。 美女笑迎，卓峰不假思索地就进了房门，却未料，赵建光刚刚进屋，就悄悄地反锁了防盗门，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一旁的田姑娘看到了，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第三十四章 深入虎穴 屋子大约100来平米，三室一厅一卫，打扫得还算干净，地面铺着乳白色的地砖，家具比较简陋，只有一个破旧的沙发一个老旧的茶几，还有一台大脑袋电视，三个房间里都亮着灯，其中一个里面还隐隐传来打扑克的声音，是打升级。 “快出，快出，我马上要抠底了……” “扯蛋，我拖拉机……抠个毛底……” “我三拖抠底……” “哎呦，新人来了，重新打，重新打……” 无论是陈设，还是环境和氛围，一点儿也没有个公司样儿，反倒像个大宿舍，让卓峰不由地想起当年在大学宿舍打升级的日子来。 “来，来，来，秦兄弟，一起来耍会儿。”不知何时，赵建光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面，热情地招呼着卓峰，把他引领到那间正在打着扑克的房间。 “哎呦，帅哥来了，来，来玩一把，打升级，咱俩配合保准打得他们爹妈都不认识了……” “韩老板，你那水平还是一边呆着去吧，我和帅哥配合最好……” “都别争，咱们石头剪刀布决胜负……” 卓峰刚一进屋，七八个年轻人都站了起来，纷纷热情地邀请他入座，牌桌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厚厚的一沓子扑克牌，扑克牌有些破旧，边角都有些起毛了，估计用了不少时间。 一瞬间，卓峰就成了屋子里的焦点，他感觉一波难以抵挡的热情和关怀扑面而来，仿佛自己成了赌神般的人物，人人争着抢着要和自己搭档，挺怪异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赵建光就贴心地帮忙解围了:“都别争了，打六个人的，帅哥请进，坐里面，里面舒服……”赵建光帮忙解围道。 “对，对，对，里面请，里面请……” “里面好，里面舒服……” 哥当年可是号称升级小王子，卓峰笑了笑，迈开腿就往里面走，里面打牌的众人起身让出一条路来，卓峰走了几步，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只见昏黄的灯光下，路的尽头是一排排的地铺，被子都叠成豆腐块，褥子都扯得倍儿直。 看到如此高标准的舍务，卓峰心底却是“咯噔”的一下，面容也随之一僵，再也笑不出来了，刚刚春风得意的那股劲儿，也瞬间消失不见，再看周围众人的言谈，只感觉好假，好假，甚至还略略带着丝丝的得意与阴险，这都是一群为虎作伥的伥鬼，此刻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北派打地铺，南派住别墅。 这个位于南方的传销团伙，竟然是北派传销，而不是自己以前预想中的南派传销，更让人无语的是，直到自己亲自步入人家的宿舍，这才发现真想，自己先前竟然被田姑娘的甜言蜜语，和赵建光，以及一众同伙的热情麻痹了，让人不知不觉就入了圈套。 信息严重误判，形势有些严峻，原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卓峰脑子有点乱。 脑子虽乱，但卓峰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从容地坐到了宿舍的里面，脑海里翻江倒海般地沸腾着，疯狂地调取着记忆中关于北派传销的一切，却发现由于之前的轻敌，关于北派传销的资料，寥寥无几，脑中大都是南派传销的xi nǎo教程。 北派传销怎么个暴力法，怎么个套路，他眼前一片模糊，他只知道此前有新闻报道，有大学生死于北派传销，有人被非法拘禁，还有人为了逃离传销跳楼摔断了腿，甚至有人被困了数月，直到家人报警才解救了出来。 卓峰嘴角感到有些发苦，感到自己这卧底生涯开局有点惨淡，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貌似，自己是真的深入虎穴了。 必须得想办法尽快把新出现的情况传回家里，寻求支援，否则单靠自己，恐怕还真不好脱身，更何况还想带上小赵。 正当卓峰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牌局开始了，扑克牌被摸得毛了边，软了吧唧的不知道打了多少日子，像泡了水的纸片一般，周围一群老爷们围着，到处弥漫着男人宿舍里面特有的那种臭脚丫子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飘散过来的一股尿骚味。 “来，两副牌，六个人，你们三一伙儿，我们三一伙儿，开始……” “喏，帅哥优先摸牌，帅哥运气好……” “对，对……” “帅哥，叫啊，叫主啊，我等你叫……” “有没有？有的话就叫……” 牌局很诡异，没人叫主，仿佛都在等卓峰叫，卓峰皱着眉头一声不吭，旁边观战的赵建光越俎代庖，喊道：“叫了，叫了，帅哥叫了，红桃主……” 说着，他干脆就伸手从卓峰的牌中抽出一张大王一张红桃2，摔在了桌子上，卓峰瞄了一眼手中的牌，心中一阵烦躁，叫什么不好，非叫红桃，连上这张大王还有主2，一共才八张主，全都是没人头的，副牌也烂的很。 凑合着打吧，很奇怪地就赢了，众人又是一阵夸赞帅哥厉害，只是这些夸赞落到卓峰耳中，再也无一丝自得，反而觉得格外刺耳，身上感到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候，贺老板突然起身告辞道：“哎呦，我再上次厕所，憋不住了，赵老板你帮我摸着牌，回来我继续打，跟着帅哥有肉吃，今天算是撞了大运了。” “去吧，去吧，别再尿了裤子，哈哈……”赵建光接过牌笑道，众人又是一阵欢笑，貌似这些人没有一个打工仔，听称呼全都是老板。 好机会，只要去了厕所，就能偷摸地拿出手机发送信息。 卓峰随后也放下牌，揉揉肚子说道：“哎呦，赵哥，晚上吃的那饭太辣了，我估计有点水土不服，路上这肚子一直不舒服，现在我正好和贺老板一起去趟厕所。” “是么？”赵建光貌似很关心地问道，也放下牌说道，“来，我领你去，估计你还不知道厕所门在哪里。” 房子就这么大底儿，厕所能跑到哪里？分明是不放心自己。 第三十五章 真是一群疯子 就在卓峰和赵建光都站起身的时候，只听到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紧接着只听到门外传来了几声饱含惊喜的呼喊声。 “尊敬的领导来了！” “尊敬的领导来了？” “尊敬的领导来了！” 瞬间，屋内一众人等轰隆隆地奔着、跑着并喊叫着，携裹着卓峰涌到了客厅中，只见客厅中早已经占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也不知道先前藏在哪里，怕不是有二十来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看着站在众人前方的一名矮胖男子，应该就是众人口中所称呼的领导。 这领导看起来很气派，挺着一个大肚腩，穿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梳着一个大背儿头，胖乎乎的脸上，一脸的高傲与蔑视，颇有点睥睨天下的自信劲儿。 “快！” 又是不知道谁发出的声音，只见人群中飞奔出两个人，一人拿着一块毛巾，竟跪在地上给领导擦鞋，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擦了又擦，把那双略显破旧的皮鞋弄的锃亮。 领导微微分开双腿，旁若无人般地享受着这等待遇，又拿出一只雪茄来，旁边又是有人争先恐后地打火点烟，这领导微仰着头，吸着烟，面容阴沉地扫视着众人，就像天上的神明审视着辖内的子民一般，睥睨天下而又有些悲天悯人。 吊诡的是，面对着领导这种神态，周围人群眼中全都是一片敬仰和憧憬之色。 真是一群疯子。 卓峰刚刚感慨完，却只听这位领导突然说道：“听说，咱们这里新来了位帅哥？” “对！尊敬的领导，这就是那位新来的帅哥。”众人齐齐应道，几十双目光盯住了卓峰，还未等卓峰反应过来，周围数人就聚拢了过来，把他给推搡了出去。 “你，你们，搞什么鸡毛？”卓峰皱着眉头，问道。 众人没有搭话，领导却吸着烟，踱着步子，来到卓峰面前，问道：“帅哥，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过来做生意，茶叶生意。” “噢，茶叶生意？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这个茶叶生意没有了！赵老板也不是做茶叶生意的。” “没有了？赵建光，你他妈的骗我！？”卓峰猛地转过头去，寻找人群中的赵建光，却见赵建光一脸的坦然，正视着卓峰，丁点儿愧疚之色都没有，末了还神秘地笑了一下。 这心理素质，真够强大，做到了骗人都不带眨眼。 “帅哥，你很生气，是不是？”领导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喷到了卓峰脸上，逼问道。 “废话，被人骗了难道还要笑？”卓峰回击道，火气有点冲。 “帅哥，你很不服，对不对？” “我……” 刚刚吐出一个字，卓峰就感到脊椎处传来一阵疼痛，是有人用膝盖抵住了他的后背。 随后，耳边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声音：“帅哥，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这么冲着人说话的么？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了么？谈话的时候，要望着对方眉心位置。”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卓峰挣扎了下，复又站直了身体，望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所谓领导，质问道，“把我骗来这里想干什么？还动手动脚的。” 一边问着，卓峰眼角余光扫视着众人，刚才下手的是一个一脸阴狠神色的大汉，虎背熊腰宛若铁塔一般，其他人等对于这一幕有些视若无睹，甚至有些人眼中还露出了狂热的眼神，朝着卓峰这边聚拢过来，仿佛是也想下手惩戒下这个新人。 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卓峰只感道周围冷飕飕的，宛若被几十只饿狼盯上一般。 也难怪，任谁被20多号人团团围住，步步紧逼，说不害怕，那真是假话。 妈的！这北派传销可真够野的，简直就是hēi shè hui。 “贺老板，放手，放手，你失恋了也不能往新人身上撒气不是？至于说骗你？哈哈哈……我们骗你，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领导插着腰大笑起来，周围众人也配合着轰堂大笑，笑得卓峰一头雾水。 末了，这所谓领导，把刚吸了没几口的雪茄掷到地上，亮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还有手上的金戒指，炫耀道：“你，有什么可以骗的？没房没车没女人，穷光蛋一个，我要想骗人，也要骗那些大款富婆，骗那些金领海龟，我骗你？我图什么？实话告诉你，你朋友赵老板发现了一个好行业，好心喊你来考察考察，而你，非但不感激，还说骗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行业？什么好行业，电话里不能明说？非要到这个地方才说？” “不早说，是怕你误会，我们这个新的行业就是人际网络直销！” 领导的话刚说完，众人又是齐声应和道：“对，人际网络直销！”仿佛事先排练了多次一般。 “人际网络直销？”卓峰面现狐疑。 “帅哥，你在怀疑？你怀疑我们是干什么的？” “我怀疑，你们是在干传销。”卓峰一针见血，反守为攻。 “传销？哈哈哈哈……” 又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领导又是一阵大笑，众人齐齐跟着笑起来，笑得卓峰心里发麻，不知道这群疯子在发什么神经。 过了十多秒，笑声才止住，这所谓领导面色却是一变，轻蔑地说道：“传销？帅哥，你恐怕连传销和直销都弄不明白吧，你听说过直销界大名鼎鼎的安利么？知道行业老二老三完美公司、玫琳凯公司么？你肯定不知道，所以你现在还是个穷光蛋！直销不是传销，是国家认可的销售模式，帅哥，你可能误会我们了，你欠我一个交代，欠赵老板一个道歉，你真是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棒槌！” 领导的话术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竟反而变成了卓峰理亏。 “直销？人际网络直销？” “感兴趣了？哈哈，不要想得太美，这个行业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双向考察，不仅你要考察行业，我们也要考察你，不合格，请滚蛋。下面我来说说行规，考察期间，不允许携带贵重物品还有通讯工具，防止丢失还有泄密，请把东西都交上来，不要想其他的，不上交我们就帮你上交。” 第三十六章 真个，口灿莲花 犹豫了片刻，卓峰还是把身上的东西通通交了上去，手机、钱包、钥匙、拉杆箱，他不想被搜身。 领导熟练地拿过手机，划拉了一下，瞄了一眼，就扔给了旁边的黑脸贺老板，接着熟练地拿起钱包，捏起里面一沓子钞票哗啦啦地点了起来，旁边的赵建光、田姑娘还有一位韩老板在清点着拉杆箱中的东西。 “身份证呢？”领导皱着眉头问道。 “刷完后放兜里，结果在火车上丢了。” “银行卡呢？” “没带。” 领导面色一冷，说道：“想违反行规？非要我们自己动手搜不成？” 卓峰心中一惊，却面不改色地双手张开，轻蔑地回道：“随便你们怎么搜，说没带就没带。” 领导盯了卓峰两眼，转了几个念头，终是没有下令搜身，卓峰心中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领导拍打着手中的钞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吸引了一众的目光，包括卓峰的。 正当卓峰心中嘀咕这人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昧了自己的钱的时候，只见这所谓领导，突然拿着这沓子钞票朝着卓峰面上扫去，边扫边说道：“拿好你的臭钱，拿好你的钞票，一共5188元，好好数一数，谁他妈的要你的臭钱，谁他妈的要你的臭钱，就这么两个臭钱，也就你稀罕，稀罕个什么劲儿。” 一脸的蔑视。 貌似，在他眼中，五千多元，只是一个小钱，不值一提。 可传销不为钱，还能为什么？听着这领导所说的话，卓峰心里感到格外地可笑。 躲了几下，手一伸，钱就回到了手中，卓峰捏了捏，估摸着应该没少，也没数，他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又装到了兜里。 思虑了片刻，觉得这领导应该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这时候，韩老板拿着一张纸，一支笔，走了过来，递给卓峰：“喏，这是你的财产清单，签个名儿。” 签名儿？卓峰又是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旁边的那所谓的领导看了，又是轻蔑的冷笑道：“瞧你那小气样儿，就这么点儿破烂玩意还惦记。放心，考察完毕，不满意，这些东西你照着名单目录，一个不拉一个不少的全带走，就是怕你健忘，才叫你签个名儿，否则到时候真要是有人诬赖，我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真个，口灿莲花。 若照这位领导这么说，在座的全都是大款，可是你看看他们那穿着，既过时又老旧，不知道穿了多久，还有那面色，蜡黄蜡黄，分明是营养不良。 卓峰微不可查地耸了耸鼻子，签了名字。 签完名，这所谓领导又递过来手机，卓峰顺手要接，却见这领导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问道：“帅哥，你是不是还有所怀疑？怀疑我们骗你？为你着想，你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是秘密行业，只想闷声发财，不想曝光，希望你打电话的时候识点时务，不要妄想打什么暗语，想好了说什么话后告诉我，我给你拨号，你说。”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电话，此番冒入北派传销窝点，各种突fā qing况，有点乱，卓峰还没想好怎么说，他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决定还是放到后面比较妥当。 “电话，还是不打了，过几天吧，正好考察考察这个项目。” “帅哥，你好像疑心有点重呦，你这么老实，是不是仍然不相信我们，想着偷着走掉？”领导收起手机，诈道。 “刚开始还真想，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想走，这不是也走不了么？”卓峰一摊手，无奈地笑着说。 听到这句大实话，众人包括领导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现场气氛为之一松。 “说的很好，帅哥，以后这几天，赵老板、韩老板，还有贺老板都会带你考察，等你考察清楚了，去留随意。” “都考察什么？” “多看少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休息时间到，你跟着韩老板去找个位置睡觉，记住，以后韩老板就是你的带师傅，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生意上，有了事情都必须找他。” 一对一，传帮带，这传销真够专业的。 领导发话了，众人齐齐动身就寝，熄灯关门开始睡觉，卓峰被安排到了寝室的最里面休息，腰带、鞋子都被收走了，右边的韩老板很敬业，紧紧地挤着他，恨不得把他挤进墙缝里面去，周围空气中那股子臭脚丫子味，还有那股尿骚味又开始浓烈起来，他很意外地失眠了。 寝室里很安静，但不太黑，一部分亮光从封死的窗户缝隙里透了过来，另一部分则是从房门方向射过来，卓峰眯着眼瞥了下，发现这光应该是手机发出的，应该是有人在房门口守夜，防止自己这个新人逃跑，想得可真周全。 今天这一天可真是一波三折，一开始以为这次卧底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闯入了北派传销的窝点，遇到了这伙难缠至极的家伙，又是硬又是软，那所谓领导口才水平那叫一个高，把自己的行业说得崇高无比，把自己身份定得高高在上，奚落自己这个新人一套一套的，若不是自己早就知晓这是一伙传销分子，还真没准被那话术绕进去。 啧，啧，这领导真是个人才。 还有小赵，赵建光，看那表情，还有样子，估计被xi nǎo洗的不轻，日后要把他带回去，恐怕要费不少功夫。 还有就是今晚，没有给报社打电话，报平安，也不知道梁疯子疯了没有，应该没有，这才多久，她应该很坚强。 卓峰心情是轻松了，也睡着了，但远在青城市的报社美编室中，梁丽凤的心情却有些忐忑，按照时间、按照计划，卓峰早就应该发信息过来报平安了，但是最新的消息，还是他在江滨市火车站里发的。 难道遇到了什么意外不成？ 真是活见鬼了，啥稀罕事儿这小子都能碰见，上次去采访病死猪肉，搞了个失踪，这还没几个月，又来了个失联，这小子出任务老是搞出各种幺蛾子，简直就是个人形自走麻烦制造机。 第三十七章 帅哥，请结婚 揉揉被各种事儿折腾得生疼的脑袋，梁丽凤决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她现在手头一堆事儿，又是改稿子，又要盯版面，还要时不时指导下美编，哪里有时间光盯着这事儿。 抽空，给王宏硕打了个电话，把他拉进三人小群中，嘱咐他关注着消息，卓峰一旦有回信，立马电话通知她。 此时，已经是夜里11点多，王宏硕刚刚入睡，就被梁丽凤喊了起来，他以为有什么突发新闻，颇兴奋地蹦跶起来，却没想接到这么个烂活儿——“盯微信”。 无奈，领导的话，尤其是梁丽凤的话，就是谕旨，强打着精神起床，他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扫着微信，一开始还挺精神，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眼皮子就有些打架，游戏也越打越不爽，次次犯下低级错误，队友各种冷嘲热讽，他这心里这个郁闷啊，嘟囔着：“峰哥啊，峰哥，你到底睡没睡啊？倒是回个话啊！” 结果，一直熬到凌晨三点钟，也没等来个准信儿，本打算趴桌子眯一下，结果没想到最后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结束了新人入伙第一课，领导也没闲着，依然还是在那个略显阴暗的小屋中，他皱着眉头回想着刚来的这个新人的一举一动，比较满意。 稍稍顿了片刻，他望着对面端坐着的赵建光，叮嘱道：“你列的市场名单我看了，你和你的那些亲戚关系都有些僵，估计内围市场发展有点困难，你往wài wéi市场发展，除了这个秦岚，还有几个人比较合适，这几天下午你坐寝的时候，让串寝的寝室长多帮忙给你分析分析，如果这些人你都能发展成下线，你一下子就能从会员跳到推广员、甚至培训员，将来说不准就能成为代理员，住宾馆，拿着每个月一万多元的工资。” “好的，尊敬的领导。”赵建光闻言脸上一喜，寻思道，这才来没几天，就邀约来了个人，貌似这行当还真是大有可为，如果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别说每个月一万多的工资，就是一步登天一个月拿上几十万元也不是梦。 想到这里，他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看着干劲儿十足的赵建光，领导很满意，笑着说道：“好好干，多盯着点儿那个新人，注意他的邀约状态，心态变化，要及时汇报。” “好的，尊敬的领导。” “早点休息。” “好的，尊敬的领导。” 前几日就没休息好，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卓峰思忖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的周公有点忙。 卓峰梦见回到报社，梁疯子在催稿；梦见苏梦琪在家里翘首以盼；又梦见闫大少手里喜滋滋地点着钞票，嘟囔着什么，正当卓峰想凑上去问上一问的时候，突然耳边身边就传来了一阵亲切的呼声：“帅哥，起床了，起床了，帅哥。” 呼声传到耳边，卓峰浑身就是一个激灵，他睁开眼睛，缓缓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是韩老板的声音，只是此刻他坐在自己旁边，眉眼间全是笑意，一张大口裂开着，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昨日的狰狞。 这韩老板，变脸变得可真够快的。 听这口气，看这态度，莫非今天要给自己送温暖不成？ 送温暖，顾名思义，就是要让新来的人赶到温暖，安抚住新人的情绪，把人留住来好好考察项目，进一步接受xi nǎo教育。 因为不论北派还是南派传销，都是打着各种旗号把新人骗过来的，有的邀约亲友同学朋友说是做生意，做项目；有的邀约对方来旅游，还有的很过分，直接在网上发招聘简历，把qiāng口对准了正在找工作的毕业生，更离奇的还有男扮女装，用qq、微信把人给sè you过来。 可以说是，不择手段，有点穷凶极恶。 “哎呦，韩老板，早上好，早上好。”对方笑迎，卓峰也笑脸以待。 卓峰拿过不知道何时放到床头的皮鞋、腰带，一边穿着一边颇热情地打着招呼，心态很是放松，昨日应该是给新人的第一课下马威，今日如果送温暖，应该比较惬意。 “帅哥，时间就是金钱，速度就是生命，动作再快点，马上就要开始洗漱了。” “噢，好的，好的，哎呦，韩老板，我的被子我来叠，我来叠。” “帅哥，你远来是客，我们必须八星级服务招待。” 说着，这位狂徒韩老板抢过卓峰手中的被子，三下两下就叠成了豆腐块，然后又把褥子扯平，再然后又把卓峰的行李箱拖过来，拿出牙刷牙膏牙缸，往牙刷上挤上黄豆粒那么一点儿牙膏，伸手请道：“帅哥，请，洗漱去。” 态度无比地真诚。 “好，洗漱去……”卓峰整整衣服，把头一抬，潇洒滴走出了房间，向着洗手间走去，心情比较愉悦。 厕所干湿分离，卓峰到的时候，洗漱池那边已经到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均拿着洗漱用品排着队，个个脸上带着微笑，冲着卓峰傻笑并打着招呼。 “帅哥，你先洗漱。” “帅哥优先，帅哥优先。” “帅哥，请。” 加塞，还是加塞到第一名，这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情，卓峰在这里做成了，貌似还挺受欢迎，被加塞的众人还挺高兴。 想想还莫名地有点优越感。 难道，是我太帅了？ 站到头排，卓峰照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除了双眼微红、眼圈有点发黑，胡子有点长之外，和昨日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副普普通通的模样，这伙人这番表现应该是在送温暖，应该是刻意表现出来的。 想到这个真相，卓峰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失落感。 唉，有点残酷。 感叹完，卓峰正想讨要洗漱用品的时候，突然旁边的韩老板的身子仿佛被人砸了一下，“咔嚓”一下子就折了下去，来了个90度的鞠躬，然后一手捧上盛满水的水杯，一手奉上挤好牙膏的牙刷，说道：“帅哥，请结婚。” 第三十八章 帅哥，请买房 啥？结婚？ 卓峰愣了，是真的愣住了。 不仅仅是韩老板鞠躬的深度和敬业的态度，还有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 兄弟我刚刚找到女朋友好不好，刷个牙就能结婚了？ 随即，他哑然失笑，意识到韩老板用结婚代指了刷牙这事儿，明明就是个刷牙，非要说成什么结婚，还这么有仪式感，这北派传销窝点的送温暖，可真是格外暖和，也不知道从哪个窝点学到的。 不过，这效果非常明显，即使知道是对方刻意做戏，但是还是有一种享受八星级服务的感觉，升上了卓峰心头，被人尊敬和重视的感觉，只要是人就拒绝不了。 “免……噢，谢谢，韩老板……”卓峰不知怎地脑袋里想到了古代的帝皇，差点就说出了“免礼”二字，幸好反应过来，改口谢道，他心中有些暗暗发笑，伸手拿过牙刷牙膏开始漫不经心地刷牙，只是那牙膏太少，没刷几下，就感觉嘴里没了味道，寥寥草草刷了几下，没用两分钟就完工。 心情是真的很不错，卓峰正寻思着去讨要毛巾洗脸，却见斜刺里赵建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还端着半盆水，见到卓峰刷完牙了，直接来了个90度鞠躬，奉上盆，喊道：“帅哥，请买房。” 一侧的韩老板紧接着也是一个90度鞠躬，双手捧上打湿了的毛巾说道：“帅哥，请买房。” 这次卓峰明白了，在这里，买房=洗脸。 有了第一次，这次卓峰就熟练多了，也没有太过惊讶，用水盆里的水洗了洗脸，又用打湿了的毛巾擦干，只是他有心惩戒赵建光，洗脸的动作不由地就慢了几分，却见赵建光一直折着身子，也不恼，一直坚持到卓峰洗完脸，脸色还挂着微笑，卓峰看了，心中不由地暗骂心理变态。 足足用了十多分钟，这繁琐的洗漱程序才完成，韩老板指使着赵建光把牙刷牙缸牙膏还有毛巾洗脸盆安置好，估计是准备明日再结婚、买房，卓峰享受了这番八星级服务，心里说不舒服那真是假的。 看到卓峰脸色那种满足神态，狂徒韩老板也是一脸的满足，知道自己这套八星级服务又一次实实在在地把温暖送到了新人的心里。 洗漱完跟着韩老板回到客厅吃早饭，此时的客厅中有四五个人正在摆放着塑料小凳子，小凳子就是家里那种常用的凳子，可以摞起来的那种，每个小凳子凳子腿上都套上了棉布，也难怪刚才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生。 又稍等了十分钟，陆陆续续人都来了，一一坐到小凳子上坐正做好，卓峰扫了一眼，大约20人左右，男多女少，没有一个胖子，虽然穿着有颇些过时，面色也不好，蜡黄蜡黄的，但是精神却非常抖擞、眼神非常自信，仿佛心中有什么执念未了，又似在从事什么神圣的职业。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身残志坚吧。 卓峰估摸着这里的伙食肯定不好，搞不好就是传说中的水煮菜、水汤饭，想想也知道，这个传销团伙刚刚南下，估计还没有开展什么“业务”，如果伙食好了，养这么一帮人，光吃饭就是个大负担。 正寻思着，观察着，等待着，只听到书房门“咣当”一下就开了，贺老板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尊敬的领导来了！” “尊敬的领导来了？” “尊敬的领导来了！” 只听到“轰隆”的一下，现场所有人瞬间都站了起来，喊道：“尊敬的领导，早上好！” “尊敬的领导，早上好！” “尊敬的领导，早上好！” 几乎是条件反射，更应该是从众心理，卓峰也顺势站了起来，嘴巴开合了几下，娘的也喊出了这句话，末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着了道，却是又发现有些无可奈何。 认识到这点，卓峰有点牙疼。 人在集体中，相对于集体的意识，个人的意识实在是太过渺小，不知不觉地就会被影响，发生从众、盲从的行为，或许这种服从大多数的思想，早就刻印在了人类的灵魂深处，代代遗传，否则很难解释，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发生过很多起或大或小的cǎi tà shi件、盲从事故、从众行为。 众人的欢呼很是响亮，很是兴奋，领导也很是满足，尤其是看到新人卓峰也加入了这一队列，这说明这个新人在团队里融合的不错，也说明今天早晨送温暖送的很是及时和标准。 领导给了狂徒韩老板一个赞赏的眼神，卓峰发现韩老板激动得有些浑身颤抖起来，双手哆嗦着，卓峰相信如果此刻领导就是让韩老板跪着爬过去，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地照做。 可笑加意外的是，卓峰这个念头刚刚转过，真有两人跪着爬了过去，他们一人拿着一块毛巾，使劲地擦着领导的那双皮鞋，前后左右，仔仔细细，一如昨晚。 真，变态。 卓峰嘴巴张合着，只能这么评价，原以为昨晚那只是一出演给自己看的戏，却没想到，这是常态，还是每次见到领导后都必做的事。 这个所谓的领导，这个传销团伙，在笼络人心、xi nǎo控人方面，真是有一套。 领导开始握手，从前排开始，按照顺序，一个接着一个。 领导毕竟是领导，从不弯腰，更不会低头，他挺着肚子，俯视着众人，一身的王霸之气，检阅着臣民，臣民们每个人眼中都射出或敬仰、或狂热的目光，身子不假思索地折成了90度，喊着：“尊敬的领导，早上好。” “尊敬的领导，辛苦了。” “尊敬的领导……哎呦，我肚子疼……” 尼玛，谁？谁？谁？ 在这么神圣的就餐仪式上，说出这么扫兴的话儿来？ 众人目光一转，发现正是新来的那人。 “嗯，韩老板，带他去厕所。”领导正在接受众人膜拜，自是不能事态，张开金口，缓缓说道。 “谢了……”卓峰说完，小跑着就奔向了厕所，不用说，肚子疼是假的，胃里恶心却是真的，在21世纪，竟然还能看到这种神棍，真是开了眼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神棍貌似还挺有影响力，发展了大批人来传销。 这个世界太疯狂，受不了，容我先去厕所方便一二。 第三十九章 青龙过江 到了厕所，关门落锁，卓峰开始蹲大号。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厕所还是那种冲厕，很窄，只能容纳两个人转身，一侧墙壁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热水器，应该很久没人用了。 卓峰本来是没什么便意，但刚才被恶心了，没想到一蹲还真有了。 门外的韩老板兢兢业业地守着，防止新人出逃。 其实，他过滤了，蹲坑的时候，卓峰早就发现了，厕所的窗户早就被封死了，铁丝拧住了，况且即使没有拧死，估计也没人敢从这个高度跳下去，那纯粹是找死。 应该有五六楼高，或许是防止有人窥探什么，可能是窗户外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卓峰寻思着，蹲着。 门外的韩老板凝神听了会儿，发现没动静儿了，忙开始问道：“帅哥，估摸着你这是上火了，需要买药去不？氟哌酸好像有，等下给你拿点儿吃……” “帅哥，等下吃饭你还吃么？” “咦，帅哥，怎么不吭声？你？” 狂徒韩老板在门外自言自语半天，蹲坑的卓峰却一声没回，他感觉有些不妙，难道这位新人还真能从厕所跑了不成？还是蹲坑蹲出问题来了？ 心急之下，他也没敲门，一把就拉开了门，却见卓峰正一脸痛苦状地蹲着，看到他进门惊讶道：“韩老板，莫非你也吃坏了肚子？你莫着急，等我蹲完你再蹲，哎呦，肚子难受就是下不来啊……” 不打招呼，擅闯厕所好尴尬。 韩老板忙告罪道：“不好意思，有点，有点，你慢慢蹲，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等你。”说完复又退了出去，只不过这次退的有些稍远。 韩老板走了，卓峰随即起身，笑了笑，掏出一部小手机，开机，发了条微信，然后复又关机，想了想，把手机藏在了天花板中，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末了，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录音笔来，调了调模式，复又藏好，这才出了厕所。 没了卓峰，青城日报社照样还在运转。 前台小美女整理着今日的报纸，准备给各部门分发；记者大厅中，闫杰火烧火燎地跑来跑去，忙着接热线，忙着打电话采访，在月末做着最后冲刺；王宏硕双眼朦胧，坐在椅子上小鸡吃米般打着瞌睡，社区版组三大美女聚在了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梁丽凤坐在工位上，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地瞄一眼桌面上的手机。 已经失联十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卓峰这小子咋了，她拿起手机，复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正在迟疑是不是要报警的时候，微信响了，是卓峰来信。 “已到江滨市，一切安好，勿念。” 消息的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位置信息，是江滨市开发区东明小区。 有了消息，还有了位置，梁丽凤这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她瞄了一眼正在兢兢业业打着瞌睡的王宏硕，沉思了片刻没有喊，一招手，把旁边正闲得无聊的赵君唤了过来，叮嘱了一番。 等卓峰“方便”完的时候，领导早就坐在了不知道何时，也不知道何人搬来的“金銮宝座”上，这是一个榻榻米，相对于众人坐着的塑料小凳子，说它是“金銮宝座”一点不为过，宝座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烟灰缸，烟灰缸上燃着一根黄鹤楼，不知真假，估摸着就是假的应该也挺贵。 “尊敬的领导，开餐么？”贺老板发话了，他仿佛是领导的发言人，直觉告诉卓峰，这人应该是这个窝点里面仅次于领导的存在。 韩老板告诉卓峰，这人是管家。 “开！” 话音刚落，又是几个人抬着一个大盆从厨房中出来，盆很大，卓峰估摸着这早饭应该是汤，果然，等这个不锈钢大盆一落地，卓峰就发现是一大盆米汤，只不过这米汤格外稀薄，里面的米粒几乎都能数清楚，而且似乎也没熬好，白刺啦啦的，更让人奇怪的是还有一根青绿色的大葱矗立在了正中间。 领导有特权，所以依然是先领导，然后才是众人，依次分发早饭，秩序很好，没人争抢，就是去争抢估计也没什么油水可抢。 昨日就没好好吃饭，卓峰的肚子早就开始叽里咕噜乱叫，可望着这碗清水米汤，卓峰却有点难以下咽，因为味道实在是不太好，不知道是米馊了，还是火候弄错了，亦或者是自己嗅觉出问题了，总之是觉得这饭又难看，又难吃，喝这汤，还不如喝一杯白开水。 “韩老板，这汤……” “你是说，米很少？咱们吃的很艰苦？苦是苦了点儿，但创业哪里有不苦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看领导，拿着每月数万的工资，还不是和咱们喝一样的汤，吃一样的饭？他如果想吃好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没有买不到的，为何不去吃？因为只有艰苦创业，没有享受创业，光享受、只享福，就会惰化你的身体和思维。” 好吧，吃苦也有理，但是那根葱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葱，那是一条青龙，这道菜的名字就叫‘青龙过江’，寓意：只要喝了这汤，以后就能保证事业上飞龙在天，飞黄腾达，无往而不利。” “但，那条龙谁吃？” “龙不能吃……”韩老板刚刚说到这里，一侧的赵建光突然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给大家加一道粥，桂圆莲子八宝粥。” “好粥。” “好喝。” “赶紧加。” 大家的呼声很高，卓峰精神也是一阵，相比难以下咽的清汤米，赵建光加的这道桂圆莲子八宝粥，可谓佳肴。 但是，卓峰抬头望去，却见赵建光周身五米之内，根本没有什么盛放粥的容器，这粥到底藏到哪里了？ 正疑惑间，赵建光冲着卓峰有些促狭地笑了笑，说道：“我来说一个笑话，一只蚊子进城，饥肠辘辘，突然发现前面一美女，＂shuang feng＂高耸，一头扎了进去，结果满嘴是硅胶，仰天长啸说，这年头，食品安全太成问题了，我以后从哪里找放心奶喝啊！” 第四十章 抢碗 “哈哈哈……” “哈哈哈……” 笑话有点浑，有点老，但众人听后均齐齐大笑着叫好，卓峰听后很失望，索然无味，说好的桂圆莲子八宝粥呢，怎么变成了一个笑话。 赵建光说完坐下，那边有个文质彬彬的人站了起来，说道：“我给大家加个奶。一只蜜蜂飞过去对叶子说，你长这么丑，又没有花儿甜美，你到底有什么用呢？叶子回答说，我老婆是好看，但我有钱啊！我靠光合作用一直养着她。蜜蜂似笑非笑地继续采着花蜜，阳光下，叶子仿佛又绿了几分。” “哈哈哈……” “哈哈哈……” 这个笑话也很浑，一众人等越听越带劲儿，一边听仿佛还真喝到了粥还有奶，呼啦啦几下就把面前的清汤米给喝完了。 领导喝完汤，俯视着众人，很满意大家的精神状态，很积极、很向上、很乐观，看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他问道：“都吃饱了没？” “吃饱了！” “饱饱的，哎呦，还有点撑。” “吃了这碗还想下碗，味道真好！” 众人齐齐喝道，一脸的满足。 卓峰听了，看了心中却是一阵恶寒。 貌似，这传销窝点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如果说昨天这帮人还像一群疯子， 那么今天这帮人就是一帮神经病患者。 说的，做的，全都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难道说，自己马上也要变成个神经病？ 领导听着起此彼伏的应和声，眯着眼，很是满意加满足，却不料在一片gē gong song dé声中，传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我还饿的很。” “嗯？你，还饿？”领导目光如电，望了过去，众人也纷纷投过去了目光，却是卓峰刚刚发话。 “对，我想给大家加俩蛋。” ……这新人的脑回路…… 卓峰清清嗓子，开始加蛋：“有一天晚上，媳妇心血来潮，非要去河边打野战，刚刚脱了裤子，结果周围刮来了一阵阴风，吹得人浑身发凉，媳妇貌似中了邪，被鬼附了身，冲着河边溜，我赶紧追去过，风停了，媳妇也不跑了，就一si不挂地在河边上泡着，我帮她搓了搓弄脏了的背，忽然又来一股大风，媳妇又要走，我拼命地抓着，却不料这次中邪中的厉害，我被她一直拽到了河中央，到了河中央我才想起来我不会水，只好抱着她飘了好久，心态彻底崩了，不管了，回去定要把你的气儿给放了！” 笑话也很浑，抓媳妇的过程还千回百转，众人听得有趣，复又哈哈大笑起来。 领导更是面现笑容，不是笑话好笑，而是这个新人貌似开始融合到团队中了。 卓峰看到领导和众人的反应，心中一阵苦笑，貌似自己已经朝着神经病患者迈出了一步，可，不如此做，谈何继续深入采访呢？ 领导吃完，就走了，返回了那间神秘的书房。 卓峰望着这间书房，心中生出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但是也只是个想法。 未经允许，任何人不能在书房附近逗留，只有领导点名的时候，才能进入书房接受聆讯，没人知道领导在里面都干些什么，只知道领导在里面遥控着屋里的所有人和事。 虽然卓峰刚刚的表现有些惊艳，但也仅止于此，他还只是个新人，甚至入会费还没交，会员都不是，就不要妄想进入书房，更别说到里面一探究竟。 客厅里没有了领导，气氛瞬间就活跃了起来，一众疯子们开始了疯狂的“抢空碗”游戏。 没错，就是抢碗，抢着刷碗。 韩老板手疾眼快，一把就把卓峰面前那只空碗揽到了怀中，连上自己的他已经拥有了两只空碗，然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赵建光快要吃完了，立刻奔了过去，却不想田姑娘和另一个小伙子也到了，三人盯着赵建光喝汤的碗，就像饿狼发现了小白羊。 终于，赵建光喝完了，三人一拥而上就要把碗抢到手中，却不料赵建光后退一步，嘻嘻笑道，说：“老板们，公平起见，咱们剪刀石头布决胜负。”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同意了，一通划拉下来，却是田姑娘运气好，来了个通杀，瞬间她手里就有了8个空碗，喜滋滋地捧走了，貌似还要和其他人pk一番。 卓峰没吃饭，也不饿，因为看戏就看饱了，这伙儿疯子们的行径实在是违反常识，刷个碗还抢。 “韩老板，这……” “科学研究证明，现在人类只能使用10%的潜能，还有90%的潜能没能激发，这就需要我们在生活中对自己严苛要求，启发剩余的潜能，我们这个抢碗游戏，看似简单，但是却最能锻炼你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在接下来的考察中，我们还会对你的洞察力、语言能力、交际能力、理财能力进行锻炼，只要你用心考察、用心学习，即使将来不做这个行业，也能学到很多本领和知识，可以说，哪怕你是病猫，到了我们这里，我们也能把你变成一只饿虎，等你出笼的时候，就是虎啸山林、威震山岳的时候。” 韩老板信誓旦旦地说着，眼中透着坚定。 “那你？” “我？我的交际能力还是不够，还需要锻炼，而你的能力，更是需要提升，从明天开始，咱们两个组成抢碗小分队，一定要把其他人干爬下，也当一回新人王。” “我，我……” “我什么我，‘新人王’必须要当，当年领导刚来的时候，就是靠着过人的洞察力和观察力，连拿了13次新人王，现在领导住宾馆，每个月拿几十万的工资。” 卓峰嘴巴开合几下，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和这种陷入疯狂境地的人来谈什么逻辑，就是对牛弹琴，连个刷碗都能玩出这种道道来，还要成立什么抢碗小分队，这里的人的脑回路真心的不正常。 抢碗部队们的速度很快，经过几轮pk，没过几分钟这顿饭的“洗碗王”就诞生了，那就是田老板，她喜滋滋地端着碗去厨房洗涮去了。 吃完饭，凳子也不用收拾，直接不知道从哪里拖过来了一个黑板，开始讲课。 主讲人就是刚刚给大家加奶的文质彬彬的中年人，40来岁，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别看长得瘦，但是嗓门很好，讲起课来抑扬顿挫，卓峰怀疑他本职工作就是教师。 第四十一章 这里没有骗 他讲的是“行业故事”，内容是一个“捡金子”的小寓言，大意就是大毛二毛哥儿俩在河边看到了一个袋子，挂在了树上，但是都摸不到，大毛去喊他爸，结果他爸正在打麻将，没时间，被撵了回来了，二毛脑子灵活，撒了个谎，说大毛淹死在河里了，他爹麻将立刻也不打了，火急火燎地就跑到河边，却见大毛好端端地蹲在一棵树下。 孩子没事，父亲自然火气也就消了，既然人都到河边了，也就顺道把树上的那个袋子拿下来吧，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一袋子金子，这下发大财了。 很简单的小故事，但是主讲人很有技巧地控制着节奏，又是铺垫、又是揭秘，罗哩罗嗦地废话了将近一个小时，卓峰听得昏昏欲睡，也没听出里面有什么传销的精髓来。 故事结束，主讲人开始交流。 “你们说，哥儿俩，谁聪明？”主讲人提问道。 “当然是二毛。” “二毛，没有二毛，金子捡不回来，也别想发财了。” “对，所以说，在有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撒谎，这是为了大局着想，是‘善意的谎言’，是一种语言技巧，如果二毛没有说这个‘善意的谎言’，一家人可就和金子失之交臂了，所以说，新来的朋友，不要怀有怨念，没准儿是你朋友带你进入了一个有前途的行业，大把的金子就挂在了树上！” 主讲人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卓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卓峰看到那眼神，浑身一个激灵，原来在传销窝点里，没有骗，只有善意的谎言和语言技巧，也难怪，赵建光一副毫不愧疚的表情，如果xi nǎo洗的深，估计心里还很委屈。 这个故事真心不简单，一下子就把传销分子的心理负担给卸了下来，可以让自己放心大胆地去善意地撒谎，其实就是骗。 这是一节心理课，也是一个攻心故事。 管中窥豹，相信接下来的几天中，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行业故事开讲，卓峰有点想听，又有点不想听，真心有点担心听多了被xi nǎo，可不听又写不出有深度的报道，有点两难。 传销窝点不大，但是传销人员都很忙，日程安排得很紧。 故事刚刚讲完，就有三五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黑板还有小凳子都收了起来，搬到了一间杂物室中，也难怪自己刚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刚刚还在上课的20多个人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韩老板领着卓峰返回那萦绕着怪味的宿舍里，连上一起回来的几个人，开启了娱乐时间。 劳逸结合，这个窝点的领导貌似挺在行。 “来，来，来，咱们继续玩扑克。”韩老板首先发话。 “捉红qiāng吧！”赵建光应和着。 “好，好，帅哥先摸。” 又是这一套，又是玩扑克，卓峰有些不耐烦，自己想找机会单独和赵建光说上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所有的环节都是集体活动，根本不给人独处的机会。 但刚刚摸好了牌，就发现今天的套路和昨天不一样。 “帅哥，你摸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韩老板挑着眉毛启发道。 “发现？昨天是打升级，今天是捉红qiāng。”卓峰回道。 “其它的呢？” “其它的？没有了吧……”卓峰望了下手中的牌，皱着眉毛观察了下，如果真要找点不一样，那就是今天自己摸的这手牌，比昨天那手烂牌还要烂，放眼望去，连个带人头的都没有。 但，这只能归结为自己运气不好，应该不能算不一样吧。 “再观察观察？” “观察个毛线。”卓峰有点恼火。 “帅哥，请注意，打牌也是考察的一种，我们不仅要学会打牌，还要打得好，请看这副牌里面，根本就没有三，还有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卓峰瞥了一眼手中的牌，又偷望了其他人牌，还真没三和四。 “这是说，咱们家里，不需要不三不四的人，只需要能齐心协力，艰苦奋斗，为事业奋斗终身的人。” “……”卓峰无语。 “帅哥，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还有？” “对，请看手中的牌，带人头的扑克牌都没有，这意味着，只要我们坚定信念，努力奋斗，终将会出人头地！” 服了，服了，打个牌，还这么多道道，卓峰心中翻了个白眼，也没说什么，和一群疯子兼神经病有什么好说的，除非你认同他们的理论，否则肯定纠缠个没完。 教育完卓峰，牌局继续，只是缺了很多牌，给人的感觉非常怪异，让人的脑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缺失的牌，继而又联想到刚刚韩老板说的那套疯话。 打牌就要有赌注，这里的彩头就是输了的去上台做自我介绍。 把房门一关，门前就是舞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韩老板输了，先上台自我介绍，自称韩浩，只见他面含微笑，一脸自信，从出生到童年，再到求学，最后是找工作，然后就是被同学善意地介绍到了这里。 此时，卓峰才知道，原来这个狂热的韩老板，曾经是一家酒店的经理。 时刻守着卓峰的黑脸张彪，第二个输了，也上台来了一番自我介绍，嗓音浑厚，吐沫星子乱飞，别看他一脸浑样，但介绍起自己来却是头头是道，从出生，到出道，再到无意中步入这个行业。 原来，这位黑脸张彪，此前是威震一方的hēi shè hui大哥，黑白两道都混得开。 然后，又是那个中年书生上台了，叫孔志业，这位讲得更是精彩，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从他的话中得知，这位学历不低，硕士毕业，曾经还是个上市公司的高管，身家百万。 再然后，又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小伙子。 再再然后，是一个40多岁的文盲老哥。 经理、hēi shè hui大哥、高管、大学生，貌似这个宿舍里面的人大都不简单，不说是社会中的精英，至少属于混得不错的，比自己这个假身份——打工仔秦岚的条件要好上太多。 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曾经的经济状况。 第四十二章 喝茅台与满汉全席 只有那个文盲老哥曾经混得比较惨，据说还当过乞丐拾过荒，这让很多人，包括卓峰心里都升起了一种平衡感，比起人家来，自己现在受的这点罪，屁都不是。 人就是这么奇怪，面对比自己好的人，会嫉妒，会羡慕，而面对混得比自己差的人，就会产生一种优越感，概莫能外。 再再然后，轮到了卓峰。 站到那个不存在的舞台，望着面前或盘腿或跪坐着的一圈人，卓峰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给帅哥点掌声，热烈点儿！” “好！” “啪啪啪，啪啪啪……” 每个人上台自我介绍，都会有掌声鼓励，但欢迎卓峰的掌声格外热烈，还有人扯着嗓子呐喊叫好，这给了卓峰很大的鼓励。 “我叫秦岚，来自清江镇，和小王是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学过厨师，送过外卖，挺苦的，说实话，那些活儿我真的不想干，也干不了一辈子，也干不出什么事业，也成功不了什么。” “帅哥，你是最棒的，你一定能成功！” “帅哥，要相信自己，当你成功的时候，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理！” “帅哥，不要垂头丧气，即使失去一切，明天仍在你的手里。” 掌声和鼓励的话语一齐朝着卓峰奔涌而来，刚刚还存在着的那点儿小紧张，早就烟消云散，卓峰站在那舞台上，望着台下那些有些癫狂得鼓掌、夸赞的人群，不知道怎地，心中就升起了一种强大的自信，和满足感。 被人欣赏的感觉总是美好的。 好爽，宛若在读yy小说，附身于书中无敌的主角。 也有点儿理解了，那所谓的领导的气势、以及优越感是如何得来，那是被众人捧起来的，敬起来的。 仅仅几句话，就收获了满满一箩筐的赞美，卓峰心满意足地走下台来，孔志业适时地凑了过来，有些八卦地说道：“知道为何韩老板最敬崇领导么？” “愿闻其详。” “因为领导曾经是韩老板的下线，但领导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奋斗到了那个位置，住的是宾馆，拿的是每个月数万的工资，赚的钱，估计这辈子都花不完，他是韩老板的榜样。” “既然领导这么有钱，那么为何不去享福，还来咱们这里指导工作？” “这个问题问的好。不过你想想，你，会嫌钱多么？” “不会。” “那就对了。” 孔志业八卦完，文盲老哥也凑了过来，给卓峰诉苦，说自己那些年遭到的事儿，又说将来赚了钱要如何如何，文盲老哥说完，大学生也过来了，描绘着自己的梦想，展望着未来的宏图…… 车轮战。 卓峰脑袋吸收了太多有效无效的信息，神经也被各种刺激，头有点儿晕晕的，想抗拒，但周围一圈人都上找着他谈心说事，无处可躲；想不听，可一种无可言状的好奇心，一直在促使着他去了解，去探求。 这个传销团伙的神秘感保持得非常好，令人不知道他们下一刻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更别说领导和管家在那个神秘的书房里在商量什么。 这种神秘感非常致命，令人不知不觉地就深陷其中。 但这些神秘，都是卓峰必须要搞清楚的，一定要搞明白的，如果缺失了这些关键环节，出来的稿件，怎么谈得上深度报道？ 卓峰正皱眉思索着，牌局也就结束了，自我介绍和车轮战谈心也结束了。 原来是，午饭时间到。 竟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在屋子里关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觉得太难熬。 韩浩韩老板说，惯例，有新人来，中午都要吃顿好的，今天是20年的茅台配满汉全席。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但有了前车之鉴，卓峰没抱多大希望，早晨的“青龙过江”就是一碗清汤米，午饭的茅台和满汉全席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很奇怪，午餐领导没来，韩老板说领导去宾馆享受山珍海味去了，不知真假。 做饭的人端着菜开始鱼贯而入，卓峰凝神望去，果然，所谓的满汉全席就是一条鱼，一盆子水煮菜还有一盆米饭，称作白金大米饭，最后又端出来一盆子白玉鸡蛋汤，其实就是白菜帮里面打了个蛋花，看那蛋花的稀薄程度，恐怕也就一个。 至于茅台，真没看到。 这时，有人开始分发透明玻璃杯，每人一个，然后又有人开始往玻璃杯里倒白开水，不一会儿全都满上。 “老板们，来，咱们干了这杯茅台。”贺英杰邀约道。 “干！” “真够劲儿！” “有点辣！不愧为国酒。” 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神经质，卓峰没有太大的惊讶，原来所谓的20年茅台酒就是白开水。 “秦老板，来，把这个鱼翻个身。”韩浩说道。 “韩老板，这又是干什么？”卓峰问道。 “这条鱼是咸鱼，翻个身就是咸鱼翻身，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吃了这道‘咸鱼翻身’，就会告别以前苦逼的生活，走上大富大贵之路。” “这鱼，真不错。” 这是实话，昨天就没吃好，早晨就是一碗清汤米，中午竟然见到肉了，卓峰胃口瞬间大好，但是很可惜，20来号人，就一条鱼，可想而之，一人能分到多少肉。 旁边的田姑娘偷偷提醒道：“只有新人来的时候，才会买鸡或者鱼，意喻‘机遇’，珍惜这次机会吧，以后可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伙食了。” 有鱼不吃白不吃，卓峰把那鱼儿翻过身来，顺手就狠狠地就夹了一大块肉，放嘴里就开始嚼。 韩老板见状忙把装鱼的盘子撤一边去，吼道：“吃什么吃，领导还没吃呢。” 卓峰吃着鱼肉，吐了几个鱼刺，说道：“领导不是没在么？” “领导不在，管家没在？领导不在的时候，贺老板就是领导。”说着，韩老板就把这条缺了一块肉的鱼，放到了贺英杰面前。 贺英杰眼中闪过几丝亮光，却没有说什么，直接就宣布开餐了。 或许是伙食比较好，亦或者是领导不在，反正中午饭没有人给大家加菜讲笑话。 午饭完后是午休，午休完后又是上课，上完课后又打牌，打完牌再吃晚饭，晚饭过后依然还是打牌，打完牌睡觉。 睡觉前，卓峰还意外地开了一次宝马，就是坐在小板凳上，双脚泡在水盆中，韩老板亲自下手给洗脚，很认真，每一个脚指头缝儿里都搓了数次，末了还“挂挡”——轻轻按压脚指头，发出“咔嚓”的声音。 很繁琐，很舒服，卓峰觉得洗得比自己要细心多了。 韩老板没有一丝不耐，也没有一丝不悦，语音轻柔，态度和蔼，繁繁索索地洗着，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透出一丝神圣的怪异感。 真是，彻底无语。 第四十三章 天才传销员 没进传销窝点之前，卓峰还以为传销都大同小异，就是上课上课再上课、xi nǎoxi nǎo再xi nǎo，结果进来了后才发现，里面光怪陆离的事情着实多。 在这里呆一天，长的见识，可比在外过一年都要多。 来这里第一天，被搞了个“下马威”；第二天，看了一天的好戏；从第三天开始，卓峰那颗不安分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再也按耐不住。 一股妖孽劲儿，逐渐地散发开来。 生活上，积极团结舍友，不仅次次吃饭给大家加餐讲荤段子，而且在饭后的“抢碗”大赛中，联合韩老板，一连夺得了六次“抢碗”新人王； 业务中，他把报社写稿子的那套素养直接融了进去，把第一天讲的“捡金子”的故事；第二天讲的“狗塔”的故事，还有第三天讲的“放羊娃”的故事背得滚瓜烂熟，有两次还上台当众宣讲开来。 和书生意气的孔志业的套路不一样，卓峰讲的故事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口若悬河、连吹带捧，末了还主动给大家描绘美好的远大前程。 直接就点燃了这群老传销分子心中的yu wàng，个个手掌拍得通红，双目瞪得如铜铃，嗓子都差点喊哑了，宛若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叫好。 不仅如此，他还“无师自通”地在吃饭时、打牌中、睡觉前给大家灌各种心灵鸡汤。 比如： 既然我做不了富二代，那么我就要做富一代！ 没有人会为了你的未来买单，你要么努力向上爬，要么拦在社会最底层的泥沼里！ 人生要走很多路，有一条路不能回头，就是放弃的路；有一条路不能拒绝，就是成长的路；有一条路不能迷失，就是信念的路，有一条路不能停滞，就是奋斗的路！ 卓峰的妖孽表现，众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这哪里是个新人，简直就是个老传销。 不对，老传销都做不到这么好，这小子简直天生就是个干传销的料！ 是个天才传销员。 韩老板此时看卓峰的眼神，也从起初的漠然，审视，变成了欣喜若狂，他寻思道：如若真能把这小子拉进来干传销，不用说，就凭这股冲劲、这口才，定能拉进一飙人来。 届时，不仅赵建光的收入和职位会上升，作为赵建光的上线，自己的收入和职位只会上升得更快。 想到这里，韩老板双眼放光，宛若发现了什么宝藏，他觉得此时的卓峰，颇有之前自己嘴里那个“领导”的潜质，甚至搞不好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于是，不仅专门给领导汇报了卓峰积极上进的表现，一再表彰其觉悟高、能力棒；还联合宿舍众人，直接把送温暖活动升了级，加了把火。 送温暖送得那叫一个热情如火。 卓峰想吸烟了，只消说：“献爱心，我想吸烟。”自有人争先恐后地递过烟来。 卓峰吸烟没带火，只要说：“献爱心，借个火儿。”马上就有四五个人，摸出火机，打着火，凑过来点烟。 卓峰打牌坐久了背疼，只是说：“腰背疼。”韩老板立刻就会来到身后帮忙按摩一番。 更不要说平时的生活中的三大目标，“结婚”、“买房”、“开宝马”了，韩老板带领着一众人等更是服侍得舒舒服服，贴贴心心，高高兴兴。 卓峰这日子过得，除了吃的不太好，其他的好的不要不要的，那叫一个舒服加痛快。 和他方入这个窝点时的狼狈相比，此时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卓峰估摸着，就凭自己这专业劲儿，应该能慢慢地接近这个传销团伙的权力核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三日的晚上，卓峰享受完“开宝马”服务，被褥也就有人给铺好了，他把衣服一脱，“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准备睡觉。 白天和这帮传销分子吹牛逼、打牌、上课搞了一天，晚上11点钟才能睡觉，怪累的，晚上没一会儿卓峰就步入了梦乡。 很奇怪，今天周公也来到了附近。 只见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中，被花海和彩带淹没的舞台上，卓峰站在舞台中央，铿锵有力地宣讲着自己的成功经验，描绘着未来的美好，诉说着行业的前景，一个个令人信服的数字，一组组打动人心的小故事，一段段鼓动人心的激扬文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自信而令人不可置疑。 台下，数百名慕名而来的人群在欢呼，在鼓噪，一捧捧鲜花被扔上台来，一条条彩带喷吐着，人人眼中射出崇拜的目光，疯狂的呐喊着卓峰刚刚吐出的金句：“要成功、必先疯！” 听着台下呼海啸般的呐喊、状若疯癫般的目光，卓峰感到满足极了、爽快极了、也自豪之极。 最爽的人生，也莫过于此了吧！ 正当卓峰得意地yy的时候，突然，一名不速之客，猛地翻身越上台来，盯着卓峰大声问道：“你还记得你为何而来么？” 看到这人，卓峰浑身一个激灵，诡辩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应该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桀桀，”这人冷笑几声，讥讽道，“好一个工作，稿子呢？限你24小时之内，把稿子交到我手里，否则，哼，哼，后果自负！” 听到这话，卓峰脑袋一蒙，宛若遭到了当头棒喝，一下子就醒转了过来，睁开双眼，这才发现是一场梦，梦中那人，正是催稿狂魔梁疯子。 再细想梦中的种种细节，他不仅冷汗淋漓。 都说梦由心生，自己的思想竟然不知不觉中，被传销给侵蚀了，如果不是这个梦把自己惊醒，任由这么发展下去，搞不好梦中的自己就会变成现实。 再回想这几日的经历，就发现这个传销团伙着实不简单。 他们不仅仅在上课的时候xi nǎo搞传销，而且还把传销的那些东西，渗透到了生活中，比如吃饭、刷碗，又比如打牌、自我介绍等等等等。 只要你人还在这个屋子里一刻，就有人无时不刻地、潜移默化地传播着各种歪理学说，腐蚀着彼此的思想。 理论上，这些你都可以拒绝。 但是事实上，你可以拒绝听课，但却拒绝不了吃饭，你可以拒绝打牌，但却拒绝不了和周围人交流。 最终的结果就是，无论是卓峰，还是众人的大脑，都一刻没有停止，不停地彼此灌输着这些东西，直至把一切故事当成真理，把所有课上讲的理论当成现实，彻底沦陷。 卓峰感觉，如果自己再不接触外界，他就会像三月的雪一样，慢慢地融化在这个传销窝点里。 梦中的那个自己，就是将来的自我。 所以，第四日上午刚刚吃完饭，卓峰就在厕所里和家里联系上了，他想换换脑子，清空下脑袋中装着的那些垃圾。 第四十四章 这种疯话你也敢信？ 先蹲坑，然后从天花板中，卓峰摸出那款小智能机来，拭去表面沾着的灰尘和一些细微的水汽凝珠，按下启动键，只听到“嗡”的一声，手机顺利开机了。 质量不错，王老板介绍的人挺靠谱。 不到四寸的led显示屏射出幽蓝的光芒，卓峰用手虚掩着，熟练地打开了微信。 先给苏梦琪报了个平安，然后就打开报社聊天群组，卓峰意外地发现，不知道何时，赵君也被拉了进来，应该是梁疯子唤来的帮手。 挺好，赵君这小子比王宏硕那个死脑筋聊起来就欢乐多了。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卓峰稍一沉吟，就发出了消息，经典的接头暗语。 几乎瞬间，青城日报社记者大厅中，赵君就收到了消息。 自从被梁疯子拉来当差，他激动了好几天，刚入报社不久，就能参与到卧底传销这么个大稿子中，可谓天降机缘。 可惜，自从进入讨论组，他还一次没收到过卓峰的消息，一连数日，如果没有看到王宏硕曾经收到的那条简短消息，他肯定怀疑这是假选题，假卧底，自己是个假的联络员。 幸好，盼星星、盼月亮，峰哥终于来信了。 “地瓜地瓜、我是土豆，”赵君挺上道，想了一下，回道，然后他回过头去，吼了一声正在闷头钻研报纸的王宏硕，“硕硕，峰哥来信了，快看。” 听到赵君呼喊，王宏硕皱了下眉头，“硕硕”这个带着女生气的外号，他实在是不喜欢，但无奈，赵君就是喜欢这么称呼自己。 “啥时候来的？” “刚来的，正在对暗号。” “对暗号？”王宏硕疑惑道，“梁主编没有说对啥暗号哇？” “唉呀，我这不是怕峰哥在传销窝点里闷得慌，正好陪他玩一玩。” 看着微信讨论组中，两人对着的暗号，王宏硕一阵无语，这么严肃的选题，这么重大的报道，两个人竟然玩起来了，真是心大。 看到赵君回话，卓峰微微一笑，脑袋瞬间就切换了频道，把传销窝点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抛，聊上了，又是一条不知道从哪本杂书里面看到的辞令：“日出东方一点红，秦琼打马过山东。跨下一匹黄骠马，五湖四海望仁兄。” 赵君一看，有点蒙，嚷嚷道：“擦，峰哥也太有才了，这句话出自哪儿？怎么对？硕硕你知道么？” “知道个毛线，说正事，说正事。”王宏硕再稳重也稳不住了，好几天才联系这么一次，结果两人不谈工作，却对上黑话了，还越对越来劲儿。 “怎么说？峰哥没有求救啊？也没说有啥需求。” “……”王宏硕无语，只好自己在微信中问道：“峰哥，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卧底顺利么？是不是里面挺苦的，需不需要支援？里面情况如何？” 一连好几问，透着说不出的好奇与急迫。 字里行间中，也是满满的关怀与敬业，不亏为梁丽凤着力扶持的新人。 但，卓峰此刻只想放飞自我，放空脑壳，放松心情，不想谈太过严肃的东西，稍稍琢磨了下，就把楼给歪了。 “不苦，不苦，挺舒服的，老顺利了。在这里，早晨有人叠被，晚上有人洗脚；闷了有人讲笑话，无聊有人陪玩牌；喝的是茅台，吃的是满汉全席，每个人见了你哥都尊称是老板，还有人专门给分析事业，分享成功的人生经验。” …… 一句话，就把王宏硕的一堆问号给回答了。 可，看了卓峰这回复，连赵君这小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这意思，峰哥这次跑到江滨市卧底传销，不是遭罪，反而是享福去了。 上次峰哥卧底捐精是财色双收，这次卧底传销，是去享受人生，难道卧底真这么爽？ 一时之间，赵君竟也有些恍然，不禁喃喃自语道：“难道卧底真有这么爽？弄得我也想试一试了。” 结果，刚刚吐出这句话，不远处的闫杰听到了俩人的谈话，拍马杀了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喊道：“醒一醒，醒一醒，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这种疯话你也敢信？” 看到闫杰杀到，王宏硕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脸的无奈。 闫杰不仅是老记者，还是有名的能搞能闹，眼下和赵君碰了面，又知晓了俩人正和卓峰联络，依他的性子必定要搀和一二，他感觉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等闫杰一搀和，这楼绝对会歪到天际。 “杰哥，别听赵君瞎掰，这是正事，真的正事，峰哥去卧底传销了，怕他出什么意外，梁主编派我俩负责联络。”王宏硕提醒道。 闫杰一听，也是稍稍一愣，望了下梁疯子的工位，没人，继而就是一喜，笑着说道：“咦，还真是那贱人啊，我正好也有正事要找他，我也是正事，真的正事，耽误不得，就三分钟，三分钟搞定。” “……”王宏硕无语，可又不好不给闫杰面子，只好叮嘱道，“记得私聊，一定记得私聊啊，别让梁主编在讨论组看到。” “放一百个心吧，两分钟我就把事儿给办了。” 说完，闫杰就凑到赵君身侧，去抢手机，赵君自是油滑，也没反抗，半推半就闫杰就夺得了控制权，在微信里回道：“贱人，贱人，几天没见还以为你失踪了，害得我一番好找。” 这话一出，卓峰就知道闫杰搀和进来了，听意思是有事找自己，遂问道：“流氓，流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大柳树那个土木工程，中期款应该下来了，你查下到账没？到账了给齐强转几万过去，他在等米下锅，这两天一直找我诉苦说要揭不开锅了。” “让他再熬几天，再有几天我就回去了。” “熬不住了，工程又不能停，停工再开工又是钱，他今天给我打了三个电话，都是这个事儿，说再不发工程款，搞不好就要来报社讨薪了。” 真能搞事。 不过想想也是，几十万的工程，先前就给了齐强几万元，能把工程做到中期，已经够意思了。 而且，这工程，自己既是甲方又是乙方，三人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事儿必须得给办了，还要尽快。 第四十五章 都是急事，都拖不得 卓峰想了想，又算了算，问道：“十万够不够？” “应该够，先给他十万救个急。” “把你卡号发我，稍等我给你转过去，你再给齐强转过去。” “好咧，你等我下，我去找卡号。”闫杰把事儿解决了，就乐呵着回工位找卡号去了，也不管卓峰身在传销窝点如何转账，应是还和别人有联系。 蹲着坑儿，等了七八秒，闫杰这卡号还没发过来，卓峰有点不耐烦，正好苏梦琪回信了，赶紧点开看。 “卓峰，你啥时候回来？”苏梦琪问道。 “咦，这才几天，这么想我了？”卓峰发了个亲吻表情，打趣道。 “去，说正事，”苏梦琪发了个撇嘴的表情，回复道，“邹伯伯给找了两套房子，一套90平米，三室一厅，一平米九千，5楼；一套70平米，两室一厅，3楼，一平米8千8，都挺不错的，这不就等你回来看房了。” “啊？这小赵我还没弄回去呢，这房子就找上了？” “邹伯伯说了，不管能否把小赵弄回去，就凭你只身入虎穴的这份心意，他老人家也得有所表示。” 是该表示表示，只是这表示，有点大。 不过，我喜欢。 要知道，胜利小区虽然是有名的老破小兼管理混乱，但是架不住地段好，中介挂牌最低一万一平米，那还是顶楼价，临街房，邹伯找的这两套，先不论楼层和位置，就说这价格，一平米可就便宜了千元左右，一套房子算下来可就是几万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房子，得早点去看，得早点去定。 哎呦，怎么这么多要紧事儿。 又是工程款，又是看房。 刚想再和苏梦琪腻歪两句的时候，讨论组来了消息，应该是闫杰把卡号发过来了，卓峰顺手点过去，刚要复制卡号的时候，就猛地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大吼：“帅哥，你还没完事？” 卓峰心中一惊，抬头望向厕所那铝合金磨砂门，只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壮硕身影，由远及近地朝着这边走来。 糟了，门外不是韩老板负责盯梢么？ 啥时候换了张彪这厮？ 虽说这几天自己在这个传销窝点厮混得还算不错，但是还是有三人搞不定，除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谓领导，还有经常性去书房闭门造车的贺英杰，就属这个黑脸张彪难缠。 整天挂着一幅死人脸，见谁都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不仅在卓峰这个宿舍晃悠，有时候还跑到其他2个宿舍里面吓唬人，听说曾经还上演过全武行，把一个新人把修理得不轻。 看他这样子，这家伙没准还真要复制一下曾经韩老板干的事儿，又要擅闯茅厕。 只不过，就这么几息时间，把手机藏到哪里好呢？ “马上，马上。” “马个什么上？你蹲了都十分钟了！我都等了五分钟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咣当”一声，厕所门开了。 张彪阴沉着脸，盯着一脸无辜的正在蹲坑的卓峰，说道：“快点，磨蹭什么磨蹭，合着厕所就你一个人用？” “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张老板你管的也太宽了。” “管得就是你，限你一分钟完事，否则，哼，哼。” 张彪黑着脸瞪着卓峰，冷笑了两声，关上了门。 张彪走了，卓峰头上的冷汗才落了下来，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手里的手机就被发现了，幸好，也有些不幸，手机被卓峰顺手丢到蹲坑里了，顺着蹲厕那流畅的曲线和斜度，顺利地滑入了下水道中。 这下好了，卡号不用发了，房子的事儿也不用商量了，可要命的是，这两件事一件都不能久拖，就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卓峰牙疼着，象征性地冲了厕所，提好裤子就出了门。 门外，张彪一个闪身就钻到了厕所里，应是等急了，旁边韩老板歉意地冲着卓峰笑了下，道：“秦老板，没办法，张老板只听老板的话，我说话也不好使。” “没事，没事，又不是第一次，哼，哼。”卓峰不满地说道。 “呵呵。”韩老板打着哈哈装着糊涂。 “韩老板，等下还是讲‘放羊娃’的故事？不能讲点儿别的？” “这个，不知道，管家安排的。” “……” 又搞这套神秘感。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黑板和小凳子，大部分人已经各就各位，卓峰和韩老板一落座，课就开了，不出所料，还是“放羊娃”的故事，老掉牙。 卓峰自是无心去听，脑子里想的全是家里的事情。 看房和打款，两件事都拖不得，必须得尽快把这个选题搞定。 可是，想入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此前自己不止一次地给韩老板说过此事，但每次死板固执的韩浩都摇头否决掉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给卓峰透了底儿，只有领导才有考察权，才有权利决定收不收卓峰的钱，让不让卓峰入伙，而他只是一个名不符实的带师傅而已。 而领导，却只在卓峰来的时候露了两面，此后就音信全无。 这年头，送钱都不要，卓峰感叹着，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如何能加快选题进度。 卓峰上课走私，那边闫大少喜滋滋地把卡号发完，正想再啰嗦两句，眼角一抖就发现梁疯子过来了，蹭的一下就窜回了工位，坐正做好，假装观览新闻，只余下王宏硕和赵君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这事儿怎么说？ 俩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见聊天组里，关于卧底的事儿没说两句，全都是黑话、废话。 梁丽凤刚刚开完报题会。 在刚刚结束的会上，她特意把卓峰卧底传销的事儿详细给zhāng dé jiāng汇报了下。 这题儿，光听着就够劲儿。 卧底传销的选题，很多报社都搞过，但大多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撑死卧个三五天，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皮毛，但卓峰这次卧底，是决意要至少卧满七天，定要把传销那些套路都给摸清。 搞新闻和搞生意基本上差不多，你无我有，你有我优，你优我深，这就是一个好选题，就是一个好稿子。 所以，一上会，就得到了zhāng dé jiāng的大力表赞，一众编辑们也心生向往，不知道这次卓峰这家伙这次能从里面带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得到这么多人的赞赏，梁丽凤作为深度组的负责人心里甭提多舒服，一贯冷如冰霜的面上，也带起了微微的笑容，寻思道：正好趁热打铁，等散了会，找个时间，把报销的事儿给张总说一说，应该没啥问题。 结果，刚刚散会，就看到闫杰、王宏硕还有赵君在嘀嘀咕咕什么，末了，闫杰还老鼠见了猫一般，逃回了座位。 肯定有鬼。 第四十六章 领导，您老可算来了！ “王宏硕，你们在搞什么？”梁丽凤理也不理油嘴滑舌的闫杰二人组，直接就找上了比较老实的王宏硕问话。 “刚，刚卓峰来信了。”王宏硕支吾了下，回道。 “噢？什么信儿？” “这个，这个……不好说。” “什么这个，那个？有什么不好说的？”梁丽凤皱着眉头问道。几天没联系，今日卓峰突然来了信，肯定不简单，梁丽凤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摸放在工位上的手机，一探究竟。 赵君见状，忙先下手为强，插话道：“峰哥他说，他在那里过得很好，人家好吃好喝招待着，还陪说péi liáo陪开心。” “没其它的了？” “没了，梁主编不信您亲自看看。” “噢？我看看。” 结果，梁丽凤一打开讨论组，就看到满屏幕的黑话和一大段无关痛痒的诉说，关于稿件的细节，一点儿也没有涉及，前前后后就说了四句话，倒有一半是废话。 这小子，还是那么一贯的不正经。 忆起刚刚在报题会上夸下的海口，还有众编辑，以及张总编对稿子的期待，梁疯子觉得非常有必要给卓峰施加点儿压力，增加点儿动力。 稍一思索，她就在讨论组中命令道：“卓峰，少扯那些没用的浑话，限你五分钟之内，把这个传销窝点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然后把稿件的大纲列出来，让我审阅！这个选题，不仅我盯着，张总也在盯，王总也在看，李总也在等！” 语气很冷冽，领导非常重视。 赵君和王宏硕看到梁疯子在群里发的文字之后，又互相望了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貌似，梁疯子又发疯了；貌似这个题儿，闹大了，报社三个老总都在盯着。 梁疯子发完消息，就开始等回信，结果左等右等，等了两分钟也不见卓峰回信，赵君和王宏硕刚开始还寻思着、佩服着：峰哥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连梁疯子的微信也假装看不见。 但，时间一长，也发现不对了，几天才联系了这么一次，刚刚才开了个头儿，怎么就匆匆结束了呢？ 赵君还偷偷看了下闫杰和卓峰私聊内容，闫杰发了个卡号，但是卓峰迟迟没有回复收没收到。 不会是出啥事儿了吧。 可，这也是众人猜测，谁也不敢下定论。 也或许是卓峰就是不想聊了也说不准。 只是梁丽凤心情明显不太好，又等了有五分钟，在讨论组中留言道：“卓峰，再联系的时候，先把情况说明和大纲发一下。” 赵君偷偷瞄了一眼闫杰，庆幸刚才还是闫少眼疾腿快，否则要是被梁疯子捉了现行，定是一顿猛批；王宏硕比较老实，也比较小心，又仔仔细细划拉了一边聊天记录，确认刚才闫杰与卓峰的聊天没有发在群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报社一众人心有忐忑，卓峰这边也心事重重。 这不，如日中天的天才传销员有心事了，上课走神，韩老板提醒了两次都不顶事；打牌不专心，即使众人积极送温暖，也导致连败数次；“抢碗”不认真，连冠王终于被孔志业联合田姑娘终结了。 “徒弟”遇到心障，“师傅”韩老板也很操心，问了数次，都是关于想入伙发大财，却入伙无门的哀叹，韩老板也很无奈，因为领导的心思很难猜，领导的行踪更难摸。 卓峰的落寂，直接感染了宿舍众人，大家送温暖都送得有些有气无力，毕竟送半天没啥效果，也怪失落的。 幸好，这种状态就持续了小半天，转机就出现了。 当天下午，吃过满汉全席，喝过茅台之后，大家正在午休。 突然，客厅中就传来了贺英杰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尊敬的领导来了！” 紧接着，他几个纵身，先后来到三个宿舍门前，对着每个门来了一脚，又吼了一句：“尊敬的领导来了！快起床！上课！” 什么？尊敬的领导来了？ 是的，是尊敬的领导来了！ 哎呦，尊敬的领导终于来了！ 领导的突然来访，非常具有bào zhà性，把一众正在梦中会周公的人们给惊醒了，各种称呼从口中说出，各种情绪萦绕在屋内，惊讶、感叹、欣喜…… 听到这消息，卓峰惊讶过后，精神就是一振：尊敬的领导同志，您老终于来了，再不来，我找谁交钱入伙去啊？！不入伙，我怎么摸清这个传销团伙的套路呢！？ 拒绝了韩老板的送温暖，三下五除二把被褥搞定，卓峰和一脸狂喜之色的韩老板，走出了宿舍，看到了那熟悉的胖领导。 几日不见，领导的肤色愈发白皙，宛若打了粉底，精神不错，一脸的满足和自豪，依旧是西装皮靴，依旧是有专人在擦着皮鞋，依旧是那么高傲和睥睨。 旁边，贺英杰指挥着众人，摆黑板，放凳子，安排座位，准备开课。 这时，卓峰才发现，众人都拿着小本本和笔，准备听课，而自己刚刚光顾着高兴，却忘了这回事，当然他也没有纸笔可以拿。 这可不行，这位领导的讲话，可是将来写稿子重要的素材，不容错过。 卓峰左右一扫，发现文盲老大哥正一脸茫然，拿着笔的手明显姿势不对，本本上也一片空白，他悄悄凑过去，不知嘀咕了什么，就把其手里的纸笔给缴了过来。 卓峰刚刚落座，领导就上台演讲了，嗓音洪亮，一脸自信：“作为一个推销的行业，卖产品不如卖人品，首先，我还是依然把自己免费推销给大家……” 领导一边说着，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划拉着，卓峰则在台下凝神听着，一丝不苟地记着，旁边的韩老板则有些走火入魔，精神非常亢奋，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在小本本上写着什么，卓峰抽空瞄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鬼画符，间或者还能看到几个字，譬如：远大前途！人上人！改变！奋斗！未来！ 皱了皱眉头，卓峰梳理着这所谓领导的讲话，今天这节课，有别于前三天的讲故事，算是传销里面的干货，介绍的是“三商法”，还有“五级三阶制”。 “三商法”，顾名思义，是相对于“一商法”和“二商法”而言，前者指的是传统的柜台销售，后者指的是现代的公司销售，而“三商法”则很是有些高大上，属于完全超脱了一商法、二商法的存在，是以人为店铺，无店铺经营的现代销售模式。 “五级三阶制”，说的是传销内部的等级划分，一共五个级别，从低到高分为会员、推广员、培训员、代理员、代理商，只要一次性投资3800元就能成为会员，然后就可以通过卖产品升级，随着级别越高，来自下线的提成也就越多，最终拿走238万。 “我们这是个新兴行业，是一个国家支持的行业，也是一个秘密行业，大家可以想想，谁没有几十，上百个熟人？卖两套产品那肯定是玩一样，大家也可以算一算，你既然能卖两套产品，那么你邀请的人自然也能卖两套产品，如此一来，按照我们设计的这套规则来说，一个月拿238万不是梦，而是现实！只要你肯努力！” 领导挥舞着手臂，鼓动着，旁边贺英杰拿着黑板擦，适时地把黑板上之前写的那些东西都擦掉，然后领导复又拿起一根粉笔，熟练至极地在黑板上划拉出来了一个奖金分成的表格，林林总总，不仅有每个等级所需卖的产品，还有每个等级能拿到的奖金和分成。 第四十七章 韩老板，你尿裤子了 两人配合娴熟，表格清晰美观，也不知写过多少遍。 对着这幅表格，卓峰心算了一番，竟然惊讶地发现，如若按照这个模式计算，最后竟然真能拿到那238万元。 但，这是传销，是违法犯罪行为，这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这说明，这明显就是个诡辩之局。 这个局，从一开始预设的立场就是错误的，因为，他所卖的化妆品，根本不值3800元，所谓的产品只是个拉人头的借口和幌子而已。 而且，在一步步卖产品、拉人头的过程中，既产生不了什么社会价值，也不会带来什么社会效益，只有chi luo裸的财富传输和分配，你所赚取的，正是下线所失去的，你赚取的越多，别人失去的也会越多。 这就是一场财富的饕餮盛宴，无耻而又无情。 卓峰望着已经陷入癫狂之色的韩老板，还有不远处一脸向往之色的赵建光，心中叹了口气，面对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的巨额财富，恐怕他们心中的贪念已经不可遏止，鼓动着他们一步步滑入深渊，而不远处站在台上的所谓领导，就是那个藏于人间的恶魔，撩拨着众人的贪念，蛊惑着人们不劳而获，去分食别人的财富，也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家庭，毁了多少人的前途和人生。 领导的课，讲得很透彻，除了这些理论，还夹杂着大量的励志故事，比如：什么是自由？只有财富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不用在单位看领导脸色，不用在学校辛苦读书，也不会在社会上遭受白眼；也揉进去了很多诡辩，比如：什么是xi nǎo？世界上根本就没有xi nǎo，就是有，也不会洗大家的脑，只会去洗巴菲特的脑，这里只有选择，没有xi nǎo。 不知不觉，领导就在台上讲了两个多小时，嗓音丝毫没见什么变化，黑板已经擦了数次，除了卓峰有些无聊开来，其他人愈来愈抖擞。 正当卓峰心中诅咒着台上的这位衣冠禽兽的所谓领导的时候，他突然闻到旁边传来了一股尿骚味，很熟悉的那种，他转身望过去，只见韩老板裤裆湿了一片，小凳子下面淌了一地的污渍而不自知，也不知道是真憋不住了，还是他本身就有泌尿系统的疾病，结合前几天的情况，卓峰觉得很有可能是后者。 尿味道挺大、挺冲的，但周围却没人提醒韩老板。 犹豫了数次，也觉得味道很是不好，卓峰好心提醒道：“喂，韩老板，你，你尿，尿裤子了……” “……” “喂，韩老板，你尿裤子了……”卓峰加大了音量，还偷偷地碰了韩老板一下。 “……” 应该是听到了卓峰的话音，也应该感觉到了卓峰的动作，但是韩老板却纹丝不动地端坐在板凳上，凝神望着台上的领导讲课，丝毫不分心处理自身之事。 周围人群对此仿佛也是视若无睹，甚至田姑娘还不好意思地偷偷冲着卓峰笑了笑，卓峰也醒悟了过来，可能，绝对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了，估计、肯定韩老板在领导上课期间，不会动弹分毫。 好吧，是我多事。 撇撇嘴，卓峰复又坐好，继续分析领导讲话，看哪段可以写到稿子里，哪段要重新分析分析。 领导的这次讲话很重要，可以说是稿件中的核心点，是稿件中最重要的一环，能直接揭示出传销骗局的原委，只要把这个环节搞清楚，再进入那个神秘书房摸清其幕后运作模式，整个暗访就算完成了。 一边寻思着，一边听着，不由地就有些走神，一些问题就忘了听，还有几个问题没听明白，卓峰就抽空又提问了几下。 这下又激起了领导的兴趣，他望着台下这位好学的新人，止不住的一阵得意，此番南下江滨市，刚刚落脚没多久，就拉过来这么一位潜力新人，不得不说是开了个好头。 听死忠韩浩说，这小子除了刚来的那天有些不老实，后面这几天被xi nǎo洗得挺彻底，“抢碗”大赛屡次得奖，业务水平也不错，还上台演讲了几番，是个好苗子，应该着重培养，这两天再找几个领导给他谈谈心、洗xi nǎo，争取把这人给拿下，然后继续邀约更多的人。 就像刚刚在黑板上说的那样，倍数递增法则，只要这个雪球能不停地滚下去，下线自然会呈现几何指数级别增长，财源自然滚滚而来。 想到此，领导双目中射出欣赏的目光，对于卓峰的提问，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是把这次课程延长到了三个多小时，可把众传销分子给乐坏了，难得领导大方这么一次，肯拖堂。 当然，韩老板也在内。 终于，领导的长篇大论讲完了，也终于，卓峰有机会再次搭话了。 “尊敬的领导，我想买一套公司的产品。”抽了个空，卓峰挤了上去说道。 “噢？考察清楚了？”领导很意外地问道，真心没想到，自己讲了一堂三小时的课，还有这等意外收获，难道不用再找人xi nǎo，这小子自己把自己的脑袋给洗了不成？ “考察清楚了，咱们这个行业是绝对的朝阳行业，我都算了，只要能邀请到两个人，然后再让这两个人不停地邀请下去，别说一个月，如果努力点儿，一次多邀请几个的话，大半个月就能拿到20多万！” 财迷心窍，就是卓峰此刻的状态。 领导笑眯眯地盯着卓峰的面容，却是口风一转，道：“考察是双向，虽然现在你考察清楚了行业，想加入，但是我们还没有考察清楚你，还差三天，你要好好表现！表现的好才允许你买产品，表现的不好，不好意思，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说完，这领导竟然转身就走了，领着贺英杰返回了书房。 我勒个去！还有这种事儿，兄弟我想交钱都快想疯了，竟然人家不收！ 牙疼，真心牙疼。 难道我的钱是假钱？难道我的钱不是钱？难道你们搞传销不是为了钱？！ 不对，这说不通。 应该是欲擒故纵。 哎呦！你可以玩这套，我哪里有时间陪你玩，家里一堆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呢。 第四十八章 缺的课补上还不行么？ 卓峰苦着脸，望向依然还在陶醉，还在观摩黑板上领导字迹的韩老板，心中一动，计上心来，暗道：正门不通，那我就走后门试试。 只是，想到靠走后门才能加入传销，真心让人无语。 “韩老板，那个，领导正好来了，我买产品这事儿，能不能帮忙给打个招呼？”卓峰凑了过去，打断了韩浩的思路。 “领导怎么说？” “领导说还要考察我三天，我有点等不了那么久了，放着这么好的项目光看着不能做，你说我能不着急么？”卓峰皱着眉头，抱怨着。 “是这个道理，可规矩不能破，新人必须要听满七天课才能买产品。”韩老板眼神很坚定，很固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是差三天课没听，但也可以先上车再买票，没听的课找人补补课效果也一样啊？也不坏规矩，还不耽误邀人发财。” “咦，这倒是个办法。”韩浩有些恍然大悟，有些惊讶地望着卓峰，显是没有想到卓峰竟动起了“补课”的念头。 见韩浩口风略有松动，卓峰继续劝说道：“领导肯定是担心我的业务水平才要继续考察我，但是您是我的带师傅，我的水平您还不知道么？只消补上三节课，不敢说比老师讲的好，但肯定比赵老板，还有那个文盲老哥的水平要高！” “嗯，如果你用心学，应该有这个水平。” “关键的是，领导还不知道，我刚刚复习总结了下领导的讲课，发现我的人际关系网是相当的不错，我已经圈定了几个人选来卖产品，感觉难度不大，如果拖这么三天，我业务水平能否提升倒是其次，就怕耽误了业务发展，让这几个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咦？刚听完课你就打算邀人卖产品了？这倒是耽误不得，也好，我帮你去探探口风。” 一谈到业务，韩浩立刻就变了人似的，他稍稍沉吟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带着卓峰向书房走去，丝毫不顾仍然湿漉漉的裤头，卓峰看了有些不忍，复又提醒了几下，却不料韩老板丝毫不以为意，说：人要懂轻重，要以事业为重，个人名利得失为轻！ 卓峰被反驳得无话可说。 自此，他算是彻彻底底服了韩浩韩老板的奉献精神，当然，可能对于他来说，传销这门事业，或许真是比自身要重要百倍、千倍。 书房门紧闭着，韩浩轻轻敲了几下，应和了几声书房内贺英杰的质询，就走了进去，留下卓峰在门外等候。 也不知道几人在书房中说了些什么，不到五分钟，韩浩就出来了，面露喜色，一摆头让卓峰走了进去，自己则去处理湿漉漉的裤头去了。 人在外面，觉得书房里面很是神秘，但等卓峰推门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的陈设普通的很，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这间书房有些空旷、有些阴暗，书房中只有一条红曲柳桌子，一个老板椅，一排只放了几十本励志书籍的书架，角落里还放着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大纸箱子，窗户被报纸封着，只能透过来一点点亮光，更多的光亮则来自于头顶上那盏昏暗的白炽灯泡，卓峰望了一眼，估摸着撑死也就40瓦。 领导叼着雪茄，躺在那条老板椅上，吐着烟圈，眯着眼戏谑地看着卓峰，左边是精瘦的管家贺英杰，右边是黑脸张彪，这三人应该就是这个传销窝点的核心，迎接卓峰的阵势有点大。 “你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领导坐直了身子，盯着卓峰，说出的话，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尊敬的领导，这话从何说起，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两条腿，都差不多。”摸不清这厮的套路，卓峰打着哈哈说道。 “噢？”领导吐了个烟圈，继续说道，“很多人来到这里，要么就是要死要活的要出去，要么就是垂头丧气地混日子，而你，不一样，你没有这些情绪，很无所谓的样子，你难道就不恨你的推荐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语调越说越高，问题愈加尖锐。 竟然忘了这事儿，难道露馅了？ 卓峰闻言心中有些小慌乱，但随即就稳住了心神，如果真是露馅了，迎接自己的就不是这位领导的质询，而是旁边黑脸张彪的拳脚了。 他这是在诈慌。 真是服了这帮传销分子了，这时候还不忘来这套，快赶得上传说中的土匪了。 无奈地笑了笑，卓峰望了一眼铁塔般的张彪，说道：“尊敬的领导，还是那个老问题，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恨有用么？就像韩老板说的那样，生活就像qj，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 听到卓峰这番话语，对面三人无言地笑了，尤其是张彪，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极高的彰显。 领导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很不错，你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我，当年我也是被韩老板邀请过来，我当时也曾经恨过，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光他的血，但是现在，我却很是感谢他，曾经没有忘记拉我一把，如果没有他的邀请，我也成不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领导从兜里掏出两部最新款苹果机来，放到桌子上，复又显摆了一遍金戒指和手表，态度很倨傲，显示着自己的成功与地位。 张彪、贺英杰眼中均射出羡慕的目光。 无奈，卓峰也只好配合着他们表演，心中却是不住地催促，领导同志，我知道你很牛，你很有钱，但请你能不能快点装完b，我急着买产品呢。 卓峰着急，领导却不着急，依然在铺垫，在酝酿，在絮叨着自己的经历，听起来和卓峰自身的经历没啥两样，这让卓峰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感觉，胸腹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冒出来了一句话，如鲠在喉，难以遏制。 琢磨了两下，他还是决定说了出来，虽这话有点出格，但主动出击要比被动防守效率高多了，他实在是不想再听这领导说废话了，毫无营养、鬼话连篇。 “你能行，我为何不行？！我要买产品，我要当领导！” 卓峰吐出来的话，有些令人惊异，话音方落，张彪和贺英杰这两个哼哈二将，面色就有些不善，齐齐斥道。 “小子，注意你的口气！和领导怎么说话呢？” “杰、杰，相当领导？醒醒吧，天还亮着呢。” 第四十九章 这3800元花得也不算冤 “我为何不能当领导？！领导讲课都说过，这个行业不问出身，不论地位，只要肯努力，将来肯定能成功，刚才领导也分享了他的成功经验，我觉得我的经历和领导差不多，有领导珠玉在前，我只要按部就班地干下去，将来变成另一个领导也不知道不可能的事，喏，这是3800元，我现在就要买产品，努力就要从现在做起，争分夺秒。” 卓峰先是一番话借力打力把哼哈二将说得哑口无言，继而就直入主题，掏钱买产品。 望着卓峰手上那一沓子毛爷爷，哼哈二将不再言语，卖产品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们管。 领导踱了几步，也只微微扫了一眼，却没有立刻接过去，这让卓峰心中有些着急。 钱都掏出来了，还不收，还不卖我产品，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僵持不是办法，卓峰学着领导之前的样子，把手中毛爷爷在手心拍了几下，猛地上前几步，把钱摞在了书桌上，说道：“尊敬的领导，这产品，今天我是买定了，不让我买，我就不出这个书房了。” 说完，卓峰扫视着哼哈二将，一脸的不服气之色，在贪欲的驱动之下，似乎都忘了黑脸张彪的武力值。 哼哈二将也不服气地回视着这个财迷心窍的新人。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看着手下两位得力干将，和这个新人搞起来了，领导却非常满意，连说数个好，应道，“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我就给你这次机会，贺老板，给秦老板一套产品。” 领导这手腕耍的，硬是让卓峰主动把钱乖乖地交了出来，还求爷爷告奶奶似的。 不过时间太紧、任务有点重，卓峰也懒得计较这些，目的达到就是最大的成功。 买产品，只是个噱头，只是个幌子，其真正的意义，在于买了产品之后，就会自动变成会员，正式变成传销团伙的一员，这和hēi shè hui收人，第一步就要考察差不多的意思。 领导发话了，贺英杰即使一万个不同意、不高兴，也得遵从，他施施然走到角落里，从那几个大纸箱子中，掏出一罐保健品来，保健品用一个上好的易拉罐大小的铁盒子装着，名叫“非皇营养液”，卓峰就着昏暗的灯光，勉强分辨出几行字来，写着：“非洲酋长们沿用了上万年的秘方，神秘的沙漠红果为主料制成，拥有滋阴补阳、强身健肾之功效。” 再仔细端详，这产品包装上根本就没有zf任何部门的核验标志，绝对的“三无”产品，价值3800元的这套产品看着挺上档次，其实挺山寨的。 “拿好，看好，这是男罐。”贺英杰把这罐保健品放到卓峰手上，介绍说。 “是不是，还有女罐？”卓峰问道。 “聪明，男罐主打滋阴壮阳；女罐主打美容养颜，要不要看看？” 似乎，因为卓峰被领导“批准”入伙了，贺英杰的话也和气起来了，旁边张彪的脸色看起来也和缓了许多。 卓峰正想要继续深入了解了解、采访采访，旁边领导插话叮嘱道：“从现在开始，秦老板正式变成我们行业的注册会员，成为了我们大家庭的一份子，家人之间要互相帮助，互相关爱，不许拆台，大家欢迎一下。” “欢迎秦老板，来到我们行业，让我们……” “贺喜秦老板，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四人一齐鼓掌庆祝，挺热烈的。 掌声完毕，领导继续发言道：“眼下，秦老板你还差三节课，等下你找孔老板必须给补上，刻不容；晚上，有几位新朋友过来，这套房子盛不下了，下午帮忙调下仓，你换个身份，帮韩老板布置下迎新；还有就是听韩老板说你打算邀人过来？等下你找韩老板，让他帮忙你列出市场名单，先分析分析，明后天来这里正式邀约。” “好的，尊敬的领导。” “赶紧去准备。” “好的，尊敬的领导。” 缴了3800元成为会员，待遇就是不一样。 不仅安排了两个新任务，还得到了一个新消息，买了罐山寨产品，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大更多的收获。 关键的是自己还要参与那所谓的“调仓计划”，难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其他窝点？亦或者自己会走出这套房子？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就能逃脱牢笼了？ 无论怎么考虑，这3800元花得也不算冤。 卓峰心情不错，愉快地关门退出房间。 贺英杰却脸色一变，揪着本就不长的胡子，嘀咕道：“我怎么还是觉得这个秦岚有问题，不太像是真心想干事业的人。” “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有我在，他就休想出这间屋子一步，只能乖乖地听话。”话不多的张彪，抖了抖胳膊上的肌肉，嘿嘿笑着。 领导瞥了两人一眼，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张口说道：“要有胸怀，还要有气度，否则怎么成大事？不要疑心太重，即使他是假意逢迎，那又如何？明天就安排他邀约，只要他走上了这条路，还怕他中途下得了船？到时候，恐怕他就是想下船，也不能下了，那些他邀约来的人，也不会让他下船，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可以选。而且，什么话都可以假，唯有钱财不能作假，贺老板你点点钱对不对。” 贺英杰拿起钱来，右手食指熟练地往嘴唇上擦了点吐沫，就开始点了，不到一分钟，钱就点完了，说道：“尊敬的领导，钱书目对，正是3800元，这钱……” 说话间，眼神闪烁，望了领导又瞥张彪。 “又犯lǎo máo病了？！刚我说什么了？要有胸怀和气度，这才几千元就惦记成那样，怎堪大任？我看你是久不听课，业务都生疏了，明天去找孔老板补课，第四课，直销奖金分配规则和业务素养，抄写笔记两遍，我要过目。” “……” “张彪，去喊赵老板、韩老板来，按照规则分配奖金，只有激励到位，才能最大化调动大家积极性。” “好，尊敬的领导。” 第五十章 糟糕！隋景山要来 开了个好头，又探访到了点儿干货，卓峰精神大振，大步流星就进了宿舍。 此时正是娱乐打牌时间，一众舍友堵着门口正吆喝着打升级，传销口号喊得震天响，吐沫星子到处乱飞，卓峰探头望了一下，没有发现韩老板，却发现了孔志业，就凑了过去嘀咕了一番。 孔志业牌运亨通，正在大杀四方，但听到卓峰的言语之后，二话不说，把手里的牌往旁边文盲老哥手中一塞，就拉上卓峰去客厅补课去了。 文盲老哥面色一喜，乐滋滋地补位。 这个点，客厅没有人，卓峰抽出小本本，拿出笔来，找了个小板凳坐好，孔志业则把黑板摆好，两人就在客厅直接补起课来，由于要把三天的课程短时间给补完，孔志业少了很多废话，说出来的都是精华。 卓峰一边听着，一边奋笔疾书，心中那个兴奋劲儿没法说，不是说这课程有多么鸡汤，而是有了孔志业补的这些课，自己的稿件又会丰满很多，甚至一边听着课程，一边在心里竟然开始罗列起稿件大纲来。 而且，由于人少，卓峰也少了很多顾忌，想到不懂的就问，孔志业看到这新人如此好学，又想到卓峰曾经那令人惊叹的口才，竟然说着说着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小灶内容很丰富，大体就是：直销和传销的区别；直销的来龙去脉；zf的支持；奖金分配的数学算法等等xi nǎo课程。 此外，孔志业还额外奉送了一些传销常识，令卓峰大叹不虚此行，比如：如何应对jc敲门查房；如何把桌椅板凳门窗包裹好布条，遮光防震以防扰民，如何分析自己的市场、列邀约名单等等等等。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看点马上就要午饭了，孔志业匆匆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补课。 卓峰帮忙把小板凳还有黑板都收好，琢磨着还有点时间，不能浪费，就去宿舍里找韩老板谈一谈上午领导派的任务，比如那个“调仓计划”还有那个“迎新策划”，这可不仅仅关系到将来稿子的内容，而且搞不好还会关系到自己的脱身大计。 刻不容缓。 韩老板没有打牌，舍友一番指点，卓峰才知道，韩老板刚刚升级为了培训员，此刻正蜗在宿舍最里面凝神研究着什么。 卓峰凑过去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就着昏暗的灯光，双眉紧蹙苦钻细研，仿佛遇到了什么dà má烦一般。 “韩老板，领导说让我来帮你布置下调仓计划，还有迎新策划。”成了会员，就成了一家人，卓峰自不必再顾忌什么，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 韩老板闻声后，放下了手中的纸，说道：“调仓计划，没你什么事儿，你只消帮忙把宿舍卫生整理下就行，咱们宿舍要把那个文盲调出去，腾出位置给新人。” “那，迎新策划呢？也没我什么事儿？”听到最期待的调仓计划没自己份儿，卓峰莫名有些失落。 “晚上迎接新人，你肩膀上的任务有点重。” “噢？韩老板，此话怎讲？” “喏，这是赵老板列出的市场名单，你瞧瞧，晚上来的新人里面，正好有一个是你们青城市人，你作为青城老乡，一定要做好配合，帮忙把新人的情绪给安抚好，把思想给做通顺。” “啥？小赵，不对，赵老板又邀约人来了？” 卓峰心中讶异，忙探头望过去，心中不住地诽谤着：小赵这小子，唉，真是个祸害，也不知道这次谁这么倒霉，被骗过来了，说不得到时候也得帮忙把这人一起带出去。 结果目光刚刚看到那名单，一下子就呆住了。 只见韩老板所指之处，赫然写着“隋景山”的大名。 “隋景山，隋景山……” 卓峰不自觉地喃喃自语了两句，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攥了一下，疼得厉害，双眉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他一万个没想到，也想不到，小赵竟邀约的这人，依稀记得拆车事件，还没过去几天，如若这人脑子没坏掉，一定会记得自己这个记者。 这要是晚上和他一碰面，自己目前这个假身份，一定会被拆穿。 这要是被识破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卧底失败是小事，遭受一番皮肉之苦也能熬过去，就怕这帮死硬传销分子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就麻烦了。 北派传销，可不是没有办过这种事，xx之死可才过去没多久。 这下麻烦了！ “怎么？这人，秦老板你认识？”韩老板有些奇怪，侧头问向卓峰，青城市几百万人，小赵随便邀约两人，竟然会认识，这么巧？ “没，怎么会，只是觉得这人名字好奇怪，这年头还有姓岁的。” “不是岁月的岁，是隋，隋唐的隋。” “噢，隋，隋景山，名字听着挺大气，来头估计也不小吧。” 卓峰急中生智，适时歪楼，韩老板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暂时压下疑问，重新转向将要来的新人身上。 他拿着那张纸，继续介绍道：“这人以前混得不错，下过车间，搞过外贸，当过司机，现在则是无业游民一个，40多岁，据赵老板说，这人最喜欢装领导唬人，最是欺软怕硬，其实最是贪财，最是吝啬。这人，有点难对付。” 这人的确是有点难对付。 想起这人，卓峰脑海里就冒出一个一身西服领带，梳着大背头，颐指气使的油腻中年人。 既然难对付，干脆就别对付了，那自己岂不是也不用和这人罩面了？ 想到这里，卓峰规劝道：“难对付，赵老板还邀约这人干嘛，干脆别去接人了，白忙活几天事小，别到时候惹来其他的麻烦。” 听到卓峰的劝道，韩浩轻轻笑了笑，说道：“难对付，也只是有点而已，我对付的人多了去了。用领导的话来说，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我们只需找到他的弱点，进行集中攻击，就没有拿不下来的人，具体来说就是找到他的需求，满足他的需求，诱惑他的yu wàng，丧失他的心智，让他的yu wàng来控制他的意志与行为。” 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游戏呢？还弱点攻击。 第五十一章 扮演个假记者 韩老板胡诌了半天，卓峰有些不耐烦，直接问道：“那个，韩老板，我学历低，真心参悟不了领导的教诲，你就说能不能干，怎么干吧，我也好有个准备。” “你是应该好好准备准备，今晚很关键，很特别，会分批来三个人，分到三个宿舍里，咱们宿舍分到的正是这个隋景山。届时，张彪张老板负责扮黑脸，会把他的自尊自信打下去，必要时可能会动手；带师傅还是我来当；你要扮白脸，以身作则，安抚他的情绪，疏导他心中的怨气。” 韩浩收住脸上的笑容，有些严肃地分析道。 升级了就是不一样，现在韩老板的权责明显大了很多，迎新策划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托付给他了。 但是，听了韩浩的安排之后。 卓峰直接呆了。 这安排真绝了。 自己不仅要和隋景山照面，而且还要当白脸，去安抚他的情绪，疏导他的怨气。想躲？不仅没门，还要直接和这人刚正面了！ 这安排真绝。 看到卓峰脸色的惊讶之色，韩浩面现一丝傲色，有黑脸、有白脸，有高高在上的领导主持场面，有众人团结一心送温暖，灌思想，没有几个新人能扛得住，眼前这个秦岚也就撑了四天就乖乖投降交钱了。 相信，晚上这几个新人，悉数拿下，不成问题。 如果，如此这般再邀约几批人，别说培训员，就是将来自己直接晋级为高高在上的领导，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兴奋之处，一贯不拘言笑的韩老板，也眉飞色舞起来。 望着韩老板那高兴劲儿，卓峰这颗心却是沉了又沉，如若不能解开隋景山这颗定时zhà dàn，今晚人家迎新之时，可能就是自己身败之日。 怎么办？！ 调仓的时候趁机逃跑？ 那是下策，不说能否摆脱张彪还有众人的盯梢防守，就说即使自己逃到了外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搞不好还得被人家追回来。 半夜尿遁？ 也是下策，且不说能否成功，就是成功了，这黑灯瞎火的能跑哪里去？ 更别说自己的稿子才搞了一半，3800元刚刚交了，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怎么想这心里也不够痛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才行？ 卓峰脑袋炸了般地飞速转动着，各种主意，各种想法乱蹦，片刻之后，猛地一个异想天开，又非常大胆，还令人有些莫名期待的主意倏地闯入了脑海之中。 他理了理思路，以退为进地试探道：“韩老板，让我当白脸，恐怕不行。这人阅历有点广，岁数也有点大，我这个岁数，这个无业游民的身份，自己说话都没底气，怕是压不住他，更别提疏导他的情绪了。” “别打退堂鼓，这次来的人多，所以速战速决，不打牌，进门就会给他下马威，等你一对一见到人的时候，他早就吓破胆子了。”韩浩鼓励道。 卓峰没有接话，稍稍停顿了片刻，有些恍然大悟道：“对了，刚刚领导说让我换个身份去迎新，我觉得领导这办法不错，要不咱们试一试？” 在韩浩心中，领导的话就是权威，就是圣旨般的存在。 所以，听到卓峰的建议之后，韩浩双目一亮，问道：“领导还吩咐什么了没有？” “领导还说，让我换的身份，社会地位要高，年龄要相符，而且我还要熟悉，至少要能唬住这个隋景山三天才行。”卓峰假传圣旨道。 “对！领导考虑的就是周全。”韩浩双手一拍，赞叹道，“只有社会身份比他高，才能在气势上压住他，而他看到这么牛x的人都加入了咱们行业，肯定会打消心中的疑虑，义无反顾地也加入进来，好主意！真妙！依我看，不仅你的身份要换，那个大学生的身份也换，都换成牛x身份，秦老板你想换什么身份？” “唉，韩老板，本来我是想换成公务员身份，想想看，如果公务员都辞职来加入咱们行业了，那得有多大的信服力，可惜刚刚孔老板补课的时候，说这是高压线不能碰，我一下子就没了主意了，又想了半天，也只想出来了个和这个身份差不多的，就是感觉有些不妥，也不想扮，感觉怪别扭的。” “别扭什么？只要能把人搞定，什么身份都不怕，张彪还挂了个hēi shè hui大哥的身份呢？孔志业那身份也是后来加上去的，你真以为他那么有学问啊？都是根据他的气质，专门包装过的。” “那，那我说了，觉得包装成个记者挺不错，想想看，天天揭黑曝恶的记者加入咱们行业，这得是多大的说服力，到时候上台一演讲，记者说一句话，肯定顶孔老板说十句，绝对能唬住那个隋景山，就是这身份有些别扭，别扭，估计领导不会批。” 说完，卓峰若无其事地地叹了口气，仿佛在可惜着什么。 韩浩闻声后，面色明显就是一呆，万万没想到卓峰想到的是这个身份。 别扭？太别扭了！ 记者出现在传销窝点，绝对没有好事，百分百不是暗访就是卧底，整天报纸电视轮播曝光传销，傻子都知道防火防盗防记者。 但是，又不得不称赞这个点子棒！ 或许，也只有秦老板这个潜力新人王才能想出这种怪点子。 想想看，一个大记者，舍去无冕之王不做，不远千里来入行，这得给行业增多大的色，就像其所说的，记者说一句话，可顶的上别人说一万句。 关键的关键是，记者往往与揭黑曝恶划等号，如果这里出现个记者，那么就意味着，团队所从事的行业绝对是正规而前途远大！ 好点子！ 虽然，有一点点别扭。 但，越别扭，还越感觉有点别样的刺激，最后还感觉有点偷鸡的意思。 韩浩越想，眼神越亮，心也蠢蠢欲动起来。 寻思半晌，说道：“这个身份是有点别扭，但作用也大，至于领导批不批就不用操心了，调仓后这里归我管了。只是扮记者，你到底有几成经验？别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看到韩浩的反应，听到他的问话，卓峰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韩浩终于落入瓮中了。 第五十二章 模拟下采访 卓峰诚恳地说道：“这个还真有，要不也想不到这个办法。以前我在东海的时候，我负责的那片有个报社，我天天给他们送外卖，他们那套活儿我老熟悉了，那些记者整天坐在办公室，不是看看新闻，就是写稿子，挺爽的。我要不是学历低，肯定也去应聘应聘，别的不说，我肯定能跑得过他们，听他们说，做新闻就是要能跑，你瞧我这两条腿，不是我说大话，百米冲刺绝对11秒之内，如果不是入错了行，肯定是刘翔第二。”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楼就歪了。 “打住，别吹，”韩浩说道，“现在你是记者，来采访我，咱们比划比划，演练演练，看看到底行不行。” “好，那我开始了。” “开始。” “您好，我是报社记者，请问您是韩老板么？” “打住，记者采访要霸气，不霸气怎么压住隋景山的傲气？再就是别说废话，直入主题，我不是韩老板还是赵老板？直接问，就问我的偶像为什么是马云。”韩浩外行开始指导内行。 说完，就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床头，一副成功商人将要接受记者采访的表情。 卓峰心中翻了几个白眼后，继续采访道：“您好，我是……那个，韩老板，我是哪个报社来的？” “嗯？怎么停了？什么什么报社的？”韩浩刚刚坐好，正要畅想未来，诉说对偶像的热爱，却被卓峰给带偏了，他有些不耐烦，摆手道，“随便找个，不对，不能随便找，你们青城市有哪个报社比较有名，你就是哪个报社的记者，好了，现在开始采访我，就问我的偶像为什么是马云而不是马化腾。” “好，”卓峰顿了顿，继续采访道，“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哪个，韩老板，我是青城日报社的哪个记者？” “……”韩浩再好脾气也有些凌乱了，皱眉斥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这么多事，随便找个记者就不行？你到底行不行？最后一次机会，开始采访我，就问我的偶像为什么是马云而不是马化腾。” “好的，马化腾。” “错，是马云，唉呀！又错了，既不是马云又不是马化腾，是我，是我，采访我，不是采访马云、马化腾，秦老板，你注意点，注意点。” 节奏有些乱，一错再错，韩浩摇着头，节奏被卓峰带偏了好多，好多。 “那我随便找个记者扮演了。前几天青城市三报一台曝光的那个东开发区天玺集团烂尾楼的事儿，有人雇人去拉条幅，一天200元，我正好赶上了，里面的门门道道我门清儿，那楼盘烂尾十年里面大道消息小道新闻太多了，到时候我就拿这给隋景山吹，保管把他吹得找不到北，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天拉条幅去了好多记者，有电视台的，也有报社的，电视台去的是‘小吴帮忙’主持人吴玉成，青城日报社去的那个记者好像叫卓峰……” “停！秦老板，我知道你考虑的周全，别再啰嗦了，就这个身份，现在开始采访我。” “好，”目的达到，卓峰面色一肃，竖起手来，虚空一切，道，“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请问韩浩韩老板，为何您的偶像不是如日中天的马化腾，而是同样飞黄腾达的马云呢？” 这次，韩浩很满意，右手举起不存在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慢悠悠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知道马云十八将的故事么？当年，马云决定做淘宝的时候，周围那些有眼无珠之人，一片质疑之声，只有18个员工跟随他创业，看看现在，马云当上了首富，当年跟随他创业的员工无一不是亿万富翁，全都鸡犬升天了！这和咱们行业的情况一样，也和我的境况差不多，虽然暂时咱们遇到了点困难，亲朋好友不理解，同事家人不支持，但是咱们有一颗火热的心，有一颗创业的念，将来的成功必定属于我们！属于我！将来我成功了，买两辆宝马开回家，一辆送人，一辆耕地去，再买两栋别墅，一栋养猪，另一栋我养鸡，让那些当年给我脸色，翻我白眼的人瞧瞧，也看看，当年的他们是多么的有眼无珠！！” 韩老板越说越激动，索性就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规划着自己的美梦。 疯了，韩老板又发疯了。 但，你又不得不承认，韩浩的疯狂非常对众人的胃口，门口一众打牌的舍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侧目望过来，也是满脸的佩服和激动之情。 卓峰望着陷入癔症的韩老板，心中有些小担忧，现如今这哥们已经是这个窝点的头目，真心不知道他会把大家伙带到什么未知之地。 “韩老板，韩老板，下午来新人，是不是得去买鸡，还有鱼？”卓峰赶紧岔开话题，把韩老板那飘飞的魂儿给唤回来。 “别操心那些，新人晚上来，早就在外面吃了，鸡和鱼明天再去买，咱们继续采访，这次采访点儿什么呢？”韩浩刚刚把胸中淤积的愤慨舒发完，肚子里没啥货了，冥思苦想。 卓峰和韩浩的对话声音挺大，早就惊动了正在打牌的众人，听得有趣，大家包括赵建光那小子都围了上来，个个兴奋莫名，跃跃欲试。 “秦老板，也采访我一下，就采访我将来赚到一百万后，怎么花。”大学生满脸兴奋地说。 “去，去，先采访我，就采访我当上领导之后，会过什么生活，至少得先买个宝马吧，咱们也过一把真正的宝马瘾。”赵建光插话道。 “不用去找秦老板了，我这次换成报社老总，每人给你来个专访，哈哈哈哈……”孔志业笑着说道。 发财，发财，全都梦想着发大财，尤其是赵建光你这小子，光顾着自己yy，在这里爽了，怎么就忘了你那重病在床的娘亲了么？你娘真是白生养你了。 第五十三章 调仓和大扫除 卓峰狠狠地剜了赵建光几眼，心中一动问道：“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请问赵老板，您在这里加入直销、开拓市场，家人就不反对么？比如父母。” “父母，父母，唉……我也是想赚一笔快钱，给母亲看病。”卓峰这番话，仿佛一下子戳到了赵建光痛处，他叹息了两声，分辩着，也不知道真假。 可不，假身份，甚至假名字，还有假邀约、假行业真传销，现在卓峰对这伙人所说的话，是一百个不相信，一百个质疑，也幸好刚刚缴了3800元入了会员，否则真要把这些人的名字还有身份给信誓旦旦地发到稿子上，真要让这伙人看到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采访完赵建光，文盲老哥和大学生也想过把瘾，挤了进来。 卓峰刚要琢磨下，怎么探探他的底细，旁边的韩老板看到这乱糟糟的现场，反应了过来，面色一变，斥道：“都凑在这里搞什么？不知道领导还在书房？现在是娱乐时间，该干嘛干嘛去，记住，以后秦老板已经是卓记者了，别说漏了身份，还有你，小孙，把大学生那个身份换一下，就换个，干脆换个那个什么网络大v的身份，百万大v，你随便想一个按上，还有你，朱老板，收拾收拾东西，调仓。”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传销窝点里也一样，韩浩现在已经是舍长兼培训员，他这一变脸，众人即使一百个不乐意，也得乖乖地返回原位打牌，只是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也难怪，以前打牌带着任务，去“熏陶”新人，现在都是老人了，再打牌就是“熏陶”自己了，眼瞅着旁边的热闹却凑不上去，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韩浩回过头来，又和卓峰演练了几番，确保他的白脸能唱得够真，午饭时间就到了。 领导没在，贺英杰也不知所踪，大家吃的都很轻松。 饭是白金大米饭、茅台和土豆白菜萝卜乱炖，汤是珍珠翡翠白玉汤，由于下午又要调仓又要迎新，涉及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新领导韩浩韩老板给限了时，当然为了庆祝新官上任，也为了庆祝行业队伍越来越壮大，特地加了量。 味道实在是不好，但你不吃就没力气，没力气你啥事情都干不了，卓峰干脆两眼一闭，呼啦啦就吃了两大碗，顿时觉得肚子里有货了，心也安稳了一些，左右瞅了几眼，发现大家虽然面色惨白，但精神都非常抖擞，连饭后“抢碗”活动也激烈了很多。 想想也是，这才南下没多久，行业队伍立刻就一生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二生三，然后就是三生万物，最后就是无穷尽也。 这对于传销队伍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人越多，骗的钱就越多，但是对于那些受骗者来说，那就是噩梦的开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家财散尽、妻离子散，令人扼腕。 卓峰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把这个传销团伙搞掉，否则还不知道将来他们会骗多少人过来。 于是，下午调仓的时候，他就动了心思。 调仓就是把老人们分一部分到另一个新的窝点，不是说这个窝点再也挤不进人来了，而是再进人，就要超过30个人了，这是一条高压线，也是传销界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一旦超过这个数目，就会被定为传销罪，会被zf严厉打击，而低于这个数目，警方想处罚都没有法律依据了，所以处罚就轻了很多，传销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韩浩韩老板对于调仓非常重视，把另一个男宿舍的人全部都调到另一个窝点，据说现在归贺英杰管理，空出来的位置，则让自己这个宿舍的人去填充，确保两个男宿舍的人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女生宿舍则不动。 走的人，走的时候很光棍，除了洗漱用品和洗换衣物什么都没带走，被褥什么的都被留了下来，卓峰他们宿舍本来也就七八个人，韩浩把几个不相熟的全都调到了另一个宿舍。 人员分配只是调仓的一个开始，最重头的就是大扫除。 天气越来越热，门窗无论白天黑夜都封的死死的，屋子里的味道难闻到了天际，如果再不收拾、再不通风换气，卓峰怀疑划一根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着。 屋里不光气味难闻，被气味引诱来的苍蝇、蟑螂、老鼠也越来越多，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老鼠大晚上在房间里溜来溜去，更别说小一些的苍蝇、蟑螂了，田姑娘们扬言，如果再不大扫除，彻底把屋里弄干净，她们就要离“家”出走了。 走几个人倒是不怕，就怕这些害虫们传染什么疾病，到时候整个窝点搞不好还没发财，全都得住进了医院，恐怕就得成为传销界最大的笑话。 无论怎么说，大扫除已经不可避免，韩老板索性就趁着新官上任，发动群众，狠狠地放了一把火。 姑娘们负责洗洗擦擦涮涮，小伙子们负责登高爬梯，负重搬挪。 卓峰眼疾手快，仗着年轻，抢了个裱糊加固窗户兼通风的好活儿，掀开裹了厚厚一层报纸的窗户，一缕清新中带着土腥味的空气钻进了鼻孔，难道在郊外？他深深吸了口气，向窗外望去，果然，大片大片大油菜花盛开在一片片丘陵上，美丽而空旷。 真是个好地方，真是个搞传销的好地方，想逃都不好逃。 赵建光和假网络大v孙老板两个小年轻，也被委以重任，负责扫地、墩地、找老鼠、打蟑螂、捕苍蝇，战果不菲，一个多小时就打死了两只老鼠，数十只蟑螂和苍蝇。 文盲老哥还有孔志业岁数比较大，负责安排规划床铺，按照惯例，把最好的被褥、最靠里的位置都空出来，又翻找出几套洗漱用品，用来给新人送温暖。 张彪则不见踪影，据孔志业说，他在屋外放风去了。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课也没上，牌也没打，总算把调仓搞完了。 调完仓，就是迎新策划。 没啥新意，和当时迎卓峰的套路差不多，非要找点不同，那就是这次更加暴力、更加直接，因为这次来的人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废话什么，北派传销直接露出了锋利的獠牙，领导吩咐要简单粗暴，先把人留下，再慢慢对付。 第五十四章 分饰多角 早早地吃过晚饭，众人就忙碌起来。 谁负责开门，谁第一个搭话，谁谁负责喊那声“尊敬的领导来了！”谁谁谁负责扮黑脸、白脸都有不同的分工，对于每一个新人，窝点中的老人们都会集中针对。 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其实是蓄谋已久。 期待良久，但事实证明，传销窝点里面的消息根本不能都信。 也不知道是领导隐瞒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反正一众人等磨拳擦掌、翘首以盼演戏演到了晚上十点钟，就来了一个人，那就是隋景山。 不过，这也够了。 传说中要来的几个人中，隋景山最受重视，韩老板安排得很是仔细，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下线的下线，而是因为隋景山颇有家底，有利可图，如果成功邀约，可以刮很多油水，说不得就会说服他多买几套产品。 “小赵啊~你这就是你说的大公司？你小子有点不老实啊，大公司会蜗在这么个犄角旮旯？” 人还未见，隋景山那特有的腔调就透过门缝传了过来，几乎与此同时，韩浩的手机莫名震动了几下，这是推荐人赵建光发出来的开门信号，无论什么时候，传销窝点的人都不能敲门，只要敲门，那肯定是外人，一定要谨慎加警惕对待。 韩浩面露喜色，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旁边的田姑娘，她笑了笑，瓜子脸上露出个酒窝，轻步去开门。 “嗯，那个，那个隋哥，这是我们公司宿舍，这不太晚了咱们先凑合一晚上，明天再去公司。”赵建光胡诌着拖延道，话音刚落门就开了，露出一张笑脸来，正是田姑娘。 “请进。”甜度加3的软糯声音从田姑娘口中软软地吐出来，令人一阵舒服。 “哎呦，你们宿舍还有美女？小赵，你们公司这待遇不错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公司？又是赚大钱，又是赚快钱，莫非是？”隋景山戏谑地说道，一脸坏笑，望望田姑娘又望望赵建光，显然是想歪了。 望着隋景山脸上露出那种男人特有的笑，赵建光尴尬得也有些想笑，暗道这隋景山在会所当了几年司机，钱没赚到多少，怎么却装了满脑子的这种玩意，估计没少接触，甚至涉足其中。 他想了想，没有解释什么，甚至还顺水推舟地暗示道：“嘿嘿，嘿嘿，隋哥请进，我们公司宿舍不仅有美女，还有很多帅哥。” “真的？还有男技师？我倒是想瞧瞧，江滨市的男技师和青城市的比起来，有什么不同之处。”隋景山越想越歪，一边说一边就进了屋子，结果看到宿舍里面的摆设，面色就是一尬，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如若是那种场所，装修怎么会这么简陋，八成被这小赵给误导了，他面色一变，回头望向赵建光道，“小赵，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你们公司宿舍，还是公司经营场所？” “那个，嘿嘿，隋哥，您想歪了，就是我们宿舍，男女混住，现在就流行这个调调，喏，我给您介绍几个朋友。” “什么朋友？你小赵就一个小流氓能认识什么大人物不成？” “这个屋，嗯，这边请……”赵建光姿态放得很低，估计为了邀约隋景山过来考察项目，没少受委屈。 门被小赵缓缓推开了，几个人在打牌，很是热闹。 “喏，这位是青城市青城日报社的卓记者，咱们是老乡。”赵建光伸手一指人群中卓峰介绍道。 卓峰闻声放下手中的牌，适时地抬起头来，又见到了多日未见的隋景山，依然还是西装领带皮靴大背儿头，依然还是肉嘟嘟的脸上红光闪现，依然还是那么的倨傲。 隋景山自然也望见了卓峰，有人有名有姓，即使他再健忘，也想起了这位曾经采访过自己的卓记者，他面色一呆，心中是止不住的惊讶。 在这个破烂宿舍中，竟然发现了青城日报社的记者，放着记者不做，他大老远跑这里干什么来了？ 采访？不像。 走亲访友？更不像。 瞬间，他心里升起了一百个问号，自然想一探究竟。 但，对方是记者，那身份地位可比自己高多了，他收起之前倨傲的神态，面现笑容刚要询问上一二。 卓峰主动出击了，很热情，他可不想让隋老板把握住谈话主动权，否则指不定抖出什么幺蛾子来。 “哎呦，隋老板好，老乡好，一见你就觉得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难道我还采访过你不成？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真没想到在江滨市还能遇到你，来，来，坐我这里，我这里风水好，打牌从来没输过，通通都是通杀。” “眼熟？有缘？” 卓峰精心准备的这番话，令隋景山有些摸不到头脑，难道这位大记者这么健忘，才没几天就忘了自己？也没准，记者工作那么忙，忘掉我这么个人或许也在情理之中吧。 同样这番话，落在其他人耳中，又是一番理解：哎呦，秦岚这小子真会套近乎，真会来事，这白脸当的，满分水平。 隋景山迟疑了片刻后，试探地问道：“你，卓记者，你怎么来这里了？怎么不当记者了？” “不当了，记者有什么好当的，风里来雨里去不赚钱还经常得罪人，这里多好，四季如春商机无限，只消稍稍用点心就能赚够一辈子的钱，简直爽歪歪了。”卓峰说的话很光棍，很爽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小赵说的大生意？咱们可都是一个市的，莫要忽悠我啊，这世上哪里有这种好事？就是有这种好事，我觉得也不可能落在我头上。” “如果没有的话，我会来这里？不信你问问小赵。” 赵建光接话道：“隋哥，我的话您可以不信，但卓记者的眼光您总算应该信吧，要是这里没有天大的商机，他会放着好好的记者工作不做，从青城市跑这里来？” “嗯？卓记者，莫非，还真有这事儿？”隋景山眼神闪烁，迟疑不定地问道。 “这个，嘿嘿，你等下就知道了，现在是娱乐时间，咱们只打牌，不谈行业，不谈业务。”卓峰敷衍道，心中暗暗叹息道：隋老板啊隋老板，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且先让我忽悠你几天，先受点委屈，不对，先享点福，然后我再想办法把你带出去。 卓峰口风突然变得很紧，隋景山也不好追问，扫视了一圈之后，答道：“噢，那好，那咱们牌桌上说。” 牌桌，确切地说应该是牌凳很矮很小，隋景山身体颇肥硕，要想打牌就得挤一挤，但他自持身份，有点不想下场，可但看到卓记者都盛情相邀了，也就咬了咬牙，整理整理西服西裤半蹲着就打上了，只是那不时耸起的鼻子，显示出他对周围一众人等的不屑。 可不，看长相，均是黄不拉几的；看穿着，衣服都洗得有些发白；看环境，大通铺、破灯泡、烂地砖，不像是宿舍更像是流民乞丐之流住的地方，要不是有小赵盛情相邀，还有那个卓记者勾起了自己几分好奇心，自己岂会跑这里来，还打起牌来。 说起这个卓记者，本领还真不小，自己拿着他发的那篇报道，直接就去了fǎ yuàn，几经折腾，那物业经理总算赔了一笔钱。 就这样，赵建光刻意逢迎拍马，卓峰神秘兮兮地打着机锋，其他人热情地送着温暖，隋景山那股狂傲劲儿，慢慢地落了下来，边打牌边唠嗑起来，气氛竟然渐渐融洽起来。 卓峰如今的身份有点尴尬兼奇怪。 在隋景山眼中，卓峰是真记者，还是老乡，说话一句顶十句。 在赵建光眼中，卓峰是假记者，也是老乡，说话十句没有一句真。 在以韩浩为首的众人眼中，卓峰是秦岚，说话百句百句假。 卓峰就身负着假记者兼真记者的身份，和隋景山、赵建光真真假假地周旋着，一人分饰多角，脑细胞死了一片又一片。 韩老板一众人听着对话，看着卓峰这个白脸聊天的效果，直点头。 记者身份真心是不一样，瞧，还没几句话，这隋景山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客气多了，眼神中也少了几分疑惑，多了几许探寻。 韩浩决定，下次邀约新人，再搞几个主编、总编之类的身份，相信效果会更好。 也就打了两圈牌，门外张彪吼道：“尊敬的领导来了！” 随即，宿舍门就被大力踢开了。 第五十五章 坐网的蜘蛛精们 “尊敬的领导来了！” “尊敬的领导来了！” “尊敬的领导来了！” 没有任何迟疑，三个屋子里的人都疯狂地往外涌，隋景山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望着这群疯子，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见隋景山有所犹豫，韩浩猛打眼色，还未跑出门外的孔志业、赵建光还有那个假大学生孙老板一齐把隋景山推搡了出去。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隋景山吼着，眼光却是瞄上了卓峰。 卓峰笑了笑，没说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来到大厅时，已经来了十来个人，那所谓的领导已经准备好了，悠闲地吸着雪茄，悠闲地享受着擦鞋服务，悠闲地睥睨天下般俯视着隋景山。 隋景山望向这人，眼神就又是一呆。 望望对方，看看自己，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气质气场，甚至面相体态，简直就是镜子里的自己。 卓峰也发现了这点，心中暗暗发笑，一个假领导，一个爱扮真领导，不知道这两个西贝货相遇，会擦出什么火花。 真心有点期待。 那领导貌似也发现了这点，也没有料到对方复制了一个自己，瞄了一眼赵建光，似是责怪他没在电话里说清楚，赵建光低下头，有些懊丧。 “你来这里做什么？”领导维持着气场。 “我来这里做生意。”感受着周围的气氛，隋景山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狼窝里了，不知道对方是哪条道上的人物，他不敢妄动，偷偷瞥了几眼赵建光，还有卓峰，发现赵建光低着头，卓峰耷拉着眼，他更加心中没底儿。 “我们这里的生意就是传销。”领导稍稍沉思片刻，开门见山说道，很是出人意料，至少这个套路卓峰是没有想到过，还有搞传销的第一时间就自报家门的。 “传销？” “不错，把手机，钱包，身份证还有其他物品都交上来。” “……好吧……” “考察好了，去留随意。” “……好吧。” 俩人仿佛演戏一般，一个吩咐，另一个稍加迟疑就照办了，几句话就把之前卓峰折腾了十几分钟的事儿给办了。 这让想看热闹的卓峰大为失望。 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都是一类人，彼此想什么估计都能猜出个大概来。 一个主场一个客场，强弱立辨，自然瞬间就决定了事件的最终走向。 隋景山一服软，就很顺利地被吸纳了进来，被安排在了卓峰以前呆的地方，考虑到卓峰这白脸的威力，韩浩特意让卓峰挨着他睡觉，随时观察他的动向，汇报他的心态变化。 终于不用挨着韩老板睡觉了，可以远离臭脚和尿骚味了，卓峰喜滋滋地就搬了过去。 隋景山很识时务，或者说变脸快，知晓被赵建光诓骗进了传销窝点，想了想，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他平时生活中都是一副领导派头，很是羡慕领导的权势，当然也知道，如果领导不高兴，后果会非常严重。 想彼此都舒坦一些，只能在别人屋檐下低头。 提心吊胆一整天，疯狂烧脑一晚上，卓峰终于渡过了身份危机，隋景山也仿佛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之后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甚至愈来愈严重，当然对于这个传销团伙来说，就是特大好消息。 第二日，第三日，几乎每天都有人被邀约过来。 第二日，晚9点钟，是一位赵姑娘邀约的，听说是打着网上约p的旗号约来的。 小伙子也就20多岁，满身朝气，正是荷尔蒙分泌过度旺盛的年龄，结果赵姑娘刚刚领进屋内，瞬间一帮大老爷们就围了过来，张彪这个御用黑脸直接把人堵在了墙角，威逼利诱加恐吓训斥，还有领导极其高调的出场，直接把小伙子整蒙了。 说好的约p，却约到了一帮大老爷们，掉进了狼窝里了！ 他以为是仙人跳。 小伙子瞬间心情就不好了，极其愤怒，望着赵姑娘的双目简直能喷出火来，可望着周围七八个大汉，也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再被领导一通高屋建瓴的胡诌，只能乖乖地把手机、钱包、行李上缴，然后跟着带师傅进了宿舍进行一对一辅导。 第三日，晚10点钟，第三个邀约的人来了，依然还是女宿舍里姑娘们邀约来的。 这次又是那位一嘴甜糯口音的田姑娘，她邀约来的则是一名30多岁的汉子，长相憨厚，衣着朴素，一口方言，估摸着不是进城务工人员，就是赋闲在家的庄稼汉，毕竟比那位小伙子年长几岁，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但也挺光棍的，无论领导怎么说，均是双手一摊，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爱咋整咋整。 汉子态度很好，所以张彪也没有用强，领导也没说什么重话，也就几十分钟就把人弄进了屋中，应该是要慢慢榨油，汉子没钱，朋友亲戚总有钱吧，现在没钱，将来说不好就有钱吧。 一连三天，三个新人，有两个是姑娘们邀约来的，令卓峰大为讶异，也对那个宿舍的姑娘们产生了好奇之心，难道这些姑娘们突然间就风华绝代，美如天仙了？ 他细细地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发现那些姑娘们除了神情更加激动，眼圈格外黑之外，没见到脸上长出花儿来。 抽空溜达进去一次，也叫串寝，卓峰才发现，这些姑娘们都是在玩钓鱼游戏，一人注册了n个qq号，微信号，把名字相册动态等等东西都打扮一番之后，整天抱着电脑手机勾人，那声音嗲嗲的，听了就让人心神荡漾、浑身酥麻，那言语挑逗的，不带一个黄字儿，却满是深深的诱惑，不知不觉就让人沉迷之中。 都是高手啊。 细细一想，卓峰也就释然，这个团伙骨干基本上都是流窜多地的老传销了，自己身上的关系网早就榨不出多少油水来了，只能把目光投向网络，据文盲老哥说，女的专精网络勾魂摄魄，男的专营网聘直招。 这次调仓，女妖精们都留在了这里，让卓峰大饱了一番眼福，男妖怪们，则都让贺英杰带走了，无缘见识他们那些魑魅伎俩。 卓峰这次来串寝，也就是串门，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是让妖精们给自己列出的市场名单提提意见。 这也算是规矩之一吧，新人第一次邀约，首先就是要列出自己的市场名单，然后去其他寝室，让坐网的高手给分析分析，这个网就是人际关系网，卓峰觉得好巧，心里就把那些女妖精定位成了蜘蛛精，住的就是盘丝洞。 盘丝洞女妖精们的头目就是那个一脸人畜无害、甜糯迷人的田姑娘，卓峰刚知晓的时候很是吃惊，她是老手了，指着卓峰手上的市场名单分析道：“你这个名单分的太粗了，得把内网还有外网给分开。” “内网？外网？” “内网就好比局域网吧，你应该听说过，意思就是这些人互有牵连，彼此相识，一旦有人被邀，其他人都会知道，这种人邀约一定要谨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要动，否则一旦失败，就会毁了你这片市场，损失巨大！” “外网呢？”卓峰听得有趣，有些入迷。 “外网就好比互联网，你只要有精力，有能力，可以自由遨游，随便邀约什么人，这些人都散落在全国各个角落，互不相识，失败一个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那就是广撒网，多捞鱼咯。” “聪明，卓记者一点就透，这次你想邀约哪个人？我看你这名单上写的不少，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写上了。” “邀约个老同事吧。”卓峰不假思索，手指就点上了名单上的赵君，这小子机灵，届时打电话，定能知会自己的深意，估计能带上警方拔除这几个传销窝点。 这是卓峰深思熟虑后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也最有效。 之前考虑过的那些什么深夜逃亡，白日越狱都有些不现实，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即使冒着天大风险跑出去，小赵怎么办？窝点突然挪走了怎么办？隋景山还有刚刚被骗来的那两个人怎么办？ 记者是个良心工作，拥有着很多人所不能企及的权力，也笼罩着很多光环，自然也要担负起相应的社会责任来，不能仅仅想到自己的稿子如何如何，也得想社会影响如何，要彰显正义，曝光以及消灭邪恶。 听起来有点像美式漫画中的超人。 但现实就是如此，没有记者，很多社会阴暗面往往都藏在深处，不为人知。 蜘蛛精boss抿了抿嘴巴，说道：“这人是内网还是外网？性格如何？社会关系如何，以及年龄、家庭背景、人生经历等都要写清楚，你这个太笼统了，回去再琢磨琢磨吧。” 第一次本就是试探，卓峰也没抱多大希望，道了谢，就带着那张被蜘蛛精boss画满圈圈叉叉的名单回到了宿舍。 韩浩韩老板看到卓峰回来，没有说什么，作为新人，秦岚已经做得更好的了，算是已经出师了，如今正在按照传销教程摸索着邀约，这种事儿急不来，一着急就容易出事，所以就乐得他折腾。 卓峰在折腾着出逃计划，隋景山和新来的那两个人在被折腾，思想上被灌输各种故事、道理，生活上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送着温暖，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来，但过了两天，隋景山面容就有些扭曲，眉头皱得厉害，应该是脑袋里各种思想在作战，另外两人，也就是大王和小王，反应则比较激烈，火气越来越冲，差点动起手来，张彪出马了好几次，才弹压了下去。 有斗争，才有火气，这证明大王、小王两人快坚持不住了。 卓峰看在眼里，也急在心中。 这三人如果真要是被传销给xi nǎo了，自己这良心上肯定是过不去，明后天就正式开始邀约赵君吧，估摸着大后天应该能有结果，如果再乐观点，说不定当天赵君就带着人过来了。 想得很美，规划得很好。 可惜，一场突发打乱了卓峰的部署。 第五十六章 夜半出逃 凌晨三点钟，人睡得最死的时刻。 卓峰所在的宿舍里呼噜声此起彼伏，忽然，有一股呼噜声慢慢地由大变小，最后趋近于无，随后一双眼睛睁开了，闪动着一股狠厉的光芒。 隋景山醒了，确切地说，是他一直没睡，一直在等待时机。 如果卓峰还醒着，此时应该会感觉到隔壁有人有规律地捶了几下墙壁，那是大王和小王发出来的逃亡信号。 也不知道何时，更不知道在何地，三位新人接上头了，定下了深夜潜逃的计划，今晚就是出逃之夜。 “嗯，哼，啊……”隋景山哼唧着，滚动着身躯，穿上了衣物，皮带用一根绳子代替了，皮鞋没穿，直接穿着袜子猫着腰就下地了。 守夜的是孔志业，他白天讲课，晚上依然是讲课，一直到晚上11点钟才能休息，不光如此，他还玩了两个小时的手机，此时的他早已经歪着脑袋沉沉地睡去。 竟然很顺利，隋景山和大王小王在客厅会面了，三人面上均浮现出激动之色。 “大王小王，等下出了门分头跑。” “隋哥，往哪边跑啊？车站在哪个方向知道么？” “不知道，一直拼命跑就行，往人多的地方跑。” 三人小声嘀咕着，脚下迈着的步子越来越快，朝着防盗门跑去，只要出了这扇门，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突然，一阵“咣当当……咣当当”的声音从地面上传了出来，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是易拉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这声音落在三人耳中，心中俱是大骇：该死，谁把易拉罐放到这里的？又是谁踢的？！这下糟糕了！ 果然，三个宿舍连同书房里均传出了问询声：“谁在外面？” “谁不小心碰了警报？” “张彪呢？” 声音由小及大，由少到多，越来越多的人醒转过来，一边闻讯着一边就要过来查看。 “快跑！” “快！” “再不跑，再也跑不了了！” 不做二想，年轻力壮的小王一个箭步就跨到了防盗门前，伸手就要去拉门把手，身后大王和隋景山神色惊慌地跟随。 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逃出生天，却不料旁边的厨房里，猛地窜出个巨大的黑影来，一下子就把小王撞到了一边，然后就挡在了防盗门前，厉声喊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还没考察清楚就想走？还有没有规矩了？！” 竟然是武力值最高的张彪守在了防盗门前，三人心中大急，前面是张彪，后面是十多个醒转的人，如若不能迅速解决掉张彪逃出去，一旦陷入重围，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我xxx。” 小王眼神一厉，怒骂着就扑了过去，他这几日经常被张彪敲打，窝了一肚子火气，此刻见到仇人分外眼红。 “你妈xx，毛都没长齐就敢动手动脚？！” 张彪吼着，双臂猛地一振，再一送，就把小王扔到了一边，末了还狠狠地踹了一脚，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小王脑袋撞到了厨房门上，那扇玻璃门受力之下瞬间玻璃碎了一地，小王脑袋上也一片血迹，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我和你拼了！你xxxx……”伤痛之下，小王被激怒了，反身又疯狂地扑了过去。 张彪眉头皱起，正考虑着怎么应对，却不料后面的大王赶到了。 “那小子，你看好了。” 大王瓮声瓮气地喊着，一脸人畜无害的他一扬手，竟然摸出来一块板砖，朝着张彪的脑袋猛地扣了过去。 “你？！哎呦……” 张彪正全身心对付小王，哪里能想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这么狠，措手不及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双腿无力。 小王一咬牙，一记撩裆腿正中要害，再一扑把张彪压在了地上，不解气，顺手扇了几个耳光，张彪想反抗，大王顺手又来了一板砖，张彪又想翻身，大王嘿嘿一笑，冲着他脑袋又是一板砖。 望着大王扬起的右手，还有手中那块板砖，这下，张彪不敢动弹了，再动估计又是一板砖。 这大王，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都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门开了，走！”此时，隋景山已经把门打开，望着有些打出火气忘了正业的大小二王有些无语。 “走！走！小王别打了，先走了再说。” “好！” 门开了，隋景山一马当先带头往下冲，大王紧随其后，小王虽然起步晚，但加速度快，仗着年轻，一个闪动之下，竟然后来居上，第一个冲出了居民楼，他稍稍一个犹豫，朝着左边一拐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大王在下楼过程中，也超过了身宽体胖的隋景山，第二个下了楼，借着弯月洒下的月光，望着楼前那片连绵的花海，稍稍一个沉吟，径直冲了进去，几个闪动，竟然就消失不见了。 隋景山气喘吁吁地最后一个下得楼来，满身臭汗，又急又累，看到两人一个左拐，一个前行，他下意识地就右转，奔了几百米，有些绝望地发现，眼前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农田，最近的居民楼怕不是还要跑两站之地。 卓峰是被张彪那声大喝惊醒的。 一睁眼，他就发现旁边的隋景山不见了踪影，再扭头一瞧，宿舍门已经洞开，守夜的孔志业向着客厅冲了过去。 出事了！是隋景山在逃。 真心是没想到，就在自己策划逃脱的时候，隋景山竟然不声不响地首先发动了。 卓峰一个骨碌翻身起床，稍稍穿戴好衣物，就来到了客厅，此时客厅中已经挤满了人，韩浩铁青着脸，望着一脸血污的张彪急切地问道：“是谁跑了？” 张彪依然躺在地上，张开嘴巴刚要说什么，旁边守夜的人已经发话了：“隋景山，还有大王王世充，小王王文飞。” 新人出逃了，后果很严重。 不是说张彪被打得太重，也不是说会损失多少潜在收入，而是怕新人一旦报警，传销窝点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不仅如此，韩浩刚刚走马上任，就遇到这番意外，如果领导知道了，他这个位置铁定是别想坐了。 无论如何，这三人都必须要追回来，而且还要尽快。 “快！分头追！电动车，骑上我的电动车。” “孔老板你们几个人往左边追，孙老板你们几个人往右边追，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跑不了多远，也躲不到哪里去，都给我追回来。” “田美女你们看下张彪伤势，不重的话就包扎包扎算了，重的话送医院。” 瞬间，韩浩就反应了过来，一连下了数道命令。 卓峰也想追，也想去外面逛逛，但不知怎地，韩浩命他和姑娘们留在了屋内，查看张彪伤势。 张彪伤得很重，从他一直站不起身来就能看出一二，更别说脑袋上还一直流着血，几位姑娘看到张彪那血肉模糊的头顶，心底就一阵发怵，自然卓峰就客串起了“医生”。 勘验一番，发现张彪裤裆挨了重重一脚，都肿了，脑袋上好像破了几道口子，血汩汩地流，人命关天，卓峰自是不敢托大，赶忙让蜘蛛精boss拨打120。 谁料，蜘蛛精boss不想做主，又给已经跑到楼下追人的韩浩打电话请示，韩浩又给那所谓的领导汇报，结果120没来，反倒来了几位汉子，正是此前调仓调出去的几位，几人七手八脚把张彪挪动到了楼下，这才拨打120，把张彪给送进了医院。 一来一去一耽搁就是几十分钟，卓峰只晓得张彪脑袋里流出的血，沾了自己一身，黏黏的，黑黑的，张彪也从一开始能够说几句话，到最后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韩老板跟着120走了，临走时领导交代：“就说晚上上厕所的时候，脚下一滑，不小心头撞地了，其他的不要多说。” 这谎扯的，没听说谁晚上去厕所脚滑头栽地栽成这种模样，更没听说过谁撞地还会撞到蛋 但，120不是警察，只管治病救人，应该不会理会其他，为了掩饰传销的事实，领导琢磨了一番，选择了隐瞒，就是委屈了张彪，被痛打一顿，还落了个失足撞蛋的笑谈。 追人工作一刻都没有松懈，动静搞得十分大，一开始是韩浩指挥，后来是那领导主导，一直从凌晨3点钟追到清晨6点钟天亮，不仅又加了七八个人，还动了一辆车。 窝点前方不是农田就是大道，后方的小区和门脸夜间也均是大门紧闭，领导派人找了一圈又一圈，结果只追上了头上带伤一路狂奔的小王，还有大腹便便跑不动的隋景山，那老实巴交的的王世允却遍寻不着。 邪门了。 也麻烦了。 喃喃自语数次，那领导望着发白的天际，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把人员收拢了过来，迟疑好久才下定了决心道：“立即迁网！” “尊敬的领导，刚刚搬来半个多月，又要迁网？房租咱们可是缴了半年啊。”贺英杰扯着嗓子问道。 “不想迁也可以，你带着人留在这里，等着jc找上门。” “那张彪张老板呢？” “不是有韩老板陪着么？” “您的意思是？” “哼！” 第五十七章 一网打尽 新人逃走了，领导很紧张，因为一旦这位新人报警，警方很有可能会过来查看，平时估计胡诌两句也能糊弄过去，但关键是这次见了血，如果大王再指认现场，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刚刚结束了搜寻，大家早饭都没吃，领导就又下了命令，让卓峰这个窝点中的所有人，全部临时调仓到新的窝点。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有些错愕。 这也，这也太离谱了，还没几天，新仓变老仓，老仓被取消，关键的是，这下两个窝点又要合二为一了，这不是白折腾了几天么？ 但领导的话又不能不执行，卓峰一行人匆匆返回屋中，七手八脚地把被褥整理好，又收拾衣物行李，拾掇板凳椅子黑板，一切就绪之后，就开始分批去新的窝点。 两个人两个人的下楼，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的搬家模样。 就这样，这领导还是不放心，仿佛惊弓之鸟一般，到了新窝点之后，大晚上就租了一辆车，连人带行李一齐撤离了这个小区，转移到了江滨市东几十里的江东市。 至于韩老板和张彪，卓峰一直没有见到，无论在车上，还是迁网到了江东市之后，应该是被舍弃了。 卓峰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搬家后，这事成了窝点内部的一个禁忌，领导下了封口令，不许谈论、不许传播，谁传播谁谈论就是消极行业、消极他人、消极自己，要被关小黑屋整整一周。 可怜韩老板和张彪之前还兢兢业业为团队奋力打拼，结果一碰到麻烦就被抛弃了，说好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一家人呢？ 全都是骗人的！一遇到事，都缩了。 异地迁网损耗很大，领导脾气愈发暴躁，早不复之前那么镇定，命令大家都尽快邀约新人。 卓峰顺水推舟，第一个推开了领导的大门，献上了一支毒计，给这个窝点唱响了送葬的挽歌。 “噢？秦老板？”开门的是管家贺英杰，看到来者是卓峰之后，很惊讶。 “不是秦老板，我是卓记者。”撇撇嘴，卓峰郑重地提醒道。 “对，对，卓记者，请，领导就在里面。” 新窝点书房比另一个窝点要破烂的多，只有个小桌子，小板凳，连个沙发或者书柜都没有，应该是太仓促了，也许是没钱置办了。 卓峰拿出市场名单，晒出来，说道：“尊敬的领导，我计划邀约这几个人。” “噢，你说说这几个人的情况。” “这个是打游戏认识的，这个是逛lun tán聊过的，还有这个是写小说的时候的读者……全都是20多岁，全都是外网，算是能应该能邀约过来吧。” “别可能，算是，要准确，要有把握再邀约，要有把握再邀约！” “那，我都试试？” “一次只能打一个。” “要不，我打这个试试？在东海认识的男同事、铁哥们，绝对是单线联系，绝对信任我。” “这么有把握？说辞想好了没？” “就说我到江东市做生意，发了笔小财，约他过来玩几天。” “这年头，还有这么傻的人么？你又不是周杰伦，也不是张惠妹，值得横跨数个省份，专门跑到江东市找你玩？” “肯定没问题，因为我欠这小子两万元一直没还他，听到我发财了，就是我不约，他也得跑过来讨要。” “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这个道理，就这个吧。贺老板，录音，营造效果，老板谈生意效果。” “好咧。” 领导话音刚落，贺英杰就掏出来了三部手机，一部正是先前收缴卓峰的，他递给卓峰去拨打电话，另一个则是自己的，调出录音功能，准备随时录音，还有一部不知道做什么用。 轻轻按了下开机键，熟悉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开机了，卓峰身心一阵舒适，此前断网了数日真心难受极了，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而如今又摸到了手机，仿佛整个世界就在手掌中。 翻找几页，卓峰神秘地一笑，按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与此同时，贺英杰按下了录音键，而另一部手机中则传出来一阵阵觥筹交错的声音，喧嚣吵闹间杂着嘻哈声，瞬间整个书房就有了颜色，仿佛置身于ktv之中，又如数个大老板在酒桌上谈生意。 原来如此，卓峰恍然大悟。 手机震动了几下，接通了，卓峰酝酿了下情绪，凑过去说道：“猜猜我是谁？” 片刻之后，手机那端传来了赵君那激动而急切的声音：“啊，哎呦，秦哥，你终于露面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猜猜我在哪儿？” “哎呦！我的亲哥哥，就别让我猜了，你说个地儿，我马上过去，打飞的。” “左一个哥哥，右一个亲哥哥，你是惦记我欠你的那两万元钱吧？小样儿，你哥我现在发财了，别说两万，就是二十万一样甩给你看。”卓峰开始胡诌。 “那是，您是谁啊，大名鼎鼎的秦哥，天上地下任驰骋，火里来水里去畅通无阻，那是大大的财运亨通，肯定看不上我这点小钱。”赵君配合着胡诌。 “嗯，算你识相。” 听到赵君那久违的声音，卓峰心中一阵亲切，报社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啊，这个狼窝里，全都是为虎作伥的伥鬼，个个都是心怀叵测之徒，在这里住几天，所耗心神能少活几年。 再要唠叨几句，贺英杰拍了下他的肩膀，一摆头，示意挂掉电话。 无奈，卓峰只好恋恋不舍挂掉电话。 接下来，贺英杰和那领导笑眯眯地听着录下来的回放，一边听一边点头，很是满意这个邀约对象。 赵君也很给力，也是真的很着急，每隔十分钟就拨打一次电话催债，贺英杰把手机拿过去，一律挂掉。 “勿要着急，下午再接。” “那个，万一他不打了呢？” “除非那两万元他不想要了？” 赵君没有让贺英杰失望，也没有让卓峰失落，依然时不时地拨打着电话，直到下午，卓峰这才把电话回过去，给了赵君一个惊喜。 正式邀约他来江东市。 这是暗号，表示着卧底采访已经结束，可以收网了。 赵君很激动，王宏硕也很激动，梁丽凤则比较镇定，几番谋划之后，赵君和王宏硕就出发了。 卓峰很激动，终于要出这个牢笼了。 领导也很激动，贺英杰也激动，终于又要开张了，可以回回血了。 赵君没有让大家失望，准时准点到达，但破门而入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群警察，持qiāng携弹，一片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房间中人全部都蒙了，呆若木鸡，变成了乖乖的鸡宝宝。 “都站起来，排好队，一个个年富力强的，却不去好好工作，光想着搞传销骗人，谁是这里的头儿？站出来，别让我查。”江东市打传办主任江盛业望着一个个面色菜黄的传销分子数落着，也分析着，审视着。 很奇怪，没有一个人吭声。 那所谓领导见到警方瞬间也蔫了，变成了一个乖得不能再乖的乖宝宝，挤到了人群中，装成普通成员，企图蒙混过关。 “看来，你们都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都跟我去派出所一趟。” 有记者卧底，有记者举报，不动真格的还真不行，江盛业为了保证行动成功，特地邀约了附近两个派出所的刑警来参加行动，确保能把这货流窜数地传销分子给一网打尽。 到了派出所，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是饱受折磨的隋景山和小王王文飞，两人齐齐把那领导从人群中给揪了出来，一一数落着这领导犯下的罪行，辩驳得这领导哑口无言，只得认罪伏法。 江盛业满意地笑了，打击传销，最难的就是找到头目，一旦被其逃走，过不了多少日子，肯定还会重操旧业，卷土重来，而此次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大半应该归功于那个卧底记者掌握了传销头目的活动规律，而且还提供了一些关键的证据。 他望了一眼人群中的卓峰，有些感激，又有些钦佩地表示了下谢意。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记者卧底去揭黑暴恶都是最令人钦佩的。 卓峰也会意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是自己的工作，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小小心愿或者说承诺，更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公民应该做的事情。 又过了两日，此事查得都差不多了，首恶被拘留了，新人们被放了出来，包了一辆小巴，赵君、王宏硕、卓峰，还有不远千里赶来的赵建光的老爹，隋景山的老婆，带着被警方宣传教育了数次的赵建光、隋景山返回了青城市。 卓峰这长达一周多的卧底之旅终于结束了。 第五十八章 小别胜新婚 走时，青城市还是春寒料峭、万物复苏；回来时，已经是春暖花开、鸟儿枝头乱跳。 隔着窗户，卓峰望着外面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景色，他心胸一阵舒爽：终于到家了，终于回到青城市了，终于自由了！此时此刻，他真想大声吟诵下陶渊明的那首千古佳作：“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小巴载着众人，先把赵建光父子俩，隋景山夫妻俩送回胜利小区，然后这才来到青城日报社。 “赵君，王宏硕，我先回趟家再去报社，行李箱你们先帮我拎着，见了梁主编，记得帮我打个掩护，就说我先回家换洗一番。” “好，嘿嘿，峰哥你是想嫂子了吧？我看你一路上微信语音个没完。”赵君八卦道。 “滚去，是你嫂子想你哥了。” “这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告别赵王二人，卓峰迈开步子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越跑这相思之情越甚，想想两人刚刚同居没多久，自己就卧底而去，已经将近半个月未逢面，不知梦琪是胖了还是瘦了？也不知她此时是忧还是愁？ 脑海中萦绕着梦琪那如花般的笑靥，卓峰进了小区，上了五楼，刚刚把钥匙chā jin防盗门中，只听到“咔嚓”一声，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来一张满含着惊喜之情的笑脸，正是卓峰朝思暮想的苏梦琪。 “卓峰，你终于回来了！”苏梦琪把门猛地拉开，一个飞扑就投入了卓峰怀中。 “梦琪，我回来了。” 卓峰思她极甚，直接微微一弯腰，整个把苏梦琪就这么抱了起来，亲着她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嗅着她秀发上透出的熟悉的气息，他心中思念之情再也无法遏制，走进门后，右腿一个回旋，把防盗门锁死，然后几个箭步就闯进了卧室，最后一个虎扑就把两人都扔到了床上。 使劲搂抱亲吻了几下，刚要进行下一个动作的时候，苏梦琪拍着他的手，嗔道：“别，别，急什么，先洗个澡去，你身上都馊了。” 舍不得，又狠狠地亲了一下，卓峰心神一转，也发现身上透着一股难闻之极的味道，再一看，可不，将近半个月没洗澡，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汗臭味，衣物这几日也没换，更是脏得不成样子。 在这个小别重逢的日子，是应该好好洗涮洗涮。 “等我。”刮了一下苏梦琪的鼻子，卓峰嘿嘿笑着。 “快去。” 飞速换下旧衣物，拿上浴巾还有苏梦琪递过来的新衣服，卓峰一头就扎进了浴室中，洗头洗澡浑身搓了一遍又打了一遍香皂，这才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仿佛也把这几日在传销窝点里，不小心吸收的那些垃圾思想也给搓了下来，自己复又获得了新生。 匆匆擦拭了几下身上水珠，仅仅穿了个裤衩，卓峰就大步流星地又来到了卧室之中。 只见卧室中的窗帘，已经被苏梦琪细心地拉上，床上一片空白别无他物，她穿着睡衣，眼波流转地盈盈走来，说道：“卓峰，好好爱我。” “爱你！” 卓峰再也忍不住，一跃而上，两人都滚落在了床上，然后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吱呀”声，美妙而令人愉悦。 “吱呀”声持续了好久才停，停了不久复又响起，然后又停又响，周而复始，直到中午才止。 “峰，下次，能不能别出去这么久？我，有点受不了。”苏梦琪枕在卓峰的胸前，听着他那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声，痴痴地说着。 “下次，应该不会这么久，这次太特殊，意外太多了。”卓峰躺在床上，摸了摸苏梦琪那白里透红的脸蛋，说道。 “这次，是不是在里面受了很多苦？” “怎么会，你老公我在那里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我没吃苦反倒享了几天福，只是天天听他们念经脑壳儿有点受不了而已。” “别骗我，等下你照照镜子，都成小白脸小黄脸了。” “是么？真没骗你，真要受苦了，咱们俩还能折腾这么久？” “讨厌。” 两人相拥着，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离别期间的相思，交流着彼此接触到的各种信息，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不知不觉两人都有些发痴，真个**蚀骨美人乡。 又过了片刻，卓峰嘿嘿坏笑，又要动手动脚，想再来一次，苏梦琪看他那蜡黄惨白的面色，自是不肯。 恰好此时，卓峰的手机响了。 谁这么不知趣？ 拿起手机，卓峰一看，又是梁疯子来电，他叹了口气，瞄了苏梦琪一眼，只见她倚着床头，抛了个媚眼，颇有些幸灾乐祸。 “卓峰，车回来了，你人呢？” “梁主编，我这不是在家换洗一下么，半个多月没洗换，以前那形象怕进了报社吓着大家。” “洗换？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10点钟车到的报社，现在都12点多了，还不见你人影儿。” “这个，这个……”卓峰支吾两声不知道说啥好了，这梁疯子也太厉害了吧，连何时车回的报社都知道，难不成长了千里眼一直盯着自己不成？ “别这个，那个了，马上来报社，汇报下卧底情况，你是不知道领导有多重视这个选题，偏偏你就不上心，窝家里能有啥出息？” “梁主编，容我吃个饭，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就是领导也要吃饭吧。” “你，唉，给你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到时候我必须见到你真人，对了，吃饭的时候，琢磨下稿件大纲，想下稿子怎么写。”梁丽凤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咧，那梁主编我先吃饭了，88下午见。” 报社来任务了，苏梦琪马上换上便装，围上围裙就进了厨房，鼓捣起午饭来。 卓峰翻找了几件衣物，又把胡子刮了一刮，最后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录音笔来，稍稍听了听录音，满意地放进了自己的àn fǎng bāo里，深度组那个大包太大了，平时难得用到，他感觉有些华而不实，也很少动。 还想看看新闻，把空白了数日的脑袋填装下，却不料苏梦琪的午饭已经做好了。 这么快？ 再一看，卓峰笑了，心也有些酸，是感动的。 微微冒着热气的土豆炖牛肉、散发着清香的萝卜羊肉，灿黄粘稠的金瓜小米粥，猪头肉、切红肠、凉拌黄瓜、菠菜粉丝，大饼小葱豆瓣酱。 这么多花样，还有几个炖煮的汤和菜，定不是这么短时间能做出来的，不消说，苏梦琪肯定是接到自己回返的消息之后，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荤素搭配、营养丰盛。 应该也是知道自己在里面吃的不太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梦琪……” “别说了，快吃，吃完了赶紧去报社，喏，吃啥补啥，多来点羊肉，嘻嘻。” “呃，是应该多吃点，嘿嘿。” 折腾了一上午，是真心饿了，再加上多日不见荤腥，卓峰这肚子甭提多欢快了，瞬间变成了个布袋，牛肉、羊肉、猪肉各种肉就装了进去，随后才是大饼小葱黄瓜菠菜，最后再来一大碗金瓜小米粥。 香死我了。 这辈子恐怕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吃完第一个回合，感觉胃里还有点缝儿，卓峰又盛了一碗粥，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和苏梦琪聊着，知道了大柳树那土木工程中期款到账了，也知道了邹伯伯帮忙找的那两套房子是哪栋哪单元哪楼层了，更知晓这几日股票连日暴涨，赚了不少。 转运了，转运了，苏美女你就是我的转运人，卓峰胡诌着。 别贫了，别贫了，赶紧把稿子弄完，咱们看房去，苏梦琪催促着。 “好，这两天我就把稿子弄完，然后看买房去。”卓峰心情很好，又猛吃几口，才放下筷子，喝完最后一口粥，收拾起来。 “别收拾了，我收拾，你赶紧去报社弄稿子，下午有空我再去趟胜利小区。” “那好，那好，我先去报社。” 第五十九章 喜滋滋 数天不见，报社还是那个报社，前台小美女王萌还是那么萌萌哒，到处透着一股熟悉劲儿，卓峰打了个招呼，直奔二楼。 梁丽凤工位上空无一人，估摸着应该是去吃饭了，闫杰那小子，在记者大厅中到处溜达着，卓峰心中一动，遂喊道：“流氓，你大爷的我又回来了！” “谁？”闫杰猛地听到这声久违的声音，面现惊喜之色，回过头来一看，果然是卓峰那小子，正一脸坏笑地冲着自己打着招呼，他有些激动地道，“贱人，你奶奶的终于回来了。” 两个好基友久别重逢，分外亲热，夸张地来了个拥抱，恨不得变成一个人。 “咯咯，”旁边的陈新语忍不住笑了，捂着嘴打趣道，“峰哥，别听闫杰瞎忽悠，他想你是假，惦记你那笔钱是真，这几天我天天听他嘀咕这事儿，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对，对，就是这样。”赵君走过来接腔道。 “没错，这事儿可愁坏了杰哥了，这几天就没见他笑过。”不知何时，王博也来了，一脸坏笑地应和着。 “峰哥，你瞧，群众们的眼光可是雪亮的，莫要被闫杰那无辜的眼神谎骗喽。”陈新语又来了。 闫大少坏水忒多，众人没少吃苦头，好不容易有个由头打趣他，大家自是一齐来个落井下石。 “你们，哎呦，”众口铄金，闫杰苦不堪言，有些百口莫辩，稍稍停顿片刻，看陈新语这始作俑者又要挤兑自己，一下子就有些气急败坏了，笑骂道，“好你个陈新语，不修理你，你还反了天了不成，昨天吃我的冰激凌给我吐出来，前天嗑我的瓜子给我吐出来……” 一边说着，闫杰这小子还竟然真的上手了，顺手拎起几张报纸卷了卷，变成了一根纸棒，追着陈新语打，一时之间记者大厅中鸡飞狗跳墙。 但中午时分，梁主编这位大神没在，众编辑来了的笑着看热闹，没来的自然没有发言权。 工程款那事儿不能拖，卓峰拿出手机来，查了下账户，果然到账30万元，又找寻了下齐强的卡号，再把暴走的闫杰拉下来，询问了一番是否还是转十万元，然后手指轻轻一点，十万元嗖的一下就到了齐强的账户上。 闫杰跑了几圈，闹了一会儿，也有些累，有些乐和，知晓卓峰把事儿办了，赶紧给齐强打电话，陈新语带着两个红扑扑的脸蛋，凑在他身旁，眼珠转动着，也不知道又要使什么坏点子。 这俩活宝，真能闹。 此时，赵君、王博还有王宏硕都凑过来了，卓峰刚要侃会儿，梁疯子就风风火火、腾云驾雾地到了，众人见状忙退避三舍。 “卓峰，大纲弄好了没？走，开会去。” 大纲？ 哎呦，坏了，刚刚光顾着闹腾了，忘了这事儿，不过这难不倒卓峰，他稍稍一琢磨脑海中就自动生成了个概要。 “琢磨好了，没来得及写本上，就装脑子里了？”卓峰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问道，“梁主编，这才一点钟就开会？报题会不是两点钟开么？” “不是报题会，是小会，张总、你、我开个小会，说一下你这个稿子。” “张总？啊！哎呦，好，我准备准备。”竟然是zhāng dé jiāng总编亲自召见，卓峰心中一惊，然后就是一紧，打算好好琢磨下大纲再上去，梁疯子面前丢人不算丢，张总编面前失了分，那可就不妙了。 依稀记得上次卧底捐精那稿子，就是张总临时催稿上版，时间弄得很是紧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张总和梁疯子可是一类人，那就是“催稿狠人”。 梁丽凤看了下表，又瞄了卓峰一眼，瞄得他心中发虚，道：“十分钟时间。” “好，没问题。”卓峰再也不敢怠慢，稍稍琢磨片刻，他拿出纸笔划拉起思维导图来，这点时间，也只能搞这种华而不实的所谓大纲来交差了，大约用了七八分钟，一个以时间为轴，以事件为支撑的思维导图就搞定了，只见歪歪扭扭一棵大树上，结满了各种果子，挑拣几个来看赫然是“出入虎穴”、“夜半惊魂”、“青龙过江”、“满汉全席”云云，挺能唬人的。 梁丽凤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就带着卓峰上了六楼。 报社的核心管理层全都在六楼，秘书室、办公室、社长室、总编室、督察室等等一字排开。 梁丽凤来到总编室，轻轻敲了敲门，门内zhāng dé jiāng招呼了一声，她就领着卓峰闪身进去了。 “来，坐，都坐。” 很意外，zhāng dé jiāng正坐在小沙发上沏茶，透明的茶壶内片片茶叶翻滚着，一缕茶香袅袅升起，渐渐弥漫开来，卓峰不经意闻了一口，挺香的。 “这茶挺不错的，是新茶？”梁丽凤毫不见外，搬了个墩儿，接过一杯茶，打算品，看卓峰有些生分，不由地发笑，道，“客气什么个劲儿，你不是挺能闹的么，怎么到了张总这里反而拘束了？” “来，小卓，坐这边，咱们边喝边聊，”zhāng dé jiāng也递给卓峰一杯茶，补充道，“是新茶，一个朋友刚从南方邮寄过来的，是他自己家做的，市面上可喝不到呦，你们有口福了。” 卓峰不太懂茶，但品了几口，也觉得味道相当的不错，很真的感觉。 “小卓，卧底什么感觉？”zhāng dé jiāng放下茶杯，问道。 “感觉？嘿嘿，有点，有点特别，有点小爽吧。” “为何是小爽，而不是大爽？” “见报了才是大爽。” “要是不见报么？” “那就不爽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zhāng dé jiāng笑了，他觉得这卓峰说话挺逗的，和梁丽凤描绘的差不多，或许也只有这种趣人，才能采访到一些趣事，物以类聚嘛。 梁丽凤看卓峰这样子，也无语了，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到了老总这里也不知道收敛，她琢磨了下，开口说道：“卓峰，把卧底那事儿说说，说详细点儿，让张总把把关。” “那我说了。” “说吧。”zhāng dé jiāng一边鼓捣着那套茶具，一边说道。 于是，卓峰就拿出那个思维导图，干笑了几下，开始介绍，从如何获得线索，到如何进入那个传销团伙，再到其中的门门道道，然后又生出什么波澜，最终是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林林总总提纲掣领地说了一遍。 卓峰说得有意思，zhāng dé jiāng和梁丽凤听得也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看看时间，马上就要报题会了，zhāng dé jiāng把杯中茶一饮而尽，说道：“暗访的不错，相比上次卧底捐精，这次卧底更有社会意义，更有现实意义，可以警醒读者，普及反传销知识，你就照着一万字写吧，咱们这次来个连载，每天一个整版，连发上三四天。今天下午你就开始写，明天，最晚后天交稿，小梁你负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一万字稿件，连发三四天整版新闻，够重磅！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也真够重视的！ 梁丽凤一听，瞬间眼睛就亮了，道：“张总，那5000元额度的报销……” “花了多少，等下你把票拿过来，我给你签字。” 卓峰一听，眼睛也亮了，道：“张总，我入伙缴了3800元钱……” “也给你报销。” 喜滋滋。 梁丽凤心中喜滋滋，总算把费用报销这块落实了，此次暗访光手机就买了两部，虽说不值几个钱，但那也是一千多大洋，不是大风刮来的，此外还有车票、包车费用等等等等，挺多挺繁琐的。 卓峰心中也喜滋滋，不仅把3800元入会费报销了，稿子还受到了极大的重视和肯定，要写一万字稿件，连发三四天的整版新闻，想想就激动人心，先不说收入多少，就说这个月的深度稿件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一半了。 两人受到鼓舞，散了小会就直奔二楼开工。 卓峰落了座位打开电脑，翻出那张思维导图来，又细细地列了一遍纲要，打开word就是干，这次稿件比起上次捐精稿件来说，稿件结构上比较简单，只消按照时间顺序，把窝点内部发生的事情写出来就行，但稿件数量上则大大超过，上次也就写了两个版，这次要发三四个版面，张总说要一万字稿件，那么自己最少也要写一万五的稿子，给编辑留出删减的空间。 写了半晌，觉得有些细节忘了，卓峰忙取出录音笔细听片刻，然后接着写，又写一会儿，觉得应该再扩充点儿反传销部门的意见，趁着还早，又采访了下青城市反传办主任，还有江东市反传办主任。 两个主任一听这事儿要见报，都很配合，毕竟是正面事件，大报采访，多露脸总没坏处。 卓峰就这么写啊写呀，有点魔症了，社区三美女回来了也没搭几句话，宋编辑江编辑来了也没多说，连闫杰这小子邀请自己晚上赴宴，给自己接风洗尘，也被推到了明后天，一直干到了晚上6点多钟，记者大厅中都没几个人了，苏梦琪打电话催促的时候，他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 查了下字数，哎呦，我的天，竟然写了五千字！ 再一细看，眉头就是一皱，哎呦，我的天，这事儿刚刚写了三分之一，这要是全写完了，可不得弄个两三万字？ 这要是全登报，再连载，最少也得连载个**天，要用**个版，可张总一共就应承了三四个版，这多出来的字儿多出来的版面咋整？ 再去申请版面？ 算了，先写了再说，加不加版，那是以后的事儿。 脑子里依然装着稿子，卓峰回到家吃饭都吃得格外利索，吃完饭啥也没干直接又坐到电脑前码字，苏梦琪看了，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把碗筷收拾了，凑到卓峰一旁又观了会儿，就去耍手机了。 一直熬到凌晨，卓峰这才沉沉睡去，起床后又是一番赶稿，硬生生地把稿子在第三天凌晨给赶了出来，细细一算，竟然一天写了一万字的稿子，卓峰自己都感到惊异，真是人有多大胆，字有多大产，原本以为自己一天也就码个五六千，撑死七八千，没想到一连几天全都是一天一万字，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不是码字慢，而是人太懒。 第六十章 这下你可出名了 睡了个好觉，快中午卓峰才起床，把那三万字的稿件细细校验了一番，就一点多了，给梁疯子打了个电话报喜，然后就直传到她的信箱中，梁丽凤大喜，匆匆看了看，就上报题会了。 一路绿灯，报道第二天就见报了，社会影响很大，青城日报社热线从早8点开始，就不停地有读者打来电话诉说此事。 稿子发在了a5版，算是比较靠前，还是右手版；题目则很惊悚，估计是江编辑起的——“本报记者冒死卧底北派传销”，让人看了之后很想一探究竟，到底哪里的传销团伙这么暴力？卧底的记者又遇到了什么危机？ 比题目更发人深省的则是导语部分，“谈到传销，世人均闻之变色，但为何却流毒十多年，屡禁不止？很多很多被‘骑着马扛着扁担’{骗}过去的人，去之前对其嗤之以鼻，去之后却在短短几日之内，变成其拥趸？为解开其骗人的伎俩，本报记者冒死卧底进入北派传销窝点。” 最后稿子的署名是“本报暗访组”，让人不知道到底是谁卧底的，挺神秘的； 状态则更有意思，是“连载”状态，所以当天只见报了一个整版，正是记者刚刚打入传销团伙，故事刚刚展开，一众读者正看得入迷的时候，突然就断章了，这让人有些抓狂，不少读者恨不得给报社邮寄一吨重的刀片催更。 自己的稿子见报，卓峰很有成就感，他躺在床上，稍稍瞄了几眼电子版，就和很多读者一样，饶有兴致地看起读者留言来，精华全在这里： 网友“天更蓝水更清”留言：太真实了，写得太好了，我当年就是这么被同学邀约了过去，幸好我进的是南派传销，后来感觉不对劲才出来。 网友“一辈子忘不了”留言：说个真事，村里原来有个百万富翁，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信了传销，不仅自己投资还拉亲朋好友投，结果现在家财散尽、众叛亲离、妻离子散，屋子里装满了各种传销产品，就这样还执迷不悟，得了病都不去医院看，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了瘫痪，至今还在吃那些所谓的传销保健品，也是醉了。 翻了个身，卓峰想起微信里面的老记者群来，点开一看，果然一众老记者们也在纷纷猜测，和上次一样，把这口锅扣在了高岗头上，一个劲儿地喊他请客、发红包，还要把上次的补上。 可不，上个稿子发了两个版，这次又是个连载，肯定大于等于两个版，两个深度稿子加起来光稿费就最少一万元，更别说报社内部奖金，还有收获的那些名利什么的了，怎么算，高岗也应该表示表示，不应该这么小气，自己一声不吭发大财。 看着群里这帮老熟人，一个劲儿地声讨自己，高岗实在是有些耐不住了，说道：“卧底的不是我，是另一个深度记者。” 高岗的话一下子把众人都整蒙了。 什么？不是高岗干的，是另一个深度记者？ 那是谁？青城日报社就三个深度记者，除了高岗就是郑行文、李天佑，但是后两者不是已经辞职了么？ 难道又进了新的深度记者不成？ 有手快的，也有消息灵通的，瞬间群里就有人发出了消息，道：“青城日报社新进了一个深度报道记者，叫卓峰。” “卓峰？好耳熟啊。记得这哥们以前跑过社会，下过社区，好像很是能搞。”青城晚报记者宋高飞回忆道。 宋高飞刚说完，又有人接腔了，道：“不是能搞，是非常能搞，上次打记者那事儿就是他搞的，把那帮流氓耍得团团转又送进了局子，老出气了。” “不光打记者那事儿，往前推几个月，在旧货市场还杀过人，是真杀，我当时就在现场，一刀下去那光头就没命了，要不是消防还有公安拦着，搞不好还得把另外两个人给杀了。”又是一个记者接龙。 “杀人算什么，再往前推，他还下冰河救过人，开车截停过重卡。”都市报一个记者对于这位同行兼对手，记忆深刻。 “这小子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爆发的，难不成他被穿了？那么到底是魂穿还是身穿？长得帅不帅？”某花痴女打开脑洞。 “应该很帅。” 你一言，我一语，群里宛如炸了锅。 记者就是一台能行走的新闻记录仪，几十上百个记者，那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卓峰干过的那些事儿，被一条条扒拉了出来，众人越扒拉越是心惊，暗道：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传说中的拼命三郎都干不出这些事儿吧？！ 可偏偏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都是见过报的，没有一丝差错，更不是造谣瞎编乱造。 终于把头上这口黑锅摘掉了，把误会解除了，高岗一身轻松，看着卓峰还不露面，他嘿嘿一笑，计上心来，顺手就放出一颗重磅zhà dàn，道：“上次卧底捐精那深度报道，也是他发的。” 啥？啥？啥？ 卧底个传销团伙还不行，连上次那个卧底捐精报道也是他搞的？ 这还没一个月，就一连出两篇重磅稿件，这也太妖了吧。 关键的是，这仅仅还是浮出水面的那部分，之前那些藏在水面下面的部分，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了。 瞬间，群众一片安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崇拜？谈不上，记者们都是一群不信邪的人。 佩服？很是有一些，尤其是资历还年轻的记者们，谁不想出大稿子？谁不想接连出轰动的大稿子？瞧，现在群里就有几个学姐学妹学哥学弟琢磨着套近乎了。 嫉妒？应该也有，冷冷看着，看卓峰这座突然拔地而起的高楼，何日垮塌，这颗突然崛起的新星，何时陨落。 安静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安奈不住，开始鼓噪起来。 “峰哥，别潜水了，发红包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青城都市报记者赵健在群中起哄道。 “一个不够，得两个，老规矩啊，百元手气大红包。”赵志广竟也开始起哄。 “发红包，发红包。”吴玉成也开着玩笑。 数个熟人开始转移目标。 卓峰正吃自己的瓜吃得带劲儿，正乐呵着，却不想，冷不丁儿战火蔓延到了自己身上，稍稍愣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发了两个红包出去，瞬间群中再也没人水了，全都抢红包去了。 卓峰也抢了下，运气还不错，一个3元，一个7元。 正要再聊会儿，却觉得脸颊一痒，苏梦琪一个扭头就翻过来，顺手把手机拿了过去，笑道：“聊啥呢，聊得这么起劲儿？让我也看看。” “没啥，就一帮老记者们在起哄，让我发红包呢。” “是么？我看看，”苏梦琪眨巴着眼，划拉着屏幕，一边看一边乐，道，“唉呀，这下你可出名了，以后这红包恐怕是少不了发。” “可不，出名有什么好，又得发红包，又怕人惦记上，愁啊。” “行了吧你，得瑟成这样，多少人想出名都出不了，你倒好，还愁上了。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以后遇到花痴，绕道走哇……”苏梦琪纤手点着群里几个花痴女的问话说道。 “啊？嘿嘿……”卓峰一愣，然后就笑了，知晓苏梦琪有点想多了，一把搂过她，亲了口道，“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别瞎操心了。” “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儿么，唔，干什么，大白天的，不知道还要去看房？” “下午去呗，嘿嘿，好不容易写完稿子，可累死我了，放松放松……” 俩人腻歪了半天，早饭都没吃，直到中午11点多这才起床，想到下午还要去看房，赶紧忙活起来。 苏梦琪去做饭，卓峰去报社拿了几份报纸，自己看一张，剩下的送给邹老爷子，这篇关于传销的报道，他可盯了好几天了，切不能怠慢了。 未久，午饭好了，苏梦琪一边拾掇着，一边喊着开饭。 卓峰也帮忙把桌椅板凳摆了一摆，俩人就开吃了，追求速度，饭菜就凑合凑合，油炸花生米、韭菜炒鸡蛋、切了几刀酱牛肉，吃的馒头喝的大米粥。 吃喝了几口之后，苏梦琪给卓峰夹了块肉，问道：“等下，咱们先看哪套房子？” “嗯，先看那套大的吧，三室一厅，如果合适咱们就一步到位，就是将来生了孩子，父母过来，也有地方住。”卓峰囫囵吃了几口，嘿嘿笑了几声，说道。 “想那么远……结婚，生孩子……”苏梦琪脸上有些发烧。 “不想远，要不咱们就想近点儿？现在就生孩子？”卓峰促狭地又道。 “去，又没个正经，”苏梦琪嗔道，然后脸色一肃，“买房不是小事，一下子就是十几万，几十万，别那么调皮好不好。” “嗯，”卓峰也收拢下心神，边吃边琢磨道，“先看看房子再说，这胜利小区的房子问题很多，有的墙体漏水，有的上下水管道经常堵，还有的单元门连防盗门都丢了。” “这两套房子所在的单元还不错，我都看了几次了……” “不知道买这种老房子，能贷多少，能贷多少年，首付又是几成……” “我问中介了，那房子卖相看着老，其实楼龄还不算太老，贷个三五十万不是问题，一套房首付3成，二套房首付五成……” “噢，那敢情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吃着，不知不觉就到了12点多，苏梦琪给邹老爷子挂了个电话，约了下时间，两人稍稍收拾一二，打了个车就开始往东城区胜利小区赶。 第六十一章 这套房子真不错 实事求是的说，胜利小区的地理位置是真的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你瞧那路，胜利大街，双向六车道，路两侧绿树成荫、百花齐放； 你看那配套，医院、学校、商超、公园次第环绕； 再看那周边，数个大市场，rén liu汹涌。 卓峰越看越是喜欢，早就把之前对胜利小区的负面印象抛之脑后，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味道。 两人遁着记忆，来到小区西门，却不料此门竟被封死了，一块告示牌挂在门上“消防通道”，一问周边商户，这才知晓，从前天开始，胜利小区出入口变成了东门。 这么一搞，以前盘踞在西门口的小市场自然就烟消云散了，小区环境为之一清，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么个釜底抽薪之计，真绝了。 天气不错，心情更不错，再加上好久没逛街，俩人也不着急，挽着手溜达溜达着往东门赶。 刚刚进了东门，大老远就看见邹老爷子指挥着一众小年轻们搬运着什么，凑近了一看，原来是桌椅板凳文件柜资料架什么的，此外还有一块牌匾，牌匾很长，约莫着有两米左右，上面写着“胜利小区服务中心”几个大字。 “邹伯，我也搭把手，这是要搬到哪里？”说着，卓峰撸起袖子来，也帮忙抬上了。 “挂到原来物业办公室。魏光远那小子终于跑了，我们小区从今天开始，就自己管理自己，这就是我们新成立的‘服务中心’，取代原来的物业。”邹老爷子挥舞着手臂，一脸严肃地介绍着。 “服务中心？自己管理？”卓峰有些迷糊，听说过换物业，没物业的小区，可就是没听说过，业主自己管理自己的小区，遂问道，“这服务中心怎么运作？” 邹老爷子看到卓峰这纳闷模样，颇有些自豪，在搬运队伍前面一边指路，一边介绍道：“我们这个服务中心，比起魏光远那小子的物业可要良心多了，财务由业委会监督接管，管理上全部招聘专业人士负责，客服、保安、保洁、维修、绿化一个都不会少，所有收支每个季度都会张榜公示，居委会负责监督，力求公平公正公开。” 自己管自己，收支全透明，听起来真理想，也挺有意思。 但是卓峰再一琢磨，就发现了问题。 魏光远为何走？还不是没钱闹的，难道换了个牌子，挂上这个服务中心，就突然有钱了？ 他扭过头去问道：“邹伯，招这么多人，咱们服务中心有钱么？”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噎住了邹老爷子，刚刚还红光满面、挥斥方遒的他，瞬间脸就僵住了，皱着眉头憋了会儿才说道：“现在是没钱，但是不代表将来没有钱，只要我们把服务搞好，缴费率就能上来，自然账上就有钱了。” 卓峰还想追问一二，想把这个有意思的事儿写个小屁稿，却不料旁边苏梦琪猛地打眼色，末了还凑过来小声说道：“等下还要唠叨邹伯看房呢，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对，看房买房事大，可不能因为这点屁事影响和邹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卓峰安慰道：“邹伯伯，我看这事儿挺靠谱，想想那魏光远什么人，光想赚钱不顾业主们的诉求，平时连个小小的井盖都舍不得买，当然不得人心，更不可能有人主动缴物业费，现在咱们业委会接管了小区，那就是自己人管自己人，定能管理得一级棒，只要环境好了，服务上去了，那收费率不说9成，至少也得来个8成5！” 老人年纪大了，就成了小孩，得哄着。 被卓峰哄了几句，瞬间邹老爷子又精神抖擞起来，把手一背手，踱着步子，训起话来：“别看我们白手起家，但我们革命精神犹存，汉朝的刘邦，明朝的朱元璋，还有本朝太祖，哪个不是起于微末？靠得是什么？就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就是不断开拓、勇于创新的精神……” 训着话，邹老爷子把一众人等领到了原来的物业办公室，把牌匾一换，再把桌椅板凳一放，只消将来再招聘一些员工，整个服务中心的架子就算搭好了。 把手头事儿处理好，又给那帮小伙子交代了几件其他杂事，这才抽出身来。 “小卓，你能把小赵那个混小子弄回来，可算帮了大忙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就顺手帮你找了两套房子，你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吧，合意的话就定，不合意的话那就是没缘，”邹老爷子轻飘飘地说着，然后就从兜里摸出两把钥匙来，晃了晃，“先看这个13号楼1单元的吧，老周家的老房子，3楼，挺不错的。” 说完，邹老爷子一马当先，走向13号楼。 邹老爷子把帮忙找房的事儿说得挺轻松，但从房价上卓峰也能知道，这事儿并不轻松，甚至这个人情还不小，所以邹老爷子能客气，自己可不能太客气，反而要尊重。 “邹伯，别那么客气，我也是顺道就把他捎了回来。喏，这是今天的报纸，登在了a5版，整版，今天是连载第一天，我给您从报社拿了五份，还够吧？” “够，够了，两份张贴在小区公告栏，一份给鲁主任看，一份我自己留着，剩下的一份，我拿给那个没良心缺心眼瞎折腾的小赵去，让他睁眼看看，到底这传销团伙是个什么玩意，为了搞这个，竟然连娘都扔下不管了，真是狼心狗肺。”说起小赵，邹老爷子格外激动，胡子吹得老高。 确实，赵建光做得有些太过分，再好的脾气知道也得被气坏了，更别说邹老爷子那嫉恶如仇的性格了。 不过，现在赵建光咋样了呢？卓峰有些好奇，遂问道：“邹伯，那个赵建光，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被他爹好好修理了一番，关屋子里闭门思过，一天想不通，就一天不让出门，为这事，他爹已经好多天没去上班了。” “这哪行，腿长在他身上，他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想跑就跑了，他爹能拦得住？上次不就跑了么？有了第一次，那搞不好就会来第二次。” “那你说咋整？总不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吧。” “这个嘛，”卓峰沉吟了片刻，继续帮忙出着主意道，“小赵进的是北派传销，时间也不算长，我估摸着他脑袋被洗的不算太彻底，或许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说不定，让他爹这几天把我们报纸连载的报道都给他看看，估摸着应该有些效果。” “我看他就是欠收拾，要是我去教育，直接就告诉他，再犯浑，打断腿，再犯浑，两条腿一起断，看他还敢不敢？” “……” “……” 好暴力的邹老爷子。 卓峰和苏梦琪互相望了一眼，有些无语。 谈话间，13号楼1单元就到了，推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门，进到幽暗的楼道中，跟着气喘吁吁的邹老爷子，来到了贴满了小广告的302室门前。 稍稍辨识了一番，邹老爷子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随便看，尽管看，老周跟着他家小子移民土澳了，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早就嘀咕着要卖了这套房，但他就是没时间，也不差这点钱，”邹老爷子说着，寻了个沙发，躺了上去，一脸的舒服，“哎呦，可累死我了，老了，老了，三楼都爬不动了。” “来，邹伯，来瓶脉动解解渴，”苏梦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三瓶子饮料来，先给了邹老爷子一瓶脉动，又递给了卓峰一瓶可乐，自己则开了一瓶果汁，边喝边侃着，“回不来几次，那也是得回来吧，要是把这房子卖了，难道回来探亲住宾馆不成？” “老周还有一套房子，好像就在开发区翡翠公馆，探亲回国的时候住。他家是搞贸易的，老资本家，以前尽剥削我们老百姓，现在好了，去土澳资本主义社会剥削人了，算是得偿所愿啦。”邹老爷子有时候说话还挺逗的。 邹老爷子以前是棉一老厂长，老周则是个老资本家，怪不得两人熟悉成这样，连屋门钥匙都讨要了过来。 “邹伯，这房子，多少平米来着？” “72平米，老周说最低8千8一平米，我也不给你们加价，你就照着这个数儿买，不会亏了你们。” “邹伯，这价格，说实话，真心不贵。” “那肯定，贵我还给你们推？要是贵喽，你们还不如去中介找房子呢，那里挂牌的房源多了去了，但有一点，就是没有这套房的房源，我这可是真正的一手房源，绝对没有二家。” “那肯定。” 苏梦琪陪着邹老爷子聊天，卓峰则进进出出，把房子看了个通透。 房子真不错，楼层是多层黄金楼层三楼，70平米的两室一厅既方正又宽敞，南北通透不说，还是难得的全明户型，地砖是老式的50*50的仿古砖，墙面是白墙，家具均是红色实木家具，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要是红木的就麻烦了，真心买不起。 床柜均有，空调电视洗衣机电冰箱一应俱全，就连厨房也是流行的净水机、静音水槽加侧吸式吸油烟机，再看那品牌那成色，老板电器8成新，这厨房绝对重新装修过。 可以说，这是一套买了就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 如果说有缺点，就是风格偏古典，但买的是二手房，这个没得挑。 如果说优点，那真是太多了。 最大的优点就是，价格够便宜，如果按照8千8一平米来算，72平米，首付3成，那就只需要19万元就能拿下这套房，贷款44万，如果贷30年的话，按照最新的利率应该是每个月还款2000多元，如果能申请下公积金贷款的话，每个月还款还不到2000元。 真划算。 而且，自己还能负担得起。 卓峰一边看着房子，一边盘算了下家底，主要资产都放股市里了，最近涨了涨，但也就涨了10个点，大约20万左右，此外就是大柳树土木工程结算款，工程到中期了，看样子挺顺利，现在自己应该能分润十万元，如果全部下来的话，能收16万，稍稍去掉点儿什么额外花销，怎么也能剩下15万元。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手里有20万的资产，还有十万的工程款。 真心没想到，自己也有独立买房的一天，不啃老的感觉，好舒服。 卓峰真想现场直接下定，但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和苏梦琪眼神交流了一二，还是决定看一下那套100平米的房子，这套房子就如此令人满意，下一套房子说不定也会给两人带来惊喜。 至少，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足够大。 第六十二章 都是好房子，都买！ 惊喜无处不在。 100平米的房子比那套72平米的两室一厅更是令人满意。 房子是两人一起看的，邹老爷子自从看完那套72平米的房子之后，就累坏了，把钥匙往他俩手里一扔，自个儿就溜达着去居委会了，让两人看完房子，再把钥匙送回去。 这套房子是15号楼，距离那套不远，5楼501，房主姓刘，用邹老爷子的话来说，老刘跟着儿子孙子一大家人去东海享福了，也同样是不差钱，房子一放就是数年，一听邹厂长在帮人找房子，直接把钥匙邮寄过来了，定了个9000元的友情价。 依然是全明户型，依然是全套家具家电都有，依然是古典流装修，不一样的则是，这套房子有两个卫生间，也就是说其实是三室一厅双卫，而且这套阳台够亮，厨房也够大，还有个衣帽间，这种设计放在那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时髦设计，也不知道是后期改装的，还是前期就这么设计的。 算一算，100平米，3成首付，30万，贷款60万，30年，每个月还款3000多元，负担稍稍有点重，但也能接受。 好房子，两套都是好房子。 关键都是能买得起的好房子！ 说实话，看完这两套房子，卓峰觉得市面上其他的什么一手房，二手房，都不用再去看了，再看也肯定没有这两套房子合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买房和谈恋爱差不多，也是要说缘分的。 卓峰觉得，继爱情结果之后，房子的缘分也到了，那便是两套房其中之一。 一旦错过了，那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订房子，买房子，刻不容缓。 “梦琪，你觉得哪套好？”看完房子，卓峰锁上房门，又检查了一番，问道。 “都挺好，都挺划算的，你看着买吧，你买哪个我住哪个，我这辈子反正赖住你了。”苏梦琪心情也很好，竟也开起了小玩笑。 “别开玩笑，认真点，买房子不是买菜，要住一辈子的。” 苏梦琪挽着卓峰的胳膊，蹦跶着下着楼梯，忽然驻足在了2楼平台上，抬头提醒道：“买房这么大的事儿，你是不是应该问问家里人？” “哎呦！”卓峰恍然大悟，刚才光顾着兴奋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虽说钱够了，不用啃老了，但是买房可是人生中的大事，不给父母打个招呼，讨个意见，可是大大的不妥。 别的不说，父母人生之路可比自己走的要多、要远，无论是看事情的角度，还是处理问题的方法，定是久经历练。 更别说，父母是这世上，唯一没有私心，一心为儿女好的人了。 把钥匙还了，道了谢，卓峰带着苏梦琪在小区里溜达着、观览着，抽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看了两套房子，都挺好，想找你拿个意见。” 王岚正在学校里批改学生的作业，看到卓峰来电，她把手头那堆作业一放，走到楼道中接通了电话。 听说卓峰找好了房子，她心中一喜，又是一安，笑骂道：“噢？你个臭小子，终于开窍了？早就催你看房子，结果今天推明天，明天托后天，一直到了今天才开始看，都是哪个小区的房子？都什么价格？” “都是胜利小区的房子，二环内，一套72平米60来万，一套100平米90万。妈，你放心，你儿子我这几个月发了笔小财，首付款我搞定了，你就管拿主意就行。” “首付款搞定了？”王岚的心刚刚安下来，听到这句话就又揪起来，问道，“小峰，你从哪儿搞的钱？也就十几万，二十几万的事儿，咱们家又不是拿不出来，你可别……” 王岚明显想歪了。 卓峰一听，亲妈这发散思维也太活跃了，这都想到哪里去了，赶紧截停道：“妈，你放一百个心，我这钱来路绝对正规，一半是工资加年终奖，一半是和朋友承包了个工程，结算款。” “真的？” “这还有假的，我骗谁也不能骗亲妈您啊。” “少贫，我算一算，嗯，明天，就明天，我请假一天，去青城市帮你看看那房子，房主有空么？没空咱们再约人家改时间。” 王岚很高兴，也很着急，当机立断，打算请假去看房。 能不高兴，能不着急么？ 亲妈两件事，买房一件，结婚一件，卓峰不声不响地就把其中一件给办得差不多了，她这当亲妈很有必要督促他把这件事给办稳妥了，如果有机会，也趁机敲打敲打他，让他上点心，把另一件事给办一办。 “明天？明天就来？”卓峰真没想到亲妈这么着急，小小吃了一惊，道，“那我赶紧去问问，看看明天方不方便看房。” “快去，快回电话。” “得令。” 刚刚两人正要逛出来，接了电话后，直接向后转，往回接着逛。 居委会办公室里，邹老爷子正和鲁闲华商讨着服务中心那摊子事儿，服务中心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小区管理也算是百废待兴，自是没有空闲分神卓峰这件事，直接一掏兜，把两把钥匙甩给了卓峰，道：“喏，给你钥匙，随便看，看完了再给我。” 接了钥匙，卓峰很意外，打趣道：“邹伯，就不怕我把房子搬空了？” “搬吧，搬空了我们就去报社找你去……”却是鲁闲华插话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嘿嘿，那我可真搬了，搞不好连房带家具一起搬了。” “去吧，去吧，别唠叨我们了，忙着呢。” “那，我们先走了。” “赶紧走吧。” 又给亲妈通了电话，把时间定死，卓峰拿着钥匙，回到了家里，随便吃了点晚饭，也没心思和苏梦琪腻歪啥了，俩人全都钻到电脑前研究房子，比对两套房子的优劣，计算贷款利率和额度，搜索胜利小区周围的各种配套等等，一直搞到凌晨才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卓母王岚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为了提高看房效率，她没有让卓峰接站，而是在火车站打了一辆车，直奔胜利小区。 卓峰和苏梦琪已经早早地到了，站在东门翘首以盼。 原本，苏梦琪还是有些不想来，但卓峰劝说了几句，她转念一想，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早晚有这么一天，况且以前不是还见过一次么？ 虽然这次有点特殊。 “小峰，小峰，这边，咦，苏姑娘？”一下出租车，卓峰就给了王岚一个惊喜，她不仅看到了儿子，还见到了儿子旁边站着一个大美女，婷婷玉立、端端大方，关键看俩人态度，还挺亲昵的样子。 嚯，这小子，偷偷摸摸的恐怕是连结婚这件事都办了一半了吧。 王岚这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心花怒放”。 房子，结婚，儿子这两件大事难道今年都要办了不成？ “妈，这是苏梦琪，上次在医院你见过的，我以前的同事，现在，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嘿嘿，嘿嘿。”卓峰傻笑了两下，瞄了一眼有些羞的苏梦琪，又看了一眼一脸惊喜的王岚介绍道。 女朋友！ 真让我猜对了！ 王岚满心欢喜，忙走过去，没理卓峰反倒先拉过苏梦琪的手，道：“苏姑娘，小峰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敢欺负你，给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卓峰满头黑线，瞬间感觉自己的地位直线坠落。 苏梦琪也没料到王岚如此热情，瞅了一眼卓峰，笑着说道：“王阿姨好，他可不敢欺负我，他要是欺负我，罚他吃三天外卖。” “……”卓峰又是满头黑线，吃惯了苏梦琪鼓捣的饭，真心对外卖无感。 “小峰你带路，苏姑娘咱们边走边聊边看房。” “……”卓峰感觉自己成了个仆人。 买房，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既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喜事。 虽然卓峰和苏梦琪已经看了一遍房子，但王岚还是亲自把两套房子看了一遍，除了没有电梯，其他各方面，也是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高兴，有些难以取舍。 “两套都是好房子，咱们都买了！”王岚揉了揉有些微痛的膝盖，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都买了？”卓峰一听，就是一愣，问道，“妈，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一套正好，两套的话第二套房就是二套房，要首付5成，利率搞不好还得上浮，有点划不来吧。” “小峰，这你就糊涂了，刚你不是还说，周边房价都是一万五，这个小区最次的房子也得一万一么？就是买了再卖，你这一倒手一平米就能赚两千多元，至于二套房那个问题，更简单了，你买一套，我和你爸买一套，不都是首套房么？” “妈，你和我爸都那么大岁数，要退休的人了，折腾这个干啥，还背几十万的贷款，这不是找罪受么。” 王岚稍稍一扬眉，说道：“什么叫找罪受，这叫理财，这叫投资，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到了一次，要是不好好把握，估计老天爷降下罚雷劈了你小子，那句话叫啥来着……”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卓峰叹着气补充道。 “对，就是这句话，”王岚越说思路越通畅，分析道，“这么多年来，买房子的有亏的？就是亏了也是暂时的，就是亏惨了最后还不是剩下套房子？起码能住，再说这么好的房子，不住也能租出去，租金还能抵一部分月供。” “可是……” “可是啥，就这么定了，大的那套我们买，首付27万，咱们家有15万活期存款，你大伯买房我借出去了五万，我要回来，再左右挪借一点就够了，当然如果你爸的工资发了，连借钱都不用了；小的你买，首付20万，你总能搞定吧。” “妈，还是我买那套大的吧，正好我手里的钱够。” “我都想好了，你就一个人挣钱，贷60万元贷款压力太大，我和你爸双职工双保险，关键的关键是我们都有公积金，不仅每个月能抵月供，而且里面还结余了好几万，要是申请下来公积金贷款来，连钱都不用借了……” “我……” “好了，别这个那个了，你要是有那个心，等房子买下来了，帮我们提前还款不一样？” 王岚三下两下就定下了买房大计。 卓峰也自知这套方案貌似挺科学，更知道母亲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也就不再说什么。 只是，想到买了两套房子，整个大家庭背负上了上百万的债，这心里就有点儿没底气。 几人又逛了逛小区的环境，看了看周边的配套，虽然环境一般，甚至有些破旧，但是周边配套一流，关键的是，又碰到了鲁主任和邹老爷子，两人和卓母王岚聊了会儿，颇有些一见如故，更是信誓旦旦的说这小区将来必定会经营的红红火火一流棒。 这下，卓母的心更安了，回家筹款的心，更急了，吃了午饭，就立刻返回了老家清江村，同时嘱咐卓峰也要抓紧办手续，一定要尽早搞定云云。 第六十三章 发现一座宝藏 总之，不到两天时间，两套房子，总价值100多万的交易，就这么敲定了。 卓峰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感到有些不真切。 苏梦琪看到他那梦游般的神色，有些不忍，说道：“要不，这房子就别买了，结婚又不是非要买房子，没有房子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卓峰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她那神态，乐了，大手一搂她的纤腰，道：“不是我舍不得买，是这决定下得太快太突兀，有点做梦的感觉，而且，依我妈那性子，要真是不买了，还不得把我给骂个半死，走，咱们找邹伯下定去。” “说是这么说，可一想起伯父伯母一下子背负上几十万的贷款，我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想想他们也50岁了，快退休了，一旦真买了这房子，说不得退休后还得找个活计干，到时候，人家父母退休后拿着退休金到处潇洒去了，伯父伯母却还辛辛苦苦还着房贷……早知道，我就只找一套房子了。”苏梦琪越想越多，觉得这事儿由己而起，越说这心里就越觉得有点儿心酸。 卓峰听到这话，心中也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是呀，父母养育自己一生，给吃给穿给教育，为人子者，谁不想在他们老了之后，好好地尽尽孝道。 可是，可是生活毕竟是生活，现实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羁绊，阻碍着人们去这样做。 工作、生活、家庭、事业等等等等。 而如今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最大阻碍，就是金钱。 如果有足够的钱，哪里还用得着让父母背负房贷？直接全款买下即可，甚至还会考虑再给父母配辆车，这样父母不仅可以上下班用来代步，而且来往青城市也便利。 症结找到，卓峰这心就是稍稍一松，望着仍然有些忧心的苏梦琪，鼓劲道：“俗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咱们现在还年轻，发财的机会还多的是，只要细细找寻，好好把握，没准过几年就发了大财也说不定，到时候别说房子，就是车子也一家买一辆，如果钱够多，咱们再换一套更好更大的新房！” 卓峰的乐观，感染了苏梦琪，她把那些忧心事儿一放，莞尔一笑，也打趣道：“别光说大话，想那么远，你能把这两笔房贷搞定，就是最大的成功，就算发了大财。” “哎，哎，梦琪，这怎么能叫大话？远的不说，这几个月我可真发了两笔小财，股票赚了几万，那个工程也赚了有十万了。” “得了吧，你那都是一锤子买卖，做完就没了，要想发大财还得靠持续性收入才行。” “持续性收入？”卓峰皱着眉头想着，一抬头发现头上正横着一条桃枝，一串火红的桃花开得正艳，他心中一动，摘下一朵来，插到苏梦琪秀发上，接着说道，“工资总算持续性收入吧，去年底我光奖金就拿了十万，上个月工资我估摸着也得有一万多，这么算一算，即使不发大财，光凭着我的工资，过几年也能把贷款还了。” 还别说，要是真能每个月拿一万多的工资，再加上各种奖金，以及一些外来收入，过几年还完这些贷款还真不是梦。 瞬间，卓峰就觉得身上压着的这一百来万贷款轻了很多，心情复又舒畅起来，再仔细一瞅身侧的苏梦琪，只见人在树下，娇靥如花，真个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知不觉地竟有些小痴。 “别动，让我拍个照，等下发个朋友圈，晒一晒。” “等一下，我换个花儿多点的地方。” 闹腾了会儿，俩人去邹老爷子那里下了定，就往回赶，这次没舍得打车，直接挤了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下午两三点才到家。 苏梦琪钻在电脑前，研究房子怎么过户，有什么税费，需要注意些什么，他俩打算和邹老爷子，还有房主商量下，看看能不能绕开中介，直接去房管局交易，这样就能省下几个点的中介费，大约几万元，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卓峰自然二话不说，拿上各种吃饭的家伙，直接往报社冲。 头上压着100来万的贷款，这干劲是前所未有的大。 没有去二楼记者大厅，而是直奔六楼办公室找李婷，卧底了好多天，又窝在家里写了几天稿子，也不知道此前自己精心联系的线人——张超、张天祥、王蒙，积累了多少线索费没有领。 只知道苏梦琪说给闫杰转了不少线报，但究竟转了多少，有多少见报，那就不得而知了，干脆趁着找李婷报销那3800元的入伙费，直接也把这些报料费一并给领取了，顺便还能拉拢拉拢关系。 要知道，现如今的还贷重任，就在稿费和奖金上面。 而没有线人就没有线索，没有线索何谈采访与稿费？没有稿费，还贷之路不知有多漫漫。 “李姐，我帮忙领一下线人的报料费。” “都谁的？”李婷办公桌上一大堆资料，她一边抽出一个报料费统计本来，一边说道，“刚看了你发的稿子，这么多天不见你人影儿，原来卓峰你去卧底传销了，厉害。” “厉害啥，都是任务逼的，”卓峰谦虚着，“张天祥、王蒙、张超，他们仨的报料费，李姐你帮忙查查，应该有不少，喏，就从，从上个月27号开始查。” “是有不少，我帮你看看，你线人不少啊。” “不多，不多，就几个。” 李婷翻腾着爆料本，统计着，这页有，那页也有一个，喏，这天没有，这天也没有，这天又有了…… 爆料本记录得很详细，谁报的料，谁领取的，见报稿件名称又是哪个，以及报料人的联系方式等等，密密麻麻登了一大本，这工作挺繁琐的，得需要点儿耐心。 卓峰侧着头，瞄着，张先生、王先生、又一个赵先生，呦，这个李先生竟然拿了200元的报料费，再一看见报稿子，《清水河中下游非法采砂调查》，是高岗报的那个深度题儿见报了。 “好了，都统计出来了，一共是8个稿子，稿费是370元，我先登记下，然后你签字。”未几，李婷就把报料费给汇总出来了。 “有明细没，算了，李姐还是我手动抄一下得了，免得等下我给报料人转钱的时候对不上，那可就麻烦了。” “给你爆料本，自己抄吧，”说着，李婷还递了一张a4纸过来。 卓峰也不生分，拿过爆料本，从旁边拎过来一个小凳子，就开始抄。 这管理部门掌握的信息就是多，谁发的稿子多，谁报的料多，谁领取的报料费多，一目了然，不用工资出来，就能心算出大概这个月谁的工资多，谁的奖金高，谁谁的稿子见报多，谁谁的爆料多。 “爆料多，爆料多，咦？”卓峰停下了笔，思索着，瞄着这爆料本，也就是说，只要有了这个爆料本，那么哪个记者有哪些线人，哪个线人报料比较多，甚至哪个线人喜欢报什么料都是一目了然。 瞬间，卓峰双目瞪得老大，望向这个爆料本，简直就像发现了一座宝藏。 只要有了它，再发展自己的线人，那不是玩儿一样？ 只要有了大批线人，何愁没有线索可用？何愁没有稿子可写？赚取稿费还有奖金那不是玩儿一样？ 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这里卓峰强行压下心中欢喜，询问道：“嗯，那个，李姐，这个爆料本能让我看一看么，就看，就看一小会儿。” 李婷抬起头来，看见卓峰那眉眼间藏不住的喜色，再一瞄那采访本，心中一片敞亮，却道：“那可不行，一分钟都不行，登记抄写完了没？弄完了给我。” 说着就要伸手收回。 卓峰赶紧捂住，道：“还没抄完，李姐，稍等我一下。” 李婷笑了笑，收回了手，卓峰又开始抄。 刚刚李婷没有通融，想必报社有规定，而且当着办公室里这么多人的面，让一个记者随意翻阅文件，也是大大的不妥。 卓峰又炒了几条，眼看就要抄完了，小声问道：“李姐，要不，让我多抄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李婷噗哧一下笑了，卓峰这家伙鬼点子真多，明着看没让他看，现在要曲线看，说是多抄会儿，其实还不是想多看会儿？ “看什么看，看你们热线去。” “热线？”李婷一歪楼，卓峰稍稍一愣，然后猛地就醒悟过来，喜道，“是，是得多跑跑热线，嘿嘿，嘿嘿嘿……”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婷这句话一下子就点醒了卓峰，爆料本不让看不能看，咱们可以曲线去看热线哇。 论起所登记内容的详实度，热线可比这个爆料本多多了，不仅有报料人的姓名、电话，还有什么时候报的料，哪个记者什么时间接的线索，还有第一手的报料内容，绝对的准确无误。 这个事儿可不能等，这种好事儿怎能等？ 匆匆抄完剩下的两条报料费，卓峰连上个月的奖金都没领，直接奔向二楼。 第六十四章 和损友一起挖宝藏 此时，记者大厅里面正热闹的紧。 编辑们呼喊着记者们报题、交稿、改稿，记者们手忙脚乱地应对着，梁疯子稳坐diào yu tái，观览着今日所有的报题，盘算着哪个新闻轻，哪个新闻重，哪个新闻放哪个版，哪个版面新闻不够需要救济，哪个版面新闻多需要挪借出去。 总之，没有一个人闲着。 卓峰没坐电梯，蹬蹬蹬一口气就从六楼下到了二楼，夹着àn fǎng bāo，风一般地穿过记者大厅就来到了热线室。 热线室不大，也就十几平米，一台电脑几部电话数把椅子，此外还有一张床，床一边还有三层铁皮柜，锁着一些被褥，这张床可不是仅仅用来午睡的，有时候还承担着过夜的任务，专门为大半夜采访归来，又懒得再回家睡觉的记者准备的。 偶尔，有时候熬夜熬个通宵的编辑也会光顾。 今天，热线值班的好巧不巧正是损友闫大少，卓峰觉得今日的闫大少特别帅，特别可亲。 “嘿，闫大少，让一让，让我借用一下热线电脑。” “咦，卓大少，你从哪儿蹦出来的？一天都没见你个人影儿，这几天想给你接风洗尘都没有机会，”闫杰说着，让出了位置，道，“用吧，用吧，随便用，但是说好，这权利和义务是一体的，你用热线电脑可以，但是也得帮我接听热线电话，登记打来的热线。” “没问题，这活儿我老熟悉了。”卓峰答应得干脆，把àn fǎng bāo往桌子上一放，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开始观览热线记录，聚精会神。 热线电脑是网络部陈新新特地组装的，有两个优点，一个是硬盘足够大，另一个就是安装了个ups，防止断电丢文稿，卓峰把今天的热线文本最小化，打开硬盘，开始找寻之前的热线记录。 很满意，大家工作都十分敬业，最近三年的热线全都放在了e盘中，每个月一个文件夹，每天一个文档，分门别类记录详实，一天不少，每条热线后面都备注着报料人的姓名以及电话，还有接报料的记者姓名，再看大小也就2个g，一个u盘就能搞定。 大喜。 只要拥有了这些热线记录，那就拥有了报社所有记者的线人联系方式，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可高兴过后，卓峰突然又想起个严峻而又幸福的问题。 那就是热线实在是太多了，一年365天，三年就是一千多天，每天按照200条热线来算，那就是20万条热线信息！ 这是什么概念，一天也就8万多秒，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不上厕所也要研究个3天！ 这要是一个人搞，天知道会搞到什么时候。 不能气馁，也不会气馁，卓峰沉下心来，稍稍一琢磨，面上就是神秘的一笑，望向了闫杰。 闫杰正在一旁百无聊赖，一看卓峰这眼神，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再看他干得这些事儿，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值热线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憋在热线室辛苦一天，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出去采访了，对于每个月都有死任务的记者来说，说那地方是个监狱一点不为过。 但是，偏偏卓峰一大早就来扶危济贫帮值热线，说没有阴谋，打死闫杰也不会相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闫杰顿觉得里面阴谋满满，心中自是满腹疑团。 “疯子，我怎么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怎么会有阴谋？我可是五讲四美好青年，报社里面的优秀记者、优秀员工，我就是想翻翻之前的热线。” “就是翻翻？” “翻一翻，估计有点记不住，我想复制一份回去慢慢看。” 复制一份？ 这台电脑里的热线记录，足足放满了一个盘，比卓峰和闫杰加起来工作的时间还长，全部汇总起来，不用想就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卓峰这不是要釜底抽薪，刨了热线室的老坟么！ 只不过，他弄这些陈年旧料干啥用呢？ 要是有用，早就给轮值热线的记者们给压榨完了，哪里还轮得着现在才来的卓峰？ 闫杰想不明白。 但是不管怎么说，卓峰这番行为，胆儿够肥的！脑洞也够大的！ 正适合吃瓜。 瞬间，闫杰就来了精神，那八卦之心再也遏制不住了，凑过去问道：“哎，疯子，这东西到底干啥用。” 卓峰神神秘秘地道：“挖几个线人。” “挖几个线人？什么？你要挖其他记者的线人？疯子，这种挖人墙角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做，做了多缺德。”闫杰颇认真地说着，接着就伸过手来要拔u盘。 卓峰赶紧捂住道：“别想歪了，我是那种人么？” “以前不是这种人，但现在做这事可能就是这种人了，唉呀，我不是说你，疯子你线人不是挺多的么，还差这么几个？咱们就是没有线索，完不成任务，饿死也不能干这种事！”闫杰又要去拽。 “去，去，去，把你那脏手拿开，”卓峰再拍闫杰的手，道，“不用你给我上思想教育课，这道理我能不懂？我挖点儿辞职了的记者的线人，不挖在职记者的线人。” “辞职记者的线人？”闫杰一听就是一愣，然后倏地反应过来，大喜道，“哎呦，疯子，你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这都想得出，见面分一半，赶紧找，找到了线人分我一半。” “滚一边去，刚谁还说我思想觉悟低，你不是饿死都不要么？” “思想觉悟低的是我，嘿嘿，我帮你一起找还不行？这活儿我熟悉。” 闫杰很高兴，很兴奋。 要知道，光年前报社重组动荡的那一段时间，就有七八个相熟的记者离职，更别说那个时间段之前离职的记者了，更是只多不少。 每个记者，在工作期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肯定会发展出自己的线人，都是各个片区里面好事的人， 而现在，记者离职走了，但是线人长不了腿，也带不走，还在青城市，只要重新联系上，直接就能让线人们再次发光发热！ 有了线人，何愁任务完不成？！又怎会再次重蹈上个月的覆辙？ 恐怕，以后就是想完不成任务都不可能了！ 闫杰越想是越兴奋，也不拽u盘了，直接上手指挥上了，一边念叨着，还一边自言自语。 “疯子，要不干脆现在咱们就开始搞？！” “不行，不行，这里太不保险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复制回去瞧瞧看。” “哎呦，太慢了，还要1个多小时，不行，那就要下班了，打个压缩包再复制，那样快！” “唉呀我的妈呀，疯子，我刚算了下，这工作量有点大啊，咱们俩人能搞定不？” 第六十五章 工地出事了！ 闫杰不傻更不笨，瞬间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刚刚还满心欢喜的他，瞬间脸就耷拉了下来，道：“卓少同学，我承认，这个点子很好，非常好，但是困难也有点大吧，这上万条线索，咱们俩真要鼓捣出个三二一来，还不得弄到猴年马月？要不，咱们再找俩人过来一起搞？” “不用那么多人，咱们俩就够了。” “咱们俩？真够？”闫杰问道，明显不信。 “够，网络部陈新新你熟吧？” “熟，报社哪个部门我都熟。” “喏，我值热线，你把u盘拿给陈新新，让他鼓捣个软件，把里面的电话号码都提取出来，筛选下，看哪个报料电话登记的次数多不就行了？爆料多的肯定就是咱们要找的目标线人！” “这样搞的话……卓少同学，你还别说，还真行！”闫杰眼睛一亮，说道。 “速度。”卓峰刚刚就把那些资料打成压缩包了，此刻一复制，不消三分钟资料就进了u盘。 “走了。”不等卓峰电脑上点击u盘的退出图标，闫杰直接就把u盘拔了，然后打开门，直奔五楼网络部而去。 闫杰走了，热线很少，热线室一下子就冷清起来。 卓峰躺在椅子上习惯性地瞄了下时间，2点50分，快三点钟了。 哎呦，差点就耽误大事了。 卓峰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划开手机，点开股票app，把股市里的股票直接挂低了几分钱卖了十万，盯了有足足一分钟屏幕，看到交易成功，这才安下心来。 今天卖股票，明天才能拿到这十万元现钱，若不是刚刚恰巧发现，恐怕明天就误了买房了。 十万加上卡上那十多万，买那套72平米的两室一厅足够了。 处理完这摊子事儿，又想起身上那压着的贷款，人也就再也歇不住了。 拿出刚刚抄录的线索费，打开微信，一个一个地给线人们派发红包，这活儿也是个底细活儿，每个红包都要注明见报稿件、见报时间、线索费金额，切不能弄混，因为这点破事和线人们闹僵了。 一边派发着，卓峰还侃着，拉着由于失联多日而有些生疏的关系。 “哎呦，超子，你可发财了，上个月光我就给你发了好几百红包了，改天请客。” “嘿，王兄弟，这是你上个月的线索费，我帮你领了，你看看对不对，以后咱们多联系。” “张伯张伯，前几日的线索费，给你发红包了，前几天有点事，误了几天，别介意，别介意。” 线人们发完红包侃着，卓峰眼疾手快又和其他熟人、线人们聊起来。 “青山兄弟，你那养鸡场搞的如何了？开业的时候喊一声，兄弟们给你捧场去。” “周伯伯，清水河解冻了吧，村里那套救援装备到位没？改天我给你们拍一张全副武装的照片，登登报纸，也威风一把。” “吕兄，最近有什么bào zhà新闻不？” “红雪……” “段局……” “陆所……” “宗队……”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侃着，突然，热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第三部热线电话。 卓峰立即放下手机，直起身子，脖子一歪，右手抄起电话往脖子下面一塞，说道：“喂，您好，青城日报社。” 说着，双手已经抚上了键盘，打开了当日的热线存档，准备记录。 姿势标准，动作熟练，不用说，全都是当实习记者的时候炼出来的。 电话里传出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是青城日报社么？” “是青城日报社，请问您有什么事儿么？” “噢，我给你说个事儿，大柳树旧货市场挖坑的时候，挖出来了一座古墓，赶紧来看看吧，那包工头都跑了。” “什么？大柳树旧货市场挖出来了一座古墓？！” 听到这个消息，卓峰瞬间就不好了，电话里那老汉又连着喊了几声，他也没听进耳朵里。 大柳树旧货市场，挖坑施工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自己和闫杰正在承包的那个土木工程。 现如今，工程刚刚过半，竟然挖出来了一座古墓，包工头齐强还跑了！ 这还得了！这是出大事了！ 不用说，齐强这小子，肯定是把古墓里的东西偷拿了，要不他跑什么跑？ 如若查实，这小子就是涉嫌盗掘古墓葬罪！ 如果是大墓、名墓，逮着了就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话，就得十年以上！ 而自己和闫杰，作为工程的甲方，肯定也脱不了关系，起码也要进一趟局子。 这齐强怎么流氓性子还没改？这下通了大篓子! xx的！ 得赶紧去现场看看！ “xx的。”卓峰恨恨地又骂了一声，右手“啪”地一下，把电话拍进座机，顺手拿起àn fǎng bāo，人就蹭地一下窜了起来，冲到了记者大厅。 “赵君，过来，过来，帮值会儿热线。” “峰哥，峰哥你怎么在热线室？杰哥呢？今天不是杰哥值热线么？” “他有事儿出去了，你帮忙值一会儿，刚来条线索你记得登上，报料人电话去翻第三部热线的来电显示，这热线我接了，帮我登记上。”卓峰一边说着，一边穿过记者大厅叮嘱道。 待到了楼道里，这才拨通了闫杰的电话：“闫杰，快，速度下来，大柳树工程那儿出事了！” 此刻，闫杰正在五楼网络部中，和网络部主任陈新新打闹说笑，探讨着晚上饭桌上吃点啥，u盘那活儿啥时候能搞定，突然接到卓峰打来的这个电话，闫杰瞬间就惊住了。 “什么，疯子你说清楚点，是齐强那工程出事了？出什么事儿了？”说着和陈新新一摆手，告了辞，边接着手机，边转身往二楼奔去。 “路上说，快下来开车，赶紧去看看。” “好，好。” 打着电话，卓峰一口气从二楼跑到楼前的停车场，站在闫杰那辆现代车前等着。 等了几秒，实在是着急，卓峰忙拨齐强的电话，“嘟嘟嘟”，忙音，再打，还是“嘟嘟嘟”，接着打，竟然关机了！ “xxx，难道真的出事了？”卓峰这心揪得厉害。 “疯子，我来了。”此刻，闫杰也从五楼跑了下来，气喘吁吁，脸色有些发白，说道，“疯，疯子，累，累死我了，你开车，开车。” 说着就把钥匙扔给了卓峰。 身上没劲儿，闫杰这手上自然也没劲儿，那钥匙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落在了地上。 急得卓峰又往回跑了几步，捡起钥匙，按下开锁键，只见那车灯闪了两下，门锁开了。 他一把打开驾驶室，坐了进去，插上钥匙一拧，只听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传来，打着火了。 “快，闫杰。”挂上档，卓峰一踩油门，再向左一拐弯，车堪堪停在了闫杰身前。 闫杰累得不行，喘着粗气开了后门，钻了进去，缓了缓劲儿，才道：“累死我了，疯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第六十六章 进入工地 “大柳树土木工程那儿，挖出来了个古墓，我刚接到的热线电话。” “古墓？这下麻烦了。” “可不麻烦了，报料人说齐强这小子跑了，要是真拿了东西，那就是盗掘古墓罪。” “不光这个，这个工程，怕是要黄了。”闫杰商人本色，脑袋一转，就想到了工程进度上。 记者本色的卓峰转念一想，暗道：可不，如果挖出来的是古墓，就得通知文保部门进行勘验，万一有价值，就得保护起来，自然这工程就别想干了，工程黄了，那工程款就更别想了！ 正需要钱的时候，工程竟然黄了，真是晦气！ 卓峰拧着眉头，直接把车开到南二环桥上。 不到四点钟，又是往开发区走，桥上车很少，卓峰直接把油门轰到了最大，速度瞬间飙到了80迈以上。 望着仍然还在疯狂转动的车速表，闫杰担心道：“疯子，别疯了，慢点，慢点，都娘的100迈了，还不松油门？你当跑高速呢？” “才110迈，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个屁，前面要下桥了，有个红绿灯，还不减速？” “红绿灯？我看看，那不是黄灯么？”说着，卓峰不但不减速，反而又踩了一脚油门，速度瞬间到了120迈，嗖的一下，闯了黄灯。 “超速了你，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没闯红灯就行，分记在我本上，罚款你交，大柳树旧货市场马上要到，你给齐强再打个电话……” “好，速度降下来点儿，超速50%要吊销驾驶证的。” “已经到90迈了……” “90迈你也超速了。” “不是说罚款你交么？” “再超速我上个月工资可就没了，齐强电话打不通。” “到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苦中作乐，现场就到了，卓峰就把车停在了大柳树旧货市场。 数月未见，大柳树旧货市场冷清了很多，西边这边很多商户都搬走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商户还在营业，东边另外一半的场地被高大的围挡挡住了，那是规划中的农贸市场，正是卓峰、闫杰承包的工程，齐强负责施工的工地所在。 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旧货市场，卓峰感慨万千。 一场大火，烧出了一伙儿毒贩，一场重建，现如今又挖出来了一座古墓，真是世事无常。 这个工地，闫杰来得很多也很勤，熟门熟路地就来到了东门。 人未到，两人便吃了一惊，心也是猛地往下一沉。 好多记者，好多人。 青城都市报赵志广、青城晚报高亚哲、青城电视台吴玉成都来了，围在大门口，给岗亭里面守门的老大爷做着工作。 周围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 看样子，貌似这工作做得不是太顺利。 看门的老大爷是无论怎么说也不开门。 “疯子，这事儿，恐怕是捂不住了，也不知道谁报的料，这帮记者跑这么快。”闫杰嘀咕道。 “赵志广和吴玉成老熟人了，估摸着线索都互相共享，高亚哲应该是接到的线报来的，虽然咱们车开得快，但是架不住报社在西边，再快也赶不上人家距离现场近。”卓峰分析道。 “那咋整？还进去看不？” “进去看看吧，这事儿躲是躲不掉了，还不如早点看到现场，早做准备。” “那我去开门。” “一起去，咱们俩先进现场看看再说。” 赵志广、吴玉成还有高亚哲被挡在门外，一筹莫展，正寻思着是不是要行非常之事，比如翻墙，又比如寻找外援，就见到卓峰和一个有些面生的记者走了过来。 知道卓峰鬼点子多，高亚哲忙迎了上去，道：“卓峰，你也来了啊？接到报料说里面挖出来了个古墓，可就是人进不去，有办法么？” 赵志广、吴玉成两人看到卓峰来了，也很高兴，多一个记者多一份力，说不准谁就有关系能进到里面。 但卓峰望着这帮老熟人，想着工地上出的事儿，却是高兴不起来，也实在无法高兴起来。 自己采访了这么多新闻，真心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当事人之一。 当记者最怕的就是这点。 “这个嘛，我去试试看……”卓峰给了闫杰一个眼色，两人就分开众人往岗亭方向走去。 工地开工之后，岗亭看门的也就换了自己人，是齐强找的本村的一位老大爷，此刻这位老爷子正猫在岗亭中，审视着一众记者们，心中不住地嘀咕：邪门了，怎么突然来这么多记者，难不成里面真出事了？刚还有个记者说里面挖出来了个古墓…… 还没嘀咕两声，就见岗亭小窗户那边露出个人头来，低声说道：“齐师傅，齐师傅，拿一下钥匙，我们进去看看。” “卓记者，闫记者，你们怎么来了？齐强说今天不施工，这大门没有他允许不能打开。”来人齐师傅自然认识，正是这工地的甲方，其中一位闫记者三天两头还往这边跑。 “齐师傅，我们可不算外人，你也知道这工程……”闫杰来的多，更熟说道。 “你们自然不算外人，能进，可他们？”说着，齐师傅指向了跟在卓峰、闫杰身后的一众记者们身上，眼睛却瞅着卓峰和闫杰。 稍稍琢磨了下，卓峰叮嘱道：“我们先进，他们你先帮我们拦着，等会儿再说。” “好。”说完，齐师傅就拿了一串钥匙走了出来。 施工工地有两个门，大门走车，小门走人，齐师傅拿着钥匙打开了小门，闪身让卓峰两人一进，就堵在了门口，挡住了想混进去的高亚哲一众三人，喊道：“施工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不许靠近，不好意思，锁门了，不能进了。” 说着就把门一关，落了锁。 三人一愣，这心中气就不打一出来了。 自己仨人早早就来了，说了半天好话就是不让进，结果后来的卓峰一来，没嘀咕两声，就进了现场，难道现在不讲究先来后到，反而后来先到？ 合着他们是记者，我们就不是记者？ 高亚哲问道：“齐师傅，我们也是记者，就进去几分钟。” “几分钟也不行。” “现在不让进，等下派出所来了，我们照样进，那不一样？”赵志广帮腔道。 “记者是记者，派出所是派出所，能一样？” “齐师傅，来根烟，就通融通融，进两个记者也是进，再加我们仨不一样？”吴玉成微笑着，摸出一根烟来，用出了杀手锏。 却不料，齐师傅铁面无私，手一摆，道：“谢谢，施工重地，禁止吸烟。” 听到这话，吴玉成伸出去的手，立刻就是一呆。 高亚哲不死心，琢磨了下，拿出手机，拨打卓峰的电话，寻思道：既然卓峰面子这么大，让他再打声招呼，把自己几个人带进去应该也不是难题吧。 却没想，卓峰进了现场，看到高亚哲的来电，苦笑了下，挂了，想了想，回了条短信：“稍等兄弟三分钟。” 这下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彻底没辙了。 第六十七章 拉齐强一把 经过几个月的施工，旧货市场东区已经大变样。 烧毁后残存的那些黑不溜秋的断壁残垣已经被清理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大片大片luo lu的黄土地，黄土地被修整得很是平整，为了防止扬尘，大半部分都遮盖了黑色的遮阳网。 工地北侧则有几百平米luo lu着，一台挖掘机停在了那里，远远望去，有数小堆新土堆积在那里。 “走，过去看看去，那里好像挖了个坑。”卓峰说道。 “估摸着就是那里了。”闫杰应道。 果然，等两人走过去，赫然有一个深约两米，直径四五米的大洞出现在了地下，探头望去，下面黑乎乎的，竟luo lu着大量的各种各样的铜钱。 “实锤了，怎么办？”闫杰从地上捡起一枚染满了铜绿的古钱币，擦了擦，仔细辨认着，喃喃道，“开元通宝，这是哪朝哪代的铜钱来着？” 卓峰蹙着眉头，摸出一颗烟，点着了吸着，道：“流氓，是唐朝的货币，距今有一千多年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你历史课肯定是语文老师教的。” “别吸烟了，你还有心情吸烟，”闫杰不仅没要烟，反而要去掐卓峰的烟，“不管我的历史课是谁教的，眼下这事儿怎么处理？你看这下面，上面到处都是铜钱，不用说，齐强肯定弄走了很多，这下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 “要不，你给段局打个电话？这片他负责，他说话管用。”闫杰出着主意。 “不妥，你认为段从远会为这事儿违反原则？”卓峰吐了个烟圈，往坑里踢了几脚土，分析道，“门外是两报一台守着，大批群众围着，这里面的事儿定是瞒不了多久，他就是想帮也得掂量掂量，何况和他非亲非故，没那么深的交情。” “那怎么办？要不，不管了？把门打开，正常采访？这事儿不是咱们做的，撑死也就是配合派出所调查采访，工程不做就不做了吧，这钱不赚就不赚了。” “让我想想，闫少，你来的多，你说齐强这人怎么样？” “挺仗义的，挺给面子的，上次你没按时打款，他这不也没停工么？就是有时候犯糊涂，爱耍小聪明。” “既然这样，我也给他一次面子，帮他一次。” “怎么帮？” “容我打一个电话。” “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就能把事儿搞定？”闫杰狐疑道，有点摸不清卓峰的思路。 卓峰不再说话，把烟头扔进那坑里，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是齐文轩么？” “是我，你哪位？”齐文轩正在大柳树村家中，穿着件便装，拿着一把锄头鼓捣着一片小菜园，刚刚没刨几锄头，就接到了这个没头没脑的电话。 听声音，熟悉中带着一丝陌生。 “我，卓峰，青城日报社记者。” “噢，是卓记者，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么？”齐文轩一听是卓峰来电，忙放下锄头，屏气细听，他对于这位卓记者可谓印象深刻，斗过毒贩、救过齐强，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此时此刻来电，听口气，恐怕没啥好事。 “嗯，齐叔，有个事儿给你说一下，旧货市场工地上挖出来了个古墓，挺大的，三报一台都来了，我们想采访下工地负责人齐强，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你能不能帮忙找一找？”卓峰有些若无其事地问着。 “什么？挖出来古墓？三报一台都在现场？齐强却没在？”听到这消息，即使齐文轩再老成持重，也瞬间石化。 “没在，我估摸着他是不是去派出所上交古董去了，齐叔能帮忙问一问么？” “上交古董？”齐文轩拧着眉头，咂摸着这句话。 “应该会吧，要是不上交，自己私自藏起来或者卖了，那可就是盗掘古墓罪了。” “盗掘古墓罪？”齐文轩面色有些发白。 “我觉得齐强不是这种人，可是他电话却关机了，齐叔你觉得呢？” “对，齐强肯定不是这种人，他肯定在清点挖出来的古董，准备上交呢？！我赶紧去督促督促他，多谢卓记者提醒！”顾不上再说什么客套话，齐文轩挂了电话，蹬蹬蹬上了房。 “大哥，大哥，齐强那小子又惹祸了。”齐文轩冲着屋后院中喊道。 “什么？他又把谁家小子打了？”一个声音从屋中传来，随即一个年岁稍长的汉子走了出来。 “这次麻烦大了，车钥匙你带着没有？给我扔过来，我找他去。” “麻烦大了？什么麻烦？我开车一起去。” “大哥，你中午喝酒了，还是我去吧，别半路上翻了车，或者被交警查到，就又耽误大事了！” “你开车，拉着我去，给你钥匙。” “好。” 大柳树村基本上都姓齐，同气连枝，齐文轩这一脉哥儿仨，都很争气，老大齐文盛，大柳树村村支书，老二齐文轩，极有生意头脑，老三齐文渊，专事承包各项工程，可惜老三前几年在一起事故中身亡，就只留下齐强这么个独苗。 没人管，叔伯又是村里说一不二的人物，齐强混着混着就变成了不争气的小流氓，除了时不时子承父业承包点工程，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或者到处招惹是非。 为这事，齐文盛、齐文轩没少去帮他灭火，可三弟就这么一个独苗，有时候还真下不了狠手。 车就停在路边，齐文轩拿着钥匙快步走过去，开门打火发动汽车，然后拉上大哥直接就出了村，路上把这古墓的事儿一说，也急得齐文盛哇哇直叫。 能不急么，依照齐强那德行，九成九拿了古墓里面的东西。 按照常理来推算，再过半小时，甚至十几分钟，派出所民警就会到达现场，就会找寻齐强，严重点儿，甚至会开始立案侦查，罪名就是盗掘古墓罪。 而如果能早一点找到齐强，早一步把那些古董主动上缴上去，那就是思想觉悟高，甚至反而还会得到奖金和一些荣誉。 两种后果，可是天渊之别！ 第六十八章 欲哭无泪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选择。 有时候，怎么选择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有时候，不同的选择，就会导致不同的人生。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而齐强，此时此刻，就站在这个门槛上。 而他却还不自知，还在喜滋滋地做着发财大梦。 “嘿，二狗，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天降横财？也不知道是你祖坟冒烟了，还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齐强一边说，一边望着泄洪渠里，一字排开的蛇皮袋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哎呦，我的个天，二狗，足足21袋子！多少钱来着？” “齐哥，我问好了，一袋子一万，他们还想压价，我没松口，不二价！我也查百度了，唐朝个个年代的都有，老值钱了……”回话的是一个黝黑精瘦的年轻人。 此刻，他正在开发区那条已经干涸的泄洪渠中，拿着铁锨挖着什么，装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是一蛇皮袋，不远处停着一辆渣土车，发动机轰隆作响，没有关。 “开车拉过来的时候，路上没人看到吧？”齐强有些不放心，遥望了一下四周，只见四周静悄悄的，不是树林就是废弃的厂房，顿觉安心不少。 “没有，咱们施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都往这里卸载渣土，谁会关注这玩意儿。齐哥，工地上还有不少呢，等会儿是不是咱们再开车回去干一票？不少钱呢。” “是得回去，但不是干一票，而是把那坑儿给埋了，这次二狗你立功了，分你三成。” “三成？三成多少来着？现在就21袋了，也就是至少7万，我的天，这来钱来的也太快了吧！”咽了口吐沫，二狗双眼放出绿油油的光，盯了盯那20多个蛇皮袋，又望了望泄洪渠中仍然散落着的铜币，使劲往手心吐了口吐沫，卖力干了起来。 他算好了已经，只要装三袋子，就有一袋子是自己的，一袋子就是一万元，抵得上自己辛苦奋斗一百天！ 齐强心中也盘算着，货怎么卖，钱怎么分，后续怎么善后。 但，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声音就能听出来，这车开得好快！ 齐强心中一惊，和二狗一齐望去，却见是一辆挂着青xxxxxx拍照的吉利车由远及近地驶来。 是大伯的车。 齐强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一边往车来的方向走去，一边叮嘱道：“二狗，没事，自家人，接着干，接着装。” 二狗放下心来，弯下腰继续开工。 “大伯，呃，二伯你也来了？你们都知道了？好事，这下咱们家可发财了，21万，不，最少得20多万，甚至得30万以上……”齐强的脸笑成花儿，可又不能说太大声，只能瞪着一双惊喜的眼睛，冲着车窗，猛打着手势。 看到齐强笑成那样儿，齐文轩和齐文盛肺都气炸了。 真是利令智昏！ 三弟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糊涂儿子！ 心中生气，这车开得就带上了火气。 齐文轩一脚油门下去，冲着齐强就撞了过去，速度一下子飙到了80迈，这么短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要是撞上人，定会没了小命。 “二伯，停车，停车，是我，强子……”齐强看那车疯了一般向着自己撞来，忙跳进了泄洪渠中躲避，望着那疯虎一般的飞车，心有余悸地劝道，“二伯，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 车停了，急刹车停在了泄洪渠边上。 未等齐文轩、齐文盛下车，齐强就又笑着凑了过去，道：“大伯，二伯，你们怎么知道的？真没想到，挖坑挖出个宝藏来，嘿嘿，嘿嘿嘿……” 泄洪渠中干活的二狗，也忙放下铁锨，赶了过来，迎接村里的实权人物。 却不料，车中的齐文轩黑着脸，跳下车来，扬起右手，冲着齐强一耳光就要扇过去。 “二伯！你这是作甚！”齐强心中一惊，脑袋猛地往右摆动着躲避。 齐文轩的手，终究没有落下来，舍不得，三弟就这么个独苗，打坏了怎么给弟妹交代啊。 齐文轩舍不得，齐文盛却舍得，眼见齐强要溜，他从后门跳下车，一脚就踹了过去。 “哎呦！嘿嘿。”齐强一个闪身，这一脚竟也躲了过去，不仅躲了过去，还顺势跳到了三丈开外，看样子三人平时没少过招。 齐强这番熟练的躲闪动作，弄得齐文轩、齐文盛有些哭笑不得。 连躲大伯、二伯一掌一脚，齐强缓过劲来，站定身子，一头雾水地问道：“大伯，二伯，今天为何打我？” “打你，是让你聪明点，长点心眼儿，”齐文轩黑着脸走到泄洪渠边上，看着里面一字排开的蛇皮袋，还有仍然散落着的古钱币，道，“齐强、二狗，快把这些东西全拉上车，还是这辆渣土车，快，快去派出所。” 二狗迟疑了一下，还是跳了下去，开始搬运。 齐强蒙了，没有动弹，问道：“干什么？二伯，干什么？都拉走，还送派出所，都不要了？这可是最少20多万啊……。” “要，要，要，要个屁，你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就发财了？你知不知道地下的古墓是国家财产？现在三报一台全在现场守着，派出所马上就到，现在你拉过去，人家会夸奖你，说你思想觉悟高，你慢一步过去，就要立案侦查你，你看着办！”齐文盛训斥道。 啥？什么？ 拉过去的话，钱就没了，20多万就飞了！ 就这么一会儿呀！ 齐强欲哭无泪，舍不得，那可是几十万毛爷爷！怎么说没就没了。 可，你不这么干，就得等着被立案侦查。 被立案侦查，傻子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到头来不仅钱拿不到，还得进局子。 齐强哭丧着脸，和同样哭丧着脸的二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刚刚装好，准备卖钱的20多袋子古钱币，装上了渣土车。 “二狗，你开车，我，我实在是，舍不得。” “齐哥，我，我也舍不得啊！” “齐强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开车？再不开黄花菜都凉了！”门外，齐文盛坐在轿车内，摇下了车窗，吼着。 “二狗子，赶紧开车，再不开，黄花菜都没得吃了！” 二狗子无奈，只好爬上驾驶室，拉着一车厢的古钱币，朝着大柳树派出所奔去。 第六十九章 记者是一个良心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柳树旧货市场工地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柳树派出所民警来了，忙着拉警戒线，保护着现场，问询着那看门的齐师傅； 高亚哲、赵志广、吴玉成也进来了，采访了民警，采访群众，采访完群众采访又回过头去参访那个看门的老大爷，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后续呼叫的摄影记者王博也来了，这小子爬到了那个挖掘机脑袋上，居高临下拿着相机狂拍；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跑进来不少，甚至据说市文物局、市考古队也在来的路上…… 这事情越闹腾越大，越发展越有些让人始料不及。 此外，苦主冷山集团建筑公司负责人张明江来了，大柳树旧货市场老板金鹏飞也来了，均拉着脸，望着这仿佛从天而降的古墓，头大的很。 古墓这玩意，很多人听了都很兴奋，但对于搞建筑的人来说，古墓就意味着麻烦，意味着工程的停滞，甚至整个工程说不好就要黄。 所以，在业内有个不成文的坏规矩，孤坟野墓要视而不见，一埋了之，只有大墓实在遮掩不住了，才会报告给文物部门。 卓峰和闫杰自然没啥心情采访，俩人吸着烟，站在现场wài wéi，有些心不在焉地溜达着。 “疯子，大柳树派出所来人了，看来齐强那事儿，估计够呛了，莫非人跑了？他要是跑了，等会儿派出所就得找咱们这个甲方问询情况了，这下麻烦了。”闫杰琢磨着。 “别那么悲观，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都半个小时了，还没给你来电话，要不你打一个过去？哎呦，坏了，人要是跑了，肯定是齐文轩报的信，而你给齐文轩打过电话，唉呀，要不要把通话记录删一下？别等会儿被派出所查到，就更麻烦了。” “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糟。齐强是有点浑，但那个齐文轩可不简单，不至于连个人都找不到，而且他应该不至于糊涂成那样？难道放着好日子不过，抱着一堆老古董去逃亡？想想也不可能。” “说的也对，齐文轩他家挺有来头的，他哥就是村支书，还是打个电话吧，要不这心里揪得慌……”闫杰皱着眉头说道。 卓峰心中也着急，正要拨电话问询一下，就见手机嗡嗡一响，齐文轩回电了。 “来了……”卓峰给闫杰摆了一下手，俩人就拿着手机溜达到了南墙根僻静处。 “喂，卓记者，事儿办妥了，在王庄派出所办的。” “恭喜，齐叔，怎么不在大柳树派出所，反而跑那么远办事？” “别这么客气，当时正好离那里近。这事儿说来话长了，现在你在哪儿？今天晚上哪儿都别去，这客，我请定了。” “改天行不行？这个古墓的稿子，我还没采访。” “就今天晚上吧，你啥时候稿子写完，咱们啥时候开喝，我现在让齐强接你去。” “这……” “卓记者，就这么定了吧，你帮了这么大忙，这点面子总要给我吧。” “那好，我安排下采访。” “回见。” 挂掉电话，卓峰回过头来，正好瞅见闫杰在一旁屏气静听着，估摸着这番通话他都听见了，说道：“齐文轩要请客。” “这是好事啊，又有饭局了，在哪里吃说了没有？” “别老想着吃，我怎么觉得吃这顿饭别扭得慌，我这算不算通风报信？” 闫杰一听，稍稍思索了下，说道：“疯子，别钻牛角尖，你这哪儿是通风报信，你这是劝恶从良，如果你不去点醒他，恐怕世上就会多出一个犯罪分子，而且你明知道自己可以拉他一把，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这条歪路，不去帮一下？如果刚才你不打那个电话，恐怕现在你良心更不安。” 听到闫杰这番话，卓峰呆了一呆，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想起了一位前辈说过的话，做记者难，做一名好记者更难，难在哪里？难在良心上。记者是一个良心工作。 “唉，”卓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不说这事儿了，世上哪有双全法，只要良心过得去就行，现在咱们赶紧去采访，你就在这儿吧，我去王庄派出所会一会他们。” “给你钥匙，”闫杰说着把钥匙扔了过来，末了，他那颗八卦之心又燃烧起来，把嘴里的烟到处乱喷，打趣道，“哎，疯子，等你见了齐强，你怎么说？” “怎么说？” “嘿嘿，嘿嘿，齐强那小子的发财梦破灭了，你说他现在是恨你呢？还是爱你呢？你现在是他的恩人呢？还是仇人呢？” 这嘴欠的闫大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峰气急，笑骂道：“恨我也好，爱我也罢，只要良心不亏钱，什么都不怕。” “良心是不怕了，就怕酒桌上被灌趴下。” “这倒是个问题，要不，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开车？不喝酒。” “别，还是我开车，来的时候罚款最少千元，回去你再飙车，搞不好又是千把元，还是我来开。”闫杰应道。 “你差这点钱？就这么说定了。” 踩着遍地的黄土，卓峰别了闫杰，快步往东门口走去，刚要出门的时候，卓峰似乎想起来了点儿什么，笑了笑，扭头冲着高亚哲喊道：“高记者，高亚哲，赵记者、吴记者。” 高亚哲一行三人，此刻刚刚采访完现场，正在等文保部门过来，听到卓峰喊自己，扭过头去问道：“啥事儿？” “好事儿，挖出古墓的那人，把挖出来的文物，全都上交给派出所了，你们去不去？” “啥？”高亚哲愣了下，颇疑惑地望了卓峰一眼，真心不知道他如何得知这么个消息，但这事儿也是个新闻要点，不容错过，回道，“去，去，肯定要去，等我下，等我下。” “等什么等，我先走了。” “哎，哎呦，不等了，我跟你走，哎呦。” 旁边赵志广和吴玉成耳朵也没闲着，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也是一振，现场古墓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几人只遥遥地拍了几张照片，对于这个古墓到底挖出来了点儿什么，只有个大概印象。 要想知道到底出土了何物，有没有价值，还真得走一趟，看一看。 当下，两人也不做二想，纷纷起身跟了上来，两人一根，其他报社的记者也纷纷跟了过去，数辆车浩浩荡荡地就朝着王庄派出所驶去。 第七十章 齐强投了个好胎 一路上，齐强垂头丧气，二狗也有气无力，直到把车开进了王庄派出所，可怜巴巴地把装好的文物上交上去，俩人还是缓不过劲儿来。 要瞅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是个人就受不了，心理落差太大了。 “齐强，你小子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不仅没有昧了文物，还主动上交？”王庄派出所所长王继仁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位十里八乡挂的上号的混混，打趣着。 这位齐强，和张庄的张通，王庄的王安，是各个村里有名的痞子，要不齐强有个大伯罩着，有二伯敲打着，搞不好就得步了那二位的后尘，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也很难说，也极有可能，这次齐强也是被他那两个伯伯弄来的，也不得不说，齐强投了个好胎。 听王继仁这么一调侃，齐强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道：“我觉悟是不高，但是也知道挖出来的文物不能乱拿。” “就没想过偷偷卖了换钱？这可不少，嚯嚯，一共20多袋子，装了一大车厢。” “没，真没，王所长，你赶紧清点下数量，把东西收下，我得赶紧走，我怕我等会儿后悔了，这心里不好受……”齐强心里越发堵得慌，催促道。 “哈哈……你倒是说了实话，这次我看你估计也是不愿意，说，是不是你两位伯伯逼着你上交的？”王继仁30多岁，精明能干，看到走进屋子的齐文轩、齐文盛，瞬间就猜了个**不离十。 但，未等齐强回话，齐文盛就满脸堆笑地伸出右手来，说道：“呦，王所好，我这个侄子遭了点事儿，您得多费点心，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运气太坏，做我们村那个旧货市场改造工程，硬生生挖出个古墓来，拉到泄洪渠那儿一卸车才知道，这不赶紧装好送过来。” “噢，这样啊，齐强这行为很高尚，这么多文物，肯定价值不小，是不是再给他个表彰？”王继仁口不对心地说着，说着说着差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给一个十里八乡着名的小混混发表彰，恐怕自己就是敢送，他也不想收吧。 “岂敢，岂敢，算了，表彰什么的就算了，清点完了没他事了，赶紧让他滚蛋干活去，那破工程都弄了几个月了还没搞完，甲方都催了好几次了，再不完工就要扣他保证金。”齐文盛说话滴水不漏。 “好，那王朝，王星星，你们去清点下，然后给大柳树派出所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事儿。”王继仁吩咐道，然后就和齐文盛闲聊起来。 齐文盛是一村之长，算是这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王继仁即使是派出所所长也要给几分面子，当下不再纠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打算把这摊子事儿全都移交给大柳树派出所。 派出所办案，也不是光靠臆想，要有事实，有依据，不管齐强之前动了多少歪心思，做了多少小动作，但说到底，还是把文物主动上交了，而且还挺迅速，就冲这点，就应该给予表彰。 当然，对方接受不接受，那就两说了。 派出所院内，渣土车上，齐强和二狗翻了上去，往下扔着一袋子又一袋子的古钱币，听着那古钱币落在地上的“哗啦哗啦”声，齐强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王警官，车上没了，一共就装了21袋子，泄洪渠那边还有一些，我们没有装。”齐强违心地提醒着。 “还有？王朝你检查下车上有没有残存的文物，然后拍照、登记，我去给王所汇报下这个情况。”王星星听到又有新情况，赶忙跑到所里给王继仁汇报。 意外情况出现，王继仁分派了两名民警驾车去保护泄洪渠现场，又想了想，他干脆自己打电话知会了下市文物局，还有大柳树派出所。 钱没了，事儿了了，虽然心中不舒服，不痛快，但是足够踏实，齐强百无聊赖地和二狗倚在渣土车上，你望我，我望你，均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事也不能在这里说。 既然不想说什么，干脆一人一根烟，叹着气吸起来。 刚吸了半根烟，就见几辆车拐进了派出所院内，寻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辆现代车，门开了，下来了一位熟人，正是卓记者。 另外几辆车，门随后也开了，呼啦啦也下来了一飙记者，长qiāng短炮拿着，颇有些虎视眈眈。 见到这阵仗，齐强和二狗，不知怎地，都有些忐忑。 卓峰望见二人，只轻轻笑了笑，却没搭话，一扭头就朝着派出所屋内走去，其余记者也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涌，似乎所里出了什么大事。 “强哥，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刚把文物交上去，这又来了批记者，我这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稍等，我给大伯打个电话，咱们就走。”说着，齐强就摸出来了电话，准备开溜。 但，还未等他拨号，那批记者又呼啦啦地一齐从屋内跑了出来，当头的是一位扛着摄像机的大汉，一马当先，二话不说就把镜头对准了齐强二人。 紧接着，又是几位记者跑过来，把二人给围住了。 摸不清这些记者的路子，齐强心中发虚，二狗腿脚有点发颤。 “您好，请问您是齐强齐先生么？”一位记者率先发问。 齐强一愣，条件发射道：“是，是我，怎么了？” “噢，原来您就是齐先生，请问这些文物都是您上缴的么？” 齐强有点回过神来了，道：“是，是我，怎么了？” “那么，请问，您是从哪里挖到的文物，什么时候发现的文物，又为何把文物上缴上来呢？”这次，提问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人，准备很充分，正是高亚哲。 “嗯，当时他在挖坑，我在开渣土车，后来把渣土往泄洪渠一倒，就发现了这么多文物，我们赶紧装好送了过来。”说着，齐强不经意地碰了二狗一下。 二狗赶忙应道：“对，哎，看到这么多文物我们都吓坏了。” “请问你们上缴了多少文物？有没有舍不得？” “我们，咦，”齐强听得这声音颇耳熟，转头一看，可不是卓记者么，此刻他正一脸促狭地笑着，齐强有些无可奈何，有些有气无力地道，“没，怎么会呢？装好文物，二话不说就送过来了。” “哎，齐先生，精神点儿，来个正脸，笑一下，就刚才这句话，再重复一下，帮下忙，给你上小吴帮忙了。”吴玉成说道。 “对，齐先生，再说一遍，我们是电视台今日新闻栏目的，笑一笑，这是好事，上报又上电视台，老露脸了，对，对，茄子。” 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你拍一张片子，我录一段相，可把齐强和二狗折磨坏了，主要是心太累。 一直搞了二十来分钟，记者们才散去，有的回现场了，大部分又跑到泄洪渠补拍画面了，卓峰采访完王继仁，去了趟泄洪渠，这才返回了现场。 齐强和二狗也想跑，但是跑不了了，大柳树派出所民警来了，又是一番盘问，俩人又是一番应付。 此时，市文物局专家已经来了，经过勘验，断定这是一座古钱窖。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王鹏飞和张明江松的这口气最大，幸好不是古墓，而是钱窖，考古价值小，据专家说，只消两三个月就能复工了。 记者们也松了口气，眼看着都5、6点了，终于出鉴定结果了，是时候回家写稿交差了。 大柳树派出所也松了口气，虽然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但是总归把这事儿给移交给文物部门了。 晚上应承了齐文轩喝酒，卓峰和闫杰钻在车里，把稿子写了出来，校对了一下，就传给了江编辑，王博则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撤回到市里去忙其他的活儿了。 第七十一章 人就是要多做好事 国人好酒，好的不仅仅是酒，而是其中的文化。 婚丧嫁娶要喝酒，升官发财要喝酒，考学生子要喝酒，高兴要喝酒，不高兴更要喝酒。 可以说，酒文化，是中国最具特色的文化。 没有什么事儿，是喝酒不能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喝得太少，再加一瓶再喝一顿才行。 饭局就近，依然放在了大胖涮坊。 卓峰和闫杰到的时候，齐文轩带着齐强已经等待多时，酒已备好，菜已经点上。 “卓记者，话不多说，来，我先敬你一杯。”几人稍稍客套了几句，齐文轩站起身来举杯敬道。 “哎呦，齐叔，不可，不可，还是我敬你吧。”卓峰说道。 “那哪儿行，你随意，我干了。”说着，齐文轩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卓峰瞧了一眼，估摸着那杯子得有三两，60多度的老白干说干就干了，这齐文轩好酒量。 “那我也干了。”齐文轩挺给面子，卓峰也是爽快人，也干了，烈酒入喉，直觉得一股火从喉咙窜到了胃里，又热又辣，浑身不自觉地就升起了一股豪迈劲儿，果然好酒。 “卓记者，我也干了。”齐强陪着，也下了一杯，瞬间也是脸红脖子粗。 “我也干了。”闫杰说道。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感情深，咱们一口闷。……”齐文轩今天本就极其高兴，再喝了这烈酒，自是浑身舒坦，道，“卓记者，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提点齐强，打了个电话，否则现在这小子肯定被抓到所里了。” “客气了，都朋友，一个电话而已。” 齐文轩叹了口气，道：“唉，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但是对于齐强来说，可就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儿了，来，我再敬你一杯，这次咱们都随意。” “客气，客气了，随意。” “强子，单独敬卓记者一杯。”齐文轩放下酒杯，瞥了一眼身旁的齐强，又吩咐道。 齐强理了理思路，整理了整理心情，站起身来，敬道：“卓记者，先前我还真埋怨过你，现在我想清楚了，君子之财，取之有道，话不多说，都在杯中。”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人是熟人，几轮下来几人喝得都很多，但和其他的酒局不一样，说的话儿还算比较实诚。 齐文轩说，以后只要到了开发区，无论什么事儿，只要找他，就没有摆不平的。 齐强说，以后卓记者但有所求，我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闫杰和卓峰说，以后遇到媒体上、宣传上的事儿，只要不违反原则，肯定帮忙。 不知不觉这饭局就到了晚上9点钟才散，齐文轩弄来了两大箱子柴鸡蛋和两大捆红薯粉条，每人一份当作心意，又帮找了个代驾把闫杰送回家，卓峰没开车，就派二狗子亲自送回家。 二狗子开车是一把好手，把卓峰扶上后座，一路平稳而迅疾地就到了新兴小区。 “卓记者，我帮你搬上楼吧。”停下车，二狗子打开后备箱，搬着鸡蛋和红薯粉条。 “也好，就是麻烦你了。”感受了下自己的状态，卓峰也不再推脱。 “麻烦啥，说起来今天你也救了我，否则我现在肯定在派出所里，而不是在这里送你了。” “噢，还有这种事儿？这捆粉条比较轻，我拿着吧。”卓峰真没想到，无意之举帮了两个人。 “晚上我回家，我妈打了我一巴掌，骂我利令智昏，骂的没错，当时我还真是昏了头，喏，这是我妈让我送你的，说你人心肠好，你别推辞，是我妈自己种的玉米，自己磨的。”说着，二狗子拿出来一小袋子玉米面，玉米面用塑料袋装着，黄灿灿的。 卓峰接过这袋玉米面，感觉沉甸甸的，仿佛里面混进来了什么东西。 “对了，差点忘了，齐叔说有两瓶酒送你，就在车里，我一块给你搬上去吧。”说着二狗子又从后备箱中拎出一箱酒来，看包装赫然就是国酒茅台，应该是六瓶装的包装，一箱子大约价值数千元。 “这酒，这酒有点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齐叔说，你先前救了齐强的命，这次又帮他挡了灾，你是他的贵人，你要是不收这酒，就是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他这个人，不把他当朋友。” 话说道这份上，卓峰也不知道如何应答，先前打那个电话，还真是随心一打，真没想到要什么回报，更没想到送了对方偌大的人情。 看来，人就是要多做好事，做好事得好报。 东西二狗都帮忙送上了楼，卓峰打着酒嗝进了家。 苏梦琪一开门，就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再看卓峰那醉熏熏的样子，吓了一跳，道：“不要命了？喝这么多？” “几个朋友聚聚，不知不觉地就喝多了。” “先别睡，我先给你熬点儿醒酒汤喝。” “先让我喝点水，太渴了。” 苏梦琪给卓峰倒了一大杯白开水，咕噜噜几下全喝进了肚子，但还是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赶紧跑到厕所里，把手伸进喉咙里一扣，哗啦啦就开始吐了，这下肚子里空了很多，瞬间感觉浑身舒服。 “今天我去胜利小区了，鲁主任让我给你捎个话，让你明天去一趟，说是有事。”从厨房中，传出苏梦琪的声音来。 “什么事？” “她没说，只说有个新闻。” “新闻？这是好事，明天我跑一趟，钱我准备好了，20多万，房子的事儿怎么样了？”卓峰漱了漱口，又喝了一杯白开水，感觉舒服了不少。躺在沙发上休息着。 “在等对方的委托书，你也给我写个委托书，房子写你的名儿。” “咳，你还是转不过弯来？写谁的名儿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也罢，我明天就给你写，今天实在是写不了，浑身没劲儿。” “好了，”苏梦琪端着一碗醒酒汤从厨房出来，望了一脸颓色的卓峰，有点心疼，道，“下次别喝这么多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好，遵命。”卓峰接过汤碗喝起来，味道很好，酸酸甜甜的，瞬间就感觉胃里没那么难受了，也不知道这汤是用什么熬制的，这么灵。 “对了，有个事儿……”突然，苏梦琪有些支吾起来。 卓峰见了很是有些奇怪，问道：“梦琪，有什么事儿么？有什么事儿不能说？” “明天，我爸要来青城市。” 第七十二章 遭遇假记者 “啥？明天？明天咱爸要来青城市？”卓峰惊道，面色十分尴尬。 年前的那次艰苦的暗访报道，没想到却意外把苏父牵连进了派出所，还因此引发了苏家的一番家庭争执，苏梦琪还因此服气离家。 虽然自己是无心之过，但到底此事是由己而起，已经成为了彼此心中的一个难解的疙瘩，平时生活中两人都很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话题。 而现在，这个有些无解的难题以一种始料未及的速度，跑到了两人面前，再也无法回避，只能直视。 难道，像很多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是要把苏梦琪“劝”回去么？ “咱爸，咱爸来青城市办什么事？难道，是要你回去？”片刻后，卓峰回过神来，问道。 “什么咱爸，是我爸，刚刚给我打过电话，不是要劝我回家，而是来灭稿，具体什么事儿我还不清楚，没细问。”苏梦琪纠正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要来青城市灭稿的。 听到苏父来青城市的缘由，卓峰心中松了口气，但下一刻，一股喜色升上了面庞。 如若能帮上点儿什么忙的话，岂不是能大大地加点儿印象分？ “灭稿？灭谁家的稿？又是什么样子的稿子？”卓峰追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苏梦琪微蹙眉头回道，抬起头来，却望见卓峰那股止不住的喜色，她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你不是最恨灭稿，压稿么？怎么，现在这么高兴，这么上心？” “嘿嘿，”卓峰讪笑了两下，说，“这哪能一样，这次可是咱爸来灭稿，说什么也得搭一把手吧。” “屁股决定脑袋，”苏梦琪笑骂了两声，道，“你那新闻素养跑哪儿去了，就没新闻原则了？” “就事论事，要真是什么重大事件，重大事故，我想压，想灭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要是一些小屁稿，一些小屁事，或许打个招呼，找个人，能让采访记者下笔轻一点。” “我爸是公司副总，估摸着，小屁事他不会出马，算了，我再打个电话吧。”苏梦琪推测着，说出了这番令卓峰更加有些担忧的话来，同时，人也走到阳台上，开始打电话。 留在客厅中的卓峰，再也坐不住了，酒劲儿一下子也醒了大半。 他站起身来，在客厅来回走着，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时不时还望一望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苏梦琪，心中暗自琢磨着： 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事，还真是无法帮忙，更无法向同行开口。 难道这唯一的转机，就这么没了？ 片刻过后，苏梦琪从阳台走了回来，神态比起刚才略有些轻松，道：“还是之前工业园区污染的事儿，我爸让我帮忙找人看看能不能和那个记者搭上关系。” “工业园区污染的事儿？”听到这里，卓峰稍稍松了口气，问道，“都过去多久了？新闻时效性都没了。而且，那事儿不是已经了了么？款也罚了，那厂房不是也要搬迁么？。” “事是这么回事，但是架不住有人故意炒冷饭，故意煽风点火，断章取义、张冠李戴，上个月就有人在网络发帖说赤山市回chun yào业被查出涉嫌制贩毒，我爸他们公司出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去，结果这个月刚刚还没几天，又有人给公司邮箱发来了邮件，说是记者采访，要核实下此事。” “回chun yào业只是má huáng cǎo管理不善，制贩毒是另有其人，这不是采访，这是造谣！哪个报社记者？” “好像是什么全国舆论报道网的记者。” “全国舆论报道网？这是什么野鸡网站，记者叫啥？” “说是叫齐晓乐。” “我查查去，看看到底这个野鸡网站，有没有这个野鸡记者。” 卓峰皱着眉头走进了卧室，在青城市上了四年大学，在报社工作了一年多，也算是见多识广，市里报社、网站是有不少，但偏偏没听说过这么个记者，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个网站。 难道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网站，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不成？ 很多人知道，也有更多人不知道，只要在中国记者网上，输入单位名称、记者姓名，就能查验这个人是否拥有记者证。 这个网站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打击假记者。 卓峰面色有些严肃，熟练地输入全国舆论报道网，还有齐晓乐的名字，发现并没有注册。 这就是说，这个齐晓乐，并不是记者，而是打着记者的旗号在招摇撞骗。 这帮骗子，天天抹黑记者形象不说，还抹黑到自己头上了。 “啪，”卓峰把鼠标往桌子上一扔，扭过头来，望着旁边的苏梦琪说道，“喏，这个齐晓乐并没有记者证，是个假记者。” “没有记者证就说要采访？那个网站呢？” 卓峰没搭话，又继续在网上搜索这个网站，还别说，还真有这么个网站，点进去一看，嚯嚯，挺正规的么，只是，只是上面全刊登的各个省市的负面新闻，这个省份发生污染了，那个省份发生bào zhà了，哪个官员受到处分了，哪个企业有了新的负面了。 在外行人看来，还真是监督全国舆论的全国舆论报道网。 稍稍一琢磨，卓峰又查了下网站的域名，竟然是个人名下的！ “网站，也不是什么大网站，反而是个人名下的。” “那就好办了，要不，你给这个齐晓乐打个电话，或者找个中间人打个招呼，把这个事儿给压下去？”苏梦琪毕竟当过记者，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熟人好办事嘛。 卓峰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今天我压下了齐晓乐，明天就会冒出个王晓乐，后天就是张晓乐，你说到时候你爸会怎么看我？你爸他们公司怎么看你爸的工作能力？” “你是说，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苏梦琪一点就通，瞬间就想到了关窍。 “很有可能。之前我也偶有听闻，这种人专门寻找那些发生过负面新闻的公司，发邮件、打电话，撒网式欺诈，一旦有一伙儿得手，其他人就会蜂拥而上。” “真的，假的？” “你不信？之前我也是半信半疑，现在我有点相信了，明天我还是陪伯父走一趟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比较清楚了，苏梦琪也心安了不少，她眨巴了眨巴眼睛，一颗八卦之心，忍不住躁动起来，道：“你真去？别到时候，事情还没办，你和我爸就掐起来了。” 说完，竟然自顾自地捂着嘴巴笑起来了。 心真大，为啥我们掐，还不是为你么？ 现在事情还没处理完，你就开始歪楼。 真是讨打。 卓峰无奈，说道：“现在不去，将来也得去，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表现表现，争取留个好印象，让伯父把你许配给我。” “你，又不正经，”苏梦琪嗔道，“事情还没办好，就想让我爸回心转意，做梦吧。” “哎，哎，哎，是你先歪楼的好不好，算了，我还是再去摸摸这个齐晓乐的底细吧。” 和女人没有道理可讲。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干点儿正事。 说完，卓峰继续查找起资料来。 又查了大约一个小时，心中已有定计，回头叮嘱道：“梦琪，给鲁主任打一下招呼吧，明天先不去胜利小区了，后天去，明天先处理你爸这个事儿，这个比较着急。” “嗯，等下给她发个微信。对了，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去呢？我穿什么衣服呢？让我想想？”苏梦琪又开始歪楼道，然后还自顾自琢磨起来。 听到这话，卓峰脑袋一蒙，差点昏过去，我的个天，女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想这个问题，难道真的脑袋结构和男人的不一样？ 苏梦琪琢磨完，就开始翻找起衣物来，来回给卓峰比对着，这套比较帅，这套比较成熟，这套则显得年轻有活力。 卓峰虽然脑袋依然有点醉酒，但架不住苏梦琪兴致高，当了半个多小时的衣服架，也没定下一套衣物，说明天早晨要带着卓峰去逛商场，购买几件，一定要把第一印象给留好。 这那行，明天就要赴那鸿门宴，明天白天得提前把功课做好，否则去了还不得抓瞎啊。 好说歹说，选了套西装，苏梦琪还不满意，说褶皱太多，要熨烫一番。 此时，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卓峰实在是扛不住了，倒在床上昏昏睡去，苏梦琪把那套西装细细熨烫了一遍，小心挂到了阳台上，这才休息。17 第七十三章 魑魅魍魉 清晨，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辆商务福特就从赤山市向着青城市疾驰而来。 苏父苏明远坐在车上，微闭着双目，脑壳儿不住地疼。 青城市，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充满了各种麻烦的地方。 于公司角度来说，公司两年前收购的王庄制药厂，新药刚刚投产没多久，年前就被查出麻黄草管理不善，甚至涉嫌给贩毒分子售卖麻黄草，公司数人甚至连同高层，都被喊到派出所里配合调查； 而且，还由于其历史污染问题，已经被勒令停产整顿，公司不得不关闭旧厂房，就近在开发区又租了一个新厂房，一来一去可谓有些元气大伤。 于个人角度来说，更是一团糟，据老大苏星海说，苏梦琪谈着的男朋友，正是此前爆出工业园区污染的那人，甚至还有传言，说公安查获的那个制贩毒集团，和那小子也脱不了关系。 也就是说，女儿谈的男朋友把未来的老丈人给送进了派出所过了个年，还把老丈人就职的公司给弄得又是罚款又是搬迁。 想想就有够魔幻，够麻烦。 不光这些陈年旧事，还有新进发生的一系列烂事急事。 上个月，就有人在网上散布公司各种负面信息，自己作为公司副总之一，施展了好大手腕，付出了不菲的代价，才把事情弹压下去， 但是，这个月刚刚没几天，又有青城市的记者给公司发邮件，要核实，要采访，要报道，相信如果不好好应对，过几天公司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回春药业并不是什么大公司，只是一个员工数百，产值刚刚上千万的小公司，只不过这两年恰好赶上了中药大发展的风口，公司着实赚了不少钱，就想扩大生产规模，这才从赤山市跑到青城市收购了这么个制药厂。 公司实在是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所以，就派自己过来，无论用钱，还是用关系，务必把这事儿摆平了。 “这些记者啊，没有一个好东西！”苏明远不自觉地骂道。 坐在旁边的苏星海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父亲，道：“爸，这你就错了，别忘了，小妹此前也是记者。” “除了小妹，其他记者都不是东西，想采访，想报道，尽管来公司采访，来报道，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地打电话、发邮件，还不是为了钱？” “这个，还真不好说，对了，爸，小妹说找了个记者，帮忙弹压此事” 闻声，苏明远稍稍松了口气，有业内人士帮忙，此行应该会顺利不少，但瞬间他仿佛又想起来了点儿什么，问道：“她找的谁？不会是那小子吧？” 苏星海无奈地笑了笑：“依她的性子，没准还真是那个卓峰。” “他？”苏明远瞬间卡住了，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不说话，苏星海也不好再说什么，打开微信，却又发现苏梦琪又发过来一条信息：“地方都选好了，吃饭在百姓大酒店，五楼，501室，休息就在旁边的百姓茶楼，也是501室，后面还附着一个位置信息，以及一个调皮的笑脸。” 苏明远笑了笑，心中也是一安，有个肯分忧的妹妹真舒心。 “爸，小妹把地方定好了，百姓大酒店，房间501；去早了也有休息的地方，旁边的百姓茶楼也是501。” “老马，直接去青城市百姓大酒店，明远帮马师傅导航一下，这里他可能路有些不熟。” “好。” “把位置发给对方，约他们吃饭，商讨灭稿的事情。” “嗯。” 几乎与此同时，青城市西城区西岭花园101室，瞬间躁动了起来。 这是一个隐藏在居民楼中的网络工作室，200平米的三室一厅布置得满满当当，大厅中放着一张大桌子，几个茶几，用来会客吃饭喝茶，阳台上养着一些花花草草，其余几个房间则布满了电脑，时不时还有人进进出出。 一台电脑前，蹲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矮胖女子，低着头玩着手机，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好消息，瞬间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麻子脸，冲着客厅里喊道：“王哥，王哥，赤山市回春药业来信了，中午请客，地点在百姓大酒店501。” 说着，人就跑到了客厅中。 “回春药业？晓乐，你的客户？”王哥名叫王研东，马脸短须却扎了个小辫子，很是行为艺术，此刻他正在一口一口，悠闲地地抿着茶，听到齐晓乐的消息后，猛地一抬头，目光亮晶晶的。 “王哥，你忘了？你昨天安排我做的，没想到反应这么快，这么大。” “噢，对了，想起来了，这家企业的油水不少，上个月王大同他们就狠狠地揩了一把肥油。” “他们弄了多少？” “这个数。”王研东有些嫉妒地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万，不少，那咱们这次最少也得是这个数才行。”齐晓乐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道，“咱们都谁去？王哥，这次我肯定要去吧。” “这个企业，我查过，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你们得多去几个人才能镇住他们，”王研东估摸着道，“你，叫上童乐吧，再喊上周子尚他能喝，还有咱们网站的尤劲松尤主编给你镇场子。” “还尤主编，他有那个才么？” “就凭他那个发型，就是天生当主编的料，晓乐你不服也留个那种发型，我直接给你封一个总编当。” “我？”齐晓乐用右手指了自己一下，一脸苦笑，道，“要是我留那个发型，还不如死了算了。” “做完这一单你再死，尤劲松，这次你当主编，镇场子。”说着王研东朝着另一个屋子喊道。 “好的。”随即，一个30来岁满面红光，秃顶白发的人走了出来，一边走，头上残存的那几缕白发还飘来飘去，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忙用手理了理，用白发遮挡住了头顶。 特别的发型特别的人用在特别的场合有特别的用处，工作室给尤劲松起了个外号叫“白顶商人”，很是贴切。 齐晓乐不想和尤劲松多聊，岔开话题道：“那我去约童乐，哎呦，我得好好化化妆，王哥我请两个小时的假。” “别耽误正事，我说晓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虽然你们名字中都带着乐字，但童乐好像实在是对你没那个意思，别白忙活了。” “我乐意，我走了。” “慢，”王研东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关键事儿，喊住了齐晓乐，道，“你有没有接到请托说情电话？” “请托说情电话？暂时没有。”齐晓乐犹疑了下道。 “不应该啊，任谁只要稍微动动心思就能找到人说情，难道他们放弃治疗了？你先组织人去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我去问下王大同，上个月什么情况。” “好吧，王哥，这次，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酒桌上多注意点儿就行，摸不清咱们底细，量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我们。” 齐晓乐走了，王劲松回屋了，王研东点了根烟，一支一支地吸着，不一会儿整个客厅中全都是烟味，随后，又打了个电话：“喂，大同……” 卓峰和苏梦琪两人更没闲着，一大早就起床跑到了百姓大酒店，又是定房间，又是定茶楼，末了卓峰还电话了高岗、高亚哲，甚至赵志广，探一探这个齐晓乐的底细。 末了，苏父又把一些资料传了过来，卓峰两人又是一番研判。 第七十四章 定计 先叫了一壶碧螺春，卓峰和苏梦琪品了也就两杯子，一辆黑色的福特商务车就停在了茶楼下面，是苏梦琪父亲来了。 卓峰和苏梦琪赶紧稍稍收拾了一番，然后下楼去迎。 空气很好，阳光也明媚，但苏明远的心情却恰恰相反，很坏，尤其是看到站在眼前的这个卓记者之后。 这小子穿着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好像出茶楼之前还牵着小妹的手。 翻了天不成？ “伯父，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卓峰，这儿有点不方便，咱们还是上茶楼谈那事儿吧。”面对未来的岳父，卓峰不敢懈怠，迎过去，十分谦卑地说着。 嗯，还算比较懂礼貌吧。 “好，上楼。”无论是家事，还是公司的事儿，都是烦心事，自是不想在这里说什么，苏明远答应了一声，率先上楼，后面跟着的是苏星驰。 苏星驰走了两步，突地回过头来，冲着卓峰和苏梦琪笑了笑，举了举大拇指，意思是：安排的还凑合，继续努力。 苏梦琪笑了笑，没说什么，和卓峰跟着一齐上了楼。 501茶室里十分幽静，古色古香还燃着禅香，让人心神不由地静了下来，即使烦恼如苏明远，也十分难得地躺在了椅子上，闭着眼假寐，享受着这几日从未有过的静谧。 “爸，喝口茶吧，普洱。”苏梦琪鼓捣着茶具，一人倒了一小杯。 “先不喝，先说说这事儿怎么办？”苏明远睁开眼，没有望苏小妹，却瞥着卓峰，说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钱倒是其次，关键是对公司影响非常不好。” 确实，这年头没有名就没有钱，名声对于一个公司来说至关重要。 一旦一个公司名声坏了，人们有了先入为主的形象，再想挽回，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卓峰稍稍沉吟片刻，道：“刚我和梦琪已经看过资料了，应该是一伙儿的，或者说两伙人有关联，这种人专门冒充记者，敲诈各大企事业单位，利用很多人的怕事心理，进行讹诈。” “你认识么？” “找几个朋友问过，有听说过的，也有认识的，不在一个圈子，这个人我还真不认识。” “那，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苏明远追问道，面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态，仿佛在给这位拐走自己女儿的记者，出着难题。 不错，就是在出难题。 老大苏星海也不知道收了小妹什么好处，天天在家里说这位卓记者能力是如何出众，为人是如何真诚，做事是如何靠谱等等等等。 不但如此，还专门定了一份青城日报，隔三差五就托人从青城市往回邮寄，让大家看这位卓记者的最新大作。 现在，公司还有自己遇到了这么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儿。 正是检验他成色的好机会。 卓峰看到苏父那眼神，心下已然明了，知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之前我和梦琪研究了对方发的邮件，又看了上个月造的谣，发现了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无论是发送的邮件，还是造的谣，都很有讲究，采用的都是移花接木的手段，很是迷惑人，而且措辞很讲究，小辫子没怎么留，第二个问题，就是发现这个齐晓乐不是记者，那个网站是一个私人网站，应该是假记者诈骗。” “噢？”苏父眼睛一亮，问道：“假记者诈骗？” “正因为是假记者，所以只会，也只能在网上鬼鬼祟祟造谣，或者发邮件，根本不敢去公司正大光明地采访！他们一般就是采用邮件群发，网络造谣等方式，散播各种公司的各种负面新闻，就像短信诈骗分子那样，总会有人上钩，总会有人主动联系他们灭稿。” “还有这种事儿，呵呵，真是开了眼界了。”听到这种传媒圈中的秘闻，苏父感到很是新奇，他摸了根烟出来，刚刚含在口上，卓峰笑了笑，赶忙起身帮忙点上。 旁边的苏梦琪看了，捂嘴笑着，末了，把手放下来，开合了几下，看那嘴型，明显就是两个字：“舔狗”、“舔狗”。 男人之间还是正事儿要紧，卓峰自是不理苏梦琪在旁打岔，叹了口气道：“这种事儿，唉，那些人啊，说起来就是给我们媒体人抹黑，丢脸，也是这些年来，记者的名声如此之差的原因之一。” “以假乱真，劣币驱逐良币？” “伯父，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公司想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原本公司法务部想搜集证据，起诉他们敲诈勒索，但，你也知道，网络时代打官司是有多难，即使等你找到人了，把官司也打赢了，说不定负面新闻已经满天飞了，任你如何声明也是百口莫辩，所以第一次就用钱摆平了，花钱找公关公司删帖了事，却没想到这个月又遇上了。” 没错，网络时代就是这样，信息传播太快，有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谣言从何而来，更别说寻找始作俑者，即使你耗费偌大精力找到了，可谣言已经传播开来，影响已经造成。 这个年代，谣言传播多了就会变成真理，谎言被转发一万字，那就是事实，有的时候，有理也会变没理。 “那，公司的意思？” “这次之所以派我来，就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你能不能办到？”说完，苏明远不再吸烟，双目紧盯着卓峰。 一劳永逸？ 很显然，对方冒充假记者造谣，可以来硬的，直接起诉，但是听苏父意思，公司肯定是不想等那么长时间，而且搞不好也不能一劳永逸，说不得这次压下葫芦，下次就浮起瓢来。 如果真想一劳永逸，那就得抓住对方的痛脚，让他们投鼠忌器。 卓峰沉思片刻，抬起头，望着苏明远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咱们得这么办。” 说着卓峰声音变得小了起来，一点一点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听得苏父连连点头，心中淤积了一路的阴霾，一扫而空，望向卓峰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欣赏。 这小子，花花肠子真不少。 如此这般的话，算是绝了后患。 心事放了下来，苏明远顿觉口渴的厉害，掐了烟，端起那茶来，连连喝了好几杯。 好茶！ 望着脸色有所缓和的父亲，苏梦琪心中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先前一直担心父亲和卓峰见面闹个不痛快。 现在看的话，相处的还算不错。 第七十五章 交锋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了11点多钟，座落在中百商厦西100米的皇宫大酒店，不断地有客人进进出出。 酒店高七层，主打皇家主题，位于青城市核心商圈，消费自然也是一流，装修得富丽堂皇、雕龙刻凤，是市里着名的四星级酒店。 回春药业此番把饭局安置在这里，说明对方很重视，这令齐晓乐一行几人很是满意，对方越重视，己方就会越主动，饭局上也就越好谈价钱，万把块钱，应该不会放在这些企业眼中。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完美。 皇宫大酒店下面，齐晓乐率先下了车，抬头凝望了几眼酒店耀眼的招牌，身心舒畅。 “晓乐，怎么不见回春药业的人？”又有一个人下了车，环视了周遭一遍，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回春药业也太不懂规矩了吧，这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童乐，别耍大牌，你也就是个站长，人家好歹也是家公司，说不定已经在501了，你说对不对周哥？”齐晓乐一边反驳着一边回头，寻找外援。 司机周子尚虎背熊腰包公脸，他随后下了车，道：“很有可能，就是不知道这次喝什么酒，唉，说好了，要是好酒，回去的时候找个代驾，我要多喝几杯。” 说完，还咂摸咂摸了嘴。 “你呀，哈哈……”白顶商人尤劲松摇了摇头，几根白发随风飘荡，笑了，“饭桌上少喝点，别发酒疯把事儿给搅黄了。” “放心放心，尤主编，我只管喝，你们随意谈，我也听不懂。”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笑，仿佛回春药业已经被拿捏在了手心中一般。 “走，先上501看看。”齐晓乐脑袋一摆，走进了皇宫大酒店，众人随即跟上。 皇宫大酒店里的服务生很有特色，全部是皇家打扮，尤其是女服务生，个子尤其高挑，基本上都在一米七以上，穿戴清朝格格服侍，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摇曳若风，看得众人大开眼界。 电梯自是不用众人动手，格格已经帮忙按上，然后轻轻欠身请了个安，电梯就倏地从一楼升到了五楼。 501室名叫养心殿，门外格格欠身一请，众人然后推门一瞧，这雅间装饰得古色古香、金碧辉煌，头顶上是各色宫灯若干盏，下面是一张红木圆桌围着着12把红木椅子，旁边是衣架、柜子，很有皇家范儿。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人。 怎么回事？ 回春药业的人怎么还没来？ 被放鸽子了？ 众人满头问号，一齐望向了齐晓乐。 “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齐晓乐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拿出手机，避到角落开始拨打电话。 尤劲松抚了下头，摆摆手，和童乐、周子尚落了座，等着齐晓乐打电话。 “出了点儿意外，回春药业本来已经到了青城市，可是司机着急，超了个速，好巧不巧就被交警逮住了，司机正在接受处罚，办公室主任苏星海带着人打车过来了，大约再有20分钟就到。”齐晓乐松了口气，解释道。 整理了下发型，尤劲松正了正身子，道：“那就再等会儿，童乐，你最近论坛生意做的怎么样？发大财了吧。” “怎么会，饥一顿饱一顿的，有广告就有收入，没广告连租服务器的钱都出不来。”童乐谦虚道。 “是么？我怎么听说柴正涛前不久给你拉了个大客户？”齐晓乐插话道。 “柴正涛什么人您不知道？客户是他的，钱我也就过了过手，就拿了点儿手续费，又回到他手上了。” “几个点？” “10个点。” “不可能，太多了，王总说了，撑死5个点，你这顿饭不能白吃。” “6个点，就6个点，图个吉利。” “好，等下饭桌上，如果你拉来了广告，分你6个点，其余的，打我们公司账上。”尤劲松补充道。 “唉，好，王哥，这回春药业什么来头，给说说，等下我拉广告也有点准备。”童乐问道。 “先说好了，饭局是晓乐组织的，广告我们要先拉，最后才轮得到你。” “知道，知道。” “晓乐，你给童乐说一说，来龙去脉，等下饭局上你们也好配合，就从上个月说起。” “嗯，”齐晓乐笑着，凑到了童乐身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童乐一一道来，一边说，一边那双眼还放电，电得童乐浑身难受、坐立不安，可又不好不听。 他实在是对齐晓乐没意思。 几人闲聊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回春药业的人来了。 双方一见面，宛如相识多年的老友。 那边是童乐出面，介绍着：“这位是网站编辑齐晓乐，这位是网站主编尤劲松，这位是网站记者周子尚，我是说事儿论坛站长童乐。” 记者、编辑、主编一起出马，阵容强大。 这边是苏星海出面，介绍着：“这位是我们公司副总苏明远，我是公司办公室主任苏星海。” 只有副总、主任两人，阵容稍显欠缺。 看看对方来人，再瞧瞧己方布置，齐晓乐心中大定，顺便就给了童乐一个媚眼，电得童乐心里呲牙咧嘴，暗道：若不是有竹杠可以敲，鬼才理你。 一边介绍着，一边握着手客套着、寒暄着，再然后互相又谦让着正座，最终还是苏明远一行两人坐到了主座，苏星海把门外侍着的格格喊了进来，点了一个“满汉全席”，还有数瓶子白酒。 未几，冷菜就一盘盘端了上来，酒水也安排妥当，双方互相开酒倒酒，一股白酒特有的清香弥漫在了屋中。 苏明远端坐在主位上，黑西装红领带，面色红润，嗓音洪亮，气场十足，举起酒杯道：“喏，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咱们今天能坐在这里了，那便是天大的缘分，为了这个缘分咱们先干一个。” 说完，苏明远把杯中酒一干而尽。 “不错，咱们一个在赤山市，一个在青城市，今儿却因为一件事，聚在了这里，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这酒我干了。”白顶商人尤劲松举起杯来应道，不露声色地就把话题拐到了事情上。 “喝酒，先喝酒，今儿咱们先喝酒，喝酒喝痛快了，咱们再说其他事儿。”旁边童乐貌似好意地劝道，把事儿给挂了起来。 “对，对，先喝酒咱们。”酒鬼周子尚随后说道，把杯中酒一干而尽，还亮了亮杯底儿。 “那，苏总，苏主任，咱们先干了这杯再说事儿。”齐晓乐总结道。 几人配合真是娴熟，有点题的，有捧场的，还有劝酒的，一环紧扣着一环，也不知道配合了多少次，看得苏星海直咂舌。 第七十六章 当假记者遇见真记者 一轮过后，杯中酒复又满上，气氛也就慢慢地上来了。 这次，苏星海率先端起了酒杯，起身道：“这第二杯酒我来敬大家，为了我们公司这点儿事儿，麻烦贵站记者、编辑还有主编都来陪着解决，真是唠叨了，唠叨了，干了，这杯必须干。” 说完，苏星海一仰头就干了，然后端着空杯，饶有兴致地望着对方数人的反应。 白顶商人尤劲松作为主编，自然率先又端起酒杯，应道：“客气了，苏主任，现在咱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事儿，不能叫唠叨，更不能说麻烦，只要力所能及，我们肯定会把事情办好。” “不错，大家都是朋友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互相帮忙扶持，这生意才能做得更大。”童乐搀和着，发挥着自己的功能。 “对，干了，都朋友，客气什么，有事尽管说！”周子尚豪迈地道。 齐晓乐满意地笑了，举起酒杯道：“苏总，苏主任，大家都不是外人，但有所求，我们网站必有所应。” 酒桌上就这么回事，两轮酒下来，大家都成了熟人，都成了朋友，就成了暂时的铁哥们、铁姐妹。 “那，就唠叨诸位了，”苏星海放下酒杯，拿起酒瓶给几人依次满上，然后说道，“贵网站要采访的那事儿，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而且也有好多地方和真实的情况不一样，涉嫌制贩毒是有这么回事，但那是我们隔壁公司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我们公司只是麻黄草管理不善，相隔数月，这事儿不知怎地又传到了贵网站，我估摸着贵网站记者可能也是受到了一些有心人的蒙蔽……那稿子能不能先别发？” 态度很诚恳。 尤主编摇动着头上的白发，尤其得意，道：“唉，苏主任，这事儿不太好办，你也知道，网站有网站的规矩，记者有记者的纪律，要以事实为依据，不能光听贵公司的一面之词的。我们也是收到了很多人反映这个情况，才找贵公司采访，而且即便我们网站不发，其他网站说不好过几天也得发，纸里包不住火呀~~~唉，唉，难办~~” 叹着气，尤主编晃动着脑袋，头上白发也来回飘动，突出一个事情难办。 “那……怎么办？”苏星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又端起自己的酒杯敬道，“尤主编，为这事儿，咱们也得干一个，说实话，公司下了死命令，要把这事儿给平息下去，您给兄弟我也指个道儿，点个明路来。” 说完，又是一碰杯，两人一干而尽。 尤主编满面红光，瞧瞧瞄了一眼齐晓乐，见她没有什么暗示，却道：“哎呦，苏主任，言重了。咱们都铁打的朋友了，这点儿事儿还不能办？不用您说，回去我就让周记者把稿子删了，只是，我们网站好说，但是其他记者，其他网站可就说不好了，听说……” “那，这可怎么办？咱们都朋友了，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啊？”苏星海把酒给尤劲松满上。 “要不，这样吧。你象征性地在我们网站投点儿广告，我们帮你们公关下，保证以后青城市这个地界儿上，再也不会出现贵公司的负面新闻。”尤劲松露出了狐狸尾巴。 苏星海笑了，望了苏明远一眼，见他同样在笑，于是又端起酒杯来，问道：“那，广告费要投多少？投了之后，真能确保一点负面不出么？” “只要十万，”尤劲松碰了一下杯子，说道，“放一万个心，我是老传媒人了，青城市媒体圈儿谁我不认识？就说青城电视台最有名的‘小吴帮忙’记者吴玉成，我们三天两头吃饭，还有青城都市报老记者赵志广，也是隔一段时间喝一回酒，更别说青城晚报了，经常一起采访一起聚，就连最近风头最劲，传说很牛的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我们也是兄弟，只要一句话，什么稿子，都能压下来。” 尤劲松吹嘘着，吹得无边无际，显示着自己的能量。 听到他这番话，苏星海和苏明远一齐暗暗发笑。 你能认识吴玉成、赵志广还真有可能，可你说还认识卓峰，这可能么？这牛真是被你吹上天了，不知道等下卓峰来了，你到底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苏明远忍着笑意，遥遥地举杯，说道：“尤主编，有心了，谢谢。噢，对了，我刚想起来，我还约了一位朋友过来，不知您认识还是不认识？” 苏明远的话音一落，齐晓乐、尤劲松几人，面色均是一愣。 原来，对方邀约了其他人。 这是一个新情况。 只是，不知道对方邀请的是何人。 无声无息地互相望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番后，尤劲松强自镇定了下来，试探地问道：“新朋友？噢，那可得好好认识认识。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路好走，不知苏总请的这位朋友在哪里高就？” 苏明远自是没有翻开牌面，神秘地应道：“马上到，来了尤主编你就知道，都是熟人，来先喝了这杯。” 苏明远又和尤劲松喝了一个。 不知怎地，望着苏明远那笑容，尤劲松心中就有点发虚。 他张了张口，刚要再说什么，旁边的苏星海放下酒杯，伸手一指门口，道：“瞧，熟人来了。” 来人，正是卓峰，一身西装，相貌平平，招子发亮，个子颇高。 尤劲松、齐晓乐、童乐和周子尚，望着这人，怎么也想不起记忆中，有这么个熟人。 难道是苏总和苏主任的熟人不成？ 四人面现迟疑，均不自觉地望向苏明远，等着他解开谜团。 而这时候，苏明远却闭口再也不说话了。 卓峰走进门来，望着对面这几人，微微笑了笑，又不可查地悄悄摇了摇头，这三男一女，一唱一和，搞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假的毕竟是假的，当不得真。 “哎呦，兄弟们，有酒可不能忘了我啊，也给我腾个地儿。”卓峰本色演出，大大咧咧地就挪移到了苏星海身边，苏星海一招手，门外的格格给填了一把椅子，一套餐具。 把西服外套脱下，套在椅子上，卓峰又把餐具熟练地打开，旁边苏星海暗笑着，给卓峰把酒杯满上，末了，还给他打个眼色。 卓峰会意，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兄弟们，我今天有事来晚了，当罚酒三杯，我先喝一个，噢，哎呦，忘了自我介绍了，等下我再和大家喝一个吧，我叫卓峰，如今正好在青城日报社任职，不知诸位兄弟们，都在哪里高就？” 说完，卓峰举杯一饮而尽，很是快意。 闻言，尤劲松、齐晓乐四人，瞬间就愣住了。 这人，竟然是卓峰，是真的卓峰。 就是尤劲松口中的那个风头最劲，传说很牛的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 可，刚刚尤劲松还吹嘘说自己和人家是兄弟，只需一句话，什么稿子都能压，却没想到，这人竟真的出现了，而自己一行人刚刚还真的不认识。 关键的是，这人还是对方邀约来的。 好尴尬。 这脸打得好疼，火辣辣的。 四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真心不知道在这个“行家”面前说什么好。 瞬间，几人就由刚才的话唠，变成了蔫了吧唧的哑巴汉。 第七十七章 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喏，第二杯，第三杯，”卓峰连干三杯，然后又满上，遥举了一圈道，“今天，咱们媒体圈儿，还有实业圈儿，汇聚一堂，正合如今国家倡导的虚实结合的政策，当浮一大白。” 说完，卓峰就干了，随后苏明远，苏星海也干了，三人甚是痛快，很是高兴。 尤劲松心中有些打鼓，望了望齐晓乐，又看了看童乐和周子尚，见几人都面色惨淡，心中更添几分凄凉，一仰头，酒就入了愁肠。 能不愁么。 卓峰，可是有证有采访权的真记者。 而己方，则是没有证没采访权的假记者。 这是李鬼遇见了李逵，怎能高兴的起来？ 说业务，人家一眼就能瞧出虚实，就别想忽悠回春药业了。 谈交情，人家是正规报社记者，自己是私人网站自封的记者编辑主编，这身份天差地别，有个屁的交情。 严重点，论法规，自己几人可是涉嫌冒充假记者敲诈勒索。 如若让这个卓峰搅合进来，今天这笔业务恐怕是难成了，搞不好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必须得想点什么办法，压一压这个卓峰。 “快，给王总打个电话，说下这个情况。”齐晓乐干了酒，放杯子的时候，瞧瞧侧过头去，给周子尚叮嘱道。 周子尚闻声后，迅速放下杯子，摸了下嘴巴，冲着几人寒暄道：“哎呦，不好意思，我上个厕所。” 说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就溜出了门外。 接着，齐晓乐又给了尤劲松一个眼神，尤劲松见周子尚拿着手机出了门，立刻明白了，忙给苏明远、苏星海，还有卓峰满上， 然后，他又举起酒杯冲着卓峰说道：“卓记者，久仰大名，刚兄弟我话说的太满，却没料到你过来，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一句话，就把刚才吹的牛给圆了过去。 “噢，原来尤主编和卓记者也是第一次见面啊，哈哈，尤主编刚你这牛皮吹的有点大，一杯可不行，还得再加一杯才行。”旁边苏星海乐了，拿起酒**紧接着给白顶商人尤劲松满上，劝道。 尤劲松看了看又满上的酒，嘴巴喉咙里是一阵火，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杯了，只觉得浑身上下燥热，胃里火烧火燎得难受。 可如今势成骑虎这酒还真得喝，咬咬牙，硬着头皮，一口气又干了一杯，道：“应该的，干了。” 话完酒也尽，只不过尤劲松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双目喷火，满脸通红，嘴中喷出来的酒气，他感觉点个火就能喷出一道火龙来。 “苏总，苏主任，还有卓记者，这家酒店菜色真心不错，都尝尝。”齐晓乐见尤劲松酒量有限，有点坚持不住这车轮战了，怕他说错话，办错事，忙岔开话题，让他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压压胃。 一边说，她一边转着桌子，把刚刚上的一盘蒸羊羔转到了苏明远那边，客套着。 今日的菜品的确丰盛。 虽没有历史上正宗满汉全席108道菜品，大吃三天的奢靡，但也汇聚了如今全国八大菜系中的经典菜品，鲁菜、川菜、粤菜、江浙菜等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苏明远下了筷子，尝了下这盘蒸羊羔，赞道：“味道不错，大家都尝尝。” 齐晓乐见状，又开始转着桌子，苏星海夹了一块，卓峰吃了一片，然后这菜就转到了尤劲松面前。 尤劲松拿起筷子，刚要夹上一块尝尝，却不料卓峰又举起杯来，问道：“尤主编，听苏总说你们派了记者要采访回春药业，不知道是哪位记者？我也认识认识。” 一边说着，卓峰还一边微笑着左右瞄着对面几人，似乎在确定，在猜测，到底谁是哪位记者。 “这？”尤劲松卡面上立刻僵住了，卡壳了，刚拿起的筷子也落了下去，所谓的记者是不存在的，有也是假记者，但这事儿怎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呢？又如何介绍出这个记者来呢？ 气氛很是有些僵硬。 见状，旁边的童乐忙举起杯来，解围道：“卓记者，我是说事儿论坛站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今日才得见，这心里真是高兴，我敬您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童乐干了，卓峰随意了一点，恰巧格格端上来了一盘子毛血旺，齐晓乐忙又说道：“毛血旺，牛羊毛肚滋阴补阳，苏总，苏主任，卓记者，你们先尝尝。” 说完她又又开始转桌子，努力缓和着尴尬的气氛，苏明远、苏星海、卓峰依次又又品了一遍。 转到尤劲松面前，他又又要拿起筷子吃点。 却不料卓峰诡异地一笑，又举起杯子来，问道：“尤主编，贵网站发给回春药业的邮件我看了，所谓的回春药业涉嫌制贩毒一事，我也详细了解并调查了一番，我觉得是有人移花接木、张冠李戴，小题大做，不知您怎么认为？” “额，这？”刚刚缓和下来的氛围骤然又是一紧，尤劲松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肚子里有一团火要喷射，他涨红了脸望了一眼一脸笑容的卓峰，觉得这张脸实在是有些假，有些可恶的紧。 怎么这人次次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里难堪说哪里？ 还给不给人面子了？ 他有点忍不住了，头上的白发无风自动，似乎要干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却不料脚上被踩了一脚，他扭头望向齐晓乐，只见她微微摇着头。 我，我忍了！ 尤劲松压下肚子里的那团火，放下筷子来，正发愁怎么应对的时候，童乐适时地举起杯来，解围道：“卓记者，刚和您喝了一个，我觉得真痛苦，真高兴，就冲这高兴劲儿，咱们就得再喝一个，我干了，你随意。” 童乐依旧干了，卓峰还是笑眯眯地随意了一点，这次没有新菜上来，齐晓乐也随机应变，指着一盘早已上过的虎皮花生道：“苏总，苏主任，这盘虎皮花生做的真地道，光滑适宜、酥脆可口，都尝尝。” 说完就熟练地又又又开始转桌子。 几人吃完后，卓峰紧接着又端起酒杯来敬酒…… …… 卓峰说得话全都是一针见血的要命语，弄得对方几人手忙脚乱，捉襟见肘，酒是越喝越多，理是越喝越没，节节败退。 苏明远吃着，观着，看着，心中不住地暗笑：瞧这帮家伙，前一刻还风淡云轻地敲竹杠，下一刻就成了这番模样，左支右绌，生怕被卓峰揭了老底。 不得不说，卓峰这小子，还是有点鬼点子的。 不知不觉地就对卓峰的印象，由起初的不佳，变成了不错。 苏星海没有苏明远那么大肚量，年轻且笑点也低，看着卓峰不住地揭对方老底儿，而对面那几人，尴尬得都想钻到桌子底下了，腮帮子一个劲儿地憋着，时不时右手还垂下去，掐一下大腿，止住那将要憋不住的笑劲儿。 第七十八章 两句败走林记者 第七十八章当真记者遇见真记者 周子尚火急火燎地钻到了卫生间，拨通了王研东的电话。 “王总，饭局本来吃得很是顺利，却不想回春药业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把青城日报社的卓峰给请来了，这场子有点压不住了。” “什么？卓峰？他怎么来了？”王研东正在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听到这句话，惊得他一口就把嘴里喊着的茶水喷了出来，湿了一桌子，刚沏的这壶碧螺春眼瞅着是不能要了。 “我们事先也不知道他会来，王总，要不要撤了算了？有他这个真记者在场，帮着对方说项，好多事儿咱们都没法说透，也没办法下手。” “让我想想，”王研东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在客厅中踱了几步，道，“卓峰名气是大，但名气也不能当饭吃，他毕竟资历还是短，当记者也就一年多，我找个老记者帮咱们撑下场子，就不信压不住他的气焰。” “王总，这次，找谁？” “老规矩，遇到电视台找报社，遇到报社找电视台，稍等我片刻，我马上带着人就到。”王研东说完，稍稍沉吟片刻，摸出手机就开始拨打电话。 对于回春药业这头已经被薅过一次的肥羊，他实在是不想放过，他还想努力一把，再试试。 底牌不仅对方有，自己也还是有一些的。 “王总，等你好消息。” “放心吧。” 周子尚挂了电话，自信复又升上面前，龙行虎步地就回到了座位上，一边落座，一边给一脸颓色的齐晓乐、尤劲松、童乐打着眼色，暗示道：事情搞定了。 齐晓乐众人收到信号后，那颗本已被卓峰反复蹂躏得快碎了的小心肝，又变得坚强起来，神态面貌瞬间就一扫之前的萎靡，变得积极乐观起来。 这次，齐晓乐直接上马，举起酒杯主动进攻道：“苏总，不管此事能否顺利解决，但起码咱们相识一场，相识便是有缘，我也敬您一杯。” 两人刚刚干完，童乐立刻补位，也举杯敬酒，道：“苏总，祝您生活上和和美美，事业上平步青云，旅途上一路顺风，我敬您一杯。” 然后，就是酒鬼周子尚…… 仅仅一个电话的功夫，对方的精神面貌就大变，开始转守为攻，卓峰三人甚是有些疑惑，也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依仗。 琢磨归琢磨，对方眼前这轮攻势必须得瓦解，万不能让对方把己方主将给灌醉。 卓峰和苏星海赶忙举杯迎了上去。 “哈哈，齐编辑，一看你就是女中豪杰，来，咱们喝一个……” “哎呦，这位兄弟，一看你就是酒中豪杰，来，咱们喝一个……” 尤主编已经被灌醉，退出战团，正好三对三，两拨人你来我往，进退有序，菜没吃多少，酒反而喝了很多。 身在酒店自然酒水管够，但是祝酒词儿却是越说越少，越说越没谱儿，到了最后，什么面熟面善属相年龄工作事业都往这上面扯，都能喝上一杯，有时候干脆就不说什么了，一切都在杯中酒。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食都上好了，屋外这才走进来两人。 为首的正是那全国舆论报道网自封的总编王研东，此刻正摇着小辫子，引着一位风流倜傥的帅哥往里走。 齐晓乐众人一见，大喜，援兵终于来了。 苏明远、苏星海望着两人则有些惊愕，摸不清路数。 卓峰稍稍惊诧片刻后，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因为，来的又是熟人。 齐晓乐率先迎了出去，介绍道：“苏总，苏主任，卓记者，这位是我们网站总编王总王研东，不好意思，刚有点事，路上耽搁了，这位是……” “这位是青城电视台第一现场记者林超。”王研东接过话来，微笑着，给大家介绍着，心中暗暗得意，得亏兄弟我口才了得，临时搬来了个救兵，否则这场饭局恐怕是要彻底黄了。 但，也仅仅高兴了几秒钟，形势瞬间逆转，急转直下。 “卓峰，你怎么会在这儿？”林超环顾了一圈酒桌，赫然发现卓峰在列。 林超今天身着一件灰色夹克，挎着一个皮包，颇有些洁癖的他，身上染了些许灰尘，卓峰估摸着他刚从现场或者会场回来。 “哎呦，林超帅哥，你怎么会来这儿？”笑着，打趣着，卓峰迎了上去。 他觉得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也越来越有趣了，这地方都能遇到老熟人林超。 “嘿，那个。”林超有些不知道说啥好了，本来在外采访的他，硬生生被王研东拉过来撑场子，却没料到对方则是老冤家卓峰。 王研东愣了，小辫子也不晃悠了，但瞬间也就反应了过来，电视台报社一家亲，记者们互相认识太正常了，而且在这个场合，两人认识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林超羁绊住卓峰，那个卓峰也不好再拆台。 一来二去，搞不好事情就能谈成。 而且，还可以让林超探探卓峰的底儿，看看卓峰和对方关系到底有多深，能否卖个面子给己方，大不了钱到手也分他一部分。 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定，忙招呼道：“哎呦，两位大记者都认识，那太好了，既然认识那就是朋友，赶紧坐，咱们今天好好喝上几杯。” 说完就请林超入座。 苏明远望着突然杀出的这位林超记者，有些挠头，本来这事儿卓峰已经弹压得差不多了，却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如若让他搅合一番，天知道这事儿最后成什么结果。 苏明远皱着眉头，扭头望了卓峰一眼，却见卓峰眼睛微微一眯，接着一亮，道：“林超大记者，咱俩可真有有缘。喏，算一算，这是咱们第四次见面了吧。” “对了，林记者，我记得咱们在大柳树旧货市场火灾现场还打了个赌，啥内容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你还记得么？” 刚刚要落座的林超，一听这话，屁股又缓缓离开了椅子，面色很是难堪。 卓峰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怎会忘记那一晚的赌约呢：“能进去的话，以后我见了你掉头就走”，言犹在耳。 这个赌约还是林宛白鉴证的，只可惜，自己赌输了，完败。 后果就是，上次在胜利小区，自己夹着尾巴溜了。 而这次，自己又要重复上次的过程，怎能不让人恼怒。 但，自己夸下来的海口，还有林宛白鉴证，想不承认都不行。 “记得，我怎会忘记，”林超捏了捏拳头，颇为不善地望了卓峰一眼，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王研东一眼，道，“王总，我刚想起来，主任正催稿呢，我得赶紧回台里剪片子，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说完，扭身就要撤。 王研东大惊，道：“林记者，来都来了，不差那么一会儿，先坐坐，喝几杯再回台里吧。” “不行，新来的主任特严厉，晚一分钟回去都不行。” “哎，哎，林记者…我送送你……” 王研东追着林超出了皇宫大酒店，期间还数度想挽回局面，却一无所获。 齐晓乐、童乐还有周子尚是彻底地呆住了，本以为己方来了外援，能够反败为胜，甚至一锤定音把事情谈妥，把钱搞到手，却万万没料到，请来的救兵，人还没落座，就被那个卓峰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数一数，就两句话，败走了林记者。 白顶商人尤劲松酒劲儿也被惊醒了，但脑子显然还没醒，瞪着眼睛喃喃支吾着：“林记者走了，怎么就走了呢？为什么走呢？” 苏明远和苏星海则有些彻底看不透卓峰了，不知道卓峰所谓的赌约是什么，为何一言就把林记者打发了？难不成未卜先知，提前数月赢下了一个赌约不成？ 只有未喝酒的王研东还算清醒，他是被酒店外的冷风吹醒的，望着一去不回头的林超，他知晓今天这酒桌上是谈不出什么来了，至于什么广告、什么协议，更无从谈起。 他拿出手机，给齐晓乐发了个微信，楼也没回，一扭身就回工作室了。 齐晓乐接到消息，苦笑了几下，道：“哎呦，苏总，苏主任，卓记者，临时有急事，我们得先回公司处理一下，处理一下，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说完，拉起尤劲松，喊上童乐，带上周子尚，灰溜溜地下楼，匆匆忙忙地上了车，往工作室赶。 拉开窗帘，苏明远透过玻璃，望着一众抱头鼠窜的几人，哈哈大笑，真心没想到，自己来时犹自战战兢兢、忐忐忑忑，却没想到现如今是痛痛快快、高高兴兴。 杯中还有酒。 苏明远拿起来，举杯庆祝道：“来，咱们仨，也干一个！” “好！干了。”苏星海道。 “干了。”卓峰应道。 三人一饮而尽，一股同仇敌忾之感浮上彼此的心头，此前的种种隔阂，竟不知不觉地慢慢融化。 第七十九章 气急败坏王研东 王研东驾车，气急败坏地往工作室返，火气愈大，车技愈差，路上闯了次红灯，轧了次黄线，这下心情更差了。 等齐晓乐一行几人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客厅中云雾缭绕，弥漫着一股硝烟味，王研东拿出一根烟，点上，恨恨地吸上几口，然后扔到地上，然后再拿出一根，再吸，再扔…… 只见地面上，到处都是冒着烟的烟头，而房间中却无一人敢出来劝解，敢触王总的霉头。 “王总，童乐走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心腹齐晓乐进得门来，试探地问道。 尤劲松迷迷糊糊、周子尚则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边等着。 “算了？算了？”王研东吸着烟，呲着牙，低声嘶吼着，“要是这么算了，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我千辛万苦搬来的救兵，酒没喝一口，话没说三句，就被人对付走了，童乐以后会怎么看我？这事儿传出去，同行怎么看我？还不得笑话死我！” “不能这么算了！” “周子尚，你给童乐打个电话，让他把今天的事儿，别到处乱说。” “齐晓乐，你给柴正涛还有孙广浩都打个电话，就说今天咱们搞了十万元，这头肥羊很好宰，让他赶紧磨刀……” “尤劲松，尤劲松！” 王研东吼了两声，却见尤劲松迷迷糊糊，醉意朦胧，他心中一怒，手中烟头猛地一弹，直冲着尤劲松的脑门射去，一下子就把醉醺醺的尤劲松给吓醒了，他腿一软就矮了半公分，烟头这才擦着头皮，落在了身后周子尚衣服上。 周子尚脸一黑，右手一拍，就把那烟头打落地上，又一脚踩灭，只是衣服留下了个黑洞，稍稍有点小心疼。 尤劲松挺起身来，整理着头上的白发，却忽然发现刚刚被烧了几根，心也很疼。 “尤劲松，你给王大同打个电话，就说感谢他提供肥羊，下次咱们有了消息，也通知他，然后你找几个人，用代理，伪装下，去网上给我继续发帖。” “就不信了，他这次能请来卓峰，下次还能请？” “下次继续请，就不信他下下次还请，看我不折腾死他！” 王研东气吼吼地命令着，小辫子一上一下地扎着、戳着，扎得几人心肝儿疼，暗道：这下王总可真是动了真火了，多管齐下，这下有戏看了！ 这边闹腾的鸡飞狗跳，气得王研东咬牙切齿，那边卓峰三人正在茶楼中谈笑风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伯父，此事暂时是无忧了，但，还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卓峰接过苏梦琪递过来的茶，品了一口，说道。 “怕啥，哈哈，不管此后出啥事儿，自有你的锦囊妙计。”苏星海插话道，末了还望了苏梦琪一眼，又瞥了坐在主座上的苏明远一眼。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嗯，此事卓记者助力颇多，来，伯父就敬你一杯茶。”苏明远面含微笑，端起茶杯来，竟举杯相邀。 卓峰心中大喜，忙端茶起身道：“伯父，过奖了。此事无论怎么说，也是他们恶意敲诈在先，也就怨不得咱们用此等手段来应对，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其实严格来说，他们连假记者也算不上，只能算一伙披上网络以及假记者外衣的敲诈勒索团伙。” “不错，现在来看，就是如此，来，喝。”苏明远把茶饮完，卓峰随后也喝完。 看到父亲和颜悦色地和心上人品茶聊天，苏梦琪心中自是无比甜蜜，笑盈盈地把茶都满上，一双秋水般的剪瞳流转着，望一眼苏明远，看一下苏星海，然后又偷偷瞄向同样一脸喜色的卓峰。 却不料，卓峰心有灵犀，也扭头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之下，她直觉得心中有些娇羞，微微低下头去，脖颈处现出淡淡的粉红色，逐渐染到了耳边。 看俩人这样儿，过来人苏明远怎不知自家这小女已经心有所属？ 再考虑到她那脾气，苏明远心中叹了口气，感觉这丫头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别家人了。 想到自家闺女要嫁人，自然立刻就联想到她目前还没有工作。 这可不行，没工作的话，将来万一男方家长问起来，可是大大的减分项，必须得解决掉！ “梦琪，你现在找到工作没？要不，爸再给你托人找一个，找个比记者轻松的职业。”苏明远问道。 “嗯……爸，前两天胜利小区鲁主任说给我解决工作问题。刚刚微信上说，让我去胜利小区当他们那个服务中心的办公室主任，我正在考虑，还没答应。” “不行，那工作估摸着还不如物业经理，过两天我找人给你介绍个好的，你想去什么类型的企业，或者事业单位？爸给你找人，托关系。” “爸，过两天再说，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嗯，必须啊，这事儿可万万拖不得，”苏明远貌似严肃，实则关系地叮嘱道，“先把工作解决了，才能说其他事儿。” “好了，爸，能不能说些别的。”听出苏明远意有所指，苏梦琪轻声回道，岔开话题。 “好，哈哈，说别的，”苏明远见苏梦琪不愿多聊，也岔开话题，道，“卓记者，咱们继续聊，就说说你最近卧底传销的这个事儿吧，听梦琪说过程挺惊险、挺离奇的，好多内容限于报纸版面，都没有登上去。” “嗯，伯父，这个事儿说来话长，这得从年后一次采访说起了……”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不好止住了。 卓峰最近历经的稀罕事儿颇多，说了这件说那件，件件离奇有趣， 苏明远自打对卓峰印象有所改变之后，也自是好奇的很，屏气聆听， 苏星海也听得入迷，结果这茶一喝就到了下午四五点钟，还犹自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烦闷。 最后，几人下楼又找了个地方吃了个晚饭，苏明远一行人这才往回春药业返。 只是回去的时候，在新兴小区停了一下，卓峰上楼把那箱子茅台搬下来，连同一件小玩意，一起借花献佛送给了苏明远，很是大方，这更令苏明远对他的印象又加了数分。 第八十章 波澜又起 一晃就是两天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似乎前几日所发生的事都未曾存在过一般。 回春药业赤山市总部，副总苏明远在小会议室中，给几位中层员工描绘着公司未来的发展蓝图。 “今年，我们的战略重心，依旧在新药的生产，以及中成药研发和生产上面，青城市依然负责新药的生产，务必在今年以内把新厂房建好，把王庄制药厂的设备搬迁过去，力求一次投料试车成功；赤山市总部这里，咱们依旧要发挥紧邻药都安市的有利条件，控制采购成本，把控中药材质量……” “虽然，公司最近遇到了一系列的困难，但大家一定要看大势，懂大局，如今正值中医药大发展的风口浪尖，我们一定要勇立潮端，做时代的弄潮儿……” “若干年后，我们再回顾现在这点困难，可能就是长江中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大海中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 会议正开到半途。 突然，小会议室的门开了。 董事长秘书明雅婷，一身黑色工装，手中拿着一沓文件，快步走了进来，附在苏明远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苏明远脸色变了几下，站起身来道：“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一些未尽细节，稍后我发内部oa给大家，苏星海、狄长存、司盈君你们来我办公室一下。” 随后，苏明远起身走向办公室，身后紧跟着的是董事长秘书明雅婷，办公室主任苏星海、法务部部长狄长存，以及外联部部长司盈君。 小会议室中剩余的数人，在几人走后，纷纷嘀咕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是遇到啥事儿了？董事长秘书直接来找苏副总了。” “估摸着，应该是公司又遇到事儿了吧，没看把法务部部长狄长存，还有外联部部长司盈君喊出去了么？” “也不尽然，也许是好事说不定……” 苏明远的办公室在公司办公楼顶楼即五楼，几人乘坐电梯，不出三分钟就到了。 拧开办公室们，苏明远快步地来到办公桌后，他没有落座，而是客气地招待道：“明秘书，请坐，那个，长存、星海、盈君你们也坐。” “我就不坐了，”明雅婷亭亭站着，道：“这是网络部刚发过来的文件，你看看，董事长让我拿给你，说你早有定计。”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明雅婷袅袅地走了，余下四人在办公室中商讨。 苏明远接过文件，打开后看了两眼，就扔到了桌子上，道：“果然又让那小子猜对了。” “真的又出事了？”苏星海顺手拿过文件来，和狄长存、司盈君一起翻了翻，终于晓得了出了啥事。 从凌晨开始，也不知道从网络上哪个犄角旮旯里，开始刮起了一股阴风，很多论坛、各种吧里，又出现了不少关于回春药业的负面消息，尤以青城市本地论坛最多。 经网络部查证，采用的手段，用的方法，和前几次都大同小异，小号发帖，大号转载，道听途说，移花接木等等等等。 “苏总，这次怎么办？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第三次了……”司盈君皱着眉头问道，这种外部公关的事情，一向是她们部门的职责，但此事苏总已经插手，她自是要听从领导意见。 出乎司盈君的意料，苏明远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就恢复了一贯的镇定，道：“都先坐下，此事我和星海早有预案，星海，那东西你拿着呢吧？你拿给长存和盈君看一下。” “就等这一天，随身带着呢，”苏星海没那么老成，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划开屏幕，凑到狄长存、司盈君两人旁，道，“看看我前两天从青城市拿回来的好东西。” 嗯？什么好东西？ 什么东西能比眼前董事长督办的这事儿还重要？ 怀揣着疑问，两人凑了过去，只见苏星海轻轻地往手机屏幕上一点，一阵阵觥筹交错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视频中，数人正在一个装修得极其高档的酒店里喝酒。 “那，这可怎么办？咱们都朋友了，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啊？” “要不，这样吧。你象征性地在我们网站投点儿广告，我们帮你们公关下，保证以后青城市这个地界儿上，再也不会出现贵公司的负面新闻。” “那，广告费要投多少？投了之后，真能确保一点负面不出么？” “只要十万……” 敬酒说话的一方，正是苏星海，而对方则是一个白发半秃的中年人。 视频自然是从卓峰临行赠送的那件小玩意中提取出来的。 狄长存、司盈君只看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 “苏总，视频中的那人，难道就是两天前你们去青城市灭稿所见？是那个全国舆论报道网的？”司盈君问道。 “苏总的意思是……”狄长存说着眼前一亮，望向苏明远，他毕竟是搞法务的，想的更加深远。 苏明远坐在椅子上，颇为悠闲地点了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道：“不错，正是他们，嗯，还有一段视频，稍等再看。” “这次网上又曝出公司负面，应该和这个网站脱不了关系，长存给他们下一个律师函，措辞严厉一点，把这两段视频都附上，令他们两天之内把网上的负面新闻都撤了，否则的话，由你代表咱们公司，正式起诉他们涉嫌敲诈勒索！” “他们不是说，自己是老媒体人么？在青城市媒体圈儿里谁都认识么？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发挥下特长，把网上的负面撤了，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咱们公司的负面新闻……” “咱们这也算是先礼后兵，仁至义尽！” 说完，苏明远就从嘴里吐出一个硕大的烟圈来，飘荡在办公室内，万分高兴。 狄长存和司盈君听了苏总这番操作，颇有些瞠目结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对方自己打自己的脸。 真是闻所未闻过的布置。 苏总毕竟是苏总，手段真是高明。 一时之间就有些愕然。 “狄部长，我是给你发微信，还是拷贝个u盘给你？” 苏星海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静，作为此事参与者之一，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此事尽快落实，想看看那帮人收到律师函后，究竟是如何反应，脸上表情又是如何精彩。 “保险点，还是u盘吧。” “u盘我也带了，嘿嘿，给你一份，司部长你需要拷贝一份么？”苏星海转头问道。 此事看来早就在苏总预料之中，司盈君刚刚白操了会儿心，此时更是不想沾手，道：“不用了，我想只需要狄部长出马，此事一定能成！” “长存，律师函你今天务必发出去，顺丰，地址你想办法……”苏明远继续叮嘱道，“至于视频中那些人的来历和底细，你和星海具体沟通。” “好的，苏总。”狄长存应道，然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和苏星海比对视频中众人的来历，拟定律师函，查找对方地址等等等等，一直忙到下午3点多才把文件发走，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也就仅仅过了两天，全国舆论报道网工作室里一改前几日的阴沉，变得复又明媚起来。 白顶商人尤劲松钻在电脑群中，脑袋和头上的白发一起摆动着，道：“动作好快啊，柴正涛和孙广浩一齐出手了，就是手脚不干净，竟然还是用的王大同弄的旧料，也真是服了他了。” “嘿，尤主编，你的技术水平也不赖啊，又是代理，又是vpn，又是什么肉鸡，一夜之间就搞了这么多帖子，估计已经看蒙了那回春药业。”周子尚捧着道。 “就是，就是，咱们工作室的尤主编可是一个宝，上酒桌就是主编，下酒桌就是成功商人，进了工作室就是电脑巨人，以后绝对会变成一个超人！”齐晓乐帮腔道。 几人刚刚欢乐了没几句，客厅中王研东的喊话就穿了过来，道：“柴正涛今晚请客，答谢咱们提供的好料，你们都谁去？” “我去。”听到有吃有喝，周子尚第一个报名。 “我也去，柴正涛真抠门，这料一顿饭就打发了？要知道王大同可是搞了五万元。”白顶商人尤劲松埋怨道。 “别不知足，孙广浩可连饭都没请呢。”齐晓乐反驳道。 王研东甩着小辫子，摸着小胡子在客厅里自得其乐，心境自是与前几日不同。 确实，瞧瞧自己布置的后手，看看如今网络上散布的谣言，比前几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够那回春药业喝一壶了。 这口气总算是出了。 舒服！ 品了口茶，吸了口烟儿，王研东躺在椅子上悠然道：“都去，工作室的人全都去，有车的开车，没车的坐我的车，狠狠宰那小子一顿。” 刚刚得意半晌。 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顺丰快递。 “顺丰的，你们谁的件？”王研东问道。 “不是我的，我从来不网购。”周子尚答道。 “也不是我的，我网购从来不用顺丰，太贵。”尤主编应道。 “更不可能是我的了，我网购的东西，都放菜鸟驿站了。”齐晓乐回道。 咦？那是谁的？难不成是我的？ 王研东纳闷了。 三分钟后，谜底揭开了，邮件是大家的。 只见送来的那文件上，赫然写着全国舆论报道网办公室收。 王研东接过邮件，拍了拍，摸了摸，好像里面都是文件之类的东西，此外还有个硬梆梆的小玩意。 打开一看，再仔细一瞅，脑袋一下子就有点蒙。 竟然，竟然是回春药业发来的律师函！ 齐晓乐、尤劲松、周子尚，甚至连自己都赫然在列，工作室里几员大将一个不留！ 再看措辞：限你工作室两日之内，平息网上的负面信息，否则将起诉贵工作室。 这哪里是律师函，简直就是一封恐吓信。 “齐晓乐、尤劲松、周子尚，你们，都过来看看。”王研东深深陷进椅子中，喝了一口茶，却发现味道又变了，有点苦。 “啥事？王总？难不成那邮件，是孙广浩发来的酬谢？”尤劲松发挥着脑洞，把头从众多电脑中拔了出来，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同样一头雾水的齐晓乐、周子尚。 王晓东没说话，见几员大将来到客厅，他皱着眉头，伸手指了指那邮件，示意了一下。 三人好奇之下更盛，依次拿起那文件观看，均是大惊失色。 “王总，这回春药业是什么意思？” “没凭没据，凭什么起诉我们？” “难不成？这个u盘？”尤劲松拿起了那个u盘，有些惊疑不定。 随后，工作室里的网络高手尤劲松，成功地把u盘里的视频放映到了电脑上，只见那两段视频，一段是众人和回春药业在酒桌子逢场作戏、商讨业务、拉着广告，另一段更是要命，竟然是众人刚刚落座，酒局未开之时所说的话。 当时，没有外人，几人可真是把老底儿都透了！ 一瞬间，整个工作室中变得鸦雀无声。 只余下那两段视频中，不断传来的杯盏之声。 “王，王总，咱们，咱们怎么办？要不……” 片刻后，虎背熊腰包公脸的周子尚先胆怯了，作为工作室的司机，平时也就客串客串记者而已，好处捞的不多，自然现在也不想担如此大的责任，冒如此大的风险。 看对方这措辞严厉的律师函，还有证据确凿的两段视频，这要是真起诉了，绝对十成十定自己一个敲诈勒索罪。 要命！ “王总，这事儿，我觉得这事儿，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只从技术角度来说，两天时间，应该能够把帖子都删了。”白顶商人尤劲松第二个软了。 作为酒局上那位“大名鼎鼎”的主编，实则在工作室混得很不如意，平时主要负责网络工作，以及一些杂物，只有来了活儿的时候，才会披挂上阵。 如果这个敲诈勒索罪定下来，搞不好自己就是主犯或者重犯。 万万不可。 四人已经有两人率先缩了。 齐晓乐自也顺水推舟，说道：“王总，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次失算责任在我，没有想到这回春药业留了这么多后手，咱们就忍他们一次又何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们在青城市经营一天，咱们就有机会把面子给挣回来。” 齐晓乐也仅仅是网站的聘用员工，既没有三险也没有一金，事到临头自是要先考虑自己的前程，她觉得自己还有大好的青春去挥洒，还有美好的爱情去追逐。 树倒猢狲散。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旦面临着实质性的危机，这种由利益维系的工作室不攻自溃。 王研东听着对面三人说的话，全都是丧气话。 这不是逼自己把前几天出的恶气再吞回去么？ 真是反了天了！ “你们什么意思？嗯？什么意思？逼老子反悔？逼着老子去求柴正涛、孙广浩删帖？逼着老子丢人？你们xxx的都什么意思？娘的，没一个有种的！” 王研东看着几位手下，气得七窍生烟，把嘴中烟猛地一吐，然后右手一挥，只听到“哗啦啦”的一阵响，茶桌上的茶壶茶盏托盘全都碎了一地。 不解气，他复又飞起一脚，一下子就把偌大的茶桌给踢翻在地，“咣当”一声，各色碎玻璃碎陶片到处乱飞，惊得齐晓乐、尤劲松还有周子尚左右躲闪。 接着，王研东又拿起那文件来，“唰唰唰”的几下，全部撕成了碎片，吼道：“别xxx都想着跑，想着缩，想都别想，没门！” “要死，一起死！” 确实，要真是按回春药业的要求，去求柴正涛、找孙广浩删帖，那绝对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绝对的丢人丢到家了，百分百是没法在圈子里混了。 王研东，是艺术人，要脸面，怎肯？ 第八十二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回春药业的犀利反击，全国舆论报道网工作室里的鸡飞狗跳，卓峰都不知道。 他只是听说，过了没多久，网络上关于回春药业的负面消息全部消失不见了。 后来，又听苏星海说，王研东一意孤行，最终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手下几员大将纷纷出走，还密谋了一番，托关系的托关系、删帖子的删帖子，把事儿给偷偷办了，甚至那位白顶商人尤主编，还特意给苏星海致电道歉。 而王研东此人，很久之后，卓峰都没有在媒体圈里听到过，甚至看到过。 消失了。 那个全国舆论报道网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网络上。 历经此事，苏父对卓峰的印象大为改观，横亘在卓峰和苏梦琪之间的那堵看不见的墙，不知不觉地坍塌了。 心结打开，卓峰心里甭提多高兴，连上个厕所都连蹦带跳的，乐得苏梦琪捂着嘴巴不住地笑。 高兴归高兴，生活依然还是要继续。 胜利小区鲁主任那里要去一趟，看看究竟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陈新新用大数据把那几万条线报分析出结果来了，得去一趟， 还有鲁主任给苏梦琪找的那个服务中心办公室主任的工作，要顺路帮忙去看看，还有邹老爷子的委托书也邮寄到了，催着两人去把房子过户了。 陈新新分析出来的线人，已经是囊中之物，早去晚去都一样，反而是胜利小区必须得先去一趟，数件事儿需要处理。 所以，这天两人难得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个早餐，7点多钟就坐上公交车直奔胜利小区。 又是数天未来，胜利小区不知不觉地又变了不少。 瞧，东门那里多了数个快递柜，崭新的保安岗亭也建了起来，还弄了一套门禁系统，人员出入要刷卡，车辆出入要登记。 卓峰没有门禁卡，自然是进不了门，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给邹老爷子或者鲁主任打个电话，却见那岗亭中的保安忒眼熟。 “赵叔，您怎么在这儿？”遥遥地，卓峰打起了招呼。 很意外，岗亭中值班的保安，竟然是赵建光的父亲，此前去江东市解救赵建光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小区服务中心在招聘保安，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给鲁主任说了一声，干起了老本行。”赵叔站起身来，颇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对于这位把自家小子从传销窝点弄出来的卓记者，他印象非常深刻也非常好。 “这活儿不赖，起码离家近。”卓峰唠着家常。 “可不，我也给小赵在小区找了个保安工作。嘿嘿，我在门口这里值班，正好能监督他，顺便还能照顾家里的老婆子。”赵叔嘿嘿笑着。 工作生活还有监督小赵都不误，真是好工作。 赵叔说着，走出岗亭，帮忙刷开了门禁，卓峰和苏梦琪走了进来。 两人走了几步，只觉得今日的胜利小区与往日大为不同。 幽静了很多，也漂亮了许多。 细细一瞅，就发现了端倪。 路两侧的法桐、国槐明显经过了修剪，把一些枯枝败叶或锯或剪下来，打理得冠帽整洁；路旁的冬青也被剪理得整整齐齐，一片片嫩叶长了出来，透着一股生气，以往的那些菜园、菜地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片草坪。 小区内部也没了以往那种人来人往的盛况，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或遛弯，或遛娃。 环境变好了，再想到即将成为该小区的业主，两人心境自然舒坦了很多。 两人先溜达到服务中心，却见只有两个50多岁的工作人员在办公，估摸着邹老爷子应该又跑居委会去了，于是两人回返，直奔居委会办公室。 果然，虽然还不到八点钟，但居委会办公室却早早地开门了，敲开门一看，鲁主任和邹老爷子正对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商讨着什么。 见到卓峰和苏梦琪进得屋来，两人都很热情。 “卓记者，怎么样？小区变化大不大？”邹老爷子扬着眉毛，一脸高兴，和惯常的严肃冷厉决然不同。 “大，变化实在太大了，差点以为进错了小区。”卓峰实话实说。 “喏，才这点成绩，不能满足，这还只是个开始，”邹老爷子脸变得认真起来，道，“现在只是改造了改造绿植，安保门禁系统，以后我们要把小区所有楼房，全部都修葺一番，起码保证墙体、屋顶不会漏水，鲁主任找你就是为的这个事儿。” “那房子的事儿？” “还没到八点，着什么急，你和鲁主任先谈正事，我和小苏正好再去一趟房子，把房主叮嘱的几件物件找人给搬出来。”说着，邹老爷子摸出了钥匙，和苏梦琪又去看房了。 “鲁主任，到底什么事儿？”鲁闲华几次三番催促，卓峰也存了一肚子的好奇。 “卓记者，你觉得咱们小区服务中心，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嗯……缺人？” “人是缺，但钱更缺。现在小区服务中心刚刚起步，贷款还没批下来，现在使用的资金一部分是业主缴的物业费，一部分是广告费，还有一部分是业委会主要是邹厂长垫资，一个月两个月还行，但时间一长就麻烦了，所以……” 打过几次交道，也就有了交情，加之卓峰又在小区买了房，鲁闲华没有藏私，仔仔细细地把小区现状给卓峰介绍了一下。 现如今的胜利小区，正处于一个船到中流浪更急，人到半山路更陡的状态。 服务中心挂牌后，鲁主任和邹老爷子可谓苦心孤诣，利用服务中心不多的资金，对小区的绿化，还有安保这两样见效最快、花钱最少项目进行了改造，旨在提高小区业主的缴费率。 但，事实证明，业主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在观望，缴费率虽然略有上升，但还是不明显。 如果缴费率上不去，服务中心就没钱，一没钱，恐怕连刚刚略有起色的绿化、还有安保都坚持不下去，一坚持不下去，胜利小区就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模样。 环境绿化一团糟、人员流动乱糟糟。 设立服务中心丝毫意义都没有。 一切都白忙活了。 真没想到，表面上一片祥和、蒸蒸日上的服务中心，竟隐藏着这么大的隐忧。 卓峰刚刚体会过了小区环境改变带来的好处，自是不想将来要住一辈子的地方，永远那么破破烂烂、乱乱糟糟，心中也开始有些急切，道：“鲁主任，要不我找下报社财经口的记者，看看有没有关系，催催贷款？” “贷款是小事，缴费率才是大事，只有业主们认可服务中心了，缴费率上去了，服务中心才能自立，否则只靠贷款，靠到最后搞不好连贷款都还不起。” “鲁主任，要提高小区的缴费率可不是一时之功，一日之功，得以年计。”卓峰不是刚入行的新记者，自是知道提高一个小区的物业缴费率有多难。 小区居民和物业的关系，就好比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婆婆和媳妇，你永远也理不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业主给得罪了，后果就是不缴物业费。 你一日不解决问题，就别想业主续上费。 更别说，此前是魏光远负责管理小区，不知道给如今的服务中心埋下了多少颗地雷，又有多少颗定时炸弹，等着引爆。 所以，要想提高缴费率就要沉下心来，服务好业主，讲究个循序渐进。 一般来说，一年能提高十个点，就谢天谢地了。 想大跃进，那是痴心妄想。 卓峰知道的道理，鲁主任作为基层干部焉能不知，但事到如今，船到中流，不进则退，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鲁闲华苦笑道：“卓记者，依常理来说，提高缴费率理应是这个过程，但胜利小区的问题积存已久，俗话说沉疴需用猛药，只要我们短时间内把群众最关心，最切身的问题解决了，这缴费率绝对短时间会飙升一大截。” “什么问题？难不成是墙体渗水、楼顶漏雨、下水管道老化这些问题？” “正是这些问题。” “鲁主任，这可不是小问题，这可是大问题，整个小区要真的这么改造一番，至少得需要成百上千万的资金，服务中心有这么多钱么？怕是贷款批下来都没有吧。” “服务中心没有，但是政府有，”鲁主任不由自主地笑了，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说，“201x年青城市政府做的里面重点强调了要对市里的老旧小区进行改造，现在正在申报阶段，胜利小区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但为了提高申报成功率，所以想请你来具体曝光下胜利小区的问题，越大越好，来增大申报的成功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只有足够老旧、破败才会得到政府的专项资金支持。 不得不说，鲁主任这办法也有够厉害的。 只不过。 一个居委会主任请记者来曝光辖内小区的问题，还越大越好。 好怪诞的感觉。 不都是捂着挡着不让报负面呢？ 卓峰心里有点想笑。 但片刻后，他就笑不起来了，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酸楚——为了小区，鲁主任这是堵上了自己的前程了。 “鲁主任，这样的话，上级领导见报后，会不会批评你基层工作做得不够扎实，影响你此后的仕途？” “我都50多了，还有什么仕途可言，领导爱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吧。估摸着我将来就要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了，退休前争取多给大家办点儿实事，退休后唠嗑的时候，也能添点儿谈资。”鲁主任说道，只是卓峰感觉她话语中有些苦涩落寂，不像是担忧领导会批评自己，反而更像是恐惧退休后无聊的生活。 此前，卓峰就对鲁主任印象很好。 此时，更觉得这人风清人正。 不知怎的，卓峰忽然感觉自己也应该为胜利小区居民做点什么，遂细细思索了一番，道：“鲁主任，光负面新闻也不太好，也得有正面的成绩，这样两相对比，领导自然就会知道胜利小区的现状，这样吧，我帮您再联系一家媒体，加上我们报社，两篇报道，一正面一负面，两相结合，胜算更大。” “如此，甚好，卓记者，就是辛苦你了。” “辛苦啥，鲁主任，我也是胜利小区一份子，自当发光发热照亮彼此。” “哈哈……你呀……” 两人复又商讨了一番，约定好采访事宜，以及新闻稿件见报的时间等等，时间就到了8点多钟了。 鲁主任还有一摊子事儿要忙，卓峰也要和苏梦琪、邹老爷子去办理房产过户，当下两人客套一番，各自忙去。 第八十三章 住自己的房子真舒坦 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房产过户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 不到十点钟，在房产交易大厅里，胜利小区那套3楼70平米的房子，户主姓名就变更为了卓峰。 拿着红彤彤的房产证，卓峰心里说不出的激动，自己，终于在青城市有了一席之地。 他望了望苏梦琪，见她同样是一脸兴奋，忙把房产证塞到她手里，也让她0距离感受下这看似轻飘飘实则沉甸甸的房本。 “哎，我说你们俩，先别在这里腻歪。小苏，你还没说，到底来不来服务中心当办公室主任？”旁边邹老爷子当起了电灯泡。 “去，没有工资我也去。”苏梦琪心中高兴，哄着邹老爷子道。 “什么叫没有工资你也去，只是先把你的工资挂起来，等服务中心有结余了，就给你发，不要心里有疙瘩，不光你，小赵、老赵，还有好几位老同志，都是0工资义务帮忙，或者暂时把工资挂起来。” “邹伯，那我也义务帮忙吧，正好房子也要装修，我两头都能顾上。” “说好了给你挂工资就是挂工资，你和那帮义务帮忙的老同志不能比，他们都有退休金，一个月好几千，你年纪轻轻的，将来又要结婚又要生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就这么说定了，你啥时候来报道？” “明天，或者后天吧，尽快。先把房子打扫打扫，我们搬过去就报道。”苏梦琪望了卓峰一眼，见卓峰点了下头，就给了邹老爷子一个准信。 “喏，不能反悔呦。” “绝不反悔。” 三人说着，打上了一辆车就往胜利小区赶，到了小区，邹老爷子自然忙活服务中心那摊子事儿去了。 卓峰和苏梦琪拿着钥匙，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302的房门。 望着这套南北通透，户型周正，古典装修风格的房子，两人一脸的激动。 以后，这套房子就属于自己了。 自己终于在青城市有窝了。 摸摸这把椅子，坐坐那个沙发，最后，卓峰干脆一仰身躺在了主卧那张双人床上，道：“有家的感觉，真是舒服，住自己的房子和租房子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苏梦琪笑靥如花，如蝴蝶穿花般这个房间里瞅瞅，那个房间里看看，一脸的激动和幸福，道：“这是自己家，那是别人家，能一样？自己家里随便糟践，别人家置办点儿什么都要左思右想，瞻前顾后，最后啥也不敢置办。” “咱们啥时候搬家？我是一刻也不想住在别人家了。” “要不，明天？今天咱们好好打扫打扫这间房子，地上、椅子上、沙发上，还有那床上积了不少灰，你也不嫌脏，快起来，我瞅瞅你身上，脏死了……” 说着，苏梦琪把卓峰从床上拉了起来，把他身上拍了又拍，又把那床细细清扫了一遍，然后一脸满足地拉着卓峰躺了下去，竟也不嫌床上脏了。 “今天就搬吧，搬进来再慢慢打扫，这房子就是积了一些灰，没那么脏。” “今天就今天，早搬早享受，真没想到，会这么快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苏梦琪把卓峰的胳膊拉过来，垫在自己脑袋下当枕头，一脸陶醉。 “高兴事儿还在后头呢，之前听鲁主任说，要给小区申请老旧小区改造经费，这要是真申请下来，小区可就不是现在这幅光景了，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卓峰说道，“鲁主任真是好魄力，为了申请经费也豁出去了，请新闻媒体曝光负面，说这样更有说服力，更有把握申请下经费来。” “听邹伯说，鲁主任以前可是西城区有名的铁腕主任，这次被调到东城区有名的‘三最’小区，肯定是要做出一番成绩来才行。” “原来如此。” “而且，鲁主任和邹伯不光准备了这一套方案，如果经费申请不下来，就打算让服务中心申请房屋维修基金。” “房屋维修基金？胜利小区房子有些年头了，有么？”卓峰精神一振，问道。 房屋维修基金，是买房时必须要缴纳的费用，专款专用，主要是用于物业共用部位、公用设施的更新和改造，按照胜利小区的建筑年龄来算，应该每家缴纳了房款的2%到3%。 胜利小区几十栋楼，这专项基金估摸着怎么也得上千万，小区改造的钱算是有了。 “有，邹伯查了，有的。” “有，也不好申请，尤其是胜利小区。貌似申请这个，得需要业委会申请，需要三分之二的业主签字，先报居委会，然后送房管局资金管理中心，最后才能批下来。”卓峰分析道，“而胜利小区不光人多，关键是好多人都不在这里住了，搬了的搬，卖了的卖，想找人你都找不到，听说好多业委会代表都把房子卖了，现在都联系不上了。” “邹伯和鲁主任的意思是，先改组业委会，再申请维修基金，反正都要三分之二的业主同意，索性一起给办了，正好也把小区所有业主的情况摸个底儿，备个案。” “这可是块硬骨头，估计得搞上小半年，还不知道最后能否搞定。”卓峰吸了口凉气，叹道，也佩服二老的决心。 “硬也得啃，还不是没钱闹的，要是有钱才不会费那么大事儿。”苏梦琪应道。 “估计你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了……” 说到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小区改造工程，两人都很上心，你一言我一语琢磨着、八卦着，但再上心也绕不过那个钱字，又说了两三句，就兴致乏乏了，注意力又回返到搬家，完成鲁主任的嘱托上面来了。 考虑到以后要在小区住，免不了要接触东城区的领导们，自己发自己小区的负面新闻很是不妥当，卓峰就给高亚哲打了个电话，托付了一下。 天外飞来个稿子，高亚哲自是满口答应，下午就过来采访。 至于正面新闻，卓峰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心中也已有了腹稿，就写小区新成立的这个服务中心，开创性地实现了小区业主自治，把小区的环境修葺一新。 折腾了一上午，已经要12点钟了，两人不再耽搁，饭也没吃，直接打车回了新兴小区。 匆匆吃过午饭，卓峰把那稿子写完，传到宋编辑邮箱中，顺手又报了题，就和苏梦琪忙活起搬家来。 都说破家值万贯，这真是至理名言。 上次搬家才打了两辆车，东西也没多少，这次搬家，光装满的大包小包衣服被褥就弄了一客厅，更别说卓峰添置的各种书籍杂志报纸，也有两箱子，此外还有各种锅碗瓢盆，以及过年从老家拿过来还未吃多少的各种土特产。 哪个都舍不得扔。 干脆，找了个搬家公司，掏了两百多元，直接拉到了胜利小区。 没有什么大件，两位搬家师傅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东西都送到了三楼。 结果，等搬完家一看表，才下午三点钟。 看来，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效率高。 乔迁新居，是大喜事。 两人忙东忙西，又是擦又是洗，一点也不觉得累，一直忙活到晚上8点钟，肚子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停歇下来。 一停歇，只觉得浑身上下腰酸背也疼，索性搜索了下附近有特色馆子，喊了个外卖。 吃完晚饭，又是一番收拾，一直鼓捣到晚上11点多，这才睡觉。 第八十四章 自媒体能赚大钱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新房子地段是不赖，但距离报社却有些远。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卓峰坐着门口的79路车，从东城区出发，拐到北城区，又穿过西城区，最后才到达位于南城区的报社。 等到达报社的时候，卓峰已经坐车坐得屁股发麻，时间也到了十点钟，也不知道哪个变态设计得这么弯弯绕绕如同迷宫一样的公交路线。 这公交车是不能坐了，太耽误事儿。 上到二楼记者大厅，只见闫杰窝在工位上，不知道偷偷摸摸地鼓捣着什么，卓峰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喊道：“流氓，有空儿没？打算买个车，帮我掌掌眼。” “买车？什么车？要买福特还是尼桑？”闫杰抬起头来，问道。 “不是汽车，是电动车。” “电动车？你不是有一辆么？那辆坏了？” “没坏也差不多了，现在我搬到胜利小区住了，离报社有点远，要是开以前那辆二手电动车，到报社估计就没电了，啥活儿也干不了了。” “又搬家了？不是刚搬到新兴小区住么？上次你还说签了半年合同，这还没到期啊？难道房东反悔了，不让你们住了？签合同没，要不要曝光曝光？”闫杰嘿嘿笑着，搓着手。 果然是八卦之王，思维都发散成这样了，卓峰赶紧掐断他的联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搬的，我在胜利小区买房了。” “买房了？我说这几天你天天没事在外面跑什么跑，原来是偷偷把房子买了，买的房子多大面积？多少钱一平米？在哪个小区？”老友突然不声不响地把房子买了，闫杰有点小小吃惊，嘴里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先跟我走一趟，这事儿路上说。”见闫杰那八卦劲儿又上来了，这要是侃起来，搞不好就是十几二十分钟，卓峰耐不住，连忙催促着。 “好，稍等我片刻。”左右无事，权当陪老友逛街聊天，闫杰也不知从抽屉里拿了些什么东西，就随同卓峰去选车了。 附近着名的电动车一条街距离报社有三站地，卓峰很懒，闫杰更懒，索性两个懒人开车去买车。 刚刚上了车，关了门，闫杰就扔过来了一张名单，道：“疯子，喏，陈新新那厮把报料人名单弄出来了，你瞅瞅。” “呦，这家伙动作挺快的。”卓峰赞了两句，接过名单一瞧，嚯，还挺详细，这搞技术的就是能耐，只见这份a4纸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行又一行的数据：姓名、电话、联系的记者、爆料次数，甚至报料时间都有，搞得还挺详细。 闫杰把安全带系上，打着火，握着方向盘一边出库一边说道：“这就叫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听那小子吹嘘说他只用了三个小时，不对，是不到一个小时就搞定了，想想我要请的这顿饭就亏得慌。对了，中午我请客，咱们仨。” “在哪儿吃？” “乡土居。” “流氓，这么好的事儿，就吃个乡土居，太掉价了，怎么也得去火锅鸡搓一顿吧。” “我倒想，但无奈那厮没时间，貌似报社要搞什么融媒体，李总天天盯着他呢，要随叫随到。” “融媒体？这是啥玩意？”卓峰皱了皱眉头，问道，最近报社幺蛾子越来越多，又是重组又是要改版，现在又传出消息要搞什么融媒体。 “不知道，好像就是什么微博多媒体公司都开始搞了，王泽端不是也搞了一个么？” “那玩意能赚钱么？”卓峰坐在副驾驶上，从座前的手套箱中摸索出一根圆珠笔来，一边看着那名单，一边划拉着问道。 “能，听说上一条广告好几百，又没什么成本，王泽端那小子过年都没回家，还不是赚钱赚得乐不思蜀了？” “咦？真能赚钱啊？”卓峰停下圆珠笔，扭头问道。自从买了房，他最缺的就是钱，吃饭睡觉干啥事儿都想着如何赚钱，一听说这玩意能赚钱，还能赚大钱，立马精神了。 “绝对能，疯子，要不你也搞几个吧，凭你那文笔，那才思，要是搞起自媒体来，不说比王泽端强，起码也得打个平手吧。听赵思思说，最近他俩也在看房，准备买房，用的钱全都是自己赚的，没拿家里一分钱。你想想，一套房子怎么也得十几万，二十万吧，赵思思那工资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钱都是王泽端这几个月赚的，这样算的话，他一个月能赚好几万！”闫杰信誓旦旦地分析道，“这不是赚大钱是什么？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黄金啊！” “哎呦，我去，流氓，你说得我采访也不想搞了，记者都不想当了，干脆辞职搞这个什么自媒体得了。”卓峰感叹着，抖了抖手中那名单，打开车窗，作势欲扔。 “哎，哎呦，疯子，别扔，好不容易弄来的，”闫杰踩了一脚刹车，扭头劝道，“我说得可是真事，一句不带忽悠的，不信等会儿回了报社，你问下赵思思就知道了。” “没水分？” “这次还真没。” 这下轮到卓峰不吭声了，他摸出手机，度娘了一番“青城那些事儿”，发现王泽端不仅在微博、微信，还在今日头条、百度百家、腾讯企鹅上开设了帐号，拇指轻点把这些app一一下载，然后把王泽端开设的这些自媒体帐号全都关注上，稍稍分析，心中就有了个大概。 王泽端现在还真成了大v了，起码在青城市这边数得上。 几个账号中，尤其以微博、微信上的粉丝众多，发布的新闻基本上也是青城市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概括起来就是天气预报、社会新闻、日常趣事等等，以及伪装成新闻的广告。 当然，写法和新闻报道大不相同，仅仅一个大风降温的天气预报，人家就能水出两千字来，还配上十几幅动态图，还偏偏无论标题还是内容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人家火，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家水，是有技巧的。 第八十五章 爱瞎折腾的卓峰 “真xx能水啊，就这么个大风降温的天气预报，报纸上撑死200字，到了他这个自媒体上，硬生生扩成了2000多字，”卓峰手指轻轻点着屏幕，笑着说，“要是让梁疯子知道他这么水，定会好好指导他一番。” “你还别说，现在的读者，就好这口，水得越欢乐越有人看，写得越离奇越有人关注，这叫迎合受众需求，”闫杰开着车，侃着，“报纸就不行，太严肃了，现在看得人少了。” “水文你还水出大道理来了，要是天天这么灌水，早晚水漫金山把粉丝们都淹死，自媒体固然由于时效性更强，也不像报纸那样受版面限制，可以随意添加删改字数，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它们没有采访权，硬新闻基本上靠摘抄、靠转载，你瞧，我之前那篇捐精报道，还有前几天卧底传销的新闻，全都被王泽端这小子转载了，”卓峰分析着，“要是没有咱们报社这些硬新闻去中和他灌水的那些软新闻，恐怕他那些粉丝早就被淹死了n次了。” 卓峰毕竟科班出身，只瞄了几眼王泽端那自媒体帐号，就看出来了问题。 “管他硬新闻，还是软新闻，能赚钱就是好新闻。这世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闫杰反驳道。 “这你就外行了，”卓峰说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自媒体也不是什么新闻，什么稿子都能发，万一犯了众怒或过了底线，帐号分分钟被封杀，无论你努力经营了多久也一切归零，上次那个mm不就因此被全网封杀了。” “发假新闻贩卖焦虑，不封杀她封杀谁？” “所以自媒体也要合规合法，要有底线思维。” “算了，疯子，咱们不说这个了，你那自媒体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俩瞎操心人家什么事儿，先分线人，这个看得见摸得着才实在，算好了没？”闫杰说道。 “算好了，一共6个没主儿的线人，咱们一人一半。” “够意思，爆料多的给你，剩下的仨给我就行，我没啥要求，只要完成任务保住这个位置就好，60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少一分白费。”闫杰有些眉飞色舞。 “你呀，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你的放这儿了，别忘了。”卓峰叹着，把名单折了一道印儿，仔细地撕开，闫杰的那条装进了手套箱中，自己的那份直接装到了兜里。 听到卓峰评价，闫杰笑嘻嘻地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嘚瑟着，对于他来说，报社工作才是兼职，主要工作还是家族生意。 又拐了个弯，电动车一条街就到了，闫杰寻了个车位，把车停下，两人就逛了起来。 这条街上，在售的电动车样式非常多，无论是这个迪那个羊，还是这个日那个光，应有尽有，门前便道上一字排开，几十家门脸竞相兜售。 卓峰和闫杰既不是颜控也不善于讨价还价，逛了四五个门脸之后，就逛得有些烦躁了，觉得这些电动车长得基本上都一样，除了两个轮子，就是一个电机带个电池，没啥可挑的。 卓峰寻思着以后既要上下班，又要骑车去采访，干脆就选了个玛牌的装了六组电池，据说能跑几百公里。 稍稍试骑了几圈，加速刹车都挺灵敏，卓峰直接就微信付了款，末了，老板还赠送了买车三件套：雨衣、气管和挡风。 汽车后备箱可装不下这种型号的电动车，闫杰开车先回报社，约定乡土居见。 卓峰把速度加到最大，感受着新电动车那澎湃的动力，身心一阵舒坦，思绪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放飞，想到刚刚寻摸到的发财大计，摸出电话给苏梦琪打了过去。 “梦琪，咱们也弄几个自媒体帐号如何？听说王泽端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苏梦琪今天在胜利小区服务中心上岗了，虽说名义上是办公室主任，但其实手下没几个兵，也管不了几个人，主要任务也让卓峰猜对了——整理资料，摸底业主情况，随时准备申请维修基金。 这种工作很无聊。 所以，接到卓峰的电话，苏梦琪很是高兴，她拿着手机，眼珠转了几转，笑道：“你又闲不住了？这才消停几天，又要瞎折腾搞什么自媒体。” 女朋友笑骂，卓峰自然是不以为意反以为荣，反驳道：“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那个土木工程就是一锤子买卖，搞完就没了，何况现在还停工了；佛系炒股打新也是看天吃饭全凭运气，而这个自媒体可不一样，搞好了可是细水长流，日日生金、月月进财。” “财迷疯。”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夸赞我？” “自恋狂，”苏梦琪说着说着‘噗哧’一下又笑了，稍稍琢磨了下道，“自媒体也是媒体，要搞也是我出面来搞，你还是报社记者还是要避嫌的好，只能退居二线写写稿子，出出力，做一个无名英雄。” “英雄就应该是无名的、寂寞的。”卓峰又说道。 “少贫了，说正经的，如果要搞的话，咱们主打哪个方面的新闻？”苏梦琪认真起来。 卓峰仔细思量了一番，回道：“自媒体上时政新闻、社会新闻还有娱乐新闻是最大的三类，搞时政新闻没渠道还提心吊胆的风险太大，娱乐新闻太俗，咱们还是搞老本行社会新闻吧，熟门熟路好上手，王泽端好像就是走的这个路子，咱们正好摸着他这块石头过河。” “起个什么名儿呢？王泽端弄的那个自媒体叫‘青城这些事儿’，挺好的，朗朗上口。”苏梦琪放下文件，摸出手机，调出王泽端经营的那几个自媒体帐号，开始研究起来。 “叫‘青城人青城事’怎么样？”卓峰稍稍琢磨了一下，说道。 “不行，太严肃了。” “那就叫‘今日青城’。” “我查查，这个名字好，但是已经被抢注了，好像还是市政府抢注的，再换一个。”苏梦琪说道。 “那……”卓峰皱了皱眉，把速度降了下来，又寻思了一会儿，道，“有了，就叫‘混在青城’。” 听到这个名字，苏梦琪‘噗哧’一下就笑了，道：“你起的这叫什么名儿啊，还混来混去的。” 卓峰反驳道：“这才叫接地气，朗朗上口，瞄一眼准忘不了，这算一个，让我再想几个名儿，微博微信今日头条腾讯百度这几个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注册一下。” “还想？你要弄几个马甲？” “狡兔三窟，起码得三个吧，写一个稿，发三个号五个平台多爽。当年那碗鸡汤怎么喝来着，一个集贸市场上有两家卖布匹的，为了争夺客户经常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你吐血降价，我就跳楼促销，结果两家生意兴隆得不得了，其他布匹商都竞争不过，纷纷退出了这个市场，最后有人才发现，两家老板竟然是一个人。” “就你狡猾。三个名字，五个平台，那就是十五个帐号，峰同学，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苏梦琪吐了吐舌头，又查了查这个名字，道，“嗯，你这个流氓名字还真没人注册，下午我就赶紧注册了。” “再来，‘青城热线’、“青城身边事”、“发现青城”、“青城你我他”，“青城事儿”……”头脑风暴一打开，卓峰文如泉涌，一串名字就从口中吐了出去。 “峰同学，慢点，慢点，记不过来了，再说一遍。”苏梦琪拿起笔来，有些手忙脚乱。 “记好了啊……”卓峰又复述了一遍，突然脑袋又是灵光一闪，道，“对了，我那篇卧底传销的稿子，写了有3w字，好像见报的也就不到一万字，正好整理整理，放到咱们平台上，这可是真正的原创，可比王泽端无脑摘抄强多了，他那么搞，严格来说是侵权，将来要是政策一收紧，就坏了。” “两万字太多了，咱们放也得分批，来个连载，不过咱们第一篇稿子就发这种卧底传销的严肃文章，受众是不是有点窄？” “不窄，到时候我给市反传办田主任，还有江东市反传办江主任都打个招呼，让他们都关注上，帮忙宣传宣传，江东市是传销重灾区，传销人员不少的，每个月都会处理一批，据说盘踞在江东市的传销人员有十来万，如果这些人都关注上咱们的账号，也是不少粉丝。” “让传销分子关注咱们这个反传销的文章，峰同学，你这脑洞也够大的，恐怕到时候留言板上一片骂声。” “有人骂才会红才会火，才说明有传播效果，如果还能顺便度化一两个人改邪归正，我那番卧底也算没白费。” “就你慈悲心肠，也不想想当时我多么担心，你后来可是连续四五天没联系家里。”苏梦琪戳着笔尖，嗔道。 “呃，好了，我知道了，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哎呦，报社到了，就这样吧，下午没事你琢磨琢磨，晚上回去咱们再合计合计，我先挂了，闫杰请客，正招呼我呢。”苏梦琪重翻旧账，卓峰眼见报社到了，自己的自媒体意见也成功传达到了苏梦琪那里，立马开溜。 报社门前，闫杰吸着烟，拿着张报纸正等着卓峰。 卓峰把手机装进兜里，骑着小电动一个加速冲到了闫杰身侧，道：“稍等我片刻，把车停好就来，陈新新呢？” “他？又被抓了壮丁了，饭局推到晚上了，索性我就约了王博、王宏伟、赵君还有刘子墨那小子，咱们一块搓一顿。” “刘子墨？刚来的那个实习生？腼腆得像大姑娘的那个？” “对，但请别这么说人家，人家可视你为偶像，说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好好请教一番，要拜师学艺。”闫杰促狭地炸了眨眼，道。 “这个，这个，再说吧。”卓峰皱了皱眉，一拧油门就把车开进了后院。 一个大男人，整天像个大姑娘一样腼腆，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屁来，还跑来做记者，能有什么出息？ 停好新车，充上电，卓峰又从犄角旮旯里把旧车拽了出来，稍稍拍了拍上面的灰，也充上了电，这才回到前门去乡土居赴宴。 第八十六章 突发爆炸 乡土居是老地方，卓峰熟门熟路，推门就进。 “疯子，这边，这边呢……”瞧见卓峰进门，闫杰招手呼道，旁边是和他厮混得很熟的王博赵君之流。 “闫少，这位置够偏的。”卓峰扭头望去，只见几人把聚餐的位置，选在了大厅东南角，由两张桌子拼成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茶水，一位30来岁的服务员正在等着点餐。 “这儿多好，临街，亮堂。疯子，今天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卓峰就选了个靠外的位置坐了下去。 旁边服务员适时地把菜单递了上来，卓峰接过来却没看，直接一顺手递给了临窗的王博，道：“醋溜土豆丝点了没有？” “没有，就点了一个老醋花生，”赵君扬了下眉头，笑道，“峰哥，换个硬菜呗，难得今天杰哥请客，怎么也得宰宰他这个富二代。” “对，应该好好宰一宰他，听说上个月他完成了任务，护岗成功。那就再加个土豆牛肉，王博、赵君、王宏硕，还有，那个刘子墨你们都再点几个，虽然质量上没法上去，咱们就在数量上做文章。” “那，我就加个招牌菜，清蒸鳝鱼。”王博翻了翻菜单，说道。 “这个菜好，嘿嘿，你们峰哥最近房事太多，正需要补一补，服务员，这个菜要大份，加量。”闫杰一语双光，嘿嘿笑着说道。 “此房事非彼房事也，”卓峰刚要解释几句，却发现这事儿永远说不清，索性直接歪楼道，“王博，再点一个，一个不够，每人点两个菜，别客气，你们杰哥今天高兴，不多点几个菜他可就不高兴了。” “好……嘿嘿……” 都是熟人，嬉笑怒骂着这菜就点了起来。 乡土居不是什么高档菜馆，点菜的没心理负担，买单的更没心理包袱，一下子就点了足足8个菜，四荤四素，三凉五热。 服务员很是热情，把众人点好的菜都一一记号，走时还撕了一张菜单夹在了桌牌上以备核对。 还是赵君有眼色，会来事，服务员刚走，就拎起桌上的茶壶，不动声色地就给几人把杯子都满上。 “来，咱们以茶代酒，喝一个，顺便给卓大记者接风洗尘。”做东的闫杰挤眉弄眼地举起了茶杯。 “嗯，峰哥，好久不见，咱们喝一个……” “峰哥，喝……” “峰哥，那个，卧底传销的那稿子，有没有未删减版，报纸上那几个版，看得不过瘾。” 王博、赵君、王宏硕几个熟人依次端起茶杯来，客套着。 却不料，此时猛地插进来了一个有些别样的声音。 “峰哥，您好，嗯……我叫刘子墨，嗯……您是我的偶像，嗯……不知道您能不能抽空带带我。”是人高马大却腼腆寡言的刘子墨。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难为他了，也不知道心中打了多少次腹稿。 “没问题，都兄弟，另外，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客气，怪，怪别扭的。”卓峰痛快地答应着。 望着这位一脸诚挚，腼腆无比的大男孩，虽然觉得这人有些墨迹，但卓峰实在是生不出拒绝之意来，毕竟自己也刚刚变成老记者没多久，先前自己刚刚入行时的艰辛，犹历历在目。 “那，卓师傅，以后有事尽管喊我。”刘子墨一脸喜色地到。 “别师傅来，师傅去的，都兄弟，别这么客气。”卓峰满头黑线，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几岁。 “好的，卓老师。” “还是，还是喊师傅吧……” “嗯，卓师傅，今天有采访任务么？” “没有，”稀里糊涂就当了师傅，卓峰依然感觉有些不自在，看到旁边贼笑的闫杰几人，瞬间就晓得准是这几个小子设的局，可事已至此，也有些无可奈何，正好上来两盘凉菜，岔开话题道，“吃菜，吃菜，饭桌上不谈工作。” “吃，吃，吃……哈哈”闫杰诡计得逞，笑嘻嘻地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卤牛*******哥，刚还没回答我呢，有没有完整版卧底传销稿子？”王宏硕摇晃着几份报纸，又来骚扰。 “有，有，等几天我开个公众号，放上面，你随意看，随意转载。” “峰哥，你是不知道，卧底传销那新闻刚出来，正好我值班，热线都炸了……”赵君捧道。 “对，都炸了……”闫杰开吹了。 这帮家伙，都被闫杰给传染了。 卓峰笑了笑，没应声，夹了一筷子自己点的醋溜土豆丝，刚刚送到嘴里。 只听到从屋外传来“轰隆！”的一声巨响，宛若春雷炸裂在耳边。 乡土居的落地窗“咔嚓咔嚓”地龟裂着，最后实在是经受不住摧残，“哗啦啦”地碎了一地，溅了临窗的王博一身。 大地震了几下，吊在天花板上的灯也晃了几下，赵君有点被吓傻了，呆坐着喃喃自语道：“炸了，炸了，真他妈的爆炸了。” 其余几人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宏硕则把几份报纸挡在了头上，掩耳盗铃，挡不住的手臂和脖子瞬间就多了几道血印子，刘子墨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卓峰，看师傅怎么吩咐；闫杰最滑头直接一个驴打滚，躲到了桌子底下，躲避碎玻璃的溅射攻击； 卓峰心中一惊，倏地站了起来，“咔嚓”一下就把嘴中那筷子咬成了半截，吐着筷子道， “快！去爆炸现场！” “王博，抄家伙上！” “流氓！回来开车去！” “赵君，赵君，醒一醒，刘子墨你盯着我干毛，我脸上长草了？都娘的走了！” 卓峰毕竟历经过大场面，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嘴里噼里啪啦地呼喊着，卓峰踢了王博几脚，拍了赵君两巴掌，又喊了刘子墨几嗓子，一扭身直接就把闫杰拉了回来。 此时，屋内众食客也反应了过来，有的呼喊，有的哭嚎，还有的幸灾乐祸，争先恐后地往屋外冲。 乡土居老板面色苍白，从柜台下面站起来，欲哭无泪。 “疯子，拉我干啥？”闫杰挣扎着道。 “流氓，快回来，咱们从窗户这边走。”卓峰急切地道，说着一纵身就上了旁边一张空桌子，再一个弹跳，人已经到了窗外。 闫杰眼前一亮，一脚踹开那张空桌子，踩着露出的椅子面，也上了桌子，喊道：“王博、赵君、王宏硕，李子墨，快点跟上。” 有两位老记者翻窗而出，四人随后也反应了过来，三跳两蹦就出了乡土居。 第八十七章 惨烈现场 此时，报社门前的中华大街两侧，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都是从临街商铺或写字楼涌出来的，惊魂未定的人群们纷纷望着路西城中村方向，议论纷纷。 “爆炸了？我还以为是地震，吓死我了！” “哪里炸了？这么大劲儿。” “西边，看样子好像是西里村……” 遁着众人的目光，卓峰抬眼望去，只见紧邻着中华大街的西里村中，腾起了一股浓黑的烟柱，随风飘荡，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火光在烟雾中升腾。 爆炸又引起了火灾。 “流氓，不用开车了，咱们跑过去！” “王宏硕，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刘子墨，喏，这是300元，你先回去结账，再回现场找我们。” “喂，梁主编，我卓峰，我，闫杰，赵君、王宏硕、王博、刘子墨正在往现场赶……” 卓峰掏出300元钱，扔给刘子墨，然后一边给梁疯子打电话，一边一马当先向着爆炸现场冲去。 闫杰跟了几步，实在是赶不上了，干脆就溜达起来了，赵君、王宏硕后来居上，紧紧跟着卓峰，在后面就是拎着硕大的摄影包的王博，再然后就是拿着钱垂头丧气往回返的刘子墨。 突发事件对于记者来说，就是冲锋的号角，即使卓峰身为深度记者，也不例外。 爆炸现场不远，就在路西的西里村中。 西里村是南城区着名的城中村，由于租金便宜，交通便利，几千人的村子里竟然住进了数万的流动人员，卓峰此前也在这里租住过一段时间，可谓熟门熟路。 遁着烟柱和火光，还有一群群跑往现场看热闹的群众，卓峰一行人数分钟就到了爆炸现场。 真正的第一现场。 发生爆炸的是临街的三个门脸，门脸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砖石混凝土牌匾玻璃激射得到处都是，数辆停放在附近的汽车被打成了筛子，一股股黑烟席卷着火蛇在升腾。 “快，灭火器，灭火器……” “拨打，这烟，还有火太大……” “救人，救人……” “哎呦，我的腿……” “我的胳膊，我的脸……” 七八个人也不知道是路过还是从火海中逃出来的，身上布满了血迹，有的躺在地上哀嚎，有的被人搀扶着哭诉，还一位浑身焦黑伏在地上一动也没动，也没人敢动。 现场群众已经自发组织起来了。 有灭火器的从家里车里拿出灭火器，没灭火器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水桶水盆聊胜于无地泼洒着水。 但，无论现场外围多么急切，火场中却再也没有人冲出来，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里面的人凶多吉少。 火势太大，也帮不上什么忙，首要任务还是要弄清爆炸的起因，爆炸的影响，爆炸的损失，卓峰见身后的赵君、王宏硕已经赶来忙叮嘱道：“分头采访，打开微信，随时联系。” 在这种乱糟糟的现场，还未来的时候，分头采访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当下，三人交换了下眼神，兵分三路，钻进了人群中。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这三个门脸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么？好像是饭馆，不对，好像有个是超市。”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您知道为什么爆炸么？” “你记者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您好，您知道村委会在哪里么？” “沿街右转北边就是，别去了，村长村支书都来救火了，喏，那个穿夹克的是村长，那个指挥救援的是村支书。” “村支书怎么称呼？” “姓马，马向磊。” “马支书，您好，我是青城日报记者卓峰，请问这三个门脸以前是做什么的？”几经辗转，卓峰寻觅到了赶来现场救援的村支书马向磊。 现场火大烟浓，马向磊正指挥着几位村民隔离火势，防止火苗蔓延到旁边的一家超市里，哪里有时间搭理记者，再想到自己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不知道死伤多少人，自己肯定要担责，他这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烦躁，自是没给卓峰好脸色。 “不知道，不知道，别问了卓记者，没看我忙着吗？” “对了，顺子，顺子听见没？”马向磊拉过身边一位村民喊道，“快去把西门、南门那栅栏打开，要不消防车进不来。” “好咧，我马上去。” “等一下，再找几个人，把路上违停的车都挪开，都挪开……” “找不到人，怎么办？” “找不到人搬也得把车给我搬到一边去！” “强子，你再想想，里面还有没有液化气瓶！”打发走顺子，马向磊又喊过身边一位村民问道。 “没有了，应该没了，早晨就送了一罐气儿。” “你确认？他们三家就烧一罐气儿？少打马虎眼，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说实话？看我不抽你y的。” “马支书，应该还有七八罐吧。”强子支支吾吾地说着。 “七八罐？！我抽你丫的，不早说，”马向磊急了，举起右手来，却也顾不上下手，忙喊道，“快散开，散开，里面还有燃气罐，还有燃气罐，都xx的离远点儿。” “严友兰，房子是你家的，我问你，这些租户到底都是做什么生意的？”马向磊不知道又从哪里，把房东找了出来。 “马支书，这三个门脸一个理发的一个卖药的，还有个是修脚的。”自家出了这么大事儿，严友兰面色有些惨白。 “还骗我？院子里那两个是干啥的？” “噢，那个，那两个是开饭馆的。” “院子里开饭店？” “外卖，专门送外卖的饭馆。” “到底是门市炸了，还是院里的饭馆炸了？” “应该，看样子是院里的饭馆炸了。” “饭馆老板是谁？” “好像，好像叫乔大春吧……” “什么好像，到底叫什么？” 现如今，还未到，村支书马向磊当仁不让地当起了现场救援总指挥，又由于熟悉村情，指挥起来也算得上得心应手。 卓峰一声不吭地跟在马向磊身侧，记录并分析着各种汇总的信息，心中也就有了个大概。 房东名叫严友兰，不仅把前面三个门脸租了出去，院子也租给两个饭店送外卖，此次爆炸很有可能就是院子里的饭店炸了。 但，这些消息只是推测，一切还得等官方消息出来。 正琢磨着，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警笛声，有消防的，有公安的，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第八十八章 分工合作 救援主力军一到，村支书这个临时指挥部就会易主，必须早做准备。 卓峰刷刷地在采访本上又写了几个字，往暗访包里一放，就跳出了人群，寻了个墙头，一蹬下面的放置的杂物就翻了上去，同时摸出了电话。 “赵君，你在哪个方向？情况怎么样？” “我在南边，有人投诉说这家院子里的饭馆无证经营，排出去的废气扰民。” “先别理会这回事，110从南边来了，你盯这条线，房主名叫严友兰。” “好。” “王宏硕，你盯消防，消防从西门来了，来的有可能是市消防大队队长张功胜。” “嗯，峰哥，有人投诉说那个洗头房里面不干净，有色情交易。” “人都不知道死活，先别理这茬儿事，今天救援主力是消防，你盯好了，问下爆炸原因。” “好的。” “流氓，流氓，”卓峰打着电话，瞥见了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闫杰，忙小跑着过去扯住他，道，“流氓，你盯现场？别太靠前，里面还有燃气罐，小心二次爆炸，靠远点儿，我去盯120了，你小心点儿。” “王博，王博，”卓峰冲着手机喊了两嗓子，也没人应声，抬头一通扫视，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何时，爬到了附近一家村民的房顶上，一边居高临下拍着照，一边偶尔还和同样站在房顶上看热闹的村民闲聊几句。 这小子不用管，片子出来肯定差不了。 卓峰一通指挥，把几人安排了下去，一人盯着一个部门，可算得上滴水不漏，占尽先机。 也就在此时，120拉着笛声也从西门进来了，卓峰精神一振，就要翻下墙头凑过去。 却眼皮一抖，忽然发现小院另一侧的墙头上红呼呼的不知道挂着什么东西，他仔细一看，只觉得心中一阵颤栗，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几口饭菜吐了出来。 那东西竟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看那形态和残存的衣着，应该是个男子。 这场惊天爆炸，死人了。 卓峰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沉重，这是又有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了，也不知道这位男子是老板，还是无辜的路人？ 叹息两声，120的笛声就来到了现场，卓峰重拾了下心情，又出发了。 时间，不允许他发出多余的感慨。 由于地处闹市，各部门反应也特别快，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的现场。 不由分说，110民警迅速突入现场，拉起了警戒线，维护秩序，瞬间爆炸现场周遭几百米之内都被清空； 随后，数辆消防车就开到了清空出来的空地上，消防战士跳下车来，纷纷架起水枪，数道水龙冲向了正在燃烧的三间店铺，与此同时，还有数名消防战士穿戴着头盔防火衣裤，看似是要突入火场救人。 卓峰盯着的120来了数辆救护车，当先一辆跳下来几名医护人员，把之前已经出了火场的那名重伤员抬上了车，然后拉着笛声直接就往回返。 “大夫，刚走的那辆车是哪个医院的？”第二辆救护车刚刚停下，卓峰凑到驾驶室问道。 “市三院。” “谢谢！” “流氓，用一下车。”卓峰本打算打车前往市三院，但一扭头就看到了闫杰正在现场盯着。 “疯子，你这是要去医院？” “市三院，刚走的那辆车。” “开慢点，别闯红灯。” “放心，市中心我可不敢闯。”接过闫杰递过来的钥匙，卓峰扭头就往报社赶去。 闫杰的车，就停在报社前面的停车场上，卓峰飞奔而至，开关门打火系安全带一气呵成，然后一脚油门就出了停车场，紧追呼啸而去的救护车。 救护车有特权，黄灯不等红灯不用停，仅仅过了两个红绿灯就把卓峰给甩了下来，没办法，耐着性子到了市三院，却又不料遭遇停车难，干脆直接把闫杰那车扔在了路边收费停车场，自己小跑着进了市三院。 急诊科值班的是一位20多岁的护士，卓峰亮明了身份，问道：“刚来的病人，病情如何？” “嗯，情况不太好，已经送到了5楼icu。” “这么严重？” “据说全身烧60%以上，一度呼吸衰竭，怎么弄得？” “爆炸引起的火灾，其他目前不太清楚。” 给护士姑娘道了个谢，卓峰转身从消防通道上了五楼icu。 却不料，icu大门紧闭，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偶有护士进出，卓峰想询问一二，对方均匆匆别过，不肯吐露分毫。 卓峰有些着急，在大厅刚刚踱了两步，却听到又有120救护车呼啸而至，他跑到窗户探头望去，只见两辆救护车接连停在了急诊科。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送到icu，应该是轻伤员。 “流氓，现场情况怎么样？”下到四楼的消防通道，卓峰打起了电话。 “现场已经被封锁了，火也灭了，房主已经被公安部门控制，南城区领导来了，据说市领导也会来，新闻发布会好像要在两个小时候后召开，目前搜集到的消息是，失踪一人，死亡两人，重伤一人，轻伤七八个，爆炸原因不明，据说是煤气罐爆炸。” “其他媒体到了么？” “该来的都来了，都市报晚报电视台都来了，不过他们来的都比较晚，到的时候，火都灭了，更别说进入现场了，咱们这个同题新闻应该会胜出。” “唔，那就好。”卓峰松了口气，出动了六个记者，又占据了地利之便，如果还被同行比下去，真是没脸见人了。 “你医院那里怎么样？采访到家属了么？” “icu有个重伤员在抢救，家属还没到，轻伤员稍后我过去采访下，我再等一个小时，如果家属再不来我就回现场。” “唔，我们在现场等你，王博给你发的照片看了么？忒带劲。”闫杰言语中带着一丝兴奋。 不知怎的，此时听到闫杰这种语气，卓峰有些烦躁，勉强耐着性子说道：“流氓，爆炸死人又不是什么好事，别幸灾乐祸的。” “疯子，咱们不就是干这行的？” “新闻是要采访，但还是要有同情心，唉，算了，给你个资本家说这些干啥，你们碰个头，找个人先回报社组稿吧。” “好吧，卓大记者。”闫杰皱着眉头应道，显是对卓峰刚才这番话不是太认同。 “流氓，好不容易咱们合作一次突发新闻，正经点，别阴阳怪气的。” “那让刘子墨回去组稿，我们在这里盯着。” “刘子墨？他一个实习生行么？” “别小看人，说起来他和你是校友，组个稿又不是写稿，这点儿事儿要是搞不定，大学四年书就白读了。” “嗯，先让他组吧，大不了咱们再改一改，权当锻炼新人了。” 第八十九张章 先别得瑟 和闫杰不冷不热地拌了几句，卓峰挂了电话，点开了微信。 只见王博发过来了两张图，还附着一个得瑟的表情。 卓峰皱了皱眉头，点开了一张，这是一张俯拍图，应该是站在刚才那座三层民房上拍的，爆炸点应该是在院内，周围包括那三间店铺都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毁得七零八落，十多个破碎的煤气罐残骸竟直挺挺地插在墙体上，数名消防员正在冒火施救，再把图片放大了看，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图片很震撼，信息量也相当大，坐实了爆炸点在院内。 王博得瑟的也很有自信。 这个活宝。 卓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发什么消息，他发现自己最近不知为何如此多愁善感。 难道做深度记者做傻了？ 还是久不跑现场突发新闻了？ 亦或者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把脑袋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卓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打算去急诊室采访下轻伤员，刚刚下到二楼，就接到了梁疯子的电话。 “卓峰，现场情况怎么样？各部门都采访了么？” “咱们报社离得近、去的早，第一手新闻都采访到了，公安、消防、120一个不拉，连村支书都找到了。” “这个爆炸事件不算小，报社上下都知道了，都在关注，一定要搞好，别让都市报晚报同题竞争比下去，丢了人。” “他们？保证不会！”想到姗姗来迟吃了一嘴灰的同行，卓峰心中一阵小得意，刚刚升起的愁思，一消而散，暗道：总算有一次跑在了所有同行，甚至有关部门的前面了。 “先别得瑟，现在是1点40分，我要在下午4点编前会之前见到稿子。” “没问题！” 六个人，弄个爆炸稿子，还有2个多小时，绰绰有余了。 说是不着急，但心里还是得紧绷一根弦，卓峰不敢怠慢，三下两下来到急诊室，只见急诊室中一溜儿躺着七八人，其中有三个患者旁边站着数个医护人员，紧张忙碌着，测脉搏血压，安装心电监护，清洗伤口，甚至有一名患者当场就做起了小手术，那患者背上镶了一块碎玻璃，很深的样子。 这么大的爆炸，仅受了个轻伤，患者心态普遍都比较好，采访起来也非常容易。 稍稍观察了片刻，卓峰选了个仅仅被砖块把头崩了大包，擦破了点儿皮的幸运星采访起来。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张。” “唔，请问您爆炸的时候在哪儿？” “嗨，别说了，一个多月没理发了，刚吃了饭想着去理个头，结果刚到了门口就炸了，脑袋差点被开了瓢，大夫说下个月再考虑理发的事儿。”这位40来岁的汉子，指着脑袋上的纱布呵呵直笑，在庆幸。 “听说是院里炸的，知道院里干什么的么？” “搞外卖的，就搭了个棚子，专门给那些白领、金领送菜，以后点外卖可得小心点儿，那环境，那地方，我去年去过一趟，差点把隔夜饭给吐了，满地的垃圾，到处都是老鼠屎苍蝇粪。” “呃……好的，谢谢！” 采访完这个爽快的汉子，其他几个伤病员也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话匣子，一个是去买药的，一个是送水的，还有个更倒霉，是一个路人。 卓峰也不是没有收获，那位背上插着玻璃的路人患者，提供了一个消息，就是爆炸前，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液化石油气的味道，很大。 爆炸的原因，又指向了院内那个外卖饭馆。 收获不大也不小，看了下表，已经两点多钟了，距离梁疯子下达的截稿时间不多了，卓峰琢磨着，是不是再回现场看看。 但，就在此时，一阵嚎嚎的大哭声从急诊室外传来，众人包括所有医护人员齐齐扭头望去。 “哥……啊……哥……嫂子，她……她……哥……”一位20多岁的姑娘踉踉跄跄地闯进了急诊室，头发散乱，双目通红，不由分说地就跪在了那位路人患者的床边，扒着他的腿抽泣着。 “姑娘，请问您哥怎么称呼？”一位大夫扶住姑娘问道。 “我，我哥，叫韩晨。” “韩晨？姑娘，这位不是你哥，你哥好像在楼上的icu。” “不错，姑娘，你认错人了。”那位头朝下，爬在病床上路人患者扭过头来说道。 “什，什么？i，icu？”姑娘瞬间愣住了，继而反应了过来，面色更苍白了几分，站起身来，如风中残荷般晃了几下，向着急诊室外走去。 刚刚走了几步，似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复又大哭起来：“哥……你没事吧……哥，嫂子她……她……” 刚刚的一幕，似乎很尴尬。 但却无人有丝毫笑意，听这姑娘意思，她口中的嫂子恐怕凶多吉少，她的哥哥也住进了icu，情况也非常不妙，命运何其多舛。 迟疑了片刻，卓峰还是跟了上去。 那姑娘既心痛又心急，自也是抄近路走的楼梯，只是她心中悲恸万分，泪水也朦胧了双眼，步履踉跄刚走了几步，一个趔趄膝盖就撞在了台阶上。 心痛未了又添新伤，姑娘抚了抚膝盖，只能弯着腰一边哭泣着一边扶着栏杆，一瘸一拐地上着台阶。 不知怎地，听着这伤痛的哭声，卓峰的心弦狠狠地被拨动了一下。 他仿佛又想起了被p2p逼死的红雨，又念起了那跳楼的股神，还有被化粪池吃掉的那位父亲和孩子。 当时，他们的家属，也都是如此的悲痛万分，如此不舍亲人的离去。 但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残酷到令人无法直视，让人无法呼吸，只能无力地哭泣， 直到最后无奈地接受这个结局。 强行按下脑海中萦绕着的这些思绪，卓峰抿了抿嘴，快步上了几道台阶，稳稳地托住了姑娘的左臂。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谢谢！” 胳膊被扶住，姑娘扭头意外地望了卓峰一眼，晓得是刚才在急诊室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男子，说完她又觉得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扶着，颇有些不好意思，本能地挣了几下。 却不料卓峰扶得很稳，没有挣脱，她念着心中牵挂着的哥哥，又道了一声谢，就这么上到了五楼icu。 第九十章 韩柔柔 记者，就像是个不断在旅行的穿越者，无时不刻地探索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欢喜的，伤痛的，惊险的，阴暗的，感人的。 每一个故事，都凝结着不同的人的不同的人生。 每一个故事，都影响着彼此，包括记者自身。 每一个故事，都要深入采访。 不能被自己笔下的故事感动的记者，不是一个好记者。 今天卓峰采访到的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那姑娘蹲坐在icu门前，低声哭泣，直到眼中再也无泪水流下，勉强打起精神，一个关于她和她哥以及嫂子的故事便给卓峰娓娓道来。 姑娘名叫韩柔柔，生在西海省一个名叫夹子沟的地方，那地方除了茫茫大山，就是家中那两分靠天吃饭的荒田，常年劳作，年迈的父母病痛缠身，父亲患上了冠心病、静脉曲张，还有高血压，和病魔斗争了数年之后不幸离去，只余下患有腰间盘突出的母亲，拉扯着一子一女。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韩柔柔和她哥韩晨都很争气，农活家务一力承担，更是在前些年的高考中，考上了大学，这本是大喜事，但上学的所需的费用，对于这个本就贫困交加家庭来说，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狠狠心，韩晨没有上学，而是外出打工，地点就在韩柔柔上学的城市，青城市，赚的钱一部分邮寄回家，一部分给韩柔柔缴学杂费。 生活虽辛劳，但却很有奔头。 因为这些年，国家政策进一步向中西部倾斜，全民医保也覆盖到了夹子沟，母亲还有了养老金可以拿，甚至家里成了精准扶贫的对象。 韩柔柔上学期间申请到了助学金，奖学金，韩晨跟着一位开饭馆的本家叔叔，从配菜工做起，一步步成了饭店里的主厨之一，又送了一段时间外卖，攒了一部分资金，加上拆借的款项，勉强租了一个农家院做外卖。 生活，一步步有了起色。 韩柔柔即将毕业，韩晨的外卖生意也日渐红火，甚至有了一些些积蓄，还和一位同样来自西海省的姑娘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正在憧憬着在青城市买房，正在商谈着孩子们在哪里上幼儿园，上小学，是不是要择校，需不需要托关系找人。 似乎，命运已经低头，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却不料，一场大祸从天而降，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呜……”韩柔柔又忍不住哭出来，道，“我，我嫂子她，她死了……，我哥……也，也……” “我……我妈，知道后……怎么办啊……” “我那不到4岁的侄女……就这样，就这样没了爹娘……” 嫂子当场死亡，哥哥生死未知，对于这个刚有起色的家庭来说，真是无法承受的打击，卓峰喉咙中有些哽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 就在此刻，icu室的门突然开了，快步走出来几位大夫。 “家属呢？韩晨家属，你们哪位是韩晨家属？” “我，我是，我是他妹妹。” “噢，你要有点儿心理准备，你进来一下，你哥可能，可能有些不行了。” “什么？！我哥……” 话说了一半，韩柔柔双眼一黑，一下子昏了过去，身体直直地往地上落去，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太难以接受了。 “大夫，大夫！”卓峰呼喊着，扶住了韩柔柔。 “快，快，快抬到icu。” 片刻后，韩柔柔在icu里醒转，看到了全身裹着纱布的韩晨。 “哥，哥，你醒醒……” 似乎听到了妹妹呼喊，也或许是兄妹间的心电感应，韩晨竟真的微微张开了嘴，开合着。 韩柔柔忙凑了过去，把耳朵附在哥哥嘴边听着。 “柔，柔柔，以后，以后哥哥照顾不了你了，你要照顾，照顾好自己，还有，要照顾好核桃……” 一边听，韩柔柔眼中一边涌着泪，应声道：“哥，你，会没事的，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核桃的。” 听到韩柔柔的回话，韩晨黑红的面皮稍稍抽动了几下，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哭，又说道：“柔柔，要像核桃一样，要坚强呦。” 说完，脑袋轻轻地一震，再也没有声音从唇中吐出。 “哥！哥！哥哥……”韩柔柔大声呼喊着，而韩晨却再也没有应答。 “哥……哥……” “哥……哥……” “哥……哥……”韩柔柔痛哭着，瘫坐在了地上。 亲哥哥走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一个原本略有起色的家庭，也毁了，只余下了一位年迈的母亲，一个未毕业的学生，还有一个仍然在上幼儿园的懵懂孩子。 一股沉痛的情绪在icu室中弥漫开来。 良久，韩柔柔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道：“谢谢大夫，我，我能不能先离开下，我侄女还在幼儿园，等着我去接。” “那抢救费……” “我，我会付的，我哥还在这儿呢，请相信我。”韩柔柔哽咽道。 “这个……”一名大夫迟疑着。 “嗯，你先去处理下，记得早点回来。”另一位貌似领导的大夫说道。 韩柔柔走了，卓峰也走了，一齐回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报社里，前去采访的数人已经回来了，新闻发布会也已经开完。 政府发布的新闻通稿表明，此次爆炸源自于院内餐馆使用“黑燃气”导致了爆炸，共造成了三死一重伤十九人轻伤，三名餐馆老板当场身亡，一名店铺老板重伤，政府已经介入后续调查和善后。 卓峰坐在工位上，望着屏幕发着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卓师傅，稿子组好了，放oa里面了，你看下。”刘子墨走了过来，说道。 “噢，”卓峰回过神来，熟练地登录上oa系统，看到了刘子墨传过来的稿件。 集合了数人之力打造的这个稿子，大约1000多字，很全面，各部门意见都有，但此次突发无论是领导，还是几位同事，都默认了自己在全盘策动，还是须要仔细思量思量才行。 “‘黑燃气’这块加点儿东西，去采访下市燃气监察管理站的负责人，详细说下如何辨别‘黑燃气’，让市民们远离这种危害。” “噢，好的，师傅，”刘子墨应道，转身就要回去补充采访，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道，“卓师傅，那个黑餐馆需不需要采访？” “黑餐馆？” “对，工商部门来了，说那个院里的餐馆属于无证经营。” “噢，稍稍写一下，一笔带过吧。” 打发了李子墨，闫杰凑了过来，道：“疯子，我这现场指挥的如何，全都是一手料，加上刚刚弄的这个‘黑燃气’资料，咱们怎么也得弄一个版吧。” “嗯，差不多吧。”卓峰应付道。 “疯子，咋地了？失恋了？情绪这么低落，这可是整版稿子，绝对是这周每周之星的候选，搞不好还能弄个每月之星！” “没失恋，好了，让我静静。” “……” 闫杰悻悻地走了，赵君又凑了过来，问道：“峰哥，是不是医院那边采访的不顺利？” “没有，心里有点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会儿就好了，以后说不定你也会遇到。” “啥事？” “没啥事，你帮刘子墨采访下吧，毕竟他还是实习生。” “噢。” 几人通力合作，稿子终于在四点之前传给了梁疯子，梁疯子看到稿子后比较满意，报题会上也着重汇报了下这个选题，最终张总拍板，稿子给了一个整版，头版头条，图片给的头版。 闫杰几人听闻后，高兴的脸都笑开了花，逢人就吹。 这可是头版头条，好多记者一年也上不了一次，闫杰几人更是第一次上这个位置。 这可是实打实的荣耀，是将来吹嘘的资本。 只有卓峰，很奇怪，有点落落寡欢。 心情沉重，有点抑郁。 他知道，自己入戏太深了，还没有从新闻事件中挣脱出来。 这需要时间。 下班后，回家路上，一边骑着电动车，卓峰一边摸出手机，给韩柔柔去了一个电话， 一反在医院的柔弱无助，韩柔柔此刻变得很坚强。 她告诉卓峰，她已经把小侄女接到了学校，小侄女还不知道她爸爸妈妈的逝世，她在瞒着，告诉小侄女爸爸妈妈去老家看望奶奶了。 她和辅导员说了，也和宿管阿姨沟通了，此后想带着小侄女在学校宿舍住上几个月，直到她毕业。 她要亲自抚养小侄女，直到她长大成人。 她也要独自赡养母亲，直到她百年。 听到这里，卓峰差点落下泪来。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他自认为心肠很硬，硬到可以手拿钢刀，手刃凶徒。 但，再坚硬的人，心底也有软弱的地方，卓峰有些被韩柔柔的坚强感动了。 回到家，卓峰的异样很快被苏梦琪捕捉到了。 听到关于韩柔柔的事情，苏梦琪很是有些感同身受，告诉卓峰，此事就交给她来办吧。 一夜无话。 第九十一章 卓疯子和梁疯子掐起来了 这几天天气反常的热，气温一度飙到了30度，几乎是一夜入夏。 卓峰吃过早饭，换了一身轻便衣服，骑上新买的电动车，向着报社飙去，看样子心情还算不错，似乎已经从昨天那低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刚刚飙到中百商厦附近，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是损友闫杰来电。 “疯子，你到哪儿了？” “我到中百商厦了，再有几分钟就到报社，有事儿？” “快点，梁疯子发飙了，正在找你。” “她发飙管我屁事。” “唉呀，别说了，”闫杰在电话里叹了一声，道，“丢大人了，同题竞争被都市报比下去了，梁疯子气得嗷嗷直叫。” “怎么回事？咱们头版头条整版报道都被比下去了？他们报社记者来那么晚，根本不可能采访的比咱们全面，绝对不可能！”卓峰皱着眉头，分析道。 “速度点，来了你就知道了。” “马上。”卓峰把油门加到最大，再一着急，直接就把电动车飙到了慢车道上，气得一帮老司机直骂娘。 但，这事儿透着古怪，卓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边骑着，卓峰一边分析着，回忆着昨天的稿子：甚至村支书，各个部门都采访到了啊，现场描写也很详细，新闻发布会也没有拉下，此外自己还加了一个辨识“黑燃气”的小贴士，应该没有什么遗漏吧？ 难道是后期签版的时候，编辑不小心删了什么要点？ 应该也不至于，如果是编辑删了，梁疯子肯定去找编辑的晦气，怎么会找自己呢？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又飙过了两个路口，报社到了。 此时的二楼记者大厅中，已经没有了往常那种热闹劲儿，梁疯子拿着报纸，黑着脸，看谁谁也不顺眼，看谁都要训两句。 记者们安静如鸡，能跑的，都跑了。 剩下的，都是跑不了的，全都是昨天采访爆炸新闻的难兄难弟。 “卓峰呢？人呢？闫杰叫你去打电话，你打了没有？”梁疯子吼道。 “打了，打了的，马上到，估计在楼下了。”面对着梁疯子的怒火，闫杰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张望楼梯出入口。 也恰在此时，卓峰到了。 “梁主编，您找我？”卓峰四平八稳地走到梁丽凤面前问道。 “看看你们写的稿子，什么玩意儿，再看看人家的稿子，整整比你们多了一个整版，”梁丽凤扔过来两份报纸，一份日报一份都市报，“昨天就告诉你们了，全报社上下所有人都盯着这事儿呢，让你们上心，上心，结果呢？去了六个人，上心成这样？！” 梁疯子疯起来不要命，吼声震天。 但，卓疯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拿起自家报纸扫了几眼，没错，头版头条内版a7整版头版配图，内容和昨天交的稿子没什么差别。 然后，又拿起都市报报纸一看，眼皮有点发抖。 都市报竟然也是头版头条头版图，但他们在内版做了整整两个整版，一个a3，一个a4，都是黄金版面。 a3的内容和自己采访的大同小异，细节上略有出入，村支书没有采访到；a4的那个整版，则是一篇暗访新闻。 “梁主编，咱们新闻放在了a7版，都市报新闻放在了a3a4版，版面不同，力度就不同，但这不是我们的责任，是版面安排的问题。”卓峰反驳道。 “卓峰！别避重就轻！”梁丽凤举起右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别给我装糊涂，是版面安排的问题么？是人家比你们多了整整一个版的新闻！这个爆炸的餐馆是黑餐馆，你们六个人采访了半天，就不知道么？” “知道。”卓峰平静地回道。 “知道还不跟踪采访，知道还不深入调查？！你还是深度记者呢，白他妈采访那么多新闻了，你的新闻敏感性呢？都他妈的跑哪里去了？都他妈的跑哪里去了？”卓峰越平静，梁疯子被气得越厉害越疯狂，直接飙起了脏话。 被梁疯子戳着骂，卓峰心里的火腾地也上来了，回道：“爆炸和黑外卖有关系么？爆炸是安全事故，黑外卖是食品安全，能混为一谈？” “怎么没有关系？他们不用黑燃气会爆炸么？” “那就应该去调查，去报道黑燃气，报道黑外卖有用？人都死了，还去报道这个，人血馒头好吃？” “少狡辩，事实就摆在这里，你们一个版，都市报两个版，说上天你也是比别人少新闻点！” “新闻点？！这种人血馒头新闻也算是新闻？好吧，好吧，梁主编，”卓峰也有些疯狂地喊着，道，“你去采吧，采访吧，人都死了，你去哪里采访？你去阴间采访？咱们中国讲究个人死为大，人都没了，你，还有都市报还不放过人家？这种缺德事我做不来！” “少他妈给我扣帽子！我不管那些，我就看稿子的见报效果！” “少给我来这套，我做新闻，凭的是良心！” “给我滚他妈一边去，老娘采的新闻比你吃的饭还多，还用你教？！” “我今个儿就赖住不走了。” “他妈的给我采访调查去！” “好，好，你们不是要吃人血馒头么？我就让你们吃吃看，到底这人血馒头是红的，还是白的！” 疯了，两个疯子一齐疯了，脸红脖子粗地怼着。 仍在记者大厅中的闫杰、赵君、王宏硕，还有刘子墨都有些看傻了，吓呆了。 呆了片刻后，赵君反应了过来，捅了捅闫杰，道“杰哥，峰哥真有种，真没想到还敢这么怼梁疯子。” 闫杰迟疑了片刻，道：“真是彻底疯了，比以前更疯了，不过怼梁疯子，应该挺爽的吧。” “梁疯子被峰哥缠住了，杰哥，要不，咱们先撤？” “对，先撤，先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完，闫杰给了赵君一个眼色，撤了，只剩下王宏硕和卓峰那便宜徒弟刘子墨观战。 新闻迷王宏硕一手拿着一份报纸，一边听着卓峰和梁丽凤互怼，一边开始了头脑风暴： 对啊，爆炸原因是黑燃气啊，不用采访那餐馆啊。 嗯，梁主编说的也很对，用了黑燃气才会导致爆炸的，应该报道。 咦，峰哥这番话说的有道理，人死为大，不应该报道黑餐馆。 不对，梁主编说得更有道理，宣传效果第一。 又反转了，峰哥说做新闻要凭良心。 王宏硕分析了这边，分析那边，分析了一会儿觉得两人说得都有道理，头晕脑胀的，眼神开始迷茫。 刘子墨实习生，自然心中没王宏硕那么多道道，只是听着、看着卓峰被梁疯子各种训斥，心中升起了一丝丝愧疚和空虚。 稿子是自己组的，现在被训的却只有卓峰一人，自己被忽略了，变空气了。 有点不是滋味。 第九十二章 越怼越生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越怼越生气，面对着毫不讲理的梁疯子，卓峰气得恨不得上去拍她两巴掌。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业务讨论而已，没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还动手。 可，心中憋着的这团火，却实在是咽不下去。 最后，卓峰拿着几份报纸，“咣当”一下把会议室的门踹开，进去后又“咣当”一下把会议室的门给关上。 梁丽凤胸口起伏着，凤眼含煞地望着卓峰，也没说什么，平复了下心情，复又坐到椅子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王宏硕，王宏硕，今天有题儿没？有没有？！没有给我出去扫街去！” “刘子墨，刘子墨，发什么呆？去办公室，给我拿一下去年4到7月份的合订本。” 梁丽凤冷厉的声音，吓得王宏硕和刘子墨一个激灵。 王宏硕面显苦涩，暗叹怎么就被摊上这么个活儿了，“扫街”不是真拿着扫帚去扫，而是让记者带着眼睛去扫，简单来说就是：别在家蹲着了，去大街上找新闻去。 但，每天能上版见报的新闻就那么多，真这么漫无目的去大街上逛荡，能找到新闻只能看天命了。 刘子墨活儿不重，就是繁琐，忙领命去办公室翻腾去了。 片刻后，记者大厅竟然变得空荡荡的，只有梁丽凤在工位上劈哩啪啦打着电脑，出着气，还有卓峰在会议室里踱着步子，一根接着一根吸着烟，看会儿报纸，时不时地还打几个电话。 王宏硕下了楼，跑到后院推上电动车，一边骑着一边琢磨着去哪个区扫街，冷不丁儿路旁传来招呼声。 “硕硕，硕硕，这边，这边。” 他停下车，扭头看去，是闫杰和赵君正躲在乡土居门内吸着烟，悠闲地向外面张望着。 擦，这两个滑头，刚偷偷溜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拉自己一把。 王宏硕左右也无事，抬头望了一眼报社二楼落地窗，没有见到梁疯子的身影，他一扭车把，把车开了过去，道。 “赵君，杰哥，我可被你们害苦了，梁疯子让我扫街呢。” “苦什么苦，扫街就是逛街，能逛到新闻就采，逛不到新闻就是缘分没到。”闫杰吐了个烟圈道，采访这么严肃的事儿，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玄学。 王宏硕无奈，道：“再怎么扫街也不如蹲热线来的快，眼看热线马上就要轮到我了，这下子没戏了，又得重头再来。” “这才9点钟，着什么急，进来歇会儿，乡土居难得这么早开门。”不由分说，闫杰就把王宏硕拉进了乡土居中。 进了乡土居，王宏硕这才晓得为何闫杰、赵君窝在这里。 敢情头一波逃出来的记者们，大半都跑这里喝茶聊天来了，他微微扫了一眼，熟悉的也就是着名的社区三大美女了。 没办法，报社记者阳盛阴衰，能有几位同样到处采访跑新闻的女同事，太难了，想印象不深刻都没办法。 “硕硕，后来，怎么样了？”三人挨着社区三美女寻了个座位坐下，还未开聊，旁边的女八卦陈新语问道。 “没什么事儿，梁疯子和峰哥又吵了会儿，又是拍桌子又是撕报纸的，估计最后都吵累了吧，一个还在大厅守着，一个钻会议室吸烟去了。” “啧，啧，卓疯子真有种，又是拍桌子又是撕报纸，我进报社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有谁能把梁疯子气成这样子。哎呦，怎么感觉心里有点舒服呢？难道这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意？”闫杰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还有些舒坦。 “闫杰，你就能不能正经点，峰哥都这种处境了，你却一点儿不担心，还幸灾乐祸，真是猪队友，全都是你连累了峰哥。” “哎，哎，新语妹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是梁疯子主动找上的卓疯子，大家可都看见了。” “反正就是你的锅，也不知道峰哥会不会有事。”陈新语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依我对他的了解，天塌下来的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他那性格，妖的很，就是咱们全疯了，他也疯不了。”闫杰调侃道。 “又没问你，硕硕，你说说，出来的时候峰哥啥状态？”陈新语问道。 “具体没看，就是一个劲儿地在会议室中吸烟，一根一根，整个会议室快熏得着火了，记者大厅里也到处是烟味。”王宏硕形容道。 “峰哥，不会是真的被打击坏了吧？”赵思思蹙着眉头，也发愁道，她手里拿着两份报纸，显然刚才社区三美女也在细细研讨。 “从见报内容来看，的确是被都市报比了下去，毕竟人家是两个版，咱们就一个版，缺了一大块内容，读者又不是记者，光凭感觉，哪里热闹哪里去，哪里八卦就往哪里钻，才不会管你提供的新闻恰不恰当，也不会管你那新闻道德不道德，只要有瓜吃就行。”朱秀芳分析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峰哥说的也在理啊，人家黑餐馆再黑，人都死了，还去刨坟挖尸鞭挞人家什么黑餐馆，都市报做的不地道。”赵君撇着嘴道。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梁疯子觉得丢了人了，估摸着昨天她在编前会上夸了海口，今天新闻一见报，一下子被比下去了，她是嫌下午再上报题会、编前会的时候丢人，所以一大早就疯了。”闫杰分析着。 “她疯了不要紧，峰哥可别真疯了。”陈新语毕竟社区人，自是维护如今还跑着社区的卓峰。 “疯没疯，上去看看不就行了，总比在这里瞎猜瞎蒙强。”闫杰把烟头一掐，建议道。 “闫杰你老记者，要不，你上去看一看情况？”陈新语眼珠一转，提议道。 “这个……额，这个还是算了，新语你去吧，你女生，亲和力超强，梁疯子一定不会为难你的，相信我。”闫杰郑重地说道。 “相信你？鬼才会相信你说的话。”陈新语说道，众人暗自点头。 “哎，你不信？不信你上去试试？”闫杰拱火道。 “我就不去，怎么着吧。” “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 俩人拌嘴折腾了半天，都不想上去，都很发怵。 他俩都发怵，其余人更是发怵。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打算稍等片刻，等梁疯子消消火再一起回去，毕竟法不责众。 又待了约莫半小时之多，王宏硕给刘子墨打了个电话，晓得梁疯子不知为何事跑到六楼开会去了，几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齐往记者大厅回返。 第九十三章 要啃一个硬骨头 几人上得楼来，却见卓峰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中，拿着笔，对着本，低着头奋笔疾书，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火气？ “硕硕，峰哥这不没事儿么？”赵君道。 “我就说么，疯子的世界你们不懂，神经是很坚韧的，才这点儿打击，怎会被放在他眼中？瞧瞧没，这才十几分钟，就烟消云散，彻底没事了。”闫杰说着，眼却剜着陈新语。 “谁说没事？峰哥以前有这么认真过么？”赵思思观察仔细，说道。 “确实，以前峰哥无论做啥事儿都嘻嘻哈哈的，很少这样。”王宏硕回道。 “走，进去看看去，安慰安慰他那受伤的小心灵。”闫杰提议着，推开门，和赵君、王宏硕走了进去。 社区三美女本也想跟进去凑凑热闹，但看到会议室中那缭绕的烟气，败退了。 “疯子，你，应该没事儿吧？”闫杰比较熟，自是第一个搭话道。 “有事？我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卓峰放下笔来，抬头一望，意外地发现损友带着一帮兄弟都来了，他心中一暖，道，“不就是个同题新闻竞争落败了么？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说得风淡云轻，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疯子，你确认？你确认你真没什么事儿？刚刚和梁疯子吵的那么凶，又是拍桌子又是撕报纸，差点直接真人了都。”闫杰有些不信，确认着。 “滚，你个流氓，别咒我了，”卓峰笑骂道，“不就个新闻么？！有道是，从哪里趴下，就从哪里站起来！不就是比咱们多做了一个昧着良心的整版新闻么？奶奶的，看我怎么搞他们！” “好吧，疯子，我确认，你真没事了。” “滚一边去。” 两人打趣了几句，会议室中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下来，闫杰熟练地掏出烟，卓峰、赵君每人一根。 新闻迷王宏硕不吸烟，脑袋里犹自还想着刚刚卓峰说过的话，问道：“峰哥，怎么搞他们？” 卓峰点上烟，吸了一口，悠悠地道：“他们不是揭露黑外卖如何黑，吃人家的人血馒头么？咱们反向报道，持关怀和同情的态度，报道这场爆炸改变了这家人的命运，臊死他们。” “那餐馆老板还有老板娘不是已经被炸死了么？还有家人？”王宏硕问道。 “还有个大学生妹妹叫韩柔柔，以及一个4岁女儿，小名儿叫核桃，老家还有位老母亲，家里没男丁了。” “是挺难的，唉……”王宏硕叹了口气。 “宏硕，等下你给梁疯子报一下这个题儿，就从这个角度采访。” “啥？给梁主编报题？梁主编要是一生气，不批怎么办？”听到要独自面对余怒未消的梁疯子，王宏硕心里直打鼓。 “梁主编我了解，典型的对事不对人，你只要把选题说清楚了，她肯定会好好考虑，如果她真不考虑，听都不听，我就找总编去。”卓峰一边扬着眉说着，一边把韩柔柔的电话给了王宏硕。 选题很不赖，梁疯子这颗地雷貌似也能排除掉，王宏硕有些跃跃欲试，当场就想拨打电话采访。 闫杰吐了两口烟，插话道：“疯子，你这个角度，会不会给人说成洗白文？毕竟是那餐馆里的煤气罐发生的爆炸，这场事故，那餐馆肯定脱不了关系的。” “是啊，峰哥，都市报吃人血馒头固然不对，咱们洗白那罪魁祸首也不太好吧，这样搞的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了么？”赵君说道。 “罪魁祸首？请仔细看看政府发布的新闻通稿，”卓峰顺手把都市报翻到3版，点着其中一部分内容提醒道，“导致事故的原因，是由于餐馆使用“黑燃气”导致的爆炸，罪魁祸首是黑燃气，不要被都市报误导了！” 王宏硕、赵君、闫杰凑过来仔细一看。 咦，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么看来，都市报还真是把节奏带偏了好多，别的不说，连同行都差点着了道儿。 更别说普通读者了，估摸着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大骂这家黑外卖呢。 做黑外卖固然不对，但啥屎尿都往人家身上扣就不好了，况且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爆炸中身陨了，这等尸骨无存的遭遇，已经远远超过做黑外卖应该受到的惩罚。 一时之间，几人都有些无语，叹息着这个世界的复杂，有些事远远不是人们认为的那样，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善恶傍于一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猛吸几口，把烟掐灭，卓峰翻开画满鬼画符的采访本，用笔杆点着，说道：“宏硕，你的采访只是个开始，只是第一步，咱们要想把这个新闻掰过来，掰正，还要啃一个硬骨头。” “什么硬骨头？”新闻迷王宏硕几乎是机械性地问道，其余两人也探头望向卓峰翻开的采访本上，几人均感觉思路有点跟不上了，卓峰的思维一贯是很怪，很跳脱，难以捉摸。 “咱们去把真正的罪魁祸首黑燃气揪出来，弄清楚黑燃气来龙去脉，前世今生，”卓峰分析着，“刚刚我略微搜索了下，发现一年来，已经发生了很多起由于使用黑燃气导致的爆燃时间，轻则损伤财物烧伤身体，重的就是这次，数个煤气罐爆炸，多人死伤。” “不妥吧，疯子，”闫杰毕竟老记者，瞬间就听出来了点儿什么不同，也分析道，“爆炸是因为黑燃气不假，但此时此刻，恐怕整个西里村所有非法卖气的窝点都被抄了，不要小瞧政府部门的手腕，你现在再去调查黑燃气，恐怕是晚了，也没有必要了。” “怎么没有必要？”卓峰神秘地笑了笑，继续分析道，“黑燃气这几年出了多少事儿？又查了多少次？每次都是查到扣**换窝点再查扣，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查到的都是一些虾兵蟹将，都是终端炮灰，在这些炮灰后面，肯定存在着一个大型黑燃气售卖网络，源源不断地把黑燃气输送入青城，送入市民身边，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利益链条给揪出来。” “嘶”听到卓峰这番分析，几人均倒吸一口凉气，惊叹卓峰这胃口的强大，竟要调查整个黑燃气销售网络！ 但片刻之后，闫杰、王宏硕、赵君眼中均放出了光芒，嘴唇不自觉地舔了又舔，宛若饿狼发现了美味的羊羔。 调查整个“黑燃气”的销售网络，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深度报道，是一个重大报道。 每名记者都有一个调查梦，能参与一则重大新闻报道，对记者来说，是一项重大的荣誉。 闫杰、王宏硕、赵君自不例外，更由于先前在社会新闻版组蹉跎太久，对于重大新闻报道的渴求，甚至比卓峰还要渴望。 “怎么揪？”三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咱们，这么揪……” 似是被三人的情绪感染，卓峰的信心也逐渐有些高涨，把采访本放平，指着上面画着的示意图分析道：“刚刚我自己推演了推演……” 第九十四章 只有疯子最了解疯子 策划的可行性，听起来非常高，几人均跃跃欲试。 “疯子，啥时候开始干？”闫杰也被勾起了兴致。 “现在就开始干，王宏硕、赵君你们俩负责采写韩柔柔的稿件，我和闫杰，咱们仨负责调查黑燃气。”卓峰说道。 “峰哥，让我们也参加调查黑燃气吧，我们肯定好好干，那个韩柔柔的稿子不着急，我们先电话采访下，然后中午约她见个面补充采访下就行了。”眼看自己要和重大报道无缘，王宏硕赵君两人均有些着急。 “怎么不着急？今天全凭你们这个稿子堵梁疯子的口呢，不光要采访韩柔柔家，还要采访其他的爆炸受害者家庭，尽可能地要多，尽可能地今天出稿子，任务很重的，”卓峰安慰道，“至于调查黑燃气，没有那么简单，我和闫杰估计今天也只能调查个大概，你们只要完稿，随时可以加入。” “那就好，那我们立刻去采访，硕硕，快点，早完活儿，早去调查黑燃气。”赵君反应很快，把烟一掐，一边催促着，一边往外面走。 “好。”王宏硕听到卓峰回答后也是精神一振，告了个辞，扭身就出了会议室。 但，刚刚出了会议室，就想起还要给梁疯子报题，他这眉头就皱啊皱着，步伐也慢了起来，有些蹒跚。 赵君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忧，鼓励道：“没事，峰哥不是说了么，梁疯子对事不对人，万一真要对人，峰哥自己出马，怕个毛线？去吧，没事。” 又不是你去，当然没事。 王宏硕瞥了赵君一眼，心中嘀咕着，硬着头皮挪到了梁丽凤身侧，道：“梁主编，报个题。” “什么题？”梁丽凤很平淡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来，正如卓峰所料，梁疯子气儿已经消了大半。 果然，在疯子的世界中，只有疯子最了解疯子。 “关于昨天爆炸的追踪，我们打算从这个点开始做……”王宏硕见梁丽凤面色如常，心中大定，一五一十地把刚刚几人关于采访韩柔柔的这个稿件说了出来。 是金子就会发光，亘古不变。 梁丽凤起初还很不以为意，一个刚刚入职没多久记者能有多大能耐？但听王宏硕说了一会儿，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双眼亮晶晶。 不错，今天都市报那报道，是很亮，但是现在回想一下，问题和疑点也很多。 疑问就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暗访十多家餐馆，做出如此篇幅的暗访报道来，要么就是假新闻，记者根本没去暗访，稿件是臆想出来的，更大的可能是人家早在数天之前，就开始派出记者操盘这个关于“黑外卖”的策划了。 此次爆炸，只是恰逢其时，正好把这个策划一起发表了。 但黑外卖毕竟是属于食品安全问题范畴，爆炸新闻则属于安全事故，强行撮合，一起上报的结果，就是有吃人血馒头的嫌疑，很是让人有些让人不齿。 而王宏硕刚刚所述的追踪报道，通过对一个个受影响的家庭的采访，展现出这场爆炸对普通人所造成的影响和伤害。 这样一来的话，不仅仅把一个爆炸新闻的后续报道做出来了，而且还展现出了一张大报应有的人文关怀，展示出一个媒体应有的责任与担当。 这和都市报那篇略显冷血，略显小家子气的“黑外卖”报道一对比，高下立判。 妙！ 简直是妙不可言！ “尽快去做，今天下午四点之前，我要见到稿子，”梁丽凤说道。 末了，她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微皱着眉头，奇怪地问道，“王宏硕，这选题，不是你琢磨出来的吧？” 王宏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梁主编，这个选题，的确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卓峰策划出来让我做的。” “他怎么不来？”梁丽凤冷笑了两声，心中暗骂：这小子真妈的反了天了，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敢和老娘吵架，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和闫杰在负责另一个策划，也是后续报道之一。” “嗯？”梁丽凤一听，杏目就是一瞪，很是有些吃惊，一个策划不行，还有一个策划？这爆炸，还有什么角度可以追？ “黑外卖”有人曝光了。 爆炸造成的影响王宏硕刚刚报题了。 政府部门调查结果不肯能这么快下来，就是下来，也成不了策划。 难道，要去调查那个有问题的洗头房不成？ 不可能，他不可能那么傻，也不可能那么老实。 “策划的什么选题？”梁丽凤想了会儿，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来，遂盯上了王宏硕。 “说是去调查黑燃气，说青城市很有可能存在着一个地下黑燃气窝点，他要去调查清楚。”王宏硕人很稳健很老实，梁丽凤一问，他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王宏硕话音刚落，梁丽凤双目就是一亮，同时右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啪！”的一声，身子也倏地站了起来，吓得王宏硕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以为梁疯子又发飙了。 却不料，梁丽凤站起身后，双手轻轻打着拍子，嘴里叹着：“好题，真是好题，好胆量，真是好胆量。”丝毫不理王宏硕。 吓死我了。 王宏硕心中松了口气，打算以后离梁主编再远点儿，这提心吊胆，一惊一乍的，时间长了，准得得了心脏病。 “王宏硕，去喊卓峰过来，立刻给我报题，就报这个黑燃气的选题，马上去！”叹了两声，梁丽凤吩咐道。 “嗯，梁主编。”王宏硕习惯性应道，答应完才觉得有些搞笑和无比离奇。 这，哪儿跟哪儿啊。 才过去了仅仅不到一个小时，刚刚大吵大闹，又是拍桌子又是撕报纸，把整个记者大厅的记者都吓跑了的两个疯子又好上了。 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王宏硕扭过身，给了不远处假装工作，实则一直在暗中偷窥的赵君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快步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中，卓峰正在和闫杰商讨从哪里下手调查，王宏硕就回来了，道：“峰哥，梁主编找你。” “啥事儿？” “让你把黑燃气的选题报一下，刚刚梁主编问起来了，我就不小心说了。”王宏硕太老实了，撒谎都不会。 卓峰自不会欺负，更没怪罪老实人，稍稍沉吟下，道：“好，我准备准备马上去。” 当下，又和闫杰迅速交流了几句，拿上纸笔，还有暗访包，去找梁疯子。 这一天中，这是两位疯子第二次见面了。 真不知道这次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望着卓峰的身影，闫杰和身边的王宏硕交流了一下眼神，闫杰眼中透着七分好奇，三分担忧，王宏硕眼中则露着九分羡慕，一分欣喜。 第九十五章 暗访南社村 眼疾手快的陈新语瞅见了，心中一惊，碰了碰旁边的赵思思，道：“思思，看，峰哥又和梁疯子怼上了。” “啊？！啥？又要开始吵了？”赵思思心中也是一颤，道，“怎么办？咱们这才刚上来，接着下去？” “看我眼色，见机行事。”陈新语说道。 陈新语话音刚落，那边卓峰和梁丽凤就碰面了，记者大厅中瞬间安静了下去，人人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两位大神如何对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梁丽凤坐在座位上，俏脸含煞卓峰站在一旁，也是面如冰霜。 刚刚争吵过，即使两人为了新闻暂时休战，极力压制，一股难言的冷肃，还是萦绕在了周围。 “黑燃气的选题，你们打算怎么做？”梁丽凤问道。 “找到它，跟踪它，打击它。”卓峰简短地说道，应是不愿多言。 “少废话，说具体点，市面上这么多燃气，你怎么去分辩，怎么去跟踪？”梁丽凤开始进攻。 “黑燃气短斤缺两，黑燃气添加了二甲醚会腐蚀橡胶圈，黑燃气的钢**往往是回收**，小区牛皮癣上送的气都是黑燃气，咱们报纸都见报了，梁主编你应该知道。”卓峰从旁边桌上，扯过一张今天的青城日报来，一边点着今日见报内容，一边反击道。 “说了等于白说，”梁丽凤讥讽道，“你难道还要买一罐子气，扛到市燃气监察管理站去检测？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半天了！” “当然不会，按照有关规定，运输煤气罐的车辆，都要是特种车辆，都要取得危险品运输资质，都要在车身粘贴醒目的防爆标识，而经营运输黑燃气的车辆往往就是普通的厢式货车，甚至是面包车。”卓峰补充道，“我们打算从车上下手。” “你们，就这么去跟踪？”似乎，突破口找的还不错，梁丽凤语气也和缓了下来。 “我们，需要一辆车。”听口气有支援，不要白不要，卓峰提着要求。 “给你们批一辆车，什么时候开始干？什么时候出稿子？”梁丽凤急脾气上来了，催促道。 “车到位就开始干，至于出稿子，也要看时机，找不到他们的窝点，没办法出稿子。” “去找谢阳江，就说那车我批了给你们用，”梁丽凤一锤定音，末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最好联系下市燃气监察管理站负责人，毕竟咱们记者没有执法权，只有监督权，执法还是要他们来。” “知道。”卓峰心里翻了个白眼，心中嘀咕道：这点常识要是还不知道，白做记者这些年了。 “赶紧去，快去快回。”梁丽凤微微摇了摇头，摆着手，赶紧打发着这位难缠至极的疯子记者。 “噢。”卓峰却不着急了，瞅了两眼梁丽凤桌上，发现这两天的三大报报纸叠放的挺全乎，甚至还有两份财经报纸，他干脆一抄手，都收拢了过来，道，“梁主编，我先研究下，准备准备。” 说完，拿起报纸，卓峰就扭身走了。 梁丽凤见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觉得卓峰这家伙脑子一定有问题，有时候精明的很，有时候又轴的厉害。 卓峰拿着一沓子报纸回来了，两位疯子斗而不破地吵吵了会儿，总算没有升级到先前拍桌子撕报纸的地步，一众记者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有些小小的失落。 疯子互怼，可不是那么常见。 “流氓，速度，梁疯子批了一辆车，这下可爽了。”在梁疯子那里，找回了一点点场子，卓峰心情不错，催促着，打算再接再厉，扩大战果。 “谁的车？老谢的还是老苗的？”闫杰方才早就收拾好了，听到卓峰喊话，立马从工位上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老谢的，就是去年跟我去采访病死猪肉事件，结果破了相的谢阳江谢师傅。” “老谢的？那太好了，新车，新二手车。” “新买的二手车？报社也太省了……” 下到一楼，喊上谢阳江，三人从后门直奔后院，看到了这辆新的二手车。 黑色普桑，有个8成新，从轮胎摩痕来看，里程应该不短了。 果然，上车一问，谢阳江一指里程表，道：“十万公里了。” “啧，啧，这车几年了？开着如何？”闫杰开始八卦。 “5年了，开着还凑合，这车皮实，”谢阳江打着了火儿，问道，“咱们去哪儿？” 闫杰自是不知道，扭头问旁边的卓峰：“疯子，咱们去哪儿？” “去南二环边上的南社村。” “为啥不去对面的西里村？” “晕，流氓，你说过什么话你都忘了？西里村大爆炸后，估计那些黑燃气点全都被查封了，要想找黑燃气，还得去其他的城中村，南社村离报社和西里村都不远，估摸着应该也有不少，很有可能也往西里村送着气。” “呃，好吧，瞧我这脑子，谢师傅，咱们走起。”闫杰晃了晃脑袋叹着说。 二手车也有二手车的好处，起码不会太惹眼，用来做暗访最合适不过，谢阳江开着车绕着南社区兜了个圈，也没几个人注意。 南社村不大，常住人口两千多人，流动人口大约五千多人，家家户户都盖着或两层或三层的小楼出租，除了东西两条大街，其余都是汽车过不去的小路，几人稍稍熟悉了下环境，卓峰把头发弄乱，又往身上弄了两把灰，装扮成了一个农名工，就在一条南北街上下车了。 卓峰本就生的普通，这么一打扮更加接地气，扔进人堆里，绝对没人找的见。 说着清江村的方言，卓峰一步三摇晃地逛起来，小卖部，洗发店，小饭馆，逢人便问哪里卖气儿，没多久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返回车，卓峰一指前方，道：“老谢，走，东西街上有个甜甜水店，不仅送水也送气。” “好咧！”谢阳江打着火，一脚油门，一个拐弯，就寻到了那个甜甜水店。 水店不大，只有大约十来平米，门口扔着个空水桶，放着一个招牌，店铺里隔着门帘则就看不太清楚了。 “疯子，进去看看？”闫杰起身，想一探虎穴。 卓峰见状忙拦住他，道：“这店铺这么点儿，存也存不了几个煤气罐，这是小虾米，咱们要逮的是大鱼，得放长线。” 闫杰想了想，觉得卓峰说得很在理，耐着性子坐下来等。 至于谢阳江谢师傅，调出了一个相声频道，正津津有味地听着，采访是记者的事儿，他不会也不能去干扰。 调查暗访听起来很带劲，闫杰来的时候也是兴致勃勃，但实际上很无聊，很耗费时间和精力。 等了一个小时，那水店里竟一个人也没出来，闫杰有些索然无味，坐不住了。 “疯子，就这么在车上干坐着？都盯了一个小时了，屁收获都没有，这得盯到什么时候啊？”闫杰无聊地在车里吐着烟圈。 “怎么没有收获？起码确定了这个水店里也暗自卖气，咱们这算是找到一个小小的黑窝点了，眼下就等着目标出现，咱们好顺藤摸瓜。” “干脆我进去看看，过过暗访的瘾，光打辅助我这心里也憋得慌。”闫杰开始闹意见。 “流氓，不是我不让你暗访，而是你这身行头，这长相，怎么看也不像农名工兄弟啊，到时候露馅了，可就不好了，”卓峰实话实说，末了还补充了句，“真的，流氓，等有了合适角色再请你出马，打主力当。” “那我适合什么角色。” “富二代，绝对本色出演。”卓峰认真且仔细地琢磨了下，又望了一眼闫杰的穿着，说道，“看造型，面色红润、气宇轩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衣着，0衫、休闲裤、机械表、耐克鞋看气场……” “行了，疯子，别扯了，有人出来了。” 卓峰扭头一看，果然那水店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神情，很是有些鬼祟。 第九十六章 盯梢 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没什么人注意，骑上门前的电动三轮车就出发了。 老谢开着二手车，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男子开着电动三轮车，忽快忽慢，偶尔还停一下和路人聊个天，谈个心，拖拖拉拉走了十来分钟，才开到了村南一个农家院前停下。 男子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没多久，就拎了着一**煤气罐出来了，顺手扔车上，锁上门，掉头往回开。 动作很熟练，应该是老窝点了。 “还跟不跟？”谢阳江问道。 “不跟了，应该是送气去了，走，咱们去看看这个农家院。”说完，卓峰推开车门，和闫杰两人吸着烟，晃荡着，若无其实地往那个农家院晃荡。 南社村也是城中村，街上最不少的就是这种吸烟喝酒之后闲着没事咣当的人，也没人起疑。 两人逛到那农家院门前，有点傻眼了。 别看这院子有些破旧，但防盗措施却做得很好，两扇门严丝合缝，里面什么情况根本看不见。 “疯子，这门关的忒严实，这咋整？”闫杰吸着烟，左右瞄了一眼，看胡同里有没有人来，那样子像个前来踩点的惯犯。 卓峰观察了一番，说道：“门下面不是还有缝儿么？” 闫杰满头黑线，道：“爬着看？” “不用。”卓峰把烟一扔，摸出手机来，调成摄像模式，弯着腰从门儿底下塞了进去，录了大概十七八秒，复又拿了出来。 “你瞧，门洞里全都是煤气罐，还有几个罐子是淘汰的螺丝**。”指着正在播放的录像，卓峰说道。 闫杰：“……” 神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办法。 卓峰那款黄米手机是新款，像素非常不错，从录像中可以见到，那门洞里躺着七八个煤气罐，立着七八个煤气罐，有的新有的旧，有大也有小。 “要不要举报了这个窝点？这么多黑燃气，都是定时炸弹，说不定就炸到谁家了。”闫杰把烟掐灭了，说道。 卓峰拉着闫杰往车那边走，道：“再养一养，躺在地上的煤气罐是空的，竖着的也就剩七八个了，不出两天这窝点就要去进货，到时候咱们跟着他的车去摸瓜捉大鱼。” “真去摸啊？”闫杰搓着手，兴奋莫名，感觉很刺激。 “那还有假？现在开始，咱们就盯着这家店，你给家里打个电话，晚上也不回了，在车里过夜，咱们轮流盯着。”卓峰想了想，很认真地道。 闫杰惊了下，问道：“晚上也在这里盯着？” “不盯着，怎么摸瓜捞大鱼？做坏事都怕见光，这家店进货搞不好就是在夜间。” “呃……疯子，我是说，咱们是不是回去准备准备，比如拿条被子什么的？现在晚上可凉的很。” “放心，我都考虑好了，等下让赵君、王宏硕他们捎一条被子过来，热线室那里就有一条，我看过，很厚的。” 闫杰：“……” 闫杰有点小崩溃，原以为这调查采访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过程要这么艰苦，甚至要熬夜盯着，他真心没有心理准备，有点后悔蹚这摊浑水了。 上了车，给谢阳江说了一声，一行几人就开始往水店回返，为了避嫌，远远地停在了水店对过。 “流氓，这次调查采访你是不是觉得有点苦？”卓峰望见闫杰那表情，关心道。 “没，怎么会，”有谢师傅在旁，闫杰自不会露怯，“我觉得很有意义，很有必要，这才叫做深度调查报道，这才是记者应该干的事儿。” “噢，那你车钥匙给我下，我把你那辆车也开过来，咱们两辆车一齐盯梢。” 闫杰的心彻底乱了，把钥匙往卓峰手上一扔，扭过头去看水店了，不愿多谈啥了。 卓峰拿着钥匙下了车，溜达出南社村，打了个车回报社，想了想，干脆自己上二楼把那条棉被抱了下来，下一楼去拎两条棉大衣，又开车买了一箱方便面和一件矿泉水，这才回返南社村，停在了报社那辆二手车后面。 “我到了，流氓，情况怎么样？”停下车，卓峰拨打起电话来。 “没啥情况，那哥们送完煤气就歇着，一直歇到了现在，估计吃饭去了，咱们去哪里吃饭？” “你们先去吃，我盯着这里，对了，顺道让刘子墨把我那辆二手破电摩骑过来，钻个胡同盯个人也方便，喏，这是钥匙。” “你吃啥？我给你捎点儿回来。” “算了，捎回来给我也不方便，我买了一箱方便面一件矿泉水，凑合着对付对付得了。” 闫杰：“……” 闫杰和谢阳江开车走了，卓峰把设备调试好，拿出一包方便面和一**子矿泉水，一边啃着一边观察着那水店。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办案的警察，还是很敬业的警察。 突然，卓峰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了傅红雪那丫头，如果那丫头在的话，会怎么调查此事呢？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 拿起手机，琢磨了两下，他又放了下来，算了，要是警方介入了，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恐怕功劳全都让人家抢了，自己连个内幕都打探不到，这年头警方防记者防的可是很严的。 内部政策也规定了，正在侦查阶段的案件，绝对不允许记者插手。 正发呆中，突然那水店的门帘被掀开了，那中年人又出来了，吸着烟，晃荡着。 卓峰精神一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却见那男子晃啊晃啊，晃荡到了一家烟酒店，买了一**啤酒拎着往水店返。 “哎……”原来是去买酒喝的。 又过了10来分钟，那男子又出来了，打着饱嗝，在卓峰的视线中，又去买了一包烟。 “唉……”原来是去买烟吸的。 再过了有十分钟的样子，男子略显紧张地出来了，卓峰也有些小紧张，盯着。 却不料那男子小跑着冲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公厕…… “擦……”白操心了，原来是去厕所了。 一惊一乍的，盯梢的可比人家送水卖气的累多了，是心累。 第九十七章 事情大条了 华灯初上，夜色朦胧，南社村仿佛从梦中醒来，伸展着腰肢。 大批大批的租户从市区返了回来，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个又一个门店打开店门，挂上各色霓虹招牌，招揽着生意。 甜甜水店也挂起了七彩的霓虹灯，旁边是一家包子铺，热腾腾的包子被老板从店里搬了出来，又搬出几张桌子，放上几把椅子，招呼着过往的顾客。 “老板，包子多少钱？”一位操着方言的普通青年问道。 “要肉的还是要素的？素的一块五，肉的两块。”老板一边忙着一边随口应道，他望了一眼这男子，乡下小青年一个，正是自己的目标群体。 “肉的都什么馅儿？素的都什么馅儿？” “肉的猪肉大葱，猪肉白菜，素的素三鲜，韭菜鸡蛋，你要多少？带走还是在这儿吃？” “肉的，来五个。”说完，这青年就坐了下来，先取了个碟子，倒了些辣椒和醋，就拿起桌子上的蒜开始剥起来。 小青年一边剥着蒜，一边左右来回乱瞅，看看街边，望望店里，有时候还瞄一两眼旁边那甜甜水店，间或者划开手机，聊上点儿什么。 这青年，正是卓峰。 自从上午和闫杰摸到藏在农家院的黑窝点之后，调查工作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那位男子老实得像个乖宝宝，一下午就出去了五次，全都是送水，卓峰让刘子墨骑着电动车跟过一次，水送到了不远的南社新村小区，那是南社村集资盖的村证房，楼层砖混结构，住着之前因为修南二环而拆迁的一部分村民。 “店里还有个女的，像是老板娘，在记账。”微信上，卓峰在群里发着消息。 临时聊天群，群里除了闫杰之外，还有刚刚完稿后赶来的赵君、王宏硕和刘子墨。 “那个男的呢？”街西头，大流氓闫杰坐在驾驶室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精神头还不错。 现在闫杰觉得，既然入了这个坑，那就认命吧，况且坑里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炒菜呢？啧，啧，好像炒的香椿鸡蛋。”卓峰咬着刚刚送上来的包子聊着。 “我，吃的还挺不赖，昨天黑燃气爆炸死了那么多人，他肯定知道，还吃得下去饭？真没良心。”街东头，小流氓赵君坐在后座上打着字。 “这年头，良心真的不值钱。我刚联系市燃气监察管理站霍站长了，他说这种黑燃气，一**30斤的气就要少一到两斤，而且还会掺进去二甲醚，卖一**子能赚好几十。”赵君旁边的王宏硕说道。 “卖出去一**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你瞧度娘怎么说，一**子15公斤的煤气罐爆炸，相当于150公斤炸药爆炸，这家水店还把煤气罐藏在民房里，这要是爆炸了，乐子可就大了，恐怕比昨天还厉害，那一片的房子全得平了。”刘子墨不知道躲在哪里，打出了一行字。 “这也有个概率，哎呦！大家注意，这人饭都没吃就被婆娘赶出来了！往东头走赵君王宏硕你们跟，往西头走我们跟，往小胡同钻，刘子墨你盯着。”卓峰打完字，把剩下的一个包子使劲塞到嘴里，给老板扫了十元，转身往西头似慢实快地赶。 那中年男子大约30来岁，圆头短发，套着一件蓝色夹克，似乎很急，动作也很麻利，三步并作两步就跨上了电动车，一拧油门，电动车“嗡嗡”地朝着东边开走了。 “赵君王宏硕，你们跟上去，刘子墨你在后面，你们互相掩护着点儿，别一个人跟到头儿，我们继续在这儿盯着水店，有情况随时联系。” “峰哥，他没有去那个藏黑燃气的小院，朝着中华大街南延线开过去了。” “天都这么黑了，跑那边干啥去？再往南可啥都没了，全是荒田荒地，最近的村子是杜村，得十多里地呢。”刘子墨好像对这片挺熟。 有意思，大晚上不吃饭，去荒郊野外逛荡，难道去喝西北风么？ 卓峰回想了片刻，推测道：“估摸着，应该是他婆娘下了什么紧急任务。” “有什么任务比吃饭还着急？”王宏硕疑惑道。 “在商言商，当然是赚钱了。”闫杰笑嘻嘻地说道。 话音刚落，众人眼睛就是一亮，这人连饭不吃就跑荒郊野外来，除了去进货，还能干什么？！ “赵君、王宏硕，你们离他远点儿，别被发现了，我们马上来换你们。”调查有了新进展，卓峰有些兴奋，旁边的闫杰同样兴奋，打着火儿，一边狂按着喇叭，一边加着油门，在一片骂声中出了南社村，找了条路，上了中华南大街南延线。 中华大街南延线是两年前新修建的，通往青城市南边的栾县，双向八车道，这个点儿，路上没有几辆车，新修的路也没什么测速拍照设备，闫杰撒欢儿地加着油门，没用三分钟，就看到了报社那辆黑色普桑，而刘子墨和那名中年男子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卓峰和闫杰心中同时生出了疑问。 “刘子墨呢？那人呢？”等不及发微信，卓峰直接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刚下了一条土路，刘子墨跟上去了，那条路上没路灯，开着灯目标太大怕暴露。”赵君解释道。 “刘子墨一个人？”出乎赵君还有王宏硕意料，卓峰脏话直接骂出口来，道，“我，这是暴露不暴露的事儿么？要真是大型黑燃气窝点，肯定有打手看场子啊，这个点儿，你让刘子墨骑着个破电摩跟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这年头，一切向钱看，而断人财路就犹如杀人父母。 现在几人干的这件事，就是在断人家的财路，刘子墨一个实习生，毛经验都没有，让他去深入虎穴，一旦被识破，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一旦出事，任谁都受不了，谁都脱不了关系！ 赵君似乎也发觉了不妥，忙给刘子墨在微信群里狂发语音加文字：“刘子墨，刘子墨别盯着了，停下，停下，让峰哥接应你。” 卓峰则直接拨打了刘子墨的手机，却只有一阵阵铃声，无人接听。 事情大条了，刘子墨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流氓，快，调头追过去。”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闫杰看了下后视镜，转向灯也没打，直接就来了个大回旋掉头，然后打开远光灯，向着来路驶去。 “那边，那边，流氓，过了，又娘的过了。”车速很快，小道不宽，等卓峰看到的时候，车又驶过了。 “，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条破道。”骂着，闫杰又来了个掉头，然后把远光灯换成了近光灯，一头扎进了小道里。 第九十八章 遭遇藏獒 小路是土路，不宽，仅仅能容纳两车并行，两侧各有一条约莫30公分的沟渠，沟渠之外则是绿油油的麦苗，遥遥望去，借着星光可以看到，不远处星罗棋布搭建着数个小院，小厂房，应该是周围村民违建的。 “流氓，快，开远光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先把刘子墨这小子拦下来再说。 话音方落，正在乡间土路上颠簸的现代车骤然射出了两道强光，照向了前方，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前，那中年男子一加油门，电动三轮车就开了进去，紧跟在其后的刘子墨，稍稍犹豫了下，也开了进去。 “我，刘子墨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我看是他妈的傻了！”闫杰狂按着喇叭，却未见刘子墨回返出来。 一个人，大晚上跑进这种偏僻荒凉的窝点中，若说没疯没傻，鬼都不会相信。 “疯子，咋整？” “能怎么整，先把人弄出来，把车停下，咱们俩扒墙头去看看。” “尼玛，这坏事的小子。” 骂着，闫杰把车停靠在了路边，车灯故意没关，借着车灯可以看见，这小院锈迹斑斑的大门紧紧关闭着，两侧围墙红砖砌就，约莫有两米来高，上面竟然还插着玻璃碴子。 “那边，那边有个棚子。”闫杰下得车来，手一指，只见那围墙下面搭着一个破烂棚子，约莫1米来高，真是翻墙的好地方。 “走，咱们上去看看。”卓峰几个箭步就赶了过去，再一跃就上了棚子顶，刚要站直了身子往院子里望去，却觉得这棚子有什么不对劲儿。 他扭头向下望去，只见一只浑身黑毛的藏獒瞪着两个小灯泡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嘴里同时发出“呜呜”的低沉吼声，这种吼声卓峰非常熟悉，这是狗进攻前的警告。 “流氓，快撤，有狗！是藏獒！”不做二想，卓峰瞬间就跳落到地上，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车那边跑去。 “什么？！藏獒！？”仍在往这边跑的闫杰听到这意外消息，先是一呆，接着面显惊恐，因为一只高约2米状若狮虎的藏獒，已经嗷嗷叫着，卷着风声，窜出了棚子，追着卓峰下来。 “妈呀！快点，疯子。”闫杰立马转身也往车里跑，速度说不出的快。 藏獒，国内最凶狠的犬种，攻击力极强，传说一獒能战三狼，不管这传说真不真，两人只晓得在这种地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肯定是斗不过这只狗。 车停的不远，闫杰首先坐回了驾驶室。 卓峰跑得很快，但身后的藏獒四条腿跑得更快，听着身后那嗷嗷**的藏獒，卓峰百分百能肯定，只要自己停顿片刻，屁股上绝对会挨上一嘴，车是没时间回了，可如此荒凉的地方，能去哪里躲藏呢？ 卓峰焦急地左右张望着，期盼着能有救兵出现。 “疯子，车顶上，上车顶上来。”闫杰放下车窗，喊道。 车顶上？车顶上那狗估摸着也能上来吧？可危险近在咫尺，卓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抬起腿来，一个加速就上了引擎盖，那藏獒果然不是善茬，猛地一跃竟然也要上车。 我擦，这要是让你上了车，我娘的还往哪里躲？ 卓峰心中一发狠，身子一侧，猛地一脚就朝着那藏獒踹去，只听“嗷”的一声，那藏獒受了一脚，脑袋一偏，恰恰砸在了车前脸上，那货摇摇脑袋站起来又是一阵嗷嗷嗷叫声，这次更凶狠了，两只灯泡一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卓峰并来回围着车来回转悠，寻找机会。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闫杰急中生智，疯狂按着喇叭，打着双闪，开着危险报警灯恐吓着这只畜生，藏獒也嗷嗷大叫着，踌躇不前，望一眼车顶上的卓峰，端详一下眼前这个声光乱响的钢铁怪物。 后面开着报社车的赵君王宏硕此时正好也赶了过来。 谢阳江见卓峰站在车顶上，车下一只大狗围着车团团乱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稍稍踩了下刹车，也鸣着笛缓缓向着那大狗逼去，看速度吓唬的程度居多。 瞬间，汽车鸣笛声，藏獒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这下热闹了，暗访变成了人狗大战，比明访还明访。 “黑子！怎么回事？”门外的动静，当然瞒不过院内人的耳朵，一个满嘴方言的汉子，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走了出来。 藏獒听到男子喊话，迟疑了片刻，迅速跑了过去，谢师傅的车也恰恰停在了这狗刚刚离去的位置。 见到院里出来了人，众记者都有些踌躇，挠头。 这下咋整？这下怎么解释？ 两辆车一帮人杀到人家院子门前斗狗玩？ 这人把藏獒喊过去之后，扯住藏獒脖子间的绳索，挡在门前，望着身前停着的两辆车，数个人，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大晚上跑这里来，搞什么搞？ 偷狗的？ 打假的？ 还是查案的？ 他本就心虚，越想心中越胆怯，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众记者一听，心中也是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挠头的时候，还站在车顶上的卓峰心中一动，指着这人喊道：“那小子是不是跑你们院里去了？别说不知道，我们都看见了。” 一边喊着，卓峰右脚还跺了一下车顶，然后从车上一跃而下，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往前走了过去。 “对，娘的那小子偷了我们老板两万的货，还想跑？门都没有。”闫杰经卓峰一提醒，接腔道，说着打开车门，站了出来。 “别想包庇他，把人交出来，娘的还想泡老板的马子。”小滑头赵君也反应了过来，咋呼着凑了过来。 “对，把人交出来。”王宏硕也喊着。 人一多，胆气就壮了起来，一人一句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一边走一边往前凑，看样子如果没有那只藏獒挡着，就直接砸门闯关了。 “哪个人？” “就那个大学生，小白脸。”闫杰点了一根烟，吸着，富二代本色出演。 男子一听不关自己事儿，心中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这帮子无所事事的混子堵在门前，也颇挠头，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儿，总之别在我这里闹事。”说完，一拉藏獒的项圈，带起了一阵狂吠声，是警告也是壮胆。 “把人交出来，我们立马就走，不交人，你就别想出这个门儿了，我们就堵这儿了。” ，真是天降扫把星。 男子扭头冲着门里喊道：“山子，石头，把刚进去的那个小子弄出来。” 然后，这人又扭过头来，道：“等下把人给你们，自己把屁股擦干净，别在我门前搞事。” “放心，我们下手可是有分寸的，嘿嘿嘿……”闫杰吐了口烟，冷笑着。 第100章 这世界，真奇妙 “对了，赵君，你和王宏硕今天弄得那个稿子怎么样？”卓峰突然想起来问道。 “嘿，峰哥，那角度绝了，”赵君有些眉飞色舞，“知道不，下午为这个事儿，梁主编还带我们上编前会了，嘿嘿，你猜是哪个老总值班？” “肯定张总。”这作风，卓峰熟悉，立马回道。 “对，就是张总，”赵君吐沫开始乱飞，“张总说，这稿子一出绝对能把对方给臊红了脸，咱们这下总算扳回了一点。” “从角度来看，确实咱们占优，但也不可否认，第一天人家版面做的很足，占了时间优势，虽然有些瑕疵，”说起这篇报道来，卓峰心里又开始冒火，“那稿子也就占了点儿角度的便宜，没啥硬核新闻，咱们得尽快把黑燃气这个硬选题搞出来，否则真没法彻底翻过身来，还得被人家压着骑着。” “峰哥，这事儿好像也急不来，那家老板就是不进货，咱们也没啥好办法。”赵君也挠头。 “怎么没办法？等下把他家店里的黑燃气全买了，就不信他不去进货？！” “……” “……” “……” 听到这办法，车内其他三人均有些无语，卓疯子这外号真不是白叫的，这办法都能想得出。 但仔细一想，这办法还真是妙，瞬间车内几人情绪就上来了，磨穿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看着车内聊天楼，歪来歪去，又歪到黑燃气上面去了，刘子墨有些焦急，支吾了两声，问道：“峰哥，黑水站这题儿啥时候做？明天么？” 卓峰听了，瞥了一眼后视镜，笑了，只见后座上的刘子墨神色怪异无比，又是担忧，又是兴奋，估摸着因为刚刚独自暗访了一个稿子而高兴，又因为自己几人迟迟不讨论黑水站的稿件而着急。 也难怪，一个实习生，初入报社还没两个月，就孤身一人闯进黑水站暗访去了，拿到哪里说都是谈资，放到报社里讲，那就是将来转正的加分项，不由得他不高兴，也不由得他不担忧。 还真没看出来，这个腼腆的实习生，还挺有冲劲儿。 “明天也可以，但是，就怕梁疯子等不了这么久喽——”琢磨到对策，寻到了突破口，卓峰心情大好，拉着长音说着，顺手拿起手机，给梁丽凤拨打电话。 电话嘟嘟了几声，通了。 “卓峰，啥事儿？快说。”这个点，梁丽凤正在报社指挥着编辑们组版排版，一天几十个版面都需要她统筹，时间是非常非常的紧张。 “梁主编，我们暗访黑燃气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黑水站，刚刚从那里出来。” “黑水站？在哪里？”听到暗访黑燃气的小组有了新发现，梁丽凤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打起了电话。 “南社村南边，中华大街南延线附近一个院子里，大约有个十来公里，离报社不远。” “进去看了没？有证据么？” “刘子墨进去了，有录音。” “刘子墨？就是刚来的那个实习生？这事儿靠谱么？”梁丽凤不知道何时拿起了一根笔，划拉着，抽空还瞄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此时做这个选题的话，不早也不晚。 听到梁丽凤质疑的声音，卓峰沉吟了片刻，道：“靠谱，录音我们都听了，现场情况很恶劣，这个黑水站冒充数个品牌的纯净水、矿泉水，藏在一个院子里，没有任何过滤设备。” “你们有没有暴露身份？” “应该是没有，但也说不准，都碰了面，见到我们人和车了。” 梁丽凤好久没有吭声，她在思考，在踌躇。 这小子真他妈邪性，这个点儿，硬生生给我冒出这么个选题来。 不去的话，万一明天这黑水站跑了，这不就白白黄了一个好选题好新闻么？不行，必须得尽快去，最好立刻去！ 可是去的话，这稿子出来的话，你说往哪儿搁放呢？各个版面丁是丁卯是卯，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又是一番撤稿、上版。 再三犹豫，梁疯子最终还是遵从了本心，把新闻放在了第一位。 “卓峰，你们今天晚上就把黑水站这事儿给办了，立刻联系食药监、工商、公安把它给端了。”梁丽凤下了命令。 “食药监局执法大队宗队长我熟，也有联系方式；公安也好说，但是工商部门这大晚上的没法找，梁主编您给想想办法呗。”卓峰寻求支援。 “我让跑这个线儿的李跃溪帮你们联系。” “那我们分一辆车去那边盯着，另一辆车回报社和政府部门集合，一起出发。” “速度点儿，最晚凌晨1点钟交稿，我派摄影记者杨发通跟你们去拍现场。” “好，”卓峰挂了电话，扭头对闫杰说道，“咱们回报社联系政府部门，王宏硕、刘子墨你们俩坐谢师傅的车，拉上赵君回那边盯着，离远点儿，就停在中华大街南延线上就行。” “你那辆电动车怎么办？”闫杰问道。 “不值几个钱，先扔路边。” 当下，闫杰把车停下，放下王宏伟、刘子墨，两车开始分头行动。 事情出奇的顺利，不到一个小时，食药监局、公安、工商都到齐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杀了过去。 那黑水站老板，犹自在琢磨今晚那两辆车来找人的事情，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正想要关门歇业的时候， 食药监局、公安、工商全来了。 按理来说，捣毁黑水站不是什么大新闻，每年每个月有关部门都会捣毁几个，甚至数个，有时候还会邀请媒体参与宣传报道。 但是，这次捣毁发生在了夜间，还是报社主导，梁丽凤给张德江临时报了题，张德江大笔一挥，干脆撤下来了一个国际版，腾出来的地方全给了这个夜间多部门捣毁黑水站的新闻，指示：多图少文。 还别说，杨发通拍的片子非常具有震撼力，污水横流的院子里，全都是横七竖八摆放着的各色水桶，一个水管往外流着水，上面套着一个丝袜过滤，然后是各种造假用的商标、账本等等东西。 图多文少的结果，就是视觉效果好，文字自然也少，利于做版，乃是应对晚上突发新闻的不二大法，所以这篇整版新闻，却只需要写区区1000多字。 几人一分工，活儿就更少了。 卓峰闫杰王宏硕负责采访政府部门，李子墨赵君负责现场报道，写完全部微信发给李跃溪组稿，捣毁黑水站行动一结束，稿子基本上就完活了，几人把稿子一交，纷纷上车往南社村赶去。 “梁主编，我们的稿子都已经交给了李跃溪，他负责组稿……”车上，卓峰给梁丽凤挂着电话。 “黑燃气的稿件有进展么？”梁丽凤问道。 “有了，我们打算这么搞……” 旁边，闫杰开着车，他瞅着坐在副驾驶上，正在打电话的卓峰，有些想笑，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兄弟越来越疯了，早晨还和梁疯子吵架，晚上就因为黑水站、黑燃气的新闻又钻到一个战壕了。 这世界，真奇妙。 </br> </br> 第101章 又下土路了 这天，南社村甜甜水店的生意出奇的好，老板孙发明从早晨一直忙到了下午，从下午又忙到了傍晚，又是送水又是送气忙得不可开交，乐得合不拢口，到最后店里的水都送没了，藏着的黑燃气也卖完了。 回到店里，把电动车搁放在门前，孙发明拉过一把躺椅，一边看着一份青城日报，一边发愁，瞧，小道消息成真了，报纸上登了一个整版，老楚的黑水站果真被查封了，听说现在人还在派出所里。 “甜甜，店里没水了，老楚的水站被查封了，咱们是不是进点儿真货卖？”孙发明点着报纸，询问着婆娘的意见，“少赚点就少赚点，先把老客户维持住，等有了新货源咱们再进便宜的水。” “真货才赚几个钱？不行，要进就进便宜的，”微胖的老板娘田艳君坐在前台一边整理着水票，一边说道，“仓库里的气儿不是也没了么？正好你进货的时候顺路去一趟西城区老聂家，他家的水也不赖，可惜就是比老楚家一桶贵了2元。” “那能比？老楚家就是自来水灌装，人家老聂家可是有设备的，听说光那套设备就花了好几万，口感也好，也卫生，我就说从老聂家进货，你非不让。” “怕什么怕，喝水又喝不死人，你还不是天天喝自来水？少啰嗦了，快点去……” “让我歇会儿，一上午可累死我了，你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要气儿，还非要送到西里村那边。”孙发明站起身来，揉着有些生疼的腰背，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水唠叨着。 “还不是西里村爆炸闹的，哎，我说你送水送气的时候能不能记着点儿，多贴点儿小广告，顺手的事儿，今天你又没带，又没带！说了多少遍了，能不能长点儿记性？！”田艳君敲着前台，语气开始有些暴躁。 婆娘要发火，还是炒冷饭，孙发明立刻开溜：“哎呦，六点多快7点了，我得走了，再晚了回来要乱大黑了……” “你给我利索点，刚又来一个电话，说要一罐气，我推到明天送了，晚上你必须把气儿给我拉回来！” “肯定，一会儿我就回来了，你做饭吧，回来一起吃。” 说完，孙发明从店里扯出一大块雨布，往电动车上一扔，一加油门，吱呀呀地就向北，朝着南二环方向驶去。 就在这时，街西头一棵树下的现代车启动了，缓缓地开过人流密集的西街，出村后速度骤然加快，剑一般追着孙发明的电动车而去。 “疯子，你这办法绝了，刚赵君打电话要气儿，他们已经没气儿了，这次肯定是去进货了。”闫杰开着现代车，眉飞色舞地道。 富二代不缺钱，缺刺激，能有这么刺激的事儿，甭提多兴奋。 “流氓，开慢点，马上到南二环了。”卓峰坐在副驾驶上提醒道，南二环和中华大街交口，又是高架又是地道桥，到处都是标线，稍微不注意就会违章。 “没事，这哥们逆行肯定是要去西城区，就是有个万一，后面还有王宏硕他们呢，最不济还有赵君那小子呢，哈哈……咱们去下一个路口等他……哈哈哈……”一阵浪笑，一脚油门下去，现代车嗖的一下窜上了二环高架。 “……” 手机开着微信多人语音，赵君听到闫杰打趣不乐意了，道：“杰哥，能不能让我也坐车，我骑着这电摩，穿着这外卖服太别扭了……” “赵哥，要不咱们俩换换？你坐车，我骑电摩跟着他？”李子墨跃跃欲试，自从昨日独自暗访成功之后，他信心大增，胆量更是见长，和几人混熟了之后，甚至也不腼腆了。 “算了，还是我跟着吧，你想跟的话，等那件快递员服装到了之后，你也换上，咱们一起盯。”赵君撇撇嘴回道，昨日被刘子墨出尽了风头，他今日也自也想表现表现。 就这样，两车一电摩，一边聊着，一边不急不慢地轮着盯着孙发明，电三轮果然如闫杰所料，逆行上了南二环辅路，一路向西，穿过新华大街，越过益友大街，竟然到了西二环。 难道那个窝点在西二环这边？ 西二环和南二环那边差不多，环线两侧分布着不少城中村，城中村居民则在村里村外建着各种违建仓库，屡禁不止，附近分布着数个大型的农贸批发市场，各种瓜果蔬菜粮油副食都能在这里以批发价买到，一到晚上8点以后，西二环无论主路辅路上全是各种大中小型货车。 黑燃气窝点藏在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无论交通还是场地，可比南社村强多了。 “注意，注意，那人下了辅路，跑仓兴路了，仓兴路那边都是大型仓库，赵君你骑电摩不方便，上谢师傅的车。” “好咧，真他妈冻死我了。”赵君本就精瘦，穿的又不多，那二手电摩也没安装挡风，跟了一路冻得直打哆嗦。 赵君刚刚上了车，微信群中就传出了闫杰的骂声。 “xx，又娘的下了土路了。” 此时那水店老板，开着电动车吱呀呀地右拐，下坡进了一条土路，又是那种乡间土路，两侧肯定是一片片农田，前面肯定是那种搭建在耕地上的违建仓库或者院落。 土路上没有路灯，黑压压一片，只有电三轮射出的昏黄的光在向前移动，如果开车下土路跟过去，太明显了也太容易暴露了。 “跟不跟？”闫杰踩了刹车，把速度降下来，问道。 “跟！” “真跟啊？” “停车，咱们俩走着跟过去，你换上那身行头，”卓峰扭头眯眼望着道，“不远，喏，那车停下来了。” 闫杰把车停下，也转头望去，果然那电三轮的灯光，停了下来，再然后就消失在了一个院落里。 “好。”闫杰把手刹拉上，熄了火，从后座取出一件蓝色夹克换上，又卸下手表，换了双千层底，摇身一变就成了人畜无害的五好青年。 与此同时，谢师傅拉着赵君一行三人掉了个头，停在了马路对过，熄了灯，准备接应。 “走。”卓峰拿起手包，打开摄录机录音笔，一挥手就和闫杰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麦田朝着那处院落走去。 </br> </br> 第102章 把这些窝点全都端了 两人借着星光，踏着麦田，朝着那小院走了约莫一站地的距离，小院不高的围墙已经清晰可见，此时卓峰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嘀咕道：“流氓，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难道是因为没有大狼狗？这次要是再遇着，在这一马平川的田野上，咱们俩可就真玩完了……” “不是狗不狗的事儿，你瞧这院子里灯火通明的，人还不少的样子，旁边那电线杆上还架着一个变压器，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工厂，而不是黑燃气窝点？” “也许，是合租？” “干这种事儿，他应该不会合租。” “尼玛，难道咱们娘的又白来一趟？可那孙子这么晚跑这个犄角旮旯来干啥？难不成又是娘的来买水？”闫杰诅咒着，他不知何时踩了一脚泥巴，停了下来，找了个电线杆蹭着。 卓峰听了，面现苦笑，道：“搞不好还真是。” 闫杰也不蹭泥巴了，有些哭笑不得：“疯子，我发现咱们怎么成了暗访黑水站了，昨天一天，今天又一个，今天查不查？不查可就是又白白出来一趟。” “先养一养，弄清楚水站是真的还是假的再说。” “不用养了，人出来了。”闫杰话音刚落，只听到吱呀呀一阵声音，那扇小院的铁门被打开了，孙发明吱吱吱地开着电三轮往回返，一边返还一边打着电话。 “这么麻溜？”嘀咕着，卓峰拉着闫杰忙躲到电线杆后面。 “怎么着？去哪边？”闫杰指了一下那疑似黑水站，又指了一下正在开车的孙发明低声问道。 卓峰内心也很犹疑，也很是有些不死心，微信群中叮嘱道：“赵君，你们看看这小子车里拉的是什么？是不是煤气罐？” 电三轮上了仓兴路，竟没有原路往回返，还在径直地往前开，后面一辆破普桑跟了一段距离，就缓缓地超过去了，然后卓峰微信上就发来了一张照片，还有一段文字，以及一个沮丧的表情。 “峰哥，拉的怎么又是水，白来一趟。” “不对劲儿啊，这孙子难道不做生意了？真不进货了？”闫杰盯了下微信，嘀咕道，“不可能，他答应了明天给赵君送货的啊？如果没有把握，肯定不会应承的，没有这么做生意的。” 一边说着，闫杰那小眼睛盯着那图片滴溜溜乱瞅，也就几个呼吸之后，他猛地一拍卓峰的肩膀，压着声音道：“疯子，我想到了！” “想到啥了，快说。”卓峰被闫杰吓了一跳。 “你看这车，就拉了一半的水，还有一半的位置空着呢，你瞧还有个雨布，今儿天晴的这么好，拉点儿水也不需要这玩意，那孙子肯定是拉完水，顺道又要去拉黑燃气，雨布就是用来盖黑燃气的。” 说到做生意，闫杰遗传了家庭的优良基因，三下两下就揣摩透了孙发明的心思。 这番推测有理有据，两人面上均显出兴奋莫名的神色来，当下快步朝着停在马路上的车奔去，谢天谢地，蹲守了两天的黑燃气，终于又有了新进展了！ “峰哥，那孙子竟然还没有往回返，还在沿着仓兴路往前走……” “盯好，很有可能是去拉黑燃气了。” “峰哥，那孙子竟然向北拐了，上了和平路，在往西边走……” “有门……” “峰哥，他停下了，哎呦，峰哥，他正在买气儿！”微信中，赵君传来了一声惊呼，“好大一辆厢货，好多煤气罐。” “拍照了没？” “没来得及拍，突然就那么停下了，我们去前头了，峰哥你们盯着。” “别停太远，随便找个便道就行。” “就停下个路口前。” 刚刚叮嘱完赵君没一会儿，闫杰也驾车拐上了和平路，刚刚驶了约莫三站地，闫杰一指前方道：“疯子，快看！” 卓峰闻声，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只见和平路路北马路牙子上，停着一辆长约五六米的货厢，货厢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煤气罐，那水店老板把电三轮停在了货厢尾部，貌似正在和司机讨价还价。 “流氓，咱们停便道上去，停远点儿，别被他们察觉。”卓峰说着，从后座上拎过来一个大包，从里面摸出一台相机，又装上一个长焦镜头，调试着。 “疯子，你这长焦镜头哪儿来的？挺带劲儿。”远远地，闫杰把车停下了，看着卓峰摆弄着相机。 “佳绩辞职了，这套设备没人用，我就找梁疯子借来了，这玩意乃偷拍利器。”说着，卓峰把镜头对准了交易现场，虽然距离那厢货还有个几百米，但经过卓峰一番调试，整个交易现场尽收卓峰眼底。 选了几个角度，卓峰咔嚓咔嚓连拍几张，然后把相机放下来，一边翻看着图片一边叹道：“你瞧，车牌号赤xxxx8，还是外地牌照，啧，啧，瞧这煤气罐，脏了吧唧，灰不溜秋的，废品站回收的也比这个新吧。” 闫杰闻声后，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后，笑着说：“这就叫新三年、旧三年，擦擦焊焊又三年。” 听闫杰说的这么顺口，卓峰抬头望了他一眼，狐疑道：“闫少，说认真的，你们家那氢气、氧气也是易燃易爆品，不会也用这种过期瓶、回收瓶吧？如果有的话，赶紧合规，我可不想下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殡仪馆悼念会上。” 老友是真心关心自己，闫杰听了心很暖，也很认真地说：“卓少，我也说认真的，真没有。他们这是流动黑燃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那特种气体公司，几乎月月上级来检查，而且有家有口的，真不敢乱来。” “那就好，这玩意你接触的多，流氓，你说，这一车货得有多少瓶煤气罐？”卓峰指着那厢货说道。 “这是中型厢货，都装满的话，最少得一百多瓶子，挤一挤，估摸着能装上两百瓶子。”涉及到家族产业，闫杰熟门熟路。 “那水店老板是兼职卖气，只能算是小窝点小虾米，一次进货撑死也就十几瓶，甚至几瓶子，看来，这车今天晚上还要再送几个窝点。”卓峰分析着。 “把这些窝点全都端了？”闫杰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连带着一丝兴奋，一下子端好几个黑燃气窝点，可是一个不小的行动。 “都端了，不端了对不起咱们费的这些劲儿，也对不起前两天爆炸死的那些人，”卓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本可以避免的，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他们本可以仍在这个世上生活的。” </br> </br> 第103章 逮着大鱼了 “唉，疯子，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行不行，一想起那事儿心里就堵得慌。” “你，今天看报道了？” “看了，唉，好几个家庭都因为这次爆炸受到了影响，最严重的就是你说的那个韩柔柔，一大家子就剩下了三口子，还老的老小的小少的少，全是女眷，听说她们学校在组织募捐，我托赵君他们给我捐了200元，”闫杰感叹着，“疯子你应该也捐了吧？” “没捐钱，就捐了个工作。” “捐了个工作？” “胜利小区服务中心在招人，我帮她安排了个监控室的活儿，中班，下午四点到晚上12点，和学校课程也不冲突。” “那她带的那个孩子呢？” “也转到胜利小区幼儿园了，白天送幼儿园，下午5点钟幼儿园放学，她接了正好带着去上班，啥也不耽误。” “……你有心了，这么说，她也在胜利小区住了？” “闲地儿多了去了，再说她也算服务中心的员工，当然管住宿。” “唉，这样的话，现在我心里好受点儿了，”闫杰嘘了口气，道，“疯子，我觉得我越做记者，越是悲观。” “你前两天还乐观来着呢。”卓峰撇嘴说道。 “别翻旧账好不好，说正经的呢。” 卓峰望了一眼交易现场，发现没啥新的动静，继续侃着：“用你的话来说，咱们不就是干这行的？尝遍世间艰苦、阅遍人间悲剧，看遍尘间黑暗，方得真心。” “你还扯上佛学了。”闫杰撇嘴道。 “做咱们这行，做得越久调查得越深，接触到的负面消息、负面情绪也就会越多，还真得学点儿佛学来度化，否则轻则走火入魔仇视社会，重则就会厌世走向自我毁灭。那句话怎么说来？当你心中充满光明，那么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你若眼中全是黑暗，那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再有白昼。” “越说越离谱了。” “不信拉倒。” “别扯了，那孙子要走了，估摸着这厢货也要走，通知赵君他们接班吧。”闫杰一边提醒，一边复又把车打着火，准备继续追踪。 卓峰没拿手机，反而把相机往腿上一放，道：“熄火吧，喏，你看路对过又穿过来一辆电三轮，看来咱们遇到了传说中的流动黑气站了，典型的以车当库贩卖黑气。” 闫杰闻声，定睛一看，果然一辆电三轮冒着和平路上呼啸的车流穿了过来，停在了那流动黑气站，看样子应该是老顾客了，打了几个招呼就交易上了。 把火儿又熄灭，闫杰往座椅上一趟，拈出两根烟来，边分着边道：“耗着就耗着，看谁能耗得住谁，他黄牌车，和平路也属于二环内，只有晚8点到早7点之间才让行驶，不信他停到明天还不走。” 卓峰接过烟，摸出打火机先给闫杰点上，自己一边点着一边说：“光靠这些散户，这两百来瓶黑燃气得卖到猴年马月，放心，肯定有大户，有固定的售卖黑燃气的窝点。” 耐心地等了约莫半小时，那厢货又小心地卖了十来瓶黑气，对峙就结束了。 厢货司机卖完黑气，左右张望了一下，就把后门一关，然后连蹬带爬地上了驾驶室，不久，一阵大型厢货发动机特有的嗡嗡声传来，流动黑气站开始流动了。 卓峰和闫杰，以及在下一个路口等得花儿都要快谢了的赵君几人，均是精神一振，先是谢师傅跟踪两个路口，然后又换卓峰跟踪，然后再换…… 那大型厢货似乎路况非常熟，扭动着肥硕的屁股穿行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如鱼得水，而卓峰几人，虽然车小速度快，但架不住路况不熟，还要小心跟踪以免打草惊蛇，跟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步步心惊，就这样有两次还差点跟丢了。 如此操心累神，收获自然也是非常丰硕。 微信群里，一个个位置信息发了出来，全都是黑燃气窝点的位置。 “10点10分，给西城区梨园小区里送了大约15瓶黑气……” “10点30分，西城区西岭小区临街一门店，送了大约20瓶黑气……” “11点05分，给北城区新华小区外一报废车送了有30瓶黑气……” “11点45分，二十里铺老崔饭店要了20瓶气……” “12点25分，北城区营台村村边上一疑似废品站的院子要了大约30瓶黑气……” “……” 这厢货，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凌晨1点多钟，闫杰开车开得有些晕乎，只好换了卓峰来，谢师傅老司机，即使连着开了六七个小时，也未见倦意，跟得依然很稳。 “这流动黑气站真敬业啊，大晚上送气送到凌晨了，”闫杰坐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说道，“真是服务送上家，可惜就是安全不到家。” “这一趟下来，怕不是得最少赚个几千上万黑心钱，肯定用了心思，”卓峰盯着远处那厢货，道，“估摸着，快卖完了吧？” “我数一数，”闫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开始统计，“快了，算一算，卖了有小200瓶了，应该没多少了。” “那就对了，你看这厢货又上了和平路，开始往回返了。” “回老窝？”闫杰推测着，“也有可能是去吃饭，这都折腾了四五个小时了，他们不可能不饿。 “你猜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这怎么猜？没法猜。” “猜对了有奖，奖你方便面一包。” “拉到吧你，一天三顿方便面我都吃吐了，”闫杰摸了瓶子水，喝了口道，“我在想，他们也有可能是困了，要是这样就好了，咱们也能找个地方吃点，吃完还能睡会儿。” “再坚持会儿，相信他们更累，搬煤气罐可是力气活儿。”卓峰也有些困，但是开着车自是不敢打瞌睡，就有话没话地找闫杰唠，提提神儿。 可，刚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使劲捅了捅身边的闫杰，道：“流氓，快看，是不是娘的又跑回来了？这是不是仓兴路？” “我看看，还真是，你说过的，仓兴路两边全都是大型仓库，这个点来往的全是大车，难道这帮孙子老窝原来在这里？早知道就不这么瞎折腾了，陪着他们绕了西城区，又绕北城区，头都绕晕了。” “不绕不跟怎么知道他们老窝在这里？”发现新的线索，卓峰立马精神了起来，把车距又拉大了一段，对着微信喊着，“赵君，发现没？又回仓兴路了，可能他们老窝就在这里。” “峰哥，不仅回仓兴路了，我还发现了个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 “刚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发现那辆厢货司机和另一辆厢货的司机打了个招呼，甚至还说了两句话，很熟的样子。”赵君语气中透着激动。 “啥？还有一辆？”听到这意外消息，卓峰有些惊讶，更多的则是欣喜，“两辆了，有一有二，肯定就有三，赵君，咱们这下可算是逮住大鱼了，这个团伙可不小，另一辆车车牌号是多少？” “赤xxxxx1，车型和这辆差不多，峰哥，现在咱们跟哪辆？”赵君问道。 “还跟8号车吧，这辆车熟，1号车我怎么看不到？”卓峰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只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大型车辆驶过，却只见8号车时隐时现地露出真容，唯独不见赵君说的那辆1号车。 “那辆车开得贼快，得有60迈以上，估摸着是空车，现在反而跑我们前头来了，看样子是要上西二环，也不知道慌着要去干啥。”赵君望着前方那辆越开越快，越来越远的厢货补充道。 这个点，还是西二环，1号车司机真是好脾气。 众所周知，青城市最著名最大的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就在西二环西侧，每天晚上一到这个点儿，来自全省市甚至全国各地的大型车辆都拉着各类新鲜果蔬往这里输送，数百万吨蔬菜，数千上万辆大小各型车辆，光想想就让人头疼，实际情况则更让人糟心。 每天这个点儿，西二环雷打不动的要堵上几个小时，即使交警连夜出警也缓解不了，市内只要是司机基本上这个点都要绕行这个路段，惹不起只能躲。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把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搬迁到别处，要么施行更严格的交通管制，但这个批发市场管着整个青城市几乎8成市民的菜篮子，根本轻易动不得，也不好动。 民以食为天，事涉市民吃喝问题，任何规划都要谨慎再谨慎。 卓峰一边揶揄着1号车司机的好脾气，一边在脑海中调集着关于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的资料，开了几站地后，猛地发现这8号车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竟然也一路不停地朝着西二环驶去，仿佛在追随着1号车的轨迹。 这么巧？ </br> </br> 第104章 真邪性了！ 又踩了一脚刹车，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车龙，卓峰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他发誓，如果有可能，这辈子这个点再也不上西二环了。 因为，走了十多分钟，才挪了三站地。 周围全是满载各种果蔬的大型车辆，挂车、半挂车、集装箱车，还有各种拉货卖货来回穿插钻空的微型车辆，拖拉机、三马子、电三轮、电摩，都惹不起，都要躲着闪着，开得那叫一个累。 “疯子，8号车占左侧车道了。”闫杰刚刚吃了点方便面，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来了张湿巾，擦了擦脸，精神了点儿。 “我也想钻过去，可怕后面那辆斯太尔重卡刹不住车，这要是真撞了，你这车绝对变废铁，咱们肯定变肉饼。”望着左右周围这些庞然大物，卓峰又想起去年拦截重卡的那一幕。 对于轿车来说，重卡就是一尊活着的钢铁巨兽，擦着碰着都能伤到你，一个不留心，不好意思，咱们下辈子见。 闫杰查了查地图又想了想，眼珠一转，道：“下一个路口，向左转是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直行是上北二环，让赵君他们在路口左转，咱们直行，这样一来，无论8号车直行还是左转都不怕。” “这个办法不错，就这么办。” 计划的很好，但是变化也非常大。 眼瞅着8号车左拐向着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驶去，却迟迟不见报社那黑普桑的身影，卓峰心中有些焦急，问道：“赵君，怎么回事？你们车呢？” 过了片刻，赵君的电话回了过来，哭丧着道：“峰哥，左侧车道全都是左转去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的大型车辆，我们实在是加不进塞去，谢师傅一着急，干脆寻了个空隙左转了，好巧不巧就被执勤的交警逮住了。” “逮住了？车逮住了，人呢？跑也得跑过去看看那车到底停在哪儿了啊？”卓峰急了，在这个马上就要见分晓的节骨眼儿上，偏偏出了这种幺蛾子，真晦气。 “谢师傅正在接受处罚，我们也跑过来了，”赵君呼哧了几声，喘着气道，“可是这批发市场忒大了，到处都是大棚仓库，到处都是车，我们正在一排大棚一排仓库地找。” “xxx，”卓峰气得来了句国骂，叮嘱道，“别都跑过去找，留个人在南门守着，我们去北门，这个市场就这两个口子，堵死了不信它还能飞上天。” 说着，卓峰干脆右转，上了便道，晚上便道上行人很少，大都是各色进货拉货的电三轮，他也不管不顾了，一路鸣笛挨着骂声就上了北二环，然后又掉了个头，从北门进了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 一进这市场，卓峰和闫杰就有些傻眼，立马就明白了赵君几人的难处。 只见这市场纵横交错分布着数十排仓库、大棚，有的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地交易着，有的地方幽暗昏黄没个人影，棚子与棚子之间、仓库与仓库之间的道路非常非常宽，不知道多少辆大中小型车辆如鱼得水般驶来驶去，甚至有时候速度比西二环上都快。 也难怪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那辆厢货了。 把车停在北门一侧，卓峰和闫杰就开始发呆，实在是感觉有些手无足措，这个占地几百亩的市场太大太复杂了，那些仓库大棚保守也得有个几百个，要想依靠人力一个一个排查，得搞到什么时候？ “疯子，要不，咱们联系下市场管理办公室？让他们帮忙查一下？”闫杰提议道。 “唉，估摸着，他们也没多少人手来查，关键是让他们一插手，万一走漏了风声，咱们这几天可就白熬了。” “那咋整？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人家在里面窝个十天半个月，咱们白天晚上盯着可耗不起。” “闫大少，你说我运气好不好？”卓峰猛地冒了这么一句话。 “运气？”闫杰意外地望了损友一眼，道，“你最近运气是不赖，又是升职又是买房，连女朋友都有了，不过，这和暗访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卓峰说着，就下了车，开始翻腾东西，“喏，我开车去里面碰运气，说不定就碰到那辆车了，你在北门这里守着就行，喏，这是大衣，很厚的，这是充电宝，保证你不寂寞，还有方便面矿泉水，渴不着也饿不着你……” 唠叨着，卓峰就开始收拾，大衣塞到闫杰怀里，其他小物件找了个袋子装好，也挂在他手上。 闫杰：“……” 安置好闫杰，卓峰重又打起精神，鼓起勇气，随便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开车就钻了过去。 “哎呦，这青椒真新鲜，刚从南方运过来的？多少钱一斤？”开到一个蔬菜大棚下面，卓峰从摊点上捡了几个青椒，一边问着一边左右观察着附近车辆。 “便宜，安徽红星大市场刚拉过来的，批发3元，零售4元。”看来的是辆轿车，老板撇了撇嘴，随口应着。 “便宜点儿吧。” “不便宜，不赚钱。” “噢，我少买点。”买了点儿菜，卓峰拎上车，继续逛继续找。 “老板，你这车西蓝花真不赖，外地货吧？多少钱？”卓峰换了个大棚。 “徽商城的货能赖得了，批发5元，零售6元。” “这么贵？！” “这菜又抗癌又能补维c抗流感，能便宜？” “那，来点吧，我也抗抗癌补补维c。” “新土豆多少钱？”上个大棚没收获，卓峰又换了个大棚。 …… 一通乱逛，车没找到，菜买了一后备箱，最后卓峰还和赵君王宏硕碰了面，这两人也逛了几个大棚，还拎着五六个袋子，累得手疼脚更疼，见到卓峰开车来了，直呼救命。 索性，三人都上了车，一边逛，一边找，抽空还跑南门给刘子墨送了次吃喝，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竟然一点线索都没发现，那辆厢货进了批发市场，简直就是泥牛入海，一点儿端倪都没了。 真邪性了！ </br> </br> 第105章 小玩意 几人一直折腾到凌晨3点钟才收工，这个点正是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最热闹的时候，但无奈身体实在是熬不住了。 卓峰赵君王宏硕是又困又累，刘子墨更惨，啃了一天硬的，喝了一天冷的，人瘦又没穿大衣，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幸好后来谢师傅处理完了违章，回了车里才好点，否则搞不好就得冻出病来。 至于闫杰，卓峰见到的时候已经无语了，这家伙靠着一口青城话和北门的门岗打成了一片，不仅钻到了人家岗亭里，还讨了一杯热水，又借了一个饭盆，泡了盆泡面乐滋滋地一边吃着一边侃着，还一边盯着北门来往车辆，混得忒滋润。 卓峰觉得，哪怕把闫杰这小子扔到外星球，但只要有人，肯定饿不死他。 把闫杰喊出来，卓峰把钥匙扔给他，道：“车没油了，你找个地儿加点儿油，我先盯着。” “这油钱，能不能报销？”闫杰接过钥匙，把大衣递给卓峰，问道。 “先把票开出来，等搞定这事儿之后，我去找梁疯子报销，”卓峰说道，“流氓，你猜那厢货藏在哪里？” “还用说，肯定在某个大型仓库里，带门带锁的那种，”闫杰信誓旦旦地说道，“据保安师傅说，这市场里不仅有露天大棚，还有很多大型仓库，可以直接把车开进去的那种，这么重要的市场藏这么大一个定时炸弹，依我看实在不行报警得了，两个门一堵，一个仓库一个仓库排查，准把那车给揪出来。” “报警是省事，但到时候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卓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咱们从一个突发爆炸，追到甜甜水店，又从水店查到这个厢货，又追着这个厢货来到这里，搞了好几天，废了多少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在又发现这个团伙竟然是条大鱼，运输黑燃气的不仅是一辆厢货，气源来源也是个迷的时候，把这事儿拱手让给警方？” “我是真舍不得。” “我也是有点舍不得，可……算了，不说了。”闫杰支吾了两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你又算账了？要真算账，这个选题真是亏大了，费时费力既完成不了多少工作量，几个人一分也没多少钱可拿，”卓峰瞥了他一眼，苦笑道，“再坚持坚持，至多一天，撑死两天就会见分晓，那厢货把黑燃气卖完了，肯定要去进货，一旦进货肯定不是从北门走就是从南门走，到时候咱们一跟到底。” 见卓峰有些误会，闫杰也苦笑道：“我倒无所谓，刘子墨实习生也没任务量，关键是赵君王宏硕这几天一直在耗这事儿，啥活儿也没干，报社又搞那套末位淘汰制，怕耽误了他们。” 卓峰摸出两根烟来，递给闫杰一根，点着吸了一口，琢磨着：“那就等这事儿了了之后，想办法补偿补偿他们，要不到时候我弄几个策划，大家都尝尝鲜如何？” “这是个好办法，”闫杰眼前一亮，心结也已开，“我先去加油，回来我先盯。” 说完闫杰开车走了，卓峰穿上大衣，想了想，摸出手机寻了个外卖app，点开一看果然附近依然还有两个餐厅在凌晨营业，当下不再迟疑给每人点了一个套餐。 不久，闫杰加完油回到了北门，几人微信群里互相叮嘱了几声，就散了，休息的休息，盯梢的盯梢。 …… 第二天，刚刚九点钟不到，鸡血打过头的赵君就发起了群视频：“峰哥，杰哥，醒了没？南门这边全都是各种进货送货的电三轮、小货车，没什么大型车辆出入，你们那里什么情况？” 闫杰凌晨先盯了几个小时，此刻正在补觉，冷不丁儿就被吵醒了，迷糊着道：“应该差不多吧，咱们一晚上没睡好，他们送货也送了一晚上，肯定在补觉。”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王宏硕瞪着发红的眼珠，认真分析着：“他们是凌晨两点钟左右进的市场，如果停车后洗个漱再吃个饭，应该3点钟左右睡觉，一般来说成年男子睡七八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早晨十点、十一点钟才起床，现在快九点钟了，再有一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出来。” “出来应该是吃饭，我刚买早餐的时候观察过了，市场外面那条街全是各种小饭馆，估摸着应该是去那边。”刘子墨补充道。 “对了，别忘了还有一辆赤xxxxx1的车，到时候看到了实在不行也跟上去瞧瞧。”赵君突然想到了这茬事儿。 “对，对，别管从哪个门出，只要一见车，咱们就跟，今天他们肯定是去进货，咱们正好看看他们从哪里进。”王宏硕分析着，越分析他那双红眼球越发亮，明显昨晚琢磨了一晚，根本没怎么睡觉。 面对着越做越大的稿子，几位新记者你一言我一语地在群聊中讨论着，越讨论越兴奋，越讨论越激动，一个个干劲十足，精神头超大，甚至口号都喊了出来，说要“大干三两天、揪出黑厢货”，昨天那点儿小小挫折，早就抛之脑后了。 听了一会儿，闫杰也不困了摸出手机来，躺在后座上，和卓峰一起参与到了讨论中，一起陪着开起了脑洞。 一会儿有人说那黑厢货藏在某个大型仓库里，众人一阵心安；一会儿又有人说那厢货没准儿当时就从北门溜了，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担心；再一会儿又说那厢货哪儿不钻偏偏钻到最乱的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没准儿是跟踪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害得几人更加忐忑。 正当几人绞尽脑汁寻找各种突破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卓峰的电话响了，他一瞅，眉头就是一皱。 是梁疯子的电话。 应该是询问选题进展的。 “喂，梁主编。”瞄了一眼聊得正欢的闫杰，卓峰稍稍迟疑了下，推开车门，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过了片刻，卓峰这才回了车内。 “梁疯子又骚扰你了？”闫杰把微信群聊静音，懒洋洋地问着。 “嗯，”卓峰躺在座椅上，应了一声，道，“梁疯子让你们都回去干活，说社会新闻版组要揭不开锅了，昨天就出了一个版，今天搞不好一个版都做不起来。” “别听她瞎忽悠，地球离了谁都会转，没新闻可以找社区拆借点儿呗，”闫杰说着风凉话，“你挡回去了？” “没，除了你，我都答应了。” “嗯？”闫杰一愣，从后座上坐了起来，道，“昨天咱们两车六个人都跟丢了，今天要是人一撤，这活儿还怎么干？” 边说着，闫杰边盯着卓峰看，怎么看也觉得这不像卓峰的风格。 卓峰回过头来，又道：“不光是社会新闻版组没稿子的事儿，还有报社改版的事儿，报社20天后就要正式改版，前天成立了改版筹备组，李总任组长，要求所有采编人员都要以改版为重，除了日常采访之外，还要执行改版筹备组出的各种策划，社会版组给安排了好几个策划，每天都要汇报进展的。” “改版是很重要，日常社会新闻也很重要，但咱们这个选题就不重要了？”闫杰指了指手机，只见那群视频上，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依然在各抒己见，讨论选题，“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为了报社改版，放弃了选题，估摸着这三小子能吃了你。” 卓峰瞥了一眼群聊画面，知道闫杰所言不虚。 吃，自然是吃不了自己的，只是以后自己休想再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了，以前自己树立的那高大的人设，会轰然崩塌。 什么狗屁老记者名记者，什么垃圾深度记者，遇到这点儿困难就退缩？碰到这点儿压力就顶不住了？ 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想了想，又笑了笑，卓峰打趣道：“流氓，你是不是也想吃了我？” “有点，可惜你不是唐僧，肉太臭了，”闫杰翻了个白眼嘀咕着，接着他又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珠一转，问道，“不对劲儿，疯子，说，你是不是把兄弟们给卖了？” 卓峰嘿嘿一笑，道：“卖了两千元，梁疯子承诺，有票就给报，你的油钱，赵君购置煤气罐的钱，还有网购的那两个小玩意的钱，都有了。” “小玩意？” “喏，就是这个，算一算今天应该能到。”说着，卓峰轻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一个物件的说明映入了闫杰的眼帘之中。 gps汽车防盗跟zong器，强磁、智控远程录音、历史轨迹、微信电脑查询…… “到时候，咱们一人一个，一个守北门一个蹲南门，看到了往他们那车上一贴，无论他们去哪儿都逃不过咱们的监控，咱们也回报社好好休整休整。”卓峰云淡风轻地说着。 卓峰轻松了，闫杰有些不淡定了，盯了一会儿卓峰那手机屏幕，又瞅了他一眼，吸了口凉气，道：“疯子，你不会前两天就算到今天这档子事儿了吧？” 卓峰看了看闫杰那表情，说道：“差不多吧，为了这个选题，我把社会新闻版组一半多的记者都拉出来了，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估摸着梁疯子也顶不住，为了追踪方便，我买那些道具服装的时候，也顺便买了两个这种玩意，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发的啥物流，查一查啥时候到，趁着还有时间，取回来用上。” “刚查了下，顺丰，现在到青城市物流总站了。” “我去总站取，有这种好东西还不早点儿买过来用，害得兄弟们又是熬夜又是费神。” “好几百一个呢，用在电三轮那种小虾米身上，你舍得？” “还真舍不得。” 想到即将到来的新设备，闫杰瞬间就有了动力，把卓峰放下，驱车直接去拿，不到一个小时东西就到手了，黑不溜秋，硬币大小，扔地上都没人捡。 至于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一听要回报社采新闻跑策划，一百个不乐意，好说歹说一再保证随时沟通暗访的进展，这才恋恋不舍地乘着谢师傅的车回了报社。 下了这么大功夫，费了这么多心思，他们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但没办法，报社不可能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在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选题上，更不可能怠慢即将到来的改版，那可是全报社的大事，要事。 第106章 这地儿真绝了 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的下午足够冷清，偌大的市场里稀稀拉拉的就没有多少人，偶有一两个驱车来买菜的市民，商贩们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招呼着。 这时，只听到吱呀呀的一阵开门声，最西头有两个仓库先后被打开了，两辆赤山市牌照的厢货一前一后开了出来，分别朝着北门、南门驶去，不知道要去进什么货物。 也许是巧合，更有可能是故意，就在车牌号尾号为8的那辆厢货出南门的时候，一个身穿外卖服的小伙子骑着一辆破电摩，不小心撞在了车厢上，让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小伙子很大度，拍拍身上的土，一声没吭就走了。 厢货司机大呼幸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脚油门就驶向了西郊。 北门那车牌尾号为1的厢货，出门时意外地被门岗拦了一下，几位面熟的保安走了过来，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一番消防安保以及行车安全等等注意事项，这才放行。 “ok，一切顺利，疯子，你那里情况如何？” “完活，我先测试下软件，不行的话，还得人肉追踪。”现代车内，卓峰点开一个app，熟练操作了一番之后，只见两个小绿点在屏幕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着。 “完美，一切正常，我去接你。”放下手机，卓峰打着火儿，穿过市场，在北门接上了闫杰，然后两人一车向着市区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闫杰坐在副驾驶上，把玩着卓峰的手机，观察着app上那移动着的小绿点，颇有些爱不释手。 “真，高科技。”闫杰又感叹了一声。 “别一惊一乍的，你都叹了一路了。”卓峰心情很好，开起了玩笑。 “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流氓，别感叹了，去哪儿？” “我？我回家，困死我了，也累死我了，先睡个觉再说。”闫杰不再胡诌。 “我也回家，我也困死累死了。”卓峰打了个哈欠道。 ……… 两日后，报社小会议室中，赵君王宏硕刘子墨望着卓峰手机上的那个不断移动着的小绿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峰哥，这办法，真绝了。”赵君喃喃自语道。 王宏硕眼珠子里的血丝更红更盛了，盯着小绿点不断地移动着，分析道：“峰哥，你瞧，一辆车负责北城区、西城区，另一辆车负责东城区，南城区两辆车一人一半，分工好明确，路线好固定。” “负责北城区和西城区黑燃气运输的肯定是8号车，东城区是1号车。”刘子墨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也成熟了起来。 “开发区没人配送？不可能，开发区那么大一块市场，应该还有一辆车负责开发区。”赵君紧接着分析着。 卓峰又点了一下那app，屏幕上又换了一张图。 闫杰自是和卓峰厮混的多，已经把这个app摸索得贼熟，指着图说道：“仔细看上面的停留时间，只要超过20分钟，肯定是在和黑窝点交易，稍等刘子墨你抽空找个卫星地图瞅瞅，标出来，到时候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对，一窝端了他们。”赵君王宏硕刘子墨异口同声地应和着，自从被梁疯子薅回报社，三人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气。 笑了笑，卓峰又点了下app，屏幕上的图，又换了。 只见那两个小绿点，竟然一路向西，驶向了西郊，那边，除了山就是山，没有什么人烟。 “他们跑那里去干什么？那是西部山区。”王宏硕由新闻迷变身成推理大师，琢磨着，“难道说，他们真正的老窝就藏在这里？” 此话一出，赵君刘子墨均是一阵激动，历经数天调查暗访的选题，难道就要解开最终的面纱了么？ “想不想去看看？”卓峰指着那个不再动弹的绿点，笑着说道。 “想，做梦都想。”王宏硕道。 “偷着也要去看看。”赵君想的比较实际。 “不看不死心。”刘子墨应道。 “好，现在12点钟，趁着梁主编吃饭的功夫，咱们正好去溜达一圈儿，看看到底那里有什么东西。”卓峰说道。 时间也就一个多小时，几人当下不再迟疑，纷纷下得楼来，闫杰开车，卓峰坐副驾驶，其他三人在后座一挤，一路直奔西部山区。 西部山区顾名思义全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山头，穿过这里就是赤山市，这里是青山市重要的重化工产业基地，水泥、煤炭、旅游是西部山区的重要支柱产业。 沿着被重型卡车轧得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现代车载着五人，拐了一个又一个弯儿，绕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山头，再穿过一个隧道，越过一座桥梁，又约莫行驶了五六公里，车速就慢了下来。 “前面右拐，马上到。”王宏硕一手盯着手机上的地图，一手看着卓峰那个app上的历史轨迹，对照着。 “右拐是条破烂水泥路，你确定？”闫杰瞥了一眼右前方那条路。 “没错，右转后，再翻过那个山头就到，卫星地图。”王宏硕望了一眼路况，指着右前方的一个黄中透绿的小山头说道。 “好吧，这破地儿。”闫杰骂了声，继续开着。 翻过王宏硕所指的那小山头儿，几人都有些傻了眼。 只见一座破烂工厂，坐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包上，只有一条破旧的水泥路相通，方圆数里竟没有一个山头高过那里。 路是断头路。 峰是最高峰。 这地儿真绝了。 现代车停在了路边，望着那破烂工厂，几人都有些挠头。 不用说，大白天一辆轿车大摇大摆地驶入这条断头路，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一旦暴露，搞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如果晚上去，那座工厂高约3米的围墙可不是吃素的，更不知道隐藏在厂子里的那帮违法分子准备了多少手段来应对。 可，不进工厂里看看，如何确定里面是黑燃气窝点呢？ “卓师傅，怎么办？”刘子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扭头问向了卓峰。 第107章 爬电塔 卓峰在副驾驶上，视野相当的好，左右仔细观察了片刻后，一指那工厂道：“你们瞧，那厂子所在的山头上有一个电塔。” 电塔？众人疑惑了下，扭头望去，果然一座高约30米左右的电塔，矗立在了那个山头不远处，再放眼望去，只见一座座电塔坐落在一个个小山头上，电塔电塔之间高压线阡陌交联，逐渐消失在了天边。 “疯子，你是说，爬上去？”闫杰不自觉地张开了口，瞪大了眼问道。 闹呢？那可是几十米高的电塔，说爬就爬？ 不理会闫杰和众人的惊讶，卓峰一边寻思着，一边道：“咱们找梁疯子给协调一辆电力部门的车，开过去，爬上去，用长焦镜头绝对能把工厂里面看个明明白白。” “真爬？” “真爬，不是说笑。” “真xxx疯子。”闫杰嘀咕着，掉头往报社回返。 ………… 又过了两日，一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返回了这里，皮卡上刷着青城市电力局的字样，两名头戴安全帽身着工作服的电力维修人员坐在驾驶室中，皮卡车斗里放着各种攀爬电力塔的设备。 皮卡开得并不快，慢悠悠地停在了路边，两名维修工瞅了眼那破烂工厂的大门，就开始带着各种攀爬装备往电塔那边走。 貌似两名维修工是新手，到了那电塔下面折腾了好久才把各种设备穿戴好，带着一个大包，先试着攀爬了几米，又拿出手机不知道查找了什么资料，再检查了一边安全设备，然后就开始一路向上。 足足用了1个多小时，两名维修工才爬到了电塔半腰。 维修工正是卓峰和闫杰。 闫杰本是不想来，这么高的电塔，光看看就眼晕，更别说亲自爬上来。 但架不住卓峰威逼利诱，再加以普及各种安全规范措施，这才勉强答应试一试。 “疯子，这个高度，应该差不多了吧。”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还有头顶上滋滋滋滋乱响的电流声，闫杰头皮有些发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爬这么高，会离这传说中高达几十万伏的高压线如此近。 据说，这种高压线，冒个火星就会死人。 “我瞧瞧。”卓峰擦了擦手心的汗，小心地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那套偷拍利器来，对准那座破烂工厂，调好角度，躲在一个铁架子后观察起来。 工厂有些年头了，荒草丛生，厂房也破败得不成样子，都坍塌了，只有几个不知何时搁放的简易房，显示出里面还有人烟，一进门右手边搭建了两个硕大的棚子，每个棚子里都奇怪地藏着很多白色的泡沫，泡沫边上则像扔垃圾一样，扔着垒着很多很多煤气罐，卓峰目测了下，不下几百个。 卓峰对好焦，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把相机小心地拿了回来，让给闫杰看：“流氓，你看，实锤了，绝对的大型窝点，光扔在外面的煤气罐就有几百个，我怀疑那些白色泡沫里，放着的就是大型储气罐。” “你看吧，我不看了，”闫杰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嘀咕着，“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答应你爬这个电塔。” 望着闫杰那副模样，卓峰有些担心，也有些后悔，真心没想到老友有些恐高，而且爬这玩意，严格意义上也是违法行为，就譬如开车要有驾驶证一样，爬电塔也要有考取《登高作业证》才能爬。 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任何疏忽。 卓峰心中有些担忧和焦急，安慰道：“流氓，别老看脚下边，看看远处的群山，看看山边的白云，放松下心情。” “越看越害怕，”闫杰拉着安全带道，“下去的时候，扶我一把，上来的时候有些紧张，腿肚子有点儿抽筋儿。” “腿肚子抽筋儿？！”卓峰面色一变，有些严肃地道，“流氓，你莫非疯了不成，抽筋还敢爬？” “一点点，一点点。” “……” “我先下，帮你盯着点儿落脚点，你下的时候慢一点，别着急，喏，先喝点儿水，吃点儿巧克力。”说着卓峰竟然真摸了几块出来。 “这你都有？”闫杰大喜，一把抓过来巧克力，三下两下都吞了下去，面色竟然奇怪地好了起来。 莫非，刚才闫杰脸白出汗不是吓得，是低血糖不成？ 不管是不是，闫杰的状态总算好了起来。 趁热打铁，卓峰又拍了几张片子，就先下了，身后则是闫杰。 爬电塔主要依靠腿部力量，下铁塔则主要靠手部力量，人的胳膊拗不过大腿，所以上塔容易下塔难，两人磨磨蹭蹭，小心又小心地下了2个多小时才到了地面上，期间还挂在半空休息了十来分钟。 “嘘……”卓峰和闫杰浑身瘫软，倚着电塔的底座休息着。 “疯子，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爬高了。” “流氓，我怀疑你有些低血糖，回去你查查去。” “滚……”闫杰没好气地道，“接下来干啥，别告诉我每天要爬三次电塔盯着这破工厂。” “怎么会，”卓峰琢磨了下，道，“正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咱们把车藏在山头那边，爬上这座正对着工厂门的这个山头，蹲守着，等他们交易的时候，直接联系有关部门查处他们。” “又要爬山……”闫杰一听，腿肚子就发软。 “我还有巧克力。” “滚。” 电力维修工人折腾了一下午，天都擦黑了，这才原路返回。 ……………… 一日后，废弃工厂那座山头附近。 一辆轿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两个小青年扛着各种设备气喘吁吁地上了山，看样子有些像是搞直播的，还是某鱼上最流行的那种野外求生直播。 不过，没人关心这些事儿，因为这个地区除了路过的各种大型车辆，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最近的村子还在那废弃工厂的后边，隔了两个山头。 借着国家这些年封山育林的好政策，西部山区这些年也种植了大量的绿化树，虽说成活率不咋地，但到底是山头不再像往常那么光秃秃，甚至有的山头有人承包了，精心种植了大量的经济树木，绿化之外还致了富。 卓峰和闫杰爬的这座小山包运气不好，离山村有点远，山上长的除了十几棵野树就是各种灌木丛和杂草。 找了个避风遮阳的隐蔽地方，支起帐篷来，卓峰盯着山下那条路发呆。 闫杰拿着卓峰的手机，耍着游戏。 根据安装的两个跟zong器反馈回来的信息分析，凌晨两三点钟才是他们交易的时间，每间隔一日来一次，而此时才上午11点钟，还有十来个小时要打发。 在这荒山野岭上，闫杰感觉无聊得有些发毛。 第一次，他觉得当记者也不是那么好玩那么刺激的事儿。 又是熬夜又是爬电塔又要蹲守在荒山上，还又要熬到凌晨，一般人真干不出这种事儿来，也想象不出来。 于是，他问了卓峰一个简单又很深奥的问题。 第108章 你为什么选择当记者 “疯子，你为什么选择当记者？”闫杰放下手机来，问道。 卓峰在帐篷外面坐着，吹着山风，揪着野草，晒着太阳，这是他从小就爱干的事儿，他觉得阳光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人身心舒畅，心怀坦荡。 当然，长大了后他才知道，晒太阳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变得有些黑，当记者后又知道另一项好处，就是不会近视，无论他上学期间如何熬夜看书打电脑糟践眼睛却从没近视。 听到闫杰说话，卓峰把那野草往外一扔，侧过身怔怔地有些发愣。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这应该是第二次有人问这个问题了。 依稀还记得去年在曾家火锅鸡里，高岗给郑行文、李天佑送行的时候问过，当时刚刚入行的自己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为了理想。 但，相隔仅仅大半年，闫杰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而此时，已经调入深度记者，接了郑行文、李天佑的班儿之后，卓峰才深深地觉得这个问题不简单。 理想毕竟不能当饭吃，还得考虑生活，回想这半年多，尤其是最近自己的经历，为了买房，又是炒股又是搞自媒体又是绞尽脑汁发展线人，还不是为了赚钱？ 很复杂地笑了笑，卓峰对老友实话实说道：“以前年幼初入行，还只为了理想而奋斗，现在入了行，当记者不仅仅是理想，还得为了生活，挺复杂的，你说是吧。” “这行的钱，是真不好挣。”闫杰指了指远处那座废弃工厂，也实话实话。 “不好挣，也得想办法挣，总得过日子吧，”卓峰喃喃说道，“学的就是这行，懂的也是这行，不干这行，能干哪行？” “没想过跳槽？树挪死人挪活。” “是有不少人想挖我过去，但做人也要有自知之明，人家是看在我这记者身份上才相邀，真要跳槽过去，没了这个身份，成了人家的下属，又没那技能，还能有好脸色？所以说，就凑合着干，有好稿子好选题就狠狠地搞一票，追求追求理想，没好稿子好选题，我打算就跑小稿子弄点蚊子腿混混生活过过日子。” “你真看得开。” “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我走得还算稳当，”卓峰自嘲了一下，又弯腰拔了一棵草把玩着，顺便瞄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损友，也问道，“闫少，你又为什么选择当记者？” 听到老友这一问，闫杰也是一怔，这话题足够严肃。 是啊，自己一个富二代，不在家里享福却跑报社里遭罪玩，平时到处跑新闻就罢了，现在还钻到山沟里又是爬电台又是蹲山头暗访。 回想起自己当初的选择，闫杰晒然一笑，道：“我就俗人一个，没你那么大的理想和追求，我来当记者挺复杂的，一方面是我觉得这职业很拉风很拽，说出去也有面子，另一方面就是我爸的安排，我爸的意思。” “噢？” “你也知道现在做生意挺难的，白道要打点，黑道也要搞好关系，就这样一个不小心还得被人惦记着，我爸就托人把我塞进了报社，寻思着有个记者儿子，出去和黑白两道打交道的时候，多少也顶点儿事，对方也多少有点儿顾虑。” “到底有用么？” “我也不清楚，应该有一点点用吧，否则不可能让我在这里混这么久。” “你啥时候接你老爸的班儿？” “不知道，估摸着怎么也得等开发区那个厂子建起来吧，那里也需要人盯着。” “恭喜，贺喜，闫大厂长。” “少来这套，卓大记者，到时候记得帮衬帮衬兄弟，别追着我曝光负面新闻就行了，”闫杰说着，开始翻腾起带的各种补给来，“不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咱们开饭喽。” 说着，闫杰就忙活起来，这次出门不比以前那么匆忙，采购准备得非常足，热水方便面面包火腿肠卤蛋各色零食小吃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山上不能点火，估摸着就烤上串了。 闫杰不想吃方便面，开了一袋子面包啃着，刚啃了几口就不动了，他眉头一皱，碰了卓峰胳膊一下，指着山下那路道：“疯子，快看，有一辆厢货往那工厂里开去了。” “厢货？”卓峰把嘴里的卤蛋嚼了几口咽下去，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黑灰色的大型厢货，慢吞吞地拐到了那条断头路上，他拿起身边的相机对好焦一瞅，面色就是一愣，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厢货，车牌不是赤山市的，而是紧邻着咱们青城市的南州省南州市的，车牌尾号为3。” “南州省南州市？南州省南州市？”闫杰一边念叨了几句，一边点开手机上的地图分析着，“这车是从西边开过来的，那边正好有一条通往南州省南州市的高速公路，走这条高速也就不到一个小说就能到，难道是从那边来的？” “有可能。” 两人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均觉得这事情越搞越大了，不仅仅涉及到青城市、赤山市，连南州市都牵涉进来了。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恐怕这一个黑窝点供应着三个市的黑燃气，这个窝点的情况真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已经有些不好把控了。 “我刚又看了下地图，这个破烂工厂就位于三省交界之处，交通便利，又处于山区，这伙儿违法分子真是有心了。”闫杰嘴里啧啧叹着。 “而且路上经常有运输各类物质的大型车辆行驶，易于隐蔽。”卓峰补充道。 “疯子，这算不算抓贼抓脏？” “绝对算。” “现在就报警？”说着，闫杰有些小激动，辛苦这么多天，终于要掀底牌了。 望了一眼同样有些兴奋的老友，卓峰分析道：“咱们来都来了，饭都没吃好，再等等吧，大白天就敢来拉黑燃气，晚上这里恐怕更热闹，咱们晚上好好看看热闹。” “晚上？”闫杰瞄了一眼卓峰手机，想到那夜猫子般的8号车和1号车，心下了然，“晚上就晚上，也不差这么一晚。” “不能这么干等着，咱们先写会儿稿子，起码把前半部分写出来，晚上再写现场。”卓峰说着，就拿出笔记本来。 “先给梁主编打个招呼宽限宽限，截稿时间给错一错。” “估摸着最晚也是凌晨2点多。”说着，卓峰拿起了电话。 第109章 收网 山区的夜出乎意料的冷，卓峰和闫杰裹着大衣，还是觉得浑身被吹得有些发凉。 山区的夜也格外的黑，从山包上往下望去，全都是黑黢黢的阴影，宛若一个又一个远古巨兽，隐藏在黑夜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地方，透出点点灯火。 此外，就是山下那条路上，一辆辆大型货车，载着各种货物，开着远光灯驶过。 “疯子，该到了吧？”闫杰问道。 “马上到，今天只有8号车来了，1号车还在市区，估计今天生意不好，没卖完。”盯了会儿手机app上闪烁着的绿色小点，卓峰抬起头来，瞭望着东方，那是青城市的方向。 果然，片刻后，一辆厢货疾驰而来，驶入了断头路，过了一会儿，又是一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联络，车一到，门就开了，两车先后驶入了那废弃厂房内。 大鱼入网了。 卓峰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先拨通了段从远的电话。 不出所料，即使是深夜，段从远的电话也未关机。 “卓峰？什么事儿？”电话中的段从远语气中透着疑惑，还带着一丝激动，这么晚，卓峰这小子打电话干啥？小事小情肯定没这么着急，难道……是有大案？ 想到这里，段从远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 “段局，我们在西部山区这里发现了个黑燃气的大型窝点，估摸着有两个超大型号的燃气罐，这事儿你们管不管？” “西部山区？黑燃气窝点？管，群众举报我们当然得管，有位置么？有图片没？”段从远拿着电话，开了台灯，下了床，一边找着衣服，一边说。 “有位置，有图片，稍等我给您发过去，我现在就在现场，两辆从青城市来的厢货正在准备拉货，此外我们还发现有南州市的车辆来拉货……” “还有南州市的车来拉货？” “对，青城市的那两辆厢货挂的是赤山市的拍照。” “嗯，好，你们在现场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稍后就到。”说完，段从远开始穿戴起衣服和装备来。 虽然段从远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放轻了动作，但还是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妻子焦永晴，她知晓丈夫这是又有了紧急任务。 她站起身来，把卧室灯打开，帮已经穿戴整齐的丈夫整理了整理衣服，又仔细端详了下丈夫的容颜，叮嘱道：“注意安全。” “放心，小案子。”段从远轻描淡写地说着，末了，又充满歉意地笑了笑，道，“永晴，这些年委屈你了。” 身为警察，自当要保一方平安，这些年，段从远从普通民警一路走来，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知道和多少凶徒舍命搏斗过，也不知道打击过多少胆大妄为的黑恶团伙，没有节假日，更没有白天和黑夜，只要有警情，就是命令，就是使命。 最委屈的，就是家人。 “赶紧去吧。”虽不舍，焦永晴依然催促着。 “走了。”一扭身，段从远走出了屋门。 西部山区，当然不归东开发区管辖，但是，有卓峰这个群众举报，就有了插手的理由，也有这个必要。 和记者差不多，公安系统也有任务，也有各种规程，警察也会对大案、要案天生地感兴趣。 所以，有这么个送上门的，而且还是有图有真相的线索，段从远的心情非常不错。 联系了段从远之后，卓峰迟疑了片刻后，又拨打了下110，报了个警，稍后又觉得不保险，给傅红雪打了个电话。 再然后，又给梁疯子打了个电话，让谢师傅载着早就磨拳擦掌多日的赵君王宏硕刘子墨奔赴现场，准备采访将要来现场查抄这个大型黑燃气窝点的有关部门。 卓峰忙活完了，闫杰也开始举报，安监、质监、住建，甚至工商、城管、市长热线都打了个遍，最后还补上了市燃气监察管理站。 这一夜，西部山区这地界格外热闹。 青城市数个职能部门都赶来了。 数百人，几十辆车，各色警灯闪耀着，在断头路上堵住了想逃走的那两个厢货，在哪个废弃工厂里，当场查获了两个总容量达6000立方米的燃气罐。 据安监负责人说，如果不慎发生泄漏爆炸了，这两个燃气罐能把方圆5公里夷为平地，工厂后面的那个数百人的村子全得炸没了，工厂前面这些道路都得断交，甚至工厂不远处的一处桥梁搞不好也得受到严重影响。 危险实在是太大。 让人后怕不已。 不仅这里在行动，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也被查了个底儿朝天，又查获了两辆违法运输黑燃气的厢货，在青城市五个区里，地毯式搜捕出了数十个小型黑燃气窝点，有的藏在报废车里，有的藏在废品站，甚至有的胆大妄为藏进了小区地下室，藏进了地下车库，藏进了民房里。 总共缴获了数千黑煤气罐。 有的瓶体翻新数次，有的是报废又回收利用，有的已经超期服役，有的锈迹斑斑橡胶圈老化严重随时可能泄气。 每一罐黑燃气都是一枚定时炸弹，可偏偏又藏在市民的身边而不知，随时可能会悲剧重演。 令人触目惊心。 有关部门在行动，卓峰闫杰也在马不停蹄地赶稿，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也一边采访，一边打出稿子来，微信发给卓峰汇总，终于在凌晨2点半把稿子弄得差不多了。 勉强上了一个整版，署名依然是神秘的本报暗访组。 但，这也够了，头筹已经拔了。 第二日，新闻继续发酵，市区里的各大媒体都来了，都市报、晚报、电视台的熟人们，一拨接着一拨。 卓峰闫杰几人昨晚一夜没睡，现在依然也没睡。 因为现场依然在发生着各种读者想要知道，想要了解的新闻。 譬如，市燃气监察管理站来人了，要把这些黑燃气转移。 又譬如，警方顺藤摸瓜，连夜又查获一辆南州市牌照的厢货车。 还比如…… 一直到了第二日下午，五人这才撤离了现场，返回了报社。 “真舒服……总是把这些窝点全都端了。”回报社路上，赵君扬着眉吐着气道。 “真痛快……这些天总算没白熬夜。”闫杰开着车，摇着头摆着尾说。 “真出气……咱们这次的黑燃气爆炸新闻总算是彻底打了个翻身仗，彻底扳回来了。”新闻迷王宏硕拿着手机，看了电子报，又看读者留言。 卓峰则看着手机上的微信留言，不知道说啥好。 段从远留言赞道，这案子真不小，这线索真不赖，以后有了这种线索尽管打他手机，无论多晚多忙，末了，还特意提醒并催促他仍有五万奖金没有领。 傅红雪留言埋怨道，有这种好线索，为啥不早点联系？害得市局出动了一大帮人马，到了现场才发现已经有同行捷足先登，幸好最后线索查实没有白跑，否则定饶不了你云云。 梁丽凤留言说道，选题落实的不错，给你们申请本月之星，尽快完成采访，尽早回报社，报社改版太需要人手了。 关了微信，放下手机，卓峰扭头问道：“赵君，东西找到了么？” “峰哥，找到了，喏，就这么点儿啊，围着那车找了好几遍才找到。”说着，赵君递过来两个黑硬币。 “别看小，这次行动全靠它们了。”说着，卓峰拉开手包拉链，把两个小玩意放了进去。 “峰哥，下次我要是遇到这种采访，也借我用用。” “没问题。” 聊着，侃着，又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这才到了报社。 </br> </br> 110章 英奥混合牛 距离改版时间越来越近，报社里面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赵君王宏硕李子墨刚刚到了记者大厅，就被梁疯子喊到了会议室开会。 是报社改版策划执行会。 不仅有从各个版组抽调的记者，还有各大版组的编辑们，据说这个3点的会议，一直要开到5月10日改版日之前。 每个版组必须出三个策划，每个版组必须每天汇报策划进展，这些策划都是要刊登在510当天的报纸上。 听说改版当天的新闻版有108个版，即使去掉广告，记者们也得实打实地采访七八十个整版的新闻，工作量可不小，不抓紧可不行。 报纸要改版扩版，记者编辑队伍也要扩大。 4月份正值各大院校毕业生实习的高峰期，青城日报社一口气招了七八个实习记者，估计这次转正率会大大提高。 编辑队伍也有了变动，朱秀芳转型社区版组编辑和怀孕的宋方仪形成双保险，社会版组编辑没变，还是江天群和新编辑洪文，时政版组编辑是，郑天乐、白静雯，还有救火队长袁广利，财经编辑除了魏征，还破天荒地来了个实习编辑钱欣彤。 望着风风火火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记者和编辑们，卓峰这个深度记者坐在工位上却有些百无聊赖了。 上六楼领了3500元的奖金，又在老记者群里灌了会儿水，一夜未睡，几夜都没休息好的卓峰，这眼皮就有些发紧，脑袋有点发沉。 干脆，去后院推上新买的电动车，卓峰迷迷糊糊地就往胜利小区赶。 依然是赵老爷子值班，卓峰靠脸刷开了门禁，回到家后一脑袋就扎到床上睡了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梦中一股炖鸡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耐不住，卓峰一下子就醒转了。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听着厨房中传来的叮当声，卓峰这才晓得，刚才不是梦，是现实。 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卓峰往厨房瞅去，果然是苏梦琪裹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着，神情很是专注。 厨房没关门，他轻步移到了苏梦琪身后，猛地一搂她的腰，嗅着她的秀发，一语双关地道：“老婆，好香。” “吓死我了！”苏梦琪被吓了一跳，问道，“啥时候醒的？” “刚醒的，炖的啥？” “小笨鸡。” “哎呦，我最爱吃鸡了，老婆你对我真好。”暗访了几日，是真馋了，卓峰不舍地放下手来，顺手拿起双筷子，揭开锅盖就要夹。 却不料苏梦琪把他的手一拍，道：“等下，先让我把鸡腿撕下来，核桃最爱吃了。” 说着，苏梦琪揭开锅盖，只见一只金黄酥软的笨鸡躺在汤锅里，周围浮着花椒、大料、香叶、葱姜蒜，她小心地用筷子夹了夹鸡肉，很软，火候正好，然后找出两只塑料手套来，小心地把两只鸡腿撕了下来，放到一个饭盒里。 “核桃？噢，她这么爱吃，直接让她来家里吃不就得了？”鸡腿没了，鸡翅还在，卓峰也套上手套，就在厨房啃了起来。 “她倒是愿意来，可惜韩柔柔不让，晚上要在监控室补课。” “补课？她一个幼儿园孩子，补什么课？”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幼儿园里面什么都不教，只让玩，放羊一样，这要是上了小学一年级，可就跟不上了课程了，跟不上搞不好就会出心理问题。” “都教什么？” “语文、数学、英语，主抓奥数和英文原版朗读，每天从晚6点一直到9点，雷打不动。” “现在的孩子好累。” “你这种思想就不对，你不是孩子你怎么知道她很累？说不定人家还很高兴，很喜欢，很乐意。”苏梦琪把盛着笨鸡的砂锅移到卓峰身前，又打了两个鸡蛋，拿起一小把儿香椿，洗了起来。 “还有这种理论？”卓峰听了有些无语。 “这是最流行的鸡娃。” “鸡娃？”卓峰啃着鸡翅的嘴巴不动了，扭头望向正忙活的苏梦琪问道，“啥叫鸡娃？” 卓峰自问做新闻一年多来，啥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见过，晓过，却偏偏没听过这么个鸡娃理论？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鸡娃就是给自家娃娃打鸡血，让娃娃从小就去拼搏去奋斗，在北上广最流行了，”苏梦琪洗完香椿，一边切着香椿，一边介绍着，“核桃现在还是一只青蛙，韩柔柔打算把她培养成一只英奥混合牛。” “英奥混合牛？”听到这种说法，卓峰差点把刚吃进嘴里的肉给喷出来。 “青蛙，是普通娃，牛蛙是指厉害娃。英语厉害的娃叫英牛，奥数厉害的娃娃叫奥牛，两个都厉害就是英奥混合牛。” “长见识了。”卓峰摇了摇头，感叹着，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看到卓峰那样儿，苏梦琪微微一笑，继续说着：“一看你就没关注咱们刚刚注册的公众号，这篇文章我都写上去了，除了上面那些，还有明鸡、暗鸡、荤鸡……” 卓峰咧了咧嘴，无奈地笑了笑，搞自媒体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到头来自己反而忙得连加个关注的时间都没有，反而是苏梦琪上心了，不仅都注册好了，还维护上了。 啃了几口鸡翅，肚子也不是那么馋了，擦了擦又洗了洗手，卓峰把手机寻来，加上公众号，一边看一边继续聊道：“韩柔柔是受你影响，还是你从韩柔柔那里得到的灵感？” “是核桃有个英奥混合牛同学，后来韩柔柔才知道的。” “这事儿挺有意思，报社改版正需要稿子，我正好鼓捣个稿子给梁疯子，”卓峰一边看着文章，一边问道，“只是你写的这个也太邪乎了吧？这孩子日程安排得比王健林都满，寒假从早晨八点钟到晚上9点钟就没什么玩儿的时间。” “都这样，这才叫鸡娃，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好吧，咱们公众号现在多少粉了？” “大约三十来个。” “三十来个？！”卓峰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少？” “不少了，这还是我发了好几天朋友圈圈过来的。”苏梦琪把切好的香椿倒进鸡蛋里，一边搅合着一边说着。 “这么少可不行，这么少什么时候才能赚钱，”卓峰琢磨着，道，“老王是大，咱们不能像他那样，跟在报社屁股后面跑，得弄出点新意来才行，就像你这个鸡娃稿子这样，得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的定位，这样才能吸粉。” “嗯，是这个理儿，这几篇稿子，也就这篇鸡娃的关注度高，还有两个人给打赏了。不过，这种动脑子的事儿我不管，我只管干活就行。”说着，苏梦琪打开吸油烟机，把油烧开，把香椿鸡蛋往里面一倒，只听到刺啦一声，炒了起来。 厨房又是油烟，又是吸油烟机的嗡嗡声，说话都听不清，卓峰退了出来，琢磨着怎么把刚刚鼓捣的自媒体号的粉丝数量给提高上去。 </br> </br> 第111章 自媒体的定位 香椿是从胜利小区种的那几棵香椿树上扒的，小葱是邹老爷子在房顶上种的，吃着是又香又安心。 卓峰三下两下就干了半张饼。 再喝口鸡汤，望着巧笑倩兮的苏梦琪，卓峰这脑袋瓜子就灵活起来了。 “咱们搞自媒体必须得定位清楚，弄清楚自己的优劣势，这样才能慢慢做大。” “和报纸电视台比起来，自媒体优势就是传播速度非常快，瞬息之间版面不受控制，可以发一千字也可以发一万字，可以发文也可以发图成本低，打打字就行既不用建立采编队伍，也不用出报纸出片子。” “上面那些优势，大家都知道，烂大街了，但是有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优势，那就是自媒体不受地域限制，覆盖人群非常广。” “咱们中国十几亿人，只要定位明确，哪怕只有几十万人的小众市场，只要做好做精，就不愁没饭吃。” 苏梦琪给卓峰递了一张饼和一把小葱，问道：“那，咱们怎么定位？”她发现，自从和卓峰确立了关系之后，她变得越来越依赖他了，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爱动脑子了，看来，女人一恋爱就变笨，真不是说着玩的。 卓峰接过饼，卷上小葱，狠狠地咬了一口，寻思道：“咱们现在手里这几个号定位为青城本地新闻，就跟着市里的热点走吧，将来如果遇到老王曾经遇到的那种机会，一定会火起来。” “青城市也就几百万人口，再吸粉也是有上限的，咱们要放眼全中国的受众，再注册几个自媒体号，一个就主打流行的育儿话题，就好比你刚刚说的这个英奥混合牛，一个咱们干脆就主打社区话题。” 苏梦琪一听就笑了，骂道：“你真能想呀，一拍脑袋就又出来两个自媒体，每天最少三篇原创，写稿子有多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要累死我啊。” “相信我，你能行。” “信你才有鬼，不行，你不能当甩手掌柜，你最少得负责一个。” “嗯，那我负责混在青城，写好了稿子发给你，你维护，”卓峰笑着说道，“听你那意思，韩柔柔对她那个侄女儿挺上心的，育儿的话题你就去她那儿找灵感，至于社区的话题，你就找邹老爷子和鲁主任，或者干脆写自己工作中遇见的事儿就行。” 也不知道卓峰这脑子怎么长的，反正是一通乱分析把苏梦琪分析得双眼发亮，觉得挺有道理，至少不是画饼充饥，至少是有点儿眉目。 眼珠儿一转，苏梦琪嘻嘻一笑，就开始约稿了，道：“今天的混在青城稿子还没写，等下你给写一个。” “传销的稿子发完了？”没想到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进去，卓峰有点儿小挠头。 “三万字，每天发三千字，早就发完了。” 卓峰顺手点开手机瞧了瞧，果然已经发完了，但随即一个点子就涌上了他的心头，道：“没问题，稍等就给你写出来。” 一边说着，卓峰一边把混在青城上发的传销稿子，转发给了市反传办主任田永铭，江东市反传办主任江盛业，又在微信上专门留了言。 果然，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卓峰手机上。 是江东市反传办主任江盛业打来的。 “喂，卓记者你卧底传销的稿子见报了？” “江主任，是前两天见的报，连续三个整版，后来被主编拍了个暗访的急活儿，这不才没给你通气，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嗯，你说报社给我们存了一些样报？有多少？” “大约100来份吧，江主任你们要么？” “要，都给我们邮寄过来吧，刚我看了，你卧底的稿子写得非常深刻，非常真实，用来教育那帮子被洗脑的家伙，或许效果要比我们苦口婆心地劝要强多了。”江盛业说着说着，竟然叹起气来。 画风有些不对，卓峰想了想，疑惑地问道：“难道我们走后，又出什么事儿了么？” “可不，除了那个主谋曾志远被法办了，其他的人都算是受害者，都放了，结果没有两天，全都又聚在一起瞎搞了，”江盛业介绍着，“都是老传销，都是一些财迷疯，劝都劝不住。” “他们这么疯狂，难道那个曾志远真骗到钱了？” “那个曾志远也是老传销，我们也查了，他拿着五万元当启动资金，聚拢的那批人，想着发大财呢，这不就被打击了？不仅没赚到钱还赔了很多钱，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到江盛业的介绍，卓峰有些无语了，这些人竟然还在执迷不悟，梦想发财，也难怪江盛业发愁。 想到这里，卓峰猛地想起小赵那家伙，这小子不会也重操旧业吧，有空还真得问问老赵。 “江主任，您那里有没有关于反传销，或者传销的案例什么的？我这不刚刚弄了个公众号么？也帮你宣传宣传。”卓峰言归正传，开始鼓捣今天的自媒体稿子。 “有，多得很，稍等我给你发微信啊。”卓峰主动帮忙留报纸，算是卖了个人情，江盛业自是满口答应。 “多发点儿啊，江主任，我打算弄个连载，对了江主任，我这个公众号，最近一直在宣传反传销的内容，有空儿也帮我宣传宣传啊。” “没问题，没问题。” 挂了电话，卓峰得意地冲着苏梦琪一笑，今天的稿子齐活儿。 苏梦琪翻了个白眼，卓峰这家伙又投机取巧了。 旋即，她又想到什么问：“你还真给他们留了报纸？” “当然没留。” “没留？没留你说什么大话，也不怕大风闪了你的舌头？”苏梦琪嗔道，似乎是怪罪他这么不地道，忽悠人家。 卓峰看出她所想，忙解释说：“我没有留，但是报社肯定留着呢，明天我给梁疯子说江东市反传办要报纸，她肯定批，到时候我不就有报纸给他们邮寄了么？” “……”苏梦琪无语。 片刻后，卓峰的微信接连响起来，一个又一个文件被江盛业发了过来。 江东市作为号称百万传销人员聚集的城市，各种传销案例十分丰富，江盛业传过来的各种资料自然也是十分完备，林林总总竟然传过来了数十份，个个都是大文件，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很多都不亚于卓峰卧底遇到的那些。 “真不赖，这下咱们可以连载上四五天了。”看着这些文件，卓峰赞叹着。 苏梦琪看他那得瑟样儿，自是不乐意，道：“这样搞的话，你这个混在青城，就变成传销青城了，这不是变味了么？” </br> </br> 第112章 这几天，邹伯气坏了 “非也，非也，”说着，卓峰拿起一根小葱，一边摇着头，一边摇着小葱，胡诌着，“正所谓混在青城，自当是立足本地，传销在青城市也是流毒多年，我辈自当为肃清此毒，贡献一片微薄之力。” 还酸上了，苏梦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爱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吧，反正也没啥收入，权当个副业消遣消遣了。” 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事儿来，郑重道：“邹伯给咱们介绍的那套100平米的房子，恐怕最近交易不了了？” “怎么回事？对方反悔了？”卓峰问道。 继而卓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叹道：“反悔了也好，省得我老爸老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背着一身房贷。” “不好说，那家不是在东海么？前几天就说邮寄委托书给邹伯，但昨天不知为何又改口说五一期间回来，要当面交易，似乎是有些不放心。”苏梦琪解释道。 “不放心？不放心咱们，他们还不放心邹伯？” “毕竟几十万的交易，人家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把邹伯给气坏了，为这事儿嘟囔了一天，还打电话骂了那房主老刘一通，说人家脑子被资本主义思想腐蚀了，只认钱不认人。” 想到邹老爷子那脸色，那脾气，卓峰估摸着骂的话儿也好听不了，这笔交易搞不好还真得黄了，想到这里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庆幸感来。 把手里的小葱塞到嘴里，咬了口饼，卓峰又道：“估摸着是打听了打听，或者上网搜索了搜索胜利小区附近的房价吧，毕竟9000一平米卖，卖亏了一千多元一平米，算到房价上可就是十万多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谁也不嫌钱多烫手。” “有可能，”苏梦琪放下筷子，琢磨道，“这事儿给伯母说说么？。” “她？拉倒吧，就我妈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这桩她觉得十拿九稳的生意要泡汤，还不得急死，今天28号，到五一也没几天了，到时候等房主来了看看人家怎么个意思再说，万一人家还9000元一平米卖我们也说不定呢？” “五一伯母有假？” “肯定有，没有为这事儿我妈也得请假，”卓峰又琢磨了会儿，说道，“不过这事儿对方做得有点不地道，定金都付了，到头来却反悔，这违约金可不能少。” “违约金？”苏梦琪横了他一眼，道，“邹伯介绍的房子，定金也放在了他那里，你找邹伯去要违约金哇？” 邹老爷子？ 还是算了吧，且不说人家诚心实意给找的好房子，就他那脾气，还有人家那岁数加威望，卓峰肯定是绕着走。 碰了个软钉子，卓峰摇摇头，又吃了几口饭，问道：“你们最近忙什么呢？对了，鲁主任申请的那个老旧小区改造资金到位了么？” 一说这事儿，苏梦琪话匣子就打开了，又是感慨，又是埋怨，又是佩服，又是憧憬…… “一说这事儿就来气，你找的那个高记者把胜利小区整整曝了半个版的负面新闻，可把街道办还有区里的领导得罪坏了，记者他们不敢惹，就把气撒到鲁主任头上了。” “连着开了好几次会，每次会上都点名批评鲁主任，胜利小区更别说了，直接成了领导眼中的麻烦小区，至于资金让鲁主任等明年拨款，说今年其他老旧小区更需要改造。” “到头来，还拿着你们青城日报社的报纸说，胜利小区服务中心这种自管模式很好，不需要财政补助，相信肯定能自己解决好自己小区内的问题。” “你说气不气人？”苏梦琪嘟囔着。 “是有点气人。”卓峰应道，然后就不知道说啥好了。 真心没想到高亚哲老兄这么敬业，竟然把胜利小区这点儿破烂事儿，折腾了半个版，估摸着位置也有点靠前。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报道的胜利小区服务中心自管模式，竟然起了反作用，成了上级领导搪塞鲁主任申请的理由。 真是有些世事无常。 卓峰不吭声了，苏梦琪身为服务中心办公室主任，继续说着，情绪越来越有点儿小激动。 “本来由于房子的事儿，邹伯就有点气儿不顺，结果又遇到这档子事儿，要不是鲁主任拦着，邹伯就要组织人员去上访了。” “邹伯说了，这口气一定要出，一定要争，既然领导看不上胜利小区，不给拨款，那咱们就非要干出个样儿来，臊臊他们那脸。” “这几天，我们服务中心都在整理资料，联系业主，准备先改组业委会，再申请住房维修基金。” “鲁主任和邹伯都规划好了，等住房维修基金下来，把小区所有楼房的楼顶给重做一遍防水，墙体全部做一遍防水保温，下水道全部换新的，如果有结余，把所有的单元门都换成可视对讲防盗门。” “为了联系业主，邹伯跑了好几趟派出所，鲁主任去了几趟民政局，就是为了联系那些联系不到的业主……” 几天没回小区，没想到小区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卓峰真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想了想，卓峰问道：“无论是改组，还是动用住房维修基金，都需要三分之二业主签字，现在联系了多少业主了？” “一半了，估摸着再有几天，撑死十几天就下来了。”说到这里，苏梦琪一脸的笑意，忙活这么多天，可算有个结果了。 “这番大手术动下来，胜利小区怕不是要大变样。”卓峰分析道。 “那还用说，起码比旁边的棉一宿舍不差，到时候保准咱们小区的物业收费率上来。”苏梦琪脸上笑意更浓， “棉一宿舍房价一万三四，甚至到过一万五，这要是让卖房的那家知道了，肯定这笔交易要黄。”卓峰继续分析着。 “那肯定。” “这事儿可以写个稿子，刊登到咱们要建的那个自媒体号上去。” 苏梦琪：“……” 苏梦琪：“你这楼歪的，我真想钻到你脑袋里瞧瞧，你平时都想一些啥。” 卓峰：“嘿嘿嘿……” 埋头吃喝去了。 苏梦琪眨巴了眨巴眼睛，琢磨了一番，道：“这事儿要真办成了，还真值得写一写。。” “写吧，写吧，咱家这兼职外快生意，全靠你了。” “你又要当甩手掌柜？不行！” “我负责一个，负责混在青城。” 一顿饭连吃带聊竟然搞了大半个小时，待到吃饱喝足了，卓峰准备鼓捣鼓捣自媒体稿子的时候，市反传办主任田永铭来电了，又应承了他50套报纸，当然卓峰又收获了一批反传销的资料。 当下不再和苏梦琪说笑，卓峰打起精神来把这些反传销的资料整理了一番，又把自己卧底的那个团伙的最后结局写了个结尾，凑了几千字发到了混在青城上。 等忙活完这些，卓峰伸了伸懒腰，发现苏梦琪躺在床上，穿着一身杏黄的睡衣，披着秀发，耍着手机，昏黄的台灯灯光，映照在她那姣美的面容上，格外令人心动。 在外暗访了数日，好久没有亲热了，卓峰心头有些火热，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附身猛地一下就吻了过去。 “唔……峰” “梦琪，这几日，我好想你。” “唔……我也是。” “梦琪……”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13章 报社改版（一） 俩人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九点钟卓峰才起床。 此时，苏梦琪已经上班去了，卓峰热了点儿粥，吃了片手抓饼，穿好衣服拿好装备，下楼骑上小电动直奔报社。 刚出小区门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岗亭，值班的竟然还是老赵。 “赵师傅，怎么又是你值班？”停下车来，卓峰搭讪着。 “白班，早八点晚四点。”老赵笑着说道。 “唔，这样啊，对了，小赵赵建光呢？好像这几次都没见他人？”卓峰问道。 “他呀，唉，让他当保安，可他吃不了那个苦，说不赚钱，这不，好几天都不来了，窝在家里打电脑顺便照顾他妈。”老赵叹着气说，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实在是操碎了心。 又宅上了？ 卓峰眉头一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别又被那帮老传销忽悠走了，解救一次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一次，真心是不想再入那虎穴。 “小赵最近没联系那帮狐朋狗友们吧？”卓峰聊着。 “应该没有，我在这里守着呢，他怎么出去？再传销，再传销就让邹厂子打断了他的腿。”赵师傅推开岗亭门，走了出来，给卓峰递了一根烟。 卓峰把电动车放到一边，吸着烟继续侃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把小赵弄回来可废了不少劲儿。” 上次不光是卓峰卧底费劲儿了，回来的路上这小赵还闹出了不少乱子，高速路上抢过方向盘，服务区内尿遁过，到了青城市下了车还钻过小树林，把他弄回来真是费了老大劲儿了。 小赵这档子事儿，赵师傅肯定不算外人，卓峰有一说一，也不藏着掖着。 “唉……”赵师傅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绑在家里？捆在床上吧。” 卓峰想了想，觉得传销这玩意光靠暴力、武力还真不行，得在思想上拨乱反正。 解铃还需系铃人。 正好自己刚刚入手了一批反传销资料，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或许有用也说不定。 “赵师傅，你有微信么？我刚拿到些反传销的资料，是反传办整理的，抽空你让他看一看，或许能开导开导他。” “试一试也好。有微信，咱们加一个好友。”赵师傅叼着烟，划开手机，扫了卓峰的二维码一下，滴的一声，好友就加上了。 “喏，有个十七八个文件，都不小。”卓峰说道。 “嘿嘿，没流量了，我回家再下载。”赵师傅讪讪笑着说道。 正聊着，一辆汽车驶了过来，赵师傅连忙回到岗亭中去开档杆。 卓峰见状也忙告辞，然后骑着小电动加着油门，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报社。 第一件事，就是找梁疯子要报纸。 昨日他假传圣旨应承了市反传办50份报纸，江东市反传办100份报纸，今天自是要把这事儿落实了。 把这事儿给梁疯子一说。 果然，她很是上心，叮嘱道：“报社办公室留存的估计没这么多，你得去各发行站去找找，应该够，稍等我给你联系下发行部主任向立国。” 反传办也算是政府部门，找报社要报纸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发行部主任向立国很是配合，满口答应了下来。 只是，报纸是前些天的旧报，总站只留存了大约50来份，其它的需要卓峰去各个区的分站里面找。 有总比没有强。 卓峰谢过向立国，喊上闫杰当免费劳力，开车一上午把市内五区的发行站都转了一个遍，这才把数量凑够了。 顺路，把50套报纸放在市传销办，然后又跑了趟重新开业的胜利大街转运站，给江东市反传办发了个物流。 没办法。 100套报纸，每天32个版，三天就是一万多个版，能塞大半个后备箱，这要是发三通一达或者顺丰，肯定至少成百上千的费用。 传销办又不是什么土豪部门，此事也不是那么着急，江盛业只好微信上请托卓峰帮忙。 卓峰也乐着做个顺水人情。 一直到下午2点多，才把诸事搞完毕。 回到报社，卓峰刚刚坐在座位上喘了口气儿，梁疯子那熟悉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卓峰，过来，开会。” 卓峰抬起头一看，十来个人正在往会议室里走，既有熟悉的闫杰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也有社区三大美女，还有几位编辑，以及几名新来的实习生，全都是抽调进报社改版筹备组的人。 梁疯子，果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也没有放过自己。 叹了口，冲着正在挤眉弄眼的闫杰苦笑了下，卓峰站起身来，也进了会议室。 梁疯子坐在领导席，挥斥方遒，分发任务。 其余人等分列两端，每人拿着一个采访本，记录着分到自己头上的活儿。 “今天距报社改版还有11天，各部门都要打起精神来，时政版组三个策划都已经报上来了，但是社会部门的三个策划，还有两个没有报上来，必须要抓紧。” “社区部门两个策划，也有一个没有报上来，今天有了没有？” “还有深度报道组，嗯，虽然你们组没有策划，但是卓峰你比较特殊，既要配合社会版组搞策划，也要配合社区版组工作。” 梁疯子说完，社会版组编辑江天群接话，道：“改版是在五月份，五一是劳动节，所以我们今天要报的策划就是围绕着五一来做文章。” “第一个策划，我们命名为寻找您身边的‘大国工匠’，既契合五一劳动节，又符合主流价值观，正在联系各部门寻找那些兢兢业业在基础岗位上做出杰出成绩的人。” “采访对象圈定为铁路、电力、电信、重工业等关键部门。” “另一个策划，我们聚焦普通岗位上比较辛苦的普通人，采访对象为送水工、外卖员、环卫工、快递员等等。” 社会版组的策划，非常扎实，非常切题，相信做出来的报道也会非常的有可读性，在座的无论是梁疯子，还是普通的编辑记者，听了心中都点了赞，不愧为老编辑。 卓峰觉得，这一系列做出来，估摸着至少也得七八个版，搞不好得十来个整版，全发在改版当天，这爆版爆的可真够厉害的。 第114章 报社改版（二） 社会版组报完策划，就是社区版组。 宋方仪挺着一个不小的肚子，围着一个防辐射服，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就开始报了。 “社区版组的策划为‘感动青城’，我们想要找最少五个感动人的典型故事来充实这个报道，除了亲情、友情、爱情之外，还包括哪些无私奉献、默默付出的人。” “采访对象已经圈定得差不多了，都是选自历年感动青城十大人物里的典型事例，只等执行。” 社区版组的策划操作性也很强，也非常符合社区的定位，没有什么瑕疵。 卓峰也算了下，社区版组这两个策划出来，估摸着也得冲着小十个版面搞。 如果再加上时政版组这个大户，几个版组加起来，要爆大约30个版的策划新闻。 真心够疯狂的。 不对，还得加上财经版组的策划，听说也得有个四五个版，还有副刊的策划，最少也得三五个整版，哎呦，越算越多了。 编辑们报完题，记者们就开始汇报昨日的采访进展，安排今天还有明天的采访任务，前前后后搞了将近一个小时，会议才散。 现场观摩了一通报社改版的疯狂现状，卓峰本以为也没自己啥事儿，就随着人流出了会议室。 刚刚屁股没坐热，又被梁疯子喊了过去。 “卓峰，你看人家时政、社会、社区、财经、副刊全都搞了策划，咱们深度报道组作为报社的拳头部门，怎么也得出个策划才行。”梁疯子作为深度报道组的负责人，见其他几个部门都出策划，估摸着也有些心痒。 “策划算五月份任务量吧？”眼瞅着躲不过去，卓峰开始讨价还价。 “算。”梁丽凤也不小气，满口答应，一切以报社改版大计为重。 “算就好，”卓峰一脸喜色地拿出自己的小本本，指着上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拉上去的鬼画符道，“刚开会的时候，我也突然来了点儿灵感。” “梁主编，我的策划也是针对五一劳动节的，但不是普通的劳动工作者，而是特殊岗位上的劳动工作者，比如警察、医生、消防战士等。” 梁疯子听了，眼前先是一亮，继而质疑道：“你这些职业岗位完全可以归到社会版组的那个策划中去，而且也做不大，不能算做深度报道。” “如果是110、119、120的工作人员呢？”卓峰画龙点睛。 “这样的话……还真不错。”梁疯子琢磨了下，赞道。 卓峰继续分析道：“110、119、120作为特殊职业上的特殊岗位，一年到头无休，而且能接触到海量的信息，有的让人无语，有的让人伤悲，也有的让人感动，可是一座新闻宝库，只要一发掘，就是一篇现成的深度报道。” “就说110报警平台，听说有报警让110送汽油的，有报警110说家里有蟑螂的，还有报警让110把老公喊回家收被子的……” “119报警平台，据说也差不多……” 卓峰说着这些奇葩事儿，梁疯子越听也越感到这个选题有意思，催促道：“不错，不错，赶紧去做，我要在8号之前，看到你这三篇报道。” “呃，梁主编，我一个人干不来，需要人手。”卓峰寻求支援。 “要谁尽管说。”梁丽凤问道。 “闫杰赵君王宏硕刘子墨。” “什么？这么多？不行，不行，社会版组因为缺人手，策划执行起来拖拖拉拉好多天了，再缺人就完不成改版策划了。” “每次就半天时间，绝对不耽误事儿。” “半天也不行，没得商量！”梁疯子斩钉截铁毫不退让。 “那，我再贡献一个策划，能不能商量商量？”卓峰又冒出鬼主意。 梁疯子无奈了，这小子真是滑不留手，变着法子讨价还价，问道：“什么策划，说来看看。” 卓峰把小本本又翻了一页，道：“五一劳动节，我觉得咱们不仅要关注劳动者本人，也要聚焦一些职业病，从健康上入手，做一个职业病策划。” 咦？ 梁疯子这眼珠子一下子就又亮了。 这个点子真不赖，健康话题经久不衰，职业病更是经常见诸报端，在五月份搞这么个策划，正应景儿。 也不知道卓峰这小子怎么想到的。 看到梁疯子那表情，卓峰就知道有戏，赶紧趁热打铁补充道：“梁主编，我现在可是两个策划，至少也得五个整版，是实打实的忙不过来，急需人手支援。” “好吧，好吧，你找人去做吧，但有一点要注意，不能耽误社会版组正常策划。” “保证不会，每天就耽误一会儿。” “嗯，现在是下午3点多，从现在开始，我要在5号之前见到所有的稿子。”梁疯子把截稿时间又往前挪了三天。 皱着眉，卓峰咬咬牙，道：“没问题，一定做到！” 随即，不再和梁疯子啰嗦，卓峰招呼着一帮兄弟们开始忙活起来。 报社改版就像一场大潮，只要你身在这只船中，就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进来。 卓峰贡献了两个策划，带着小伙伴们一通采访，搞出来了整整五个整版的深度报道，110一个整版，119一个整版、120一个整版，职业病两个整版。 望着写好的稿子，闫杰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一个劲儿傻笑。 这可是实打实的整版，实打实的深度报道，平均起来可是一人一个整版报道。 真正的有名又得利。 不光忙活这些，卓峰还帮社区版组搜罗各种感人的故事，又帮社会版组采访了段从远，傅红雪作为特殊岗位上的典型代表， 甚至还帮时政版组联系了下王庄村村支书王兴朝，他们策划了个本报历年影响力报道掠影，王庄村正是去年工业园区污染事件中的主角。 反正大家都是各种忙乱。 甚至于五一期间，那套100平米的房子被人毁约，卓峰都没顾得上去看一眼，全都是苏梦琪和老妈两人盯着。 不知不觉，五月九日就到了。 明天，就是改版日，五月十日。 非常期待。 第115章 报社改版（三） 报社改版，最忙碌的不是当天，而是前一天，也就是改版前夕，因为这一天要把改版当天所有的版面都要做完，按照策划方案，是108个整版。 因此，为了确保顺利改版，报社要求所有的编辑记者，都要在这一天上午10时前全部到岗。 卓峰这一天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9点钟就到了报社门前。 不是他改了性子勤快了，而是因为社区版组的顶梁柱宋方仪宋编辑连续奋战了多天，身体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听说，昨晚凌晨突然就见红了，孩子差点没保住，可把人给吓坏了，为了保胎，宋编辑现在还在医院挂着瓶，据说搞不好得一直住院住到预产期。 宋方仪一住院，社区版组就少了一个顶梁柱，在这种紧要时刻，哪里都抽不出人手来，梁疯子直接揪着卓峰就上岗了。 卓记者直接变身为卓编辑。 从记者岗瞬间调到编辑岗，卓峰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早早地来到报社就是要笨鸟先飞，早做准备，万不能在报社改版这么重大的事情上，掉了链子。 火急火燎地跑到记者大厅，卓峰打算向梁丽凤这个老编辑讨教下当编辑的秘诀。 但，梁疯子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应付道：“当编辑很简单，你先组稿，改稿，改完稿子去三楼找美编做版，做完版校对，最后找老总签字，就这么个流程，你就这么办就行，不懂就问江天群。” 说着，梁疯子手一指，就把卓峰转了出去。 瞧梁疯子既没有时间，也不是个带新人的料，卓峰干脆也不打扰她了，扭头就和社会版组老编辑江天群侃上了 江天群也是刚到，正在组稿、改稿，卓峰观摩了一会儿就到十点钟了。 此时，所有的编辑记者基本上都到岗了，报社里到处充斥着一股紧张、忙碌的氛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梁疯子会也没开，见基本上人都来齐了，直接站起来在大厅里喊道：“d叠必须中午12点钟全部签完版，c叠下午14点钟签完版，b叠17点钟，a叠必须在晚上22点钟之前签完版！” 明日报社要出108个版面，分为abcd四叠，一叠27个版，除了a叠之外，其他叠都是时效性不强的策划新闻，副刊新闻、周刊新闻，都要求提前签版。 卓峰负责的社区版组，a叠今天有四个版，b叠今天也有四个版面，c叠还有四个版面，一共12个版，社区版组就两个新手编辑，一人六个版。 平时一个编辑每天也就两个版，多的时候也就三个版，现在一下子压过来六个版，这压力，有点山大。 没有时间，也来不及按部就班地学习如何当一名编辑了，卓峰直接就照着葫芦画瓢干上了。 一会儿跑上三楼，找美编沟通。 “浩哥，这个稿子放版心，这个底条，那个头条，边栏第一条放这个社区新闻。” “哎呦，不好意思，平姐，这个稿子得做个示意图，能搞定不？” “王哥，王哥，我那个版做好了没？啥？还没来得及做？我那个是c叠的，马上要签版了，先给我做吧。” 一会儿卓峰又跑下二楼，找记者催稿。 “陈新语，你那个业主在阳台养鸽子的稿子什么时候出？那只猫到底是野猫，还是家猫？”卓峰问道。 “正在写，那只猫脖子里挂着个铃铛，肯定是家猫，那猫就蹲在鸽子窝出口，鸽子飞出来一只，它就捉一只，害得鸽子们都不敢出来了，”陈新语捂着嘴巴，笑着说道，“你说谁想的这个主意，真损。” “居委会去了没？调解了么？”没有心情陪着她说笑，卓峰拧着眉毛，看着稿子继续问。 “去了，但是没用，调解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家养鸽子的就是不挪。”陈新语答道。 “唔，就这样写吧，半个小时后我要见稿子。”卓峰也沾染了梁疯子的坏习惯。 催完陈新语的稿子，卓峰调转枪口，又催赵思思的稿子。 “赵思思，你那个老婆婆投诉家暴的新闻呢？有没有新闻价值？” “有，那个老婆婆80多岁了，投诉她老伴家暴，拿着个小本本一条条投诉，有个几百条，一投诉就是一个多小时，全都是他们结婚几十年来发生的各种事儿……”想到这个新闻，赵思思也有些忍俊不禁。 “真家暴？那个小本本，真的写了十几年？”卓峰问道，依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赵思思她们打闹说笑，实在是没时间，没心情。 “家暴倒不至于，就是拌嘴，小本本是真的，事儿估摸着也是真的，每件事的年月日甚至几时几分都标注得清楚了，写日记一样。”赵思思解释道。 “噢，有人调解么？” “居委会去了，110也去了，调解了一番就没事了，听他们说这老太太几乎每个月都报一次警，每次都是投诉家暴。” 卓峰：“……” 卓峰：“半小时后交稿。” 催完稿子，又改了会儿稿子，卓峰又上六楼找老总签版。 “李总，c叠的这个c7版做好了，您看看。” “张总，b叠的这个b9版做好了，您看看。” “王总，a叠的这个a9社区新闻版，您看看。” 再再一会儿，卓峰又下二楼找老友们帮忙。 “闫大少，帮忙校下小样，找找错别字，这次要求错字控制在万分之二，很严格。” “赵君，这个版你写的，你也校对校对，看仔细了，错一个字儿五元，标题上错一个字儿五十元，大标题罚款更多。” “王宏硕，你比较细心，你帮我校下这个版。” 再然后，他又上三楼找美编改错字。 报社里忙碌着，印厂那边更忙。 平时也就出30多个版，现在一下子突击到了108个版，如果晚上印刷肯定时间不够，所以老总们签完一叠儿，出版中心就给印厂传一部分，印厂就印刷一部分，从下午开机，一直印刷到晚上凌晨，一叠叠凝聚力无数记者编辑心血的报纸出来了，透着一股浓浓的墨香味，被一车车送到各个发行站。 几乎是连轴转，卓峰从早晨9点钟到报社，一直搞到凌晨才结束。 中午吃的盒饭，晚上点的外卖，凌晨又加了一顿夜宵，这才结束了疯狂的改版前夜。 躺在热线室那张床上，卓峰眼睛发涩，腿脚无力，腰疼脖子酸，总算知道宋编辑为何累到差点连孩子都保不住了，这么大的劳动强度，这么快的出版节奏，正常人都顶不住，更别说一个孕妇了。 也就稍稍休息了大约三个小时左右，卓峰又起来了，改版当天还有任务，那就是卖报。 上到老总，下到实习生都要参加。 </br> </br> 第116章 牛娃失踪了 凌晨三点多，正是青城人熟睡的时间，青城日报社南城区发行站里却已经灯火通明。 和往常一样，来自印厂的小货车，拉着今日的报纸，卸在了发行站。 一叠压着一叠，捆扎得严严实实，每叠儿的版面都不相连，小山一般。 早已经候在这里的发行员们，七手八脚地就把这些报纸分好类，数好自己需要发行的数量，就开始插报。 插报，顾名思义就是把报纸按照版面顺序给插好。 发行站里空间太小，发行员们干脆就搬到了便道上，借着昏黄的路灯忙活开了。 卓峰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好几个记者，相熟的也就闫杰赵君两人，是昨天就约好的。 记者们都是就近选择发行站，每人需要卖50份报纸，每份报纸108个版，30份那可是厚厚的一沓子，重的很。 所以，闫杰那车就派上了大用场。 三人合力插报，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把150份报纸给搞完，搬上车，直奔学苑路。 学苑路附近，分布着好几所高校，卓峰的母校青城大学也在这附近，这里人流不小，三人选择的这个位置极佳。 钻在车里，等到了大约7点半钟，三人搬着报纸各自守着个路口就开卖了。 “嘿，同学，来份青城日报吧，今天改版，可是108个版，你瞧这新闻多有意思，深夜汽车突然鸣笛，一查监控竟然发现是二哈在开车……” “嗨，美女，来份青城日报不？只有今天才是108个版，你瞧里面正好有学校发生的事儿，大学生被套路贷，警方重拳出击……” “唔，大妈，来份报纸呗，青城日报，108个版只要1元钱，你瞧这厚度，就是垫桌子卖废品也划算啊……” 一开始三人还生疏，抹不开面子，但是卖着卖着就变成推销员了。 不得不说，这108版，正反两面全铜版纸印刷的改版特刊卖得就是火，不一会儿就卖完了。 卓峰觉得，之所以卖得这么好，很大的原因就是便宜。 想一想，仅仅一元钱，就能拿回去那么厚的一本报纸，超有成就感。 卓峰稍稍翻阅了一遍，这期改版特刊，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广告，报社应该没赔钱，搞不好还赚了一大笔。 难得没有采访任务，三人拖拖拉拉、嘻嘻哈哈地卖着报纸，一直搞到了11点多钟才卖完，兜里叮叮当当全是硬币。 中午吃完饭，三人跑到青城大学食堂蹭吃蹭喝，吃完还寻了个凉亭休息。 一直耗到下午三四点钟，三人这才往报社返。 但，刚刚驶了一半，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卓峰手机上。 是苏梦琪打来的。 “峰，核桃她们幼儿园出事了。” “啥事儿？核桃没事吧？”卓峰心中一禀，问道。 “核桃没事，上次给你说过的那个牛蛙，英奥混合牛失踪了。”苏梦琪说道。 “失踪了？报警没？” “报警了，正在找，家长都急疯了，到处发朋友圈，韩柔柔知道后，托我给你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登报寻找下。”苏梦琪电话中透着焦急。 “别着急，说清楚点儿，啥时候发现的？走失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监控拍到？”卓峰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你现在要是没事，最好过来一趟，采访下孩子的家长。”苏梦琪说道。 “好，我马上就到。”卓峰给了闫杰一个眼色，闫杰心领神会，一个左拐，向着胜利小区驶去。 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只要涉及到孩子的问题，都是大问题。 无论是孩子的教育，还是孩子的饮食，甚至孩子玩的玩具，都牵动着无数家长的神经，继而牵动整个社会关注。 “疯子，怎么回事？”闫杰一边开车，一边问着，刚刚他也就透过卓峰的通话内容，推测出来了个大概。 “一个孩子失踪了，是核桃的同学。”卓峰坐在副驾驶上，凝望着前方。 “失踪？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不会是被拐卖了吧？”赵君在后座上嘟囔着。 “赵君，别乌鸦嘴，凡事儿要往好处想，”卓峰说道，“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谁还敢拐卖儿童？估计是跑同学家玩去了吧。” 赵君撇撇嘴，不做声了。 卓峰明显在自欺欺人，核桃也就四五岁，她同学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这种岁数的孩子，走动家长都跟着，怎么会独自跑同学家玩呢？ 八成是…… 赵君瞄了一眼一脸沉思的卓峰，不吭声了。 现代车拐了几下，胜利小区就到了。 核桃的幼儿园就在胜利小区里，自然她的同学也是小区居民，此刻孩子的妈妈正在小区监控室内，疯狂地调取录像。 韩柔柔竟然也在，正在一边安慰着孩子的妈妈，一边操作着，旁边站着苏梦琪、鲁主任、邹老爷子，还有派出所民警李朝阳，均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室画面。 孩子的妈妈叫安佳桐，牛蛙叫王安鸣。 卓峰估摸着，孩子的爸爸应该姓王。 看到卓峰进来，邹老爷子介绍道：“小安子，这是青城日报社的卓记者，也是咱们小区的居民，你把经过给他说说，把孩子的相貌给描述下，登个报，发动全程读者都帮你找找孩子。” 安佳桐个子很高，肤色也好，身材也非常苗条，完全看不出已经为人母，听到邹老爷子的话，她转过身来，闪着泪汪汪的双目，哽咽道：“就在3个小时前，我带着孩子在小区遛弯，走到15号楼楼下的时候，孩子说口渴，我就给了他五元钱去小区的超市买冰糕，一转眼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说完，数滴眼泪从安佳桐眼中掉落下来，她忙拿出一张已经打湿的纸巾擦拭。 看得出，这位牛蛙的母亲，很有修养，也很爱她的孩子。 “我记得，那个小超市在以前的西门那边，超市里应该有监控吧，调一下监控应该能查出来。”卓峰回忆了下，问道。 “刚查超市的监控了，孩子并没有进小超市。”旁边，鲁主任补充道。 没进小超市？ 进没进小超市孩子的妈都不知道？ 当时这孩子的妈妈在干啥？ 卓峰拧着眉头，望向这位安女士。 这位年轻的妈妈眼圈更红了，又是几滴眼泪掉落到了地上，道：“孩子经常去那里买冰糕，我给了钱就让他自己去了，我就，我就玩了一会儿手机，一抬头就找不到孩子了。” 服了，玩手机把孩子玩丢了。 </br> </br> 第117章 别人家的孩子 卓峰瞅了一眼表，现在是四点四十分钟，孩子是三个小时之前失踪的，事发时间那就是中午的1点多钟，应该是刚刚吃完午饭，这位安妈妈带着孩子在小区遛弯。 一问，果然如此。 “今日周六，我给孩子做的是他最爱吃的鸡腿卤蛋配米饭，他吃的很多，吃完我们就打算下楼去遛弯，准备回来学习会儿奥数和英语，却不想发生了这种事儿。” “今天天热，当时他穿的是一件蓝色长袖t恤，下身是一件牛仔裤，脚上穿的是一双abc牌的运动鞋，短发，孩子脑袋上有三个璇儿，右边眉头上有一颗黑痣，左胳膊肘下面是一块青色的胎记。” “孩子六岁了，大班，准备9月份上一年级，他很聪明很懂事的，家里人的手机号码都记得的。” 说着安妈妈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来，图片上，一个圆脸蛋的小男孩拿着一把98k，冲着镜头比划着，露出了两个得意的酒窝。 个子挺高，眼神很有光，看起来有些调皮。 这就是那位牛娃的真身了。 望着图片上孩子那甜甜的笑容，安女士眼泪又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听说，孩子的妈妈在家职业带娃，也难怪对孩子的一举一动，如此清楚。 但，在此时此刻，越是清楚，越是了解，心中也越是担忧，片刻后安女士的喉头就哽咽得发不出声来了。 闫杰赵君在监控那边，一个和韩柔柔聊着，一个在采访民警李朝阳，卓峰想了想，给梁疯子报了个题儿，又给热线室把这条热线挂上，免得有其他人报料，导致新闻撞车。 邹老爷子一边盯着监控器，一边哀叹连连，时不时地还急得他爆了两句粗口，卓峰不由得也凑了过去。 原来，监控录像调取的非常不顺利。 胜利小区本来就是老小区，之前魏光远在的时候，为了节省开支，就在主要路口安装了十几个摄像头。 对于一般小区来说，十几个也够用了，但是胜利小区占地数百亩，房子百十来栋，这点儿安防设备撒下去，那就是杯水车薪。 更别说，这些摄像头一用数年，不仅坏了几个，还老化严重，录出的图像模模糊糊。 “等维修基金申请下来后，先把安防设备换了新的，每个路口不论大小全部装上，全用最新最先进的高清摄像头……” “保安也招一批小伙子，三班倒，每天定时定点巡逻，设备也配上最先进的什么对讲机、电棍……” 邹老爷子越看越生气。 其他人看了半天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只见十几个监控屏幕上，雪花点点，就这样，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把两点以后的监控录像也调一下。”民警李朝阳很镇定，轻皱着眉头说道。 “调哪个方向的？”韩柔柔手放在鼠标上，扭头问道。 “西门，以前的出入口，现在的消防通道出入口。”李朝阳说道。 西门虽然已经改造成了消防通道出入口，但是监控设备却没有撤，而且这里距离孩子失踪地点非常近，如果孩子在这里逗留过，很有可能就能录下。 但很可惜，调了数个摄像头的录像，把时间轴拉到了下午三点钟，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身影。 情况朝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小区除了东门还有西门，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入口？”李警官继续问道。 “没了，只有这两个出入口，”鲁主任比较熟悉小区情况，介绍道，“但是小区的围墙是铁栏杆做的，有些地方的栏杆破损了，有时候居民们图省事，就钻铁栏杆出入。” “为这事儿，以前的物业，如今的物业中心没少操心，用铁丝拧上，或者用电焊焊死，但是过几天就又不知道被谁给弄开了。” 头疼。 李朝阳望着这漏洞百出的安保措施，摇头不已。 看来，仅凭监控录像是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了。 一行人商讨了一番，又走出监控室，开始在小区里分头找寻，虽然已经如此这般找了好几遭了。 安女士也神情黯淡地出了监控室。 李警官和后续支援来的民警们去调取小区周围商户的录像，鲁主任、邹老爷子、苏梦琪还有安妈妈，带着保安以及闻讯而来的热心人们，在小区搜寻。 鲁主任带着几名保安负责搜寻小区南部区域。 卓峰跟着鲁主任找了会儿，他感觉有些奇怪，问道：“怎么只有孩子的妈妈在着急，不见孩子的其他家人呢？” 鲁主任一边巡视着周遭，一边答道：“孩子的奶奶在家里，孩子的妈妈在陪着咱们在小区找，孩子的爸爸带着7名赶来的亲戚，在用‘十人四追法’找孩子，怕孩子被拐卖了。” “‘十人四追法’？” 鲁主任很有耐心，介绍道：“据说这是一种寻找失踪孩子的最好的方法，是李警官建议的。” “十个人，一个人在家等孩子回家；一个人报警配合警方调查，其它八个人分两组，四个人在孩子失踪地点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寻找，重点在方圆两公里以内寻找，另外四个人去主要的火车站、汽车站寻找。” “听说，曾经有孩子失踪后，家人去火车站守着，一眼就发现人贩子带着孩子正检票呢。” 这方法听起来挺好，很实用，值得在报纸上给家长们普及一下，卓峰拿出采访本，细细记了下来。 胜利小区面积很大，鲁主任和卓峰带着几名热心人一路向小区南边走来，逢人便问，化粪池、下水道、楼道，甚至垃圾桶都找了个遍儿，依然是没有孩子的音讯。 折腾了半天，有点儿热，也有点儿累，几人买了几瓶水，一边喝着，一边坐在小区健身器械上休息。 卓峰喝了口水，眯着眼望了一眼天边的太阳，日头已经有些发斜了，距离牛娃失踪已经有4个多小时了，再有1个多小时天就要黑了。 一旦天黑，搜寻起来更是千难万难。 至于孩子的遭遇和状况，卓峰已经不想想下去了。 一个孩子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鲁主任，这名孩子，到底是怎样一个娃？听说是个牛娃，很厉害。”卓峰打开了话匣子，他对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充满了好奇。 鲁主任面上露出一丝笑，继而又显出一丝悲，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平时很有礼貌，每次见了我，都会喊奶奶好。” “学习也好，奥数进了某思的创新班，现在就会四则混合运算了，英语更是不得了，听说一年读500本书，能和外教交流，能用英文讲故事，语文识字量多到能读百科类书籍，是小区公认的‘神童’。” “家世也好，父亲是xx银行高管，母亲辞职之前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 卓峰认真地听着，记着，想着，推测道：“会不会是孩子学习压力大，离家出走了？” 鲁主任叹了口气，道：“希望是这样吧，要是离家出走就好了，至少不会落到人贩子手里。” “离家出走的话，他一个6岁的孩子，也走不了多远，找寻到的几率又会大上几分。” “可，6岁孩子离家出走？” 鲁主任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6岁孩子，有那么多心眼么？ 离家出走的可能性还是有点小。 </br> </br> 第118章情况 虽然只有一丝可能，但也不能错过。 鲁主任当即就和李警官还有安妈妈通了电话，推测孩子因为学业压力大，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但得到的反馈依然不妙。 安女士解释说，孩子每天只学习四个到六个小时，压力真不大。 奥数是孩子自己选的，他比较喜欢;英语那500本书，都是绘本，口语也是上网课学的;至于语文也是平时看故事书积攒的词汇。 用她的话来说。 只要家长用心陪着，孩子不是太笨，都能达到这个程度。 但，又有几个家庭有这种时间和精力，有这种恒心毅力专门来培养孩子呢？ 而且，家长觉得压力不大，就是压力不大？ 虽然安女士矢口否认了孩子因为压力大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但是来自孩子父亲的一个信息，又重新燃起了大家的新的希望。 据孩子的父亲说，由于孩子教育问题，他经常和孩子的妈妈发生争执。 用比较流行的用语来形容，孩子的妈妈是荤鸡，而他爸爸则是素鸡。 鸡娃理论不一样。 荤鸡，指的是给孩子鸡数学、语文、英语，启蒙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 素鸡，指的是给孩子鸡足球、篮球、舞蹈、游泳、绘画等才艺。 难道是因为父母经常吵架，导致了孩子的离家出走？ 孩子才6岁，虽然很聪明，但人情世故肯定看不透，更别说理解什么荤鸡、素鸡之争，只会以为父母在无谓地吵闹。 久而久之，孩子心理肯定会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问题，继而极有可能离家出走。 这是一个新的方向。 满怀着希望，鲁主任和卓峰找到了正在小区西门那边搜寻的安女士。 安女士擦了擦通红的双眼，回忆道：“孩子他爸喜欢素质教育，反对我过早给孩子鸡语数外，我觉得他在拖孩子的后腿，为此没少吵过架，不过都是拌嘴，没动过手。今天早晨好像还真吵过一次。” “难道因为我们经常吵架，导致他心理发生了问题？然后离家出走了？” 安女士说着，眼中透出了光，如果是离家出走，孩子找回来的几率就会大上几分。 但，如果真是因此离家出走，那自己犯的错真是无可挽回，也不知孩子心理创伤大到了何等地步。 “我，我以后再也不和老公吵了，”安女士眼圈更红了，“大不了我退步，加一点儿素鸡。” 都这个时候了，还素鸡、荤鸡个没完，卓峰也是服了。 估摸着这安女士也算得上是鸡娃界的楷模了。 孩子的妈妈还有爸爸提供的新情况很是有价值，警方还有亲友们都又调整了下新的搜寻方向。 在不排除被拐卖的情况之下，重点搜寻2公里范围的公园、树林、宾馆、幼儿园、超市等地方。 6岁大的孩子，如果离家出走，跑不了多远。 卓峰看了下表，已经晚上6点钟了，梁疯子已经催了几次稿子了，自是不能在这里耗着了。 从安女士那边，要了一张孩子的照片，卓峰闫杰赵君就撤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稿子，但三人也分了一下工，卓峰负责写现场以及安女士的采访，闫杰赵君写警方进展。 回到家，来到电脑前，卓峰稍稍构思了一下，又查了查资料，也就用了30多分钟，稿子就完活了，顺手把稿子发给闫杰，他和赵君开车回报社写稿，正好组稿。 苏梦琪还没回来，作为服务中心办公室主任，小区业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加班。 卓峰打了个电话，就进了厨房。 今天他做饭。 男人做饭和女人不一样，反正卓峰做饭风格和苏梦琪迥异。 苏梦琪做饭讲究个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营养好，卓峰这汉子就讲究一个简单粗暴速度快。 穿上围裙，打开龙头，盛好水，架上馒头开始热，同时卓峰从冰箱里拿出个西葫芦来，喀嚓喀嚓切成片，再一炒，就是一道素菜，素炒西葫芦。 打几个鸡蛋，摸出一根大葱，再一切，拌好，下油锅一炒，算是个荤菜，葱花炒鸡蛋。 两样菜都炒好了，馒头也热得差不多了，把笼屉搬下来，撕下一块紫菜，泡好，然后锅里一煮，再打一个蛋花，加一撮儿虾米，就是紫菜蛋花汤。 饭菜做好了，天也黑了，苏梦琪拖着疲惫的身子也回来了。 望着卓峰鼓捣的这桌子饭菜，苏梦琪的心情不由地也好起来了，说道：“不赖呀，这么快就鼓捣熟了。” “嘿嘿，凑合事儿。”卓峰脱下围裙，把饭菜都盛好放在桌子上，也算是两菜一汤。 闻着饭菜香味，卓峰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夹了口西葫芦嚼着，却见苏梦琪仍然坐在桌上发愣，不知在想着什么。 “怎么？那孩子还没找到？”卓峰心中猛地一沉。 “没，找到现在了还没找到，”苏梦琪叹了口气，道，“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孩子的妈妈打印了几百份寻人启事，雇了个人在附近贴，孩子的爸爸领着亲友们，还在火车站、汽车站这些地方守着。” “报社的稿子写了没？”苏梦琪问道。 “写了，”卓峰放下筷子，说道，“稿子发在社区版上，估摸着不是头条就是底条，这种事儿挺让人揪心的。” “等下把稿子也在咱们的自媒体号上登一下，对了，等下我给王泽端打个电话，他那个自媒体粉丝多，影响力更大，也登一下。” “这种事儿，能帮还是帮一帮。” “这样吧，我也给高亚哲、赵志广还有吴玉成打个电话，让他们也关注关注，三报一台一起关注的话，影响力也大，找到的几率也高。” 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卓峰也不管什么独家不独家新闻了，拿起电话就开始打。 半个小时打了一轮，几家媒体都表示要关注这事。 举手之劳，既能完成任务，又能彰显报社关怀弱势群体的态度，这种题儿大家都非常喜欢。 打完电话，饭菜有些凉了，又热了热，两人就凑合着吃了。 吃完饭苏梦琪还是不放心，卓峰又陪着她往服务中心走了一趟，看了看情况，一直等到晚上11点钟，两人才返回来休息。 至于孩子的音信，依然是丝毫没有。 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第119章 神秘热线 第二天，寻找失踪牛娃的新闻见报了。 青城日报社做的最大，救火编辑袁广利做了整整一个社区新闻版，题目很煽情：孩子，你在哪儿？妈妈想你了。 新闻导语也很是发人深省，令人震痛： 你知道么？国内每年有超20万儿童失踪 你知道么？当孩子被拐卖后，只有5的几率会被解救 你知道么？如果孩子失踪24小时内，还没有被找到，获救几率直接从5降低到千分之一。 一连三问，道尽了国内儿童失踪的现状和可怕现实。 新闻正文上，则详细描述了王安鸣孩子失踪的时间，失踪的地点，以及家属亲友们的状态，还有警方的初步调查进展。 除此之外，还刊登了一张孩子的照片，编辑还找美编做了一下“十人四追法”的示意图。 这是一篇让人看了心里沉甸甸的报道。 除此之外，网络上也在发酵。 王泽端运营的自媒体号“青城那些事儿”，也专门发了一篇文章，标题很自媒体这位小区里的神童失踪了，您见过么？，收获了几万个赞和关注， 报社的融媒体，青城日报公众号昨晚也发了，由于有卓峰这批记者实地进行了采访，里面的信息量很大，标题为牛娃失踪，是离家出走？还是被拐卖了？，这篇文章也收获了数万人的浏览。 此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青城市内的自媒体，也跟风报道，或转载，或电话自采，题目还有报道的角度也各自不同。 有的侧重于关注事件本身进展。 有的则好奇这位神童是如何炼成的。 还有的则在推断孩子的下落。 除了这些媒体和网络大们在行动，青城市大大小小的业主群、业务群、老友群、同学群里也被好心人转发了这则寻人消息。 总之，整个青城市的舆论由于此事，被彻底发酵，牛蛙的失踪，神童的消失牵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弦，彻底变成了一个公众事件。 卓峰早早地来到了报社，望着自己亲手采访的这篇报道，变成了青城市里面的大事件，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宁愿这事儿从没发生过。 他的观点有些极端，和很多网友留言那样，人贩子都该死，人贩子应该判死罪，该千刀万剐。 人贩子的恶和罪，罄竹难书。 报社热线室由于此事，一个又一个热线电话打进来，有的是提供线索的，有的是声讨人贩子的，也有的是讲述曾经遇到的那些事儿，那些差点儿被人贩子得逞的险事。 报社融媒体，还有网络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读者的留言。 有读者“清晨的风”留言：真人真事，老家一朋友，孩子5岁的时候在公园丢了。此后，朋友几十年如一日，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在当年丢失孩子的地方等待，别人逛公园他等孩子，别人健身他等孩子，别人跳广场舞了，他依然还在等孩子，可那孩子却依然杳无音信。 读者“奇怪的光”留言：曾经在青城市广场上见过一个老人，这位老人骑着三轮车逛遍了全国各大主要城市，不是穷游，也不是闲得无聊，而是在找孩子，自从他的孩子六岁被拐后，他就踏上了这条路。 读者“张牙舞爪的刺猬”留言：一个妈妈寻找失踪数年的孩子，最后她找到了，孩子却被打断了双腿，在大街上爬着乞讨。 读者“海里的水”留言：曾经带着孩子逛街，突然发现孩子不见了，扭头一看，原来有个女的拽着孩子往绿化带那边跑，幸好我反应快拽了回来，否则过了绿化带上了车，孩子肯定会被拐走。 每一条留言都充满了对人贩子的憎恶，每一条留言都透着对这位失踪孩子的关心。 翻阅了会儿留言，卓峰又给安女士挂了个电话。 电话中，这位母亲嗓音已经变得沙哑，或许也已经看到了网络上那些失踪孩子的悲惨遭遇，哽咽道：“我没有别的希望，就希望孩子将来能到一个好人家里，别让他受苦，也别虐待他，更不要卖给那些黑心人去大街上乞讨，我现在就这么一个愿望，希望孩子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好一些。” 安女士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卓峰放下手机来，心里不知怎地，憋着一股难言的悲和火。 就这么怔怔地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丽凤那熟悉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卓峰，热线室来了一条线索，你去看一下。”作为领导的她，每天起床就要面对无数件事，牛娃失踪一事对于她来说，只是很普通的一则新闻。 卓峰没心情，没吭声。 “卓峰，你怎么回事？听到没？” 卓峰瞥了她一样，缓缓地站起来，挪了过去。 梁丽凤瞅了他一样那状态，道：“又陷进去了？告诉你，别和新闻谈恋爱。” “你瞧瞧你现在这状态，娘们一样。” “喏，这条报料很有意思，你瞅一瞅，是一位读者来电，说看见咱们报纸的报道，想和采访这个新闻的记者聊一聊。” “你去和他聊一聊吧，应该有些故事。” 被梁疯子调笑了两句，心情不佳的卓峰，有点儿想发火。 但想了想，他还是把火儿压住了，梁疯子说的话也没错，新闻记者要少和新闻谈恋爱。 可惜，又有几个记者能做到？ “噢，好的，我去回个电话，和这位读者聊一聊。”卓峰随口敷衍着，往热线室走去 聊一聊？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聊的？所有的新闻不是都刊登在了报纸上了么？ 难道，是读者想了解孩子搜寻的最新进展么？ 有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想给搜寻人员出出主意。 热线室已经接到了很多这种热线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读者或许知道这位失踪的牛蛙在哪里。 心中嘀咕着，卓峰接了这条线索，顺手捞起采访本，来到了会议室。 电话响了几下，很快就有人接了。 “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刚刚您打电话来，说有些事儿想和记者聊聊？”卓峰随便找了个椅子，打起了电话。 “噢，你就是写这篇稿子的记者？”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语气中带着探寻。 “是的，您有什么事儿？” “唔，看了你们这篇报道，我觉得孩子有可能被拐卖了，”女子迟疑了片刻，道，“我想反映一件事，前一段时间，我无意中加入了一个群，里面都是关于领养孩子、送养孩子的消息，我觉得这些孩子的来路都有问题，这个群我觉得在贩卖婴幼儿。” 卓峰一听，立刻就站了起来。 这条反映来的线索，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第120章 成立专案组 舆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几乎一夜之间，青城市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对牛娃失踪一事的关注。 甚至，这种影响力还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在网络上蔓延，引起了周边各省市媒体们的关注。 这种始料未及的传播速度，令家属们心中无比庆幸，影响越大，知道的人越多，孩子找回来的几率越大。 而对于青城市的媒体们来说，影响越大，越代表着媒体的受众越广，影响力越大。 但是，对于青城市公安部门来说。 影响力越大，受关注的人越多，这肩膀上的压力越重，越沉。 为了体现出对此案的重视，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已经命市刑警队和胜利派出所成立了联合侦办专案组。 组长是市刑警队大队长罗启明。 此刻，他就在胜利派出所会议室内，开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现在是下午2点钟，距离6岁儿童王安鸣已经失踪24个小时了，但是案情丝毫进展都没有，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没有理由找不到线索，肯定是哪里疏忽了，错漏了，我们再捋一捋。”罗启明望了下表，一脸的严肃。 “李朝阳，你是小区的片警，比较熟悉小区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 罗启明长着一张国字脸，虽然才30多岁，但是满面的风霜，乍一看就是40来岁的人，他从警数年，办过不少大案、特案，对于侦破这起胜利小区神童失踪案，自然是信心十足，但经过数个小时的走访、调查，发现此案越来越棘手。 或者说，儿童失踪案，如果真是被拐，没有一个不棘手的。 “胜利小区是老小区，一直比较乱，流动人员比较多，最近虽然变成了自管模式，但是安保措施还是没有跟上，所以小区内部摄像头比较少，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分析了数遍录像，还是没有一丝收获。”李朝阳皱着眉头介绍着，辖内出现这么个影响力大的案子，又是自己片内小区，心里肯定是有些难受。 “小区周边街道上的监控调取了没？”罗启明追问道。 “东门、西门街道上的录像都调取了，小区南边是一个公园，北边是民心河，没有监控。”李朝阳回道。 “公园里和民心河里找了没有？” “公园昨天就找了一遍，今天又过了一遍，所有的草丛、灌木，还有下水道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民心河那边青山义务打捞队的志愿者早晨就来打捞了，目前还没有收获。” 那公园只是个街心公园，并不大，民心河也并不太深，如果那孩子真是翻墙到了这两个地方，那么现在应该就有消息了。 可惜，始终是没有什么发现。 “小区里，或者附近的重点人群排查了么？”罗启明继续问道。 “都排查了，除了个别一两个人，基本上都排除了作案的嫌疑。”李朝阳答道。 “家属最近，或者以前有没有仇家？或者闹别扭？”罗启明又转换了思路。 “男主人经常出差，女主人在家里带孩子，和邻居们交道打得不多，自然更没有什么仇怨。”李朝阳答道。 “走访的邻居们怎么说？” “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家孩子很厉害，是个神童，此外就是男主人赚钱比较多，开的是宝马，这种档次的车出现在胜利小区，很多人都羡慕。” “孩子走失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 作为片警，又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民警，基本的调查走访做的非常扎实，两人仿佛演戏一般，一个人问过后，另一个人不假思索地就答上了。 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没有灰心，罗启明拧着眉头，望向了会议桌一侧的一名女刑警，道：“红雪，你那里情况如何？” “已经按照要求发布到了公安部钉钉团圆系统失踪儿童紧急发布平台，周边各省市打拐办应该都收到协查的信息了。”傅红雪轻启红唇回答道。 她心情不错，作为刑警队中的女刑警，一直受到各种“照顾”，自从调入市刑警队以来，接触过的唯一的案子，还是卓峰前些日子的“黑燃气”案件， 而此次案件涉及到儿童失踪，她靠着性别优势，直接加入到了专案组，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 听到傅红雪的回复，罗启明安心了不少，公安部“团圆”系统会根据失踪儿童失踪的时间，从app上不断扩大推送范围，不仅会推送到各省市打拐办民警手机上，还有推送到各大合作app上。 这种协同作战的效果是惊人的，自成立至今以来，发布了3千多名儿童失踪信息，有95%以上的失踪儿童都被找了回来。 这个数字，看了就让人咂舌。 可以说，罗启明有一小半的信心，就来自于这个系统和平台。 另一大半，则是对自己有信心。 稍稍松了口气后，罗启明又望向了另一名坐在对面的民警，是警犬技术中队的卫朋。 “卫朋，警犬搜寻结果如何？” “不乐观，带着警犬在周围两公里范围内搜索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我们准备扩大搜索范围，”卫朋介绍说，“我们怀疑孩子还在小区里，或者已经被人用运输工具转移出去了。” 每一种的可能性很大。 每一种的可能性查起来都不容易，但都必须要查。 李朝阳听了后，眉头不知觉地皱了起来，胜利小区辖内数万人，流动人员估摸着也得上千人，如果真要排查可以任意，运输工具，真不知道排查到猴年马月。 但，案子压到了头上，该查还得查。 罗启明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报纸，说道：“这件事三报一台都在关注，影响很大，据说连崔市长都关注了，咱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孩子给找出来。” “咱们分工合作，傅红雪你网监大队调一下天网系统，对比下这个孩子的面貌，看看有没有收获，卫朋你带着警犬扩大搜索范围，其他人分头走访调查，要查失踪孩子的亲属、同学、老师，要查所有近期进出小区的车辆，查所有进出小区的可疑人员，要查……” 罗启明多管齐下，准备来一个广撒网，多捞鱼。 第121章 能不能不去？ 两日后。 天擦黑，卓峰才回到家。 苏梦琪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得闲，鼓捣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回来，大饼、小葱、油炸花生米、菠菜粉丝、卤牛肉，小米金瓜粥…… 全都是卓峰爱吃的。 苏梦琪心情很好，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她要给卓峰一个大大的惊喜。 “尝尝我熬的小米金瓜粥，刚从9号楼微信群里买的，说是新西兰南瓜，特甜特黏糊。”苏梦琪递给了卓峰一碗粥，笑眯眯地自夸着。 卓峰尝了一口，嗯，很甜。 “瞧，小区里开了一家熟食店，邹老爷子说是老字号，挺地道的，我切了一块牛肉，你尝尝。” 卓峰夹了一片，味道真心不错。 “你知道么？那个神童的爸爸真是有钱，昨天还悬赏十万寻娃，今儿就调到了30万，他微博上还说不会追求拐卖人的责任，只求孩子回家。”苏梦琪说着，还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张传单过来。 传单上，印着王安鸣那张天真烂漫的照片，一侧附着当时他穿的衣服：有上衣、有裤子、有鞋子，甚至连袜子都有，全部是实物拍照，应该是家人又重新买了一套。 照片一侧写着，6岁，男童，王安鸣，于5月10日失踪于胜利小区内，蓝色长袖t恤，下身是一件牛仔裤……至今失联已经70个小时，提供有效线索，重金酬谢，寻到孩子答谢30万元，决不食言。 “喏，这个传单，我们重新在小区里又换了一遍，”苏梦琪指着说道，“唉，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小区里现在说什么的都有，风言风语的。” “有的说，孩子是因为家庭矛盾，离家出走了……” “有的说，孩子翻墙离家出走，已经淹死在了民心河里……” “也有的说，孩子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山里……” “还有的说，孩子学习压力太大，被逼疯了，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苏梦琪今天话格外地多，脸上洋溢着一种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笑，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 她看着卓峰脸色有些不佳，只顾着埋头吃饭，却没说一句话，不禁心中有些小生气。 拍了一下卓峰忙着夹菜的手，苏梦琪嗔道：“哎，你今儿是咋啦？这么反常。” 卓峰顿了下手，把筷子往碗上面一放，望着一脸幸福的苏梦琪，嘴里支吾了几声后，终是说了出来：“梦琪，我可能，又要出去几天，有个采访任务。” 记者外出采访很正常，苏梦琪不以为意，随口问道：“这次采访什么？黑水站？还是黑燃气，还是黑什么东西？” “去量子山，暗访贩婴集团。” 啪嗒，苏梦琪手中的筷子掉落在了桌子上。 黔南， 量子山地区， 横断山脉十万大山中，出了名的民风彪悍， 卓峰又是去暗访贩婴集团，在那种百里无人烟的地方，万一出个啥事儿，恐怕尸骨都寻不回来。 “你，能不能晚点去，”苏梦琪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惨淡，勉强打起精神来，说道，“能不能不去？” 卓峰颇为意外地望了苏梦琪一眼，好像这是女友第一次要求自己，可惜这次自己不得不去，也必须得马上去。 卓峰低头凝望着那碗浓稠的金瓜小米粥，沉声道：“报料人爆料，说青城市存在一个贩婴集团，我怀疑此次王安鸣的失踪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下午我联系了下，可能要去量子山地区交易。” “王安鸣的事儿，不能拖，你也知道，每多拖一分钟，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抱歉，梦琪，不能多陪你一会儿，等我暗访回来，多陪你几天。” 能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决意要嫁给新闻郎？ 苏梦琪情绪瞬间变得低落无比，望着满桌子的饭菜，没了任何食欲。 她张口想再分辩什么，再劝说几句，终于是没有再开口。 惨淡地笑了笑，苏梦琪强打起精神来，问道：“你这一去，大约需要多少天？” “可能一周吧，或许更多吧。”卓峰推测道。 “你去的时候买点儿什么驱蚊驱蛇的药，据说那地方挺多的。”苏梦琪叮嘱道。 “下午就备好了，我和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去，坐谢师傅的车。”卓峰回答道。 “那么远还坐车去？去那地儿路上可也全都是山区。” “方便照应。” “噢，暗访的时候注意点儿安全，不行，就撤回来，”苏梦琪替卓峰打起了退堂鼓，“你要记得，我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卓峰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同居以来，一个月自己有半个月跑外面，操心累神不说，这家里的大小事儿全都靠着苏梦琪。 上次房主毁约自己没时间，平时维护自媒体自己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最后全是她的活儿，更别说平时的家务活儿…… 就这，自己还经常搞暗访、卧底，让她担心。 自己不止一次地想过，等完成采访后要好好地陪她几天，但每次都是相聚没有几日，就又有新的采访任务要出发，交了自己这个男友，简直就和没有一样。 要不，辞了这个职业？ 卓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不太会溜须拍马，只会搞新闻的自己，除了这行真心不知道能搞什么了，况且，自己内心深处是的的确确爱着这个职业。 虽然，时常被现实教育。 此时，卓峰复又想起辞职的同事们，尤其是那些已经成家立业，或者即将成家立业的同事们，他深深地理解到了那种万般的无奈和踌躇。 郑行文、李天佑、王泽端、佳绩、邢兆龙……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容在脑中闪过，一声又一声叹息在心中响起，仿佛在说：不是我们不爱我们的事业，实在是现实生活太残酷，残酷到让这种爱，只能退居二线。 难道自己将来，终究会走上这一条路？ 卓峰扪心自问着，却猛地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自己不愿走的道路。 炒股、搞工程、搞自媒体，哪个都是副业。 但，哪个都是将来有可能变成自己的主业，从而取代自己正在从事的记者行业。 原来，自己一直在默默地给自己的理想挖坟掘墓。 至于原因，则应该是人之本性——趋利避害。 因为，做深度记者实在是太苦太累太危险，付出和收入有些严重不成正比；而从事其他的行业，只需要拿出搞采访三分之一的精力来，收获，或者说收入就会远远大于当记者的收入。 这种不平衡，不自觉地就影响了自己的行为方式。 尴尬而无力地端起那碗金瓜小米粥来，卓峰呼噜几下喝完，仿佛脑中想明白了什么，复又重重地把碗放到桌子上，道：“放一万个心，我就是爬，也爬回来，我知道家里还有你。” 苏梦琪满意地笑了，或者说女人就喜欢男人的承诺，男人的甜言蜜语，虽然这些话语经常失效。 “等你暗访回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梦琪说道，“别猜，这是秘密。” 她把食指竖着放在唇前，神秘地说着，顽皮得像个精灵。 卓峰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嚼着，望着苏梦琪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第122章 王萌很无奈 第二天，卓峰一大早就走了。 苏梦琪破天荒地和他一起出门，把他送出了小区。 凝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苏梦琪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那里，有个一个小生命在酝酿。 是两人爱情的结晶。 苏梦琪意外怀孕了。 对于卓峰这次暗访，她心中有些莫名的担心，历来不信神佛的她，心中开始默默地祈祷：愿满天神佛保佑你，平安回来。 我，以及你还不知道的孩子，在家里等你回来。 …… 卓峰老爷们一个，自是不知道苏梦琪心中的愁结如何的百转千回，更不知道苏梦琪意外怀孕了， 他一回到报社，立刻就进入了采访状态，物我两忘。 会议室中，梁丽凤坐在椅子上，右手不自觉地敲着桌子，她有些兴奋，有些小激动。 因为卓峰又搞来了一个好选题。 没有一个领导不喜欢勤快的员工，更何况她还是梁疯子。 更因为这个选题还是关于拐卖儿童的选题。 现在网上关于神童失踪的舆情愈演愈烈，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如果此时挖出这样一个拐卖儿童的网络，这新闻应该是如何地轰动。 这报道应该是如何地切合热点。 绝对的爆款新闻！ 作为领导，作为主持这个选题的主编，又是何等的风光与自傲？ 一般人，根本体会不到。 想到这里，梁疯子心痒难耐。 “卓峰，都准备好了没？”梁疯子催促道。 梁疯子迫不及待要做的选题，落到卓疯子身上，自然是同样地跃跃欲试。 卓峰翻开采访本，用笔一边点着上面写着的各种图和字，一边介绍道：“差不多了。” “之前报料人只提供了一个qq号码和一个密码，还有她加入的一个群，但是当时群成员都被禁言了，估计是最近风声太紧。” “我观察了下，群是500人大群，里面有300多人，从资料上判断都来自全国各地。” “每一个群成员名字前面都有前缀，有的写着‘l’，有的写着‘s’，据报料人讲，‘l’代表送，‘s’代表领，每成功一对，都要给群主付中介费，给送养者营养费。” “这是典型的贩卖婴幼儿。” “之后，那群主又开放了一个微信群，我缴了入群费进去，接触了两天后，约定在量子山地区交易。” “我要的女婴，俗称‘小货’。” 简单、扼要，卓峰把之前摸到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梁疯子认真地听着，暗自点头，这么几天，摸到这么多情况，很不错。 她思索了片刻，叮嘱道。 “量子山地区不算远，也就几百公里，但是那地方山高皇帝远，民风挺彪悍的，你去的时候得格外注意才行。” “如果遇到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切记，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这次我派王萌配合你，你俩临时客串下夫妻，你小子老实点，别占人家便宜。” 听到梁疯子越说越歪，都歪到自己的作风问题上了，卓峰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头。 这都哪儿跟哪儿，没有这个王萌自己一样能拿下这个选题。 这事儿，指不定谁占谁便宜呢。 以前王萌就一个前台职员，现在趁着报社改版的机会，一下子当上了社会版组的实习生。 若说她没有后台，鬼都不相信。 此次，派她临时客串，未免不是梁疯子借机给她镀金。 让她趁着此次机会，再加一把力，直接转正。 卓峰现在可不是以前稀里糊涂的愣小子，在报社摸爬滚打一年多来，关于领导之间，还有同事之间的明争暗斗，心里清楚着呢。 只不过，懒得去朝里那些烂事。 不给银子不给地的，还白费力气。 望了一眼乐得脸蛋红扑扑的王萌，卓峰冷不丁地插话道：“王萌，你这造型可不行，太漂亮了。” “这次我准备扮演个老农民，你得把自己打扮得土一些。” “比如，这衣服，得换成老土过时的衣服，最好沾点儿土，褪点儿色。” “你这脸蛋，必须要长点儿雀斑，或者什么其它的，丑一点，现在农村可没什么美女，美女都跑城市里来了，老农民可娶不上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再有，这眉毛，太长，这眼睛，太大太亮，这头发，太黑……” 本来王萌听到要参与这么大的稿子，兴奋得双目发亮，萌萌得令人可怜。 结果，卓峰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立马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更加让她心凉的是，梁疯子一听卓峰这主意，也很赞同，道：“这办法不错，王萌你就牺牲一下。” “农村地区传宗接代观念比较重，很多生不出孩子的家庭，都绞尽脑汁要‘领养’孩子，打扮成中青年农民，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王萌你赶紧化妆，争取一个小时后出发。” 王萌望着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的梁疯子，无语了。 打扮成一个村妇。 这辈子想都不没想过的事儿，竟然就这么被安排了。 她想分辩一二，却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想了片刻后，有气无力地道：“好的。” 她是真服了这两位疯子了。 啥不靠谱的事儿都能鼓捣出来。 梁丽凤见王萌接受了二人的安排，脸色丝毫未变，继续问道：“关于采访的几套预案，咱们已经研究过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申请5000元的经费。”卓峰把采访本合起来，望着梁丽凤说道。 梁丽凤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道：“出差有出差补贴，还申请什么经费？上次黑燃气的好不容易给你报销了，这次你还搞这一套？” “那，3000元总行吧，这次可是三个人，出差补贴梁主编您又不是不知道，一天一个人才200元，去掉了吃喝还有住宿，能不往里面搭钱就谢天谢地了。”卓峰实话实说道。 梁丽凤衡量了半晌，说道：“2000元吧，报社改版以来，开销很大，财务那里审核很严格了，多了我可搞不定。” “好，两千就两千，梁主任能不能再申请个事儿？” “再要人可不行，现在每天可是48个版，我只能派王萌配合你，休想拉着你那帮臭兄弟像上次那样玩什么义气。”梁丽凤不等他开口，直接堵死了。 “不是这个事儿，”卓峰指着身边的一个大包，道，“给深度记者配的这个相机太落后了，能不能把佳绩那套设备借给我用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123章 女人的化妆大法 上次就借过镜头了，这次又惦记上整个相机了，这小子也忒贪心了。 梁丽凤对于卓峰这种无赖行为有点无语，道：“借给你也行，但是记得要保护好，那一套设备下来小十万呢。” “没问题，我放车里，有谢师傅帮忙看着呢。”卓峰说道，心情十分不错。 上次用过那个镜头了，没得说，最新款，可算帮了大忙了，这次出远门，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情况，自然是能带啥都带上，大不了用不上再拉回来。 “喏，现在是上午9点钟，你们都准备准备，十点钟出发，坐老谢的车，我都安排好了。”梁疯子结束了小会，催促着。 只有一个小时，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的，时间得抓紧。 卓峰再次确认了下手机、相机、暗访机等设备全都充满电，且带了充电器，就走进了厕所里。 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农民大哥，衣着朴素，相貌憨厚，应该是之前就准备好了道具。 王萌小美女耷拉着脸回到工位，翻找了一堆东西，也跑进了厕所里，不多时脸蛋就不复那么白亮，眉眼也变得黯淡无光，真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容，还是化妆后的结果。 至于衣服，她则跑了趟不远处租住的房子，弄了几件过时且老久不穿的衣服，混搭了一番，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瞬间一个乡间小媳妇的形象就出来了。 梁丽凤瞅了两人几眼，很满意。 卓峰望了王萌两眼，也很意外，挺佩服女人的化妆大法的，要美能美，要丑能丑，千变万化全凭一心。 王萌则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盼望着赶紧出发，万万不可让报社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可惜，天不从她愿。 梁疯子对于新闻采访一向是很仔细。 和卓峰又捋了一遍思路，吸取了上次卧底传销的经验和教训，又制定了数套应对措施，这才出发。 期间，八卦之王闫杰路过数次，均投来好奇的目光， 八卦之母，陈新语忽闪着大眼，也意外发觉王萌变了模样， 至于路过的别人，王萌已经不想回忆了，有这两人就够麻烦的了。 不用说，不出一时三刻，自己这番遭遇定会成为好友们互相打趣的谈资。 盼星星盼月亮，两个疯子终于结束了嘀咕，王萌也总算出了报社，松了口气。 上午十时，两人坐上谢师傅的车，直奔黔南省黔南市量子山县。 临行前，梁丽凤又特意叮嘱道：“卓峰你路上注意安全，最近报社改版太忙，别给我添什么乱子。” 她实在是有些怕这小子再搞什么幺蛾子。 有时候他搞的那些事儿，真心能把人的心给操碎成无数瓣。 “没问题。” 卓峰敷衍道，远赴千里之外的异地采访，他又不是没干过，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地儿而已。 至于危险，那次暗访没有危险， 再危险，能有上次大柳树旧货市场那次危险？ 当时，若不是运气好，恐怕现在自己坟头上已经长满草了。 …… 黔南省在青城市西南方向，是名副其实的山区里的山区，素有十万大山在黔南之说。 量子山县，正好就位于黔南省东侧，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周围群山环绕，巍峨莽莽，无数条或大或小的河流都途径这里。 无论是出山还是入黔，这里都是交通要道。 这伙儿犯罪分子，把交易的地点定在这里，还真是废了一番心思。 卓峰觉得，如果那个神童王安鸣真被这伙儿人拐卖了，还真有可能被搞到这里来。 这里全都是十里无人烟的大山，穷乡僻壤的，随便搭一个窝棚，藏个人，能藏一辈子，保准你找不到。 从青城市一路朝着量子山县县城驶来，路上大部分都是隧道和盘山公路，一个弯儿比一个弯儿急，一座山比一座山险。 开起车来格外费心费神。 谢师傅先开了三个小时，中途在服务区吃了个饭，又换卓峰开了三个小时，傍晚才到了量子山县县城。 两地直线距离只有几百公里，竟然足足开了六个小时。 两人都累得够呛。 王萌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有些晕车，脸色有些发白，躺在后座上一言不发。 随便在县城找了一家档次还凑合的客栈，开了两间房，对门。 “咱们俩，一间房？”瞅着似乎要跟着自己进房的卓峰，王萌质疑道。 说是扮演假夫妻，这位卓疯子可别在这种地方发什么疯，来个假戏真做，那可就麻烦了。 这种事儿，各种小说电视剧甚至身边传闻中可不少。 瞅了一眼明显想多了的王萌，卓峰撇撇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先去里面看看。” 说完，卓峰刷了房卡，走了进去。 留下王萌一脸懵逼地呆在原地，不知道卓峰在干啥。 难道，这间房不是自己的？另一间才是？ 想到谢师傅那岁数，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摸出身份证来，准备等下实在不行，自己再开个房间。 进了房间，卓峰拉上窗帘，打开手机到处乱找，上上下下全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摄像头，这才退出房门。 卓峰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见王萌一脸不解，卓峰把房卡往她手里一塞，道：“我刚找了下房间里有没有偷排的摄像头，这间没有，这间你住，我和老谢住另外一间” “有事电话再联系。” 王萌这才放下心来。 卓峰过来人哪里不知道她什么心思，撇了撇嘴巴，敲门进了另一间房。 论学历，说相貌，谈感情，这王萌明显差了苏梦琪不止一条街，即使她有心，自己也是无意。 王萌看起来很萌，心思却也不少。 她进了门，从包里拿出个小手电筒来，对准什么插座、开关、警报器之类的东西，又找了一遍摄像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拿出手机给家里人报平安。 小客栈名字起的很文青，叫巴山夜雨客栈，陈设自然也赖不了。 无论是电视、空调还是热水器，该有的都有。 卓峰进来的时候，谢师傅早就钻到了洗澡间里洗澡，他开了一天车，又累又困，准备补觉，好应对接下来的行程。 卓峰没有拉窗帘找摄像头，两个大老爷们没啥隐私可泄漏的，他拿起遥控器随便找了个节目打开播放着，然后就把背着的大包放在了床上。 大包是佳绩那个摄影包，得有20斤左右，卓峰小心地打开后，一件一件地往外套着宝贝。 啧啧，最新型号的某康dxx型号的机身，哎呦，除了长焦镜头、广角镜头，竟然还发现了个鱼眼镜头， 报社真有钱，这种设备都配置了。 摩挲着，不过瘾，卓峰又一个一个装上，拉开窗帘对着远方一通乱拍，一直鼓捣到谢师傅洗完澡。 第124章 意外来客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从窗户向外望去，整个县城雾蒙蒙的一片，一股饱含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飘进了房间里，让人心旷神怡。 卓峰正琢磨着是不是拍几张景色照，浴室的门开了。 谢师傅裹着浴巾穿着一次性拖鞋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刮着胡子。 “卓峰，你说，咱们这次能不能把那个神童找回来？”谢师傅搭讪着。 他虽然是司机，无权干涉记者采访，但是八卦八卦最受关注的新闻自然还是可以的。 “不好说，这么老远。”卓峰放弃了拍照计划，把相机一件一件拆下来，遁着记忆放好。 “听说，很多被拐卖的孩子，都被弄成残废，当乞丐去了，这事儿是真的么？”谢师傅人已经中年，有儿有女，自然颇为关注此事。 “不好说，网上的事儿，大都以讹传讹，怎么惊悚怎么来，不亲眼见到，我可不敢相信，”卓峰笑着说道，“一个针尖大的事儿，最后能变成天大的事儿。” “前几年非典的时候，都谣传吃盐能预防非典，结果家家去超市抢盐，我妈抢的那些盐，吃了一年都没吃完……” “过了几年，好像是11年，日本地震，又有人谣传吃盐能预防辐射，我妈又去抢了……” “我说了好几遍，她都不信。” 想起老妈曾经干过的那些事儿，卓峰有些无语。 “哈哈……”谢师傅找了块毛巾，擦着头发，笑着说，“都差不多，我当时也抢了好多，家里吃了半年多。” “有时候那谣言你还不得不信，都是抓住你的弱点。” “一袋盐没多少钱，万一顶事呢？对不对？” 那倒是，一袋盐多少钱，一条命多少钱，孰轻孰重大家自然能分得清。 也就是抓住大家的这些弱点，这些谣言才能愈传愈烈。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一个成功的谣言，重要的不是它本身有多真实，而是在于它能不能抓住人性。 无论时空如何变幻，人性总是不会变。 “都是利用人们的恐惧和从众心理，”卓峰说道，“网上的事儿，我看完都要打一个折扣。” “即使是网络大v，网络著名媒体爆出的事儿，还是让它们再飞一会儿，搞不好就反转打脸了。” “所以，谣传的那些儿童变成残疾乞丐，我不能说没有，我只能说或许有。” 卓峰分析着，分享着自己的辩证思维。 “不错，就像前一段时间，那个什么事儿来着，”谢师傅思索着，“对，就是山城公交坠江的事情，一开始都说是女司机高跟鞋逆行，公交司机躲避才掉入江中。” “结果，后来调了视频才知道，是有人抢夺方向盘。” 这事儿，当时可闹得沸沸扬扬，还“有图有真相”，当时不知道网络上多少人谩骂那女子， 卓峰也差点信以为真了。 结果，后来调查组公布出视频来，事件彻底反转。。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吃瓜群众早就跑去围观下一个热点了，又开始揣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了。 没人关注那名女子所遭受的网络暴力。 这就是网络时代的现状和悲哀。 难得遇到个能侃到一起的爷们，卓峰刚要打算再聊上几元的。 好巧不巧，电话就响了。 是一个177开头的未知号码。 这种黑卡网络上有很多，一买一大把。 “哎——谁~呀~”卓峰扯着嗓子，操着清江村方言就接了电话，一秒钟就入戏。 “你们到了量子山县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听筒里钻了出来，扎得卓峰耳朵疼。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应该是用了变声软件。 卓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一段距离，又迅速设置上录音功能，喊道：“早到了~” 声音土了吧唧的，听得旁边谢师傅直接竖起大拇指。 “我手机没费了，用酒店固定电话给我回个电话。”说完，那人就挂了。 卓峰放下手机来，并没有去摸床边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刚刚录下来的通话录音。 尖细的声音，反复地回荡在房间里。 令人感到无比地诡异和惊悚。 大约听了四五遍，卓峰眉头一舒，从音色上分析，这人应该就是“柳妈”本尊。 放下手机，卓峰翻了个身，右手一伸就搭在了固话话筒上，对着手机上的那个号码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忙音。 再拨， 仍然是嘟嘟嘟的忙音。 应该是占线。 等了大约有三五分钟，卓峰又拨了过去。 却不料，依然是嘟嘟嘟的忙音。 情况不妙。 不知为何，对方竟然不接他电话了。 翻起身来，卓峰连忙用手机回拨了过去，依然还是忙音。 卓峰抬头望向谢师傅，两人面面相觑。 对方只通了一次电话，就拒绝联系了，难道是哪里露馅了么？ 卓峰拧着眉头一遍回放着刚刚的通话记录，一遍回忆着出青城市以来所做的事情。 想找出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但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敲门声，很急促。 “秦岚，开门，开门！” “开门，找你有事！” 是两个陌生的男子在敲门，还指名道姓的。 他们说出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浓重的量子山地区的口音。 难道是客栈服务生，或者老板？ 还是？ 猛地，卓峰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迅速回头望向了谢师傅。 谢师傅老司机面现喜色，自然也瞬间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 来人，很有可能就是刚刚通话的那个“柳妈”派来的人，应该是根据固话找过来的。 真狡猾。 但再狡猾，也终于上钩了。 卓峰松了一口气，和谢师傅打了个眼色，然后轻步走到门前，然后顺手一拉厕所门， 只听到“咔嚓”一声门响过后，卓峰扯着嗓子，不客气地斥道：“~谁~呀，tmd敲什么敲，没见老子在厕所拉屎么？” 屋内，谢师傅心领神会，已经迅速把床铺都整理好，把东西都藏妥当，闪身进了厕所。 谢师傅是司机，也负责接应自己，万万不能暴露。 门外两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骂咧咧地道：“快点，真tmd啰嗦。” 对方不亮明身份，卓峰故意装糊涂，反击道：“你才真tmd啰嗦，管天管地，你还管人拉屎放屁咋地？” “xxx，你还要不要货了？！”门外传来一声骂声，然后就听到房门猛地被踹了一脚。 对方点明了，就不好装糊涂了，卓峰立马改口道：“哎呦，原来是这事儿，稍等，稍等，我马上。” 拖延了这么几十秒钟，谢师傅已经安排妥当，在厕所里藏好。 卓峰回头又扫视了一遍屋内，确认没有遗漏什么细节，这才示意谢师傅按下马桶水箱按钮冲厕。 伴随着厕所里潺潺的流水声， 卓峰把厕所门一关，脸上迅速堆起笑意来，打开了门。 第125章 留了这么一手 门外，是两个青年男子。 一个深目高鼻，肤色发白，瞳孔中透着一抹蓝，应该是有一些中亚或者西方人的血统。 另一个，个子不高，面容黝黑，身材敦实，看穿着和相貌，应该是本地人。 “把东西收拾下，跟我们走。”矮个男子说着，就进了房间，左右环顾着，“哎呦，挺有钱的嘛，还开个双人间。” “有什么钱啊，这不是没办法么，老板说旅游的人太多，就剩下双人间了，这个点我也只找到了这家客栈，贵点就贵点吧。”卓峰苦着脸敷衍着。 这男子警惕心挺高的，进门就开始左右观察了，搞不好下一步就要翻箱倒柜。 此地可不能让这两人久留。 想到这里，卓峰乐呵呵一笑，连忙跑到两人身前，把茶几上的小包往怀里一塞，道：“两位老哥，真是辛苦了，下着雨还惦记着我这点儿事儿。”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这次，为啥柳妈没一起来呢？” 两人估摸着也就是顺便进来看看，再被卓峰一打岔，便想起正事来了。 “柳妈忙着呢，没空，让我们俩来接你去见她。” “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就走。” 说完，两人返身往房外走去。 步伐似慢实快，也就三两秒就出了房门，地板上一点儿水渍都没有留下。 应该是开车来的。 应该是要开车去见柳妈。 估摸着距离，应该不近。 卓峰思忖着，憨笑着跟了上去，每人递了一根黄鹤楼，道：“两位哥哥，怎么称呼？”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您瞧这天马上就黑了，还下着雨，这点儿也该吃饭了，要不我请客，咱们就在这家客栈吃个便饭如何？” 见卓峰如此上道，两人的戒心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一些。 矮个子男子健谈一些，接过烟，道：“去西凉县，道上都称我黑水，喊他白山，你就这么称呼吧。” “唔，你这烟不错，哪里买的？” “我记得这县城里卖真货的可没几家。” 西凉县，不近啊，估摸着怎么也得小一百里。 啧，啧，这名号真响亮、真不赖，既贴合两人长相，又容易记，还蹭了热点。 卓峰心里一边点评着，一边摸出火机， 先给这位黑水点着烟，又去给白山点上，憨道：“嘿嘿，黑水哥，在黔南市买的，火车站那边的万达商场里。” “说是假一赔十，我还以为是唬人的，没想到还是真货。” “你瞧我这运气还真不赖，其实我还真想买到假货，能赔钱十倍呢？” 白山瞥了一眼卓峰，暗道：这老农民别看挺憨厚的，心眼儿却还不少。 还想买假货赔十倍？ 你以为那十倍赔偿那么好拿？ 到时候光鉴定费也得成百上千，你还信以为真了。 黑水没那么多想法，他吸了口烟，瞄了一眼卓峰道：“烟不错，有什么事儿，咱们车上再说。” 说着三人就坐上了电梯，直下一楼。 片刻后，王萌房间的门打开了，她探出头来，皱眉思索着什么。 刚刚外面又是大喊又是踹门，她住在对门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并没有开门。 卓峰走时也并没有敲她的门。 现在，似乎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又等了几分钟，王萌走出房门，又观望了一番，就轻轻地敲了几下对门，轻声道：“谢师傅，我，王萌，他们走了。” 门随即就打开了，老谢已经在屋内憋了好久了。 但是，由于拿不准三人到底走没走，他也不敢出来探寻。 急得他有些跳脚。 “谢师傅，怎么办？”王萌一闪身，就钻进了房间里，也忘了什么男女之别。 她之前一直在前台工作，没什么采访经验，此次也就是充当个可有可无的花瓶角色。 但现在，花瓶还没来得及起作用，竟然就被卓峰扔在客栈不管了。 王萌有些六神无主。 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报社？忒没面子了吧。 谢阳江一瞧她那沮丧的脸色，就知道这妮子被打击了。 他安慰道：“别着急，去窗户那里看看。” 两人齐步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往楼下望去，只见客栈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三个男子依次坐了上去。 未几，吉普车一声轰鸣，前后灯齐亮，在一片雨幕中，向着远方驶去。 卓峰跟着来人走了。 王萌更加不知所措。 “谢师傅，咱们跟上去？”她出着主意。 谢阳江没有吭声，先拉上窗帘，又掏出手机来，道：“等下再说，这种天儿，这种路，跟近了可不行。” “谢师傅，现在不去跟，要是跟丢了怎么办？”王萌劝道。 “丢不了，你瞧。”谢阳江神秘地一笑，点开个app，只见一个小绿点在上面闪动着。 王萌凑过来一看，疑惑地问道：“这是……？” “难道这是定位器？” 她恍然大悟，终于晓得谢阳江如此镇定的原因了。 有了这件利器，卓峰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只要有信号，准能找到他本尊。 王萌有些服气了，真心没想到卓峰还留了这么一手。 旋即，她又想起卓峰竟然没有在先前开的会上说过此事，也没特别通知过自己这个假妻子。 这心中不由地就生出淡淡的失落来。 自己的分量到底是太轻了。 谢阳江就这么一边盯着小绿点，一边摸出一沓子饼干来啃着， 王萌有些丧气地在一侧等着，接过谢阳江递过来的饼干，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吉普车吭哧吭哧地驶出了量子山县城，爬上了一条盘山公路，向着西凉县奔去。 白山开车，黑水副驾驶，卓峰独自坐在后座上，搂着自己那个皮包，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路上，除了山还是山，天上，除了雨还是雨。 随着天儿越来越暗，山里也越来越阴冷，不知何时，车里已经开启了空调。 天不好，路也难走，这破吉普车况也不是太好，白山开车开得胆战心惊，卓峰坐车坐得更是心惊胆战。 “白山兄弟，你瞧这雨越下越大，路越来越不好走，要不咱们找个地方住一晚？”卓峰憨憨地劝道，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126章 恐吓和试探 白山没有吭声，仍然在聚精会神地观察路况。 黑水瞥了一眼卓峰，瞧见他那副怂包样儿，讪笑道：“怕什么怕，这个季节就这个鸟样，十天就有七八天飘雨，别说这种小雨，就是大雨这车也照开不误。” 吹牛也不打草稿，雨天跑盘山公路是个人都知道有多危险。 还大雨照开不误，你以为阎王是你兄弟，收谁都不收你？ 卓峰心中翻了个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瞧见黑水和卓峰聊得越来越熟络，白山眉头微皱，抽空瞪了黑水一眼。 黑水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又拐过一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山，只听到远方传来“轰隆隆”的一阵声响，宛若万马奔腾，即使隔了一层玻璃，也能感觉到那股逼人的气势。 有点儿让人喘不过气来。 “泥石流，好像是黑沿子山。”黑水坐直了身子说道，挺紧张的。 “怕什么，哼哼，这种天儿，死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哪座山下没死人？哪条河里没死鬼？”白山开着车说着，“你说是不是？黑水。” “不错，这种天，适合做坏事，嘿嘿嘿嘿……”黑水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 白山见状，一边开着车，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在手里把玩着，寒光闪闪，道，“这事儿，我可听很多人干过，专门对付那些不老实的人。” “嘿嘿嘿……对付的好。”黑水嘿嘿个没玩没了，落在卓峰耳朵里觉得格外阴森。 可不，这种地界儿，别说死一个人，就是死上三五个人，只要往河沟里一扔，保准看不出死因来。 两人这一唱一和，明显是警告或者说恐吓自己 敢以身试法吃这碗饭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善茬。 卓峰再次庆幸， 幸好没把王萌那个拖油瓶带出来，这要是拉进了山沟沟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儿。 现在自己虽然孤身一人，但真要到了紧要关头，自己一发狠，指不定谁生谁死谁吃亏呢。 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稳了稳心神，摸了摸袜筒，卓峰装作没听懂，恭维道：“两位老哥说的话好深奥，我这次来，是诚心给亲戚领养个娃，不想生事。” 白山听了，冷笑了两声，道：“谁也不会说是自己要领养，都说是帮亲戚的忙，你心里清楚就行。” “嘿嘿，嘿嘿……”这次轮到卓峰傻笑了。 又搭讪了两句，黑水这话匣子又不自觉地打开了，试探着问道：“秦岚，瞧你这身材和模样，不像是生不出娃的。” “我也想啊，唉，”叹着气，卓峰又开始摸烟，递了上去，唏嘘道，“结婚都四五年了，什么男科、女科医院都看了，就是不管用。” “光看这个不生育的病，这几年就花了五六万，顶的上我一年的工钱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儿领养个呢。” “省得街坊邻居们天天背后戳我脊梁骨。” 黑水听了有些好笑，道：“你领养个，别人就不知道你们不生养么？。” “不一样，”卓峰反驳道，“有了就是有了，闲话自然就少了。” “有意思。”黑水说道。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又驶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又翻了几座山，白山突然把车驶进了一个村庄。 “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白山直接打了黑水的脸。 黑水一点感觉都没有，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似乎，这早就是两人先前就计划好的。 ………… 村子坐落在山脚下，一家叠着一家，青石板、青石桥、青石房，到处都是青石砌成。 是个老村子。 村里只有一家小旅馆，或者说小野店，白山黑水熟门熟路地就把车停在了这里。 开了三间房，只花了100元，真便宜。 开房费是卓峰争着付的。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十万大山中，还是老实点儿，客气点儿比较好。 小饭馆自然也没什么好吃食，点了一碟花生米，一盆炖牛肉，一盘子炒竹笋，以及一条鱼，就是这里最好的菜品了。 “两位哥哥，请坐，”卓峰谦让着，然后回首又喊道，“老板，有没有好酒，来一瓶，要白酒。” 这种阴冷的天儿，还是喝点儿白酒够劲儿。 未等老板回话，黑水插话道：“老鱼头，上两瓶子黑枣儿酒，就邹家酿的那种，别给我搀你家酿的那种烂货。” 老板40来岁，满脸堆笑，客气异常：“没问题，糊弄谁，也不能糊弄您啊，稍等，我马上来。” 未几，酒菜都上齐了。 此时已经晚上7点多，三人都饿的够呛，饭菜一上来，稍稍谦让了一番，就吃上了。 边吃边侃。 一方不断地试探卓峰底牌，一方老神在在地扮演憨厚求子老农。 貌似卓峰一路上的表现很老实，安了两人的心。 酒足饭饱之后，话题逐渐地切进了中心。 交锋也逐渐激烈。 黑水打了个酒嗝，说道：“你来之前，说要小货，现在又反悔说要大货，你什么意思？” 话题很尖锐，白山黑水俱都望着这位临时变卦的农民。 变卦是卓峰精心准备的，是他的试探。 如果对方真有大货，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王安鸣。 如果真挖出王安鸣来，那这个选题可就真正地原地爆炸了。 想一想，别人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人，却被自己找到了，那种畅快光想想就舒服。 这个险，值得冒。 黑枣儿酒度数很大，卓峰喝了不少，脸红脖子粗的，此刻在酒劲儿的掩盖下，掏着心窝子话。 “白山黑水两位哥哥，咱们今儿喝得高兴，真是有缘，我喝得也有点多，就不瞒你们了，要小货是我婆娘的主意。” “说养闺女好，是什么小棉袄，说将来她结婚也不用发愁，说村里女少男多，那帮小子肯定踏破了门槛来求亲。” “唉，可是，可是她一个娘们，哪里知道咱们汉子心里有多苦啊！” “我们老秦家，到了我这代，再没有男娃，可就彻底绝后了。” “尤其是我，我一个大老爷们，顶天立地的，却因为这事儿，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行，男人能说不行么？” “我就是让他们看看，我们老秦家，以后也有带把儿的了！” 说着说着，卓峰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动情，竟然还挤出来了两滴眼泪。 第127章 动刀子了 白山黑水也喝多了，刚刚卓峰可没少灌他们。 听到卓峰说得这么激动，黑水也算明白了，道：“这话在理，家里要是没有个男丁，打架都找不到人，养老送终都靠不上。” “就说我家，我们弟兄三个，个个有门有路，在我们村里横着走，没人敢理。” “只不过，秦兄弟啊，你这临时换货，可就有些让人遭难啊？” 黑水轻轻地拉着长音，微皱着眉头。 并没有直接拒绝。 有戏！ 难道对方是待价而沽？ 卓峰要了一壶茶水，给两人满上，说道：“真是麻烦两位哥哥了，要是真有货的话，就给我吧，我加钱，要是没有，那就算了，那就是没有缘分，我还要小货。” “明天还要开车，喏，我以茶代酒，再敬两位哥哥一杯。” 说完又是一干而尽。 黑水望了白山一眼，白山盯了卓峰片刻后，说道：“秦兄弟，不是兄弟们不帮你，实在是你提的这要求时间太紧。” “嗯，稍等我帮你匹配一下吧，如果成了，念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优惠价，6万元。” “现在风声比较紧，要是这个价格你接受不了，那明天咱们就散了吧。” 价格要的挺微妙。 仅比之前自己吐露的看病钱多了一万，估摸着应该是揣摩了自己的资金实力。 卓峰面上露出喜色，又敬了两人一杯茶，道：“那就这个价儿，真是唠叨两位哥哥了。” 言辞很是恳切。 黑水把茶一饮而尽，道：“不碍事，我看秦兄也是个痛快人，那么，今天就把辛苦费给付了吧。” “辛苦费？”卓峰一愣，反问道，“柳妈可没说过要有辛苦费，多少钱？” “不多，三千就行，表个诚意，你总不能让兄弟们白跑这一趟吧。”黑水说着，就盯向了卓峰一直抱着的那个包。 普通的小皮包，鼓鼓囊囊的，很是令人遐想。 卓峰瞥见黑水那眼神，知晓对方动了贪念，立刻回绝道：“三千的辛苦费？太多了，不行。” 黑水嘿嘿笑着，道：“别闹了，秦兄弟，就看你一路上光抱着这个宝贝包儿了，来，让哥哥瞅瞅。” 说着，黑水竟就借着酒劲儿去拿。 卓峰不松手。 黑水面色一狞，一把就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抢我包！”包被抢了，卓峰不甘心，站起身来，喊着就要去夺回来。 却不料，旁边的白山随即也站了起来，一把就把卓峰扯回了座位， 同时，白山不知道何时又把那把匕首拿了出来，挽着刀花，道：“秦兄弟，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儿的好，我们兄弟只是收个辛苦费而已，没别的意思。” “你看这刀，可就没兄弟们这么和气了，万一它要是生气了，那可就麻烦了。” 语气格外地和蔼，也格外地让卓峰心凉。 收个辛苦费就动刀子了，这要是交易起来，难道还要动枪不成？ 真是见钱眼开，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一旁的小旅馆老板老鱼头看到这幕，摇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听到，扭头去，默默地走开了。 也不知道这次白山黑水，搞了一只什么样子的肥羊，可别在店里出了什么事儿。 卓峰没动，瞅了一下那匕首，又直直地盯了下黑水，又看白山，道：“两位哥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俺可什么事儿都没生，只想抱个孩子回去。” “为了这事儿，我费尽周折才到了这里，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莫非两位哥哥也要坑我？” 包到手，黑水很是得意，道：“秦兄弟啊，不是哥哥们坑你啊，实在是这辛苦费不能少啊。” “放心吧，我们说到做到，说三千辛苦费就三千辛苦费，肯定不多拿你的。” “瞧好了啊，包里的东西我可没乱动。” 说着，黑水把桌面上的盘子一收拾，空出一块地方来，然后拉开包的拉链，举起来往桌子上悬空一倒。 “哗啦啦……” 包里掉出来了一堆东西，零食、熟鸡蛋、地瓜条、山楂块、刮胡刀、小苹果、毛巾、手机…… 啥东西都有，堆了一小堆。 就是没见毛爷爷。 情况大出意料，两人面上的笑容一滞，真没想到包里装的竟都是这玩意， 黑水不死心，拨拉了两下，只捡到一小叠儿钞票，拿起来数了数，一千六。 “就这么点儿钱？还想着要大货？蒙谁呢啊？”黑水捻着钱，扬着下巴，撇着嘴嗤笑道。 卓峰没理他，站起身来，把空包拿起来，宝贝似地把那些零食装了回去。 直到拉上拉链，卓峰又搂住包，这才说道：“那么多钱，怎么能带在身上呢？多不放心啊，您说是不是？两位哥哥？” “我那钱，还在卡里，婆娘拿着呢，等交易的时候她才来抱娃付钱。” “辛苦费么，要不我先少付点儿，一千行不行？算了，就一千五百元吧，留我一百元吃喝。” 折腾了半天，才折腾了一千多元，白山黑水都很失望。 黑水捻出一百元，扔给卓峰，把剩下的一千五百元装进了口袋里。 相比白山黑水，卓峰更加失望。 还未交易，就动刀子要三千元的辛苦费。 难道这俩人不是柳妈的人？ 还是说，柳妈这伙人只是普通的盗抢团伙，而不是职业贩婴集团？ 之前建立的那些qq群，微信群只是为了寻找那些妄想买孩子的肥羊客？ 要是这样的话， 这趟可算是白来了。 白山黑水成功得手，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卓峰，均是面现得意之色。 黑水拍拍口袋，道：“一千五百辛苦费就一千五百吧，有没有大货，我们明天给你准信。” “到时候，记得把钱全取出来，这行只收现金，不接受转账。”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喽~” 说完，黑水白山乐呵呵地就进房间休息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卓峰倚在椅子上，凝望着窗外那漆黑的夜，感到有些空落落的。 旅店老板老鱼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回来，道：“结账了，一共300元。” 卓峰望了这老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钱，明天让两位哥哥结账吧。” “没钱吃什么饭？”老鱼头翻着死鱼眼，语气有些凌厉，“没钱，就拿这个包儿抵吧。” 说着，这野店老板就指向了卓峰抱着的这个包，作势还欲抢。 瞅着这趁火打劫的老鱼头，卓峰心头火气。 又惦记老子的包？ xx，都当老子是肥羊好欺负了不成？ 都想薅老子的羊毛？ 第128章 以退为进 卓峰嗖地站起身来，道：“就你这饭，也值300元？” “你炸的那花生米，就没熟，还尽坏的，吃了十颗有三颗是苦的，还有你那牛肉，我看是用牛肉膏弄的吧，炒竹笋也炒糊了。” “我还没找你说事，你却反而讹上我了？” 采访不顺，钱也被抢，卓峰也豁出去了，拎起一只碗来，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欲摔。 老板老鱼头本意是想偷鸡一把，但真没想到这鸡儿也有炸毛的时候。 瞧卓峰这样子，一个谈不拢就要砸店了。 老鱼头不想多事，妥协道：“那就200元吧，看在熟人份上，就收个材料费。” “就100元了，爱要不要。”卓峰掏出那仅剩的100元钱，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鱼头瞄了一眼卓峰背影，拿起那张百元大钞，使劲捻了几下，确认是真币，笑着收进了口袋里。 …… 小旅店的房间很小很简陋。 房间里只有一盏灯，一张床和一台老旧电视， 卓峰顺手打开电视，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雪花，没有信号，样子货。 关掉电视，卓峰微皱着眉头躺到床上，身下感到一阵阴潮，一摸那被褥，黏黏糊糊简直能拧出水来。 这坑爹的野店。 不用说，最好的房间让给了白山黑水，而分到自己的，就是这间阴面的房间。 被褥湿成这样，盖着还不如不盖，卓峰把被褥通通扯下来，扔到电视机上，自己则躺在露出来的硬板床上。 虽然有点硌得慌，但好歹没有那么潮。 检查了一番房间之后，卓峰从袜子里摸出联络用的手机，开机后，开始和家里人联络。 运气还不错，这种天这种地方还有信号。 谢师傅和王萌还在量子山县宾馆，准备明天天亮后再跟过来。 梁丽凤一如既往的很忙，指示道：“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安全回来。” 苏梦琪叮嘱着：“家里一切都挺好，安心采访吧。” 躺在床上，卓峰琢磨着白山黑水的身份，感觉朦朦胧胧的，想电话质问下柳妈，却发现柳妈那电话已经关机。 采访生涯中，他第一次，感觉有些没有把握了。 难道真的要白跑一趟么？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 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夜里觉得浑身冰冷，又起身把那床看不上的被褥拿下来裹上，这才睡踏实了。 第二天，雨依然在下。 白山黑水和卓峰寥寥吃了早饭，冒着雨又出发了。 卓峰努力地辨识着方向，但拐过几个山头，就又找不到北了。 但，看山的走势，不像是进山，反而像是在出山。 “给你匹配好了，秦兄弟，正好有大货，你运气不错。”黑水唱着红脸，打破了车内的平静。 “还是去西凉县？”卓峰问道。 “去南州市。”黑水说出来一个令卓峰很是意外的地点。 西凉县在西边，南州市在东边，从方向上来说，绝对的大掉头。 从地点上来说，一个是荒凉的山区，一个是繁华的平原，绝对的两种人情与地貌。 这俩人，又变卦了。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不爽了 卓峰决定以退为进，和两人彻底摊牌。 扭头望向窗外，卓峰说道：“两位哥哥，我是诚心实意而来，却被哥哥们拉着在山里转了一天还没出去，连柳妈的面都没见到过，连他到底是男还是女也不知道。” “你们没诚意，这货我不要了。” “我去找其他的渠道要货了，两位哥哥，等下找个地界儿，就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家了。”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望，看样子，卓峰是铁了心不要货了。 黑水扭头望向后座，却只能见到卓峰的后脑勺，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有些坐不住了，劝道：“哎，哎，哎，秦兄弟，昨天不是说好了的么？怎么又变卦了？” 卓峰反讽道：“不是我反悔了，是你们太没谱了，先是忽悠我到量子山县，又拉着我在山里兜圈，现在又要去南州市，说不定到了南州市又要去江东市了。” “这不是你先前要小货，昨天又变卦要大货，我们这不是在调货么？”黑水解释道。 “调货？哼哼，”卓峰冷笑了两声道，“调货还得要三千的辛苦费？” “这……”黑水迟疑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这年头，找个牢靠的买家不容易，貌似这位老农民还挺靠谱的。 黑水忙扭头望向正在开车的白山。 白山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主动开口说道：“秦兄弟，这几年风声太紧，这行不好干，我们拉着你多兜几圈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油钱、吃喝，还有我们两个兄弟日常都需要开支，要点儿辛苦费也是自然。” “你放心，这次咱们直接去南州市交易，不带你兜圈子了，柳妈就在那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给你婆娘打电话吧，把钱带好，直接去南州市领孩子。” 卓峰没有领情，依然拒绝道：“不去了，麻烦死了。” 对方越是着急，卓峰心中越是笃定。 卓峰相信，只要对方手里真的有货，定会着急出手， 毕竟，货多一天在自己手里，就会多一分危险， 只有找到买家换成钱，才是王道。 果然，片刻后，白山退步了，说道：“这样吧，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们兄弟俩权当帮兄弟办事，退你800元辛苦费吧。” “剩下700元，算油钱和烟钱。” “就这样吧，你说如何，秦兄弟。” 卓峰回过头来，说道：“再让柳妈给我打个电话。” “好，没问题，等下到了南州市，让柳妈给你挂电话。”白山说道。 一轮交锋过后，双方主客异位，黑水恋恋不舍地掏出刚捂了一夜的毛爷爷，不舍地数了八张甩给了卓峰。 卓峰憨笑着，收入囊中。 心中着实地高兴。 不仅是钱财失而复得，更要紧的是对方露出了马脚。 卓峰现在已经断定，这伙人，定是拐卖儿童的组织。 此去南州市，就是要见真章了。 也不知道，老司机谢师傅和萌萌的王萌，准备的如何了。 第129章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在崎岖陡峭的山中又穿行了半日多，吉普车顺利地到达了南州市。 南州市北临青城市南部，是南州省的省会，也是北方地区重要的轻工业基地， 毛纺、皮革、家具、印刷、文具、各种日用品是这里重要的支柱产业。 出了山，雨也停了，望着车窗外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卓峰心安了不少，躺在后座上搂着包儿，打着盹儿。 “秦兄弟，柳妈的电话。”黑水喊醒了卓峰，把手机递了过来。 经过了上一轮交锋之后，白山黑水客气了很多。 黑水用的是一部新款的锤子手机，手感还不赖，卓峰接过来，瞄了一眼来电，又是一个177的黑卡号码，和上次打给自己的不一样。 柳妈手里的黑卡数量挺多的。 估计是个老手。 “喂，柳妈，咱们到底在哪儿见？”卓峰问道。 柳妈貌似迟疑了片刻，道：“跟着车走，来滦县见我。” 说完，电话就挂了。 卓峰有些发愣，更是有些心惊， 滦县？滦县不就是青城市南边的郊县么？ 难不成南州市也有个名叫滦县的地方？ 若真是青城市那个滦县，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几乎全城甚至数个周边城市都发动全城寻找失踪的神童王安鸣， 可是，就在这眼皮子底下，这伙儿贩婴集团就要进行交易。 胆子忒大点儿了吧。 也不怕烫了手，翻了船？ 难道是灯下黑？还是他们另有所持？ 再想想自己被这伙人牵着鼻子在山里来回绕，绕来绕去，没想到最后又绕回了青城市。 真是有些让人无语。 瞧见卓峰愣神的样儿，黑水探过身来，把手机夺了过去，道：“跟着车走吧，坑不了你，柳妈准了这单生意了。” “这次，咱们直接去提货，现在你就给你婆娘打电话吧，让她把钱带到滦县来。” “我记得你好像是清江的，应该离青城市不远。” 黑水催促着。 清江是距离青城市不远，只需几十分钟就能到，只是要干的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不靠谱。 卓峰迟疑了片刻，说道：“去青城市滦县？去那个地儿心里不踏实，我怕出事。” “听说，前几天失踪了个孩子，警方还在查，咱们别撞枪口上。” “我抱个孩子，图得是平安，两位哥哥可别把我送进局子里。” “要不？让柳妈想办法把孩子送出来？” 瞧卓峰又要打退堂鼓，玩以进为退那套，白山有些不耐烦。 “秦兄弟，婆婆妈妈得考虑那么多干啥，路子都给你铺平了，趟好了，你就只管拿钱过来领人就行。” “那孩子到时候给你喂上料，保管他24小时醒不了。” “到时候，你找个车，让你婆娘把孩子往怀里一搂，说是你家崽子，谁有意见？” “滦县又不是青城市区，到时候你想南下就南下，想东去就东去，想……” 说得轻巧， 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 为了找那神童，公安部门第一时间就专门成立了专案组，在周边各省市撒下了天罗地网。 协查通知也早就下发到了各个部门，不管你坐火车，还是上高速，亦或者走国道省道，只要是关键的路口，肯定有人盯着。 到时候，弄着王安鸣那么大个孩子，一查一个准儿。 看这帮人如此急切地要把手里这货出手，难道是被警方逼得有些走投无路了？ 要尽快找个冤大头脱手，自个儿则拿着钱远走高飞？ 真坑。 真黑。 卓峰心里诽谤着这帮人的不道德、没素质，继而心中也发笑， 和一帮犯罪分子，尤其是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讲道德说素质，真是有些高抬他们了， 但凡有点儿人性的人，怎会做这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损事儿？ 摸了摸袜筒里藏着的小手机，望了望时间，卓峰真诚地说道：“真是唠叨两位哥哥了，这事儿总管是有眉目了。” “今天晚上我请客吧，就照着我手里这点儿钱花。” “咱们吃个痛快。” 说着，卓峰把昨天刚刚回到手里的那沓子毛爷爷，掏了出来，数了两张。 黑水扭头瞅了瞅，瞧见是两百元，撇了撇嘴，想嘲讽几句。 旁边白山瞪了他一眼，把他那刚到嘴边的话儿给噎了回去。 黑水改口道：“好，就照着这个数儿吃。” 三个人，两百元，要吃饱还行，真要吃好，就有些不够了。 黑水自然是有些嫌卓峰小气。 卓峰瞅见他那神色，故意装作不知，自己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不是考虑到采访需要，鬼才会请这两人吃饭。 临出南州市，三人随便找了个小店吃了个饭。 城里消费就是比山区高，拿着菜单，也就点了三肉一素，两瓶二锅头，再加主食，就将近200元了。 “来，白山黑水兄弟，咱们以茶代酒，喝一个。” “喏，黑水哥，这可是一道好菜……” “白山兄弟，咱们再喝一个，哈哈……” 卓峰心情很好。 从假身份上来说，历经磨难，终于要抱着娃娃回家了。 从真身份上来说，几经周转，这个选题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饭桌上，卓峰不断地献着殷勤，给白山敬茶，给黑水敬酒，一刻不停。 相反，白山黑水则显得有些顾虑重重，应该是有些紧张。 浑不像他们之前所说的那样，事情早就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在卓峰刻意拖延下，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两瓶二锅头竟然被喝光了。 瞅着窗外有些擦黑的天儿，卓峰大着舌头，提议道：“天儿又要黑了，白山老哥开车也开了快一天了，要不，咱们再休息一晚，明天去青城市？” “正好，我也通知我老婆准备一些孩子的衣物和吃食，到时候带孩子的时候也像一些。” “再就是，这个点儿，让我老婆带着那么多钱往青城市赶，也怪让人担心的，万一碰到什么歹人，就麻烦了。” 许是真有些累了， 也或许是有些发怯。 白山黑水对望了一眼，答应了。 只是白山特意叮嘱道：“带钱的时候，来一个人就行，别带别人了，人多嘴杂，容易出岔子。” 卓峰自然答应了。 于是，吉普车继续又开了三十来里，三人在一个小县城边上，找了个野店住下了。 第130章 半夜密语 县城名叫东山县，位于青城市和南州市之间。 位置挺微妙。 不知是不是仍然还对卓峰不放心，还是出于什么考虑， 房间只开了两间， 白山一间，黑水和卓峰一间。 野店，或者说就是民宿，很简陋，也很便宜，两间房才要100元钱。 前院是饭店，后院是一溜儿平房， 宽敞的后院里还停着数辆大型车辆，看样子这家饭店主要是给过往大型车辆提供服务的。 每个平房里就摆着两张床，每张床前有个床头柜，两张床之间是个大脑袋电视机。 想上厕所？请去院里。 想喝开水？请去前院饭店大厅里接。 卓峰喝了很多酒，睡前故意又喝了很多水，衣服也没脱，用被子一裹，倒头便睡，为了这个选题，东奔西走的，还真是累了。 黑水酒量一般，更不济，路上就吐了一次，到了房间往床上一躺就打起呼噜来了。 卓峰半夜醒了，也说不清是被黑山的呼噜声吵醒，还是被尿憋醒的， 总之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房间里太臭了，一股酸臭味熏得人难受，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星光，卓峰往床下一瞅，是黑山不知何时吐了一地。 看了下手机，也就12点钟，没睡多久， 卓峰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趟厕所，顺便喝点水，更重要的是要和家里人联络下。 沟通下刚刚得到的消息。 通知自己那个便宜老婆明天做好准备。 但，刚刚走到白山房间门前，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电话的声音， “……那人还算老实…………” “……我们会注意的……那孩子不行就做了……找老朱换个货……” “……做完这单我们就走……” 卓峰刚要再凝神细听片刻，却不料不远处的厕所里，猛地转出一个人来， 吓了卓峰一跳， 他脚下一滑，不小心就踩断了一根枯枝， 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凌晨夜空中， “什么人？”白山慌忙挂掉电话，扭过头来，惊疑不定地望向窗外。 “谁？”厕所里转出的那人也惊疑不定地瞅着那位站在窗下青年。 卓峰心中惊骇，忙快步走了几步，双手迫不及待地解腰带，问道：“老乡，厕所在哪儿？” “唔，”原来又是个起夜的，这人顺手一指，道，“喏，就这儿，上的时候小心点儿。” “谢谢，那个，有没有什么墩布、拖把啥的？”卓峰又问道，“我房里那哥们吐了一地，没法呆了。” “要啥东西去前厅要，有人值班。”那人敷衍了两句，打着哈欠，回房了。 卓峰心中惴惴不安， 不知屋内的白山有没有起疑， 更加担忧的是他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那句话：“孩子不行就做了。” 难道，他们要“做了”孩子？ 为什么？ 是青城市搜捕的太严？ 还是自己交易的太慢？ 亦或者是王安鸣那小子太调皮，想着逃跑？ 还有就是“找老朱”换个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主谋另有他人？ 卓峰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在这里住这一夜， 万一，万一要是真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孩子身遭毒手， 那，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 恐怕，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行，必须得把这里的情况尽快传出去，让家里人做好防备。 一边自责着，卓峰一边先上了厕所，又去前厅找了墩布、扫把等工具，把屋内那一滩污秽收拾了，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在白山窗前来来回回走了几遭。 白山盯着窗外那忙来忙去的身影，眼神闪烁不定。 是巧合，还是故意？ 他倚在床上，手里不断地把玩着手机。 良久，才放下来。 饭店前厅里空无一人，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卓峰通过后门来到前厅，把扫把、墩布放置妥当后，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碗来，接了满满一碗水，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 “老板，你们这里早晨几点开饭？”卓峰喝完水，抹了下嘴巴，大声问道。 前厅后门过道那里传出来一个声音，道：“早晨没有早饭，想吃去外面吃早餐。” “外面？外面早餐啥时候出摊啊？”卓峰唠着嗑，右手迅速地从袜筒里取出联络用的手机来，“都有些什么吃的呢？” “贵不贵啊？” 卓峰慢慢吞吞地聊着。 同时，找了个隐蔽地方，开机，静音，先打了个骚扰，然后点开微信迅速沟通了起来。 谢师傅那边的情况很不妙。 王萌这个便宜老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是痛经加高烧。 谢师傅留言说痛得死去活来的，烧得也不低，应该是出不了镜了， 此刻他们俩正在往南州市赶，想先找个药店买点儿药。 没办法，女人这事儿谁也预料不到，指望不上这丫头了， 卓峰叮嘱了几句，思忖了一番，又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通，卓峰就挂了。 打开微信留言道：“急事，速来，联系报社谢阳江便知。” 然后，不等回信，卓峰迅速关了机，藏好手机。 这时候，饭店老板那慢悠悠的回复，飘了过来，“一般7点钟就有了，油条豆腐脑羊杂汤啥都有。” “不贵，便宜的很，十元管饱，都在那儿吃。” “要不要送过来？送过来的加点儿送餐费就行。” “噢，谢了，明天我自个儿去买吧。”卓峰又寻了个纸杯，倒了一杯热水，哼着小曲，貌似轻松地往房间返。 路过白山窗前的时候，声音格外的大。 ………… 深夜， 卓峰的电话，打到了青城市。 惊喜了一屋子的人。 是凌晨仍然奋战在一线的“510”专案组。 “红雪，情况是否属实？”专案组组长罗启明再次问道。 他真心是不敢相信， 自己几乎调动了全城的警力，来协查这件儿童失踪案，却一连数天没有任何进展，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记者竟然传来了消息。 一个贩婴集团，正在准备在青城市，也就是自己眼皮子底下，要进行一桩交易。 简直是，太猖狂了。 他心中激愤，紧紧地攥着拳头，简直是有些怒不可遏。 “应该，是真的，”傅红雪熬了几夜，面色也很是憔悴，说道，“我刚联系了他们的主编梁丽凤，还有一同出去采访的两位同事。” “线索是一个读者提供的，记者利用这个读者的身份和对方谈的交易。” “交易地点，最后就定在了青城市的滦县，据说，昨夜，记者还听到……” 131章 白山起疑 傅红雪一字一句地复述着自己得到的消息。 刚刚她收到卓峰的消息的时候， 还以为是个恶作剧。 后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卓峰这人，平时小事上爱开玩笑，但一旦严肃起来，肯定是大事。 一条微信，只发了寥寥十三个字。 字越少，事儿越大。 果然，一联络，事情很大。 卓峰竟然在卧底调查一个贩婴集团，而且这个集团就潜伏在青城市，正在蠢蠢欲动。 如果卓峰没有撒谎， 那么，此次卓峰扮演的买家，就要在青城市购买一个大货， 也就是男孩。 这个男孩，不是王安鸣，那还有谁？ 又想到昨夜卓峰偷听到的通话，傅红雪有些担忧，道：“头儿，那孩子，可能有些危险。” “可能是最近咱们查的太紧了。” “是不是？” 罗启明点点头，道：“有可能，明天松一松，放他们进来。” “等交易的时候，咱们再关门打狗。” “至于孩子，红雪，要不你去走一趟？” 傅红雪笑了，从卓峰电话打给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卓峰打的什么主意。 或者说，彼此也算是一类人。 一个为新闻理想而奋斗不息。 一个为保一方平安而努力不止。 “好，我和这位卓记者也算老朋友了，”傅红雪抿了抿干涩的红唇，道，“上次黑燃气的线索也是他提供的。” “之前，在禁毒队的时候，也打过一些交道。” “和他搭档，还算愉快吧。” 罗启明瞅了一眼傅红雪，觉得她说话有些奇怪，提醒道：“红雪，这不是什么愉快不愉快的事情，这是任务，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明天，你去扮演这位记者的妻子，拿钱去交易。” “我们在外围配合你。” “你现在马上准备准备，立即出发。” 罗启明越说越严肃。 傅红雪脸色一禀，立正，敬礼，道：“遵命。” 专案组瞬间变得更加忙起来，各司其职，均为着一个目标努力。 那就是，把孩子找回来。 …… 夜，已经很深了。 但是，仍然还有一辆车疾驰在通往青城市的高速公路上。 是谢师傅和王萌。 王萌脸色苍白，浑身筛糠一般地哆嗦着，即使裹了一件绿大衣，也分毫没有觉出一丝温暖。 她不仅痛经，而且还在前几日的阴雨天里，染了风寒。 有些发烧。 比起身上的痛，王萌感觉心上的痛更甚。 眼瞅着这个重大选题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自己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连个出镜的机会都没得到。 谢阳江瞄了一眼后视镜，瞅见了王萌那一脸憔悴的神情，道：“王萌，别想那么多，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相信卓峰，他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这次，肯定能把那帮人贩子绳之于法。” 王萌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惨然，道：“谢师傅，我觉得我好没用。” “跟着你们在山里兜里两天，光帮倒忙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选题，有我没我都一样？” 谢阳江安慰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用自责。” “虽然咱们没出镜，但是至少咱们一直在跟着，让他知道有同事在一直支援。” “即使他遭遇到什么不可料的事情，也会有同事第一时间赶到。” “等你独自调查采访的时候，就会知道。” 王萌知道这是谢阳江在开导自己，她转过身去，脑子好乱好烧。 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她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到，做记者不是请客吃饭，是真的很辛苦很危险。 她有些打退堂鼓了。 ………… 凌晨，大约六点钟，卓峰醒了。 是被白山喊醒的。 一同醒来的还有黑水。 天刚蒙蒙亮，不知何时，白山摸到了卓峰和黑水这间房内。 此刻，他就站在两张床之间，眼神凌厉地盯着卓峰的双目。 似乎，要从卓峰的眼中，读出一些什么来。 卓峰打了个哈欠，笑着给白山打了个招呼，掀开被子，翻身起床，道：“白山兄弟，这么早？” “昨天我问了，这破店没早餐，咱们得去外面吃，七点才有早餐……” 说着，卓峰的手就向电视柜上的手机摸去。 却发现，手机屏幕上印着一个颇大的湿手印。 有人动过自己的手机了。 应该是白山。 卓峰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六点二十分钟。 “给你老婆打电话了么？”白山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这不打算今天打么，反正离市里近。”卓峰憨笑着，准备把手机装进兜里。 白山上上下下望了他一遭，突然问道：“你老婆电话多少？” “她电话？”卓峰憨笑着，心中却是一禀。 自己的“老婆”好像有点多。 真老婆苏梦琪， 便宜老婆王萌， 如果傅红雪聪明的话，应该会变成自己另一个“老婆”。 但，难保不会再换个人。 难道是自己这部手机里，最近没有通话记录，他起疑了？ 沉下心来，卓峰稳了稳心神，说道：“她电话啊，是135xxxxxxxx，好记，我们还是情侣卡呢，互打免费，嘿嘿。” “喏，正好，我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说下取钱的事儿。” “再拖我也怕耽误事儿。” 卓峰絮叨着，拿起手机，遁着记忆，拨出了傅红雪的电话。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更相信傅红雪的职业素养。 白山黑水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凑了过来，隐隐地把卓峰围拢在了床边。 白山一只手，还藏在口袋里，那里鼓鼓囊囊的，应是藏着那把锋锐的匕首。 恐怕一旦情况不对，两人就会立刻翻脸动手。 卓峰憨憨笑着，不动声色地把身子侧了过来，准备应变。 电话嘟嘟嘟地响了几声，然后一振，通了。 卓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打算“先发制人”，给傅红雪提个醒儿，别露馅儿。 却不料， 旁边白山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把手机夺了过去。 在卓峰错愕的眼神中，白山冷笑着把通话模式调成了免提，放在了三人面前的茶几上。 盯着手机，卓峰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心中又是拜佛又是求仙。 红雪同志， 你一定要经受住考验啊！ 万万不能说出什么大伤风景、不合时宜的话来。 第132章 又见傅红雪 “我说，你事儿办得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打？是不是在外面找女人了？说！” 一股凌厉的气势，透过电话冲了出来。 三人均是有些遂不及防，皱起了眉头。 好可怕的三连问，好强势的老婆。 这秦岚老婆真是个极品。 白山黑水瞬间打消了之前的疑虑，退了两步，坐在床边上，暗笑连连，看卓峰如何应付这位母老虎。 虽然傅红雪嗓音变得沙哑，但声色总是不会变，电话那头就是她。 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卓峰心里赞了她一下。 这丫头，真上道。 果然又变成了自己的“老婆”。 只是这便宜老婆也太难伺候了。 卓峰望了白山黑水一眼，尴尬地笑了笑，道：“哎呦，这不是一直在找么？” “前两天在山里，没信号，就没给你打电话。” “这不刚有了准信儿，就给你打电话了？” “放心，我心里只有你，怎么会找其它女人呢？你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 当着外人的面，卓峰憨憨地就说起了瞎话、情话，乐得白山黑水有点儿肝疼。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对夫妻真极品。 那头，傅红雪眉头轻皱，没想到数个月没见，这小子还是这副欠揍的德行。 才说两句话，就开始吃自己豆腐了。 旁边几位傅红雪的同事，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也是暗暗发笑。 真没想到，一个回合下来，“母老虎”就遇到了对头。 傅红雪不想多事，想了想，继续问道：“别说废话了，娃娃到底找到了没？” 一边说，话音越来越小，神神秘秘的。 卓峰也很配合，附身对准话筒，道：“找到了，钱你准备好了没？” “早就准备好了，在家里放了好几天了，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放哪儿都不放心，你什么时候到呢？”傅红雪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 自己，连同几位身边的同事都一阵紧张。 怎么去接那这位新的便宜老婆，卓峰说了不算。 他扭头望向白山黑水。 白山见状，说道：“让她打车到滦县客运站门口，咱们开车去接她，让她一个人来。” “听见了没？人家让你打车到青城市的滦县客运站门口，滦县知道不？不知道查查地图。”卓峰嘱咐着。 “滦县？青城市的？还打车，忒贵了。” “嫌贵就别要娃娃了。” “那，行，那我马上打车过去。”傅红雪迟疑了片刻答应了。 然后，卓峰又叮嘱了一番路上注意安全什么的，通话这才结束了。 此时，白山黑水已经吸上烟了，吞云吐雾着， 很明显，卓峰暂时是通过了这次考验。 屋里气氛也暂时缓和了起来。 看了看手机，已经7点钟了，卓峰想去帮忙买早餐， 白山摇了摇头，拦住了，让两人洗漱收拾了一番，三人就上了车。 依旧是白山驾车，出了后院，在路边稍停了片刻，买了三份早餐，一边吃着，一边往青城市方向赶。 越往青城市方向走，车里的气氛越紧张，越压抑。 仿佛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白山紧紧地盯着前方，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一向健谈的黑水，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路沉默不语。 没有走高速，也没有走国道，开着导航走得好像是一条省道，路上奔驰着各种重型卡车，把道路轧得坑坑洼洼。 即使这样，每要过一个路口，白山都要仔细观察一番。 颇有些风声鹤唳。 卓峰估摸着，先前白山之所以起疑心，或许就是太紧张了，毕竟青城市最近在严查人贩子。 很意外，一路上很顺利。 三个小时后，三人就到了滦县。 滦县很大，位置也很微妙。 北接青城市，南连南州省，县里一半平原一半山区，贫富差距很大。 在滦县客运中心门前，傅红雪肩上挎着一个小包，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上了车。 黄脸、烫的卷发、红黄相间的上衣，和黑白相间的裤子，一身花花绿绿，打扮得像个小丑一样。 卓峰看了心中有些发笑，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淘来的这些衣服。 时尚，又老土。 傅红雪没有那么多顾虑，只要能破案，穿再土一点儿也没关系。 一上车，她就主动凑到了卓峰身边，偷偷地拧了他一把，问道：“老公，娃娃到底在哪里？” 一边说着，傅红雪还一边挤眉弄眼，挺像那么回事的样子。 卓峰浑身一哆嗦，眉头拧着，左手就去搂她的腰肢，道：“着什么急，两位哥哥都安排好了，到了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傅红雪瞅了一眼卓峰那不老实的手，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放下去，铁钳般地一拧，卓峰那手就松开了。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估摸着应该没落下什么，你瞧瞧全不全？”说着，傅红雪打开了那个大包袱，小衣服、小褂子、小鞋子、小袜子、水杯、奶粉和奶瓶…… 挺全的。 卓峰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遍，颇为惊讶。 表扬道：“老婆，你带的东西挺全的啊。” 结果，傅红雪暗暗伸过去一只手，又是一拧。 卓峰忍着痛，把她那手偷偷按住，说道：“哎，两天没见，老婆你又变漂亮了，怪想你的。” 说着，卓峰身体就要靠过去，看样子，下一步就要在车里亲热起来。 傅红雪眉头微皱，算是怕了他这流氓手段了，赶紧缩回手来，侧过身去，轻推了他一下，轻声提醒道：“大白天的，干什么？” 卓峰得意地笑了，憨憨的。 一边笑着，卓峰一边环顾着吉普车外的环境。 滦县客运站外面人多车更多，大车小车行人一个比一个能加塞， 马路两边是两排便捷早餐店，即使已经快中午了，依然在做着“早餐”。 没有看到警方的人，除了傅红雪。 应该是乔装过了，就隐藏着这些人流车流之中。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撒开了，隐隐地罩着这辆吉普车。 卓峰相信，只要进了这张网，这辆车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第133章 柳妈现身 白山黑水在正副驾驶座上，听着后面这对极品夫妻沟通完了，白山问道：“钱带了没？” “带了，6万都在这里。”傅红雪很警惕地搂着小包。 “走，带你们去取货。”说完，白山一加油门，汽车飙了起来。 事实证明，这伙人说的话，都要打折扣。 说是滦县交货，结果这吉普车一溜烟儿就蹿到了赞县。 赞县在滦县的东边，也算是青城市郊县，北边紧邻着青城市东开发区。 这几年开发得很是迅猛。 不大的县城里，数个大型开发商都进来了。 在一个小旅馆里，卓峰和傅红雪终于见到了那位颇为神秘的柳妈。 四五十岁，圆脸矮胖，卷发，慈眉善目的。 典型的一个中老年大妈。 无论是扔到村里，还是放到城市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两眼， 若非亲眼见到，卓峰定不会相信，就这么个和蔼可亲的大妈，竟然就是人贩子。 “柳妈，终于见到您老人家了。”卓峰“激动”地迎了上去，开始唠叨，“跟着白山黑水两兄弟在山里兜了一圈儿，没想到您在这里啊。” “早知道，我就直接来了，省得麻烦两位哥哥了。” 黑水听得有些好笑，道：“若不是带你兜个圈儿，谁知道你是真买货，还是假买货，这年头这行越来越不好干，不谨慎点不行。” 旁边的白山，见黑水又在多嘴，伸出左手戳了一下他，黑水就不吭声了。 柳妈和蔼地笑着，道：“是秦兄弟吧，若不是上个月咱们就联系了，我肯定不会把货卖给你。” “当然，现在可以了，钱给我看一下。” 傅红雪有些紧张，稍稍靠近了卓峰一些，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红色的人民币，一捆挨着一捆。 卓峰瞄了一眼，嗯，一捆一万，六捆六万。 警方真有钱。 白山黑水也瞅见了，俱有些激动。 “把钱给我们，我们带你们去取货。”柳妈面上笑容更盛，花儿一般。 傅红雪退了一步，拒绝道：“不行，万一你们拿了钱跑了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攒了一年多才又攒了这么多钱。” 白山黑水面色一狞，作势欲抢。 柳妈瞪了他俩一眼，两人这才没动弹。 她稍稍踱了两步，道：“秦兄弟你在群里也呆了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我的信誉，我可撮合了不止一对了。” “我只是个中介而已，你这陆万元，是要给送养的孩子的父母的。” “我只是收点儿中介费。” “放心，孩子的父母会签一份自愿送养协议。” 说得真好听， 在网上冠一个领养、送养的名号，人贩子也洗白上岸了。 网络时代真是神妙。 卓峰瞅了傅红雪一样，坚持道：“我啥也不懂，我就想要个孩子，只要见到孩子，二话不说，钱就给你们。” 柳妈眼神闪烁了几下，终于答应了：“好，咱们现场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再就是，你们需要手续么？病历本、出生证明、检验单据等都可以做出来，上户口用。” 业务很全， 但孩子更重要，卓峰和傅红雪两人不想节外生枝。 “这个就不需要了，村里么，都好说话，送点礼，户口就上上了。”卓峰回绝道。 柳妈不再发话，吩咐了几句，又出发了。 两辆车，柳妈和白山一辆，卓峰傅红雪和黑水坐着那辆破吉普。 马上就要交易了，车开得很快，车内的气氛也比较紧张。 黑水紧紧地跟着前面那辆车，上车后一句话也没说。 卓峰和傅红雪也俱是神情冷肃， 不知道到底这伙人把孩子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把孩子拐卖得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青城市如此之久。 推测着，猜疑着， 两辆车最终竟然停在了赞县和东开发区交界处的一个村子。 尹庄。 卓峰望着车外这个村子，脑子里不断地思索着。 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尹庄北面，就是王庄村和张庄村了。 尹庄距青城市东开发区只有数里地之遥，据说下一步就要被纳入市区范围。 村里流动人口也很多，很杂，不失为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真心没想到，这帮人就隐藏在这里。 …… 开春后，尹庄几乎都变成了工地。 卓峰几人开着车，绕了几圈，这才进入了村里，停在了一个小院外。 几人下了车，往院里走去。 院子不小，四间北屋加一个东侧配房。 边走，柳妈边说：“孩子就在屋里，孩子给你们了，我们就不管了，自己小心点儿。” “没事，我们都想好了，我老婆经常抱别人家娃娃，会带孩子。”卓峰一边敷衍着，一边望着屋门。 傅红雪没吭声，也瞅着那房门，既紧张又兴奋。 “哇……” 突然，屋内传来了一声啼哭。 “哇……” 又是一声啼哭。 柳妈面色一变，快步走了进去，人刚进门，就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又哭了？” 屋内一个委屈的声音道：“这孩子醒了就哭，我喂过药了，谁知道现在醒了？” 卓峰和傅红雪步子一顿，面面相觑。 屋内竟然是个婴儿，不是王安鸣。 王安鸣已经六岁了，断不会发出这种稚嫩的哭声。 情况有变，卓峰和傅红雪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还是跟着白山黑水进了屋子。 即使是婴儿，那也是被拐卖的。 无论是不是王安鸣，该解救也得解救。 “怎么这么小？”卓峰进了屋，见了那婴儿，大约也就八九个月，只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此刻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奶瓶喂着奶粉，许是饿极了，或者是哭累了，小家伙咕咚咕咚地喝着。 柳妈瞅了一眼那孩子，冷笑道：“才这么小，就这么不老实了，再大点儿，更难带。” 她面色有些狰狞，和先前的慈蔼判若两人。 “是男孩么？” 傅红雪问道，她不想拖延，孩子在这些人手里多呆一分钟，就会多出一分钟的危险。 “是男孩，你瞧。” 说着，那位喂奶粉的中年妇女，把孩子的尿不湿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 “哇……哇……哇！” 突然没了奶喝，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三条街外都能听到。 “哭什么苦？找打！”中年妇女“啪”地扇了孩子一个耳光。 </br> </br> 第134章 装疯卖傻 “哇……哇……”孩子被打，哭声更大了。 中年妇女急了，伸手要拧孩子的脸。 傅红雪看得心疼，把包往卓峰怀里一塞，快步走过去，道：“别打了，再打打傻了怎么办？” “再打我就不要了，我看看，看看这孩子怎么样？” 说着，一手拿起奶瓶，一手抱起孩子来。 说来也奇怪，孩子瞬间就不哭了，不知道是傅红雪拿着奶瓶喂奶，还是感受到了安全。 望着孩子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傅红雪很是心疼，嘀咕道：“孩子哭就哭呗，打什么打，谁家孩子不哭？” 那中年妇女松了口气，道：“以前的孩子，有奶吃就不哭了，这个不一样，除了吃奶睡觉，其它时间全都在哭。” “要不是你们要货，差点就要……” 话中意思再也明显不过，如果卓峰傅红雪这两天不来，这伙人怕不是要“做”了这孩子。 卓峰暗骂了一声：真tmd没人性，为了怕暴露，对孩子下毒手。 “货没错吧，你们带好货，钱给我们。”柳妈望向了卓峰。 卓峰把傅红雪那包拉链打开，掏出六沓子毛爷爷，递了过去。 白山黑水数了数，点了点头，数量没错，正是陆万元整。 “奶瓶就送你们了，奶粉也给你们吧，对了这安眠药给这孩子吃上，别路上一直哭。”说着，那中年妇女递过来一瓶子药。 卓峰看了一眼，就是药房里最普通的安眠药，安定。 是处方药。 这种精神类药物，即使成人吃了，也会有极大的副作用，这帮人贩子竟然用在了数个月大的儿童身上。 仅仅是为了不让孩子哭。 而且，听意思，这种事儿做过不止一次了。 说他们丧尽天良一点不为过。 “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吃多了把孩子吃傻了怎么办？”傅红雪抱着孩子说道。 “少吃点没事，傻不了，一次四分之一片就行，保管他24小时醒不了。”中年妇女好心地说着令人恶寒的话儿。 “那不行，24小时不吃，饿也饿傻了。”傅红雪拒绝道。 傅红雪抱着孩子母爱大发。 几个人贩子见她不听劝，也懒得再劝，只是心里暗暗嘲讽：等吃完奶，就知道这孩子有多能闹了。 卓峰见状，忙告辞道：“钱给你们了，我们也走了。” “走好，不送。”几人送走卓峰傅红雪，立刻开始忙活起来，收拾行囊，这个窝点已经住过几天了，必须要换了。 出了院门，傅红雪快步往村外走着。 卓峰紧跟着，问道：“你们人呢？没跟着？” 傅红雪斜了他一眼，道：“你瞧，都进去了。” 卓峰扭头一看，只见不知道何时，几名便衣已经围在了那院子周围，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摆手，数人就冲了进去。 白山见屋外冲进来了数人，以为是冲着刚得手的钱来的，瞬间就掏出了刀子。 却不料，来人直接亮明了身份。 是青城市刑警队。 “糟糕！”几人心中咯噔一下，互相望了一眼，晓得出事了， 白山拿着刀子就要往外冲，刚没跑几步，就被专案组几名队员，一个擒拿给按在了地上，冰凉的手铐铐在了手上。 黑水也想跑，可看见院里又冲进来几名便衣，瞬间就老实了，也被铐住了。 柳妈和那个中年妇女走投无路，一个劲儿地大喊：“警察打人了。” “假警察抓人了！” “救命啊！救命啊！” 还别说，这招真管用。 没多一会儿，院落周围就来了一帮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在，咋咋呼呼。 可惜，柳妈几人不是本地村民，村民们光看热闹，没有一个人肯出头。 等专案组亮出警官证，拉起警戒线，开始勘验现场、拍照取证之后，村民们连嚷嚷声也小了很多。 柳妈两人又呼喊了几声，就渐渐地不吭声了，盯着手上的手铐开始发愣。 全然没了刚才对付孩子的冷厉劲儿。 …… 傅红雪把孩子抱出来后，先找卓峰要了一些资料，然后就去医院给孩子做检查， 医生嘱托说，孩子脸上的青淤只是皮肉伤。 傅红雪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医生又说，由于不清楚孩子吃了多久的安眠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剂量，平时要多观察孩子的状况。 傅红雪这心，又吊了起来。 回到市局，把孩子安置妥当，傅红雪就来到了审讯室，那里正在审讯刚刚押解回来的柳妈。 柳妈是主犯，是很重要的突破口。 审讯室很普通，也很高科技，有录音也有录像，还有监控。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么？”坐在椅子上的审讯员有两位，其中一位是名女警官，傅红雪认识，好像叫罗红娜。 “不知道。”柳妈带着手铐，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茫然。 “不知道？不知道你解释下，你手机里的这些照片和通话。”说着，罗红娜拿出了一部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正是柳妈的手机。 柳妈依旧在装，说：“这谁的手机，好新啊，估计挺贵的吧。” 这柳妈四五十岁了，再这么一装疯卖傻，是挺让人挠头的。 罗红娜想了想，诈道：“白山都说了，黑水也交代了，和你一起的温艳云什么都说了。” “你现在说，还能从轻发落，要是不说，那就要从严处理。” “请你珍惜这次机会。” 柳妈坐在椅子上，开始翻白眼，道：“老了，啥都记不清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噢，对了，我有高血压，也有冠心病，糖尿病……” “哎呦，我好困，好痛，我要看医生……” 说完，柳妈就耷拉着脑袋，浑身哆嗦着装起病来了。 柳妈这无赖样儿，气得罗红娜直撇嘴。 真不要脸。 前一刻还精神抖擞地拐卖孩子，一进了局里就立刻各种病。 可这种情况你又不能不重视。 这么大岁数的人，万一真有个什么病痛，万一真要是在审讯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督察以及那些媒体可不会管你怎么辩解。 绝对一个大帽子给你扣上。 到时候，处分算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立案调查。 罗红娜抿了抿嘴，感觉这场审讯搞不好要打持久战了。 这位柳妈，明显是有丰富的审讯经验。 没准以前就犯过事儿。 她打算先找医生给这人检查下身体，再查一下这人的案底，最后再寻找突破口。 第135章 突破 刚要结束审讯的时候。 傅红雪进来了，她在监控室看得、听得清清楚楚，着急的很。 因为这帮人贩子手里，肯定还藏着其他被拐卖儿童。 每晚一分钟，那些孩子就有可能被再次伤害。 而且，王安鸣的下落搞不好就得从这位柳妈身子找到突破口。 她是真的等不及了。 “柳妈，别在那儿装了，你看看我是谁？”傅红雪嗓音又变得有些沙哑，她刚刚从医院回来，妆自然没有改。 在这种地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柳妈猛地就抬起头来，却发现站立在面前的这人，赫然就是那位可靠的买家的老婆。 这人，竟然是警察化妆的。 她一瞬间就想通了这次为何栽了，望着眼前这位仍然扮成农妇的女警，道：“没想到，一个月前，你们就盯上我了。” 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儿病态。 “不错，只是你这条鱼不好钓呀。”傅红雪笑着说道。 对方明显误会了，但这个误会挺好，傅红雪打算将错就错。 说着，傅红雪掏出一片数据卡，还有一枚录音笔，放到桌子上，继续道：“交易过程都在这里面，你还需要再听听，再看看么？” 柳妈瞅了瞅，惨然一笑。 此前，她还打算蒙混过关，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瞒不过去了。 瞬间，柳妈又变成之前那个慈祥和蔼的中年妇女，健谈起来。 “唉，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哎……真是被老朱坑惨了，就知道便宜没好货，孩子爱哭，你们也查得紧……” “本想做完这单就撤，却没想到……” 浓浓的后悔之意。 傅红雪的出现，打消了柳妈最后一丝侥幸。 突破口不知不觉地就打开了。 罗红娜示意了下，旁边的审讯员把座位让了出来，退出了审讯室。 傅红雪踱了两步，坐下，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来，满怀期待地问道：“见过这个孩子么？” 是王安鸣的照片。 每个专案组成员都随身携带了一张。 “这个？”柳云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道：“记不清了，好像有吧，也好像没有。” “到底见没见过？”傅红雪心一沉，继续问道。 “好像，好像没有吧，我岁数大了，好多事情太久远了，记不太清了。”柳妈貌似没说谎。 “就说这个月有没有吧？” “没有。” 傅红雪失望地把照片放在桌子上，随口问道：“你做这行多少年了？” “有十几年了吧。”柳云交待说。 “除了拐卖，有没有伤过孩子？”傅红雪继续问道。 “这个，掐死过一个，扔水塘里了。”柳妈回忆道。 “为什么？！”傅红雪拍了下桌子，瞪着面前这位人贩子，那双目射出的光，仿佛两把利剑，要刺穿柳妈的胸膛。 柳妈望见傅红雪那眼神，别吓了一跳，浑身哆嗦了一下，道：“太吵了，太闹了，和这次这个差不多，当时还没想到喂安眠药。” “就因为太吵闹，就要掐死孩子？！” “你还有没有人性！”傅红雪猛地站了起来，桌上的录音笔嗖得一下，就冲着柳妈扔去。 柳妈见状忙缩头，录音笔啪嚓一声摔在了墙上。 柳妈被傅红雪的气势一压，喏喏了半天，什么也不敢说。 望着安静如鸡，不敢正视自己的柳妈，傅红雪真想上去扇她两巴掌，教训教训她。 深吸了两口气，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你这几年都拐卖了多少儿童？能记起来的都说一些。” “还有，那个老朱的情况，也说一下……” …… 蹭着警方的车到了市里，傅红雪火急火燎地抱着孩子去医院做检查了，卓峰自是不好再让人家送自己去报社。 下了车，他先是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吃了个午饭，然后也打了个车，往报社赶。 也就20多分钟，报社就到了。 几天没来报社，感觉报社的一切都特亲切，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距离产生美。 来到二楼记者大厅，大厅里人很多。 卓峰扫了一眼，老熟人们都在，不过都在忙着，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新的面孔，想找梁疯子沟通下稿子进展，却发现她那工位上空无一人。 梁疯子最近很反常，中午经常玩失踪。 她不在，卓峰也懒得去骚扰这位疯子，径直走向自己工位，打算先给稿件做个大纲，稍等她回来的时候给她汇报下选题进展情况。 结果刚刚走了两步，旁边有两位新来的实习生就开始嘀咕上了。 “瞧，这是哪儿来的农民？” “应该是来反映问题的吧，也不知道约了哪位记者。” “现在的农民不是挺时尚的么？你瞧这人还穿着千层底，那条黑裤子好像也是手工做的，也忒土了点儿吧，还有那胡子都打卷儿了，鼻毛也上天了，还有那脸……” “一看你就脱离群众好多年，乡下农民也分好多种，贫富差距也大，富的喝茅台开宝马住别墅，穷的就是这样……” “哎，哎，你瞧，这人还熟门熟路的，一点儿不生分，奇怪。哎呦！他还坐到报社工位上去了，还要开机玩电脑了！” “那是谁的工位？” “好像是深度报道组的，上次陈姐不是说过，报社有个大拿叫卓峰，就是他的。” “不行，他竟然坐在我偶像座位上，我得把他轰走，报社里的电脑能随便玩么？万一丢了什么重要的采访证据，他付得起那个责任么？” 说着，一名身穿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袅袅地走了过去。 卓峰刚刚坐在工位上打开了电脑，喘了口气，一旁就飘过来了一句话。 “哎，你干什么的？怎么坐这儿了？” 卓峰抬头一看，是一名略带稚气的陌生女孩，应该报社新来的实习生吧。 “我？”卓峰有些好笑，道，“这就是我的地儿啊？” “你？”女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好笑道，“你是记者？” “哎，哎，杰哥、陈姐，他说他是记者。”女孩指着卓峰，喊着正在忙活的闫杰和陈新语。 卓峰愣了下，从抽屉里掏出一面镜子来，照了照，再看看自己这身打扮，自己也乐了。 如今自己这形象，可真够惨的。 一连数天都是和衣而睡，无论上衣还是裤子都皱巴得出了一层层褶子，褶子上沾着不知道何时蹭上去的污迹，再配合上自己穿的千层底、数天未刮的胡子，乱糟糟炸毛一样的头发，以及变得黝黑蜡黄的脸庞。 也难怪这位女孩怀疑自己的身份。 不怀疑才不正常。 第136章 梁疯子谈恋爱了 闫杰扭过头来，瞧见卓峰那形象，还有女孩脸上的神色，瞬间就乐了，道：“小黄，他还真是个记者，喏，就是你崇拜的大记者卓峰。” 女孩有点儿懵，没想到自己崇拜的记者，不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而是如今这番老土模样。 闫杰瞅见了她那神情，更加幸灾乐祸，道：“小黄，你不是挺崇拜他的么？喏，机会可就在眼前啊~~” 女孩更加有些手足无措。 卓峰瞅了眼正在口花花的闫杰，没理他，站起身来，大方地冲着黄裙子女孩伸出右手，道：“卓峰，怎么称呼？” 女孩有些害羞，也伸出右手，边握手，边小声道：“王茜茜，学长您好。” “学长？你也是青城大学的？”卓峰问道。 “嗯，黄老师上课的时候，经常拿您的稿子举例子，您可能不知道，现在传媒学院橱窗里几乎每周都贴着您的报道，最新的就是那篇‘黑燃气’的调查报道。” “黄老师还说，过一段时间，要把你请进学校，给学弟学妹们讲一讲新闻采编的那些事儿。” 女孩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缓缓地低下头去，道：“学长，我还有点儿事儿，先告辞，有时间再聊。” 说完，羞答答地就走了，估摸着是刚才那番遭遇太过尴尬。 闫杰瞅见了，挤眉弄眼地戳了戳卓峰腰间，道：“嘿，疯子，学妹啊，学妹。” 卓峰没好气，把他那手拍下去，道：“学什么妹，你脑子别想歪了，哎，我问你，梁疯子呢？怎么又没在？” “梁疯子？”闫杰眼神一亮，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卓峰耳边嘀咕了一番。 “啥？他俩？”卓峰心中一惊，眼睛瞪得老大。 “几乎，每天中午都一起吃，还还见过他们俩逛街呢，那个甜蜜劲儿啊。”闫杰得意地说。 “梁主编，甜蜜劲儿？”卓峰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梁疯子小鸟依人的样子来，不过想想宗子明那气质，那脾气，还真没准儿真能和梁疯子对上。 “真的，我还能骗你，那天梁疯子还穿着一件湖蓝连衣裙，啧，啧，惊呆我了，不信你就问赵君，他也看到了。”闫杰信誓旦旦地说道。 看来，这事儿真没跑了。 再联想以前梁疯子的一些异样，卓峰感叹道：“难怪，难怪上次梁疯子提醒我别忘了食药监局，原来和宗子明谈上了，不行，这红线也是我牵的，改天必须让他们请客。” “她现在谈恋爱了，这两天脾气是不是好点儿了？”卓峰问道。 “不仅没好？反而更坏了。” “这又是为何？” “还不是改版闹的，她天天从早盯到晚，谈恋爱的时间是越来越少，自然火气就更大了，”闫杰八卦着，“每天只有中午这点儿恋爱时间，一般是12点出门，一点半到报社，赶两点钟的报题会，雷打不动。” “你瞧，现在1点28分，梁疯子马上要来，我猜她这次坐电梯。”闫杰瞄了一眼手机，扭头过去，冲着陈新语说道。 陈新语刚刚一直在看戏，此刻有了机会发挥，道：“就2分钟了，肯定走楼梯，走楼梯可比坐电梯快，那电梯还在六楼呢。” 陈新语指了一下电梯。 闫杰望了一眼电梯，慢慢往座位那边靠过去，道：“这次算你赢。” 果然，没过两分钟，梁疯子就从楼梯那边转了过来，看气色，还不错的样子。 等梁疯子落了座，卓峰拿着采访本走了过去。 “梁主编，我采访回来了。” “噢？卧底的怎么样？”梁疯子双击了两下鼠标，把电脑从休眠模式唤醒。 “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利也不顺利。” “噢，怎么回事？” “卧底的这个人贩子团伙，被警方成功打掉了，但是王安鸣没有找到，交易的那个大货是一名婴儿。”卓峰从旁边一个无人的工位里拖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 “那，那个王安鸣到底哪儿去了？” “那谁知道。”卓峰也疑惑。 “王安鸣的事儿交给警方调查了，咱们继续说稿子吧。”梁丽凤拿起笔来，戳着桌子上的采访本，琢磨了一番说道， “你这稿子分三块写，重点写你卧底的经历，一部分写如何防范人贩子，最后你再采访下警方看看本案有什么进展。” “涉及到警方，还有儿童等敏感身份，记得都用上化名。” 梁疯子一边戳着，一边在采访本上划拉着，很专业，很专注。 卓峰一边听着、记着，也一边想着，问道：“梁主编，这稿子写多大？” “嗯，照着一个整版3000字写吧，有图么？” “没有图，只有录音，”卓峰说道，“警方那边可能有，要不我去要几张？” “要几张图，然后找美编再做一张示意图，把你从青城市出发，到量子山区，再东进南州市，最后返回青城市的路线画一画。” “这办法挺好，是不是再加点儿继续寻找王安鸣的内容？” “王安鸣？”梁疯子思索了片刻，道，“先别加了，加了有点画蛇添足，等他有了消息咱们再专门发。” “嗯，好吧，”卓峰合上了采访本，站起身来。 临走前，卓峰突然想起什么事儿来，神秘地笑着问道：“嘿，梁主编，宗队长这人真不赖的，你可要抓紧啊。” 梁疯子犹自沉浸在这个卧底稿子中，却冷不丁儿被卓峰说起了自己的恋情来， 她先是一愣，继而反应了过来，脸上升起很是令人心悸的笑容来，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就要拍卓峰一记， 却不料，卓峰早就溜之大吉。 望着卓峰那背影，笑骂道：“滚，卓峰，稿子今天必须交稿！” “没问题，绝对交！” 卓峰乐呵呵地跑回了工位。 看到梁疯子被卓峰打趣得哭笑不得，闫杰和陈新语几位记者捂着嘴巴，把脑袋扎在电脑前偷笑着。 这些天，梁疯子可没少吼大家。 能看到梁疯子被卓峰打趣成这样，心里那个乐啊。 回到工位，卓峰先给傅红雪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案件的最新进展，又让傅红雪帮忙联系了个经验丰富的民警，电话采访了一下，如何防范孩子被拐。 万事俱备，卓峰就开始了疯狂的写稿。 一个版，也就3000字，卓峰一口气从下午一点钟写到了四点钟，三个小时就把稿子给写了出来。 校对完毕后扔给梁疯子，卓峰又跑到出版中心，找美编做了个示意图，又把傅红雪给的图扔到库里，这才把这个选题彻底搞定。 瞅着还有点儿时间，就和闫杰、陈新语一众侃着报社最近的动态，揣摩着自己这个稿子会发在什么位置。 </br> </br> 第137章 爆款新闻（一） 很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由于警方需要继续侦破案件。 稿子被压了两天才见报。 但，一见报，就轰动了。 新闻在网络上传播最快，自然这篇报道首先就在网上爆红了。 各个自媒体中，到处都在转载着卓峰这篇卧底贩婴集团的稿子。 人们真心没想到，人贩子就藏在身边，藏在青城市，藏在网络中。 报社热线被打爆了。 报社刚刚成立的融媒体上，读者留言数以千记，阅读量达到了好几万，报社各个自媒体号上的粉丝量飙升。 如果把其它自媒体转载的浏览量算上去，总的浏览量甚至超过了报社报纸的发行量。 网络部主任陈新新，现在是融媒体部门负责人，他盯着后台上不断蹿升的各个数据，激动得浑身有些发抖。 数据太漂亮！ 反响太好了！ 融媒体刚刚成立，和个人自媒体也差不多，主要是微博、微信，企鹅、头条这几家大的平台， 原以为，把报社融媒体运营起来，至少也得半年，甚至一年时间， 却没料到，卓峰突然就弄出来了这么个爆款新闻，打了这么一个漂亮仗， 这样一来，直接奠定了融媒体在报社的地位。 而他作为融媒体的领导，不用说，身价飙升。 陈新新匆匆地把数据打印了一份，看了下时间，带着这份表格就上了六楼。 “张总，这是今天融媒体的数据统计，今天的数据特别好。”陈新新把数据统计表格递了上去。 自从报社成立了融媒体以来，每天都要汇报融媒体的各项数据。 对于自媒体这块阵地，报社很重视。 “为什么今天数据这么好？”张德江正喝着茶，一边接过表格，一边问道。 “因为，今天咱们报纸那篇卧底贩婴集团的稿件。”陈新新指着表格介绍道。 “王总，你瞧留言，以前公众号上每天就几十个，上百个人留言，这次竟然有一千多人留言。” “还有粉丝数量，以前咱们粉丝只有五万人，就这么一晚上，就到了十万粉丝，文章浏览量达到了六万多人。” 自媒体，流量为王。 有粉丝才有钱赚。 一夜之间吸粉五万人，可以说这则新闻实在是太爆了。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推算下去，再过两日，报社公众号的粉丝，搞不好就要直接破二十万，甚至更多。 对于一个刚刚初创的自媒体来说， 这个速度实在是有些惊人。 “这么多？”张德江忙把茶杯放下，拿起表格仔细端详起来。 不错，数据统计的很详细。 昨天报社公众号就发了五条新闻，除了一条广告，其他三条新闻反响都平平。 唯有卧底贩婴集团的这则新闻数据逆天。 作为分管融媒体的老总，张德江十分清楚这种逆天的数据意味着什么。 那都是钱。 “你立刻打印一份数据，送给广告部的叶总，咱们自媒体上的广告费，必须要上调。”张德江吩咐道。 “这么快就上调？会不会得罪了客户？”陈新新问道。 报社五月十日改版的时候刚刚调整了一次自媒体广告的费用，现在仅仅不到一个月，又上调，实在是有些太频繁。 “得罪？他们怕不是睡觉都能笑出声来。”张德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上次签约的时候，咱们粉丝多少？现在粉丝多少？” “他们是占了大便宜喽！” 陈新新瞅了瞅数据，心下了然。 以前报社公众号的粉丝也就五万，现在变十万，保不准几天后就会变二十万， 如果不上调广告费的话，那报社真是亏大发了。 报社现在正在烧钱扩版，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肯定要把公众号这块的油水炸的干干净净。 “对了，张总，还有个事儿，”陈新新想了想，说道，“我发现很多自媒体号，都在蹭咱们报纸的独家新闻。” “尤其是这次卧底人贩子的新闻，好几家自媒体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搬照抄。” “咱们是不是采取点儿什么措施？” “毕竟，咱们记者辛辛苦苦地去采访，他们到头来一分不花地就摘桃子，忒不道德。” 张德江眉头一皱，琢磨了会儿，道：“以前，咱们报社没有重视自媒体这块，也由得他们蹭。” “但，现在既然咱们报社切入了这块业务，就要重视起来，改天你整理一份影响大的自媒体名单给我。” “我让法务部，拿一个意见。” “不能让他们坐享其成。” “对了，把数据也打印一份给王总、还有社长送去。” 陈新新把情况说清楚了，应了一声退了出来，忙去了。 张德江心中有些澎湃，不仅是卧底人贩子的报道彻底火了，而是自己分管的自媒体这块业务，突然就突破了。 公众号粉丝数量，十万粉是个坎儿，五十万粉一个坎儿，一百粉又是一个坎儿， 相对于广告费来说，就是几何级数地增加。 一条普通的软广告，有的公众号也就几百元就能上，但对于百万粉丝量的公众号来说，至少得数万元！ 这个价钱，比起纸媒上的广告价位来说，差不多。 所以，经营好自媒体。 就相当于再造了一张报纸。 只不过是把报纸搬到了网络上。 读者变成粉丝而已。 心中憧憬着报社的远景规划，张德江干脆自己拿着那份打印的数据，出了门，来到了王振平办公室。 王振平桌子上放着一沓子今日的报纸，此刻正拿着一份在看。 “振平，卓峰卧底人贩子的那篇报道火了。”张德江说着，坐在了办公室一侧的沙发上。 “早知道了，一大早市公安局局长韩局长就给社长挂电话了，说咱们报社记者这次卧底帮了很大的忙，要特别感谢咱们。”王振平语气中透着一股振奋。 作为报社老总，主管的侧重点还是不一样的。 王振平除了日常签版，主抓纸媒的业务， 张德江除了日常签版，则主抓自媒体还有副刊业务， 李立钧前一段时间则在负责报纸改版。 所以，报社记者给报社争了光，露了脸，王振平也很有面子。 不等张德江解释，他接着说道：“凭借着卓峰卧底的这个贩婴集团，市局那里又顺藤摸瓜破获了两个网络贩婴集团，抓获了十几名人贩子，解救了几十个儿童。” “现在正在忙着帮这些孩子找亲生父母，国内好多寻亲论坛、回家网站的志愿者，甚至被拐孩子的家长都赶来了。” “天天堵着市局门口那里，义务帮着孩子们找亲生父母。” “据说，已经有七八个孩子dna匹配成功，已经在办手续了。” “社会影响很大，市局由于久久没有破获神童失踪案的压力，轻了很多很多。” “嗯，追踪报道也得抓紧，帮被拐孩子寻亲也是一个好新闻，稍等让卓峰这小子跑一趟。” 作为分管报纸这块业务的老总之一，对于这个稿子取得了多大的轰动效应，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王振平如数家珍。 </br> </br> 第138章 爆款新闻（二） 这些情况，张天硕自然也是知道不少。 不过，张天硕来这里不是说这事儿的。 等王振平说完，张天硕补充道：“不光这些影响，网络上的影响，恐怕现在比咱们报纸的影响都大了。” “你猜现在咱们公众号多少粉丝了？一夜之间从五万变成了十万。” “我已经让陈新新去广告部，准备把自媒体广告费涨一涨，计划价格上翻一倍。” “你看看陈新新刚统计的数据，简直是炸了，典型的超级爆款新闻。” 说着，张天硕就把手里的数据递了过去。 王振平有些不敢相信。 网络时代，每天的热点无数，如果没有一点儿实力，再加上一些运气，想爆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他拿起数据来瞅了瞅，发现果然如张天硕所说。 这则卧底贩婴集团的新闻在网上爆了。 王振平把统计表格放下，稍稍思索了下，道：“卓峰这小子运气也真是好，前一段时间神童失踪就把人们的情绪给酝酿了起来。” “过了没几天，他就卧底贩婴集团，直接摧毁了两个网络贩婴集团。” “今天见报的这新闻，既满足了人们的猎奇心理，又让读者们发泄了对人贩子的愤怒之意，最后的帮被拐儿童回家的补充采访，又点燃了大家心中的亲情。” “想不火，都难。” 王振平分析的十分在理。 张天硕点头应道：“不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旋即，张天硕又道：“这稿子影响这么大，你说怎么奖励下他们？” “为这事儿，梁丽凤可没少磨我，前两天，天天给我诉苦。” “说，这次采访是多么的辛苦，一位女记者高烧病倒了，现在还在家里休息，卓峰也好几次遇到危险。” 王振平一听，就笑了，问道：“她是不是要人，要钱，要设备，要荣誉？” 张天硕抬头一瞧王振平那眼神，哑然一笑，道：“原来不光磨我啊，还磨你，哈哈……” 王振平笑了几声，道：“要人可以，要设备也批，要钱也行，至于荣誉，还怎么给？” “卓峰那小子，自从过了年回来，每个月的每月之星都被他拿了，每周之星更别说了，再给荣誉，还怎么给？” “难道让我违反原则，提拔他为二级记者？” “那不行，要提拔也得过两个月，等7月份定级的时候。” 张天硕又拿起手机，一边在网上搜索着关于卧底贩婴集团的新闻，一边说道：“别舍不得，照卓峰这小子这么搞下去，别说二级记者，三级记者也不在话下。” “你现在不给，别过两个月被其他媒体把人给撬走了，你想给也给不了了。” 王振平一愣，问道：“有人要挖报社墙角？” 张天硕把手机放下来，道：“以前咱们报社的郑行文、李天佑就是被京市的央级媒体挖走的。” “那可是报社仅有的两位三级记者，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卓峰，你要是舍不得，搞不好又被人家撬走了。 王振平微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道：“提前两个月给他升级为二级记者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事儿得提前给社长说一声。” 说着，王振平拿起了电话。 ……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自然老记者群里也是热闹非凡。 高亚哲又开始起哄：“疯子，发红包，这次你可别跑了，你这报道成全国性新闻了，最少十八家媒体转载。” 青城都市报的赵志广也算是彻底服气了， 前几天那个黑燃气爆炸的新闻，他机缘巧合正在暗访黑外卖，直接就加上了，虽然有些不妥，但总算在版面数量上超过了卓峰。 本以为终于可以压卓峰一头了， 结果却没料到， 过了没两天，卓峰硬生生来了个釜底抽薪，把青城市所有的“黑燃气”一网打尽了。 不仅把先前的劣势搬了回来，还把那选题直接做死了。 自己是再想做，也没得做了。 这才过了没几天。 他又搞出来了一篇卧底贩婴集团的稿子。 影响还如此之大。 不用说，接下来自己肯定又要跟在卓峰身后做这个新闻的追踪报道了。 天天吃剩饭，真是没法活了。 赵志广算是彻底熄了和卓峰斗法的心思，只好在群里斗嘴，道：“还有上次黑燃气的稿子，加上这次，可欠了最少四五个大红包了。” 就连小吴帮忙主持人吴玉成也给他私聊，道：“卓峰，啥时候你有空，我带个摄影记者去采访下你。” 吴玉成这番话，吓了卓峰一跳，道：“采访我干啥，要采访去公安部门采访，我可以帮你联系下采访对象。” “公安部门自然也要采访，但你也得采访，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吴玉成说道。 “公众人物？”卓峰有点蒙。 “不错，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新闻人物，采访你，就是采访新闻。”吴玉成说的话，貌似更加不着调。 卓峰无语。 吴玉成见他不应允，说道：“这可不是我恭维你，这是我们制片主任说的。” “这次我们要做这个贩婴集团的专题报道，指名要采访你。” “放心，会给你打马赛克，实在不行脸也不露，就拍你个后脑勺，声音也给你后期处理了，名字也给你用化名。”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再推脱就显得太小家子气。 卓峰不想太过招摇，也不想太托大，约好下午三点半自己直接去电视台演播大厅接受下采访。 定好这事儿，卓峰见群里还在起哄，甚至高岗都加入了，再不发红包恐怕就要引起众怒了。 手指轻点，一个188元的手气红包就发了出去。 群里瞬间群魔乱舞，唰唰唰，没几秒钟红包就没了。 如果说前一刻卓峰还在笑话吴玉成小题大做。 但，下一刻就意识到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因为，没过几十分钟，自己就接到了一个要求采访的电话。 是网媒栗视频来电。 打发了这个邀约。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个每天头条的约稿电话。 再然后，又来了两个网媒电话。 甚至到最后，连纸媒也来电了。 都是媒体朋友，都不好拒绝，一个接着一个接受各种各样的采访和提问。 短的几分钟，长的要十几分钟，甚至二十分钟。 一个问题要被不同的媒体问上好几遍，有时候对方听不清还得再重复一遍。 偏偏你又不好拉下脸来发什么脾气。 卓峰终于也知道那些公众人物的苦来了。 是真的累。 说得嘴皮子都发麻了，光喝水就喝了两大杯还觉得口干。 到了最后，自己也怕了，综合了几家媒体问的问题，网上申请了个邮箱，直接放到了里面。 但凡来电，就让他们去邮箱里拿。 还别说，这招挺灵，省了老劲儿了。 </br> </br> 第139章 表彰 在会议室中接电话接得口干舌燥，卓峰出来想要去喝杯水。 结果就碰到了闫杰这位八卦之王，瞧那神色，定是没有什么好事。 “疯子，请客，这次一定要请客！” “请什么客，有什么可以请的？”卓峰摆着手道，“这次出差那些花销还不知道能不能报销呢。” “花了多少？”闫杰问道。 “将近2000元，不是个小数，报不了就得自己兜着，咱们又不是没兜过。”卓峰说着，就往饮水机那边走。 确实，记者采访经常遇到各种意外开销，报销不了的话只能自己兜底， 如果稿子再发不了，或者更惨，直接被毙了，那可就是绝对的血亏到家。 “是不少，但是你这次不仅亏不了，还赚了不少。”闫杰语出惊人。 “赚了？”卓峰停了下来，问道，“怎么赚？” “嘿嘿嘿，”闫杰有些得瑟地说，“恭喜卓大记者荣升为二级记者，并奖三千元奖金。” “你就不用谢主隆恩了，多出来钱请客就行。” 什么鬼？ 卓峰一头雾水，问道：“怎么回事？” 闫杰也不打谜语了，直接掏出手机来，调出里面的图片道：“喏，新鲜出炉的报社嘉奖公告，刚贴出来的。” 卓峰定睛一瞅。 嘉奖公告上写着，鉴于卓峰和王萌联合采写的卧底贩婴集团稿件，极大地提升了报社的影响力，报社给予两人 公开表彰一次，以及两人每人三千元现金奖励。 此外，擢升卓峰为报社二级记者，王萌由实习记者正式转为记者。 下面盖着报社那血红的印章，表明这事儿是真的。 “怎么样？请客吧。”闫杰说道。 “请，肯定请，你说吧，去哪儿？”卓峰很痛快。 由不得他不痛快啊，三千元奖金还是其次，关键是二级记者这个荣誉，实在是含金量有点高。 要知道，自从李天佑、郑行文走后，报社最高记者级别就是二级记者， 而且，全报社也就五个人。 当然，现在加上自己，就是六个人了。 二级记者的待遇好处多多，基本工资加500元，五险一金的待遇也会相应地上调，总地来说相当于主任待遇。 能在短短一年多，就从一个普通记者，升级为二级记者，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卓峰这心里满满的全是自豪感。 自己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 “有个好地方，齐强刚开了个露天烧烤，羊肉都是现割现串现烤，咱们去他那里尝尝鲜。”闫杰说道。 “在哪儿开的？” “工地哪儿，挖出来的那个钱窖，文保部门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另一半齐强就开了烧烤摊，生意不赖。” 啧，啧，这生意头脑，真是杠杠的。 卓峰赞了几句，道：“把赵君、王宏硕还有刘子墨都叫上吧，一起吃个痛快，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刘子墨去不了了，他被调到报社融媒体，忙得恨不得变成三头六臂的哪吒，”闫杰介绍道，“听说，你这次升职受奖，就和你这篇稿子在报社融媒体上爆红有关系。” “据说，给报社那公众号带了好几万的新粉丝，广告部立刻就要涨价，从一条几百元，涨到上千元，以后搞不好要上万元。” “啥？”卓峰听了，又是一愣，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如果这么分析起来，发给自己这三千元奖金，还真不多。 擢升自己为二级记者，还真的是有些理所应当了。 那飙涨的粉丝，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随即，卓峰又想到自己鼓捣的那几个自媒体号，心里就有些发苦。 自己这半年多来，光给别人做嫁衣了，先是捧红了王泽端搞的那自媒体号，现在又把报社刚刚成立的自媒体平台给捧起来了。 啥时候，自己的自媒体号也能这么火一把？ “闫少，我怎么觉得我亏得慌啊，”卓峰皱着眉头说道，“王泽端红了，报社自媒体火了，我那些号儿还是不死不活。” 闫杰算了算，道：“算账你还真是亏，但是自媒体又不是报纸，红不红太难预料了，有的人天天想红，就是红不了，有的人不想红，天天红。” “话是这么说，但这心里就是不舒服，不行，我得收点利息去。”说着，卓峰水也不打了，向着梁疯子走去。 “收什么利息？”闫杰问了一句。 “梁疯子答应给我报销，我这次花了将近2000元，她得践行诺言了。” “……”闫杰无语了，他觉得，梁疯子也就卓峰敢惹了。 梁疯子貌似还在忙。 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在噼里啪啦地聊着电脑版微信。 见到卓峰来了，倏地一下就最小化了。 卓峰眼尖，一下子就认出聊天的对方是宗子明。 宗子明那个头像太眨眼了，那是一只手绘的功夫兔。 敢情，梁疯子在假装忙碌，实则谈恋爱。 哎…… 遇到爱情，就是梁疯子也变了。 “梁主任，我报销点儿费用。”卓峰随便拉过来个椅子坐了下来。 “什么费用？” “就是卧底贩婴集团的费用哇，上次去的时候你可答应了，额度2000元。” “噢，有票么？” “这个，没，”卓峰无语了，道：“大部分都被那伙儿犯罪分子勒索去了，人家可不给开票。” “没票，你写个情况说明吧，我找老总说说去，实在不行，你就找点儿其他的票抵。”梁疯子变通道。 “那我还是找点儿票抵吧。” 写情况说明是省劲儿，但是万一老总不批，这费用绝对黄。 相反，找点儿饭票、出租车票报销则简单多了，而且两千元也没多少，多找几个记者就搜罗齐了。 这事儿有门。 卓峰心里挺乐呵，刚要起身回返，又被梁疯子喊住了。 “卓峰，王总说要给深度报道组加人加设备，你有什么好意见？” 加人加设备？ 啥时候老总这么好说话了？ 加人自然轮不到自己说话，也关切不到自己利益，但是加设备可事关自己了。 卓峰琢磨了下，道：“梁主编，深度报道组要加设备？有预算么？” 第140章 第一案 “老总没有说。”梁疯子说到。 “没有说预算，那怎么加？”卓峰问道。 “你说怎么加？”梁疯子反问道，“没设备的时候，天天嚷嚷着要，这给你申请了，就磨磨蹭蹭。” 卓峰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我可申请了，我捉摸着深度组那相机该换了，怎么也得配两台最新款的x康相机，长焦、广角镜头各一个，鱼眼就算了。” “还有录音笔，报社那个太老了，得配两个录音时间长的。” “再就是，我觉得要弄点高科技设备，什么追zong器，无人机、暗访机通通都弄上。” 不知是因为深度稿件给报社带来了实打实的利益， 还是由于深度稿件扩大了报社的影响力， 领导终于要重视深度报道组了。 所以，卓峰趁火打劫就狮子大开口。 梁疯子听得暗暗皱眉，这要是都给配置齐全了，怎么也得个十来万，甚至更多。 有心想驳斥一番，但想了想，还是先这么报上去，先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时候也方便。 “你再问下高岗的意见，写一个单子，等下交给我。”梁疯子发话了，“对了，王总让你再去采访下市局，做一个帮被拐儿童回家的专题报道。” “弄个小专栏吧，几乎每个被拐儿童寻亲都是一个故事，都很打动人心的。” “这事儿一天两天估计做不完，就让王萌盯着吧。” 梁疯子又惦记上王萌这丫头了。 这小姑娘前两天差点被烧糊涂了，据说最高烧到了40度多，在医院挂了两天水才把烧退了。 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好像王萌现在还在家里休息，能行么？”卓峰问道。 梁疯子稍稍顿了一下，貌似在权衡，接着道：“给她打电话，老在家里窝着能有什么出息？” “报社不养闲人。” 卓峰想了想，也对。 这个卧底贩婴集团的选题，王萌还真没出什么力气。 现在她搭着这趟顺风车转正了，不管是领导真体恤员工，还是有什么后台内幕，总之是时候表现表现了。 否则，吃像就太难看了。 “没问题。”卓峰应道。 回到座位上，卓峰给王萌挂了个电话， 果然这丫头还躺在家里休息，听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但，听闻了自己突然转正的消息之后，立马精神就好了起来，表示要立刻赶到报社，重新投入采访工作中。 卓峰估摸着，这丫头来报社，怕不是想亲眼看一眼那嘉奖公报吧。 搞不好还得发个朋友圈啥的。 处理好王萌这事儿，卓峰又给高岗打了个电话，接着又给龙海电子城的老王打了个电话，卓峰一边上网查资料，一边就写着需要申请购买的设备。 小到录音笔，跟zong器，大到各种型号的暗访机、无人机，对讲机、笔记本，甚至连卫星电话都写了上去。 林林总总，连型号，带价格、数量写了满满一张纸。 最后又觉得不太正规，费了点儿事儿，做了个表格，抄了上去。 直接qq传给了梁疯子。 梁疯子打开一瞅，立刻就愣住了，说让卓峰这小子写需要购买的设备，可真没想到他真敢想敢写，不光密密麻麻写了十来种，而且竟然连卫星电话都敢写进去。 这脑洞好大。 梁疯子想吼卓峰两声，想了想还是算了，把这条不靠谱的删了，又看了看其他的设备，他觉得还凑合，就转发给了王总。 …… 忙完这摊子事儿，卓峰看了下表，马上要三点钟了。 得赶紧往青城市电视台赶，答应了吴玉成的事儿，万万不能迟到，落了人家面子。 回到后院，骑着小电动一溜烟地往市电视台赶。 半路上，电话叮铃铃响个没完，估摸着又是哪个网媒来电。 卓峰骑到电视台门口，把电动车放在那颗熟悉的老树下，望着电视台那熟悉的大门，微微发了会儿呆，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摸出手机。 一瞧。 竟然是傅红雪来电。 正想联系她采访那些被拐儿童寻亲的事儿呢。 “喂，红雪，啥事儿？” “哎，我说，卓大记者，出名了，连我都忘了？”傅红雪假装叹了口气，揶揄起来了。 “哪儿啊，我刚才不是在开车么，开车不能接手机，”卓峰胡诌着，“谁的电话都可以不接，您老人家的电话必须接。” “啥事儿啊？我手头上真有点儿急事，有事就赶紧说吧，咱们又不是外人。” 卓峰瞅了下表，差十分钟就三点半了。 傅红雪一听，也正经上了，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出名了。” 原来是这事儿，卓峰笑了笑，道：“谢谢夸奖，此刻我正走在继续出名的路上，去电视台接受下采访。” “不是那事儿，”傅红雪纠正道，“这个案子报到公安部了，被挂牌督办了。” “咱们省，南州省、黔南省、西山省，甚至东海省为了这个案子都动了起来。” 卓峰一听，纳闷了，道：“这事儿怎么闹得这么大？” 傅红雪解释道：“因为这是人贩子利用网络拐卖儿童的第一案，而且网上好多此类性质的qq群、微信群以及网站、论坛，都有些泛滥了，所以部里很重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卧底过，熟悉他们的犯罪手法，这就是经验。” “说吧，要我干什么，别让我继续卧底去，这事儿你们也可以干。” “等下你来趟局里，把卧底的细节详细分享下，利于后续打击这类犯罪集团。” “今天？今天可真没空，等下电视台录完采访，晚上还有个饭局，明天行不行？” “明天？也行，明天早晨9点钟局里见。” “对了，稍等有个小姑娘去你们局里采访被拐儿童寻亲的专题新闻，你帮我安排下不？” “没问题，都市报、晚报记者都在这儿呢，你把我电话给她就行。” 意外的爆款新闻，导致了卓峰意外的忙碌。 电视台录完节目，晚上和几个好哥们去齐强那里喝了一顿。 第二天带着王萌又跑了趟个青城市公安局，继续写稿，继续追踪，继续和都市报、晚报竞争后续的报道。 一直忙到了第五天，这个新闻的热度才慢慢地消退下去。 卓峰才闲了下来。 第141章 结婚（一） 忙起来，就有些顾不上家了。 记者尤甚。 卓峰掐指一算，最近半个月，在家里也就呆了一周，这一周时间也有一大半自己是晚上十来点钟，甚至凌晨回家。 除去睡觉，平均下来，每天和苏梦琪腻歪的时间，连三个小时都不到。 这哪儿成。 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所以，这天把前几日嘉奖的奖金领了，把梁疯子允诺的报销款给报销了，卓峰破天荒地下午六点钟就到家了。 苏梦琪很意外地没有做饭，躺在卧室床上聚精会神地耍着手机。 看到卓峰回来了，她很意外，道：“今天这么早？” 卓峰走到卧室，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道：“终于把这个选题忙完了，该歇歇了，再不歇就要累死我了。” 苏梦琪侧起身来，右手支着下巴盯着卓峰道：“有两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呢？” 最近，苏梦琪着实有点神秘。 每次见她，基本上都在耍手机。 卓峰很是有些意见。 见她如此说，卓峰也随口道：“我也有两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呢？” 苏梦琪忽闪着好奇的眼睛，问道：“你先说。” “好，”卓峰伸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了捏，道，“第一个好消息，就是我擢升为二级记者了，这事儿一直没来得及给你说，第二个好消息，就是你老公我又发奖金喽，三千元。” “好久好久咱们没出去玩了，你啥时候休息，咱们也出去旅游旅游。” “最近天越来越热，该换季买新衣服了，三千够不够？” 说着，卓峰把钱包拿了出来。 卓峰竟然又升职了。 苏梦琪十分高兴，瞅着他拿着钱的手，不禁拍了一下，道：“等下给我微信转账就行，纸币太脏了，不知道多少人摸过。” “噢，马上给你转，”卓峰应道，“你那两个好消息是什么？” 苏梦琪脸色一禀，变得很认真的样子。 卓峰瞧见了，心里不自觉地也紧张了起来，苏梦琪一认真，常常就是要出大事情。 稍稍酝酿了下情绪，苏梦琪轻启朱唇，说道：“我妈，答应咱们交往了。” 啥？卓峰先是一愣，继而就是狂喜。 好消息！ 这可是真正的好消息！ 一直以来，横亘在自己和苏梦琪之间有两座大山。 那就是苏父和苏母 苏父这座大山，前些日子，历经过那次假记者事件之后，成功的搬走了。 只剩下苏妈这座山了。 却没料到，自己忙活了半个多月的新闻，现在苏梦琪竟然把她妈妈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真是意料之外。 这样的话，自己和苏梦琪之间可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 第一个好消息就如此地令人惊喜，第二个好消息，肯定更是让人期待了。 卓峰也不躺着了，翻过身来，望着苏梦琪，一脸期待地问道：“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呢？” 苏梦琪眨了眨眼，眼神中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光，道：“我怀孕了。” 啊！ 宛若被雷劈了，卓峰立马呆住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也的的确确比第一个消息更令人吃惊。 真没想到，两人还没结婚，孩子就怀上了。 瞅见卓峰那惊讶神情，苏梦琪有些不愉地反问道：“怎么？这个消息不好么？” “好，是个好消息，”片刻后，卓峰反应了过来，道，“多久了？” “一个多月，快2个月了，上次你出去卧底这个新闻的时候测出来的，怕你分心，没告诉你。” 一个多月，快2个月，算一算，难道是上次卧底传销回来怀上的？ 当时，一激动，还真没用保护措施。 却没料到，一下子就中奖了。 “这事儿，你给你妈说了没有？”卓峰问道。 “没有，这种事儿怎么说？”苏梦琪面色有些转冷，道，“你不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怎么会？要不，咱俩先领了证儿？”卓峰立马否定道。 卓峰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既然中奖了，那就索性开奖。 “至于结婚，我给我爸妈先吹着风，你给你爸妈慢慢做工作？” 听到卓峰的回答，苏梦琪脸色转暖，这才是自己心目中那个肯担当的男子汉。 她美眸轻转，说道：“这几天，我都在给我妈做工作，天天夸你这个好，那个好，都快夸得我不认识你了。” “至于我爸，应该没啥意见，我大哥说，你上次留给他的印象很好，经常当着他的面夸你稿子写的好。” “至于我小哥？哼，我家还轮不着他说话。” “我都算过了，咱们婚礼必须下个月办了，你别让我挺着个肚子参加婚礼让人家笑话。” 苏梦琪说的很对。 女人怀孕，头两个月基本上看不出啥来，顶多是肚腩上多了块肉。 但，到了第三个月，那块肉就藏不住了，非常显怀了。 而且，现在马上就是夏季，想穿件厚衣服遮挡也不行。 “行，下一个月就下个月，”卓峰琢磨着，道，“只是时间有些太仓促，惹人生疑。” 苏梦琪撇撇嘴，说道：“生疑就生疑吧，奉子成婚现在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只要咱们俩把日子过好了，管他们说什么闲话，这年头，你要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这日子就没发过了。” 卓峰想想也是。 这年头，你做得再完美，也有人说闲话。 他瞅了瞅苏梦琪那肚子，侧过脑袋把耳朵就要贴过去，显然是要听一听肚子里那个小生命。 苏梦琪莞尔一笑，把他的脑袋拨拉开，道：“别听了，50天才有胎心，今天才40多天。” “就是有胎心了，你现在用耳朵也听不到，得用听诊器才行。” “对了，过几天陪我去孕检。” 说到正事上，卓峰不舍地把脑袋挪开，道：“孕检需要带什么东西不？” 苏梦琪脸色一正，道：“我问鲁主任了，第一次孕检涉及到建档，需要带结婚证、身份证、准生证、户口本。” “在哪家医院生，最好就在哪家医院建档，这样大夫能随时掌握产妇的身体情况。” 第142章 结婚（二） 一听这么多证件，卓峰脑袋有点大，道：“这么多证？” “结婚证好办，明天咱们就扯证去，身份证、户口本也简单，这个准生证咱们能办出来不？” “咱们这算未婚先孕吧？” 苏梦琪解释道：“扯结婚证没那么简单，先得拍两张红底的双人照，关键是需要双方的户口本。” “至于准生证，要先领空白的证，然后找派出所开证明，找单位盖章，好像最后还要去计生部门盖章。” “其它的，明天我问问鲁主任去，她熟悉这块流程。” “对了，户口也要抓紧，孩子户口要是打算落在市里，得赶紧把你的，或者我的户口落在咱们买的这套房子上，否则将来影响上学。” 苏梦琪说完，卓峰又补充道：“对了，咱们结婚还没拍婚纱照呢，这个事儿咱们也得抓紧。” “要结婚，酒店也得提前一个月定上。”苏梦琪也补充着。 “还有婚庆公司也要提前约。”卓峰说道。 “不光那些，还得选日子……”苏梦琪又补充着。 “等一等，等一等，”卓峰说着，从床上爬起来，取出自己的采访本，拿出笔，道，“事儿太多，咱们分好类，一条一条写出来，一条一条办，别漏了什么。” 这办法不错。 两人饭也不吃了，就在床上嘀咕起来了。 你说一个，她补充一句，不一会儿就写了两大张纸的待办事宜。 都是必须要办，抓紧要办的事情。 望着这些事儿，卓峰挠了挠头，道：“明天开始，我先不去单位了，先跑咱们这些事儿。” “梁主编肯放过你？”苏梦琪自是知晓梁疯子的脾气。 “放不过也得放，报社改版我出了三个大策划，刚刚又卧底了贩婴集团，任务早就超额了，我也该顾顾咱们家的事儿了。”卓峰说道。 “知道就好。”苏梦琪又嗔了他一句。 卓峰这工作，三天两头不着家。 虽然之前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地过起了二人世界，这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小埋怨。 商讨了一番之后，两人一瞅表，竟然快7点钟了。 苏梦琪想去厨房做饭，但卓峰哪里肯，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带上围裙，卓峰就钻进了厨房鼓捣起来，不一会儿饭菜就好了。 玉米面粥、西红柿炒鸡蛋、蒜薹肉、炸花生米，都是属于那些简单粗暴好收拾的菜肴，算是卓峰拿手菜。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琢磨着、商讨着等下怎么给家里打电话，怎么做家里人的思想工作，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才吃完。 接下来的十几天，两人忙疯了。 可不，结婚是大事，生孩子也不是小事。 现在两件大事碰到了一起了。 需要办的事儿太多太多了，时间简直是太紧了。 卓峰主动承包了所有需要跑腿的活儿，一会儿回老家，一会儿跑派出所，一会儿又和苏梦琪打车一起去民政部门登记领证，一会儿去影楼，一会儿两人又去产检…… 两家家长的思想工作做得还算顺利。 当然，就是不顺利，依卓峰和苏梦琪两人的脾气，不顺利也得把婚结了，把孩子生下来。 卓家就不用说了，卓母一言堂，听到两人要结婚的消息之后，那个乐呀。 卓母已经不止一次来青城市了，上次五一来的时候，苏梦琪陪着又是唠嗑，又是逛街的，可把卓母给喜欢坏了。 越瞧苏梦琪是越喜欢，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心眼又好，一百个赞同。 苏家的意见有些分裂，苏梦琪大哥是比较支持的，苏父和苏母的意见则是希望再观察一段时间，但是架不住苏梦琪天天电话磨。 磨来磨去也就没了办法，掏出了户口本，给邮寄了过来。 两人结婚这事儿是定了。 但是啥时候办婚宴，又意见不统一了。 这件事上，卓峰和苏梦琪自然是希望下个月把婚宴给办了，但两家家长意见格外的一致，要先看两人的生辰八字，选几个黄道吉日，最后再遴选出最优的那个。 这哪儿行，黄道吉日选来选去，肯定是冬天的多。 真要是到了冬天，孩子都要生了。 劝来劝去，怎么也劝不动，卓峰和苏梦琪干脆先把证儿给领了，然后就使出了杀手锏。 把苏梦琪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双方父母。 这下好了，初期的惊讶过后，双方父母比小两口还要着急。 纷纷出起了主意，拿起了意见。 这边说，下个月就下个月，一切从简，响应国家号召。 那边道，老家的一切都不用你们操心，保证下个月都捯饬好，只管回来结婚就行。 过了几天，画风又是一转。 这边叮嘱道，不能让苏梦琪干重活儿，不能让她做饭了，要多吃水果蔬菜和坚果，将来生的孩子又白又胖。 那边叮咛道，记得要吃叶酸，记得要补钙片，记得要多晒太阳多休息。 再过几天，又变了。 这边说，孩子的尿布、小被子、小褥子、小衣服、小鞋子都开始准备了，挑了几样儿，你们看看喜欢不？ 那边说，打算吃奶粉还是吃母乳啊？奶瓶奶粉都有熟人，买的时候便宜，打算顺产还是破腹产啊？最好找个熟人。 这个月，注定是一个属于俩人组成的这个小世界的月。 卓峰几乎都在为两人未来的生活奔波。 至于报社工作，不算彻底放下，也差不多了。 线人们来电，直接转给闫杰赵君他们，他只管抽空去趟报社，拿了线索费给发放发放。 梁丽凤致电要他去采访，一概推给高岗，或者闫杰赵君王宏硕他们。 只有实在推不了的，才跑上几趟。 …… 6月20日。 卓峰和苏梦琪在卓峰老家举行了婚礼。 6月27日。 两人在报社不远处的雅馨苑摆了几桌子。 本来是想小办一场。 但，闻讯后， 报社三位老总都来了，梁疯子、高岗也来了，网络部陈新新、刘子墨、办公室李婷，摄影部杨发通、王博，社会新闻部闫杰赵君王宏硕王萌，社区版组三大美女，时政版组的张娜、杨琛等记者，社会财经时政社区版组的编辑们，都来了…… 甚至连已经辞职的王泽端、佳绩，还有线人张超、张天祥，以及傅红雪，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来了。 一众人打趣着卓峰，祝福着一对新人，吃得喝得都挺高兴。 </br> </br> 第143章 王安鸣找到了 中午的宴席，一直闹腾到了下午三点钟才散。 临行，傅红雪突然走到卓峰身边，神色复杂地说道：“恭喜卓记者，和苏美女喜结连理。” 卓峰愣了愣，有些尴尬地回道：“谢谢。” 傅红雪又笑了笑，道：“有个事儿想告诉你下，王安鸣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卓峰问道，脸上掩不住的讶异。 一旁的苏梦琪也瞪大了眼睛瞅着眼前这位飒爽的女警，一脸的惊讶。 真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了，专案组还没放弃，还在追查，终于找到王安鸣了。 瞅见卓峰两人面上的表情，傅红雪脸色变得有些发苦，道：“在他们老家找到的，他妈妈把他藏起来了，一手导演的这出好戏。” “没想到找了一个多月，竟然是这种结局。” 卓峰语塞：“……” 苏梦琪无言：“……” 真心没想到，这个轰动全城，牵动人心，影响数市，甚至多省的神童失踪事件，竟然是这么个令人意外的结局。 卓峰感觉自己的同情心被玩弄了，碎了一地。 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事儿怎么处理？”片刻后，卓峰问道。 “孩子妈妈，还有孩子的姥姥目前都被刑拘了。”傅红雪回答。 “她为什么藏孩子？” “她怀疑老公在外面找小三，变心了，为了测试他是否还关心孩子，爱自己……” 卓峰：“……” 卓峰：“有通稿么？” 傅红雪：“今天晚上，市局开新闻发布会。” 说完，傅红雪又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就走了。 第二日，此事都上了三报一台的头条位置。 网络上关于人贩子的话题又热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关于狼来了的话题…… …… 结婚前和结婚后完全是两种状态。 结婚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去哪儿去哪儿。 结婚后，每天一睁眼就三个字。 钱、钱、钱。 吃喝拉撒要花钱、每月房贷要花钱、过几天孩子出生更要花大钱。 现如今，虽然手里有点小钱，但是那点钱真遇到点儿什么事儿，真不顶事。 钱，什么时候也不嫌多，什么时候也嫌少。 所以，结完婚，卓峰立马就投入了工作。 主要是赚钱去了。 和以往喜欢做大稿子，一暗访卧底就是几天十几天不同，现在要顾家，要陪苏梦琪去产检，要随时候着， 万一，苏梦琪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应变。 所以，他决定跑跑小稿子。 现在报社改版了，版面更多了，小稿子跑多了，来钱也挺快的。 …… 7月，盛夏。 骄阳似火。 虽然昨夜已经下过一场大雨，但今天的日头却越发毒辣。 卓峰骑着小电动汗一边流浃背地往开发区赶，一边打着电话：“喂，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您是赵先生？” 这是一个装修漏水的稿子。 新线人郭新春报的料，业主赵先生是他朋友。 这种稿子涉及到邻里关系，比较贴近生活，发到社区版最合适不过。 “是啊，哎呦，快来吧，我家都漏成水帘洞了。”赵先生电话里透着焦急。 “什么原因漏的水？”卓峰问道。 “肯定是楼上漏的水。”赵先生答道。 “噢，我一会儿就到。”卓峰挂了电话，然后又给摄影记者王博约好时间。 路上买了瓶子水，一边骑车，一边喝着，也就用了半个小时，开发区翡翠公馆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就映入了眼帘。 这是冷山集团开发的高档小区。 去年卓峰在这里还采访过一起跳楼讨薪的新闻事件。 所以，对这片还算熟悉。 “干什么的？”门前，漂亮的女保安敬了个礼，问道。 “噢，串门。”这种小区，你要是说记者采访，肯定各种事儿。 “小区里不准进车，电动车放那边，”女保安指着路边说道，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来，问道，“哪号楼，几单元，几零几？业主姓名叫啥？。” 安保挺严格的。 卓峰摸出手机，又拨通了赵先生的电话：“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19号楼，2单元，1802。” 打完电话，又核对了一遍信息，最后还登记了一下，女保安才给刷了卡开了门。 卓峰推开那鎏金的大门，走进了小区。 一进门，是一个喷泉景观，汩汩冒着水，喷泉前面躺着一方大理石，上面写着“翡翠公馆”四个字，下面则是具体解释名字的由来，看了一遍，文绉绉的，写得挺好。 抬起头，放眼望去，小区中央是一个硕大的湖，湖面上两叶扁舟在随风飘荡，湖边两岸是两排杨柳，长长的柳条垂落下来，在湖面上荡来荡去。 湖之外，栽种着高大的乔木，半大的灌木，矮小的花卉，以及点缀的草坪，整个小区都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 沿着湖边弯弯绕绕的木栈道，卓峰遁着指示牌，一路向着19号楼走去。 十步一个秋千，百步一个弯儿，逢角必有果，逢弯必有牌儿，规划的极其合理。 不愧为高档小区，环境就是好。 要是在这个小区买套房子，那真是舒服极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 高档小区的房价也是极高，上次看房的时候，每平米就到了两万以上了。 卓峰一边欣赏着，一边溜达着，大约七八分钟，就到了19号楼，又打了个电话，赵先生用可视对讲机解开门禁，这才顺利进入2单元。 单元门里的大厅高约四五米，吊着一大两小，三个黄灿灿的水晶灯，旁边是一溜儿信件箱，再往那边走，就是电梯口。 电梯有梯控，赵先生很热情地下楼来接卓峰。 “卓记者，您可来了，看看我家都成啥样子了，物业也不管，楼上那住户也不问。” “我这房子才刚刚装修好，都还没住呢。” “你说这事儿闹的。” 赵先生介绍着情况，电梯就到了他家。 门敞开着，客厅一角挨着阳台的那边放着四五个盆，接着天花板上往下滴落的水，不光客厅里漏水，阳台也在滴滴答答地流着。 </br> </br> 第144章 到底哪儿漏水了？ 赵先生介绍道：“你瞧，天花板、木地板都泡了，阳台那柜子也泡了，挨着阳台的沙发也泡了。” “你看，我这套沙发是新买的，这木地板，这柜子，这吊顶，可都是装修好的，花了我20多万呢。” “不光漏我家，还漏到楼下了1702了，1702又漏到1602了，这要是不管，一会儿就会漏到一楼去。” 这漏点够大的。 卓峰转了转，看了看被泡得湿淋淋的木地板、天花板，还有那欧式的布艺沙发，问道：“啥时候发现漏水的？” “房子我们装修好一直晾着散味儿，没住人，今天一大早1702就给我打电话，说我家漏水漏到他家了，结果我开门一看，不是我家漏水，是楼上漏水漏到我家，我家才漏水漏到他家。” “1902来人了么？” “来了，物业现在就在他家，但是查不到漏水点。” “不会是2002漏水漏到1902，然后再漏到你家，再一路漏到了1602的吧？”卓峰异想天开地问道。 “不是，1902天花板上没水渍，肯定是他家漏水。”赵先生肯定地说道。 “走，咱们去看看去。” 说着，卓峰就和赵先生爬消防楼梯往上走。 这种社区稿子，首要问题就是要弄清事情原委， 其次，能解决矛盾，最好也帮忙解决下。 到了1902，门也开着。 客厅里一堆人， 1602、1702的业主，赵先生的妻子，还有1902业主，以及几名物管人员都在。 知晓赵先生领了名记者过来，1602、1702的业主一脸喜色。 1902业主则皱起了眉头。 一名物业经理模样的人，更是眉头紧蹙， 记者来了，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上了报纸，搞不好就要被扣工资。 “记者朋友您好，我是小区物业经理富文忠，您怎么称呼？”富文忠反应很快，第一个和卓峰握手道。 “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卓峰伸出右手握了一下，道，“有读者反应说小区业主家里漏水了，我就过来看一下。” 很和气。 “没啥大事，楼上楼下的，我们协调一下就解决了。”富文忠笑呵呵地说着，顺手就掏出了烟，刚想递过去，却发现是在别人家里，只好嘿嘿笑了两句，又放了回去。 “解决了就好，远亲不如近邻嘛。”卓峰说着，瞅了赵先生一眼。 听到物业经理和稀泥，赵先生脸色一变，不乐意了，道：“富经理，远亲不如近邻是不假，但是我这个邻居也太不地道了。” “漏水都漏了两三个小时了，他一次都没去我家看过，更别说去1702、1602了。” “你瞧他那态度，说漏水不管他家的事儿，不是他家漏的水，难道这水是从天上飞进我家的？” 业主发飙了，富文忠只好赔笑道：“哎呦，这不正在查么？” “查什么查，肯定是他家漏水！”赵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1902室来的是一位老爷子，姓周，估摸着得有60来岁的样子，听到赵先生的话，不乐意了，道：“怎么会是我家漏水？我家地面都没湿，怎么就漏水了呢？。” “记者来了更好，查一查更清楚。” 一边说着，老爷子一边指着地上铺就的地板砖说道。 老爷子很笃定。 但，水是往下面流的，湿不湿地面和漏不漏水没多大关系。 不过没人和老爷子计较这些。 当务之急是找到出水点。 有记者督促，物业公司的效率也变得快了起来，几名工作人员一合计，就圈定了几处可疑地点。 首先先检查了下地暖。 如果地暖漏水了，那可就麻烦了，得刨开地板砖、凿开混凝土，找到出水点修地暖，是个麻烦的大工程。 幸好，运气不赖。 物业调来了一台打压机，打了8个压上去，等了十几分钟压力一点没降。 漏了那么多水，漏点应该不小，应该不是地暖的问题。 那么最大的疑点就在阳台。 阳台预留了洗衣机位，有上水管和下水管。 但，等富文忠带着物业人员过去一瞅，脸色立马就变了。 “你们怎么乱改管道？”富文忠指着阳台质问道。 “洗衣机位在西边，你们怎么移到东边去了？是不是下水管也改了？” “那可是50mm的管子，你们也真敢改？” 那老爷子过来看了看，道：“这是我家，为啥不能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改来改去，这不漏水了么？”富文忠觉得找到了病症。 “凭啥又说我家漏的水？”老爷子反驳道。 空口无凭，富文忠吩咐手下卸下个自来水龙头，把打压机装上去， 一打压，等了十几分钟，竟然压力没掉。 老爷子看了，很得意，道：“我说不漏水就不漏水吧？装修公司说了，漏了赔十倍的水电改费用。” 上水管不漏水，不代表下水管不漏水。 富文忠打开洗衣机，开始往下水道放水，同时吩咐一名工作人员在楼下盯着。 如果是下水管漏水，肯定现在会越漏越大。 但，放了一会儿水，楼下漏的水，不仅没大，还竟然小了不少。 真是怪事。 地暖、上水、下水都不漏，那1802室的这些水哪儿来的？ 富文忠不死心，把1902阳台的吊顶掀开，拿着手机伸进去拍了几张照片。 取下来一瞅，天花板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水渍。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难道是漏点比较小？打压机这么短时间测不出来？ 富文忠瞅着打压机上面的仪表，打算守株待兔，再等会儿。 卓峰自是没那么多时间干耗着，爬楼梯去了趟1702拍了个照，又去1602看了一眼， 这两家漏点都在阳台，或许有1802挡着，漏得都不多，所以也不是太着急。 等卓峰再次返回1902室的时候，富文忠以及1802业主已经很是有些不耐烦了。 富文忠不用说，找不到漏点，物业就一日脱不了责任，就得继续耗在这里。 1802业主赵先生更是发愁，今天要是找不到漏点，那么以后还不得天天漏到自己家？ 想想就够烦心的。 新房刚装修就变漏房了。 那1902的老爷子躺在沙发上，刚要站起来说些什么。 突然，楼外就卷来了一阵狂风。 </br> </br> 第145章 今年的雨，格外多 风很大，呼呼地叫着。 楼上楼下不知道多少家的窗户在咣当咣当作响。 富文忠挨着窗户，他忙站起身来，去关阳台窗户。 手刚刚挨到把手的时候，只见楼上“呼啦啦”地飘下来一片阴影，吓了众人一大跳。 再一瞧，竟然是空调位上的百叶窗被挂掉了。 这风真是好大。 风中还带着一股湿气，这是又要下雨。 卓峰走到窗前，抬头望去，只见大片大片的乌云浩浩荡荡地从东边压过来，把整个天空划分为了黑白两色。 也就三两分钟，整个天幕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又下大雨了。 今年的雨，格外的多。 也就过了片刻，楼下赵先生的爱人打过来电话：“阳台漏水好像又有点大了。” 富文忠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眼打压机的仪表，没动。 卓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又想了想房子的户型，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富经理，是不是1门和2门之间有空调机位？” “没错，那是给中央空调预留的位置。” “周先生，是不是你家中央空调机位上的百叶窗掉了？”卓峰转过头，问向周老爷子。 “对啊，前天还是昨天掉的，掉1楼去了，差点砸到人，给物业说了两次了，不管。”周老爷子声讨着。 富文忠脸色有些尴尬，显然是知道这事儿。 卓峰继续说道：“富经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空调机位那里进了雨水？而恰恰那个地方防水没做或者做的不好，漏到了1802？” 理论上，有可能。 但，实际上，还有待观察。 到底那个地方有没有积水，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去看。 空调机位都在楼外面。 那可是19楼，将近60米高，万一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空调安装师傅，也要绑好安全绳，系好安全带才敢作业。 更别说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 这种天，没人敢去浪。 似乎，有点僵。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卓峰紧蹙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 “自拍杆有没有？”卓峰抛出来了个有点不着调的问题。 众人有些疑惑。 但，片刻后，均面现喜色。 人出不去，但机器不怕啊。 只消拿着自拍杆伸过去，“喀嚓喀嚓”拍几张，不就都清楚了么？ 自拍杆不是什么高档设备，很多女生都有。 902室的赵先生在业主群里呼喊了几声，没过多久，就从一位邻居家里借了一个回来。 等了一小会儿，瞅着外面风雨小点儿了，富经理把自己手机架在自拍杆上， 先试着拍了几张，又怕外面风雨太大把手机刮掉，就借了两个皮筋箍了几圈儿，这才打开窗户，把自拍杆伸到了空调机位那边，只听到“咔嚓咔嚓”几声响，照片就顺利拍好了。 把手机拿下来一瞧，一切明了。 只见空调机位那边，大雨中，一片水汪汪。 漏点，应该没跑了。 只需再观察雨停之后，1802漏水是不是小了便知。 漏水原因找到了，权责也就明确了。 富经理承诺，雨停了一定要把百叶窗给装上、修好。 但，对于1802提出的赔偿问题，就开始推脱了。 经过一番交锋后，富经理只是答应，考虑会给1802减免部分物业费。 物业费才几个钱儿，那被泡的阳台柜子、沙发还有吊顶得多少钱？ 1802业主赵先生气得直想骂人，说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大不了上法院打官司。 富经理陪着笑，应允一定给解决，给上级领导打申请。 总之，一个字，托。 瞅着富经理那态度，卓峰心中不住地叹气。 不是说现在业主难伺候，是有时候业主和物业在一些事情上真的走不到一起，各种利益纠葛得厉害， 即使就是这么高档的小区，和胜利小区以前魏光远在的时候，没啥两样。 依往常经验， 这种赔偿问题不扯皮个十天半个月是解决不了的， 卓峰自是不能光耗在这事儿上，把漏水原因弄明白了，和赵先生、富经理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撤。 但，等坐电梯下到了一楼大厅，他就有些傻眼了。 楼外， 大雨如注，狂风怒吼， 楼前的一棵柳树，被阵阵狂风来回推搡着，终于受不住了， “咔嚓”一下脑袋就折了下来…… 看样子，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 卓峰收回脚来，瞅了两眼大厅，把那三盏水晶灯打开，就着灯光用手机就写起稿子来。 刚刚写了片刻，王博来电，说被这雨阻在路上，来不了了。 这倒没事，刚刚顺手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应该够用。 再写了一会儿，手机又来电。 是梁疯子。 梁疯子派活儿，一般都是急事、大事。 卓峰不敢怠慢，立马接通。 “卓峰，你现在在哪儿？”梁疯子在电话里问道。 “在东开发区翡翠公馆。”卓峰回道。 梁疯子继续说道：“知道下雨了么？刚刚市里发布了大风蓝色预警和橙色暴雨警报，这雨预计还要再下一个小时。” “雨很大，市里好多立交桥都被淹了，有几个小区树也被刮倒了，此外还有广告牌漏电，电死了个人。” “郊县，风很大，大量的树木、电力设施，以及通讯设施都被大风刮倒了。” “今天，报社计划做两个版的暴雨新闻，开发区的热线稍等发你微信，等雨停了你去看看。” “此外，你给你的那些线人们也打打电话，看看有什么新闻。” “王宏硕在报社负责组稿，你传给他。” 这场风雨很大，梁疯子语气急促，声音有些沙哑， 卓峰估摸着，她应该打过不少电话了，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和所有的城市差不多，青城市到了雨季，也是逢雨必涝。 多少年了都解决不好。 不是说下水道质量不好，是因为青城市是平原都市，雨水一大就无处可排，到最后就是淹地道桥、地下通道、地下室、老旧社区这些低洼处。 昨天一场大雨，今天又是一场大雨。 产生内涝也就不可避免了。 听说有个名叫橘猫的13级台风登陆了，青城市就在它的迁徙路线上， 今年，青城市注定是雨多风骤的一年。 </br> </br> 第146章 拖拖拉拉的工程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楼外的风雨才停。 卓峰正好也写完了方才那个漏水的稿子，把稿子扔给朱秀芳，一边往楼外走着，一边给线人们打电话。 雨后这个点儿，新闻应该很多。 正是职业线人们大显身手的机会。 “喂，张超，市里被雨淹了，你那里有什么报料没？”第一个电话，自然是打给爆料王张超。 “有啊，好几个。”张超此刻正坐在一个橡皮艇上，一边划着，一边接着电话，乐呵地说着，“胜利大街地道桥这里水深三四米，汽车趴窝了十来辆，连公交车都没了顶儿。” “现在我就在船上，和几个朋友帮人过过桥，闲暇了捞捞车牌。” 胜利大街地道桥是老桥了，几乎年年淹，张超真是会找地方。 至于帮人过桥，那估计是他的副业了，捞车牌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捞了多少了？你这是打算卖钱啊？”卓峰打着电话，从翡翠公馆小区里往外走。 此时的翡翠公馆小区里，一片狼藉。 地上铺满了残枝落叶，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粗大的枝丫断落在地上，数名保洁人员在忙碌着。 张超嘿嘿笑了两声，道：“现在捞了20多个了，等会儿去北二环地道桥看看去。” “至于卖钱，怎么会？我们也算义务捞车牌，车主要是想给就给点儿，要是真没带钱也就算了，我们就权当帮个忙儿。” “对了，报纸有地儿，也帮我登一下，寻下失主。” 捞车牌还真是一本好生意。 车牌本身没多少钱，补办也就100元钱，但是来来去去就得一周多的时间， 这期间，这车就不能开，跑来跑去还耽误事儿， 张超说是免费送， 但是，卓峰估摸着，但凡拿到车牌的主儿，都不差这百十元钱。 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互利互惠吧。 “有地儿给你登几个号牌，但你得保证，上报的这几个牌，人家拿的时候一分钱可别要。”卓峰叮嘱道。 “没问题。”张超答应着。 挂了张超电话，又给张天祥、王萌以及王青山等人挂了一通电话。 反馈来的消息，就是这场雨，真大，这场风特大。 西部山区下了冰雹，王青山刚刚建的鸡舍，被砸了好多洞洞， 周边的农田果园遭了秧，眼瞅着就要上市的西瓜都开了瓢，核桃大的苹果上全是冰雹眼儿，至于蔬菜就别说了…… 北边的清水河，水位见长，应该是上游也下了很多雨。 市里很多地方积水排不出去，有条件的就划船，没条件的只好涉水。 大风在西城区肆虐的最厉害，两侧的法国梧桐一排排地倒，好多路都断交了。 也难怪梁疯子要做两个版面的新闻。 把得到的情况，连同线人们传过来的图片，一个一个地给王宏硕传过去，卓峰也溜达到了小区门口。 出门一瞧， 便道上一片汪洋。 慢车道上也是汪洋一片，数个井盖在汩汩地往外喷着水。 门口两侧的车库出入口，数名保安如临大敌，用沙袋垒起了层层水坝，阻挡水流的侵蚀。 看来，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翡翠公馆小区地势比较高，和马路上落差得有两米，卓峰把电动车推到小区门前空地上，从包里掏出纸巾来，仔仔细细擦拭了一番。 刚想和女保安侃会儿，卓峰突然想起齐强来， 前些日子，市文保部门就撤了，工地随即就复工了，也不知道这几天的雨水，有没有影响工程进度。 “喂，齐强，下大雨了，工地那边情况怎么样？”卓峰问道。 齐强正在屋里光着膀子坐着马扎挖着西瓜看着电视，一瞅卓峰来电，立马接了。 “峰哥，哎呦，说起这事儿我就牙疼啊，可娘的气死我了，”齐强放下手中勺子，拍着大腿抱怨着，“眼瞅着就要完工了，可这老天爷天天下雨。” “今天本来打算一鼓作气拿下，结果娘的又下雨了，你说这寸劲儿。” “等会儿这雨退了，我再去看看，晚上加个班，突击一下，把这工程给彻底搞定。” 齐强语气中又是急，又是气，还透着一丝担忧。 估计是被上次那变故给搞怕了。 可不，这工程拖拖拉拉都搞了半年多了，现在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可就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咱们工程时间是要抓紧，但也要注意安全，听说这次来的台风挺大，搞不好晚上还会下雨。”卓峰叮嘱着。 “没事，都雷阵雨，一会儿就过了，就是下雨我们也不怕，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齐强说道。 “小心无大事，”卓峰说着，转移了话题，问道，“刚这场大雨，你那边有啥新闻没？。” “没啥大新闻，就是风大，把咱们工地上那个简易房给刮跑了，听老齐说，差点就翻出工地的围挡了。” “这事儿还不赖，你让老齐给我拍个照片，看看能不能发一下。” “好咧，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工程即将完工，是个好事， 但老是下雨延误工期，可不是什么好事。 卓峰皱着眉头，挂了电话，又突然想起自家小区，也就是胜利小区来。 也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 给苏梦琪挂了个电话，了解到的情况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服务中心雨季之前就开始备战汛期了，疏通拥堵的下水道，购置沙袋，甚至还挤出本就不多的经费，购买了五台大功率水泵，用于排水。 今年的胜利小区，意外地没有被淹。 …… 报社在紧张地忙碌着，比报社更忙的是市政部门， 但凡一遭遇到内涝，挨骂的是他们，最辛苦的也是他们， 这次大雨还没停歇，按照事前就做好的紧急预案，包片的负责人就带队上岗了， 清淤、抽水、排水…… 一直奋战到凌晨深夜。 此外，还有消防部门，也连续出警了很多次， 至于，110热线，更是被打爆了，什么事儿都往这里塞。 …… 一直折腾到下午五六点钟，卓峰这才回到家。 吃完饭，卓峰和苏梦琪俩人躺在床上，打算畅想下美好的未来。 好巧不巧，卓峰那手机就响了。 竟是周福海来电。 </br> </br> 第147章 清水河里有了鱼 和周老爷子好久没有联系了，这个点儿，也不知道找自己有啥事儿。 “卓记者，明天有空儿么？”听声音，周福海心情很好。 “有，有空儿。”记者哪能说没空呢，没空也得变有空儿。 “有空儿就好，听说明天西山水库放水，一放水肯定清水河里就有鱼，明天你来吧，咱们捞点儿鱼。”周福海乐呵呵地说着。 “鱼多么？”卓峰问道。 “多，可多了，每年放水都有大鱼，上次我们捞了一条50斤的草鱼，一家人都吃不了，最后卖饭店里了。” “没问题，明天肯定到，在哪里碰面？” “早上8点钟，就在村口吧，别来晚了，来晚了好地儿就被别人占了。” “嗯。” 清水河里有了鱼，这也算是个新闻。 不仅有鱼捞，还有新闻可以做，这是个好活儿。 不过，一个人去也太过无聊，卓峰寻思了一番，打了个电话把闫杰约上了 闫杰一听，满口答应。 …… 次日，早7点钟， 两人就在胜利小区门口碰面了。 为了捞鱼，两人都做足了准备。 卓峰从厨房找了两个买菜剩下的大塑料袋子， 闫杰更夸张，把他老爸那套钓鱼设备给挪借过来了，钓竿、鱼饵、鱼钩、遮阳伞、躺椅，以及装鱼的袋子一大摊子东西。 甚至他还顺了两本秘籍，一本什么野钓秘籍、一本什么打窝秘诀。 两人上了车，闫杰一加油门，20多分钟就到了清水河。 此时的清水河，浩浩荡荡，水流湍急了不少，比往常水位至少高了半米。 水也不再清澈，浑浊得见不到底儿，两岸挤满了人，有钓鱼的，有撒网的，还有看热闹的…… 看来，清水河上流水库泄洪，河里有鱼不是什么秘密。 “这边，这边……” 几声高呼声下来，卓峰已经看到了穿着救生衣，带着红袖标的周福海。 差点忘了，老爷子还是义务巡河队的队员。 闫杰把车开过去，就开始卸车上的各种捕鱼工具。 卓峰下了车，直接迎了过去，道：“周伯，这鱼怎么捞？” “瞧好吧，哎呦，用不着那些设备，装上去，装上去吧，就留下那个装鱼的袋子就行。”周福海看到闫杰在忙活，摆摆手说道。 闫杰卸车卸了一半，听到这老爷子这么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装车，还是继续卸车。 就在这时候，周福海脸色一喜，指着清水河对面，道：“看，咱们的设备来了，乘着这个捞。” 卓峰和闫杰顺着周福海的手望去。 哎呦我去！ 这也太妖了吧。 别人都是在岸边钓鱼，先进点儿的弄个网来捞，胆子大点儿的游到水里摸， 周福海他们倒好，却是直接开着两艘硕大的皮艇上了河面， 更加让人无语的是，每个皮艇后面都安装了小马达，这下可以在河面上横着走了。 周福海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只听到“哒哒哒……”的一阵马达声， 皮艇就横穿河面过来了。 一边开，那皮艇上的人一边还拿着一个硕大的捞网捞鱼，三下两下就半网鱼， 望着网中那活蹦乱跳的鲫鱼、草鱼、白鲢、泥鳅、河虾…… 河岸两边的人都瞪直了眼。 不带这么玩的吧。 也就五六分钟，那两艘皮艇就驶了过来。 每辆皮艇上坐着两个人，都穿着救生衣，戴着义务巡逻的红袖标。 看来，今天是义务巡河队假公济私捞鱼来了。 到了岸边，当先的皮艇上跳下来一位40岁左右的汉子。 这汉子个子很高，估摸着得有18米，长脸短发，上身只穿了一件军绿背心，胸前背后露出虬结的肌肉，乍一看像是健身房出来的。 周福海带着卓峰迎了上去。 “来，来，范队长，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多次给你提过的卓记者，这位是闫记者。”周福海介绍着。 原来，这位就是自己曾经牵过线的那位退役军人范景天。 这肌肉，这块头，真不愧为经常游泳的人。 “你好，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 “您好，青城日报社记者闫杰。” 初次见面，卓峰和闫杰都挺客套的。 那范景天哈哈笑了两声，把手上拎着的渔获随手往地上一扔，伸出手来，一一握着，道：“客气啥啊，都一家人。” “说起来，我这个义务巡河队队长，还是卓记者帮忙牵的线。” “今儿个，正好水库放水，河里来了鱼，咱们都拿上家伙，想要多少就捞多少，别客气，你不捞，那鱼就跑了。” 周福海在一旁，也应道：“千万别客气，这鱼现在可没主儿，谁捞到就算谁的。” “来，穿上救生衣，咱们上皮艇。” 这么说，都不是外人。 卓峰和闫杰也就不见外了，穿好救生衣就和两人上了同一艘皮艇。 到了皮艇里，才发觉里面空间着实不小，除了那些捞鱼的工具之外，再容纳三五个人都不是问题。 二十里铺购置的这批设备真不错。 “你们喜欢用什么网？”范队长指着皮艇里那堆捞鱼的工具问道。 卓峰不是太懂这些，瞅了一眼，只认出了一种普通的捞网和一种坠了铅坠的撒网。 闫杰自来熟，给范队长、周福海还有卓峰每人递了一根烟，就熟络了， 此刻听到范队长询问，他看了看那堆工具，立马就眉开眼笑起来。 “用这个，用这个，这个过瘾。”说着，闫杰竟然从里面扯出来一大团网。 “这张网得有十几米长吧，两艘皮艇咱们这么一拉，往河里一放，保管他来一只捉一只，来一双捉一双。” “一个都逃不掉。” 周福海吸着烟，赞道：“行家，这是拖网，就用这个吧。” 卓峰瞅了瞅那网眼，道：“这不是断子绝孙网吧，虽然这鱼儿没主，但也别捞绝了。” “不是，不是，你看这网眼这么大，小鱼小虾直接就漏过去了。”范景天也挪到了闫杰身边，伸手扯了扯那网，露出那网眼来。 网选好了，范景天招呼着另一艘皮艇靠过来，两艘皮艇一起驶到河中央，把网向河里一下，把小马达调了调方向，一边吸着烟，一边就开始唠嗑儿了。 “范队长，你们这义务巡河队设备可真够先进的，啧，啧，小马达都有了，咱们队里有多少艘皮艇？”闫杰摸着那锃新的皮艇感慨着。 第148章 渔获 周福海吸了口烟，笑着道：“就这两艘先进的，村里还有两艘没装马达。” “自从有了这些设备，再加上范队长率队加入，嘿嘿，最近周边就没出过事。” “对了，等下卓记者、闫记者你们抽空去趟我们义务巡河队的驻地，看一看我们那事迹。” “这一个月来，最少救了四五个人，啥样儿人都有，喝酒喝醉了的，自杀的，不小心溺水的……” 义务巡河队这是好事。 好事就要多宣传。 卓峰和闫杰满口答应， 算一算，如果再加上捞鱼的新闻，这次又是一炮双响，两个新闻。 也就过了十来分钟，拖网就有些发沉。 “起网吧，差不多了。”范队长把烟头一掐，放到皮艇里的一个矿泉水瓶里。 “来，咱们一起起网。”闫杰搓着手，有些急切。 卓峰瞅着他那神态，估摸着他也遗传了他老爸那好渔的基因。 未知的，才是最期待的。 不光卓峰几人望着这一网，岸边二十里铺的熟人们也望着，不少人还聒噪着。 “老富，老富，多下几网，给老哥儿几个都来点儿。” “老富，你有些不务正业啊，义务巡河队变成了职业捞鱼队了。” “嘿，范队长，你们义务巡河队还招不招人啊，我也会游泳，也想报名参加。” 周福海听了，嘿嘿一笑，道：“别着急，等会儿都有份儿，保管你们中午有鱼吃。” “先报名参加义务巡河队的，等下找范景天队长报名。” 周福海和岸边的乡亲们打了几声招呼，也就不再吭声了，紧紧地盯着水下。 卓峰和闫杰也紧紧地盯着水下那网。 这是今天下的第一网， 真心令人期待渔获有多少。 “先收一点儿，往岸边那边靠一靠再起网，这边水流太急，”范队长指挥着，“俩皮艇也往中间靠一靠。” “好，范队长，这网有点沉啊。”另一艘皮艇上有个年轻人应和着。 “沉点儿才好，好了，差不多了，一起用力。” 两个皮艇四个人一起用力一拉，那拖网逐渐就露出了水面， 只见那网中劈哩啪啦地仿佛开了锅一般，无数条亮白色的鱼儿翻着身子拍着水， 嚯! 好多鱼！ 怕不是捞了小半张网。 不仅皮艇上的数人兴奋得满面红光，就连岸边看热闹的人群，仿佛也感同身受，一齐加油起来。 “往岸边走，拉上岸。”范队长应对着，皮艇里面空间有限，这么多鱼儿，估摸着是放不下。 “来，我去掌下舵。”周福海坐到马达哪里，调整着皮艇行驶方向。 不久之后，皮艇成功靠岸，几人拉着拖网直接跳上了岸边。 “一、二、三、起……” 哗啦啦…… 噼里啪啦…… 拖网还未完全露出水面，一帮各色渔获就开始扑腾了， “还有，还有，下面还有……” 感受着手中拖网的力道，范景天提醒着。 果然，拖网再一拉一收，网中渔获挣扎的力道更甚， “扑通！” “哗啦！” 突然，一条三尺来长的青绿色大草鱼在拖网中显出了身形，仗着身长力壮，这大草鱼在托网中横冲直撞，宛若入了无鱼之境，把其他鱼儿通通赶到了一侧。 “嚯，好大的鱼，这得有几十斤重吧。”一位观战的村民赞道。 “这鱼，怕不得在水库里长了好多年。”另一位观众点评着。 有了这条吸睛的大鱼，其他小鱼小虾自然是入不了几人法眼了， 几人小心再小心，齐心合力总算把这网渔获捞上了岸，往已经铺好的帆布上一扔。 众人就开始清点渔获。 范队长招呼了两个队员，先把那条硕大的草鱼王给捉住，塞进了一个蛇皮袋里，然后才开始清点其他的小鱼小虾们。 有鲤鱼、鲫鱼、草鱼、花鲢、鲶鱼等常见鱼，此外甚至还看到了几只螃蟹和乌龟…… 这一网一下子竟然就拖了大几十斤。 这么多鱼，自己吃肯定是吃不完，周福海开始张罗着送起来， 这个邻居来两条，那个大妈送两只，反正是见者有份，每家每户只要认识都送上一两条， 反正鱼儿不是自家的，设备也是公家的，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三下两下就送了小一半。 把那草鱼王还有剩下的渔获安置好，几人复又上河里捞。 卓峰抽空给王博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拍个片子，这种大场面捕鱼的现场，还是在岸边拍着比较有效果，也过瘾。 第二网，运气一般，十几斤。 第三网，运气又好了，几十斤。 …… 捞了七八网之后，岸边那帆布已经快要盛不下了渔获了，众人一开始那股捕鱼的瘾儿也渐渐地消了，劲头儿自然也就小了许多。 干脆把皮艇一停，开始分拣起渔获来。 好几百斤鱼儿，随便挑，不够了，可以继续捞。 闫杰带来的那鱼袋子已经被周福海装满了， 卓峰拿过来的那两个塑料袋，周福海嫌弃太小，扔一边了，直接扯过来一条蛇皮袋，给装了满满一袋子， 末了，又专门挑了十几个螃蟹乌龟给二人。 苏梦琪怀孕了，自是不能吃螃蟹这等寒凉食物，所以就便宜了闫杰。 至于后来赶来拍照的王博，周福海也没有亏待，送了他一大袋子鱼。 分完鱼儿，几人又去义务巡河队的驻地拍照采访了一番，这才往回赶。 闫杰的车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劳，后备箱里三袋子鱼，还活蹦乱跳的。 家里肯定是吃不了这么多，冰箱里也放不了这么多，卖也一时找不到地儿， 三人一合计，干脆，把其中一袋子鱼拉到报社给大家分一分。 这下报社里可就热闹了。 车停在了后院，闫杰和王博看着渔获， 卓峰找了个塑料袋，挑了一塑料袋鲜鱼，三步并作两步就从后门上到了二楼记者大厅， 一边抖着，一边扯着嗓子就吼了出去：“兄弟姐妹们，采访的时候顺道在清水河捞了一大袋子鲜鱼，想吃的来后院。” “各个都在1斤以上，鲤鱼、草鱼、鲢鱼啥都有。” “先来后到，来晚了可摸不着。” 第149章 真的，白送 听到卓峰这嗓子，起初众人都是一愣。 啥？ 采访的时候，弄了一袋子鲜活鱼儿回来？ 还有这种好事儿？ 但，片刻后，尤其是看到他拎着的那塑料袋，都反应了过来。 老记者们自是知道卓峰那德性，啥不靠谱事儿都能给你搞出来， 别说一袋子活鱼，就是哪天弄个活人出来，也不奇怪。 “峰哥，给我留两条。”赵君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抄近道进了热线室，走后门去了。 “真的？白送？”陈新语忽闪着眼睛，问了一句，她想起曾经卓峰坑她的那档子事儿了。 卓峰神秘地一笑，道：“真的，白送。” 陈新语看到卓峰那神色，就有些犹疑了。 但旁边赵思思自是了解卓峰那脾气，二话不说就拉着陈新语下楼去了。 王宏硕也不看看报纸了，把手中那报纸一放也跟了下去。 新记者们有些不认识卓峰，有些和卓峰不太熟悉，还有的顾忌梁疯子，犹犹豫豫，扭扭捏捏。 梁疯子扫了一眼被卓峰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记者大厅，叹了口起，道：“去吧，想去的都去，他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领导应允了，王萌带着几名新记者过来和卓峰打了个招呼，也去后院了。 瞬间，大厅里的记者们走了个七七八八。 卓峰笑着地走到梁疯子工位旁边，把手中那一大袋子活鱼递了过去，道：“梁主编，喏，专门给您挑的。” “鲫鱼、白鲢、草鱼各一条，还有十几条鲶鱼，二十来条泥鳅，和三只乌龟，七只螃蟹。” “嘿嘿，嘿嘿，滋阴养颜，壮阳补肾，给你和宗队长吃最合适不过了……” “哎呦，我得去后院了……” 说完，把袋子一丢就溜了。 瞅着这三句话一过就变无赖的卓峰，梁疯子气结半晌后，却也无可奈何。 看了看脚下这袋子仍然在活蹦乱跳的鱼儿，是得找个地方安置安置，否则这大热天，捂上几个小时就得臭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一种幸福笑，摸出电话打了出去。 卓峰来到后院的时候，后院里热闹极了。 想要鱼的记者每人拎着个熟料袋围着闫杰那车， 闫杰和王博两人四只手从袋子里往外掏鱼，一边掏，一边喊着：“一人两条，一人两条。” 卓峰挤了进去，又特意弄了几条鱼儿，上办公室给李婷送了两条，去网络部给陈新新还了个人情，还特意挑了几只鲫鱼留了下来，抽空让陈新语他们给宋方仪送过去。 算算日子，宋编辑预产期要到了。 也就没多久，一袋子鱼儿就分完了。 后院一下子就清静了。 三人把车后备箱里的鱼儿又分了分，每人还有大半袋子。 闫杰开车把两人一一送回了家。 车直接就开到了楼下。 卓峰连抗带拽，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些鱼弄回了家中。 瞅着客厅里这么一大袋子鱼，吃肯定是吃不了，放冰箱也不现实，那就继续送吧。 卓峰给苏梦琪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她就回来了。 刚进门，一瞅那袋子里还在蹦跶得鱼，苏梦琪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苏梦琪惊讶地问道。 “二十里铺周伯那设备太先进了，捞了没几趟，就几百斤了，这才是一小部分。”卓峰从厨房找了个大塑料袋，蹲下来开始挑鱼。 “咱们多留点儿鲫鱼吧，鲫鱼据说对孕产妇身体好。”一边说着卓峰一边捉着。 “那是对产妇身体好，通乳用，我预产期还有好几个月呢。”苏梦琪瞅着卓峰挑鱼，提醒道。 “留几条冻冰箱里，咱们这几天吃，其它的都送了吧。” “鲁主任、邹老爷子送几条吧，还有就是多送韩柔柔几条，小核桃这个暑假准备要鸡数学和英语，很辛苦。” 卓峰挑了几条肥硕的鱼装到袋子里，准备放进冰箱里，闻声后，问道：“暑假也不休息啊？” 苏梦琪挑了挑眉毛，道：“鸡娃最关键的时间就在暑假，小韩准备这个暑假帮小核桃把一年级的课程都讲一遍。” 卓峰脑袋一愣，无语：“……。” 苏梦琪瞅见他那表情，补充道：“你恐怕没听说过这句话，‘不怕同桌是学霸，就怕同桌过暑假’。” “暑假，可是鸡娃的黄金时刻，是否将来能否变学霸全都在这上面了。” “小韩时间不多，还算鸡得轻的，有家长一个暑假就要把整个小学的课程给孩子串一遍。” “还有的家长，为了鸡英语，硬是从0基础，过了英语六级，口语溜得能当翻译。” “这就叫，鸡娃之前必先自鸡。” 疯子。 真疯狂。 为了孩子，家长们都太拼命了。 感慨了两句，卓峰也就把鱼儿给分好了。 鲁主任、邹老爷子、韩柔柔还有自己家，每家一份。 家里这份和梁疯子那份差不多，乌龟、螃蟹、泥鳅、鳝鱼、鲫鱼、鲢鱼、草鱼啥都有。 乌龟养起来吧，泥鳅鳝鱼不能冻，直接放盆里中午吃了，再蒸一条鲫鱼。 其他的鱼，趁着新鲜，卓峰拎着袋子，跟着苏梦琪开始送。 先把鲁主任那份儿送了，然后直接去服务中心。 韩柔柔大学已经毕业，直接就在小区物业这里上岗了，虽有些埋没她的学历，但是这里管吃管住，工资也不低，关键业余时间还能照顾孩子，用来过渡过渡最合适不过。 邹老爷子这几天由于操心小区排水问题，几乎每天白天都在服务中心候着。 瞅见卓峰送来了这么多鱼儿，可把邹老爷子给高兴坏了。 仅仅自己留下了两条，其余的鱼儿，邹老爷子直接贡献了出来，变成了服务中心工作人员的午餐。 苏梦琪和卓峰没在服务中心吃， 在这里吃饱了，家里那堆鱼儿可就没有肚子消化了。 难得有空闲，卓峰亲自下厨，上网查菜单，泥鳅红烧、鳝鱼煲汤、鲤鱼做成了老烧鱼，又凉拌了个黄瓜，炸了个花生米，这顿饭还算丰盛。 只是，鱼有点多。 吃完饭，苏梦琪穿着防辐射服继续去工作。 卓峰坐在电脑前打着稿子，今天出了两个稿子了，收获还算可以吧，下午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在家歇着。 也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小稿子就写出来了。 义务巡河队的稿子写了有六七百字，在扩版的春风吹拂下，应该至少上个版心位置。 下河捞鱼的稿子也不大，也是六七百字，应该至少也是个版心位置。 写完稿，又躺床上眯了会儿，卓峰一睁眼发现窗外天又有些发黑。 这是又要下雨了。 幸好，这次自己在家里 果然，也就过了半个小时，窗外又淅淅沥沥地掉起了雨点儿来。 这次，雨不大， 卓峰估摸着，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突发新闻了吧。 第150章 汛情 怕啥就会来啥。 凌晨， 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卓峰和苏梦琪一起吵醒了。 听铃声，是梁疯子的电话。 要命。 卓峰心中一紧，睁开了双眼，同时右手一翻，也摸到了手机。 一边打开台灯，他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梁主编？”卓峰睡眼惺忪地问道。 旁边苏梦琪半眯着眼，竖着耳朵听着。 “卓峰，清水河下游的拐岔子村出现了汛情，市局调集了几百警力去转移群众。”梁疯子说道。 “拐岔子村？”卓峰思索着，“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就是前几个月高岗曝光的那个村儿，河道中非法采砂、违建。”梁疯子解释道。 “那，这事儿应该高哥去吧？”卓峰说道。 梁疯子强调着：“他出差了，你去吧，事儿不算小。” “你现在就下楼，老谢已经从报社出发了，在你们小区门口接你。” 说完，梁疯子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卓峰一脸无奈。 他是真的不想去，不是太懒，也不是怕苦，而是因为苏梦琪怀孕了。 想了想，卓峰心中暗叹了口气，冲着眯着眼的苏梦琪道：“梦琪，来了个急活儿，我出去采访下。” 末了，怕苏梦琪担忧，又道：“小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讪讪地说完，卓峰就起床收拾起来，换衣服、检查暗访包，带上录音笔…… 苏梦琪摸了摸肚子，轻轻翻身下了床，穿上拖鞋， 先把卧室的大灯打开，又走到阳台瞅了瞅窗外，然后从客厅拿了一把伞，递给卓峰，道：“外面还下着雨呢，带上这个。” 看见苏梦琪递过来的雨伞，卓峰先是一呆，继而苦笑了下，安慰道：“梦琪，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才三个月，能有啥事儿？放心去吧。”苏梦琪轻轻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 “那，我就去看看。”接过雨伞，打开门，卓峰头也不回地奔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外面，空无一人，天空中稀稀拉拉地掉着雨点儿。 来得有点早了。 卓峰躲到岗亭里，和保安聊着，顺便瞅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钟。 等了十几分钟，报社的车来了。 卓峰一上车，就发现车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了。 是赵君和王宏硕。 这个半夜突发的新闻，报社竟然派出来了三个人。 这事儿这么大？ “赵君，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拐岔子村汛情很大？”卓峰有些疑惑。 “峰哥，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半夜被梁主编薅起来的。”赵君一脸懵逼地说道。 这梁疯子，说话说一半藏一半。 卓峰刚要拿起手机要拨，司机谢师傅插话道：“这事儿我知道。” “出发前，梁主编叮嘱了两句，说因为那只橘猫台风，青城市周边降雨量太大，不仅西山水库泄洪了，连西边的密林水库、百淀水库都泄洪了。” “清水河水位暴涨，清水河北边的另一条五龙河水位暴涨得更厉害。” “这两条河，恰恰在拐岔子村合流，现在村子里水位得有半米深。” 应该是连续大雨，导致的内涝灾害。 难怪要派出几百名警力去救援。 这事儿不小，梁疯子派出三名记者去采访也就不奇怪了。 拐岔子村在青城市东边，位于青城市和乐新县的交界处， 谢师傅驾驶着那辆二手普桑，冒雨疾驰着， 大约40分钟之后，车停了下来。 因为，通往拐岔子村的路，被封锁了。 前方，路中央十数名特警拉起了警戒线，安置好了路障，数辆应急车辆闪着警灯停在路边， 警戒线一旁围着一群人，卓峰仔细瞅了瞅，应该是闻讯早早赶来的同行们。 “干什么的？”一名特警走了过来，敲着车窗警告道，“现在，只许出村，不许进村。” “我们是……”王宏硕摇下车窗，刚要说什么。 旁边卓峰迅速扯了一下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眼色。 这孩子，太实诚了， 真要说是记者，肯定被特殊对待，休想再有什么作为了。 王宏硕看到卓峰那眼神，迟疑了片刻，后半句就没说出口。 特警不以为意，指了指路边，打了手势，让报社车辆靠边让路。 谢师傅刚刚把车停在路边， 前方的路障就被挪开了，三辆卡车打着远光灯驶了出来，卓峰眯着眼望着，只见那三辆车上都装满了人，以及人们手里拿着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行李。 这是转移的群众。 不知道是第几批。 卡车刚刚驶过路障，旁边涌出数名记者来，长枪短炮地对着卡车就是狂拍， 耀眼的闪光灯在黑夜中不停地闪烁，宛若划过眼前的一道道闪电，刺得眼睛生疼。 很明显， 这帮记者被拦在了警戒线之外， 进不了救灾现场，只能在外围拍一些照片找补下。 卓峰仔细观察了一番，在一片闪光灯中，认出了燕赵晚报的摄影记者魏成，电视台的摄像邢兆龙。 这两家媒体来得真快。 “峰哥，怎么办？”赵君皱着眉头问道。 前面那么多同行，都被堵在了警戒线这边，显然想通过这道警戒线不是那么容易。 “要不，绕过去？”王宏硕出着主意。 可惜，话音刚落，谢师傅就给泼了一瓢凉水。 “绕不过去，现在咱们在北堤，这是进村的唯一的大路，”谢师傅说道，“要想进村，除非下堤走小路。” 走小路？ 三人望向乌漆嘛黑的北堤下面， 由于断电，那边只有点点烛光在闪耀，其它地方由于天黑，则看不真切。 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走小路不现实， 要是能走小路，这帮比猴儿还精明的记者早就下小路进村了，才不会在这里干耗着。 “别走小路，村子里水位有半米。”谢师傅又提醒道。 车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人人皱起了眉头。 是个人就知道，在这种天，跑到一个断了电，水位有半米，还完全不熟悉的村子里，这种行为和寻死没有区别。 难道，几人就要被挡在这里，和这批记者一样，守株待兔么？ 如果这样的话，也太憋屈了。 第151章 我有办法了 车里弥漫着各种负面情绪，急躁、悲观、失望、哀叹…… “峰哥，咱们去不去？”赵君首先坐不住了，指着前方那群记者团问道。 进不了封锁线，他不想连外围的采访都没有，这样可没法儿给梁疯子交代。 “再等一会儿看看。”卓峰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决定拖一拖。 “峰哥，要不咱们等天亮了，用无人机拍一下？我听说报社刚买了两台，拍出来的片子挺不错的。”王宏硕扶了下眼睛，建议道。 “对，这个办法好，人进不去，无人机可以进去，”赵君恍然大悟，赞道，“我就会玩无人机，嘿嘿，峰哥，这次让我露两手吧。” “那也得天亮才行。”王宏硕强调了一句。 正当两人在商讨着，如何操控无人机拍摄出成功画面的时候， 来路突然驶来了两辆黑色商务车， 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人穿着白衬衣，戴着蓝格子领带，着西裤，穿皮靴，挺着一个颇大的肚腩往前走着， 他的身旁簇拥着数人，有的打伞，有的帮忙夹着包，一齐向着封锁线走去。 闪光灯瞬间又亮了起来。 “是市防汛抗旱指挥部的领导，”王宏硕对于市里的领导都很熟，“好像是市水利局局长徐清泉。” 卓峰眯着眼辨认了片刻，的确是徐局长。 可惜，自己和这位局长没啥交情。 貌似，现场和这位局长有交情的记者，这位局长也只是寒暄了两句，一个也没带进警戒线里去。 此路不通。 徐局长刚刚进去没多久， 又是两辆轿车飞驰而来， 王宏硕紧盯着下车之人，道：“也是市防汛抗旱指挥部的领导，这次是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 这人，卓峰听说过，而且据说还挺赏识自己， 可惜，自己认识人家，别人不认识自己， 唉…… 防汛抗旱指挥部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算得上是和平时代最具动员性的组织。 里面的总指挥，是青城市的副市长， 其他副总指挥都是各个重要岗位的一把手，二把手， 涵盖了公安、武警、消防、民政、卫生、电力、铁路、通讯、气象、交通等等十来个部门， 足可见，政府对防汛抗旱工作的重视。 随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领导的到来，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来的领导越多，说明汛情越大，越严重。 也间接说明，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新闻。 领导本身就是新闻。 这些近在咫尺的新闻，悬在眼前，却吃不到嘴里，急得被挡在外围的记者嗷嗷叫。 有几个想抽空冲进去的，一概被特警们撸了回来。 赵君也急了，他是个急脾气，在车里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背生双翼，飞过这道警戒线。 卓峰则上上下下瞅着谢师傅，嘴里还砸吧着，看得谢师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峰哥，瞅啥呢？谢师傅你不认识了？” 赵君碰了碰卓峰，看不下去了，记得峰哥没这个嗜好啊？难道结婚之后变了性子了？ 卓峰没接茬，却说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赵君王宏硕以及谢阳江都瞅了过来。 那么多记者都束手无措，过不了警戒线，卓峰要是真能过去，那这个办法得多妖？ 很是令人期待。 卓峰面现微笑，赞道：“谢师傅，我觉得你很像领导。” 谢阳江：“……” 赵君王宏硕：“……” 这啥意思？ 但， 下一刻，心思灵活的赵君，眼珠子一转，猛地就瞪大了，吓了旁边王宏硕一跳。 “峰哥，你是说，让谢师傅扮个领导？”赵君激动地说道。 “不是扮，他不是领导，但胜似领导。”卓峰强调道。 “对，谢师傅不是领导，但如果别人都认为他是领导，那就不一样了，哈哈……”赵君立马伏起身来，把脑袋伸到前面去，也盯着谢师傅看。 王宏硕也不自觉地望向谢阳江。 嗯，啧，啧， 秃了一半的头发，满面红光的脸庞，发福的身子，大肚腩，除了穿着不像，其它都像。 哎呦，怎么之前就没注意到呢？ 谢师傅先前就被卓峰盯了半晌，此刻又被赵君王宏硕两人瞅，瞅得浑身更不自在了，笑骂道：“别瞅了，有什么好瞅的。” “谢师傅，我是怕等会儿认不出你来，现在好好瞅瞅，记住您的样子。”选题有了突破，赵君瞬间恢复了本性，打趣道。 “别扯了，卓峰，怎么搞？”谢师傅望向了卓峰。 外出采访，司机服务于记者，听记者调度。 此刻，听到能帮到忙，谢阳江自是不会推脱。 卓峰嘿嘿笑了笑，却是望向王宏硕道：“宏硕，我瞧你今天穿的这件白衬衣挺有领导派头，你先借谢师傅穿一下。” “赵君，你这条裤子，还有你这皮鞋，我觉得谢师傅能穿。” “对了，当然不能少了重要道具，我正好拿了一把伞。” 赵君无语了，一边脱鞋，一边道：“我也带了伞。” “要黑伞，还要大伞，”王宏硕强调着，“给领导打伞也是一门学问。” “既要紧跟领导，也要记住不能挡住领导的视线，以及周围人群看领导的视线。” “伞的把手，要对着自己，否则容易碰到领导脑袋。” “所以，这次我给谢师傅打伞。” 王宏硕胡诌着，赵君更加无语。 小心起见，谢师傅驾车掉了个头，在几站地之外，几人开始忙活了。 这时，又发现赵君那鞋太瘦不合谢师傅的脚，王宏硕又脱了自己穿的皮靴换了过去。 谢师傅换好装后，卓峰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往手里倒了一点儿，给谢师傅的头发做着造型， 片刻后，一名谢领导就出现在了车内。 “谢师傅，等下走路要横着走，要有气势，要有一股王霸之气。”卓峰望着已经形似的谢师傅叮嘱道。 “王霸之气是什么？” 卓峰琢磨了片刻，补充道：“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你们都是渣渣。” 这番解释通俗易懂，谢师傅瞬间就理解了。 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眼睛一瞪，脸上肌肉一绷，瞬间一股凌厉的气势就出来了。 “对，对，就这个范儿，咱们走。” 第152章 五龙河 卓峰帮谢师傅打开车门，自己坐到了驾驶室，谢师傅也就是谢领导来到后座上， 王宏硕手里拿着那把重要道具，坐到了副驾驶，等下负责开门，以及打伞。 赵君则挨着谢师傅，当随从。 “咱们这车太掉价，别离太近。”谢师傅刚落座，就提醒道。 “哎呦，差点忘了，除了这车掉价，这车牌估摸着也不对，很多同行都见过，是要离远点儿。”卓峰恍然大悟道。 差点儿就忘了。 要是因为这点儿细节功亏一篑，那可真是闹笑话了。 “稍等，我下去一趟。”说完，赵君这小子冒雨跑了出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这家伙跑到路边扒拉了两把泥巴，往前后车牌上都摸了摸， 然后他才一边甩着泥点子，一边上了车，道：“嘿嘿，这地儿，这种时间，交警应该不会查这事儿？” 王宏硕无语，默默地递上了一块纸巾。 既然车要注意，人自然也要注意， 卓峰露脸太多了，从车里翻了一副墨镜出来戴上，瞬间就有点陌生了， 王宏硕直接把鼻子上的眼镜摘了下来，一下子就变了个人儿， 赵君则嘿嘿笑了笑，把还没擦干净的手，往脸蛋子上抹了抹， 几人互相望了几眼，瞅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同事，不自觉地笑了几声， 然后又想了想，觉得应该没啥大问题了，就出发了。 卓峰一脚油门踩下去，破普桑开出了新辉腾的气势，轰鸣着向着前方警戒线驶去。 距离那群记者，以及警戒线还有几百米，破普桑斜着停了下来。 关灯、下车。 在特警，以及众多记者面前， 这车正副驾驶上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小步跑到车后座上，撑开伞，弯腰开门， 随后，后座上下来了一位领导。 和刚刚过去的几名领导差不多造型，红光面目、气势十足，走路虎虎生风， 身侧有打伞的，有拿包的，还有一位引导的。 领导气宇轩昂，一马当先，走得很快。 “这位记者朋友，让一让，让领导先过。” “不好意思，先让一让，汛情紧急，让领导先过。” “领导太忙，不好意思，今天不接受采访……” 这位领导格外地自信，格外地不爱说话，有些倨傲。 记者团们对这位有些陌生的领导都有些摸不清底细，稍稍搭讪了几句，领导没理会，也就无趣地散开了。 特警一瞅是领导来视察了，把警戒线一松，就放行了。 顺利过了警戒线，四人通通松了口气。 卓峰把墨镜摘了，大晚上的，这玩意太影响视野了。 王宏硕把眼镜摸出来，戴上，心里这才有底气了， 他近视度数有点高，刚才几乎是凭感觉，超水平发挥， “这办法真管用，真刺激啊。”赵君一边左右瞅着一边小声嘀咕着。 卓峰瞅了他一样，此时的赵君是一脸奸笑，有闫杰七八分的模样，道：“这才到哪儿？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 “你瞧这阵仗，这次汛情怕不是有些大。” 一边说着，卓峰一边指着前方。 只见前方路上，宽约十来米的北堤路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流、车流。 有进来抢险救灾的人员，更多的是向外转移的群众，熙熙壤壤， 大家都很忙，没人关注这一行四人。 堤岸上，码着一层层的沙袋，每隔十来米，就能看到一名公安干警。 数百米远的地方，支着一个大帐篷，灯火通明，几名领导模样的人在里面说着什么， 应该是现场的指挥部。 卓峰想了想，道：“咱们分头采访吧，王宏硕你和谢师傅一组，想办法去采访下指挥部，我和赵君一组去里面采访下。” “记住，安全第一，如果想进村子，一定要和救援人员一起去，别到时候采访不成，人却被困在村里。” “这是录音笔，这是对讲机，都会用吧？” 说着，卓峰掏出来一只录音笔和一部对讲机递给王宏硕。 “会用，对讲机咱们用哪个频道？” “1号频道。” 说完，卓峰摸出另一只对讲机出来，带着赵君就钻入了人流之中。 几乎是本能，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哪里车多就往哪里钻。 卓峰带着赵君一路向东，一口气就跑到了拐岔子村村口。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发白，但雨还在不紧不慢地飘着， 拐岔子村村口这边乱成了一锅粥， 来抢险的武警战士们的车辆，和开着各种车辆载着一家老小，大包小包，浩浩荡荡往外撤的村民堵到了一起， 车是进不了村了， 武警战士们把车往旁边一让 直接跳下车来，抬着冲锋舟就往村里冲去， 里面应该还有不少人困住了。 “老乡，村里什么情况？”卓峰扯住一个手里紧紧牵着三头羊的老汉，问道。 老汉满脸褶子，头发湿淋淋的，随口应道：“哎呦，村里涝了，我17头羊，最后就牵出来这么三头。” “村里水有多深？”卓峰追问道。 “浅的地方到小腿肚子，深的地方到大腿根儿了，我这是绕了好几个道儿才绕出来。” “村里人还多么？” “不少，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村西头的，村东头还不少人呢，村支书带着干部们在挨家挨户敲门，劝着大家伙儿撤……” “有人不走？”卓峰皱眉问道，啥时候都有贪恋故土的人。 “有几家吧，仗着家里是三层楼，就是不走。” 卓峰采访完这位老汉， 赵君正好采访完了一位抱着一只宠物狗往外撤的大妈， 两人一合计，村子里的情况就比较明了。 村里内涝严重，最严重的的是村东头。 “赵君，你想办法跟着武警进去看看，我去村东头瞧瞧……” “如果进不去，也不要勉强，再采访几个撤退的群众，看看有没有什么亮点……” “如果有可能，采访到村干部就更好了。” 说完，卓峰快步就沿着河堤往村东头跑去。 卓峰刚跑了十来步， 只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湍流声， 接着天光往河堤北侧瞅去， 只见一条大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宽数公里，颇有些浩荡。 这就是五龙河， 清水河就是在这里汇入了这条河。 听名字就知道，这河很不老实， 不是汛期的时候还好，周边村民采砂的采砂捞鱼的捞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但是一旦到了汛期，就宛若河里多了五条恶龙，恶浪滔天。 第153章 赵君！快撤！ 越往东走，堤岸两侧停驻的各种车辆越多，轿车、皮卡、货车、通讯应急车，甚至救护车、消防车也有。 车多的同时，见到的公安武警战士们也越来越多，而正在撤离的群众相对来说就越少， 卓峰装作一名村民，闷头往前赶。 又走到一个大路口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是进村瞅瞅，还是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 冷不丁儿地一旁就伸出了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卓峰，你怎么在这儿！？”语气很严厉。 卓峰心中一惊，扭头望去，赫然是东开发区分局局长段从远。 怎么段局长也来了？ 卓峰笑嘻嘻地赔笑道：“段局，我们这不是收到读者报料，过来采访一下嘛。” “顺便也帮咱们公安干警宣传宣传，这大晚上的，还跑过来抗洪抢险，多不容易啊！” “必须，一定得好好宣传宣传才行。” 段从远摆摆手，苦笑道：“宣传，表扬什么的就算了吧，别到时候给我们扣黑锅就行了。” “段局，怎么会，我们报社可是根正苗红，我这人品您也知道，我就过去看一眼，就一眼。”说着，卓峰就要继续往前走。 “站住，回来！”段从远黑着脸，意外地吼住了卓峰。 卓峰无奈地转过身来，苦笑着，又要说什么。 段从远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不让你过去采访，是那里你不能去。” “前面那段河堤有些漫堤，我们正在组织人员抢险。” “你现在去了不是去采访，是添乱！” 漫堤？ 卓峰心里一沉，问道：“段局，怎么这么严重？能控制住不？” 段从远沉着脸，道：“没多长，也就三五米，现在洪峰还没到，应该没什么问题。” 能控制住就好，卓峰松了口气，又问道：“段局，最近这雨水怎么这么大？” “不大我们能来这么多人？气象部门说上游还在下雨，水利部门说等会儿还会有个小洪峰，”段从远介绍道，“我不让你去是为你着想，里面太危险。” “你瞧你，连个救生衣都没带。” “来，章程，给卓峰拿一件救生衣。” 旁边走过来一人，正是民警章程，算是老熟人了。 段从远是好意，卓峰也不再推脱，三下两下就把橘黄色救生衣穿上了。 只是，他那颗心却飘呀飘，飘到了前路。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新闻发生的地方。 前路漫堤了，前面在抢险，作为记者岂能在这里蹉跎着？ 他想偷偷摸摸地摸过去，却被身边的章程盯得死死的。 无奈之下，卓峰只好拿起对讲机，看看其它几路采访是否顺利。 “王宏硕，你们那里啥情况？” “峰哥，倒霉死了，”王宏硕皱着眉头说着，“刚才好说歹说采访了个领导，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但也只说了两句话，就把我们撵出来了。” “啥？你们现在在哪里？” “警戒线外面。” “什么？警戒线外面？直接把你们撵出了现场了？” “嗯，哎……” 卓峰眉头皱起，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瞧自己出的这馊主意，直接把王宏硕和谢师傅送入虎口了。 但现在木已成舟，后悔也是无用，卓峰沉下心来，稍稍寻思了片刻，叮嘱道：“外围就外围吧，正好咱们也缺那块儿的采访。” “车里我带了相机，你去拿一下，多拍几张好片子。” “对了，无人机我也带了，等会儿天亮了，你也拍一拍。” “有机会的话，和同行多交流交流，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新闻点。” 挂了对讲机，卓峰摸出手机来，看了一下，竟然满格信号。 应该是通讯应急车的功劳。 “赵君，你那里啥情况？” “有个老乡要回去拿东西，我就跟着他进了村里，”赵君有些得意地说着，“走的都是水浅的地方，现在到他家了。” “村里没有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半米深，也就刚刚过了膝盖。” “我打算在村里再猫一会儿，嘿嘿。” 这个赵君，还是这么滑头，不是叮嘱他要跟着公安武警进出的么？ 卓峰皱起眉头，刚想要斥他几句。 但， 也就在此刻， 只听到村东头“哗啦啦”地传来了一阵动静， 声音不大，但却惊出了段从远一身冷汗。 那是水流的声音，是大量的水由高往低倾泻的声音。 “老张，老张，你们那里怎么回事？”段从远拿起对讲机吼着。 “段局，段局，出现了个溃口，正在堵，正在堵，有点堵不住了，段局，支援，支援……” 那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大，段从远再也等不住了，拿着对讲机一边怒吼着，一边带着人往那边冲了过去， “杨支书，杨支书，溃口了，北堤发生溃口，群民都转移了没有？来不及的赶紧躲到高处，赶紧躲到高处！” “一大队，二大队，过来，马上过来支援。” “指挥部，指挥部，村东这边出现溃口，出现溃口，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溃口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决堤， 到时候，五龙河里的水就会直接淹没拐岔子村。 这次，是真的出事了！ 卓峰倏地拿起手机，一边跟着段从远跑，一边怒吼着：“赵君！快撤！溃口了！” “跟着老乡一起撤，撤不出来找个高点等待救援。” 赵君一听，立马吓得有些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拉着旁边老乡就往外冲：“老王，老王，北堤破了个口子，咱们往哪儿撤？往哪儿撤？” “村里有高点儿的地方么？对了，上次听说村东头有三层楼，咱们去那边，去那边。” 说着，两人扑腾着就往那边跑去。 卓峰跟着段从远刚刚跑了一站地的距离。 一名浑身裹着泥浆的民警突然跑了过来，哭着道：“段局，刚刚我们正在处理漫堤，没想到突然就发生了管涌，突然就管涌了。” “那坝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小王，小陈，都，都失踪了……” “现在决口了，我们，我们对不起……没有完成任务……” 第154章 堵口子 说到这里，这位民警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 段从远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这位民警，嘴角有些发苦，眼角有些湿， 他真没想到，险情刚出，就出现了伤亡。 “小周，你休息下，换我们上，”段从远说道，“谁也预料不到这种情况，你也，你也不用自责……” 说完，段从远从身边夺过一个沙包来，往前冲去。 小周抹了把泪，咬咬牙道：“段局，我不累，我还可以再背，我还行。” “我一定要把这个口子给堵住。” “不堵住这口子，小王小陈就白白……白白失踪了……” 说完，小周也搬起一个沙包来跟上。 卓峰心情很是沉重，五味杂陈，他把包往脖子上一挂，返身也抱起一个沙袋跟了上去。 北堤溃口，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严重。 等段从远支援到的时候，溃口已经有十米了。 五龙河和拐岔子村之间落差至少得有五米， 滔滔河水倾泻而下，若万马奔腾，顷刻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型瀑布，不远处一座又一座民房被淹没在滚滚洪水之中， 几十名武警战士和公安民警们投掷的沙包，雨点般落在那瀑布中，却只溅起了点点水花，然后就消失了。 落差太大、水流太急，不顶事！ 但，如果溃口不迅速堵住，就会继续扩大，甚至整个北堤都会有决堤的危险。 如果北堤保不住，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到时候不仅拐岔子村难保，后面的什么大南帐、小北帐、南塌村、小瓦庄等村子都会被滚滚洪流淹没。 再往远处说，就是乐新县城、赞县县城…… 数十万的人口，几十万亩的良田，还有房屋、工厂。 段从远不敢想了，那种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溃口堵住！ 这时，拐岔子村村支书杨同毅到了。 “段局，沙袋不行了，咱们上土办法吧。”杨同毅急道。 “什么土办法？”段从远问道。 “把棉被剪开装上砂石往里填，比沙袋大，还沉。” “好办法，二队，二队，别弄沙袋了，跟着杨支书弄一批棉被，帆布也行，裹上砂石，或者裹上沙袋咱们往里扔。” 办法很不错，执行非常快。 也不知道杨同毅从哪里找的，没多久就搞来了一批棉被，帆布，甚至还有军绿大衣、棕垫，估摸着是从一个劳保商店或者仓库弄的。 北堤这边早就备好了大量的砂石，十数名抢险队员抄起铁锹就干了起来。 也就十多分钟，数十个大型的“沙包”就成型了。 几人抬一个，三个一齐往溃口扔， “快，快点扔，沉到一起才有阻拦效果。” “唉呀，太慢了，太慢了，都被水卷走了，装车，装车，那边有辆拉沙子的自卸车，征调过来，往溃口里面卸。” “干脆，再多征调几辆自卸车，往里面倒沙子，杨支书，你们村现在能找多少辆？” 溃口不断地侵蚀着两岸堤坝，段从远一边指挥者一边升级着堵截溃口的方案。 “应该有个十几辆，但估摸着堤上只有三四辆，来几个人，咱们都开过来。”杨同毅带人走了。 片刻后，三辆自卸车都拉着满满一车的砂石赶了过来。 村里的自卸车，都是那种老式的，专门用来采砂的自卸车，前面竖着一个柴油机，嘟嘟嘟地冒着黑烟，身后竖着一个起降杆子，后面就是车斗， 这种车，自重不大，但一车砂石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吨。 从几十斤的沙包，一直升级到四五吨的大杀器。 众人终于有了些信心。 自卸车司机都是老司机，也是村民，堵截溃口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听到杨同毅的征召，二话不说就赶来了。 此刻，宽约十来米的北堤上，并排挤着三辆自卸车。 “向后倒，倒，继续倒……” “好，好，等下我喊，一，二，三，三辆车一齐卸！” 这种老旧自卸车很简陋，没后视镜，杨同毅直接上前指挥起来。 “老刘，你再倒快一点儿，别怕，天都亮了，我瞅着呢，我眼不花。” “老李，你那车刹车不好，别把车倒进河里去，喂了王八。” “好，一、二、三，倒！” 杨同毅手一挥，发出了命令。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三车砂石瞬间落入了奔腾的河水之中，溃口一侧的河水遇阻，一下子就有些停滞了起来， 众人面色一喜， 只要如此这般再来几车砂石，阻住水流，然后再人工下去打桩、层层码上沙袋，绝对能把这溃口给堵上。 “好，再拉几车！”段从远看到希望，精神一振。 “走，老刘、老李、老赵咱们继续去拉。”杨同毅指挥着。 “就这么干，指挥部的支援马上到，派了几百人，都带着工具。”段从远说道。 卓峰站在一旁，早已经把摄录机的录像功能打开，录着一个又一个感动的画面。 记者，就是要把现场最真实的情况传播出去。 记者，不仅仅是狭隘的揭黑曝恶，也会，也有责任传播社会正能量。 但， 刚刚录完这段自卸车拦截溃口的录像， 猛地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啊！砂石被冲走了！” “看，远处，是洪峰不？” 卓峰抬眼望去， 只见五龙河远处明显地涌来一股浑浊的急流，刚刚迟滞了片刻的溃口瞬间又扩大了不少， 刚刚卸下来的砂石，一下子就被冲没了， 转眼间， 此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段从远和杨同毅望着溃口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车，连车带砂石给我往里面冲！”段从远发了狠，咬牙切齿地道，“损失政府后续补偿给你们！” 杨同毅也急了，道：“听见没？老刘、老李、老赵等下把车也开进去！” “快！咱们快去！” 一切事情都让道。 三辆自卸车拉着数十人不一会儿就又装了三车砂石回来。 这次，没有倒车，三人直接把车开进了溃口中。 车入水前，人才跳下车来。 老刘、老李、老赵岁数都有些大了，跳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老刘的腿给崴了一下，一瘸一拐的。 章程连忙赶过去，扶着走了回来。 第155章 驰援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三辆车，连车带砂石几十吨重，一齐投入了溃口之中。 溃口处的河水遇阻，缓了一缓，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远处那洪峰一到，三辆车直接就被冲得没影儿了， 而且，另一侧的溃口，哗啦啦又大了几米， 抬望眼，看向那滚滚洪流，只见拐岔子村已经全部被淹没在其中，只有寥寥数栋二层楼、三层楼，和零零星星的树木还矗立着， 远处房顶上，隐隐约约地有着几个人影在呼救，在挣扎，不远处是几名公安武警战士驾驶着冲锋舟在救援…… 如果要是再想不出好办法来， 这五龙河决堤之水，绝对野马般冲过拐岔子村，冲到赞县县城，冲毁所过的一切， 良田、工厂、房屋、车辆、桥梁，以及人…… 这是绝对要出大事！ “不惜一切代价，堵住溃口！”指挥部下了死命令。 段从远望着眼前那滔天的洪水，看着远处那挣扎的群众，听着对讲机里下达的死命令， 他面色变得铁青，神情愈发变得有些狰狞，甚至有些疯狂。 “自重不够，连车带砂石还是不够重！” “卡车，重卡，老杨，你们村有没有重卡，到底有没有？！” “越重越好！越多越好！” 段从远冲着杨同毅问着，吼着。 杨同毅熬了一夜，眼球中血丝密布，瞪着眼珠子回道：“段局，没重卡，轻卡行不行？再来几辆自卸卡车行不行？” “我找人去村里开，村里停车场里还有几辆。” “全都开过来。” 段从远盯着河水，回绝道：“不行，自卸车不行，太轻，要重卡，要重卡才行！” “没有？没有就去征召一批，指挥部，指挥部，我们想……需要征召一批重卡……” 情况十分危险。 能否成功堵住溃口，决定着无数人的生与死，决定着无数人的财产的得与失。 卓峰瞅在眼里，急在心中。 倏地，他想到了什么，踩了几脚烂泥，跑到段从远身侧，道：“段局，我知道哪里有重卡，我知道。” “最少有个七八辆渣土车，不远，够不够用？” 渣土车，也算是重卡的一种。 听到卓峰意外带来的消息，段从远突地扭过头来，瞪着他问：“真的？在哪里？” “速度！打电话叫过来，别墨迹！” “快！” 不再迟疑，卓峰拿起电话，就拨起了齐强的手机。 嘟…… 嘟嘟…… 嘟嘟嘟…… 第一次，卓峰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是太慢了，齐强这小子接的更慢。 终于，电话通了，齐强这小子还算争气。 “齐强，你在哪儿？”卓峰急促地问道。 “我？我在工地儿啊？”齐强此刻正躺在一辆渣土车驾驶室里，悠闲地拿着电话侃着，“峰哥，你怎么知道咱们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 “熬了一宿，总算把最后这块地儿给平整好了，啧，啧，我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漂亮的工程。” “你瞧瞧我这施工质量，整块地的平整度就像打谷场一样，保证合格。” 齐强熬了一夜，睡眼惺忪地显摆着。 卓峰忙打断他的话，道：“精神点儿，齐强，拐岔子村知道么？这里的北堤决口了，堵不住了，指挥部计划征用重卡来堵溃口。” “连车带砂石开下去，堵口子。” “你来不来？！” 齐强一听，浑身一个激灵。 他身体猛地一挺，脑袋直接就撞在了驾驶室顶上，却浑然不觉。 拐岔子村竟然决口了！ 堵溃口的方案，竟然是重卡拉着砂石，直接冲进溃口堵。 这方案委实也太疯狂了。 “你，来不来？！”见齐强在犹豫，卓峰又催促道。 齐强望了望刚刚平整好的工程，看了看自己座下的这辆刚刚购置的渣土车，应道：“去，我马上去！” 无论是汛情，还是卓峰的人情，都没有理由不去。 “拐岔子村我知道，保证20分钟到！” 说完，齐强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冲着刚要驶离工地的几辆渣土车吼道：“停车，都给我停车。” “齐少，怎么了？”一名光着膀子的圆脸司机踩住刹车问道。 齐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个喇叭，喊着：“拐岔子村决口了，需要重卡支援，连车带料堵溃口。” “想去的，跟着我去，不想去的，就继续在工地干活。” “没料的，去一旁，让老孙当场直接挖土方装车，有料的，直接跟我走！” “我第一个！” 说完，齐强把那喇叭往地上一扔，开着渣土车就驶向拐岔子村。 “算我一个！齐少，等我一下。”刚刚那名司机反应了过来，跟了上去。 “ctm，这种事儿能少了我？我还没料，老孙，老孙，帮我装上，装满，再给我超载个五吨，我就要看看，到底是那口子大，还是我的车沉！”一位黑脸大汉开着刚刚卸完渣土的车，驶入了工地。 老孙是开着挖掘机的，听到后，有些迟疑：“挖哪儿？刚好不容易平整好的。” “ctm，”黑脸大汉骂道，“没听齐少说么？当场挖，随便挖，快点给我装！” 老孙反应了过来，咬着牙，双手雨点般操作着，把刚刚平整好的工地，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往没有料的车上装车。 齐强轰着油门，一马当先地朝着拐岔子村驶去，身后是一辆接着一辆的满载渣土车，以及一辆挖掘机…… 一路绿灯。 十几分钟之后，北堤上已经停满了一辆辆重卡，均满载着渣土。 齐强跳下车，数了数，一共12辆，都来了。 他满意地笑了笑， 果然，兄弟们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癞种。 “卓记者，我来了。”北堤上，齐强望见了正站在车边的卓峰。 “来，齐强，这是段局，那位是韩局长，那边那位是水利局徐局长，再那边是总指挥崔宝昌市长……” 卓峰扯过齐强来，由近及远，小声地，一一介绍着。 此时溃口前几百米处，架着一个硕大的帐篷。 指挥部已经前移到了这里。 “车到了？”韩立军扭头问向段从远。 第156章 这才是好男儿该干的事！ 段从远瞅了一眼卓峰， 卓峰点了点头，扯着齐强向前走了几步，道：“韩局，到了12辆渣土车，都装着土。” 话音刚落，又听见一阵轰鸣声， 齐强瞅了一眼，补充道：“韩局，还有一辆，又来了一辆挖掘机。” 几人的问答，全都落在了崔宝昌的耳中， 他凝望着北堤路上那一排排渣土车，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决堤之水，道：“就按照方才的计划执行，都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韩立军脸又黑了，保证道，“先填这十几辆。” “不行，后面还有，挖掘机把北堤上那些拖拉机、自卸车、皮卡，都填上土，都准备着。” “东开区的冷山集团、天玺集团、银龙集团那里，还有几十辆渣土车，马上到！” “需要多少辆重卡，我们就填多少辆重卡，就不信堵不住这口子？！” 韩立军说完，崔宝昌又扭头问道：“张参谋，人到了么？” 一旁的张参谋，望了望堤岸上整装待发的数百名武警战士，回道：“人和料都到了，时刻待命。” “相信我们，即使没有这些重卡，我们一定，保证把口子堵上！” 崔宝昌摆摆手，道：“不是不相信你们，是那堤坝落差太大，水流太急。” “口子咱们要堵，但也要讲策略，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先让同志们休息休息，等下了重卡，再下人。” “稍等堵住溃口，还得靠你们。” “韩局长，你们先开始吧。” 韩立军领命，倏地敬了一个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手一挥，和段从远，以及身旁的齐强、卓峰等人冲了出去。 …… 眼前，是十多米的溃口，浊浪滔滔， 身后，是12辆重型渣土车一字排开。 头上，是不知道哪个部门遥控的无人机。 下一刻，这些重型渣土车就要舍身投入溃口，封堵肆虐的洪流。 渣土车需要人来开， 谁开，很关键，也很危险。 段从远把齐强还有一众司机们，喊到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刹车要踩好，速度要慢，跳车要果断！” “一定要保证连车带渣土堵住溃口，不要半路翻了车。” “第一辆谁先下？” 段从远负责现场的指挥，问道。 “段局，我先下，第一辆车我开来的。”齐强说道。 “你，行不行？”段从远质疑道，他在基层干了好多年，自是知晓齐强的履历。 “段局，我以前是干了不少缺德事儿，但是这种大事儿上，就不要翻我旧账了，这事儿上我怎会掉链子？” 段从远道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既然你有心，那就少啰嗦，上！” “放心吧，段局，看我的。”说着，齐强翻身就上了车。 他刚要关门，段从远拍了拍，道：“注意安全。” 齐强蹬上车，关上门，打着火，重型渣土车缓缓地发动了，一点点的向前驶去， 车离溃口越来越近，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驾驶室的门却一点儿没有打开的迹象， 段从远飞奔了几步，刚要呼喊几声， 突然，驾驶室的门开了，齐强跳了下来， 渣土车轰隆一声就扎进了洪流中， 而齐强恰恰落在了溃口的斜坡上， 那斜坡之上，此前倾倒了大量的砂石瓦块，渣土车驾驶室距离地面足有两米来高， 刚刚齐强一跳之下，全身都砸在了斜坡上，把裸露在外的手上、脸上、腿脚上剐蹭出了数道血痕。 “c！你不要命了？！”段从远吼着，指挥着几名救援人员把齐强拉了上来。 卓峰走过去，望了一眼现场，觉得段从远骂得实在是在理。 齐强落地的地方就在那个溃口的斜坡上，刚才只消迟上一两秒钟，恐怕他就会随着那辆重型渣土车沉入水底了， 这哪里是在用渣土车堵溃口， 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齐强浑身裹着泥浆，上了岸，道：“段局，怎么会，我技术高着呢。” “下面那斜坡有点长，得有个四五米。” “我怕跳早了，车控制不住，停在斜铺上，后面的车可就冲不下去了。” “那可就耽误大事儿了……” 来不及再说什么，段从远眼神中给了齐强一个赞，扭过头去接着命令道：“继续，下一辆。” “加油，老朱。”齐强冲着驾驶室中的那名圆脸司机鼓励道。 “瞧好吧，齐少，我技术可不比你差！” 说完，重型渣土车轰隆隆地朝着前方开去，刹车踩得不是太多，又是车下了那斜坡，人才跳出驾驶室， “继续，下一辆。” 依然如此。 “继续，下一辆。” 还是如此。 “继续，下一辆。” 一辆接着一辆，舍生忘死地向着溃口冲去，没有一人退缩。 一连十辆车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溃口的水流受阻，慢了很多很多。 旁边的张参观察了片刻，面上一喜，手一挥道：“上，下人。” “一大队、二大队给先上，三大队准备！” 话音刚落，早就在一侧待命的武警战士们，冲了出去，抱着木桩，拿着锤头，就冲下了水， 溃口处的水，有一米多深，这些武警战士们一入水，那水就到了胸前， 面对着眼前的滔滔浊浪， 面对着宽约十多米的溃口， 面对着面前宽约数公里，肆虐的五龙河 他们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溃口 没有人露出一丝怯意， 他们并排着下水，紧紧挨着，形成一堵人墙，形成了一堵铁壁 他们把手中木桩一竖，抡起锤头就砸了起来， 这是最土的办法，也是最有效最好的办法， 只要打好木桩，然后在木桩前放好沙袋，一层层垒起来，就会形成了一堵牢不可破的新堤坝。 他们这是在用身躯堵洪流，是在用意志抗洪魔。 洪峰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人墙在水中左右前后来回摇摆着，宛若一株水草在汪洋中挣扎，却没有一人关注自身安危，他们眼中只有手中的锤头和脚下的木桩， 只关心这木桩，到底打下去了有多深。 这一幕幕， 看得人心惊胆战， 又心潮澎湃 这才是好男儿该干的事！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周围蔓延开来，感染着， 齐强、卓峰乃至那十几位司机，也跃跃欲试， 段从远拦住了他们：“是不是还有台挖掘机？去，挖土，装沙袋。” “老孙，老孙，走，去挖土。” “老黑，老朱，拿上沙袋，咱们去装沙袋。” 完成使命，齐强喊着司机们加入了装填沙袋的支援队伍中。 第157章 送英雄 人定胜天。 三个小时后，木桩全部打好， 早就待命已久的众人，迅速把身下的沙袋扛到肩上，有条不紊地冲向溃口， 一袋，两袋，三袋…… “仔细点儿，一层一层垒，别漏了缝儿……”跳到水下的一位武警战士摸了一把脸上浑浊的河水，说道。 “放心吧，小宗，我心里有数，一袋不行两袋，两袋不行三袋，三袋不行就把我堵上！” “有我在，小宗你没有机会了。” …… 接下来，没有任何悬念， 先有重型渣土车阻挡洪流，后又有木桩提供支撑，再有沙袋垒砌， 三个小时后， 一段新的，更加坚固的北堤诞生了。 “堵住了！” 瞅着这来之不易的新堤坝，望着远处那逐渐消退的洪水，众人松了一口气。 但， 指挥部里，气氛依然紧张。 崔宝昌紧蹙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又漫堤了？” 一旁，徐清泉叹了口气，道：“五龙河多少年没发过这么大水了，水位超历史记录有一米。” “这次在哪儿？” “在东边，也就是洪峰刚刚扫过的王盼村。” “韩立军，你那里还有多少人？还能不能去人？” “能。”韩立军稍稍迟疑了片刻，答应了。 “能就立刻出发！” 立刻出发！ 李朝阳，连同一众同事们，继续出发，目标王盼村。 卓峰蹭着段从远的车，一同前往。 四个小时后，王盼村险情被排除。 大王寨村又出现了管涌。 李朝阳们继续进发。 …… 天， 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48个小时后， 上游连续降雨趋缓，下游洪峰已过， 五龙河才被降服了。 武女村，村堤上， 李朝阳浑身泥浆地瘫坐在一块帆布上，嘴里吃着后勤刚刚送来的盒饭， 吃着吃着，他就感觉眼皮有些发紧，把饭盒往旁边一放，头一仰，就睡了过去。 仿佛能感染般， 更有可能是紧绷的神经一松懈， 一个个，一排排的抢险队员们一个挨着一个睡下了。 脸上带着胜利的笑。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也太困了，卓峰算了算，应该连续奋战了40多个小时了。 瞅着李朝阳那四仰八叉的睡姿，卓峰从周围寻了一把大伞，给遮了下阳， 然后找了个好角度，用手机拍了一张照。 周围， 看到这一幕的乡亲们，禁不住有些落下泪来，默默地、轻轻地寻着遮阳的物件，站在抢险队员的身边，替他们遮阳。 …… 这几日， 三报一台，尤其是青城日报社，24小时不间断地在自己的融媒体客户端上发布着现场的动态， 从出现溃口，到重卡敢死队成立，到抢险救灾队员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再到赶赴下一个受灾地点， 每一个画面，都给予了大篇幅的报道， 每一个新闻，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目光， 水火无情人有情，危难时刻现真情！ 随着报纸的宣传，随着网络媒体的传播，这则新闻直接变成了全国性的轰动新闻。 无数家媒体蜂拥而至， 央级的，省级的，地市级的，还有那些网媒。 瞅着报社融媒体上不断飙升的粉丝数量， 瞧着自己微信上，一个又一个媒体界的老友，不断地发来恭贺的消息， 张天硕非常非常满意，他决定要好好地犒劳犒劳执行这次选题报道的几位记者。 荣誉一定要给，奖金也必不可少。 他拿起电话，打给梁疯子：“卓峰呢？” “他们？在殡仪馆。”梁丽凤沉默了一下，说道。 “这次洪灾牺牲了三名同志，今天是惜别的日子。” “两人在北堤失踪，一人在拐岔子村转移群众的时候失联。” “现在，卓峰他们三个就在追悼会现场。” 张天硕也沉默了，良久，说道：“让他们好好采访，今天这个选题，咱们做两个整版，送一下英雄们。” “好！” 送别英雄的追悼会，在市殡仪馆举行着。 省市各个部门的重要领导都出席了。 追悼会布置得很肃穆，很庄严。 黑色的背景墙上，写着:“沉痛悼念抢险救灾英雄王建飞、陈一尘、宋红兴”，每个人的名字下面，都放着英雄们的黑白照片，供人缅怀。 背景墙两侧，写着一副挽联：赤子忠心昭日月，一腔热血佑青城。 下面，是一排排白色的花圈。 中央，是三位英雄们的灵枢，上面盖着一面鲜红的旗帜。 周围，是社会各界人士敬献的花圈、鲜花。 一侧，是三位英雄的遗孀。 卓峰瞅了一眼，嘴唇紧紧绷着。 据他所知，王建飞刚刚结婚七个月，老婆刚刚怀孕； 陈一尘孩子正在上幼儿园，刚刚四岁，也就小核桃那那么大； 宋红兴是家中独子，前排的老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抽泣得无法发声。 为了抢险，为了拯救更多的市民，英雄们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此时此刻， 卓峰只想再仔细瞅瞅，再缅怀，再凝望一番三位英雄的遗容， 三位英雄走了， 但， 卓峰相信，会有更多，会有千千万万名战士承接起他们的精神， 他们的精神将永垂不朽，代代相传！ …… 片刻后，追悼会开始了。 副市长崔宝昌主持并致辞。 “同志们，我宣布75抗洪英雄追悼会，现在正式开始，让我们怀着沉痛心情为3名英雄默哀，前来参加吊唁的有……” “请大家向三位英雄们的遗像默哀三分钟……” 殡仪馆中，一片寂静。 偶有哭泣声出现，是对逝去的英雄们的缅怀。 “英雄逝世，浩气长存。7月5日，五龙河沿岸出现的百年一遇的洪涝灾害，面对困境，王建飞、陈一尘、宋红兴没有退缩，迎难而上……” “祖国不会忘记你们，人民不会忘记你们，群众不会忘记你们……” “虽然你们走了，但你们的精神，你们的责任，你们的勇敢，你们的担当，我们将代代流传下去……” “英雄，一路走好。” “惜英雄，送英雄。” …… 良久，追悼会结束。 三位英雄们的灵枢缓缓地出了殡仪馆。 路上， 数千名闻讯而来的群众，在路两侧排成了两排来给英雄送行， 白底黑字的条幅上写着人们对英雄的缅怀。 “热血一腔化春雨壮志千秋泣鬼神。” “卫青城视死如归最豪壮壮山河舍生取义真英雄。” “生活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 几乎是含着泪，三人采访完毕。 卓峰合上采访本，走出烈士陵园，心里沉甸甸的。 卓峰走了几步，刚要上车，不远处传来了段从远的招呼声。 “卓峰，过来下。” 卓峰扭过头去，瞅见了段从远，此刻的他拧着眉头， 悲戚中，还透着一丝丝愤怒。 引而不发。 这是怎么了？ 第158章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段局，怎么了？”卓峰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走，去局里说。” “好，”卓峰答应道，“稍等先让我安排下。” 卓峰把赵君和王宏硕喊到一起，叮嘱了几句。 “稿子梁主编要做一个整版，咱们现场这点儿东西估计不够。” “赵君，你想办法采访下家属，应该有不少新闻点。” “王宏硕，你采访下送行的群众们，也能增加一些内容。” “还有王博，联系下他，让他多拍几张片子，字数不够的话，咱们片子来凑。” “其它的，你们再看着办吧。” 说完，卓峰就跟着段从远返回了东开发区分局。 东开发区分局还是那栋小楼，民警们依然在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 事急从权， 东开发区分局离拐岔子村不算远，很多灾后重建的事务都拦了过来。 会议室中， 卓峰刚刚落座， 段从远就把手机扔了过来，沉声道：“你看看这个。” “什么事儿？”卓峰这几天，一直跟着抢险队东奔西走，还真没时间关注网上的新闻。 “你看看就知道了。” 卓峰捞过手机来，凝神一瞅，倏地瞳孔就变大了，骂道：“这是人说的话儿么？” “牺牲的英烈尸骨还未寒，网上就开始群魔乱舞。” 那段从远手机上，是一个x博号， 上面的博主竟公然辱骂三名英雄，道：“这些人，早该死了。” 更让心凉的是，这句话竟然有几万人转载，不少人还应和。 这些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英雄们的事迹给抹杀了，那种淡漠的态度，更是令人心寒。 简直就不是人所能说出来的话儿。 直接突破了人性的下限。 若是之前，卓峰还深信人性本善， 但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了解到，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谈人性，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良心， 有些人，天性凉薄，生为人却不配为人。 看到卓峰的表情，段从远又叹了口气，把卓峰手里的手机，又一滑，道：“再看看这个。” 卓峰再一看，又是一个欠收拾的人，是在否定救援，这人道：“我当时就在现场，那些抢险队员都是领导逼着下水的，真可怜啊，那么年轻的小伙子，就因为领导一句话就送了命。” “再看看这个。”段从远又调出来一个博主。 “不看了，”卓峰胸中猛地就生出来了一股火儿，骂道，“都tmd键盘侠，都喜欢说风凉话。” “你行你上呀，光躲在网络上造谣生事，嫌事儿还不够大，不够乱？” “尤其是这个公然辱骂烈士的人，段局，是不是应该逮起来？” 段从远把手机拿过来，在手里狠狠地一攥，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人要逮，但谣言也要止住，否则，在有心人运作之下，谣言只会越来越大。。” “届时，就不好收拾了。” 一番话说完，卓峰也明白了过来。 “段局，您的意思是？” 段从远阴沉沉地笑了笑，道：“或许很多人都不信，但他们却真实的存在，我们现在，以及将来还会继续和他们斗下去。” “这些人，不出所料，应该就是那些被有心人忽悠瘸了的人，甚至他们就是主谋。” 听到这消息后，卓峰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些造谣，他们是故意的？” “不错，章程你把网警支队刚发过来的那张表格拿过来。”段从远招呼了一声旁边的章程， 章程拿过来一张表格，放在了桌子上。 卓峰凑过去一看，这是一张情况分析的表格。 上面分门别类写着那些造谣的博主的详细资料。 段从远指了其中一个博主，说道：“网络很大，很广，谣言也很多，有的是无意，但有的就是蓄意。” “网警支队已经查了，这几个，就是蓄意的谣言。” “你仔细看看，发布的都是小号，转载的才是大号，发布的时间都是在凌晨，而且还是在周五晚上，正是咱们防备最弱的时刻。” “目的，就是让谣言在周六日发酵，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据查，那些转载的，全都是来自南州、黔南两个省。” “你想想，大半夜，别的省份网民都休息，只有南州、黔南两个省，还依然有十几万网友同时关注这事儿。” “想想，也是不可能。” “他们是想利用信息差，浑水摸鱼。” 卓峰沉默了，他在消化段从远话中所透露的这些信息。 之前，无论是民间，还是网络上，对于这些故意造谣的人，都是语焉不详。 但现在，段从远却给了实实在在的回应。 这些人，真的存在。 杀人见血，而谣言诛心。 作为媒体人，卓峰更能深切地理解到这些宵小存在的可能与意义。 通过不断地造谣，来否定，来抹黑我们所在的这个社会，让我们自卑，让我们失望，让我们自暴自弃，甚至陷入不可自拔的绝望之中。 网络上广为流传的那句打油诗就是例证。 这些人的努力，并非没有任何效果， 网络上，甚至生活中充斥着的各种愤青，就是例证。 卓峰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是有些感慨。 良久之后，卓峰问道：“段局，你说怎么做吧。” “人，我们马上就要逮，但谣言，则需要你们配合来消弭。”段从远说道。 显然， 对于此事，公安部门已经有了预案， 此时此刻，只是叫自己来配合。 卓峰说道：“段局，都不是外人，你就说需要我，我们怎么办吧。” 段从远点了点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破除谣言，还是需要你们媒体来配合” “下午我们将开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邀请了省市，甚至央级媒体来，届时不仅要公布对以上谣言的处理结果，还希望你能把录制的现场视频分享下。” “这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有确实的证据，才能打赢，我希望你能抛却短见，把视频分享出来。” 一个视频而已，卓峰自是不会藏私，旋即回道：“段局，没问题，你啥时候要？” 段从远面色一喜，说道：“越快越好。” “段局，有电脑么？视频我现在就可以导出来。” “这样吧，小章，你带卓记者直接去网警支队，把视频导出来，直接给老赵，研究下这么发，怎么写，还有就是邀请哪几家媒体过来。” “好。”章程回道，然后领着卓峰大步流星地朝着网警支队办公室走去。 </br> </br> 第159章 又红了一个公众号 网警支队的队长老赵很忙，非常忙。 从昨天一直忙到现在。 先是处理网上谣言，通知了南州省、黔省的民警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 然后就是和局里的宣传部门，组织新闻发布会，邀请央级、省市的媒体来参加。 这种规模的新闻发布会，他还从来没有组织过，有些紧张。 发布会主要是为了打击网上的谣言，但目前最有力的证据却只有一些干巴巴的口述材料，和文字说明。 在网络时代，网友们口味都很刁钻，这些都不是实锤，缺乏一锤定音的分量。 幸好，段局找到了一位记者。 瞅着这位浑身脏兮兮的卓记者，他知道找对人了。 “卓记者，有那段下水抢险的视频么？” “有，不仅有重卡下水的视频，还有后续战士们下水抗洪的视频。”卓峰的回答，安了他的心。 “我都要，能不能现在就给我？这些很重要。”老赵队长很郑重地说着。 “都在卡里，稍等。”说着，卓峰把胳膊下面夹着的暗访包拿出来，小心地打开夹层，抽出卡来，递了过去。 末了，卓峰仿佛又想起来了点儿什么，道：“这个视频资料，发布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一份，我和我朋友都有个自媒体，也发一下。” “没问题，加个微信，等发布会结束后，给你发一份，或者到时候上我们公众号下载也行。” “来，赵队长，咱们加一下微信。” 赵队长也算半个媒体人， 卓峰就是真正媒体记者， 两人把视频导出来，又剪辑好，商讨了半晌媒体那些事儿。 最后，挑选了两段最能反映现场情况的视频，准备领导审核过后，就发到了分局的公众号上。 中午，东开发区分局公众号上发出了两则通告， 第一则，就是通告逮捕了在网络上造谣生事的人， 第二则，就是公布了一段视频，直接把谣言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视频极其震撼，也极其具有时效性，正是眼下网上网下热炒的抗洪话题。 这段视频上，记录了重卡车队为了保卫家园，谈笑间，舍生忘死地开赴溃口的瞬间， 这视频，记录了抗洪战士们，舍生取义地下水堵截洪流的画面， 这视频，有群众们，热泪盈眶地欢送战士们， 这视频，还有抗洪战士们又奔赴，又去处理下一处汛情 这视频，在网络上一露面，就感动了所有的人。 微博、微信、朋友圈以及各种公众号上，都传播着这则视频，这则新闻， 省市中央各级媒体的网站上，融媒体上，都大篇幅地报道着。 几乎是一瞬之间，这则视频就铺满了整个互联网，放入了所有人的视线，融入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面对实锤， 谣言，不攻自溃，无处可藏。 视频火爆网络之余，青城市东开发区分局的公众号意外地变成了网红了。 粉丝数量瞬间从几千人，瞬间变成了几万人，按照这个速度，一天之后绝对会变成十万人以上，成了网络上数一数二的大v。 这可把赵队长给高兴坏了。 段局长更高兴， 市公安局局长韩立军特别高兴。 因为现在是网络时代， 这个时代，可以说，掌握了网络，就掌握了网络话语权，就掌握了舆论的主动权。 所以，这几年国家对网络这块非常重视，要求各级政府部门在业务上，不仅要把常规的需要跑腿的那些事项搬到网络办理，还要求在宣传方面重视起来。 现在，东开发区分局的公众号意外爆红了，正是趁热打铁，搞好网宣的好时候。 粉丝越多，责任越大，对于公安部门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第二天开始，段从远不仅从分局抽调了几名人手去了网宣，还从市局借了几人来指导， 甚至还打算以后找青城市的三报一台的职业媒体人，来给网宣部门上上课，讲一讲如何搞好新媒体。 人，他都想好了，第一个要请的人就是卓峰。 网络上的吃瓜群众很多，线下的吃瓜观众也不少，甚至更多。 齐强这个花花大少，上了视频，露了脸。 瞬间就成了大柳树村的红人。 网上有人说这队长有胆识，是名副其实的渣土车敢死队队长， 网下的村里熟人见了，都啧啧称奇，说齐强这小子改了性子了，甚至还有几个大妈大婶，张罗着要给齐强找对象。 把齐强弄得哭笑不得。 齐强哪有那么多时间理会这事儿，大柳树旧货市场的工程还差最后一哆嗦呢，他东奔西走又租赁了几辆渣土车和挖掘机，准备把工程搞完。 却没料到，车队刚刚到了工地，就被围住了。 是一群媒体人，来采访这位渣土车敢死队队长的。 “看，那就是渣土车敢死队队长，快！” “齐队长，您当时接到命令后是怎么想的？” “齐队长，您当时有没有害怕？现在后悔不？” 媒体们来了足足有七八家，问的问题都很高大上，齐强一时间之间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几位司机兄弟们跟着起哄，齐强才磕磕巴巴地读剧本一般说了一遍。 好不容易逮住这位队长，媒体们可不会轻易放过， 接下来的问题又打了齐强一个措手不及。 “齐队长，您有没有女朋友？” “齐队长，您心目中的女朋友啥样儿的？” “齐队长，听说有人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哭笑不得。 齐强幸福又尴尬地回应着。 再然后，还没完，摄影摄像记者们需要好的照片，齐强又亲自带着司机们，以及老孙，开着渣土车还有挖掘机演示了一番。 这才把这些媒体人送走。 不用说，见诸媒体之后，齐强的人设又会坚挺几分。 “队长，咱们还继续施工不？”几位司机的称呼，竟然也不知不觉地变了。 “今天不施工了，休息下，我去给几位兄弟跑一跑补助去。”再等下去，肯定还会来媒体人，齐强不想浪费时间，想尽快把几位兄弟的补助跑下来。 抗洪时期征用的车辆，政府答应了给补偿了。 “队长，你去吧，我们继续干活，放心，没你盯着我们也不偷懒。”其中一位司机说道，引来了其他人的应和。 “那，你们继续，我去跑补助。” “放心吧，今天下午就把坑儿都埋上，保证完工！” 第160章 老婆，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站在渣土车上，齐强遥望着大柳树村，一片感慨。 想想以前，自己就是人们心目中标准的混混、二流子，看看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不畏死的渣土车敢死队队长， 对于自己的人设来说，简直就是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弯。 做梦都想不到。 齐强第一次觉得，这个拖拖拉拉的工程干得真是值，自己赚大发了。 不由地，齐强就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动，掏出手机就打了过去 “峰哥，晚上有空儿么？一起吃个饭。” “有，在哪儿吃？”卓峰一直没闲着，此刻已经到了报社。 “还在东开发区吧，锦绣家园烂尾楼知道不？我那个烧烤摊挪地方了。” “知道，我去过那儿，对了，到时候我带两个朋友过去。” “没问题，晚上见。” 说完，齐强跳下渣土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拎上一个皮包，就匆匆往市里赶去。 不远处， 是刚刚被一些媒体人采访过的齐文盛，他瞅着逐渐远去的齐强，他觉得这孩子终于成熟了。 人， 有了荣耀，也就有了压力和动力。 …… 卓峰挂了电话，继续和赵君、王宏硕撰写白天英烈追悼会的稿子。 由于赵君、王宏硕后来采访的十分扎实， 所以，即使做两个版的新闻也不是问题。 稿件很顺利，晚上六七点钟就完活了。 叫上闫杰，喊上赵君、王宏硕，四人直奔东开发区。 …… 盛夏， 晚上六七点钟，天儿还亮的很，也热得很。 锦绣家园烂尾楼那边儿非常热闹， 一大片空地，也不知道被谁开辟出来了，这里摆摊卖面，那边摆摊儿卖凉皮，还有人卖衣服卖水果卖零食，熙熙壤壤足足有个几百人， 整个一小市场。 其中，最多的营生，就是烧烤摊儿。 这些烧烤摊儿的名字，起的格外接地气，大胖烧烤、小黑烤鱼、小强肥羊串串烧，、氏羊肉烧烤， 齐强的摊儿命名为小强烧烤，名字挺逗，顾客也不少，一部分是锦绣家园一期的业主，另一部分都是周围村庄来的人，还有几人自驾车过来的，独自找了个地儿，又买了点儿肉和炭火，自助烧烤。 “峰哥，来，来咱们摊儿上。”见卓峰几人来了，齐强光着膀子，拿着扇子招呼着。 “嚯，强子你这生意越做越红火了。”卓峰客套着，此前在旧货市场工地的时候，也才一两个炉子，七八张桌子，现在一溜儿四五个炉子，二十来张桌子摆着。 “嘿嘿，峰哥，凑合着干，也就这两个月，过了这俩月就不行了，也就赚点儿快钱和辛苦钱。”齐强说道。 “来，给你介绍下，这是赵君，这是王宏硕，前两天你估计也见过。”卓峰说道。 “赵哥好，王哥好，嘿嘿，杰哥，你可好几天没来了。”齐强嘿嘿笑着说着。 闫杰和齐强厮混得极熟，他随便找了张空桌子，招呼道：“坐，都坐，咱们都别客气，今儿个咱们是吃大户来了。” 几人坐下后，齐强扯开嗓子，冲着不远处的摊子，喊道：大胖，先来五斤肉，十对腰子，50串筋，一捆扎啤……” “要山羊肉。” “我这里的肉，全都是现杀现串现烤，绝对新鲜。” 齐强把送过来的扎啤解开，一人递了一瓶介绍道。 卓峰瞅了一眼烧烤摊的“后厨”，只见那里支着一个架子，上面挂了四五只宰杀好的羊，刚刚送肉的那厨子，回去后直接从上面割着肉。 旁边，几名雇来的大妈，一人切肉，其它的则在熟练地用钎子串着肉。 客人很多，几人忙得团团转。 人精赵君见了，小眼儿一转，建议道：“峰哥，要不咱们也来一次自助烧烤？。” 卓峰左右瞅了瞅，周围空地儿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摊子铺到烂尾楼的地基上去，点头道：“地方倒是有，但你会烤么？” “当然会了，我当年可是烧烤小王子，我先去弄炉子和炭。”赵君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旁边齐强拉住他，劝道：“忙活那个干啥，咱们只管吃，只管喝，让他们忙去。” 闫杰瞧见了，说道：“强子，别见外了，他们就好这口儿，自助就自助。” 说着，三人搬桌子的搬桌子，移椅子的移椅子，抬炉子的抬炉子，扛木炭的扛木炭， 不一会儿，就移师到了锦绣家园那烂尾楼地基上， 烂尾楼只盖了不到一层，下面是水泥地，居高临下俯瞰着周边，位置还挺不错的。 赵君王宏硕俩人，烧烤去了，卓峰闫杰齐强侃上了。 “强子，你这地儿要钱么？”卓峰问道。 “以前象征性要一点儿，现在没人要了，张通那小子还没出来呢。”齐强回道。 “这个烂尾楼有人接盘了么？”卓峰问道。 “好像听说冷山集团有意向，但是天玺集团要价太高了，没谈妥，但一直在谈着。”齐强说道。 说到这里，闫杰插话道：“听说王庄村和大柳树村还有张庄村成立了个联合体，也要搀和这事儿，齐强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那名字就叫‘张大王集团’，还是我伯伯起的，逗死了这名字。” 侃着侃着， 赵君烤的串就上来了，一行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侃着…… 刚吃喝了十来分钟， 忽然，卓峰的手机就响了。 听声音，是老婆苏梦琪打来的。 不敢怠慢，卓峰立马接通了：“老婆，啥事儿？” “你啥时候回来，你都好几天没回家了。”电话里，苏梦琪的声音有些虚弱。 卓峰心中一紧，追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有气无力的？” “我，我肚子有点疼，你，你快点回来。” “啥？！”卓峰一呆，然后立马站了起来，道，“打120，快打120……” “我打，我打120，我打120，你别动，我马上回去，马上回去！” “120、120，我老婆肚子疼……不是……她怀孕三个月了，肚子疼……” 卓峰一边打着120，一边就往外面跑去。 卓峰家里出事了！ 闫杰反应了过来，追过去，道：“疯子，疯子别跑，我开车送你去，算了，你开我车去吧。” 说着，闫杰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卓峰接过钥匙，先开了锁，然后三步两步就迈到车前，拉开车门，插上钥匙，点火，一脚油门就朝着家里冲去。 老婆，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闫杰齐强赵君王宏硕也没心思吃喝了，齐强找了辆车，一行几人上了车，也跟了过去。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61章 拉钩，一百年不反悔 风驰电掣，不到十分钟卓峰就把车开到了胜利小区自家楼下。 此时，120救护车也到了。 “大夫，我报的警，我老婆肚子疼。” “知道了，你家是几楼来着？三楼是吧？” “是，是的，中门，我先上去给你们开门。” 说完卓峰蹬蹬蹬地就跑上了楼，打开房门，只见苏梦琪一脸苍白地依在沙发上，右手抚着肚子。 “老婆，我回来了，我带你上医院，”几乎是带着哭腔，卓峰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是太疼了，就是下面有点出血。” “什么？”卓峰脑袋嗡的一下，有点蒙。 前几个月宋编辑怀孕的时候，就遭遇过这种事儿，当时差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而现在，没料到苏梦琪也遇到了此事。 “老婆，没事，没事的，我查过资料，这种情况很正常，放心吧，120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卓峰口是心非地安慰着，但脸上紧张的神情出卖了他。 “峰，我有些害怕，我怕孩子……” “没事，没事的，你们都会没事的。” 两人刚刚说了几句，120大夫抬着担架上楼了，没有电梯，几名大夫累得有些气喘。 “大夫，我老婆说不仅肚子疼，还出血了。” “多么？” “不知道。” “先送孕妇先去医院，你是他老公？帮我们抬一下。” “好。” 怀孕后，苏梦琪已经有100多斤了，几位抢救人员抬起来还不算累， 但是由于没电梯，下个楼就下了足足有三五分钟，急得卓峰一个劲儿地后悔， 后悔为啥不买个带电梯的楼房。 幸好，后来闫杰齐强赵君王宏硕都赶来了，一行数人七手八脚地把苏梦琪送上了救护车。 120救护车拉响了警笛，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了市三院， 卓峰开着车紧紧跟着救护车， 但，私家车没有特权，一连遇到了数个红灯，卓峰才追到了医院。 急救室中， 医护人员来来回回忙碌着， 卓峰猛地闯了进去，问道：“大夫，我老婆怎么样了？” “你老婆？刚送来的那个20多岁的孕妇？”一位女大夫问道。 “对。” “送楼上了？” “什么？！病情很严重？很严重么？大夫？”楼上，不用说，肯定是icu，上次采访韩柔柔的时候，卓峰记得清清楚楚。 瞅见卓峰这紧张的表情，女大夫眼神一肃，吓得卓峰心里咯噔的一下。 “你这做丈夫的怎么回事？刚刚初步检查了下，你老婆孕期出血的原因，一方面是胎儿发育不太好，另一方面就是休息不足，有些劳累。” “我，我……” “我什么我？没见过你这种当丈夫的，前天该孕检了，都不来，忙什么去了？去楼上病房看吧，正在做胎心监护……” “我，我……” “别我个没完了，去楼上病房看吧，503室，正在做胎心监护……” 卓峰支吾了数次，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这几日，光忙活采访了，一连数天都没回家，估摸着苏梦琪孕期出血，大半是忧心过度导致，小半是胎儿发育问题吧。 第一次，卓峰有些后悔。 后悔光顾着工作，忘了家人了。 以前，邢兆龙、佳绩，乃至情圣李天佑为了家庭不得已妥协的时候， 自己还曾有些自鸣得意，有些看不起人家， 但，此刻这种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为难， 一个人精力毕竟是有限，甘蔗也没有两头甜，记者这个岗位的特殊性，就决定了要么顾家，要么顾工作。 他瞅了瞅自己现在的形象，莫名地有些心酸。 去之前，说只去一小会儿， 却没料到，这一小会儿变成了四五天， 去的时候，穿戴整齐，精神抖擞， 回来的时候，破衣烂衫、蓬头垢面。 不由地，卓峰就想起了传媒界广为流传的那句顺口溜： 有女不嫁记者郎， 一年四季守空房。 有朝一日回家转， 一身破烂脏衣裳。 形容自己此刻的境遇，真是再也恰当不过 爬上五楼，卓峰在503室门前徘徊了良久，才推门进去。 病床前，几名医护人员在给苏梦琪检查着，有的在输液，有的在忙着做胎心监护，有的在记录着什么， “峰，你来了？”苏梦琪脸冲着门口，首先望见了卓峰，“大夫说我和孩子没什么太大的事儿。” 说完，莞尔一笑。 这是个好消息，但卓峰听后却没有太多的喜色， 他心情有些沉重，更多的则是愧疚，默默地坐在苏梦琪床前。 沉默了半晌之后，卓峰说道：“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出差了，再也不夜不归宿了，我天天晚上陪着你。” “那你工作？”苏梦琪一惊，问道。 “我觉得采访些小车祸，采访些社区新闻也挺好的，任务量不会少太多，只要多跑几个稿子，赚钱也挺多的。”卓峰故作轻松地说道。 苏梦琪沉默了片刻，盯着卓峰，缓缓地说道：“你，撒谎。” “我，犹自记得咱们恋爱之前，你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大新闻，但你说你以后要跑小车祸，采社区新闻，这些新闻能出什么大新闻，出什么大稿子？” 卓峰很认真地望了她一眼，道：“人，是会变的，梦想也会随之改变，我也不例外。”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苏梦琪莫名地有些心酸，沉思了片刻后，咬了咬嘴唇，望着卓峰说道：“峰，生孩子之前，你好好陪陪我，孩子生下来，你再去做大稿子，行不行？” “我还是喜欢你如今的样子，还是喜欢你揭黑曝恶、暗访卧底无所不能的样子，这才是我心中的大记者，才是我的眼中的大英雄。” “我不想你因我而颓废下去，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你想追求的梦想。” 知我者，梦琪也。 听到苏梦琪的这番话，卓峰久久无语。 半晌后，卓峰才说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做到！” “拉钩，不许反悔呦。”苏梦琪突然俏皮起来。 “好，拉钩，一百年不反悔。” 第162章 梁疯子又来电话了！ 两人亲亲我我了半晌，医护人员也检查完毕。 一位大夫叮嘱道：“记得按时孕检，此次孕妇的孕酮有些低，等下打上一针，再观察观察，此外，多让孕妇休息，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上都不要累着她。” “否则再有下次，孩子能否保住就不好说了” 卓峰小鸡吃米般答应着：“好的，大夫，一定办到。” “住院观察一天，情况好转后就出院。”大夫说道。 “大夫，能不能多住几天院？多观察观察？”卓峰问道。 “不行，医药病床紧张，该出院必须出院，你占着病床，其他人怎么办？” “那，好吧。” 一场虚惊。 卓峰摸了一把脸，一手的冷汗。 等医护人员走了，卓峰坐在苏梦琪床边，刚要再说些体贴话儿，手机不合时宜地就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 又是梁疯子。 肯定是又要派什么重大采访任务！ 若说以前接到梁疯子的电话，心中是止不住地激动加紧张，那现在的心情则是无奈加烦躁。 卓峰拿起手机，望了苏梦琪一眼，接通了。 “喂，梁主编，什么事儿？” “卓峰，你现在在哪里？高岗采访一起矿难，被困在了赤山市，需要支援，记得你老婆就是赤山的，你去一趟。” 高岗采访被困住了！ 卓峰心中一紧，但望了一眼旁边的苏梦琪，又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梁主编，我现在在医院，我老婆孕期出血住院了，这次，这次我可能去不了了。” 电话那头，梁疯子沉默了半晌。 作为卓峰的直属领导，自然知晓他最近的行踪，她估摸着卓峰应该是四五天没进家门了，莫名地梁丽凤心中有些愧疚， 片刻后，梁丽凤叮嘱道：“好好照顾她，我派别人去。” 一旁的苏梦琪一直在听着两人通话，等卓峰挂了电话 苏梦琪轻声说道：“峰，你去不了，也帮忙联系联系，找找人吧，我爸在赤山市的社会关系还算广。” “这是我爸的电话，你打一下。” 卓峰拿过苏梦琪递过来的电话后，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拨通了电话。 高岗，老同事，一定程度上自己的领路人，遇到困难了，自然能帮则帮。 …… 苏梦琪孕期出血住院了， 虽然消息极力掩盖，但还是瞒不住鲁主任和邹老爷子， 两人都不方便来探望，只好在电话里对卓峰发泄着不满。 “卓峰，你说你，天天不着家，啥事儿都是梦琪操心，大晚上你还让她一个人在家，你心也够大的！” “说你你也别招膈应，梦琪这病就是担心你担心的，这几天无论白天晚上她都刷那些抗洪新闻，担忧你的安危，你却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你打也打不通。” 卓峰能说什么，啥都不能说。 二老说是训斥自己，但话语间都是浓浓的关心。 除了二老，更关心的莫过于卓母了。 听闻消息后，第二天卓母就从老家赶来了。 还随身带着孩子的小被子、小褥子、小枕头、小鞋子、小袜子。 卓母直接来的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苏梦琪，她把拉杆箱往墙边一方，冲着卓峰就训上了。 “你怎么搞的？啊，听说你长本事了？三五天不回家？” “你忙什么忙？有什么事儿能比这事儿重要？” “这几天你哪儿都别去，在家里好好呆着。” 老妈训话，卓峰也只能听着。 也幸好苏梦琪母子没啥大事儿，卓母刀子嘴豆腐心说了两句也就不吼了，开始和苏梦琪唠嗑起来。 苏梦琪这病是心病， 现在卓峰回来了，苏梦琪病情好转的很快， 第三天大夫就催着赶着出院， 卓峰跑上跑下忙活了一通，这才把出院手续给办了。 回到家里，卓母掌厨，弄了一桌子保胎的菜肴，什么乌鸡山药汤，安胎鲤鱼粥，杞子二肚汤，山药芝麻粥等等，总之是各种大补的粥。 苏梦琪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最后反倒便宜了卓峰。 卓母不放心卓峰照顾苏梦琪，也恰好7月份学校放暑假，所以她就决定留下来专门照顾苏梦琪。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怀孕的儿媳妇， 卓母就把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儿都承包了，买菜做饭扫地墩地，甚至洗衣、叠被都亲自来，用卓峰的话来说，母亲变成了保姆，还是万能的。 不光家里被卓母收拾得井井有条，家外面的关系也打得杠杠的，没几天就和鲁主任互称姐妹了，对小区里的大事小情也了如指掌，比卓峰，甚至苏梦琪有些地方都理解的深刻。 这不，刚刚过了两周，卓母就在饭桌上讨论开了小区房子的问题。 “梦琪，我想在咱们小区再买一套房子，你觉得怎么样？”卓母问道， 毕竟苏梦琪此前是小区办公室主任，比较了解小区情况。 苏梦琪犹疑了片刻，有些不好开口。 说买吧，有点撺掇。 说不买吧，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起。 卓母不以为意，反而挺兴奋地继续说道：“这几天，我逛了逛周围的小区，棉一宿舍、九耀华庭，银龙花园，还有营台新村，我发现咱们小区房价很低，一平米才一万二三。” “其它小区，像棉一宿舍，已经一万五六了，九耀华庭、银龙花园这些都快两万了。” “这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咱们小区以前管理不善导致的，但听鲁主任说，住房维修基金马上就要下来了，咱们小区马上就要大变样了。” “不说房价赶上九耀华庭和银龙花园，起码也得和棉一宿舍持平，从每平米一万二三，涨到每平米一万五六！” “一平米涨三四千元！” 卓母分析得头头是道，不亏为数学老师。 卓峰听了连连点头，稍稍思忖一一番，问道：“咱们小区要改造，这事儿靠谱么？” 卓母没回答，一旁的苏梦琪应道：“这事儿靠谱，上个月业委会就改组成功了，前几天住房维修基金申请也打上去了，肯定能申请下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都改造什么？”卓峰继续问道。 “外墙保温、楼顶防水、更换下水管道，这些你应该都知道，除了这些，小区安防设备要更换，路边全部再次硬化，将来还规划给每个楼房安装电梯。” 涉及到自己的工作，苏梦琪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第163章 要不，咱们也投资一套房子？ 这事儿看起来还真有准儿，卓峰眼睛一亮，问道：“妈，你买什么样子的房？” “首套房贷款才能优惠，既然要买就买大的，就买个100平米的，上次那个100平米的房子没有买成，家里的钱都没动。”卓母说道。 一百平米，如果每平米赚三千，那就是30万，还真不是个小数目，也难怪母亲动心了。 说实话，卓峰自己也心动了。 闹呢，那可是30万啊。 “啥时候买？”卓峰问道。 “明天我回老家一趟，后天回来咱们去中介看房子，最好这周就把房子买了，迟了就不好了，很多人都听到风声了，说不好房子就要涨价。”卓母一边给苏梦琪盛着鲫鱼汤，一边说道。 苏梦琪点头谢了卓母一声，提议道：“要不，咱们再找鲁主任，或者邹老爷子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卓母摇头否决道，：“还是别唠叨人家了，之前人家是承了小峰的情才帮忙。” “现在咱们投资房子，还不是住，再唠叨就不好了，还是找中介吧。” “人情不好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要求人。” 吃完晚饭，卓母收拾完就下楼了， 她最近迷上了跳广场舞，如今已经在小区里有了一群小伙伴，天天晚上七点钟在小区篮球场上集合，一直跳到晚上9点钟。 苏梦琪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卓峰陪着他在小区转了几圈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卓峰先给苏梦琪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才习惯性地坐在卧室的电脑前开始刷新闻，想瞅瞅最近网上网下有什么有趣的新闻。 刚刷了没有几页，苏梦琪倚在床边轻声催促着。 “别看了，陪我说会儿话吧。”苏梦琪喝完水，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说道。 “老婆，啥事儿？”闻声后，卓峰连人带椅子转了过来。 “咱们家，有多少钱？”苏梦琪神秘的一笑，问道。 “我算算啊，”这个话题有点大，卓峰索性往躺上一躺，算了起来，“股市里有十多万吧，这几个月工资有个四五万，大柳树工程结算后，也有个几万，加起来有个20来万了。” “咱们家这么有钱啦？！”苏梦琪忽闪着眼睛也躺在了卓峰一侧，道，“要不，咱们也买一套房子？” “也买？再买咱们可就算二套房了，要首付五成的。” “你可能不知道吧，咱们小区不光有100平米、70平米的户型，还有50平米的一室一厅，咱们就买这个户型。” “50平米，一万二一平的话，首付五成，也得30万，咱们现在只有20多万，估计钱不够。” “谁说不够，东开发区分局那里，不是还有五万元么？加上这个就够了。”苏梦琪说道。 卓峰一愣，片刻后，才缓缓地说道：“那钱，那钱拿着别扭。” “别扭什么？你不想去拿，那明天我拿着结婚证去领。” 卓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躺在床上，遥望着天花板，说道：“要是真买了，月供也是个问题，二套房利率听说会上浮不少，连这套房子一个月估计要还贷3000多元，而且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咱们怎么也得备上点儿钱吧？” 苏梦琪知道他还绕不过那个弯来，徐徐道着：“我都算好了，房子买了直接可以租出去，一个月怎么也得一千元。” “而且我的工资马上就要发了，还有就是咱们那公众号，上个月开始有广告了，连打赏也有小一千了。” 公众号竟然有盈利了。 记忆中，自己鼓捣的这几个公众号，都半死不活呀？ 卓峰有些奇怪，问道：“是哪个公众号盈利了？” 苏梦琪莞尔一笑，道：“我新申请的，有两个多月了吧，名字就叫‘鸡娃之家’，现在粉丝有小一万了。” “这么多？”卓峰惊讶道。 “孩子教育可是个大话题，”苏梦琪分析道，“我也是一边学习一边分享，原型就是韩柔柔鸡小核桃，后来就有人找我谈合作，卖书籍卖课程，自然而然就有收入了。” 卓峰点点头，觉得这路子对了，有些尴尬地说道：“折腾了半天，还是你有办法，我之前那几个公众号几乎没人看。” “你提供的内容，别人都能提供，你还没粉丝没人气，谁会看你的呢？”说到自媒体经营，苏梦琪变成了个小专家。 随即，苏梦琪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颇为郑重地道：“青城市的自媒体要大洗牌了。” “大洗牌？怎么个洗牌法儿？”卓峰问道，他发现在自媒体这块，苏梦琪的消息要比他灵通多了。 “青城市自媒体圈儿有个大群，刚刚我刷群，发现好多大v都收到三报一台的通知了，不让这些大v转载三报一台的新闻了，除非授权，否则就发律师函。”苏梦琪说道。 虽只一句话，但足以在青城市的自媒体上卷起滔天巨浪。 此前，青城市有名的大v都喜欢转载三报一台的报道，借此来吸引粉丝，王泽端鼓捣的那个“青城这些事儿”公众号就是典型例子。 但这个决策一出，相当于断了这些大v的粮。 转载三报一台的报道，固然简单粗暴吸粉容易，但一旦产生了依赖，没有自己的内容，被人家这么一断粮，可就难受的紧了。 顿了顿，苏梦琪又放料，道：“听说就是你们报社发起的，为的就是给报社新成立的自媒体号扫清障碍，其他几家媒体也有自建融媒体的打算，也就顺水推舟发了通知。” 自媒体时代，也是内容为王。 没有渠道，没有有特色的新闻，自媒体凋零的比传统媒体更快。 “老王，有些难受的紧了。”卓峰感叹着。 “听说，有几个大v想自建渠道，我琢磨着，王泽端过几天没准就会找你，你好好想想这个事儿。”苏梦琪提醒道。 卓峰无语。 老王不会真要走这条路吧？ 自媒体是没有采编权的，硬要是自建采编队伍，那可就是非法的。 王泽端要是这么干，那就是明知故犯，轻则封号，重则就会被请去喝茶。 第164章4 用钱砸 摇了摇头，卓峰把老王这档子事儿摇出了脑袋中，复又琢磨自家事儿，和苏梦琪一聊又是小半个小时。 卓母下定的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第二天她就回老家筹款去了， 第三天就回来找中介看房， 第五天就签了购房合同，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就到手了。 苏梦琪下定的主意，卓峰也实在是难以反驳， 无奈下， 卓峰把股票卖了，把工程款结了，把那笔奖金领了，凑了三十万，入手了一套50平米的一室一厅， 房子是顶楼， 房主在中介那边挂了有好几个月了， 卓母和苏梦琪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竟然每平米又给便宜50元。 对于卓母和苏梦琪的这番投资操作， 鲁主任和邹老爷子知道后都表示万分同意， 鲁主任透露道：“不仅苏梦琪买了房，居委会大部分员工只要有能力，都买了。” 邹老爷子则表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让卓峰不禁想起了闫杰那投资危机论来， 别人的“危”导致了胜利小区的价格洼地，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么？ 一平米能赚几千元，一套房子就能赚几十万元。 风险小，收益大，可比什么炒股强多了。 想到这里，卓峰心中贪念顿起，暗想：若非囊中羞涩，否则肯定入手个十套八套的，也当一回房叔。 …… 几乎和卓峰投资买房同时，赵君和谢阳江也出发了。 赤山市东部山区，分布着数不清的沟壑，沟沟坎坎之间，星星点点地分布着一个又一个村庄。 高岗就被困在了一个名叫夹子沟的村子。 他是采访附近一所私人黑煤矿被困的，前几天这个矿上出事了，死人了。 周围数个山口都布满了矿主的人，围堵所有来采访的记者，有的被请到了县城好吃好喝招待着，有的则如高岗这般，拿到了真料，想办法回返。 “高哥，我们来了。”一身农民打扮的赵君，在夹子沟村里找到了高岗。 虽然被困，但高岗除了脸上更黑了，精神状态还不错，他此刻穿着大裤衩子，坐在树阴下，一边喝着茶，和一旁的几名老乡，吸着烟侃着。 看到赵君和谢师傅赶来，高岗起身迎了过去，问道：“这地方地图上可没有，你们怎么找到的？” “峰哥通过关系，帮我们找了个向导，找到的。” “卓峰？” “他老婆就是赤山的，高哥现在就走吧，迟则生变。”赵君小声说着，先给高岗递了一颗烟，然后依次给老乡们散， 不用说，高岗之所以混得这么好，肯定这些乡亲们帮衬了不少。 “好。”高岗点着烟，和几位老乡告了个辞，收拾了收拾直接就跃上了车。 车，是从赤山市租赁过来的一辆轿车，高岗和赵君几人又都打扮得土里土气的，一路畅通无阻就出了数个山口。 但， 就在刚刚要拐上国道的时候，路边猛地冲出来了一辆皮卡， 皮卡速度很快，车上还伏着一个人，个子很高，肤色很黑，是个壮汉。 “记者朋友，记者朋友，等一下，等一下。”黑大个喊道。 “谢师傅，快走。”听到呼声，高岗面色一变，喊道。 真没想到，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身份还是暴露了，也不知道这帮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谢阳江猛轰油门，旁边那皮卡也紧跟不放，两车竟然就在盘山公路上竞速起来， “记者朋友，开门，开门。”猛地，车窗上“咣当”一下，就挨了一记。 似乎，有什么东西透过车窗扔了进来。 赵君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定睛一看后座，竟然是两捆毛爷爷。 对方竟然用钱砸过来了。 一沓子一万，两沓子就是两万，如果算上未砸进车窗，落在马路上的那些，扔一次怕不是要扔个十来万？ 这不是传说，是真切的用钱砸。 赵君心跳骤然加快，面色有些潮红，迟疑了半晌后，才指着后座上的毛爷爷，问道：“高哥，这……” “扔回去！” 高岗瞅了赵君一眼，面色有些不佳，他知道赵君有些心动。 可不，钱就落在座位上，顺手一拿，神也不知鬼也不觉。 但，你拿了钱，这稿子还怎么发？ 拿了钱，良心何安？ 他可清清楚楚地记得，夹子沟的老乡们那希冀的目光。 那黑煤矿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规生产，不仅仅给村民带来了环境上的污染，村里也出现了大面积的坍塌，这次还闹出了人命，如若不加以制止，说不定哪天村子就会陷入地下。 看到高岗那眼神，赵君心一惊，继而就是一凉，望了望那两沓子毛爷爷，打开车窗扔回了皮卡车上。 “记者朋友，记者朋友，哎，慢点儿……” “没人知道，拿着吧，一点儿小意思，一点儿小意思。” 车上的黑大个说着，又是一捆毛爷爷扔来，又有几沓子落在座位上， 赵君从后座上捡起来，复又扔到了皮卡上。 互相投掷了几个回合，车窗终于关上了，身后那皮卡也被谢师傅甩开了几百米，也不知为何那皮卡追了一段后，也就不追了。 车中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 一个电话打到了高岗手机上。 高岗面色变了几下，喊道：“谢师傅，停车。” “怎么了？” 谢阳江踩了刹车，停在了山道旁边，扭头问道。 高岗打开车窗，遥望了下路边的这座荒山，道：“前面有人拦车，你开车走，我和赵君翻山，过了路口再汇合。” 赵君跳下车来，仰望了一眼这山，心中不禁就是一紧。 这山遍布着青黑色的山岩，高约数百米，山上遍布着高矮不一的树丛和灌木，一看就知道不好翻。 “走！”高岗换了一条裤子，穿了一件长衫，拎了两瓶水，递给了赵君一瓶，一马当先就向上爬去。 赵君跟在高岗身后，咬着牙紧紧跟着。 七月天，骄阳似火。 密林中充斥着各种蚊虫鼠蚁，以及各种随意生长的荆条灌木， 不多时，两人头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上布满了红斑，又疼又痒，也不知道是被虫子叮的，还是被纸条划的。 爬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两人才爬到山头。 此时，却发现，前面还有一座山要翻。 这发现令两人万分失望，本已疲惫的身子，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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