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对你一见钟情 - xp1024.com
《王爷,我对你一见钟情》


16、抱上瘾

白月笙面色大变。

蓝漓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自己被护在了一个安全的怀抱之中,耳边,是白月笙着急的呼唤:“你有没有受伤?”

蓝漓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瞬间跌落低谷,她紧紧抱着白月笙的腰,将头埋在白月笙的胸前,仿佛只有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才能稳定自己浮动的心绪。

白月笙剑眉紧皱,用披风将蓝漓护住。

蓝漓看着地面上那些尸体,断肢残骸之间,有金甲卫的,有jing guo公府府兵的,血迹在青石砖的地板上蔓延,染红了她素白的靴子……这血流成河的样子,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喉头梗的难受,反胃。

骨碌碌。

一颗狰狞的人头滚到了蓝漓的面前,正是方才还鲜活怒骂的刘素,他断掉的脖颈上鲜血淋漓,喉管和碎骨也还看的分明,睁着眼,瞪着蓝漓,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蓝漓喉间的涌动再也无法压抑,她忽然推开白月笙,小跑了几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只吐得胃里无东西可吐,断断续续吐着酸水和胆汁,脸色苍白,满脸是汗——

当。

不知是谁在她颈间敲了一下,蓝漓昏了过去,稳稳的倒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

清脆的小孩儿啼哭声音,将蓝漓唤醒。

蓝漓坐起身子,瞧瞧四周,此处已不是jing guo公府那朴素的院子,而是她自己惯常居住的水阁,外面,阳光正好,花匠们在收拾着那些名贵的兰花,彩云抱着小丫头正在逗弄。

她喉间有些难受,蓝漓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

“王妃,你醒了!”李嬷嬷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忙端着水进来伺候蓝漓洗漱。

蓝漓的脸色有些白,起身换了衣服,随口问道:“王爷呢?”

“老奴让人去请了,王爷马上便到。”

蓝漓淡淡应了一声,唤彩云前来,接过小丫头逗弄着。

彩云心中惴惴不安,试探的唤了一声,“xiao jie?”

蓝漓此时的表情是若无其事的,但昨晚那副吐的昏天黑地明显受到巨大ci ji的景象如在眼前,彩云实在有些不放心。

“嗯?怎么了?”蓝漓抬眸看向彩云,“这丫头吃了吗?怎么嘴巴四处嘬着,像是有点饿?”

彩云还愣着。

蓝漓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彩云忙回过神来,道:“没呢,方才乳娘喂她,她嘻嘻哈哈的不吃,想必这会儿又饿了,我抱去找乳娘吧。”

“嗯。”蓝漓应了一声,将小丫头交给彩云。

恰逢此时李嬷嬷准备好了素淡的清粥,和几道开胃小菜摆在了面前桌上,蓝漓便安静进食。

刚端起碗,白月笙到了。

白月笙今日都在寒月轩中处理事务,并未离府。老实说,昨夜的蓝漓将他吓到了,即便此时看着蓝漓安静从容,也兀自不放心。

他走上前来,握了握蓝漓的手,有些冰,坐在一侧,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捂住,虽未说话,但那动作却甚暖人心。

蓝漓微微一笑,道:“这是做什么,你拉着我的手,我吃不了东西了,我还饿着呢。”

白月笙瞧着她的笑容,心里有些疼,“我喂你。”说着还真的端起食物有模有样的喂了过来。

蓝漓一愕,失笑,“好啦,别闹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越是这样若无其事,白月笙心中越是疼的厉害,昨夜种种不断从眼前闪过,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去迟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每每想起后怕连连,那端着食物的手也未褪去分毫。

“这是干嘛,我不是没事么?”

“还没事?吐成那样的人到底是谁?”白月笙不给面子的拆台,蓝漓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当时难免有些不好接受……”蓝漓微微一叹,“不妨事,以后总会习惯的。”她心中既然已经决定和他站在一起了,自然也不会为了那些事情退缩。

他皱着眉头,有些发狠的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胸前,撞得蓝漓鼻尖有些生疼。

蓝漓悄悄将他回抱,道:“好了好了……”

好一会儿之后,白月笙抱够了,才将她松开,蓝漓自然也不会真的让他喂食,笑着将餐具要了过来,还给白月笙也填了饭。

白月笙认真的观察这,见蓝漓的确没有什么不适,才放了心。

吃着东西,蓝漓的眼神忽然停在了白月笙的手臂上。

月白色的衣衫上透出了一抹血迹。

蓝漓连忙放下碗,“这是怎么了?”不由分说的将白月笙的衣衫扯过,那手臂之上,竟有一道弓箭划痕不曾包扎,蓝漓皱着眉,语带责备:“你怎么回事?伤了都不管不顾吗?”

白月笙愕了一下,呐呐道:“忘了……”

蓝漓无语,也没那心思吃东西,唤了彩云找了外敷的药,亲自将伤口包扎绑好了,又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算作罢。

伤口其实并不大,白月笙也真的是忘了,可瞧着她如此着紧的样子,白月笙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蓝漓认真的道:“这可是我的福利,你忘了,我不能忘,记得按时来找我换药。”

白月笙失笑,“好吧,我记下了。”

吃过东西,两人又抱着小丫头逗弄了一下。

这小丫头还真是乖巧的有点不可思议,每日里吃吃睡睡,醒着的时候无论谁抱着都是好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对抱着的人露出很天真的笑容来。

白月笙伸出一指让小丫头白白的手拽着玩,小丫头不客气的将他的指塞进嘴巴里,口水沾的到处都是,白月笙眸带笑意,习以为常,“把紫恋母女接过来吧,一来你有个伴,二来也可以就近联络感情。”

蓝漓怔了一下,“可以?”其实这件事情她未尝没有想过,回京之后事情又太多,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有什么不可以?自然可以,王府空置的院子很多,闲着也是闲着。”

蓝漓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谢什么?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个字。”他握了握蓝漓放在桌面上的手,“疫病的事情我已经让刘太医和李太医接手了,你不必再亲自过问了。”

蓝漓心头一紧,“昨夜……那些患了疫病的人……怎样了?”

白月笙垂下眼眸,放下筷子,才道:“死的多是病患,医者只有少数伤亡,今晨李院判前来禀告,那活下的十来个病患,都只是轻度感染,我已经专门辟出了一个地方让他们看顾治疗,你若不放心,可去瞧瞧。”

蓝漓垂着头沉默着,心绪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人命,在jing guo公的眼中,真的是连草芥都不如!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白月笙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抱了抱,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了,你是如何知道那刘素的往事的?”

蓝漓依旧沉默,手却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将白月笙抱住了。

白月笙也不催她,就这么抱着。

蓝漓却像是抱上了瘾,也不说话也不反应。

白月笙有些无奈。

昨夜,自己将她抱回王府之后,她明明昏着,手脚却将自己拘的死紧,怎么都不放手,无奈他只好陪着让她睡沉了,才想办法掰开她的手脚,再去处理后续事宜。

这个素来平静矜淡的女子,竟对自己如此眷恋,这让白月笙很是受用,但同时也有些心疼,心中暗暗发誓必定要将所有最好的全部给她。

蓝漓觉得温存够了,才问:“你说刘素和素清的事情吗?”

“嗯。”

“那年……”蓝漓的眸色有些玩味,道:“那年我在京郊的肃亲王府别院为老王爷治腿,有一次出去采药,太久没有回去,白钧浩来找我,后来我们因为大雨,被困在了山中,只好借宿尼姑庵,当时英国公夫人正巧在那处进香礼佛,然后我们就不小心看到刘素和那素清的事情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时间久了,样貌也记得不清楚了,只是对那紫龙晶的短弓记忆犹新,所以便诈他一诈,没想到他竟真的就是当年那个tou qing的男子。”

“紫龙晶的短弓呢?”

蓝漓垂眸,“当时我们乘他不备就将短弓拿了过来。”

“给了白钧浩?”白月笙挑眉。

蓝漓笑道:“自然是给他,我只是个手无法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不会武,也不需要那些东西,再后来,你知道的。”白钧浩出了事,短弓也随着他一起不见了。

白月笙点点头,“你倒是聪明,昨夜那一手之后,jing guo公短时间内只怕都要卯足了劲和英国公缠斗在一起。”

蓝漓却道:“可我还有疑虑。”

“你是说梅园之中丢失的那些首饰和东西吗?”

“嗯。”

“不必担心,我已经着人审问了张胜,得知了那些东西的下落,断然不会再牵扯出别的疫症来。”

蓝漓一怔,“是张胜?”

“虽不是张胜,但和张胜也有莫大的关系。”张胜这种人,深受当年楚国公恩惠,在太医院蛰伏二十多年,若是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必然咬紧牙关不会松开,但白月笙是什么人?张胜便是再如何的硬骨头,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都会有牵绊。

蓝漓嗯了一声,“那便好,还有,那玉海棠呢?”

“如今在三哥府上,你不必担心,三哥的心性我是最了解的,他必定不会再让玉海棠出手祸及别人。”想到白月辰,白月笙长长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三哥的处境艰难,如今又要护住玉海棠……”必然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是啊。”

蓝漓微垂着眼眸,纤细的柳眉微微皱着。

*

蓝漓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去白月笙新辟出的管制瘟疫的地方瞧了瞧。

因为是瘟疫,所以选在了人口不怎么密集的南城区一间抄没来的宅邸之内。

因为那夜jing guo公下了杀手,如今存活下的都是轻微感染者,还有那夜被牵连的医者也在此处。

李太医一看到蓝漓来了,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迎了上来,道:“王妃……”

“受伤的医者有多少?”

“十来个,都是轻伤,病患如今……”李太医顿了顿,才道:“如今剩下的这十多名都不严重,按照王妃给的方子已经将病情控制住了,巧的是王妃专门交代照看的那位春蝉姑娘,因为当时隔离放的有点远所以没有遭难,如今也在此处。”

蓝漓一怔,“带我去瞧瞧。”

蓝漓换了用药水熏过消毒的衣服戴上口罩,随着李太医往南侧厢房过去,春蝉便被安置在那里。

蓝漓瞧了瞧,见她手臂上的疱疹有的已经开始变开结痂,将要长出新肉了,蓝漓把了把脉,难得露出几分笑意,“真是命大。”居然熬过来了。

李太医也笑道:“是王妃医术高超,若非王妃的生方熟方以及各种抵制瘟疫的办法,这姑娘也没机会,哎……”李太医微微一叹,“那些病患,若非jing guo公……也是有机会的……”

蓝漓垂眸,道:“此事以后都莫要再提。”

李太医躬身道:“是,老朽明白,”顿了顿,又道:“只是王妃这些办法和方子,老朽研读医书多年,却还是第一次听闻,当真是奇妙的紧,不知王妃从何处学来?”

蓝漓笑道:“都是以前机缘巧合得来的。”

李太医明白蓝漓不想多说,但也实在觉得这些药方和办法很有用处,询问道:“不知老朽可否将这些方子记录下来,以备后世之人抵制疫病之用。”

“自然可以。”

李太医又是千恩万谢。

蓝漓多看了他一眼,据说这个李太医平素便有整理各类疑难杂症的习惯,还自己编了一本百草经,概述各种药材的处理,效用,培育,养殖等等……

医术医德的修养对一个医者来说,自然至关重要,但是还能想到要著书立说造福后世,那便又高出了一个层次。

不得不说白月笙看人的眼光都是极好的,不管是李太医刘太医还是战姓几个护卫将军无一不是难得的人才。

回到王府之后,蓝漓去看了江梦琪一眼。

江梦琪还是老样子,安静的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向外看着,双眸无神呆滞,什么样的声响和动静都不能唤回她半点反应。

彩云对蓝漓道:“我让桂嬷嬷挑了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着,xiao jie不必担心。”

“嗯。”蓝漓应了一声,俯下身子瞧了瞧江梦琪脖子上的伤口,道:“姑母反应如何?”

“姑太太因为上次给四少爷银子的事情牵累的江梦琪丢了,如今也消停了,隔日便会来瞧瞧江梦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彩云憋着嘴,“她还要如何反应呢?若不是xiao jie兜着,她和江梦琪两人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呢。”

“好了。”蓝漓淡淡阻止她继续,又给江梦琪探了探脉,道:“等会儿将那生肌玉露拿两瓶过来吧,总是个女子,脖子上留了疤就不好了。”

“哦。”

彩云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须臾,战狂找了来,请蓝漓前去寒月轩。

蓝漓怔了一下,她素来是住在水阁的,后来白月笙也时常歇在水阁,寒月轩俨然就成了专供白月笙办公的地方,若非是要紧的公务,白月笙也不会将她请到那里去吧?

蓝漓没想很久,离开翠园去到寒月轩。

寒月轩内植着满园的梅树,因为时节不到,尚未发芽,但蓝漓还是记得两年前的冬天她闻到过的梅香四溢。

蓝漓往内瞧了一个,一个六旬的老者低眉顺眼的站在寒月轩门口一侧,正是那个随时跟着白月辰进出的润福管家。

蓝漓眸光微微一动。

一旁,战狂道:“王妃?”

蓝漓理了理衣襟,迈步入了寒月轩。

寒月轩位于王府正中,主楼有两层,一层用来招待宾客,二层白月笙用来休息和处理公务。

战坤迎了上来,亲自带着蓝漓上了二楼,将她送进了书房。

书房内,白月笙与白月辰对立而坐,听到开门声,视线都转了过来。

蓝漓屈了屈膝:“沁阳王殿下。”

白月辰道:“弟妹还是如此见外。”

蓝漓微怔,不太好意思的道:“三哥。”

白月辰勾了勾唇角,“这就对了。”

白月笙将蓝漓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又为蓝漓沏了一杯热茶,才道:“心儿,三哥有事找你。”

“哦?”蓝漓诧异的看向白月辰,“何事?”

白月辰慢慢的放下手中茶杯,道:“不知弟妹可听过合和散?”

蓝漓一怔,“略知一二。”

“可有解法?”

蓝漓思忖了会儿,“中了合和散的人,是玉海棠吧?”

白月辰道:“是。”

蓝漓瞧着白月辰脸上的诚挚和温润,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得天独厚,只看着他脸上的真诚,便很难对这个人讨厌的起来。

蓝漓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僵硬。

白月辰道:“抱歉,为难弟妹了,只当三哥未曾说过就是。”

蓝漓顿了顿,慢慢道:“已经开口,又如何当未曾说过?”17

1、珠胎暗结

是他?

花团锦绣的后花园内,原本躲在假山之后偷闲的少女,忍不住蹙起了纤细的长眉,红唇微抿,若有所思。

“xiao jie,你怎么了?”

“别吵。”

蓝漓的视线,追随着那几个人而去,他看起来浑身无力,任由两个仆从搀扶着往前,他怎么了?

想了想,蓝漓抓着裙摆,迈开了脚步。

“xiao jie!”彩云惊叫一声,又连忙压低声音,“这里可是梅府,今儿还是梅家映雪xiao jie十六岁生辰,我们在此偷闲已经有些不对了,如今怎么好在人家的后花园里乱跑?要是被抓到——”彩云惊吓的捂住了嘴巴,她家xiao jie……她家xiao jie居然提着裙子翻过了花园的围栏,这这这……

跺了跺脚,彩云连忙追了上去。

很快,蓝漓便尾随那些人来到一座小院之外,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专门安排过,小院只有wài wéi有几个守卫,里面却似没什么人。

蓝漓冲身后的彩云使了个眼色。

彩云面有难色,但还是在蓝漓下一记眼风飞来之际认命的去引开了小院之外的守卫。

蓝漓乘势进入小院,准确无比的找到了方才所见男子被安置的厢房。

一室华贵无比的装扮和空气之中暖人心扉的熏香她都注意不到,视线直接而彻底的落到了床榻之上的男子脸上。

那男子二十出头,相貌生的极其俊美,肌肤犹如白璧宛然莹润,修长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如悬丹,棱角有致的唇瓣却紧抿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也紧闭着,便是如此,也自有一股无与伦比的飞凡绝伦,可以想见睁眼之后会是何等摄人风采。

“你……华阳王殿下,你……你怎么了?”她深吸口气,试探道。

华阳王并没有回答她,修长的大手紧紧抓住身下床褥,似乎十分痛苦难耐。

蓝漓碰触了一下他紧握的拳头,却惊得立即缩回手。

这么烫?

她手指灵活的切上了他的手腕,纤细的长眉蹙成了一根麻绳。

chun yào,最烈性的那种。

她的视线颇有些不可思议的落到了男子的脸上,他这样位高权重的身份,是谁会对他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还选在今时今日?

“走……走开……”床榻之上的男子,不知何时稍微恢复几许神智,想要挥手甩开蓝漓。

然而他中药已深,浑身无力,这一挥摆之后彻底神志不清起来。

蓝漓咬了咬下唇,没太久迟疑,出了厢房的门,小院的院墙之上,彩云爬在那里等待许久,以夸张的口型道:“快走!快走!”

蓝漓摇了摇头,比了个离开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内。

墙头上的彩云差点掉下去,好容易攀住瓦片阻止落下的势头,便以眼神用力确定。

蓝漓坚定的点头。

彩云无语凝噎,只得无奈点头,谁叫蓝漓是她的主子兼救命恩人呢?

别看彩云年岁虽小,身手却不得了,一般的人奈何不了她,即便这梅府特别一些,但那些侍从,也都不是她的对手。

很快,彩云敲晕了守卫在院外的几个护卫,悄无声息落到院内,蓝漓已经有些吃力的扶着一身月白色华服的男子出了厢房。

“我来。”

彩云上前,很不温柔的将男子扛在肩头,一手拉住蓝漓,“边门那里没人把守,快走。”

“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但凡遇到仆从,还未及开口甚至没有看到他们二人,就被彩云早已准备好的碎石子敲晕在地,直到将人带到了蓝漓一处秘密的小院子,彩云直接将男子丢在床上。

“重死了。”

“小心点!”蓝漓眉微皱,将床榻上的男子翻过,仔细的检查他是否因为彩云的粗鲁而受伤。

彩云慢半拍的道:“xiao jie,我们把他弄来干嘛?这个人衣服这么华贵,一看就不是平常人,我们这样做岂不是会惹祸上身。”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

蓝漓站起身来,不容拒绝的道:“去外面守着。”

“哦——”

……

屋内,蓝漓坐在床榻边上。

床上的男子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额头和手背上都是青筋暴起,棱角有致的唇瓣早没了血色,那原本闭着的眼睛,却已然睁开,带着浓浓侵略的赤红色,盯死了床榻边上的蓝漓。

若非方才刺了他昏穴,这会儿他只怕早就化身如狼了吧?

蓝漓叹息一声,看来,银针和冷水都对他没用了。

并没有迟疑太久,她轻解罗裳,顺手抚开了他的穴位。

当男人粗暴的不含一点温柔的扑上她的时候,她极不自然的想要推拒,却又讪讪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她知道,他叫做白月笙,而她,就在不久之前,对他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这可笑的字眼,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确稀奇古怪,若真是如今这时代的女子,即便是真的喜欢也只会含情脉脉欲语还羞,可谁叫她骨子里藏着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呢?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吧?

当身体被撕裂的那一瞬间,她差点痛的昏了过去,附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也有瞬间清醒,“你……”他眼神迷惘的看着自己身下衣衫半褪的女子,“是谁?”

然而,还未等蓝漓说出半个字,那如海水一般的欲潮淹没了他的理智。

最烈性的chun yào,当真不是她这样的处子可以忍受的,蓝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xiao jie……”饶是跟着蓝漓之后见多识广的彩云,也差点吓昏了过去。

“扶我一下……”蓝漓拉过床被盖住白月笙的身子,行动艰难的扯向地面上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碎布。

“xiao jie,你……你还好吧?”

蓝漓勉强笑了一下,“我很好。”话落,说出了一个地址,“你将他送到那里去,不要让别人看到。”

“可是xiao jie……”彩云看看床榻上的男子,又看看蓝漓,十分为难。

“我没事。”蓝漓虚弱却坚定的说罢,转身,从一旁乱糟糟的月白色华服之中,拿出一只血红的玉如意,看向床榻之上睡得犹如初生婴儿的俊逸男子,嫣然一笑,“这个就留给我做纪念吧。”话落,径自收入怀中。

彩云欲言又止,蓝漓却又交代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满腹话语的彩云只好将想要说的全部咽了下去,尽快去做蓝漓交代好的事情。

事情结束,蓝漓稍作休息之后,才回了蓝府。

蓝府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能受邀参加梅家xiao jie的生辰宴都挺莫名其妙的,半路失踪也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只是回来的时辰却有些晚,素来爱女心切的蓝修谨和易瑶不免多问了两句。

好在蓝漓素来乖巧,回复的也十分得益,蓝修谨和易瑶被安了心,只交代了一些以后要按时回家,一个女孩子家长时间在外面不好之类的话,便算罢了。

然而,也因为蓝修谨和易瑶对蓝漓素来十分的关心,所以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连隐瞒的机会都没有。

朴素却温馨的卧房之内,蓝漓坐在床榻之上,床榻之前,是她的父亲蓝修谨,母亲易瑶。

如果易瑶此时的表情称得上悲痛欲绝话,那蓝修谨的表情绝对比悲痛欲绝更惊悚。

沉默,在整间房内蔓延。

良久之后,蓝修谨因为刻意压制而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谁的孩子?”

蓝漓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稀奇的紧,只那一次,居然有了孩子。

“谁的?!”她的不答,引起蓝修谨的不满和怒气,拔高了声音。

易瑶亦是泫然欲泣,“女儿啊,你……你不曾与人交好怎会珠胎暗结?你告诉母亲,是不是有坏人——”

蓝漓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眸平静无波,“没有人强迫我,这个孩子,是我自愿的。”

“你自愿……你自愿——”蓝修谨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蓝漓却投下一记深水zhà dàn,“爹,娘,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你……你这个不孝女……”蓝修谨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挥手便是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怎么留下孩子?给我——”看着女儿认真无比的水眸,打胎这样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边脸发麻,可见父亲是真的生了气,蓝漓却没有反抗,只是认真的道:“怎样都可以,只要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蓝修谨怒火上窜,想要传来家法整治这不孝女,却又怕闹大了事情害了女儿的名声,看着女儿脸颊上那明显的五个指印,他痛苦无比的压下怒火,拂袖而去。

易瑶眸中全是泪水,“女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可知道,一个女人没有出阁就有了孩子,是何等不得了的事情吗?你以后在京城要如何立足?”

蓝漓笑了笑,却安慰的道:“母亲不必担心,我晓得利害,但我真的想留下他,求母亲了,帮我劝劝父亲好吗?”

“你啊……”易瑶无奈,这个女儿,自小就十分的有主见,但凡是她决定了的事情,绝无转圜的可能,可是,这件事情也太过……有悖伦常了……

“母亲,求你了。”蓝漓少见的撒起娇来,“哪怕把我送走也好,只要留下这个孩子就行。”

易瑶深吸了口气,“娘试试看吧。”

半个月后,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从蓝府出发,往不远处的小道上行去。

易瑶站在长亭,等着马车不见了踪迹,眼角的泪水依然未干。

“哭哭啼啼的,又不是生离死别!”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男音。

“老爷,你不是……”易瑶惊愕的回首,看着那个发誓不来送不孝女的父亲。

蓝修谨紧皱着眉毛,深深叹了口气,“渝林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吗?”

易瑶回神,忙道:“安排妥当了……”

“那回吧。”

到的此时,易瑶总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蓝修谨的心里,还是十分关心女儿的,所有的怒气,也只不过是因为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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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圣旨赐婚

五年后,渝林。

秀丽的庄园内,花团锦簌,姹紫嫣红。

渝林是位于海边的大城,常年有海风浸润,气候和暖,四季如春,这别业内的花也是一年四季争奇吐艳。

百花丛中,蝴蝶蜻蜓乱舞,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童子拿着小斗在扑蝶,只是,表情却十分的意兴阑珊,还有几分……嫌弃……

花园边上的小亭中,一个纤秀美丽的女子放下手中书本,眼神投在小童身上时,立刻露出一个和蔼温柔的笑容来,“家轩,扑蝶好玩吗?”

“还行吧。”小童漫不经心的答着,将小斗丢给一旁彩云,迈着步子来到女子边上,“扑够了,你陪我下棋。”

“下……”女子面有难色。

蓝家轩颇为理解的道:“我让你好了。”

蓝漓笑得有点尴尬,却还要在儿子面前抢救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娘需要你让吗?下就下,谁怕谁?”

“这可是你说的。”蓝家轩唇角微勾,早熟的脸上透着自信光芒。

彩云无语看天,摆好棋盘,果然,半盏茶的功夫都没过,蓝漓已经溃不成军,被杀的片甲不留。

该死!

蓝漓瞪着棋盘,恨不能瞪出一个洞来。

眼前这个智商高到宇宙外太空的小大人真的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也太……聪明了吧……

彩云火上浇油的揶揄:“唔……这次坚持的时间更短哦。”

丢脸的蓝漓立即剜了她一眼。

彩云却当没看到一样别过眼去,笑嘻嘻的看向蓝家轩,“轩少爷,不如跟彩云姑姑去练武吧?”

蓝家轩兴致缺缺的道:“你的功夫我都已经学会了啊,还是你有了新的招式?”

彩云期待的神色在脸上龟裂成碎片,僵在原地,要笑不笑。

蓝漓却是不客气的大笑起来,拍着蓝家轩的肩头,道:“好啦,乖儿子,别再逗你彩云姑姑了。”一扫方才吃瘪的心情,拿过小斗,道:“乖,娘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你不如再去扑会儿蝶好了。”

“不要,幼稚。”蓝家轩嗤之以鼻,顺手拿过蓝漓手中的书本,皱着眉头看了会儿,道:“这个倒是看起来有点意思,你不如给我讲讲吧。”

那态度,分明一副给你个机会的样子。

蓝漓哭笑不得,有这样一个聪慧至极的儿子,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如何,但既然家轩对这个有兴趣,学一下也无妨。

蓝漓接过书本,“这个么……”正要讲解,一个仆从匆匆而来,送来家书。

“上一封家书不是才到几日吗?”彩云一边将家书递给蓝漓,一边狐疑的道。

蓝漓接过家书,扫了一眼,忽然怔住。

这样的表情,在蓝漓的脸上,绝对是少见的,小小的蓝家轩乘着她愣神的空隙,已经接走家书,只扫了一眼,稚气的眉毛微微挑起,饶有兴味的看向蓝漓。

“要成亲了?对象还是华阳王……”说着,小手支着下巴认真的想了会儿,道:“你说华阳王他会介意我这个拖油瓶吗?”

蓝漓被这稚气的言语唤回了神,道:“胡说什么?家轩可是娘的宝贝。”

蓝家轩咧嘴笑了起来,“好啦,我知道,但是这个……”他扬扬手中家书,“是真的要回去成亲?”蓝家轩颇有些为难的皱了皱鼻子,“不回去,可是抗旨,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啊……”

纤细的长眉微微皱了一下,蓝漓心中有了主意。

“娘回京一趟,你在渝林等我。”

蓝家轩并不是个缠人的孩子,从蓝漓的表情上也看出点端倪来,当下只哼着声音交代了几声要小心,便算罢了。

第二日,蓝漓轻装简从,坐船北上。

海风送暖,彩云站在船头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去膳仓拿晚膳。

别看这船体型不大,构造的却十分的精巧,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膳仓的大小刚好够让做饭的江婆婆展开身手,既不觉得拥挤,也不会觉得过分旷阔。

彩云看着,不由再次感慨她家xiao jie能者多劳,这样的船只居然也设计的出来。

“快送去给xiao jie吧。”江婆婆将膳食漆盘递给彩云。

“好。”

彩云很快将晚膳送到仓房,蓝漓也适时放下手中的书本,安静进食。

彩云站在一旁,憋了一整日的话终于是压抑不住了。

“xiao jie……你真的要嫁给华阳王吗?”

蓝漓没有回应。

彩云抿唇,道:“不是彩云要多嘴,他合该早娶了xiao jie的——”

蓝漓筷子一顿,慢慢看向彩云,“不要胡说。”

彩云小声道:“什么胡说,孩子都那么大了。”想到什么,她忽然又道:“但是怎么会指婚的呢?”

蓝漓沉默了。

她离开京都不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但华阳王的身价不跌反涨,是大周最为叱咤风云的人物,若是给他指婚,适合的王公贵女能从东华门排到西直门,蓝修谨虽然也在朝为官,却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在京都可谓一抓一大把,就是怎么指,都排不到她的头上来。

莫不是……那位……

彩云也已然恍然大悟,“难道是肃亲王府的老王爷吗?”在京都,只有他有那个本事,也知道xiao jie和华阳王那段过往。

蓝漓放下碗筷,“吃好了。”

“哦。”彩云回神,利落的去收碗筷,也结束了方才的话题。

目送彩云的身影消失在仓门口,蓝漓颇有些头疼的点了点额角,这丫头,跟着自己这么久了,这话多的习性却是一点也不像自己。

舱外,忽然响起刀剑相接的声音。

彩云已经入了仓,“是边上的一条船上,打了起来。”

蓝漓起身到的窗边,视线一扫,这边上的船看起来虽然朴素,但构造和船上防备设计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商船,而将那只船围住的几艘小艇亦装备的十分周全,每只小艇上站着数名黑衣劲装的大汉,劲弩发射出无数的钢箭,淬着火心,将扔上船的火油罐直接射破,顷刻便燃起了大火。

轻蹙眉头,蓝漓有些忧心,真的能不担心吗?

下一刻,燃起大火的船只上,便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看来这是早就蓄谋好了的围杀,她可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当即立即道:“加速。”

3、流落荒岛

一声令下,仓内水手发力,原本悠悠慢行的船只立即如离弦之箭,奔离而去。

远远的,蓝漓看到后面那只打斗过的船在水火交融之中逐渐消失不见了。

夜深人静,蓝漓睡不着觉,转到了甲板之上。

静思了会儿,她忽然听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声响,就在脚下甲板之上。她趴在船板上细细一听,却是船舱漏水的声音,声音很小,想来裂口不大。

蓝漓皱了皱眉,探首往幽蓝的水面一看,深蓝色的海水之中,似乎漂浮着一片蓝色衣角,几乎是立即,蓝漓就想到了几个时辰之前,那沉船上身手矫捷挥舞长剑的蓝衣男人。这男人也不知挂在上面多久了,居然可以在这种劣势之下避开彩云的检查挂在船上漂流这么久,只是想到自己的船被破坏,心情便有些不好。

她喜爱设计并且亲自督造船只,每只船都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她容不得任何人破坏和遗弃。

冷哼一声,蓝漓坐回甲板上的小藤椅,这点小口子,当然不足以叫她沉船,但他既然这么喜欢挂在那里,那便挂着吧。

可就在收回视线的瞬间,她却震惊的再次看向了蓝色的海面上。

方才那因为水面翻涌而显露出的半边苍白的脸,是……是他?

然而这一眼,男人的脸已经看不分明,但她却无法若无其事的离开。

噗通一声,她跳入了水中。

水中的男子用剑插在船身之上,浑身多处受伤渗血,因为幽蓝的海水而看不分明,周身亦是冰冷无比。

蓝漓颇有些吃力的转过他的身子一看,心口咯噔响了一下,真的是他。

——白月笙。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来不及多想,立即拖住满脸苍白的男人的腋窝,想要将他托离水面,再唤彩云前来帮忙。

却未曾想,原本挺尸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锐利敏捷的眸光出现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寒意彻骨,威胁十足。

蓝漓来不及反应,便被白月笙直接摁住了喉咙。

“放……”蓝漓吃力的吐出一个字。

白月笙因为在水中漂流太久,唯一的丁点警觉用尽,抓住蓝漓喉咙的手也是原本挂在剑柄上的手,如此,彻底往水中沉去。

便是蓝漓水性极佳,在这种情况下却只得努力想从男人手中争得几分新鲜空气。

然而,白月笙的手像是一只铁箍,箍住了蓝漓的生机。

就在最后一口气提不上来的瞬间,她用力的抽出男人头上玉簪,直直刺上白月笙箍住她喉咙那只手臂上的穴位。

一口新鲜空气灌入心肺,接着便是湿咸的海水。

她纵身一跃,犹如一尾美人鱼一般浮上水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立即潜入水中,将沉入水中的白月笙托上水面。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白月笙拖出水面的时候,蓝漓只能无语的看着已经走远的船。

他们所在之地是渭海,海道狭长但一向没什么风浪,严格来说,称不上海,只能叫做江,对于水性极佳的蓝漓来说,横跨渭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带着一个浑身无法动弹的白月笙,事情便不一样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带着白月笙游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了一块船板浮木,竟是原本那只沉了的船只的残骸,当即一喜,攀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在海上漂浮着,也不知道要漂浮到何处去,第二日正午,就在白月笙的鼻息几近乎于无的时候,蓝漓终于看到不远处水雾蒙蒙之中似乎有一座凸起的小岛。

二人上了小岛,在附近捡了干柴,用最古老的钻木取火生了一堆火,脱下白月笙的湿衣烤上,再用找来的一些干草勉强盖住他的身子未免着凉,她也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搭在杆子上烘烤,不一会儿,两人衣服都干了。

她一边粗略的帮白月笙处理了伤口,一边穿妥衣服。

白月笙的伤都是刀伤剑伤,但因为在水中泡的时间久了没得到处理,又着了风寒,已经发起了高热,浑身烫的要命。

蓝漓蹙着眉头,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一块绸布,跑到水边浸透拧了半干,覆在白月笙的额头,十分小心开始探查小岛的情况。

这座小岛的面积不大,是无人居住的小荒岛,沿路植被复杂,尚幸此时天色还早,转了一圈,偶有野兔松鼠以及带着些白羽的鸟儿,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

将找来的草药做了简单处理,她给白月笙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又去渭海捕了两条可以食用的海鱼,架在火上,烤了来吃。

做完这一切,已近黄昏。

她用岛上的大叶子盛了水喂了白月笙几次,在自己吃烤鱼的时候勉强嚼碎了一些喂给他吃,又用银针舒活他僵硬的经脉,想等天亮再去岛上找找看还有什么能用的到的东西。

第二日比较幸运,她在岛上发现了一颗巨大的枯木树洞,安全又干净,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白月笙给搬了过去,总算不用露宿荒野。

这一日,照旧是吃了些烤鱼,不过寻到了一种对治愈风寒比较有效的清净草,给白月笙用了。他的身体素质看来还不错,到第三天早上的时候,高热渐渐褪去,蓝漓也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倒头就睡,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蓝漓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连忙爬起身来,去海边捕了两条鱼回来。

……

眼皮沉重犹如万斤,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睁开,刚一睁眼,却又因为微弱却刺目的光芒忍不住眯起了眼眸,待再次睁眼的时候,白月笙为眼前所见一怔——

那是……

一个女人,半裸着的女人,尽管那肌肤犹如最上好的汉白玉一样宛然晶莹,但心底最深处的厌恶,却在同一时间向上衍生。自那年被下药又稀里糊涂与人**一度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容忍任何一个雌性动物接近他一丈之内。

若非那昏沉中零星琐碎的记忆显示是这个女人救了他,单凭这几日她的逾越,他绝对会直接出手取了她的命。

“你是谁?”他没有观别人换衣的癖好,沙哑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半跪在树洞口的蓝漓愣了一下,倒似忘了自己香肩半露,回首一笑,眸中带着几许喜色,“你醒了。”

白月笙原本就微皱的剑眉忍不住又皱了一下,却很快将视线从蓝漓身上移开:“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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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的节奏比较快。

4、要命的烤鱼

白月笙原本就微皱的剑眉忍不住又皱了一下,却很快将视线从蓝漓身上移开:“这是哪?”

那明显的嫌弃,让蓝漓挑了挑眉,没答,反道:“既然醒了,就把鱼处理一下吧。”

白月笙一怔,移开的视线忍不住转了回去,“你说什么?”

“我说,鱼,处理一下。”蓝漓指向海鱼。

白月笙抿唇,此时他正靠坐在树洞的后壁上,长发因被蓝漓抽了簪子随意用布带绑在肩后,却丝毫未曾影响他与身俱来的尊贵气质和身在上位的威压,饶是蓝漓人活两世,还是忍不住心中打了个突,瞧瞧那双狭长的星眸,似乎像是要刮起什么风暴一样,好吓人。

蓝漓叹了口气,“算了。”自己挪到了前面去摸索那两条鱼。方才她也只是因为被白月笙那厌恶的眼神和高高在上的态度给气着了,才说让他处理鱼,心里哪能不知道这大神自小养尊处优,会吃鱼还说不准,哪会处理鱼?

更何况,他好的只是风寒,那些刀剑伤口没有一个月是好不了的,此时再有任何动作对伤口恢复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把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弄裂,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白月笙果然不再看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蓝漓大大翻了个白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见他醒了一高兴,居然忘了还裸着肩背,后知后觉的红了下脸颊,可看他一副懒得多看的样子,索性直接将湿衣挂在一边的火堆上开始烤了起来。

将鱼处理了,蓝漓照旧烤好,丢给了白月笙一只。

白月笙睁眼看了一下,眸中似有排斥闪过,很快又闭了起来。

蓝漓懒得理他,自己吃了一些,衣服也干了,便起身穿好,又踱步到了白月笙身边。

这次,她刚入树洞,白月笙忽然睁开了眼睛:“站住!”

寒气十足的声音,吓了蓝漓一跳。

白月笙冷漠的道:“离我远点。”

这明显被厌恶嫌弃的眼神和口气,差点气的蓝漓岔了气,“干嘛?一副着急守护贞操的样子,本xiao jie对你没兴趣。要不是因为意外,你以为谁愿意待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白月笙狐疑的眯起眼睛,沉默许久,才问:“你想做什么?”

“换药。”

白月笙眼中怀疑更甚,“你会?”

蓝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道:“学过兽医。”

白月笙面色一变,蓝漓已经大步上前,白月笙正要起身动作,却不知被蓝漓按到了哪处穴位顿时浑身无力,也无法说话,目光冰寒。

然后,蓝漓就在白月笙要冻死人的目光之中将他宽衣解带,开始换药,换完之后,无视白月笙杀人的目光,将那快凉了的烤鱼撕成碎片,一股脑儿塞进他嘴里,然后按住下颌某处的穴位逼迫他咽下去,直到将一条鱼吃干净为之。

事后,蓝漓无事人一样的躺在一旁睡着了,当然,睡前她不忘点白月笙的睡穴,免得好梦被这不识相的家伙给扰了。

连着几日,白月笙便如此被蓝漓“奴役”。

蓝漓每天都会出去几次,每次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有时候是找药,有时候是捕鱼,有的时候是在海边观察风向和思考可以送出讯息的可能性。

白月笙开始对蓝漓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慢慢留意到她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帮他治伤而已。尽管心底依旧厌恶,依然抗拒,但却已学会忍,他当然要忍,他不能死在这不知名的地方,至少,在能动弹之前,他得强迫自己和这个女人一起。

有了这一层的认知,他偶尔也会配合蓝漓一些,但唯有一件事情,让他无法忍受。

看着那素白小手之中捏着的一小块焦黑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白月笙冷冷看着蓝漓,“不吃。”

“不吃?”蓝漓轻声反问,想要故技重施,白月笙却敏捷的躲开了她想要点穴的手,让蓝漓楞在当场,“你……能动了?”

白月笙冷哼一声当是回答。

蓝漓赶忙放下烤鱼,拿起他的手腕把脉,白月笙却抽了回去。

这下,蓝漓算是明白,这男人是真的能动了,不管如何,这是个好消息,她笑了起来,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白月笙当然不会回答她,大手抚上腿部,开始自行按摩酸麻僵硬的肌肉。

蓝漓有些笑不出来了,“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见白月笙还是不理,哼道:“我衣不解带的看顾你,给你找药换药每日烤鱼……”

她不说烤鱼还好,说到烤鱼,白月笙额头的青筋忍不住抖了两下,轻轻开口:“每日烤鱼?”

蓝漓后知后觉的愣了一下,“呃……我知道烤鱼可能有一点不好吃,但岛上没有别的食物,所以……”

烤鱼,烤鱼,烤鱼!

他们上岛快半个月了,食物永远是烤鱼!你以为这烤鱼是美味非凡吗?错!恰好是美味非凡的反义词,难吃至极。偏生这女人如此死心眼,每日只知烤鱼,而且时常烤的焦黑,无盐又无调味料,还强硬塞给他咽下去,任是谁有再好的脾气,也在半个月非人的食物折磨下消耗殆尽。

他真的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可是面不改色的吃下去,是没有味觉吗?

蓝漓叹了口气,垮下肩膀,“我也没办法啊……”天生厨艺不佳能如何?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哪里有嫌弃的资格?

白月笙微抬头,瞧着她难得流露的颓废和丧气,冷哼了一声有自知之明,又垂首按压腿部。

蓝漓泄气的瞪了他一眼,在他身边蹲下,道:“腿部本身受的箭伤虽然已经开始痊愈,但毕竟这岛上的草药不多,药效也并不那么好,恢复的定然慢,你这样按压虽然有点效果,只是见效不快。”

白月笙一顿,再次抬头,“你想说什么?”

蓝漓眼睛闪着亮光,“这样吧,不如你帮我做吃的,我帮你疏通经络,好不好。”

“我不会。”

蓝漓眼睛弯的像是天上最美的上弦月,“我可以教你啊。”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吧,叫做眼高手低,说的时候头头是道,做起来却是一塌糊涂,而蓝漓,在厨艺这件事情上就是如此,她可以把一道美食讲的让人只觉是天上有,但做起来,却比猪食还不如。

5、人有三急

若是往常,白月笙当然嗤之以鼻,不会理睬,但如今,为了自己的胃和自己的腿,他考虑了一下,便点了头。接触的这半个月,他发觉这个女人医术不错,若真可以尽早疏通经脉行动方便,他当然求之不得。

在蓝漓的讲解中,白月笙做了海水煮鱼。

先用那些干净的大叶子包裹了好几层围成了碗的形状,然后找来许多干净的石子,盛来海水和洗好的鱼放在叶子中,将石子烧热,丢到了叶子里,然后不断的换滚烫的石子丢进叶子之中,不一会儿,便有清醇诱人的鱼香飘了过来,馋的蓝漓差点流出口水来。

蓝漓的眼睛犹如闪着亮光,高兴的道:“你真聪明,没有锅碗都可以做出来。”蓝漓一早就知道喝些汤水对白月笙的伤势恢复有好处,但是却苦于找不到能用来做锅的器皿。

而以叶子和滚烫的石子做海水煮鱼,当然是白月笙想起来的。

白月笙当是没听到,用随身那把削铁如泥的bi shou削了两双筷子,一双递给了蓝漓。

蓝漓笑道:“谢啦。”说罢,也不客气的夹起里面香香的鱼肉塞进了嘴里。

白月笙拿着筷子,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蓝漓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蓝漓随口道:“我叫水心,你呢?”

“水心?你和渝林水家是什么关系?”

渝林的水家,是大周有名的船商,这个女人从渝林出发,又恰好姓水,让他不多想都难。

蓝漓笑道:“没关系,只是凑巧都姓水罢了,你呢?”她又问了一遍。

白月笙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沉默进食。

接下来的几日,食物都由白月笙来准备。

蓝漓也寻了药材,清理了银针,帮他用银针过穴疏通经脉,如此,又过了几日,二人之间倒也算相处和平。

是夜,无梦。

睡着睡着,蓝漓忽然惊醒,发现睡在她不远处的白月笙不见了。

岛上没有野兽之流,而白月笙的腿在前两日开始就已经大大的好转,几乎可以行动自如,蓝漓唯一想到的就是,白月笙丢下她自己走了。

失落和慌乱,在同一时间涌上心头。

她坐在树洞之中,没有待上很久,终究站起身来,往外寻去,有的事情,还是需要亲眼证实一下的。

天空中下起了细细雨丝,慢慢越来越大,还带着几许凉风,小岛并不大,很快,她就找了一圈儿,没有发现白月笙的人影,而她也浑身湿透。

她皱着眉头,站在海边,暗暗想着这里是孤岛,白月笙又不会水,即便是会水,也无法游到对面的岸上去,怎么可能离开?忽然……她想起这两日白月笙每天正午都要出去一趟,难道他有传讯息出去的办法?以他的身份,只要讯息传出,一两日的时间等来救援本不是什么难事。

悠悠的,她苦笑了一声。

喜欢,本只是她心底的事情,与他无关,而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连认识都谈不上的女人,丢与不丢,甚至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吧?都怪她大意,早该想到他会这样,却因为近几日难得的和平相处而淡了戒心。

罢了,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叹了口气,蓝漓转身往树洞的方向走去。

到的树洞口,埔一进去,蓝漓就愣住了,这这这……不见了人影的白月笙,怎么又躺在树洞里?!

那抽气的声音太大,白月笙想当没听见都难,慢慢的,他坐起身来,以眼神询问她。

蓝漓张了张嘴,呐呐的道:“你……你刚干嘛去了?”

白月笙顿了会儿,道:“人有三急。”

蓝漓闭紧了嘴巴,涨红了脸,为自己方才那些乱七八糟飞舞的情绪感到丢人,连忙靠到了树洞的另外一边闭起眼睛。

白月笙狐疑的看了她一会儿,便也闭眼睡觉。

清晨鸟鸣,白月笙醒了过来,随意瞥了一眼睡在另外一边的蓝漓,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出去转了一圈,捕了两条海鱼回来,却发觉蓝漓还在睡。

白月笙没想太多,只当是昨晚出去转了一圈没睡好,自顾烤了鱼吃了,留了一条鱼给她,习惯性的到海边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这次他抓了只野兔,却不想蓝漓竟然还睡着。

虽接触不过短短二十多天,但蓝漓素来不是贪睡的人,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怎的今日……

白月笙首次倾身靠近蓝漓身边,视线一扫,触及那不正常的酡红,唤了一声,“醒醒。”

睡梦中的蓝漓轻叹了一声,却未能睁开眼睛。

白月笙皱了皱眉,忍着心底的排斥,抬手碰了一下她的额际,竟然滚烫的吓人。

白月笙一怔,又唤了一声,“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唔……”蓝漓悠悠睁开眼睛看了下,点了点头,“嗯……”

那声音,竟然沙哑无比。

白月笙剑眉越发紧促,他忽然想起昨夜这女人去外面跑了一圈,昨夜下了雨,看来是着凉发烧了。

她救了他,他便是再冷血,终究也无法对她视若无睹。

取来那些原本他发热的时候蓝漓用过的绸布,他出去浸湿了,转回树洞之中,笨拙的覆在她的额头处,冰凉的感觉,让蓝漓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她睁开眼睛,知道如今唯一会照顾着她的,只有那个男人了,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便露了出来,吐出两个字:“谢谢……”

白月笙皱着眉没说话。

他终究是养尊处优的王爷,从未照顾过什么人,也大概知道这样做可以帮助退热,但这样似乎并没有什么显著效果,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已烧的昏昏沉沉,神志不清,额头滚烫,鬓颊却都在冒汗,一会儿喊着冷一会儿喊着热。

白月笙这才意识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他怔然立在蓝漓的身前,隔了半晌,紧锁着眉头到了树洞另外一边,蓝漓平素摆弄药草的地方。

他曾留意到,那个女人平素采药都会多采一些备着,可到了药材边上,看着那些长的差不多的或干或半干的草药,下颚一束青筋忍不住抖了一下。

最后,他转回了蓝漓身前,“要吃什么药?”

然而,蓝漓怎么可能回答他?早就烧糊涂了。

6、梦中的味道

白月笙暗暗叹了口气,可不敢乱七八糟喂什么药草,只好继续将绸布浸透拧半干,覆上蓝漓的额头,隔一会儿换一次,同时也希望这个女人意志力好一些,能有些效果。

这一顾着,便是一整个晚上,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高热褪去,却浑身发起冷来,冷的直打颤。

“好……好冷……冷……”蜷缩在干草上的蓝漓无意识的shēn yin着,整个人也抱成了一团。

白月笙冷眼看了会儿,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丢了过去,准确无误的盖在了蓝漓身上。

此时本就是六月天,天气和暖,外衫也是轻薄,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蓝漓虽拉紧了那蓝衫裹在身上,还是冷的厉害。

白月笙冷眼旁观,倒头就睡,但那打颤的声音分明那么小,却让人不能忽视,细细碎碎的shēn yin和几分难抑的不舒服,让白月笙无法入睡,他翻身坐起,手掌一动,盖在了蓝漓的背脊之上,将已然开始恢复的内力注了一些进去。

蓝漓的轻颤渐渐停了下来,慢慢的,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白月笙倒头睡觉。

却没想到,不过是半个时辰,那冷的发颤的细碎shēn yin声再次响了起来。

白月笙心情糟糕透顶,瞪着蓝漓的后背恨不能烧出一个洞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麻烦,可偏生自己又不能视若无睹!

正在这时,一双小手颤抖的摸索上他的手臂,白月笙浑身一僵,瞪着自己手臂上的那两只素手,下意识的想要震开。

他厌恶任何女人的碰触。

可下一刻,蓝漓却用双手直接将他手臂抱在了怀中,因为他体温微暖而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明媚的月光照进树洞之中,落在她微露的半边脸颊之上,因高热发冷而泛红的脸颊莹润而吹弹可破,眼儿微闭,原蹙着的眉头也似有几分舒展,而最紧要的是,因为她的过分接近,一股陌生又似熟悉,像是从遥远的上辈子而来的特别气味,摄住了他的感官。

这个味道……

他倾下身子,想要仔细确认一下,却不想,又什么都闻不到,除了清清的药草香。

白月笙若有所思的看了蓝漓一眼,最终没有震开她。

第二日,有船来到了小岛上,船上数人找到了白月笙,恭敬的行了礼。

是他找来的救援之人。

在他可以行动的那日,他便已经传了讯息出去,料想救援也是这一两日的时间,只是原本并未考虑过那个女人,如今却要带她一起离开。

蓝漓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屋内布置的精致而典雅,床头点着安神的熏香,绿意由窗口处探过,还有脚步声从屏风之外传来。

是白月笙。

蓝漓垂了下眼眸,看来,是他的人去过小岛了?额际微微闷疼,她忍不住蹙了蹙柳眉,记忆只停留在那夜冒雨满岛寻找白月笙,回去却忘了浑身湿透发了烧。

“醒了?”分神的空隙,白月笙已入了内室。

“嗯。”蓝漓轻轻应了一声。

他淡淡看了蓝漓一眼,开门见山的道:“说罢,你想要什么?”

“什么?”蓝漓微愣。

“你救了我,不是吗?”

蓝漓一怔,“然后?”

白月笙道:“我不喜欢欠别人。”

看着他冰冷的不带一丝颜色的脸,一副要银货两讫互相扯平的样子,蓝漓反倒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我说过,那只是意外,只是巧合,但若你一定要这样的话……就记上一笔好了,等我想到要什么,再来跟你讨要。”

白月笙眸子微眯,没有理会她绕口令一样的话语,就这般看着蓝漓带笑的苍白脸颊,忽然问道:“五年前,你在何处?”

蓝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表情却努力维持镇定自若,淡淡笑道:“自然在我家。”

白月笙视线高深莫测的看着蓝漓,蓝漓的回答是什么,似乎已然不重要,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想去何处,我送你。”

“那……麻烦了,我要去陌阳城。”蓝漓唇瓣微抿,她心中预感极其不好,唯有装傻到底。

白月笙没说话,转身离去。

厢房门外,他却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停顿了一下,便既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蓝漓没有见到白月笙,大夫每日固定时间来诊脉,还有两个丫鬟贴身伺候,蓝漓才知道,这里是渭海边上的一座城镇,自己来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蓝漓一听,差点把刚吃进去的药吐出来,如果白月笙对她的身份有怀疑,如今自己的老底只怕都被白月笙给查的一清二楚了,莫怪那日他是那种眼神。

她是蓝漓,这其实没必要隐瞒,因为入京之后总会见面,但关于家轩,她却还没做好让任何人知道的准备,尤其是白月笙,好在当年离开京都之前,她就将关于那件事情的所有蛛丝马迹全部抹掉,他不会查出什么来。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需即刻离开这里,找到最近可以联络到彩云他们的地方,有备无患。

而想要离开,就得先养好身子。

第三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的大好,正思忖着离开的办法,一个中年蓄着长须的男子找上了她,开口便道:“姑娘准备一下,这便要出发了。”

“是要……去何处?”

男子道:“送姑娘去陌阳。”

蓝漓微愣,自己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还说了一个南辕北辙的陌阳城,没想到白月笙居然真的要送她去哪里?她的心中七上八下的,脸上却保持着最甜美的笑容,似乎十分惊喜,“真的吗?先多谢先生了。”

男子一点头,当是回应。

半个时辰之后,蓝漓无奈坐上马车南下陌阳,只是,她可不能真的跑到陌阳再折回京城,这样一来一回,至少得两个月时间,京中父母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于是,在走了两日,进入一个闹市之后,蓝漓便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

……

渭海边畔小镇的官道路口,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停在树荫下,黑衣劲装的车夫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眸光锐利而冷肃,远远的,一个中年蓄着长须的男子施展轻功落在马车之前,恭敬的道:“主子,她逃了。”

马车内,白月笙眸光平淡的扫视着桌面上的信笺,听到这则消息,半点也不意外。

长须男子没等到回复,也不着急,隔了会儿,才道:“可否要属下跟着她?”

7、金童玉女

“不必。”

好一会儿之后,车内,才传来白月笙的声音。

“是。”

长须男子应声退下。

白月笙清淡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走吧。”

车辕上的车夫挥开马鞭,马车奔驰而去。

车内,白月笙饶有兴味的看着书信之中的内容。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无法容忍任何女人靠近他身边一丈之内,连周围伺候的人都是男仆,而且当年,chun yào药效虽然解除,却因意外诱发了体内寒疾,后来寒疾虽好,他却常年畏冷,若是冬日,每天夜里甚至冷的浑身打颤无法入眠。

他也曾看过太医以及不少民间神医,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他的身体没问题,病是心病,他想找到那个女子,彻底终结自己这几乎是难以忍受的心病。

五年之中,他没有间断过找那名女子的念头,而因为他当时中药已深,对所有的事情已经没有半点印象,唯一记得的,是一股特别的香气,而这种香气,那夜在蓝漓的身上,他闻到了。

那夜因为阴雨,他浑身发冷无法入眠,只好出去转了一圈,希望借由想别的事情可以忘记那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的冷意,却不想当他回去,蓝漓靠近他身边的时候,那诡异的渗人的寒冷竟然意外的开始减弱。

而今早收到的讯息显示,渝林也没有一个叫做水心的人,以这个女人的画影图形和渭海的行踪去查,竟与另外一个人恰巧吻合。

蓝漓吗?

一个从五品小吏的女儿,照理说,她没有见过他的可能性,但看她的反应,却并非如此。

看来,他未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马车停了一下,车辕上的战坤递进来一只构造特别的锦盒,“主子,梅将军的信。”

白月笙扫了一眼,冰冷淡漠的眼眸之中,一抹厌恶闪过,很快,袍袖轻挥,锦盒落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战坤习以为常,继续驾车。

蓝漓溜之大吉之后,立即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码头。

渝林五年,她并没有无所事事,而是组建了一只不大不小的船行,培植自己的人手,如今从渝林到京城这条航线上,每日都会有她船行的船只来去,而要联络彩云,这是最好的办法。

彩云自发现蓝漓失踪也给吓坏了,早就在沿线各路都传了话,所以蓝漓出现不一会儿,就跟自己人接上了头,上了一艘小船,半日水路,便和彩云见了面。

原来彩云就在蓝漓落水的附近城镇停了下来,一直搜寻蓝漓的踪迹,但渭海之滨岛屿众多,没能找到蓝漓的下落。

见到蓝漓的时候,彩云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确保蓝漓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便皱眉嘟嘴有些生气的道:“xiao jie为何忽然失了踪迹,你知不知道我吓坏了!”

蓝漓叹了口气,看着彩云眼睛里氤氲的那些水汽,不由安慰道:“这次是我不对,没告诉你一声,下次我一定记着。”

彩云抹掉眼泪,抽噎道:“那xiao jie这一个月去哪了?”

“呃……”

彩云忽然悄悄道:“是不是华阳王?”

“你……”

彩云向天翻了个白眼,“这段时日,不但是我们在找你,还有另外一群人也在找他们的主子,若是有心,要想知道找的是谁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吧。”彩云忽然眼睛亮了起来,颇感兴趣的道:“怎样,华阳王认得xiao jie吗?xiao jie和华阳王这一个月都做什么了?他是不是还和我们离京的时候一样?如今xiao jie成了他的未婚妻,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小少爷的事情?……”

彩云兴奋的喊了起来。

很显然,那夜发生械斗的船就是华阳王所在的船,这世上,也只有华阳王能让xiao jie露出方才那种表情来。

蓝漓难得严肃的道:“关于这件事情,以后一个字也不准提。”

彩云连忙捂住嘴巴。

“我们等会就启程回京,关于那年去过梅府的任何印记,都要再仔细的检查一遍,若有任何遗漏,立即抹的干干净净。”

彩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道:“对了,梅将军的人也在找华阳王殿下。”

彩云皱着眉头,咕哝道:“这华阳王也真是的,以前和那梅将军纠缠不清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被圣旨赐婚有了未婚妻,还如此不避嫌……”

蓝漓笑了笑,不错,这位华阳王白月笙,还有一个绯闻女友,梅映雪,是为太后的外甥女,大周王朝唯一的女将军,在京都地位特别,十分受宠,而她与白月笙之间那些风花雪月的情事,从蓝漓不曾见过白月笙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传言。

传言,梅映雪钟情白月笙,为了能时常和白月笙在一起,才弃了女红,习武练剑。

传言,白月笙也喜欢梅映雪,因着梅映雪的名字,在府中便植梅树,华阳王府,有着天下最为稀有珍贵的梅数品种骨里红。

传言,梅映雪双十不嫁,只为等着华阳王,而白月笙二wu bu娶,也因为早已认定一人。

关于他们的传言,形形sè sè,大多都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蓝漓唇角动了一下,真真假假,似乎也与她没什么干系吧?

水路半月,马车两日,蓝漓与五年之后,再次回了京。

才到城门边上,门口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蓝漓轻掀车帘,她的前面,一辆紫檀木所制,低调而奢华的马车才入了城,便有两队劲装黑衣婢女从街尾而来,秩序井然,横列街道两旁,一骑雪白的骏马驮着一个身着绯色猎装,英气十足的美丽女子慢慢行到了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边上,女子修眉飞扬,眸中凝着浅浅暖光,目光落向马车,轻启唇瓣,“阿笙,你回来了。”

“嗯。”紫檀木的马车之内,传来一声轻应,女子幽幽一笑,独特而悦耳的声音道:“我很担心你。”

她形容举止落落大方,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暧昧的话来,却也让人觉得如同理所当然一样。

“嗯。”

马车内,好一会儿没有回应,下一刻,男子浅淡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府。”

车辕上的战坤对那绯衣少女客气的点头,便驾着马车直接离去。

绯衣女子微微一怔,如此不给面子,却也没能让她露出难堪之色,面上却如方才一般平静美好,素手轻扬,带着一众女婢骑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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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什么的,必须不能少。

8、奇葩四叔

蓝漓轻轻放下了车帘,没有说话,彩云有好多话却也不好多说,只得示意车夫回家。

五年分别,便是蓝修谨都在下朝之后早早回了家等着,易瑶更是一看到蓝漓下了马车,泪水便溢满了眼眶。

“漓儿……”

蓝漓认真无比的行了个礼,“女儿不孝,这几年,让爹娘忧心了。”

一句话说的易瑶泪珠儿直接滚落,蓝修谨严肃刻板的脸上也少见的露出几分暖色来,“回来就好。”

易瑶连忙抹掉了眼泪,由衷笑了起来,上前拉起蓝漓的手,道:“你的漓水轩已经打扫干净了,等去见了祖母,便可回去歇息。”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蓝漓的手入了府。

蓝漓乖巧的点头说好,但心中想到等会得去见蓝老夫人,心情就不怎么舒畅。

蓝漓的母亲易瑶出生平凡商贾之家,家境殷实,嫁与蓝修谨时,蓝修谨已是秀才,颇有高攀之嫌,但蓝修谨没有看轻之意,反而在婚后为易瑶的温柔贤淑所动,感情坚固,蓝老夫人却因为易瑶出生十分不喜这个媳妇,反而颇为中意三房出生书香世家的媳妇薛桂云,可惜三房蓝修慎是扶不起的阿斗,科举考了无数次都没有结果。

薛桂云为人和善,和易瑶姐妹相称,时常帮衬才得以让易瑶在蓝家不至于太难看。

蓝家老二蓝修言远嫁异地,便是逢年过节也难见面。

至于蓝家老四蓝修行却是个半大孩子,比蓝漓也大不了几岁,如今还未成亲,却因为是家中最小,十分得蓝老夫人的喜欢,倒是将他给宠的没了个正行。

至于蓝漓这一辈,除了亲生的哥哥蓝烁如今在翰林院修编文史,还有一个妹妹蓝泠,是蓝修谨妾氏所生,自小没了母亲,性格冷漠幽闭,不爱与人交流,三房薛桂云有一子蓝舟,蓝漓离开的时候才不过六岁。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蓝漓便到了蓝老夫人住的院子。

蓝老夫人没什么怪癖,通报一声,便要蓝漓进去。

蓝漓才迈入门槛,便听到屋内传来不高不低的笑声,“你这小子,就知道哄为娘开心。”

蓝老夫人坐在正位,一旁的圆凳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长得斯文俊秀,一身儒衫愣是被他穿出了几分落拓风流之感,瞧着蓝漓进门,唇边的笑容变大,笑道:“小漓儿回来了,快快快,让四叔我看看有没有瘦了。”

蓝漓当做没听到一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见过祖母,四叔。”

“嗯。”蓝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蓝漓的时候立即消失,那变脸速度可是叹为观止,“皇上的圣旨你该已知道了,以我蓝家的情形,得圣旨赐婚华阳王正妃,乃是祖上积了阴德,你且好好在家待嫁就是,我已嘱咐你三婶教导你一些事情,你要留心学习记好。”

“是。”蓝漓俯首,心中暗忖,看吧,果然是高看三婶一眼的。

蓝老夫人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重男轻女,对蓝漓,谈不上喜欢和讨厌,若一定要说个态度,那就是严肃,所以也没那么多话和蓝漓讲,场面话说完了,蓝漓便自行退下。

才刚出门不过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笑男音,“小漓儿——”

蓝漓暗忖不知道可不可以当做没听到。

蓝修行已经几步踱到了蓝漓身旁,笑道:“你这小丫头,几年不见,如今见了四叔连行礼问安都不会了吗?”说着,还想拿折扇敲蓝漓的头。

还好蓝漓早知他“恶行”,头一偏就闪了过去。

蓝漓看向蓝修行,“除了辈分以外,我真看不出你哪点像我叔叔。”说罢,转身即走。

蓝修行笑着跟了上去,“那当然了,本公子——”蓝漓却已经快步走远。

蓝修行愣了一下,挫败的追了上去,再没了调侃,变得脸有难色,“阿漓,别走别走,你四叔我有事找你啊。”

哪知蓝漓听到这话脚步更快了。

蓝修行还想再追,却见蓝修谨出现在回廊,追人的动作只得作罢,恨恨的看着蓝漓消失的地方叹气。

蓝漓早在孩提时代就识得蓝修行,说的夸张点,他一撅屁股,蓝漓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而这个蓝修行也是个另类奇葩,每次他找上蓝漓,总没什么好事,次数多了,蓝漓便避之唯恐不及,这次亦然,那日花园碰面之后,蓝漓有意无意就避着他,导致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每日都要见面一两次,却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只是他找蓝漓可是要紧事,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是以,在晚膳用过之后,夜深人静之前,蓝漓的漓水轩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时蓝漓已经就寝,院内却忽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彩云的低叱和一个年轻男音的求饶声。

“谁?滚出来!”

“哎呦,轻点轻点——”

这声音……彩云皱了皱眉,手揪着那闯入者的衣领把人拎到了廊檐灯笼下一看,立时愣住,“四……少爷……”

“还不放开,哎呦——”

彩云听话的松手,接着,传来更凄惨的一声哀叫。

蓝修行不甚斯文的捂着被摔疼的屁股,心中认定这个丫头绝对是故意的,臭着脸道:“去叫阿漓出来,我有事找她!”

彩云抿唇,“xiao jie睡了。”

“我不管,今天我见不到她我就不走了!”蓝修行也耍起横来,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彩云翻了个白眼,正要进屋去唤蓝漓,却见门扉已开,蓝漓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阿漓!”蓝修行一扫方才耍赖样,起身就冲到蓝漓身边,“就知道你不会狠心不管四叔的,四叔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真的真的很要紧——”

蓝修行的衣衫满是泥污,早都看不出本色,头发和脸上也粘了几许污渍。

这几日接连下雨,天气转冷,院内花树下都是泥泞,而能让蓝修行这个平素算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害怕人言可畏,半夜爬墙弄得如此狼狈还要来见她,可见这件事情真的很要紧。

蓝漓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波澜不兴。

“说吧,什么事?”

蓝修行大喜:“帮四叔讨一个女人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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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家四位儿女是以谨言慎行取名的。

9、入不敷出

事实证明,蓝修行真的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如此大费周章也要找到蓝漓,只为请蓝漓帮他讨得玉海棠的欢心。

话说这玉海棠,是京城烟雨巷烟雨楼中的花魁,貌若天仙自是不必多说,引得京都众多王公贵族犹如狂蜂浪蝶一般追求仰慕,可偏生人家虽身在风尘却是个冰美人,一掷千金也未尝换的回佳人一笑。

蓝修行就是玉海棠的脑残粉,痴迷玉海棠到极致。他自小和蓝漓一起长大,晓得蓝漓虽然看似乖巧柔顺,其实心中鬼主意一大堆,所以才会来找蓝漓帮忙。

蓝漓可没这个心情,直接让彩云将人给丢了出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扔,就扔出了事情。

阴雨绵绵接连下了小半个月,转眼便要入秋了。

早起,蓝漓去看易瑶。

刚到了易瑶的院子,zhèng jiàn一个丫鬟匆忙拿着一只锦盒进了屋。

那不是母亲的贴身侍女玉宛么?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蓝漓想了想,没进屋,而是悄然立在了厢房外窗口廊檐之下,听到屋内响起的话语声。

“怎样?”温温柔柔却略微焦急的声音,是易瑶的。

“赎回来了。”

“幸好……”

易瑶松了一口气。

玉宛小心翼翼的把锦盒放在了桌面上,“这次光赎回那簪子就花了二百两,如今各院还要添置秋衣,眼瞅着又要给下人们发放月钱了,这钱又要从何处着落?”

易瑶的声音平平静静的,“我会想办法的。”

玉宛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三少爷要考科举要打点,四少爷读书要束脩,这一家子大大小小动辄都是要花银子的,这些年还不都是从夫人的嫁妆里贴补家用?若是念着夫人的好也便罢了,偏生老夫人对夫人又是……”

“好了。”易瑶的声音依然平静,只是其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严厉,玉宛只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xiao jie来了。”

门口传来丫鬟通报。

易瑶忙调整了表情,才转向门口,就见蓝漓微微笑着迈步而入。

“你来了。”易瑶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易瑶拉着蓝漓的手坐下,笑道:“送去的秋装你看了吗?可喜欢?”

蓝漓点点头,“娘的眼光素来极好,我很喜欢。”

“你这几年都住在渝林,那里天气和暖,四季如春,便是秋冬也温润舒服,可不比京城,秋老虎厉害着呢,这才入秋几日,夜间已经湿冷的厉害了,你仔细增减衣物,受了凉可就要遭罪了。”

“是。”

蓝漓的视线扫过易瑶手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锦盒,想起前几日在院子里见到蓝修行时候的情形。

当时蓝修行正好从蓝老夫人院子里出来,脸上的笑容要多鸡贼有多鸡贼,手里拿着个锦盒,虽在看到蓝漓的时候立即藏了起来,但蓝漓绝佳的记忆力却还是留了印象,不正就是母亲手边这只吗?

察觉到蓝漓的视线,易瑶不着痕迹的将锦盒收到了一边。

蓝漓忽然道:“这是祖母的东西吧。”

易瑶笑着道:“是你祖母的碧玉梅花簪,稍有些损坏,所以要母亲找个师傅修一下。”

“可是我前几日见四叔拿着出了府。”

易瑶的怔了一下,还想继续做些掩饰,但见蓝漓目光澄澈通透,便知道瞒不下去了。

易瑶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母亲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当下,易瑶便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却说蓝修行的请求被蓝漓漠视之后,就挖空了心思的想要讨好玉海棠,可烟雨楼又岂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便是里面的茶水,一壶也得五两银子,蓝修行是个游手好闲的,除了月钱,没有其他收入,恰好蓝老夫人的碧玉梅花簪稍有瑕疵想要找个师傅修一下,蓝修行便自告奋勇,歪脑筋就动到了簪子上去,当了簪子换了银子。

隔了几天蓝老夫人问起簪子的事情,蓝修行支支吾吾交代不清楚,没办法只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素来和善的大嫂易瑶请她帮忙。

易瑶还能有什么办法?

簪子是当年蓝老爷子留给蓝老夫人的,她平素宝贝的紧,没了怎么能行?于是易瑶只好自掏腰包又给赎了回来。

蓝漓默默听着,对着蓝修行的奇葩程度是越发叹为观止了。

蓝府老夫人是不管事的,家中大小事务都有易瑶处理,蓝修谨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一年俸禄八十两银子,平素又迂腐守旧自然不会有什么余外的油水进项,家中倒是有十几亩田,租了出去,只不过一年也收不到几两佃租,易瑶嫁入蓝家时候曾带了两个铺子,原还能赚些养家糊口的小钱,但蓝家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也渐渐填不满。

在蓝漓离开京城的时候,易瑶已经把自己大半嫁妆都贴补进了家用里,只是尚幸当时蓝漓还在,里外稍微帮衬倒是不至于太难过,而蓝漓离开之后的五年时间,情况就变得糟糕,如今更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这个蓝修行,这种时候居然还添乱。

目光悠悠,蓝漓想起早起出门时候,易瑶让人送去的四套秋装。

其实家中如何情况,蓝漓多少是清楚的,可即便是到了这种情况下,易瑶给她制作秋装的布料也是上好的云锦,关怀之心立现,让蓝漓的眼光也不由的柔了。

“母亲,漓儿已经长大了,许多事情也可帮母亲分担一二。”蓝漓说的认真。

易瑶点了点头,和蔼一笑,“我知道,漓儿最是懂事,这些事情母亲还应付得过来,你不用担心的。”

这强迫自己坚强的样子,看的蓝漓心都有些酸了,可她也知道易瑶只当她说的是场面话,根本没往心里去,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闲话了会儿家常,蓝漓便告退离去,回到漓水轩之后,蓝漓

指尖轻轻抚过桌面上放着四套秋装的漆盘,眸中暖光怡然,“烟雨巷那样的地方,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彩云愣了一下,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晚上,蓝修行照旧偷溜出蓝府,优哉游哉的走到烟雨巷巷口,斜刺里忽然跑出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将蓝修行给撞倒了,一身白净儒衫沾染了许多泥污,气的蓝修行吹胡子瞪眼,“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人家早一溜烟跑了,哪能给他问罪的机会?

蓝修行苦着脸瞧了瞧自己衣衫上的脏污,如此样子,怎么能去见玉海棠姑娘?只好泄气的回家,打算明日再来。

路过全聚福的时候,恰好肚子有点饿,便想买些全聚福的糕点,可糕点都打包好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钱袋没了踪影。

蓝修行愣了一下,气的差点骂娘。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什么倒霉事情怎么都叫他给撞上了,那里面可是足足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10、梅菜扣肉

漓水轩内,彩云将钱袋交给了蓝漓,“四少爷将簪子当了一百七十两,这几日花销了一下,还有一百五十两,如今都在这了。”

蓝漓点点头。

彩云又道:“他没了钱,最近应该都会消停。”

“未必。”

“那怎么办……啊,我想到了。”

当晚,蓝老夫人听到一则小道消息,蓝修行似乎染了风寒,不甚舒服。

蓝老夫人中年得子,对这蓝修行疼宠的厉害,一听这则消息,着急的不得了,立即要去看蓝修行,到了蓝修行院子的时候,却只有一个支支吾吾的慌张侍童,好死不死的,蓝修行就在这个时候一身泥污的跑了回来。

蓝老夫人看他那样子,差点气的昏倒,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她心里哪能不清楚,也不理会蓝修行的撒娇卖乖胡说八道,冷冷丢下一句这一个月都别出门了,便气呼呼的离去。

蓝修行瞪着蓝老夫人离去的方向,无语问天。

……

第二日晚膳,一家人围坐一桌,只少了禁足的蓝修行。

蓝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脸色阴沉可想而知,众人也大气不敢出,悄然进食。

刚开始进膳,蓝老夫人放下筷子。

突兀的动作,自然引来大家瞩目。

易瑶忙道:“若是不和母亲的口味……”

蓝老夫人冷冷道:“府中是换了厨娘吗?”

“没……”

一旁三房的薛桂云柔柔一笑,道:“许是下人们疏懒了,母亲不要生气。”

蓝老夫人冷哼一声,“下人疏懒,便是管教的不好。”

易瑶脸色尴尬。

薛桂云笑道:“家中人多,总难免有那么一两个偷奸耍滑的,母亲犯不着为了这事儿生气,媳妇儿瞧着这清粥味道还是不错,母亲尝一尝。”

蓝老夫人看向知书达理的薛桂云,脸色稍缓。

其实她上了年纪,素来少吃荤腥,今日心情不佳,不知怎么就夹到了肉,一嚼之下犹如嚼蜡,心情就更糟糕起来。

易瑶不由对薛桂云投去感激一瞥,薛桂云淡淡一笑置之。

蓝漓注意到蓝老夫人最后夹的那道菜,是一盘红烧肉,她不着痕迹的夹起尝了一块,眉心忍不住蹙了蹙。

晚膳结束之后,易瑶直接找上了玉宛,“那红烧肉是怎么回事?”她心思细腻,当然也发现了问题。家中采购事宜素来是有玉宛负责,这么多年还没出过这种差错。

玉宛神色仓皇,“奴婢……奴婢是瞅着那肉便宜,所以才……”

蓝府这么多人,自家又没有庄园产业,免不得出外采购瘦肉蔬菜,平素里新鲜上好的肉一斤要八十文,可偏生昨日玉宛看到街边有五十文的肉,念着荷包羞涩,便给买了。

“五十文的肉你也敢买?万一那是有病的呢?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玉宛霎时脸色苍白:“奴婢瞧着许多人都有买,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很糟糕……”

易瑶严肃的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还不懂吗?”易瑶立即请了郎中入府,确认那肉是完好的,只是因为烹饪的时候火候没控制好,所以导致口感不太对。

期间,玉宛全程脸色苍白,额冒冷汗。

易瑶心头一软,叹了口气,“你且记着,切不能贪小便宜吃大亏,这种事情我以后不希望再发生,知道了吗?”

“是,夫人,奴婢知道了……”玉宛诚惶诚恐。

易瑶叹息的摆了摆手,玉宛识趣的退下,因没有如现代一般的冷藏设施,家中采买肉食一般都是两天一次以保持新鲜,若是买的多了,做成腌肉放起来,只是腌肉的口感必定没有新鲜的好,如今老夫人已经不高兴了,若是再有什么不愉快的,大家都是难做,可肉已经买回来了,要如何是好?

恰逢此时,蓝漓到了。

“母亲。”

“漓儿。”易瑶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挂上了笑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蓝漓笑道:“我有件事情,想说与母亲听听。”

“好吧,你说,母亲听着。”

“我刚刚去厨房看了下,玉宛姐姐买的肉还剩下几十斤,我在渝林的时候曾见人做过一种腌肉,味道很是不错,我们可以把那几十斤肉做成腌肉,自家留些吃用的,余下的放到铺子里去卖,先看看成效。”

易瑶名下有两家铺子,一家小饭馆,一家布庄,如今都经营的不怎么样。

易瑶想了想,觉得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第二日的时候,便着手开始做腌肉。

府中的厨娘都是多年的老人了,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做肉的方法,虽将信将疑,却也认真执行,蓝漓表述十分清晰简洁,忙活了一个上午,便差不多了。

易瑶和厨娘们看着新鲜出锅的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的肉,颜色鲜美,香气绕梁,厨娘夹起一块一尝,馋的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没想到居然做出这样美味可口的东西来……”

易瑶一尝,眼睛也亮了。

其实这不过是现代的梅菜扣肉而已,只是炖的时间久些,让肉变得烂熟,入口即化,却又不油腻。

易瑶立即大手一挥,将肉送到了小饭馆。

蓝漓专门嘱咐小饭馆的掌柜,先分出小份赠送给前来进食的客人,而这送出的小份果然没有白送,全部回购了一份梅菜扣肉,有的甚至吃完还要打包一些带回去。

易瑶原本还心中惴惴怕卖不出去浪费了,没想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兜售一空,五十斤肉的成本是二两又五百文钱,加上梅菜和姜片等佐料,成本也不会超过三两银子。成品的扣肉是按照一斤一百五十文去卖,而此时肉里已经加了梅菜和别的佐料,原本的五十斤变成了六十斤肉,这一个下午,竟然有六两利润,便是除去人工等杂费,也得有四两那么多,比平时几天赚的都多。

易瑶高兴之余,让人又去采购了一些新鲜的瘦肉,打算明日继续卖。

只是问题又来了。

玉宛面有难色:“可是现在府中要发放月钱,还有伙计们的月俸……”说到此处,看了坐在一侧的蓝漓一眼。

易瑶一怔,一心只高兴于有了赚钱路子,却是将这茬给忘记了。

蓝漓轻轻道:“玉宛姐姐先去忙吧。”

“是。”玉宛识趣的退下。

“母亲。”蓝漓将怀中钱袋拿出,放到了桌面上,“这里有一百五十两。”

“这是……”易瑶立即想到已蓝漓的通透,肯定是察觉到了她目前的窘境,所以才会如此,“你如今被指了婚,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母亲不能为你填补一二也便罢了,又如何能要你的钱?”

------题外话------

既然要种田,做生意还是必须的。

11、我们去避冬

“这银子是四叔给的呢。”

易瑶着实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蓝漓是聪慧的,这些年里,蓝漓帮了她不少忙,在生计和做生意方面,蓝漓比她这商家出生的母亲都有天分,她只当这钱是蓝漓的私房钱,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蓝修行。

“这……”

蓝漓笑着道:“四叔知道母亲为了赎回祖母的簪子废了不少力气,心里愧疚,想把这钱还给母亲,却又怕亲自来见母亲太过尴尬,所以便请我帮忙。”

“是吗……”

“自然是真的,这银子本就是母亲出去的,如今却亏了五十两,四叔说了,记在账上,他以后必定是要还的。”

易瑶将信将疑,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性子和善,却不代表她笨,蓝修行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只是蓝漓却不打算在这话题上继续,“我在渝林的时候还吃过一些比较不错的小吃,隔几日便写了食谱送去铺子,一并做了来卖,这一百五十两,合盖是够做采买了。”

“也好。”易瑶点头,无论如何,现在银子的确十分短缺,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吧?

离开易瑶院子之后,蓝漓让彩云去了趟厨房。

……

禁足在院中的蓝修行瞪着碗中清的可以看到碗底的粥,差点一把打翻。

“这什么意思?府中穷的没有米了吗?”这哪里是粥,就是清水!

侍童颤了颤,小声道:“厨房说是老夫人专门交代的……”

蓝修行愣了愣,他看着那飘着几片菜叶子清的可以照的见他的脸的清粥,瞬间哭丧起来,看来这次母亲是真的生气了。

蓝漓所写的食谱都是可以现做现卖的,今日是一两种小点心,明日是可口的小菜,隔几日会有新菜品做买赠活动,一经推出立即被兜售一空。

易瑶那间铺子叫做客来居,在那酒楼一条街上委实不是什么显眼位置,生意也只能算是过得去,经过蓝漓改进过的销售策略和层出不穷的新意及时不时的买赠优惠活动之后,生意算是有了起色。

易瑶原本几个月才看一次客来居的账本,如今几乎每晚都要将当天的账目看一遍,生意有了起色,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她没忘记,生意有起色的关键,是蓝漓。

午膳之后,易瑶便唤了蓝漓一起出府,前往客来居。

府中只有一辆马车一顶轿子,平素蓝修谨坐轿上朝,其他人出门则是坐马车。

马车朴素但却十分的干净,蓝漓透过布帘,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这天也不知怎么了,阴雨绵绵的竟然持续了一个多月,总没几日是晴的。

“到了。”

易瑶的声音传来。

此时才过午膳时间不久,边上几间铺子客人已经零零星星不多了,唯独客来居里还人满为患,都在争相qiǎng gou今日新出的糕点玫瑰酥。

掌柜忙里抽闲出门迎了上来,“夫人,xiao jie……”便将二人请入了后堂,又去忙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声音才渐渐消停下去。

掌柜是易瑶的娘家人,对易瑶素来尊重,得知这些东西都是蓝漓的主意,那份尊重自然而然衍生到了蓝漓的身上,简单说了说铺子目前的状况之后,易瑶发现蓝漓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转向了外面,忽然变得认真追寻起来,“漓儿,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不必一直陪着我,出去转转。”

蓝漓道:“也好。”

彩云打着油纸伞,小心的将蓝漓护在伞内,街两边的铺子都已经没什么客人,街面上也难得变得安静下来,雨丝之中一座高大楼牌二楼的窗口略有微开,一个面孔一闪而过。

那是……肃亲王府老王爷身边的常随睿涯?

蓝漓入京之后立刻让彩云去肃亲王府,可别说是老王爷的人了,就是一片衣角都没见到,只说老王爷离京去了别处,问去处,也被含糊对付了过去,哪里想到今日居然被她迎面撞上,自然不能放过。

牌楼雅间之内,老王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抓包,纵使隔了好远,也已经闻到里面独特的糕点清香,差点流出口水来,“快快快,拿过来!”

老王爷啪啦开纸包,塞了一块玫瑰酥到嘴里,立即露出着迷沉醉的表情来,“这个……这丫头……弄出的糕点还是这样……呃……好吃……好吃……”

想当初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丫头,也是因为这神乎其技前无古人的各色美食呢……

“王爷。”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王爷沉浸在五年没能享受到的美味之中不可自拔,理你才怪。

“王爷。”

冰冷的声音不屈不挠,不高不低,继续呼唤。

老王爷已经眼冒红心,忘乎所以,捧着香糯可口的玫瑰酥,差点把自己手指头都吞下去。

“王爷。”

“王爷。”

“王爷。”

……

终于,肃亲王不耐烦的瞪了过去,“干么?”

睿涯看了一眼门口,“蓝xiao jie来了。”

“来就来!”肃亲王似在状况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以一种快到让人眼花的速度窜了起来,形象全无的钻到了桌子下面,“就说没看到我。”

睿涯面无表情,“她进不来。”

肃亲王还是努力的躲藏,刚藏好,又想起桌上还剩下一块糕点,手脚并用爬出来,将那一块糕点啪啦在手中,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对啊,这可是瑞雪楼,嗯对……”

瑞雪楼,首富叶家的产业,能来此处者多是达官显贵,美酒佳肴当得上天下一绝,对客人的**也十分的保护,别说区区蓝漓,就是当今皇上来了,只要雅厅内的客人不点头,没有任何人可以进的来。

别问为什么,叶家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仿似吃了定心丸,老肃亲王由桌底爬了出来,眨眼功夫嫣然又成了那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只是眼神还有些惴惴不安,他似乎听到门外有说话声。

“那个,她走了吗?”

“走了。”

老王爷缓缓喻了口气,慎重的说道:“等会就收拾行装,到别院去避暑,今天就走!”

“夏天刚过。”

“哦,那……避冬好了,今天就走!”

12、我就是要找麻烦

夜幕降落。

蓝漓看着母亲送过来的账本,记录一些需要注意和补足的地方。

彩云推门而入,“xiao jie,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蓝漓神色娴静,倒是没言语。

彩云有些泄气,道:“那冰块从未在那条街出现,一般都是花银子让别人去客来居买了糕点和东西,他自己再去取,今日也不知是为何,却等在了不远处的瑞雪楼上。”

蓝漓笔下没有停,心中却是雪亮。

还能是为什么?定然是那嘴馋的老王爷已经等不及让别人买了再送回去,亲自来侯在了一边上,可巧让她给碰上了。

彩云皱起眉头,“你说老王爷干嘛躲着咱们?咱们又不是要找他麻烦。”

“是。”

彩云一愣,“什么?”

“我就是想找麻烦。”

问问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为什么要弄出这样一桩赐婚来!

她的确喜欢白月笙,那暗结的珠胎也是个美好的意外,然后这份喜欢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只想放在内心最深处,从未想过要与白月笙有任何交集,这五年来安定和美的生活才是她想要过的,而肃亲王横叉一杠,所有的事情全部乱了套。

她不想让生活变得复杂,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法子解除婚约。

然而,这是圣旨赐婚,哪有那么容易解除,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她回京之后就去找老肃亲王,哪知连他的衣角都没见到。

“可这是京城啊,老王爷的大本营,他老人家手眼通天的,想要让xiao jie见不着他那不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嘛……其实……”彩云小声道:“嫁给华阳王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蓝漓沉默无言,慢慢放下手中笔,视线转向窗口,看着那从乌云之处破出的半弯弦月,也不知在渝林的家轩,看到的明月是不是也这般美?五年从未分开,他一个人还习惯吗?

一时间,神色微微黯然,如潮水般的想念涌起,压都压不住,眼眶也微微有些润意。

彩云吓了一跳,忙呸了一声,“都是彩云乱说话,xiao jie别伤心……那个……老王爷似乎已经出了京,具体去处还没查到……”停顿了一下,又忙保证:“但不出几日,一定会查到下落的,xiao jie放心。”

蓝漓依然沉默着,彩云等的心中揣揣,过了好一会儿,蓝漓才轻声道:“去休息吧。”

“哦……”

*

华阳王府,宫灯潋滟。

战坤退出雕梁画栋的寒月轩,轻轻关上门。

“战爷。”

两侧护卫恭敬行礼。

“嗯,都下去吧。”

“是。”

护卫应声退下,战坤抬眸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天空,眉心微微一皱,看向屋内的视线也变得一暗。

与室外的清冷微凉不同,寒月轩内,精致的紫铜暖炉分布在室内各个角落,出奇的热,寻常的人只怕早已大汗淋漓。

而此时,华锦铺就的大床之上,一个人缩在床被之中,身下是厚厚的暖褥,身上是温了几个时辰的暖被,且是盖了好几层,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浑身发冷,牙关打颤,面上,尽是痛苦和忍耐。

白月笙用力的闭上了眼睛,这些年来,在无法入眠的夜晚,他都靠着努力的回忆和幻想企图捕捉到那虚无缥缈的香气而得到一夜好眠,只是不到实在难以坚持,他从不用这个办法,今夜依然不愿。

然而,原本已经快要追寻不到踪迹的香气,因为那夜蓝漓的靠近诱发了久远的记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过一会儿,他挫败的皱起眉头,向自己妥协,他如今的确是需要一场好眠。

……

眨眼时间,一月过去,客来居在蓝漓的指点下赚进了不少银子,家中除了易瑶和手下几个丫鬟婆子,其余人从不为银子考虑过,倒是如平常一样,易瑶却是高兴坏了。

这一日恰逢中秋,晚上按照惯例是要办个小家宴,家中诸人都穿上了新衣,禁足许久的蓝修行也得了zi you,出现在了饭桌上,如没事人一样,与兄弟哥嫂照常说话,只是视线经过蓝漓时候如同没看到一样闪了过去。

吃到一半,蓝老夫人问道:“烁儿多久没回家了?”

易瑶忙道:“两个多月了。”

“备用的衣物可都有送过去?”

“回母亲的话,前些时日已经送了过去。”

蓝老夫人面无表情的道:“前些时日?入秋也有个把月了,又是接连阴雨,你前些日子才送去,都不知孩子要糟多少罪。”

蓝漓皱了下眉。

“是媳妇考虑不周,以后定然早些准备。”

“当家也这么多年了,不要每次等别人说起你才知道要注意,烁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凡事都是重中之重,多放些心思在他身上,不要每日折腾些有的没的。”

这话语之中透着冷漠,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直到现在,蓝老夫人依旧看不起易瑶的出生,可母亲这般折腾,尽心尽力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这些每日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有什么资格说长道短?

蓝漓正想开口,易瑶却早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

易瑶勉强回道:“母亲教训的是。”一边冲蓝漓摇了摇头。

蓝漓唇瓣微抿。

却在此时,蓝修谨道:“母亲所言甚是,不过这些家中琐事,想来夫人还是应付得了的,可能是近日有些忙才有所疏漏,母亲莫要生气。”

蓝老夫人脸色稍缓,蓝修谨可算是四个儿女中混的最好的,也正因为将蓝修谨视作骄傲,所以才更加无法忍受易瑶商家出生。

“母亲,今儿饭菜是您特意安排的吗?”一旁,蓝修行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哎,还是母亲对我好,定然是知道我一个多月没吃到什么好的,都瘦了这么多,今儿这一顿全都是我爱吃的菜……”

蓝老夫人白了蓝修行一眼,“就知道嘴甜卖乖,什么时候也像你大哥一样,能有个功名在身,母亲才真高兴得起来。”话到此处,唇角却是微微带起一抹笑容。

这一打岔,就将刚才饭桌上的尴尬全都抹了去。

蓝漓可以感觉的到,易瑶明显的松了口气,她看向蓝修行,想着这家伙倒也算有良心。

13、闹出人命

晚膳结束之后,蓝修谨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回房,却见易瑶还在翻看着账本标记一些需要补足的地方。

他迈步上前,将油灯拿的近了些。

易瑶抬眉,顺手接过灯,起身便为蓝修谨更衣,“今日有些早。”

“嗯。”

易瑶将外衫挂在屏风之上,“老爷先休息。”转身又回了桌边。

蓝修谨眸光一柔,“母亲惯来是那个性子,委屈夫人了。”

易瑶一怔,眸中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能为老爷操劳,妾身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蓝修谨嘴上没再多说,心中却越发怜惜起结发妻子来,但他心中却清楚,这份怜惜,若表露的越明显,只会让妻子在母亲那里越发的难过。

第二日,蓝漓如往日一样,去到薛桂云的院子坐了坐,回来的时候,经过长廊,却见蓝修行鬼鬼祟祟翻墙进来,心中诧异,这个时辰,不该是外出又回来的时间点,还翻墙而入,难不成夜不归宿?

正巧蓝老夫人也从长廊另外一边漫步过来。

蓝修行吓得差点从墙上栽了下来,忙朝着蓝漓投去求救的目光。

蓝漓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给迎面而来的蓝老夫人行了礼。

“祖母晨安。”

“嗯,从你三婶处过来?”

“是。”

“每日都去?”

“是。”

蓝老夫人看向蓝漓的目光流露几分意外,“很好。”

她素来重男轻女,几个孙女在她眼中心中基本没什么存在感,蓝漓之所以能得到稍多点的目光,也是因为她最近被赐婚华阳王,只是她没想到蓝漓倒是十分的听话乖巧,说了让她随着薛桂云多学一下,她便真的每日都去薛桂云那里。

她又多看了蓝漓几眼,今日一看,倒是觉得还算顺眼,“现在是要去何处?”

“三婶教导了女红,正要回房练习。”

“那便去吧。”

“是。”

蓝漓让开位置,蓝老夫人慢慢离去。

挂在墙头上的蓝修行在蓝老夫人身形消失的下一刻直接栽了下来,发出一声惨叫。

他揉着发疼的屁股龇牙咧嘴的抬起头,便看到一双精巧的绣鞋停在自己眼前。

抬头,他看向蓝漓那张美丽平静的脸,咬牙切齿的道:“看什么看!我可是你四叔,没大没小!”

蓝漓扯了一下唇角,“四叔今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关你屁事!”蓝修行粗鲁的说着,爬了起来。

蓝漓挑了挑眉,其实若非昨日蓝修行为母亲解围,她还真想看看蓝老夫人发现他之后会有什么表情,此时也是没什么心情理会他,淡淡道:“既然不关我事,那侄女告退了。”

语罢,不理会蓝修行的咒骂声,扬长而去。

然而事实证明,蓝修行这奇葩中的战斗机还真不是盖的。

几日之后的一个午后,蓝漓被易瑶请了去,进门的时候,恰逢蓝修行也在场,脸色奇怪,焦急恼怒,却又似无计可施,那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蓝漓心里便有了几分底,可当易瑶将事情前前后后完全说出来的时候,蓝漓还是没忍住眼角抽了一下。

“你说……人家怀了你的孩子?”蓝漓轻声问道。

蓝修行脸色又青又红,“你以为我愿意?我那不是喝醉了么?”几个月前他在烟雨楼醉酒,不小心闹出个意外来,中秋那晚本来是借着机会去烟雨楼听玉海棠姑娘弹琴,却得知那个意外居然怀了孕,他的!

他吓得屁滚尿流,将那美丽意外的心也伤的七零八落,最后那所剩无几的良知让他迈不开脚步,只好安慰美人受伤的心,这一折腾就是一夜,第二日翻墙回家,恰逢被蓝漓撞见。

“漓儿,你可有什么办法吗?”易瑶问的有些不安,虽然他们不过是小门小户,但沾染了风尘女子,事情可大可小。

“你想怎么办?”蓝漓问道。

蓝修行皱着眉头,啪啦了下头发,臭着脸道:“我哪知道怎么办?!”

“明白了。”蓝漓点了点头,“她想怎么办?”

蓝修行抬头,僵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想嫁我……”说罢,受不了的闭上了眼睛。

蓝漓挑了挑眉,“那就娶啊。”

蓝修行瞪她,“你别开玩笑了。”

“人家怀了你的孩子,若铁了心赖上你,你也跑不掉。”

蓝修行挫败的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我这辈子只喜欢玉海棠姑娘一个人,其他人我谁都不要!去他的孩子,我喝醉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冒出个孩子!”

蓝漓眼眸微微一动,“你真的醉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然!”蓝修行抬头,气愤道:“我只记得喝了好多,醒来的时候就光——”

“好了我知道了。”蓝漓适时阻止他说出露骨话语,易瑶也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漓儿,你怎么看?”

蓝漓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些事情想和四叔私下聊聊,聊过之后才有主意,母亲不如先去忙吧。”

“也好吧。”对蓝漓,易瑶素来是信得过的。

易瑶走后,蓝漓直接了当的道:“今晚在烟雨巷等我。”

“等……”蓝修行愣了一下,见蓝漓走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你要去?”

“对。”

蓝修行慢半拍的道:“为什么不一起从家里走?”

蓝漓看了蓝修行一眼,“你想让全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蓝修行立即闭了嘴,看着蓝漓离开的背影,他总觉得蓝漓方才那一眼像是在说他bái chi。

晚膳之后,蓝漓换了装,带着彩云出了门。

到烟雨巷口的时候,蓝修行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蓝修行哼了一声,当然是以为自己又被她给耍了。

蓝漓笑道:“好了,前面带路吧。”

看她一副将自己当做指路小弟的样子,蓝修行真想打掉她脸上的笑容,但想起自己有求于人,只得硬生生咽了下去,指向最高最漂亮的一处阁楼,道:“那就是烟雨楼。”

14、青楼再见

烟雨楼既是花楼,打开门做生意,没有什么怪癖,给银子的都是爷,只是蓝修行囊中羞涩,肉疼的厉害,恶声恶气的道:“妈的,真贵!”

蓝漓瞥了一眼,“怎么,见玉海棠就不贵?”

玉海棠是烟雨巷的花魁,蓝修行为了见她可谓绞尽脑汁,有的时候连着来几次都未必看得到人家一片衣角,但那是他的梦中"qing ren",怎么都是值得的,今日要见的这位,却让他……哎……

蓝修行登时心情更糟,想要呛声回去,蓝漓却已经越过他上了楼,他也只好闭嘴,臭着脸跟了上去。

据说怀了蓝修行孩子的那位姑娘名叫紫恋,着了一袭袅袅娜娜的紫纱长裙,额心也贴着紫色流云花钿,很是漂亮,虽有几分风尘气,但给人的第一眼感觉,还是不错的。

几人坐定之后,紫恋便道:“那日公子走的那样着急,紫恋还以为公子以后都不会再来看我。”

蓝修行立时脸色尴尬,“呃……那日家中有事……”

紫恋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这位是……”

“这位公子姓蓝,若论辈分,还是修行少爷的叔叔。”彩云忍着笑,道:“我家公子听闻蓝少爷得了个红颜知己,好奇的紧,所以便一起来了,想来姑娘不会介意吧?”

蓝修行脸色扭曲,瞪突了眼,却是哑巴吃黄莲,半个字也说不出,还得在紫恋询问的目光转来的时候如抽风一般的猛点头。

紫恋忙起身,“原来是修行公子的长辈……”

却在欠身沏茶的瞬间,也不知为何膝盖忽然一弯,就要跌倒。

坐在她身侧的蓝漓扶住了她,手指轻轻弹过她的手腕,“姑娘小心些。”

紫恋歉意道:“多谢公子。”

而方才那轻轻一扶,蓝漓心中却也有了底,还真怀孕了!

蓝漓垂了垂眼帘,道:“我与修行素来亲近,他与姑娘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如今珠胎暗结,怎么都是条生命,总得有个妥当的解决办法才是。”

这是试探。

从一进门,蓝漓就一直留意这位紫恋姑娘,她看蓝修行的目光很平静,没有爱恋,或者说,没有那种一个女人怀了一个男人的孩子还想要嫁给这个男人的目光。

这直接的询问,让紫恋一怔,也让蓝修行傻了眼。

“我——”

蓝修行才要开口,紫恋便道:“如今既已如此,为奴为婢,只盼公子能不嫌弃……”她柔柔的目光看向蓝修行,几缕哀伤却隐在眼底深处。

“我……不是,那天的事情我真的——”蓝修行仓皇失措。

门外却恰逢响起吵嚷之声。

“你们是什么东西,都给本公子让开!今日我要见不到紫恋姑娘,你们这群狗奴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陆公子,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是紫恋姑娘现在有客人……”

接着又是几声吵嚷,便直接打了起来。

紫恋脸色微变。

却在此时,门啪的一声被踹了开。

一个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在看到蓝修行和蓝漓的时候,立即气炸了。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跟本公子抢人?给我打!”

家丁打手蜂拥而上,彩云护着蓝漓和蓝修行在身后,纠纠缠缠到了走廊之上。

楼中一时间大呼小叫客人奔走。

却在此时一个被彩云击飞的人堪堪撞到柱子反弹过来,向蓝漓倒来。

蓝漓忙向后退,脚下却拌到了东西,连退几步,将要跌倒之时,被一只手握住了肩膀。

那只手有力而坚实,轻轻一推,让蓝漓稳稳站好。蓝漓松了口气,转身道谢:“多谢这位兄……”

扶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月笙。

蓝漓下意识的别过脸,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出门的时候换装,五官也与以往不同,而她却不知道,那些若有似无,缥缈如云的气味早已经出卖了她,几丈之内,白月笙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多谢兄台。”

蓝漓修整心情,才道。

白月笙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贡缎长衫,发束质地上等的白玉冠,手中握着同款玉骨折扇,修眉俊眸,便是如此随和的打扮,却难掩自身贵气冷傲,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模样,而这时,蓝漓才发现,在蓝修行的边上,还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俊雅公子,显然是对于白月笙方才的多管闲事很是意外,颇有些好奇的道:“认识的?”

白月笙神情冷漠,错开蓝漓往前行去,就在他经过的蓝漓的瞬间,一道好闻的气味扑鼻,让蓝漓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就怕在他面前漏了心绪。

俊雅公子玩味一笑,跟了上去。

此时,烟雨楼护卫赶到,将那闹事的公子“请”了出去。

纨绔公子兀自叫喊道:“放手,你们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见护卫不放手,又冲着蓝漓蓝修行放狠话,“紫恋姑娘是本公子的人,敢跟本公子抢人,你们给我等着!”

烟雨楼既然能屹立京都多年不倒,自然有其背景,没人理会他,那些叫嚣很快消失无形。

彩云惊魂未定:“没事吧?”

蓝漓摇了摇头。

这一出闹剧在烟雨楼这样的地方并不少见,很快一切归于正常,几人入内坐定,蓝修行也因为方才的打斗被殃及,脸上挂了彩,紫恋面含歉意:“蓝公子的伤不碍事吧?”

“没……”蓝修行一开口,倒抽了口气。

紫恋越发自责:“我还是去请大夫过来吧。”

蓝漓道:“既然受了伤,时辰也不早了,修行不如先回家吧。”自从那次蓝修行夜不归宿之后,蓝老夫人就留了个心眼,时不时的总爱搞突然袭击,蓝修行当即点头,道:“好。”说罢,竟然逃也似的离开了。

紫恋还要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彩云接着送蓝修行的功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悄然对蓝漓道:“是陆江飞。”

蓝漓微微一怔。

原来是陆家二房的纨绔子陆江飞,怪不得如此嚣张。

说起这陆家,原是百年书香门第,陆家老爷陆兆塘更是当世大儒,而他的长子陆泛舟却是个异类,弃文经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之后,又不走寻常路的花了大把银子进入官场,在官场也混得风生水起,虽不过是户部小侍郎一枚,却早将尚书架空,但凡朝廷与钱有关的事情都要问过他。

如今陆泛舟得道,连二房纨绔子陆江飞也升天了。

没了蓝修行在,蓝漓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说罢,姑娘为何要缠上蓝修行?”

15、他真的好累

没了蓝修行在,蓝漓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说罢,姑娘为何要缠上蓝修行?”

紫恋刚要反驳,但看蓝漓通透明亮的目光,忽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微微抿唇,道:“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眼神。”

紫恋一怔,笑了起来,“厉害。”指尖无意识的摸着桌面上的描金桌布,“修行公子一定很困扰吧……”

“你既选上他,当知他情况,若不困扰,今日我也不会在此处。”

紫恋脸带歉疚,“抱歉,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蓝漓淡淡道:“恕我直言,蓝家虽是小门小户,但想要入蓝家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你腹中这孩子,应该与蓝修行无关吧?也许你能瞒得过蓝修行一段时间,但终究也有瞒不过去的那一日。”

“你……”紫恋瞪大了眼睛,若说他能看出自己故意缠上蓝修行让她意外,那现在她简直是震惊了。

风尘中打滚这么久,她当然知道这位蓝公子就是蓝修行找来解决这件事情的帮手,也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办法,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在眼前公子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美丽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紫恋忽然道:“请公子海涵,若非遇到了麻烦,紫恋绝不会出此下策。”

“陆江飞?”

紫恋沉默,算是应了。

“即便如此,难道蓝修行就活该做那替罪羔羊?”蓝漓抿唇,透出几分不悦。

蓝修行虽混账,但终归从小一起长大,本性还是好的。

紫恋脸色凄迷,直接双膝跪地,“那些时日被陆江飞百般纠缠,恰逢修行公子醉酒宿在我房中,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是紫恋的错,还请公子帮帮紫恋,求你了……”

“是吗?”

“还有……想让腹中孩儿可以平安喜乐的长大……而以陆江飞的性子,若知道我不但拒绝他还早已珠胎暗结,只怕这条命也留不住了,紫恋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既知陆江飞跋扈,在京都势力又大,以蓝修行的能耐,又岂能应对得了?”

“修行公子的侄女是华阳王的未婚妻……”

蓝漓明显愣了一下,怎么说来说去,倒似是因为自己才给蓝修行招来这么乱七八糟的横祸?“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公子可以帮我这一次,公子就是紫恋的主子,以后但凡用的到紫恋的地方,紫恋绝无二话……”

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蓝漓也没心思多逗留,丢下一句“我尽量”,便转身离去,徒留紫恋七上八下,思忖那尽量二字,到底会用到几分心力……

烟雨楼最为僻静的芙蕖居,便是玉海棠的居所,室内布置大气典雅,轻纱缦纬随风飘散,茶香袅袅,半分风尘气都不见。

一身蓝衣的梅弈宁斜靠在软塌之上,姿势随意优雅,品着香茶,眼神却始终在白月笙身上游移。

终于,梅弈宁忍不住了,“那女子是谁?”

白月笙神色淡漠,视若无睹,听而未闻。

他越是这样,梅弈宁倒是越发的好奇了,“自那年之后,你见了哪个女的不是退避三舍,居然会伸手扶她,真是……啧啧啧……”

正在此时,门扉轻开,一个身形曼妙,绝色姝丽的年轻女子莲步轻移而来,身后还跟着抱琴的婢女。

梅弈宁坐起身来,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弯月,你来了。”

“梅公子。”

梅弈宁道:“都是自小的熟识,何必这么见外?”

玉海棠轻轻一笑,霎时室内璀璨生辉,“弈宁。”

梅弈宁开怀笑道:“今日是你生辰,我和月笙一起前来为你庆生,这是我让人从塞外给你带的礼物,你看可喜欢?”

“多谢。”玉海棠随意看了一眼,道:“我很喜欢。”

就在此时,门口的战坤进来对白月笙耳语了几句,白月笙忽然起身,道:“我还有事,告辞了。”

“这就要走?”梅弈宁意外道。

白月笙却没有言语,背影很快消失在长廊之上。

芙蕖居内,气氛微微尴尬,梅弈宁轻咳一声,“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玉海棠的微笑依然如故,“应该是。”

梅弈宁叹息一声,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个白月笙,不来便罢了,既然来了却又如此,竟连个礼物都没带。

然而他却不知道,白月笙压根不知道今日是来给儿时旧友庆生的,若非梅弈宁死缠烂打,他又因天气渐冷每日无法入眠而心烦意乱,也不会跑到这烟雨楼来,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蓝漓。

战坤道:“陆江飞并不好惹,今日之后,蓝家怕是要不消停了。”

白月笙淡淡道:“备一份礼物。”

战坤一愣,“是要……”是要帮那蓝家xiao jie解决问题吗?还是……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太多。

白月笙如冰珠的声音响了起来,“生辰礼。”

寒月轩中,温度如故,而白月笙却无法入眠。

往日里,那些从心底泛出的寒冷尚可忍受,今日却分外厉害,竟冻的牙关打颤,三个时辰过去意识依然清晰,久久无法入眠。

rěn wu kě rěn之下,白月笙翻身而起,“战坤!”并以极快的速度穿戴整齐。

“主子,这是……”

“地址。”

战坤愣住,这没头没脑的……

白月笙冷冰冰一眼看了过来,竟似带着几分懊恼,“那个女人。”

战坤被冻的不清,立即明白过来,说出一个地址,“主子是要……”

眼前哪里还有人影?

如清风飘荡,一个人影落在了蓝漓的漓水轩内。白月笙从不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可不知为何,明明离得还很远,他竟似闻到了那股香气,可以安心,可以入眠,可以让他不冷的香气。

他真的好冷,真的好累,真的需要一场好眠,如着了魔一般,他慢慢走向床榻边熟睡的蓝漓。

床榻上的蓝漓轻轻翻了个身,像什么打碎了白月笙眼前魔障一样,他忽然醒过神来,皱眉瞪着眼前睡颜天真单纯的女子,用力抑制自己想要抱着她睡的想法。

不不不,他不可以向自己妥协,绝对不可以。

16、水心姑娘

第二日,蓝漓去见了蓝修行,表示这件事情估计没有那么消停就能解决,果然,中午的时候,易瑶名下的客来居就来了找事的,先是说饭食不好吃,又说漫天要价,后来竟打了起来。

蓝修行很气愤:“会是陆江飞吗?肯定是他,他查不到你,但能查的到我,又知道客来居是大嫂名下产业,便寻衅找麻烦!”

蓝漓道:“应该是。”

“这可如何是好?”蓝修行皱起眉头,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变得复杂起来。

蓝漓看向易瑶:“砸的可严重吗?”

易瑶叹了口气,“还好,伙计们都是轻伤,只是铺子里弄的一团糟,只怕要停业好几日了。”

“那就先修整,正巧铺子里的伙计许久不曾回家了,不如放假几日好了。”

“只能这样了。”

蓝修行浓眉紧皱,心里是七上八下,想问蓝漓到底什么打算,抬头之时却只见到蓝漓一个背影,他惹事在先,心虚的紧,只好作罢。

彩云也有些担忧,边走边问,“xiao jie可有什么办法了吗?”

蓝漓微微一笑,道:“这事儿你不必担心,过几日自然有人帮咱们出气。”

彩云一头雾水,却也没再多问,xiao jie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她这样做的道理。

客来居这一段时日的美食实在可口诱人,这一关张,许许多多的回头客不胜唏嘘,每日都有人围在门口和周围,就怕错过了限购的糕点和甜品。

京都郊外的别庄内,老肃亲王等了许久,得到的回复依然是——没有!

“搞什么!”

“被人找了麻烦。”

“哪个王八羔子,居然敢找客来居的麻烦,不想活了吗!查到没有?”

“蓝修行得罪了陆江飞,所以被砸了客来居。”

“什么东西?”老王爷眯眼。

“陆江飞,不是东西,户部侍郎陆泛舟的堂弟。”睿涯回的一板一眼。

连着好几日没有称心食物的老肃亲王立即吹胡子瞪眼,“混蛋!现在就去,给我揍死他!”

“揍死?杀人要偿命,王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呃……那揍得他爬不起来,现在就去!”

“是。”

几个时辰后,蓝漓得到了消息,陆江飞在府外游荡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几个无名人士,揍得他哭爹喊娘,只怕未来一个月都无法下床了。

彩云笑得很高兴,这种人就该如此整治,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做事习惯,也有这个胆子明目张胆揍得别人爬不起来,“老王爷这会可算是替xiao jie出了口恶气拉,xiao jie你就别生他的气了。”

“yi mǎ归yi mǎ,他揍人只怕也是因为客来居关了他吃不到糕点,可不是为了我。”

彩云吐了下舌头,“可总算是帮到了xiao jie不是吗?”

“算是吧。”蓝漓笑了一下,都说老小老小,这位老肃亲王有时也像个顽童,不过看在他出手教训陆江飞解决麻烦的份上,她不会将客来居关太久。

蓝漓去找了易瑶,将自己的想法与易瑶说了说。

客来居是易瑶娘家给的嫁妆,铺子内部简单朴素,装置也有些年月了,所以蓝漓打算重新装修一番,选个好日子再开张,不但可以吊足那些回头客的胃口,也为以后的生意做长远打算,易瑶如今对于蓝漓提的主意基本也不会反驳,没多想就同意了,只让蓝漓不要太累,有什么其他人可以做的事情也可以指派下人们去做。

蓝漓亲自画了设计图样,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隔两日便去客来居看看装置的进度。

秋雨渐寒,天气越发的冷了,转眼又是几日,蓝漓去完客来居之后没有回蓝府,而是让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过去。

蓝漓的哥哥蓝烁在翰林院修编文史,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而今日,恰逢他生辰,蓝漓早早准备了礼物,却没想到,这翰林院的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进的。

守卫直言道:“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彩云气不过,“我们是蓝博士的家眷,不是闲杂人等,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情面——”

守卫铁面无私,直接不理会。

彩云还要再说,蓝漓拉住她手腕,摇了摇头,对那守卫道:“既不能见,可否劳烦大哥将这包冬衣转交蓝博士?”

那守卫看了两眼,正要说话,翰林院大门内忽然传来稳健脚步,门口侍卫立即全部跪倒在地。

一个人影映入蓝漓视线,那人华服高冠,面色淡漠疏离,高冷禁欲,不是白月笙又是谁?

蓝漓不想与他照面,下意识转身便往后退去。

她和彩云所站的位置并不在白月笙视线所及,他应该……没看到她们吧?

她心中暗忖着,却敏锐察觉一道视线利剑一般射到了自己身上,心中着慌,竟没注意到一旁雨水坑洼,一脚踩在凸起的石块上,只听一声闷哼,连彩云都来不及反应,蓝漓已经跌倒在了泥水之中。

……

彩云吃了一惊,忙上前扶持,“xiao jie……你还好吧?”

蓝漓脸色有些白,额角冒汗,她还好吧?她怎么能好?

她懂得医理,自然知道脚踝被扭到了,倒是不严重,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背脊上那道如利剑一样的目光,不用回头她都可以感觉到,此时已经变得深沉。

“扶我起来。”蓝漓忍着疼小声道。

“哦。”

蓝漓主仆二人还没站好,一双玉色锦靴落入二人视线之中,便是如此糟糕的天气,那抹玉色依然无暇干净,不染纤尘。

蓝漓垂着头做乌龟,心中思忖如何蒙混过关。

“是你。”清脆冰凉如珠玉的声音,在蓝漓头顶响了起来,白月笙道:“水心姑娘。”

蓝漓便知道,蒙混过关纯属做梦。

她抬头,挂上最官方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啊,是你啊,真没想到,在京城还能遇到你。”

这时她才发现,白月笙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像是一个笑容,可眼眸之中神采却尽是冰冷漠然,没来由的,蓝漓心中微微缩了一下。

白月笙淡淡道:“来人,请水姑娘上车。”

身后战坤立即牵来马车。

蓝漓僵着声音道:“不用了吧……”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吗?我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他态度强硬,而蓝漓明显处在弱势,只得在心中哀叹这个男人心胸不要那么狭隘,她可没忘记,当初自己是骗了他的。

17、陪睡

马车稳稳当当,将蓝漓和彩云二人带到了一处雅致而干净的院落,才入了厢房不久,战坤便带着一名长须老者进了屋。

“这位是宋先生。”战坤道。

老者上前,“请姑娘抬脚。”蓝漓心中有数,也没过多扭捏。

老者检查了一番,道:“无碍,没有伤到胫骨,休息一下就是了,老朽告退。”

战坤点头送老者出去,对蓝漓道:“姑娘先休息一下。”便直接转身走人。

蓝漓看着那紧闭的门板,哪里有心情休息,她想回家啊!然而,起进来时候门口那看似疏松实则严密的防守,她就知道此处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出的地方,她有点搞不懂白月笙将她带到此处,是想干什么。

不错,她是骗了他,但她也救了他不是吗?

彩云可不如蓝漓一样心事重重,此时正因为白月笙对蓝漓的“特别关照”开心的不得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华阳王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冷漠无情嘛,还知道带xiao jie过来让大夫医治……”

“就是脸色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他对xiao jie好,我是无所谓啦……”

“总算不枉xiao jie这几年在渝林劳心劳力的日子,改明儿也别找老肃亲王爷了,xiao jie你就从了算了……”

对于她的胡言乱语,蓝漓只做没听到,彩云却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伶俐的婢女送了一些茶点和小暖炉过来,厢房便再无人来,就在蓝漓思忖她该如何离开的时候,白月笙来了。

饶是彩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看到白月笙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本王有事与你主子说。”

彩云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蓝漓,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一溜烟跑路了。

蓝漓心中无奈,脸上却依然平静如故,她注意到,白月笙已经换下了那身玉色华服,此时身着白色深服,天青色外衫,褪去了几分平时的冷漠和疏离,只是发丝微湿,似乎……刚沐浴过……

蓝漓心中想着白月笙到底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白月笙却直接越过她上了一旁的床榻,着实让蓝漓愣了好一会儿。

他不是说有话要说?蓝漓看了看紧闭的门板,又看了看男人挺直的背脊,这是……什么意思?蓝漓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

她一瘸一拐的打开门,却被战坤有礼但坚决的挡了回来,越发纳闷起来。

同处一室,空气似乎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她甚至要下意识的抑制自己的呼吸,才能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反常。

忽然,白月笙翻身坐起,剑眉紧皱,脸色十分难看,“你过来!”

蓝漓不进反退,“有话便说,我站在这里也可以听得到。”

白月笙脸色越发难看,翻身下床,几个大步到了蓝漓身侧,蓝漓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扯住了手腕,下一刻,竟和白月笙一起跌到了床上。

不对,他是躺,而她跌的很狼狈。

蓝漓慌忙坐起,往后退去,满目戒备,她不确定白月笙想干嘛,但五年前那次的经历实在不是什么美好记忆,到了如今她想想都周身发颤。

白月笙深深吸了口气,凝起的眉宇褶皱似乎有所缓和,竟然不多说什么,直接闭上了眼。

这个……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漓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试图越过他的身子翻身下床,到一个安全一点的地带去,可当她刚迈出一只脚,白月笙忽然睁开了眼,一个字都没说,但那冷厉的眸光和再次皱起的眉头明明白白的表达了他此时的情绪。

蓝漓呐呐的收回了脚,缩在裙下。

白月笙再次闭上了眼。

蓝漓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再有任何动作,反而呼吸越发的绵长而均匀,竟是……睡着了……

蓝漓完全愕然。

门扉轻开,战坤带着两个伶俐的婢女捧着紫铜暖炉,霎时屋内热气氤氲。

看到屋内情况,战坤显然也是一怔。

他的视线扫过床榻里侧脸色尴尬的蓝漓,和自家主子舒展的背脊,耳中听着那绵长的呼吸,面无表情的脸上,少见的露出几许不可思议。

蓝漓打了个要走的手势。

战坤当做没看到,挥挥手,带着婢女潇洒退下,独留蓝漓干瞪眼。

这是……什么意思?

蓝漓觉得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这个男人,不该是兴师问罪吗?好吧,就算他胸怀大度,知道自己当初说了假话骗了他,已经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最起码也不是这么个反应吧?

这种反应很奇怪,让她很不安,她也绝对没办法安安稳稳就缩在床脚等着他睡醒。

没有过多迟疑,蓝漓小心翼翼的抬手,就要出其不意如在荒岛上一般,点住他的穴道逃之夭夭。

她虽未正经习过武,但也学了点穴功夫,对付一个睡着的人不是问题……吧?!

下一刻,她的手还未点出去,却被不知何时睁开眼的白月笙捏住了手腕。

白月笙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烦躁气愤,半个字都懒得和蓝漓说,直接出手点了蓝漓的穴道,让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然后皱着眉头再次闭眼。

蓝漓点穴之后身子因为惯性直接倒向了床榻,堪堪跌在了白月笙身侧。

蓝漓差点吐血。

反观白月笙,却又深深吸了口气,眉宇之间的褶皱消散不少,又开始酝酿睡眠。

离得近了,白月笙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蓝漓眼前放大,肌肤宛然细腻,睫毛长而翘,竟比女子的还要好看几分,真是让人艳羡无比,还来不及多想,她眼眸一闪,注意到那长长睫毛下的重重暗影。

他……很累?

蓝漓叹了口气,无语问天,你累便累了,点我穴道又是作何?莫名其妙!

蓝漓干瞪眼了几个时辰之后,渐渐精力不济,索性放弃治疗,也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暗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而身边的白月笙竟还在睡。

蓝漓发现自己能动了,立即翻身坐起,揉了揉酸麻的手臂。

白月笙也被这微小的动静惊醒,袍袖轻摆,屋内亮了起来。

蓝漓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等适应了这光亮放下手臂,白月笙已下了榻。

“来人。”

“属下在。”

“送她回去。”

“是。”

说完,竟直接转身离开。

待蓝漓走后,白月笙才交代:“翰林院的事情办妥了没?”

战坤道:“已令所有博士明日休沐一日。”

------题外话------

哎,男主好可怜,好困好困啊。

18、重开客来居

能离开,蓝漓求之不得。

回去的马车上,彩云一路视线搞怪暧昧。

彩云始终认为从一而终才是这个时候女子的宿命,既和白月笙有了那层关联这辈子便也是非他不可,所以心底深处一直还是很看好这圣旨赐下的婚姻,蓝漓的想法,她无法理解,而蓝漓也不想过多解释,将白月笙这一日的行为思前想后又想后思前,怎么都想不明白,只得作罢。

很快,马车到了蓝府门前。

蓝漓下了车,看到门口刘伯因为送她回来的马车十分诧异,但那抹诧异随着马车离去很快变成了喜色。

“xiao jie,你总算回来啦!”

蓝漓道:“有什么喜事吗?”

“大少爷回来了。”

大哥?

刘伯已经前去通报:“大xiao jie回来了,大xiao jie回来了……”

素来寂寥的花厅内难得热闹了起来,蓝漓才刚入了月洞门,便见一个身姿颀长的青衣人影转过脸来,那充满书卷气息的俊秀男子,不正是蓝烁么?

蓝漓难得露出真心笑容,“大哥,好久不见。”

“阿漓。”蓝烁也是微微一笑,温文尔雅。

却在此时,一抹冰冷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既是去看你大哥,怎的比你大哥还要回来的晚?”正是蓝老夫人。

蓝漓平静乖巧的道:“路上遇到一些事情,有些耽搁。”

蓝老夫人扫过她裙摆上些许泥泞,微微皱眉,“虽说蓝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是书香传家,如今你被指给了华阳王,一言一行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盯着,这般狼狈像什么样子?”

“那个……”彩云有些忍不住了,刚小声开口,蓝漓却道:“是,祖母教训的是,阿漓记住了。”

彩云只得无奈闭嘴。

蓝修行嬉皮笑脸的粘到了蓝老夫人身边,“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这么晚了,儿子送娘回去休息好了。”

蓝老夫人脸色缓和,却不买账,“为娘还没说你呢!你是长辈,一天天的没个正行……”

“好好好,回娘的院子去,您慢慢说,我都听着。”说着,半拉半扶着蓝老夫人离开了。

霎时,花厅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蓝修慎和薛桂云也很快离去,小妹蓝泠也寻了个理由离开,花厅内便只剩下蓝漓蓝烁及父母二人。

蓝烁认真的看了蓝漓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几年不见,你长高了。”

蓝漓失笑,“是吗?我倒没什么感觉。”

兄妹二人五年未见,亦有许多话要说,说了一会儿,蓝漓问道:“今日休沐吗?”

“不是。”

“那怎么……”蓝烁在翰林院任五品博士,修编文史,按说事情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休沐的。

“大学士忽然给博士们都放了一日假。”

蓝漓挑挑眉,“感情今日大学士家有事要开小差,顺便便宜了你们呐。”

蓝烁微微一顿,放下手上茶盏,“小妹可知这次主持修编文史的是何人?”

蓝漓摇头。

蓝烁道:“梅家长子梅弈宁。你离京多年可能不知,梅弈宁算得上华阳王数得上来的好友。”

蓝漓一怔,“哦,这样。”

蓝烁对小妹的表情心领神会,也不多说,只说了一些京中趣事,询问蓝漓渝林生活。

晚上,蓝漓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将今日的事情又思前想后想后思前好几遍,还是不能理出个所以然来,却一点困意都没有,瞪着帐顶过了一夜。

眨眼又是几日,马上要到重阳节。

今时不同往日,因蓝漓被赐了婚,而华阳王又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哥哥,身份贵重,宫中早早就送了帖子以及质地上乘的宫装首饰过来,要蓝漓赴赏菊宴。

那样的场合,蓝漓自然是不愿去的,但又不能抗旨,然而巧的是,因为那日被白月笙点穴睡了几个时辰,蓝漓本就有些着凉,连着几日秋老虎越发的厉害,虽服了药却没好利索,便对来人托了病。

来人也算通情达理,看出蓝漓的确有痒,回报了宫中,此事便算罢了,蓝漓自然也是舒了口气,店铺也已经整装待开,蓝漓写了几样新的糕点食谱,打算在重阳那日将客来居重新开起来。

九九重阳,客来居再开,让等了许久的回头客们好不期待,也有一些好奇的新客人涌上门来,导致店门一开客人便摩肩接踵,应接不暇。

今日蓝漓准备了限量五百份的重阳糕,给了老顾客买二送一的优惠活动,但每位只限一次,让许多人惋惜不已,一位漂亮的姑娘拿到了三个重阳糕,恋恋不舍:“真的不可以再卖给我一点吗?我可以出双倍的银子……不,三倍……”

伙计抱歉道:“真的不可以啦,姑娘若是喜欢我家的口味,也可以试试别的小菜,喏,你看那边的翠玉豆糕,晶莹剔透的也特别好吃,再看这个,甜枣蜜饯,味道都特别好呢。”

“这样啊,那都给我来一斤好了。”

伙计摇头,“没有一斤,这些都是限量五百份的,您是常客,给您还是买二赠一好了。”

姑娘惋惜的接过糕点,伙计又笑着递了一份上去,“这份如意桂花糕是免费赠送的,希望姑娘喜欢。”

“啊,多谢,你家不管是糕点还是小菜味道都超级好吃,比全聚福还好吃,我明天还来。”

蓝漓和易瑶站在后面,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蓝漓轻声笑道:“这个伙计挺聪明的,一点即通。”

“以前我不曾注意,现在看来,几个伙计中,这个的确是极好的。”

不出所料,所有的糕点和可以带走的肉类以及小菜半个时辰就qiǎng gou一空,来的晚没能抢到糕点的客人们不甘心,纷纷坐下点菜,一会儿时间人满为患,竟还有人排队等了起来。

此种境况看的周边几家酒楼也是艳羡不已。

“母亲,明日开始午晚都只接待一百位客人吧。”

“何解?”

蓝漓指了指外面,道:“你看那里——”

易瑶看向周围门庭冷清的几家酒楼。

“比起人满为患,引来别家人嫉妒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有市无价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限量,因为少,所以更珍贵,勾起客人胃口,自己也不至于太过疲累,还能赚进不少银两,何乐而不为?”

易瑶赞许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19、不战成名

六为阴数,九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曰重阳,又叫重九,这一日,大家出游赏秋,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对于蓝漓来说,这些节日也没有太多的意义,见客来居开张收效良好,安了心,便打算回家。

只是易瑶对这节日颇为看中,拉着蓝漓一起去买了些东西,折腾一番,回去的时候已经傍晚。

蓝修谨只是五品小吏,自然不在宫中赏菊宴宾客名单,公务结束便回了家,一家人围坐一起,蓝老夫人被蓝修行哄的高兴了,席间也没挑三拣四,就是偶有不高兴的,也很快被蓝修行嬉皮笑脸的带了过去。

晚膳将尽,蓝府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白面无须,手握拂尘,据说来传太后旨意。

蓝家众人跪地接旨,居然是让蓝漓现在立刻进宫。

蓝漓微微皱眉,方抬起头,那內监已道:“还请蓝xiao jie快些,车马已经在外候着,太后娘娘说了,秋日里的病可大可小,还是不能马虎了,宫中的太医乃是天下医术至圣之人,蓝xiao jie看看无妨。”

蓝老夫人皱眉道:“快些去准备,莫让公公久等。”

蓝漓还能说什么?

晚宴设在重华殿,皇帝太后高座台上,殿内也是座无虚席,虽有歌舞点缀,席间也有王公大臣悄声交谈,但当內监不紧不慢的带着蓝漓从偏门入殿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更没想到高台上的太后忽然道:“可是蓝漓到了?”

众人视线犹如无数条聚光灯,瞬间落到了角落边蓝漓的身上。

內监回道:“是。”

“那角落阴寒不透风,她有恙在身,便不要在那里了。”

內监忙道:“是奴才考虑不周,蓝xiao jie,这边请。”

蓝漓牵强笑了一下,硬着头皮跟着內监一步步从小角落走到了高台下几丈处的小台桌边,“多谢太后体恤。”

“你如今是笙儿的未婚妻子,哀家自然是要多体恤的,过一会儿便传太医前来瞧瞧。”

蓝漓沉定心思,面上平静无比,其实早已留意周边情形,她的斜对面坐着梅映雪,她的左边坐着的则是那日在青楼遇到的华服男子,想来应该就是梅弈宁。

那方梅弈宁微微倾身。

“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原来是那天烟雨楼的小公子。”

蓝漓当做没听到。

“说实话,你还是女装更好看一些,男装太过阴柔。”

“公子说笑了。”蓝漓装傻充愣,行为举止有条不紊。

梅弈宁挑了挑眉,却也没再打趣蓝漓,转到白月笙那儿去了。

蓝漓扫过桌面上放置的几样小点,心中不由暗叹,果然是宫中,这宴会上的小点别致又漂亮,单是远远闻一闻,都觉得十分好吃,有几样甚至看不出食材来。

蓝漓想了想,拿起一小块点心闻了闻,了然一笑,放下糕点,又去拿另外一种。

正看的兴起,忽觉一道冷如冰刀的视线射在身上,让她无法忽视。

蓝漓抬眉,就见梅映雪眉目深沉,冰冷莫测,约莫是将她当成了情敌了。

只不过显然她这情敌在梅映雪心中也不占什么分量,梅映雪只看了两眼,便淡漠的转了过去。

宴会过半,白月笙忽然站起身来,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本王不胜酒力,可否先行退下?”

高座上的皇帝挑眉,道:“准。”

白月笙离席,经过蓝漓桌边的时候停了下来:“你随本王一起。”

蓝漓愣了一下,左右无人,这话却是对她说的吗?

白月笙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剑眉微凝,“要本王请你吗?”

那欠扁的表情,让蓝漓真想骂声混蛋。

高台上的太后道:“笙儿这是……”

白月笙淡淡道:“既是本王未婚之妻,照顾一下醉酒的未婚夫婿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蓝漓瞪大了眼,你个混蛋,你目光冷峻脸色如常,哪里醉酒了?

然而,她这些腹诽当然只能是腹诽,周围的王公大臣全部垂首当做没听到,连高台上的太后都轻咳一声,说了句“甚好。”如此睁眼说瞎话她小小女子没身份没地位还能如何?只得起身,虽白月笙一起离席。

眼尾余光扫过梅映雪那忽然僵硬的脸色,以及所有王公大臣一副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蓝漓便知道,自己今日不战成名了。

二人离开后好久,鸦雀无声的大殿内响起窃窃私语。

“华阳王不是不近女色吗?”

“那五品小吏的女儿,还年过二十,他也能看得上?”

“那可未必,说不定王爷就喜欢这种女子。”

“我瞧王爷必定是看上了,只是不想拂了太后的面子。”

众人无不点头。

高台上皇帝淡淡笑道:“看来笙弟是开窍了。”

一旁的太后若有所思。

*

二人来到了白月笙宫中寝殿。

一入寝殿,蓝漓立即站在远远的,“我上次骗了你,是我不对——”

白月笙一顿,转过身来,斜飞的剑眉在宫灯照射下越发英气冷峻,“所以呢?”

“你既贵为华阳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来不会跟我一个小小女子计较才是,而且,怎么说我也算是救过王爷的,你——呵!”

原本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白月笙忽然到了她的面前,吓得她倒抽了口气,下意识后退两步,bèi po僵在门板上。

“你……”蓝漓抿唇,屏住呼吸,“你做什么?”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

白月笙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虽然她这张脸不丑,但也不足以才见过几面就对她有非分之想。

白月笙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蹙着的眉毛似乎有所舒展,睁眼的瞬间,他忽然握住了蓝漓的手腕。

一个人身中慢性毒药,原本没有解药也可以熬得过去,但只要他服用过一次,且拿到这个解药并不太难,那便再也忍不住。

他如今的状况便是如此。

在无数个寒冷无眠的夜晚,他都要靠努力的回忆那缥缈的香气强迫自己入眠,然而现在,身带那种气息的人就在眼前,而他还有足够的理由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岂有抗拒之理?

他如今急需一场好眠,急切到他甚至觉得这场该死的赐婚还有其可取之处。

下一刻,蓝漓再次狼狈的跌到了床上。

20、有客前来

下一刻,蓝漓再次狼狈的跌到了床上。

这次,白月笙早有预见,不等她有任何动作,直接点了她的穴,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你干嘛?”蓝漓又急又气。

白月笙再次出手,这次直接让蓝漓说不出话来,心中咒骂无数次却只能瞪着眼睛充满防备的看着白月笙。

这样的眼神,自然被白月笙直接无视掉。

他拉过锦被,闭眼。

蓝漓眼睛瞪得更大,又是这样?

许是她的视线实在太过扰人,白月笙竟又皱眉睁眼,这次干净利索点了昏穴,蓝漓不甘的晕了过去。

白月笙满意的闭上了眼睛,这次,好心的拉了一条锦被丢在了蓝漓身上,他知道蓝漓所谓有恙许是跟那日睡了几个时辰不曾盖被有关,他可不想她风寒加重再过了病气给他。

白月笙下手的力道显然控制的极好,等蓝漓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而白月笙也早已不知所踪。

蓝漓僵硬的坐起身来,看着床边宫娥端着洗漱用具露出微妙表情,错愕呆滞了好一会儿。

“呃……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刻就午时了。”

“午时?!”饶是蓝漓素来淡定,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有什么……不对吗?”

“没……”蓝漓深吸了口气,“我的丫鬟可在此处?”

“在的,奴婢这便去请。”

很快,彩云出现在了蓝漓面前,本还脸带喜色的彩云看到蓝漓脸上的阴云密布,立即不敢多说,随着蓝漓出了宫,一路之上,蓝漓沉默的有点诡异吓人。

“这一晚你在何处?”回到府中漓水轩,蓝漓问道

彩云咬了咬下唇:“我……我就是寝殿旁的偏殿……”

蓝漓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彩云小小声的道:“战护卫说了,不会如何的,所以我……”

蓝漓忽然严肃的道:“不会如何?你觉得一个闺中女子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宿一宿不会如何吗?当初留你在我身边,也因你年幼无依无处可处,但你既是我的人,若无法按照我的期许做事,那便离开吧,天大地大,你想去何处,我为你安排,保你半生无愈。”

彩云吓呆了:“xiao jie你……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

眼泪唰一下溢出彩云眼眶,彩云跟随蓝漓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蓝漓如此严肃的表情,吓得立即就要跪倒在地,“xiao jie不要赶我走,彩云……彩云以为你对华阳王他……xiao jie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蓝漓自救了彩云那一日开始,便与她情同姐妹,从未有过主仆之分,彩云自有彩云的想法,她尊重,无权干涉,但白月笙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不想和白月笙有任何牵连,若彩云无法认清这点,一味一厢情愿,那以后矛盾在所难免,这一次如果不下点猛药,只怕她还是记不住。

隔了好一会儿,蓝漓叹了口气,扶彩云起身,擦了擦脸上泪痕,“你这样怕我让你走,又是哪里来的胆子将我与他送作堆?”

“不是……”彩云抹着眼泪,“xiao jie这样好的人,我以为xiao jie和华阳王多多相处,王爷自然对xiao jie有了感情,那以后轩少爷……”顿了一下,又道:“晨起王爷走的时候,战护卫说xiao jie还在睡着,我想着xiao jie这段时间定然是累了的,便没有去唤xiao jie一声。”

“那是宫中,不是咱们漓水轩,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那里又怎会是一个累了可供歇息的地方?”

彩云撇着嘴:“我……我忘记了……”

蓝漓无奈叹息,“好了,去洗洗脸,这样像什么样子,别人若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彩云小心翼翼的问道:“xiao jie你不赶我走了,是不是?”

“不赶你,我吓唬你的。”

彩云破涕为笑:“xiao jie你好过分。”

蓝漓叹息,过分吗?还好白月笙还不算太混蛋,知道提前派人来蓝府知会一声,说太医要为她诊治,所以晚上留宿在宫中,家中诸人便是有些微词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她这夜宿皇宫只怕不知要惹起多大的风波呢。

才如此想着,易瑶便来了。

蓝漓仔细应对,才把事情圆了过去,送易瑶走的时候,易瑶脸上表情看来都明媚了不少,只怕如今对她和华阳王这幢婚事定了几分心吧?

一番思忖搞得蓝漓越发烦了起来,只是老肃亲王爷原来还有迹可循,如今这一段日子越发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的不见人影,这婚约……哎……

重阳节后,蓝漓还是将重心放在客来居的生意上,希望可以多些收入让母亲不至于太烦恼疲累,同时也开始着手帮忙整顿布庄生意,发觉布庄伙计中没个精明的,便将客来居那很会卖东西的小伙计先调了过去,只是这都是表面功夫,布庄生意不好,归根到底还是所售产品无法吸引客源。

货源,的确是个极麻烦的事情,急不来。

这日午膳后,蓝漓有些乏,方要小睡一会儿,前厅忽然热闹了起来。

彩云很快入了漓水轩,道:“是表xiao jie来了。”

蓝老夫人有一女三子,女儿早早嫁给了西川的江家,因为路途遥远,这些年来往不多,蓝修言有一女江梦琪,据说长得漂亮可人,十分乖巧伶俐。

只是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入京探亲?

家中诸人都去了前厅,蓝漓自然也不能接着睡,到的前厅的时候,厅内人其乐融融,笑声此起彼伏。

“咦,那是谁?”

一个娇嫩清脆的少女音响了起来,众人视线全向门口看来,不等他人有所反应,少女已经小步跑了过来,美丽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姐姐这么漂亮娴静,肯定就是漓表姐了吧?”

蓝漓不由挑眉,轻应了一声,“我是蓝漓。”

江梦琪笑容加大,唇角梨涡显现:“漓表姐好,我是梦琪,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小的时候一起玩过哦。”

“记得的。”对于这样讨喜会说话的少女,没有人讨厌得起来,蓝漓亦然。

西川的江家虽不是世家大族,却在西川也十分有影响力,江梦琪给家中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就在蓝家住了下来。

21、公子柴宁

近几日的雨越来越凉,风也越来越冷。

只是府中有了江梦琪这样伶俐可人的少女,气氛似乎都有所变化,蓝老夫人也不似以前那般易怒生气,倒是易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日午后,蓝漓依着往日习惯去客来居看看情况,没想到在酒楼街上迎面撞见了江梦琪和一个斯文的男子。

江梦琪也看到了蓝漓,下意识就想拉着那男子躲开,但却发觉无处可藏,只好硬着头皮笑着迎了上来,“姐姐,你也出来游玩吗?”

游玩,是江梦琪在京中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十几天时间,倒没几日是安稳的在家中的,而她对蓝漓的称呼也从漓表姐变成表姐又成了姐姐,蓝漓也是并没什么所谓,随她去了。

“嗯,你这是要吃东西吗?”

江梦琪悄悄吐了下舌头,“我们刚从普渡寺过来,没吃到午饭,的确是饿啦,这条街上这么多家酒楼,也不知到底要去哪家……”

蓝漓笑道:“这条街上的食物都各有特色,每一家都是不错的。”

江梦琪看了一圈儿,忽然上前拉住蓝漓手臂,笑道:“我听说全聚福的糕点很好吃,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去吧?”

全聚福是一家连锁店开遍大周的糕点行,蓝漓倒是一直想尝尝那儿的手艺。

几人很快到了全聚福,江梦琪点了几分招牌甜点,蓝漓也点了几样。

那斯文的男子略有些腼腆,但见蓝漓对他并无过多奇怪的瞩目,似松了口气,偶有说话也是有礼客气,看起来家教良好。

“蓝姐不要客气,今日我请客。”

“初次见面,怎好意思叫你破费……”

江梦琪似乎才想起那青年男子一样,低咳了一声,小声对蓝漓道:“他叫柴宁。”

蓝漓点头,唤了一声柴公子。

糕点很快上桌,江梦琪又是惊喜又是感叹,又买了一些打算带回家去。

伙计打包糕点的时候,柴宁离席去结了账。

“我听说瑞雪楼的香酥鸭特别好吃呢。”江梦琪意犹未尽。

柴宁拿着打包好的糕点,笑道:“若是喜欢,我们便去尝尝好了。”

“好。”江梦琪喜笑颜开,“姐姐一起去。”

蓝漓婉言笑道:“不了,我还有些琐事,便不打扰你们雅兴了。”

江梦琪霎时脸色有些不自然,“姐姐你……”

柴宁也红了大半边脸,蓝漓淡笑不语,对柴宁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只是蓝漓还没走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哎呦”,正是江梦琪的声音。

那方江梦琪出了全聚福便往瑞雪楼走,因为走路没留意,差点撞到人,好在那人反应灵敏闪了开去,倒是江梦琪因为冲劲儿太大跌了过去。

“没事吧?”柴宁声音响了起来。

江梦琪撇着嘴:“疼……”

柴宁小心翼翼掀起衣袖,这才发觉袖下擦破了一大块皮,霎时看向那肇事者的目光就变得冰冷,“你……”

然而,他那冰冷的目光,放触及那人脸庞便说不出话来。

女子,高冠,白衣,佩剑,眉心梅花妆魇。

京中半月,他一下就意识到这人就是当今太后眼前的红人,巾帼将军梅映雪,得罪不得,却没想到梅映雪直接迈步走向瑞雪楼。

如此目空无人,再想到江梦琪那疼的要掉眼泪的模样,柴宁心疼的厉害,一口气梗在胸口不吐不快。

“来,站起来。”他扶着江梦琪起身,看向梅映雪,“姑娘,你撞倒了人,难道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吗?”

梅映雪身份贵重,眼高于顶,哪会理他?倒是两个婢女拦住了柴宁想要继续上前理论的路,“我家xiao jie没碰到她半边衣袖,是她自己摔倒的,还请你们搞清楚状况,不要再来烦我家xiao jie。”

江梦琪打着哭腔道:“若非她忽然闪开,我怎会摔倒?”

柴宁道:“可疼的厉害吗?”

江梦琪是个千金xiao jie,自然疼的厉害,流着眼泪直点头。

恰逢此时蓝漓正到跟前,江梦琪一下子扑了过去,委屈的道:“姐姐你看……”露出自己受伤的手臂。

原本打算进去的梅映雪停住了脚步。

“还好。”蓝漓看了一下,“只是破了些皮,不碍事,我们走吧。”

江梦琪委屈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漓姐姐这样知书达理,若我是华阳王,我也喜欢她。”

梅映雪习武之人五感灵敏,那些话一个字不差全被听了去,当即脸色微变,冷哼一声,“你还不是华阳王妃,倒已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收买人心了么?”

恰逢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瑞雪楼门口,赶车之人竟是战坤!蓝漓忽然反应过来,感情梅映雪这话不是说给她听,是说给马车上那位听得吧?

梅映雪的确别有心思,这话一来给蓝漓等人下马威,二来试探白月笙口气。

她跟白月笙从小一起长大,也算熟知白月笙脾性,当年那件事情之后,更是从不让女子近身,这个蓝漓有何特别之处,居然可以……

白月笙下了马车,淡漠如风,如同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一样,上了瑞雪楼的台阶,只是经过蓝漓的时候,似是看了她一眼,亦或是没有。

那一眼,带着一些特别的东西,让蓝漓心头颤了颤,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梅映雪讨了个没趣,神色更冷,却没有为难任何人,随后也进了瑞雪楼。

瑞雪楼,独立雅间之内,白月笙开门见山,片刻不等,“东西呢?”

梅映雪脸色越发僵硬,“你我之间,难道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吗?”若是以往,她绝不会奢求白月笙任何过多关注,可今日,看到蓝漓她便觉得极其不舒服,心底深处强烈的想要得到一些肯定的答案。

但白月笙终究是白月笙,他不是五年前那个温文尔雅的风流公子,他变了。

白月笙甚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起身便要离开。

梅映雪心裂成了碎片,却强自忍耐:“东西我带来了。”

白月笙止住了脚步。

梅映雪自嘲一笑,看来如今,若非为了这昆山寒玉,白月笙对她只怕连理会都懒得理会吧?

22、这个可以有

蓝漓的预感没有错。

夜黑风高,漓水轩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身姿轻盈,巧妙躲过了所有守卫以及彩云,直直入了蓝漓香闺,便对床上之人点了穴,却不想触感不对。

屏风之后似有气息浮动,屋内亮起微弱灯光。

白月笙慢慢转身,视线落到了那从屏风之后出来的曼妙人影身上,冰冷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蓝漓将灯放在桌面上,神态平静的坐下,“秋日渐凉,不如先来喝杯热茶吧。”

白月笙没有动。

蓝漓也不意外,姿态娴雅的沏了两杯茶,端起浅酌,白月笙微眯起眼,冷漠的视线随意的扫过平静的过了头的女人,又转向窗边的香炉,燃起青烟袅袅,唇角几不可查的露出一抹讽笑。

“你知道我会来。”白月笙说的肯定。

蓝漓放下茶杯,“不难猜测。”

“是么……”白月笙喃喃低语,下一刻,人已如一道闪电掠了过来,蓝漓察觉不对猛然起身,却被点住了穴道。

这熟悉的故技重施,让蓝漓的脸色黑了大半,“你……你怎么……”

没晕?!那香炉中点着的,可是无色无味的特制迷香,任你警觉再强武功再高,只要嗅到即刻浑身无力,白月笙进来这么好一会儿,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却不知,白月笙经历五年前那场媚药之祸后又遭劫难,mi yào之流对他早没了任何效果,而所谓的无色无味,只是针对大多数人来说,白月笙的嗅觉之灵敏,这天下间还没有他感受不到的气味。

白月笙直接上前将蓝漓提起,丢到了床上,蓝漓回神,乘着还没被点住哑穴,忙道:“等等!”

“怎么?”

“你堂堂王爷,如此这般就不怕被旁人知道了嘲笑你吗?”

“哪般?”

“私闯民宅,夜入香闺……”

“哦,你可以喊的。”白月笙剑眉微挑。

蓝漓哑然,喊?喊你个大头鬼啊,这要喊来人她哪里还有清白?虽然她的清白早几年就交代在这人身上了,但如今不是耍小性的时候,她还想解除婚约呢。

“若王爷有任何需要蓝漓做的事情尽管开口,只要在蓝漓能力范围,蓝漓绝不推诿。”

白月笙剑眉微挑,“你想说什么?”

“我说——”蓝漓深吸口气,道:“王爷身份尊贵气质卓然,蓝漓出生卑微又年过二十,便是如何也配不上王爷高洁……”

白月笙那英气的眉毛不由挑的更高了一些,似乎对她说的话十分感兴趣。

蓝漓再接再厉,“京中可以匹配王爷的王公贵女大有人在,蓝漓不过凡尘俗人,婚约之事蓝漓从不敢奢望,若是王爷想要解除,蓝漓绝无——”

“我倒觉得,婚约甚好……莫非,你想抗旨?”

蓝漓愣住,“什……什么……”

“抗旨……可是要杀头的。”白月笙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嘴角还挂着一抹似笑非笑,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蓝漓僵在原地,这话……竟然如此耳熟!难道真的有父子天性这种说法?即便两人从未见过甚至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白月笙倾身靠近蓝漓,近到两人气息交融,那熟悉的香味魅惑着他靠的更近,汲取更多可以让自己神经放松的味道。

蓝漓心尖儿一颤,周身恶寒,这个……这个男人……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下一刻,白月笙翻身上榻,似见蓝漓防贼一般的动作,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极淡的戏谑,竟一反常态揽了蓝漓入怀,吓得蓝漓全身僵硬,忘了呼吸。

而始作俑者美人在抱,已经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蓝漓欲哭无泪,浑身无法动弹,又不能大声喊叫招来别人,只得僵着声音道:“王爷……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白月笙闭着眼睛,言辞淡淡却让人无法怀疑话中内容,原本,他揽蓝漓入怀只是顺手逗她,想看看这表面平静的女人会作何反应,却不曾想,只闻着这熟悉的气味似已无法满足他内心深处的渴望,美人入怀便没了放开的想法。

蓝漓真的快哭了,无语问天。

似乎是她太过僵硬的身体影响了他睡觉的雅兴,白月笙皱眉,手指一扫她昏穴,蓝漓再次沉沉睡去,只是即便睡着,身体依然下意识的紧绷。

白月笙已经不想去理会,原来没有蓝漓的时候,一场好眠虽然难得,却不至于让他如此求而不得,自从发觉蓝漓的存在之后,每逢天阴下雨气温降低,他便怎么也无法入睡,浑身冷的发颤,竟是从来没有过的难以忍受。

常年浑身发冷彻夜难眠的痛苦,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也许,他应该尽快让婚约落实。

……

蓝漓忽然惊醒,屋中只余她一人。

外面晨光乍泄,翠鸟啼鸣,昨夜一切似乎没发生过一样,然而蓝漓却知道,那不是梦。

小腿边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蓝漓拿起一看,竟是一块通体油绿晶莹的墨绿色玉牌。

昆山寒玉?

昆山寒玉产自极北严寒之地,是疗伤的圣品,千金难求,世所罕见,是白月笙掉下的吧?

蓝漓想了想,将玉牌收好。

*

神清气爽的白月笙回到了寒月轩,战坤侯在一旁。

白月笙淡淡道:“婚期是哪日?”

“什么?”战坤愣了一下,见白月笙向自己看来,猛然反应过来,呐呐道:“还未定下……”

白月笙不满道:“去将钦天监找来。”

“是……”

战坤告退出门,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道现出呆愣意外,守门侍卫唤了两声,才回过声,见鬼一样的看了紧闭的门板一眼,疾步而去。

半个时辰后,钦天监到了。

“不知王爷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这一个月可有黄道吉日?”

“是为何事?”

“婚嫁。”

钦天监呆了一呆,“这个……”

白月笙长眉微动,“怎么,没有?”

分明平静无比的口气,却让钦天监冷汗直流,干笑道:“这个月是没有,但是下个月……”

“下个月?这个月呢?”白月笙淡淡说着,却分明一副你敢没有试试看的样子。

钦天监擦了下额头汗水,“这个真没有……”

一道冷剑一般的视线扫来,将钦天监扎成了筛子。

战坤轻咳一声:“这个……应该可以有吧,秦大人?”

慢半拍的钦天监立即反应过来,“啊对……二十……这个月二十……”

白月笙长眉微皱,“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上书皇上,这样拖拖拉拉还要本王提点,若是本王婚礼筹备不及出了纰漏,岂是你能担得起的?”

23、母女情深

御书房内,皇帝白月轩看着钦天监递上来的折子,难得挑了挑眉。

身边太监道:“太后到了。”

皇帝回神,“请。”起身前往偏殿,太后正端坐桌前品茗,一见皇帝便道:“笙儿让钦天监上书定婚期?”

“嗯,就在这月二十。”皇帝慢慢坐下,饶有兴味的道:“这婚约本是老肃亲王爷做的媒,本以为他不会给面子,没想到……”

太后柳眉也微微皱着,“笙儿人品样貌武功才学样样拔尖,反观蓝漓,才貌平平,性情也只算得上温和,年龄还不小,出生又是卑微,怎么说都是不配,当初老肃亲王出面,哀家也不好驳了面子,本想笙儿那叛逆的性子,必然也是瞧不上的,怎的如今……”

皇帝一笑,道:“老肃亲王的面子,便是朕也不好驳了去,既是笙弟自己的意思,那便着手办吧。”

太后柳眉越发紧皱,却没多说什么。

三书六礼紧锣密鼓,却犹如天上掉下一记闷雷直接砸到了蓝漓的脑门上,呆若木鸡,久久都无法反应过来。

彩云担忧的看着蓝漓,小声道:“xiao jie……你没事吧?”

没事?

她怎么可能没事?!

“肃亲王府那边有消息了没?”

彩云摇头:“还没有……”

深深的吸了口气,蓝漓道:“请漫月姐姐帮忙,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肃亲王爷的下落。”

“是。”

彩云不敢迟疑,立即去办。

漫月在京中势力非凡,便是王侯贵胄也难逃她的眼线,两日时间,便找到了肃亲王爷的下落,只是却没想到……

蓝漓的脸上,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彩云苦着脸道:“是真的,漫月姐姐传来的消息,老王爷原似一直在京郊附近的别院,今日忽然入了京,就直奔华阳王府去了。”

华阳王府……

蓝漓当然不可能冲进去找人,但他既进去了,该当有出来的时候吧?守株待兔什么的,在此时此刻她耐心十足。

华阳王府寒月轩

白月笙姿态寻常端坐椅上悠然品茗,老肃亲王视线却复杂莫测,直直锁住白月笙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想从上面看出花儿来。

许久之后,老肃亲王忽然道:“说!”

白月笙淡漠一笑:“王爷这没头没脑,不知要本王说什么?”

老肃亲王眼露精光,两条白花花的眉毛皱的抖了起来:“别以为老头子我不知道,你对那婚约根本是深恶痛绝,怎么忽然又要成亲了?别想随便闷我!”

“原来王爷知道本王深恶痛绝……”白月笙饶有兴味道:“既然如此,为何还非要为本王定下蓝漓不可?”

肃亲王一噎,“老头子当然是觉得蓝漓好才定给你!”

“哦?好到即便我不近女色,婚后可能不会对她有半点辞色甚至终身守活寡?蓝漓治好了王爷的腿疾,当是王爷的再世恩人,如此报恩,还当真是让人刮目。”

“你个混小子,别给我岔开话题,说,为何如今这么快又要成亲?”

白月笙悠悠然放下茶盏,轻声道:“王爷也莫要岔开话题,京中女子千千万,为何是蓝漓?”

总不能说五年前你们就翻云覆雨还有个孩子吧?肃亲王吹胡子瞪眼,竟说不出话来。

这一场谈话终究是无疾而终,冒着会被蓝漓抓包的危险回趟京城,老肃亲王是真的不甘心呢,临走之前恶声恶气的警告:“老头子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敢对阿漓不好,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白月笙没有说话,一笑置之。

而在华阳王府附近蹲点的蓝漓,几个时辰过去,却连老肃亲王的鬼影子都没见着。

华阳王府戒备森严犹如铁桶一般,她更是没可能窥得里面的情况,看着天边日暮降临,蓝漓叹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即便是得了老肃亲王的行踪,只怕想要抓到正主还是很难。

这一日,她思考了许多能解除婚约的办法。

装病,假死,自毁名声,亦或者直接说出自己未婚先孕还有一子?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行不通,她更不敢把家轩显露在所有人都面前。

她太过了解白月笙的性子,越是旁人强塞给他的,只怕越会反抗摒弃,且太后虽不如喜欢皇帝那般喜欢白月笙,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后怎会让自己这样没有身份地位在外也无任何才德之名,低到尘泥的女子匹配自己的儿子?所以一开始她根本没将婚约认真当回事,只想着找到肃亲王总有办法请他帮忙解除,万没想到今日居然是白月笙主动上书约定婚期。

若是白月笙打定主意要娶她,只怕她所做所有都是徒劳。

可真的要嫁……嫁给他吗?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无限复杂,比之京中诸多贵女,她连个渣不算,怎么就能叫白月笙另眼相看?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三日后,是定大礼送嫁妆的日子。

蓝家小门小户,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嫁妆也是寒酸的紧,有些心怀叵测的人难免传出些流言蜚语,导致蓝修谨下朝回来脸色便阴沉无比,一家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是素来挑剔的蓝老夫人也闭上了嘴巴,一顿饭倒是难得吃的让人消停了。

晚膳之后,易瑶来到了漓水轩。

“今日你父亲……漓儿不要介意,老爷身在官场,需要面对的事情远比我们闺中妇人多得多,你要记得,老爷不管如何,还是十分疼爱你的。”

“我知道。”

“那就好。”易瑶说着,接过玉宛手上漆盘,送到蓝漓面前,“这个你收好。”

“这是什么?”蓝漓打开看了一眼,又推到了易瑶面前,“我不要。”

“以我蓝家卑微入尘的身份地位,你嫁入华阳王府,日子又岂会好过?都怪母亲没什么本事,能为你谋算的终究太少,这些东西你务必要收下,便是让母亲安心也好。”

“母亲……”

“你从小到大都是极有主见的,也不用为娘为你太多操心……”易瑶悠悠笑道:“但你终究是娘的孩子,娘总是要为你做些什么的。”

24、情敌

那漆盘之中,是客来居的地契,以及三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客来居也是经过近日调整生意才有所好转,而那三千两银票,可能是母亲毕生积蓄……

蓝漓微微一怔,眼眶有些湿润,一时真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易瑶转身,又拿出一套正红嫁衣,“试试吧。”

蓝漓微抿着唇,眸中湿意加重,自己从不曾注意的事情,终究还是母亲事事留了心。

“好啦,快别这样,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快试试吧,让母亲看看。”

蓝漓一看,竟是上好的妆花缎,精工细作,显然不是短短时日可以准备。

易瑶笑道:“这妆花缎还是娘亲的嫁妆呢,五年前你及笄,娘想着你终有用到的一日,而你又不喜女红,便着手为你准备,可惜……”话到此处,脸色微微凝滞,易瑶叹道:“你嫁入华阳王府,当年之事,终究瞒不过去,母亲真的怕……”皇室贵胄,又岂会放过一个并非完璧的王妃?

“多谢母亲挂怀,此事我心中有数。”

多年疑惑终究让易瑶忍不住问道:“五年前,那人到底……是谁?”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若非是心甘情愿,又岂会随意为一男子生下孩儿?

蓝漓微微垂目,沉默不言。

易瑶又是一叹,“罢了。”

大婚的日子终究是到了。

白月笙身为皇子,当今皇帝唯一胞弟,婚礼上的礼数多如牛毛,从大婚前一夜十全婆婆出现到最终坐到新房喜床之上,蓝漓已经累得浑身散架,肚子也早饿的咕咕叫,但却只能像个木头一样端坐床头不能动。

坐了许久,蓝漓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招了招。

彩云即刻上前,小声道:“xiao jie,外面还有好多婢女……”

蓝漓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发呆,也不知又过了多会儿,只觉得自己饿的都有些头晕眼花的时候,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吓得蓝漓立即正襟危坐。

“你们都下去。”

不是白月笙,是战坤的声音。

“是。”一众婢女齐声应和,脚步熙攘,待安静下来之后,战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爷今日有事,请王妃早些安歇。属下告退。”

有事?

彩云皱着鼻子道:“这王爷也真是的,洞房之夜居然都不露面!”

蓝漓抓下盖头,走向桌边进食,彩云也饿的够呛,咽了口口水,投身食物之中。

院外却忽然传来嘈杂之声,竟似有人来闹新房。

蓝漓怔了怔,暗忖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闹华阳王的新房?

彩云起身探查一眼,低声道:“是梅公子,还有……梅将军……”

“不必理他们。”

“哦。”

院外,是梅映雪冷如冰珠的声音,“阿笙,你出来。”

梅弈宁道:“小妹,你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放开我!我没醉——”梅映雪音量微高:“白月笙,你给我出来!”竟似要用武力入院,但门口守卫也不是吃素的,说话客气,动作强硬,将她拦在院外。

“更深露珠,还请梅将军回府,莫要为难我等下人。”

蓝漓眼眸动了一下,起身站在了窗边,微开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梅映雪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还敢拦本将军,给我滚开!本将军今日定要进这院子不可。”

“那就莫怪属下得罪了。”

华服贵气的梅弈宁连忙上前,“你们不必理会,将军喝多了,我这便送她回去。”话落,强硬驾着梅映雪离开。

梅映雪几番出手挣脱不得,回首怒视院内,“阿笙,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却不想如今竟连见你一面都如此难!”她依然白袍佩剑高冠英气,额心梅花妆魇高贵冷艳,脸上的表情,却已不如平日淡定,颊边发丝微垂,悲伤愤怒,还似有几缕痛苦在其中。

彩云嘟着嘴道:“王爷桃花真多。”

蓝漓笑笑没言语,回身继续进食,之后卸了沉重的凤冠和衣裳,入了睡。

夜半,床榻微沉,蓝漓惊醒,却被一个极其熟悉的动作直接揽入怀中,吓得她立即浑身僵硬。

是白月笙,他不是有事吗?

“王爷,那个……”蓝漓轻声开口,却被白月笙恶言恶语的挡了回去,“闭嘴,睡觉。”

白月笙本宿在了寒月轩,夜半却冷的无法入眠,思及那可以让自己好眠的女人就在王府不远处的水阁,如今还可以名正言顺抱着睡,那份自制和忍耐就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了。

哎,人真的是惯不得,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

蓝漓抿紧了唇瓣,僵直了身子,等了许久确定白月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抱着她纯睡觉,才松了口气。

白月笙似是睡着了,又似是忘记了,没点她的穴道,而当年的记忆太过深刻可怖,她竟完全无法入眠,僵着视线瞪了一晚上的屋顶。

天蒙蒙亮,白月笙起身离开之后,她才有了几许困意,但思及今日还有诸多事情,叹了口气,翻身坐起。

白月笙贵为华阳王,新婚第一日,宫中请安自不可少。

看着太后身旁漆盘中那洁白如暇的白色锦帕,蓝漓垂眸不语,太后扫了一眼,面色平静,只说了一些场面话,赏了些东西,白月笙便直接起身:“儿还有事,先告退了。”

太后道:“也好,去吧。”

二人出了太后的慈宁宫,一前一后走着,却迎面撞见了同向太后请安的梅映雪。

梅映雪脸若冰霜,神情清明,没了昨日癫狂醉意,见了白月笙却也并未行礼,白月笙却似没看到她,直接从她身旁经过,让梅映雪那满脸冰寒龟裂了一角,下一刻,看向蓝漓的视线就变得十分莫测,竟上前几步,停在蓝漓面前,“蓝漓吗?你很好。”那字字如寒冰利剑,立刻将蓝漓扎成了筛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手腕一紧,自己竟然直接跌入白月笙怀中,撞得她鼻尖生疼。

“走的这么慢,是想要我抱你吗?”白月笙言辞戏谑,枉顾蓝漓呆滞眼神,竟真的一个弯身,来了个华丽丽的公主抱,徒留掉了一地眼珠子的宫人和面色苍白的梅映雪在原地。

25、为何生气?

“走的这么慢,是想要我抱你吗?”白月笙言辞戏谑,枉顾蓝漓呆滞眼神,竟真的一个弯身,来了个华丽丽的公主抱,徒留掉了一地眼珠子的宫人和面色苍白的梅映雪在原地。

蓝漓试探着动了一下,白月笙却抱得更紧。

出了宫门,白月笙立即将蓝漓放下,蓝漓连忙站稳,才没倒下。

白月笙上了马车,等了片刻,冷冷道:“要我请你吗?”与之方才说要我抱你时候的戏谑柔和判若两人。

蓝漓抿唇,弯身上了车。

马车内,白月笙面色冷漠如故,蓝漓平静的脸上也看不出她的心情,一路无话。

回到王府水阁,蓝漓淡淡吩咐,“你去帮我准备这些东西。”递给了彩云一张纸条。

彩云应了一声,很快便买了回来。

蓝漓小心翼翼的将药材调配,磨粉放进水中,然后将自己的两件衣服也放进了水中。

彩云道:“xiao jie你这是做什么?”

蓝漓没答,只道:“等六个时辰再拿出来,不要晾干,用剩下的药粉熏干。”

“哦……”

彩云似懂非懂,却也照着做了。

一套做完,等到衣服熏干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

蓝漓简单用了饭,沐浴之后,换上了那熏过的衣服。

彩云大惊:“xiao jie……”

“没事。”

“这衣服怎么可以穿?xiao jie你……”

蓝漓却淡淡道:“你去休息。”

彩云咬唇,欲言又止,却看蓝漓虽神色淡淡却隐含坚定,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

天呐,那衣服熏了调配的药粉,只要沾到皮肤就会发痒疼痛,xiao jie这是怎么了?

晚上,临近子夜,蓝漓床榻一沉,白月笙靠了上去,惯性揽她入怀,却忽然剑眉微皱:“你用了什么香?这么难闻,以后不要用了。”

蓝漓冷哼一声,“我用什么香,好像也与王爷没什么关系吧?”

这突来的冷语,竟似带了几分情绪在其中,又或者说,早上请安完毕上了马车之后,这种情绪就笼罩在蓝漓周身,是……生气?

为何生气?

白月笙不禁挑了挑眉,他以为,这个淡的像水一样的女人,不会有什么情绪。

“你不愿?”白月笙放开了蓝漓,平静的道。

蓝漓轻笑:“我为何会愿?”

白月笙有所顿悟,看来那日婉言解除婚约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不想嫁给他吗?还是这些依然是以退为进,只不过隐藏的更高深而已……白月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起身下榻,转身离去。

他从不是一个会强迫别人的人,对蓝漓的特别对待,是为了一场好眠,但超乎常人的自制,让他在没有蓝漓的五年之中都没有露出半点痕迹,现在,依然可以。

白月笙走后,彩云忙冲了进来,帮蓝漓换了衣服。

蓝漓脸色有些苍白,手臂和肩头都已经发红。

彩云心疼的道:“xiao jie你这又是何必……”

蓝漓没言语。

何必?

她的确是喜欢他,却也无法忍受白月笙以对她好让另外一个女子气愤。白月笙和梅映雪之间的事情,在京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太后有意为白月笙和梅映雪赐婚,白月笙却对梅映雪只有兄妹之意,梅映雪气愤之下又与白月辰暧昧难当。

白月辰曾是先帝最喜爱的儿子,当朝太子,与白月笙虽非一母同胞,却感情深厚,因此,白月笙主动推去了那场婚约,成全兄弟,后来白月辰与梅映雪一同出使北狄,却在路上出了事,为保护梅映雪而意外身死,也间接导致白月笙性情大变。

如今看来,不管当年之事到底如何,但梅映雪对白月笙,显然不是寻常之情,想到此处,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只怕白月笙对梅映雪,也并非寻常感情,就是与她同睡,也是为了ci ji梅映雪吧?

蓝漓心中苦笑,若非如此,她又岂会和白月笙有任何交集。

任性为之的代价是惨痛的。

蓝漓在衣衫上熏上的药本欲让白月笙受些罪,却不想那日白月笙走的坦然,倒是自己深受其害,被药粉蛰的生疼,衣衫轻触一下都难受得紧,第三日的回门为了防止家人担心,便拖了个借口没有回去。

盖因那日白月笙当众公主抱现眼,蓝修谨易瑶以为他们二人相处“不错”,倒是没有过多询问,很是放心。

白月笙并未xiàn zhi蓝漓zi you,进出比在原来蓝府更为zi you。

彩云买了药材回来,做了药膏抹在皮肤上,缓解刺痛,再辅以药浴,应该几日时间就会大好。

寒月轩

“好几日没出门?”

“是,只有那个叫彩云的婢女去过药铺。”

白月笙手中笔停顿了一下,“哦?”

“在药铺买的都是寻常药材,独有一味,名为芦荟,是新药,属下也是第一次听。”

白月笙眉梢动了一下,哼道:“她的医术的确很独特,用药更特别。”随手合上手中册子,白月笙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半晌,转身出了寒月轩。

深秋天冷,落叶萧索。

白月笙一身白衣华服,腰束玉带,却半分也未被这萧索气息晕染,周身自成一格,气质冷傲,卓然独立。

水阁门口的侍卫行了礼,等白月笙进去,继续站岗,目不斜视。

水阁内院的门虚掩着,似是没人。

白月笙推门而入,内室却似有水声传来,白月笙缓步而入,忽然一怔。

内室香烟袅袅,云雾缭绕,油绿的翠叶遮挡了水面,油绿之上,是几缕润了的发丝,一抹香肩拨云散雾,显露眼前,水珠儿氤氲其上,香艳撩人。

噗通!

蓝漓缩回了桶中,面色阵红阵白,瞪着不速之客,沉声道:“出去!”

本欲做君子的白月笙微挑剑眉,“你说什么?”

滚出去!

蓝漓真的想尖叫,但她知道她不能。

这可是人家的地盘,白月笙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婿,怎么赶他走?

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神色显露在蓝漓脸上,她微微一笑,很是客气:“我的意思是,可否请王爷先出去,容我整理下仪容。”

而她先前下意识的不逊和气愤,已经让白月笙不想离开,他一眼扫过那浴桶中油绿的一大片,以及白璧似的肩头若有似无的红痕,无视蓝漓几乎想要把脑袋也缩进浴桶的动作,冷哼一声,“愚蠢!”

26、独门秀技

蓝漓僵了一下,本没打算能瞒过他,只是如今的情况有点超出她能把控的范围,蓝漓抿唇良久,却不想白月笙在洞悉她下药之后,却似不想为难她,转身往外,丢来一句话:“快点!”

蓝漓喻了口气,连忙起身穿戴,将湿发随意弄了弄,出来的时候,白月笙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事?”蓝漓问道。

“昆山寒玉呢?”

蓝漓转身去床边拿了,“是这个?”

“想来你知道它的功用。”

“略知一二。”

“你可会用?”

蓝漓微怔,慢慢的看了那昆山寒玉一眼,视线落到了白月笙的脸上,“不会。”

“既如此,拿来吧。”

蓝漓上前,放到了他手边上。

白月笙随意拿起,便转身离开。

这翠绿的寒玉产自昆山,功效独特,是疗伤圣品,又因产量少之又少乃是贵中之贵,且这寒玉用法独特,需要专门的配方辅以别的珍奇宝药配合才可发挥最大效用,而知晓这配方的人,早在百余年前也因此配方引来各方豪强掠取,落了个死无全尸,那配方也自此无人知晓。

白月笙询问蓝漓,当真也没抱什么希望,可听到蓝漓说不会,却还是难掩失望。

蓝漓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月笙的背影,觉得他今日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失落和哀伤。

只是因为她不会用昆山寒玉?

可是,寒玉乃是疗伤圣品,她与白月笙接触过,白月笙该是不需要的,那么是谁需要?还能让白月笙如此挂念……

隔了一会儿,外出的彩云归来,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一只精致的碧玉瓷瓶,嬉笑道:“喏,王爷赏的。”

蓝漓瞥了一眼,打开闻了闻,该是宫中上好的生肌玉露,暗忖了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

秋风渐寒,日子慢慢变短,还没立冬,却已飘了几次雪,自蓝漓成亲之后,江梦琪也成了华阳王府的常客。

每隔两三日便来一次,每次来总带些小礼物,蓝漓拒绝从来无果,又不能将人赶了出去,便将那些小东西都存了起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送还回去。

江梦琪这日来了之后,死活央着蓝漓要去烟雨巷看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蓝漓想起当初那位紫恋姑娘,又好些时日没出门,便应了,倒是让从来就不喜欢江梦琪的彩云很不高兴,一路嘟着嘴。

几人出了华阳王府,那与江梦琪素来形影不离的柴宁已经等在那里,对蓝漓见了礼,看似高兴,但眼眸深处似有些许郁闷,与江梦琪的兴高采烈跃跃欲试形成差别,显然是不愿江梦琪去那种地方,但又舍不得让她不开心。

到了烟雨巷口的时候,许久不见的蓝修行不快的走上前来:“怎么这会儿才来?磨蹭死了!”

江梦琪爱娇的扯了扯蓝修行的衣袖摇晃着:“女孩子出门都很慢的吗,小舅舅莫要生气。”

一旁,柴宁神色微变。

蓝漓淡淡道:“好了,不要贫嘴了,进去吧。”

蓝修行揶揄的看了蓝漓一眼,夸张的行了礼:“是,华阳——呀呀呀……快放开……”彩云忽然握住他手腕力道大的吓人,竟让蓝修行疼的生生说不出来。

蓝漓叹了口气,“彩云,放开他。”

彩云哼了一声,松了手,显然是将对江梦琪的气撒到了蓝修行的身上,搞得蓝修行莫名其妙的小声嘟囔:“这臭丫头,我没得罪她啊……”

江梦琪已经等不及了,“快走快走……”语罢,又拉着蓝修行的衣袖跑了出去。

柴宁目光越见幽深落寞,许久没有说话,直到蓝漓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我们也走吧。”

“好。”

百花盛宴,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三年则选一次百花之王,今年恰逢不在则选年限,所谓百花盛宴,也是烟雨巷中的měi nu佳人各显神通,为明年则选刷存在感,但依然挡不住狂蜂浪蝶争相追捧。

蓝修行和江梦琪兴奋的不得了,早早在大厅定了位置观看,柴宁也只好强颜欢笑坐在一旁。

蓝漓不喜吵闹,便去了紫恋处。

紫恋很是高兴,泡了上好的君山眉峰招待她。

“蓝公子许久不来,紫恋还以为不会再与公子碰面了。”

“俗务缠身,走不开。”蓝漓笑笑,忽道:“姑娘这手帕倒是别致的很。”

紫恋指尖轻轻一缩,失笑:“公子的眼力的确是独特的紧,想必今日也不是闲聊吧?”

“不错。”

这紫恋手中的帕子,蓝漓上次便有所留意,材质以及秀样都是寻常,那蝴蝶花的秀法却十分独特精巧,此秀法是卞南织造大家的独门秀法,紫恋姑娘这次与上次拿的不是同一手帕,手帕的秀法却是一样的让人过目难忘,若她猜得不错,紫恋必然和卞南织造有什么渊源才是,而卞南世家因为人丁凋零子嗣单薄,虽还做织造生意,这独门技艺却早已失传。

“此次我来,是想和姑娘谈一笔生意。”蓝漓淡淡道。

“哦?公子说来听听。”

“我家中有一布庄,生意平平,入不敷出,所以想请姑娘帮忙。”

紫恋微微沉吟,隔了会儿,才道:“公子既认出这秀技,当知此技绝无外传的可能。”

“当然。”蓝漓微微一笑,“我自不会为难姑娘将此等看家的本事传与别人。”

“那是……”紫恋一怔。

蓝漓道:“我可和姑娘合作。”

“如何合作?”

当下,蓝漓将自己的方案说与紫恋来听。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世间稀有的手艺,自有他该当得到的对待,蓝漓只要紫恋每三个月出一件绣品,或华衣,或手帕,无论任何,只一件,不论大小,付给她的酬劳则是利润分成之三。

紫恋听完,微微挑眉:“既然我的手艺是关键,为何只给我三?”

蓝漓笑了,“姑娘应该高兴,我以三成之利分你,而不是定价请你出手。”

紫恋看了蓝漓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公子的确是个妙人。”

她这门技艺乃是母亲所传,却从无识货之人,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发觉她这独特的技艺,以高价为她赎身与她合作,但终究那个时候没有那份心思,如今却……

27、琵琶巷口

紫恋抚上微微凸出的小腹。

蓝漓眼眸扫过:“姑娘……”

“我如今的情况,此处自是留不得了。”紫恋轻轻一笑,“在这烟雨巷烟雨楼,只要有玉海棠在的一日,其余的女子便都只是百花丛中的绿叶,无关轻重,况且,我往年为妈妈赚下不少银两,自己也还有些积蓄,若此时赎身离去,她该不会太过为难我的。”

蓝漓点点头:“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姑娘但请开口。”

“好。”紫恋也不客气,又道:“上次陆江飞的事情,多谢公子了。”

蓝漓笑笑没说话,上次那个事情,纯属肃亲王老人家耍性子,不过总归解决了就是好的。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肃亲王打了陆江飞之后,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让陆江飞再也不敢找紫恋和蓝家的麻烦。

事情说完,蓝漓再无逗留理由,至于江梦琪几人,她也没去唤他们,便和彩云离开了烟雨楼。

只是没想到出门的时候,却撞到了正要进来的梅映雪,即便是男装打扮,梅映雪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梅映雪那张原本就寒梅冷傲骨的脸,在看到蓝漓的瞬间,立即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被冻住。

蓝漓却如同没有看到她,从她身边经过。

这完全漠视的态度惹恼了梅映雪。

上次,白月笙也是如此漠视与她,但白月笙是白月笙,蓝漓是蓝漓,每逢想起他抱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全身所有关节都叫嚣着愤怒和痛苦。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捏向了蓝漓的手腕。

彩云眼疾手快,抬手去挡,一来二去,拆了数招,瞬间将蓝漓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戒备的瞪着梅映雪,“梅将军,你想做什么?”

梅映雪冷冷一哼,“你们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彩云冷笑,“我家xiao jie贵为华阳王妃,应该是将军忘记了什么吧。”

梅映雪脸色微变。

蓝漓淡淡道:“行了,走吧。”转眸瞬间,视线平静的从梅映雪身上划过,眸色淡淡,如同看路边的树木花草一般,不带任何情绪。

不知为何,梅映雪胸中气闷越发深浓,看着即将离开的蓝漓,她忽然冷冷道:“若非你的医术……莫要以为你就是特别的。”

蓝漓脚步未停,继续前行,直到消失在夜色之中。

梅映雪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糟糕,沉声道:“去告诉堂兄一声,我今日有事,改日再来。”

*

易瑶名下的那间布庄,原是个估衣铺,位置又在京中贫民区,生意说不上好坏,每月账目持平便是好的,偶有盈余也不过些琐碎银子,蓝漓的意思是直接关了,寻个好的地段再开起来,说与易瑶听了,易瑶也没什么异议,只是囊中羞涩,颇有些踌躇。

蓝漓便说用那三千两。

易瑶直呼不可,但蓝漓既已做了决定,自然能让易瑶同意,将估衣铺低价卖了,又开始寻新的地段。

只是这做生意的好地段,可并不是那样容易就能寻得,前前后后近一个多月,才有了点头绪。

这日,彩云蹦蹦跳跳的进了水阁:“xiao jie,找到啦。”

“什么?”

“铺子啊……”彩云喘着气,喝了一大口茶水,又道:“琵琶巷口有一个铺子,门面地段都是极好的,如今要低价售卖呢,那铺子原也是做布帛生意的,若是买下来的话,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哦?”蓝漓一顿,琵琶巷那儿的商铺一年的租子都够寻常人家好几年吃用,可谓生金蛋的母鸡,谁又舍得卖?

“xiao jie你猜是谁的?”

“别卖关子了。”

“好嘛好嘛……我原也想着挺奇怪的,所以便查了查,这一查之下才知道,那铺子竟是陆家二房名下的。”

“陆江飞?”蓝漓玩味的笑了笑,“去看看。”

“好。”

琵琶巷可算京中富贵云集的地带,出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

彩云引着蓝漓到了间茶馆坐下,顺着窗口指了过去,“你瞧,xiao jie,就那个。”

茶馆斜对面,正是一间布庄,与边上铺子的热闹不同的是,门庭极是冷落,偶有客人进去也是眨眼便出来,不做半分逗留。

“位置倒是还不错。”

“那当然,这可是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的好地方。”

蓝漓点头起身,道:“就它吧。”便要离开,却不想彩云忽然咦了一声:“你……你不是柴公子吗?”

蓝漓回眸一瞧,茶馆边角位置坐着一个斯文儒雅的年轻人,神情略微尴尬的起身,不是柴宁却是谁?

“王……”他刚要行礼唤王妃,却见蓝漓眼神示意,很快止住动作,低声道:“蓝姐。”

彩云眼珠转了一圈,“今日怎么就柴公子一个人?江xiao jie呢?”

柴宁神色越见古怪凄苦,半晌没说话。

蓝漓似有所悟,约莫是这二人闹了别扭,她若劝吧,似乎关系还未曾好到那个份上,便说了两句场面话离开了茶馆。

回去的一路上,彩云神情颇是多变,就等着蓝漓主动问她,一直到了水阁,都不见蓝漓有什么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道:“xiao jie,你知道柴宁为何要在那里吗?”

“你要说便说,若是打哑谜还是算了吧。”

“好吧好吧,唔……xiao jie有没有发现,最近江梦琪很少到华阳王府来了。”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而蓝漓也乐的清闲。

彩云神秘兮兮的道:“那我告诉你哦,她这一个来月,也基本没和柴公子在一起。”

“然后?”

“她这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和那个陆江飞在一起,这下你明白柴宁为何会在那里了吧?我们是去看那间铺子,而他是再那里蹲点等人。”

彩云哼道:“我从来就不喜欢这个江梦琪,目的心太重了呢,你看她,从一开始见到xiao jie就讨好巴结的,说是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但送给xiao jie就贵重一些,送给夫人和其他几位xiao jie的礼物便很平常廉价,若非xiao jie成了华阳王未婚妻,只怕她根本不会将我们看在眼中……xiao jie你知道吗,她来京都这么久了,每日都出去吃喝玩乐,却没几次是自己付钱,都是柴公子结账,还有送我们的那些礼物,也基本是柴公子掏的腰包,上次在古玩店,江梦琪看上一个据说是前朝的碧玉簪子,柴公子没买给她,她便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蓝漓挑眉。

彩云双手环胸,“谁叫她那么讨人厌还来我眼前晃悠,我闲来无事就留意了一下。”

------题外话------

估衣铺是卖旧衣服或一些加工粗糙的衣服的店铺。面向的对象是穷且无妻的男人,有钱和有老婆的都不去那,穷但是有老婆的,自己买布做,很有钱的,不管有没有老婆,都是在家雇专人做。

28、乾字号

见蓝漓还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彩云凑了上来,道:“你知道那日她为何非要央着我们去看什么百花盛会吗?就是因为柴公子没给她买那个簪子,想让她开心,所以才要去百花盛会,没想到她居然在百花盛会上跟那个陆江飞对上了眼!”

彩云愤愤道:“陆江飞虽然被家里控制了银钱,但因为陆家的势力认识不少人,今日这里游玩,明日那里小宴的,就带着江梦琪去了,还弄了一块令牌,带她去了早就封禁的郊区皇家园林哦,这下好了,江梦琪就彻底把柴公子抛到了脑后,这一个多月基本都跟那个陆江飞在一起。”

“所以,那铺子是怎么回事?”

彩云哼道:“陆江飞为了让江梦琪高兴,估摸着也是缺钱花了吧,不然怎会把那么好的铺子抵出去。”

蓝漓扬了扬眉,但她终究不是爱探究八卦的人,听完也不过一笑置之,道:“早些把布庄顶下来吧,找人去做,别节外生枝。”

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即便是这个门面价格超出了三千两,蓝漓也从自己小金库中拿了一些来垫上,很快就将地契拿到了手中。

这一段时日,白月笙也不知忙什么,虽然同在华阳王府,却是从未碰过面。

冬日悄然而至,初雪之后的晌午,蓝漓与彩云出门办事,zhèng jiàn白月笙上马车要离开。

蓝漓怔了一下,倒也规规矩矩行了礼。

“王爷。”

白月笙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坐好,正在这时,马蹄哒哒声自远而近,梅映雪骑着骏马,红色大氅上的雪白毛圈将她英气的脸衬的越发出众,额心的梅花妆魇在一大片的雪白之中耀眼夺目,整个人一瞬间犹如天上的星子般明亮。

梅映雪扫了蓝漓一眼,神态如常,似是那一夜的不愉快不存在过,“阿笙,你已经准备好了么?”

“嗯。”马车内,白月笙淡漠的声音响起。

梅映雪笑道:“还好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可得要你等我了。”说着,跃下马背,上了马车。

马车车帘掀起又落下,在蓝漓面前离去。

蓝漓站在雪地里,看着马车在街角消失不见。

隔了好几日之后,蓝漓才隐约知道,白月笙是出京去了,至于去了何处,何时回来,她自是无处可知,却在夜晚做了个噩梦,夜半惊醒,再也睡不着,天边发白的时候,她做了个决定。

“什么?”彩云有些意外又有些惊讶,“xiao jie为何忽然想到渝林去?虽说布庄需要从渝林附近运送上等锦缎过来,但是这些事情船行都可以搞定,不需要xiao jie亲自去一趟……啊!”彩云忽然道:“是不是要去——”

蓝漓点了点头:“嗯。”昨夜她莫名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贩子拐卖年幼的孩子,不知怎的她便十分迫切的想看到家轩。

彩云点头道:“是应该去渝林一趟了呢,xiao jie这五年都没和家轩分开过,这次都快小半年了,这熊孩子,也不知道递封家书来的。”

蓝漓眼眸动了动,为了防止有心人发觉,蓝漓和渝林的确在明面上断了联系,家轩也没有递过家书过来,但每隔十日,船行总会带渝林的特产以各种途径送到蓝漓手中,其中独特的暗语早已告知蓝漓家轩在渝林一切安好。

但即便是这样,蓝漓还是忍不住的想他,既然白月笙对她的行踪素来不过问,如今又恰逢有去渝林运输锦缎的事儿,便是亲自去一趟渝林,也不打紧吧?

“你快去准备,我们这就动身。”

“嗯,可是,夫人那里要怎么说?”

蓝漓顿了一下,“留封书信,母亲会理解的。”

“好吧。”想到马上也要去渝林,彩云难掩兴高采烈,两个时辰之后,便和蓝漓轻装简从,上了自家船行南下的船只。

*

渝林为靠海大城,十分繁华,多年前曾有海盗侵扰,但经几代渝林节度使励精图治,才换的如今的安宁。

天边刚发白,一辆朴素的马车便踏着晨气奔行在渝林一条小巷内,兜兜转转的,在一角门边停下。

车帘掀起,一张素净婉约的脸显露出来,正是蓝漓。

“总算来了,可叫小的好等。”守门人连忙上前,“公子等姑娘好久了……”

蓝漓点点头。

这守门的小厮,是水家如今主事人水伯良的近身侍从。她在路上就接到水伯良传书有要事需要商议,这不,入了渝林来不及看家轩,就到了水宅。

小厮引着蓝漓到了小花厅,还未坐定,便听小厮唤了一声公子。

蓝漓抬眸,花厅门口,一身素衣的水伯良迈步而来,似被晨露涤荡过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若非早就熟识,怎么也不会将他和大周第一船务世家掌家人联系起来。

“一路辛苦了。”水伯良面带微笑,简单寒暄之后,便递了一份信给蓝漓,“你且看看。”

蓝漓接过,只扫了一眼,面色便凝重起来,“渝林节度使。”

水伯良道:“渝林节度使掌管渝林海岸一切水务,置办船只本属他职责所在,水家多年来也与朝廷有过合作往来,只是这次,他却要乾字号……”

水家为大周第一船务世家,亦有商队船队出海航运,为怕海盗侵扰,所以设计制造了攻守兼备的战略型船只,取名乾字号,但水家终究为民,所涉船务只为民用商用,乾字号已经超出水家制作范围,一旦泄露出去,只怕会招来灭门之灾,当初只为出海安全,防患未然,做了两只,也是极其隐秘,后来因为意外卖出一只,未免招来灭顶之灾,水伯良对知"qing ren"下了严令,却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居然被朝廷的人找上门来,而之所以找蓝漓商议,盖因为,乾字号船乃蓝漓亲手设计督造。

“渝林节度使看来有备而来。”水伯良微微皱眉:“此事可大可小,必须小心应对。”

蓝漓眼眸扫过那信笺,“没有加盖官印。”

“是,所以才越是奇怪。”

蓝漓垂眸,不盖官印却下了采买文书,那便不是为朝廷办事,是私人名义了?

渝林节度使虽非位高权重,也是一地高官,买乾字号做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29、造船手记

渝林城外一所别庄内,渝林节度使汇报完毕,躬身等着主位上的男人指示。

“水家二公子倒是客气的很,只是绝口不提乾字号。”

“既然能卖出一只,自然会有第二只。上次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主子的话,属下查遍渝林,也没有一个叫水心的人。”

主位上,白月笙眉心微微一隆,“下去吧。”

“是。”

渝林节度使躬身退下。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笑意,梅映雪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心的梅花妆魇依然如故,难得换上女装,发丝轻挽,戴了只白玉兰蝴蝶簪子,少了几分做将军时候的英气,多了几分柔美婉丽。

“阿笙,据说渝林海岸偶尔会出现海上仙境,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白月笙垂着眼眸,没有言语。

梅映雪神色微僵,却很快恢复如常,还要说点什么,白月笙站已起身来,往外走去。

梅映雪随了上去,“有事要出去么?”

白月笙脚步未停,很快消失在梅映雪的视线之中。

梅映雪面上所有颜色全部褪去,慢慢变得深沉而冰冷,当真如此之难,连他一丝关注都得不到么?

庭院内,战坤紧随白月笙脚步。

“她人呢?”

“回主子的话,已经到渝林了,只是……”

“只是什么?”

“一入渝林,就没了踪迹……”

白月笙脚步一顿,眉梢不禁微微一挑,没了踪迹么?

*

处理了一些要紧事情之后,蓝漓已经等不及想要见到蓝家轩,离开水宅,便直奔别院,到了别院的时候,没见到家轩的影子,却是去了海边市集。

蓝漓五年来还从未与家轩分开这么久,未到渝林的时候还好,此时却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耽搁,也没休息,马不停蹄前往海边市集寻找。

然而到了之后,蓝漓却瞪着眼睛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潮,暗骂自己一声愚蠢。

这样多的人,要如何找起?

渝林属海边大城,海风浸润,四季和暖,海滩上常年都有各路商旅摆卖商品,船只马匹,首饰摆件,各色小吃也是应有尽有,原来蓝漓隔几日就会带家轩到这里,这里素来热闹,今日更是人山人海,彩云稍作打听,才晓得不知哪来的传言说今日海上会现出仙境,所以附近几个城镇的人一早便围了过来。

所谓海上仙境,其实就是海市蜃楼。

蓝漓在渝林住了五年,也曾见过几次,泄气之余,也只得打消寻找蓝家轩的念头。

渝林海市素来热闹,但如今日这般,还真是数十年未曾有过,最高兴的,要数海市上的各路商贩,争相叫卖,你来我往。

几艘构造巧妙的船只泊在海边上,周围围满了竞价的客人。

“我出二十两。”

“我出三十两。”

“三十五两!”

“三十八两!”

“四十两——”

客人们争的面红耳赤,都想将那构造最为精巧的小船纳入自己囊中。

“一百两!谁敢跟老子抢?!”一道高亢粗犷的声音一出,周边立即鸦雀无声。

船商笑眯了眼,“这位爷,果然慧眼识珠,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吗?”

回答他的只有安静。

大汉递上银子,周围的客人也一哄而散,船商一边清点银子一边笑呵呵的介绍,“爷,边上这只虽然小了点,但——”

大汉不耐烦道:“老子就要这一只,小的不要!”

说罢纵身一跃跳上了船,那身法委实潇洒,只是落在船上之时小船摇摆,晃的大汉也是左摇右摆,面上更是豁然变白,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原来这豪迈的大汉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旱鸭子呢。

……

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白月笙坐在粗制简陋的木凳上,温润海风将他颊边发丝吹起又落下,只是坐在那里,未有任何动作和话语,便自有一股超人一等的气质,让人不自禁仰望,陪同一侧的中年男子脸型瘦长,蓄着长须,正是渝林节度使。

“这大叔不止不懂水,也不懂船。”小亭另一侧,响起了十分好听的童音。

白月笙循声望去,那小童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身边陪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二人着装朴素,却也掩盖不了小童与身俱来的独特风骨,细白娇嫩,双眸犹如最上好的黑曜石一样晶亮剔透,虽然漫不经心,但慧黠光芒自眸底而发,似是蒙尘的珍珠一般,让人无法忽视,相比之下,那边上青年便黯淡了许多,看似是家人,实则倒更像是主仆。

“怎么说?”

“那大叔所选的船构造的确是精巧新奇,可惜桅杆却高了几分,平素行船并不会有什么妨碍,若是遇到了大的风浪,那便不如边上那艘小一些的更为稳健。”

“是么?”青年思忖了一下,道:“不要乱说。”

“我哪有乱说,你看不起我哦。”小童咧嘴一笑,朝气蓬勃,“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这海上仙境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现呐……”期待的视线落到了海面上。

白月笙眼眸扫过那站在船只上笨拙而面红耳赤的大汉,又看向旁边那艘略小的船只。

渝林节度使捋着胡须,“说的倒是在理。”显然是将小童的话听了进去,“只是他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见识,当真难得。”语罢,不由回眸,却不禁一怔。

小童和青年都不见了踪迹,倒是桌角边掉了只布帛小包。

白月笙眼眸微动。

战坤已将包裹捡起,交给白月笙,白月笙看了看,又递给了渝林节度使。

渝林节度使一看,先是有些意外怔然,然后极速翻阅了十数页,慢慢变得不可思议,双目圆瞪,似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这这……这……”

“如何?”白月笙道。

“这……”渝林节度使怔然,“属下指掌水务船务如此之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船只设计构造如此新颖奇特,且巨细无遗的纪要,当真是闻所未闻……”渝林节度使翻看着书本,喃喃道:“这到底是何人所著,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呃——”

书本被人骤然抽走。

渝林节度使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白月笙,暗暗咽下口水,眼神却怎么也离不开白月笙手上的册子,若说垂涎三尺也不足为过。

而另一边,蓝家轩才离开不久,便发觉母亲留给他的那本关于船只构造设计的手记丢了。

母亲离家半年,他想念的紧,便一直将那本手记随身携带,怎么可以丢了?

30、一家三口

小家轩仔细的在自己所经过的路径上寻找。只是如今人来人往的,他这么个小不点,挤在人群中行走已经十分困难。

常青跟在身后急的满头大汗,“小心点——”

“分明只一小段,怎么会没有呢……”

周围人潮涌动,呼喝不断,似是海上真的出现了仙境,但家轩却早没了心思去看,仔细的回想今日出门种种,想来想去,都不可能掉在别的地方,只有这茶亭停留的时间多些。

“常青……”家轩一回头,他专注于找东西,以至根本没留意到什么时候自己和常青被人潮冲散。

茶亭老板关心的上前,“小公子是和家人走丢了么?”

“没事啦,他去帮我买好吃的,我认得路。”家轩回头,神色稍显担忧,“只是老伯,我方才不小心将夫子的一本书掉在了这里,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知老伯有没有看到?那是夫子最喜欢的一本书,如果寻不到,夫子肯定会很伤心的……”

老板道:“一本书?好像角落桌上的客人捡到了……”

“老伯可记得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大概是往那个方向吧,客人太多,老汉也记得不清楚了。”

“多谢老伯。”语罢,蓝家轩客气的冲老人家行了个礼,婉拒了老人再三关心,转身离去。

茶亭老汉看着小童的背影喃喃:“小小年纪就这样有礼貌又有主见,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小家轩小心翼翼的躲着人潮拥挤,早慧的眼眸中流露忧心忡忡,这人山人海的,他也不太记得当初角落位置坐的是何人,要怎么找?如今又和常青走散了,也不敢再到处乱走,想了想,便往以前和母亲约好的铺子寻去,希望常青还记得那里。

然而让蓝家轩意外的是,还没到那约好的海市铺子,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背影。

那……那是娘亲!?

兴奋无比的蓝家轩迈开小短腿向蓝漓奔去。

周围暗潮涌动,人群之中忽然跃出无数青衣蒙面之人,冲入了玉宝斋,不由分说挥刀就是乱砍。

宝器碎片四飞,呼喊救命之声更是络绎不绝,想要活命的客人从玉宝斋冲入市集之中,引起一阵sāo luàn。

蓝漓低呼一声,堪堪躲过一刀,彩云已将就近的几个青衣人全部踹飞,带着蓝漓躲到了安全的位置。

“xiao jie你没事吧?”

“没事。”蓝漓注意到这些青衣人的目标是一个彩色华服的少女,少女长得明艳动人,被随身侍从护在身后,打退不断围攻而来的青衣人。

忽然,蓝漓脸色煞白,双目圆瞪。

家轩?!

一柄长刀正砍向蓝家轩的头顶,他眼中只有蓝漓,反应过来时笨拙的躲过,接着又是一刀挥砍而来。

彩云也是一声低呼:“这群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居然敢伤我家小祖宗——”话落,正要飞身去救,那原本挥砍而来的大刀却忽然变了方向,飞刺进远处柱子里。

随后,战坤等人立即帮忙将所有青衣人全部解决。

蓝漓大大松了一口气,却因为眼前所见再次僵住!

一个颀长而冷峻的男子迈步入了玉宝斋,袍袖挥摆间,将那些挥砍过来的刀剑震开,姿态轻松无比。

彩衣华服的少女也是一愣,小跑着走上前来,“笙表哥?多谢你啦,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彩衣华服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北狄奇秀公主,而她的母亲白书雪原本是大周和亲公主,白月笙的亲姑姑。

“碰巧。”

白月笙蹲在了蓝家轩的面前,“吓到了吧?”

“没……”

蓝家轩愣了一下,惊魂未定。

白月笙拍了拍家轩肩膀,竟难得扯了一下唇角,那应该能称之为一个笑容吧?

白月笙离开茶亭没多久,就见蓝家轩担忧着急的回去找东西,又见他独自一人,便想看看在这种人山人海的地方走失他要怎么办,竟没想会遇到轩辕秀。

蓝家轩小心的看了那书案一眼,母亲看到他了吧,为什么不出来?

白月笙淡淡道:“出来吧。”

躲在破烂桌案后面的蓝漓面色扭曲僵硬。

白月笙这“出来吧”三个字,明显是在对她说。

她曾经想过无数白月笙和蓝家轩见面的场景,却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她要出去吗?家轩看到她了吧?一声娘亲她要如何解释?万一白月笙顺藤摸瓜,岂不是很快就知道家轩是他的种?

可她能不出去吗?

“不出来,是要我请你吗?!”冰冷无比的话语再次响起,蓝漓身子下意识颤了颤。

彩云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扯了扯蓝漓的衣袖,无声询问怎么办。

蓝漓长叹一声,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能怎样?僵着站起身子,蓝漓从桌案之后现身。

蓝家轩抿了下唇,早慧的眸子闪了闪,没言语。

蓝漓的脸上挂上最官方的笑容,客气十足的行了个礼,“王爷万福。”

*

白月笙并没多说什么,带了蓝漓回到了渝林暂居的别业,因为蓝家轩和家人走失,顺便也带了回去,轩辕秀也跟了回去。

早上还在安慰自己只要守在阿笙身边他总能看的到的梅映雪,看见他们几人差点没气的吐血,瞪着蓝漓和轩辕秀的视线恨不能杀了她。

蓝漓自然是视若无睹,反倒是轩辕秀,毕竟是北狄最受宠的公主,几个眼神动作把梅映雪气的脸色铁青。

而白月笙显然是不嫌事儿大,轻哼了一声:“本王前脚南下,王妃后脚便到了,就这么离不开本王么?”引的梅映雪脸色青了又青。

蓝漓面上客气温婉:“妾身南下是为店铺挑选——”

“别解释了,你那点心思,本王清楚的很,说得多了,倒是欲盖弥彰。”

蓝漓心中暗骂混蛋,却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只怕都是越描越黑,这人就是想拿她让梅映雪气到吐血吧。

梅映雪冷冷瞥了蓝漓一眼,拂袖而去。

轩辕秀吃惊的张了张嘴:“你你你你你……你就是蓝漓啊?”

蓝漓道:“我就是。”

轩辕秀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真……巧啊……”此次海市她本为母亲选购上好美肌养颜的珍珠粉而来,自己却又不是很懂,恰逢遇到蓝漓推荐介绍,却没想到这人竟是自己表嫂,那个据说又老又丑又无德的……

华阳王妃……

31、报应吧?

蓝漓又是一笑,将一只小盒子递了上去,“公主选好的珍珠粉,尚辛那一团乱并没有打翻。”

轩辕秀回过神来,忙上前接过,“多谢你啦。”

白月笙蹲在蓝家轩面前,“你家住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不知怎的,对面前这个粉嫩嫩的孩子,他除了讶异于他小小年纪便聪慧透彻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说不清楚的感觉。

“我……”蓝家轩不敢多看蓝漓,呐呐道:“我东西掉了,很重要,找不到的话……”

白月笙淡淡一笑,差点让一屋子人掉了眼珠子,要知道平素这位爷可是冷漠的紧,千金也未必买他一笑,这今儿是怎么了,也没人花上万两银子,却能让他一笑再笑。

“难不成掉了的东西会让你回家被打屁股?”

蓝家轩嘻嘻笑了起来:“不至于啦,但就是很重要啊,必须要找回来的……”

早就按捺不住的渝林节度使冲口道:“孩子,那本手记是什么人给你的?”

蓝家轩大大的眼睛忽闪着:“伯伯,你怎么知道那是手记?你捡到了吗?你看了吗?”

“那个……老夫只是好奇,所以……”

“娘亲告诉我,别人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动的,伯伯你这样不好哦。”

渝林节度使轻咳了两声。

“但是娘亲也说过,不知者不罪,你要是把那本书还给我,我就不生你的气啦。”

渝林节度使老脸一红,“这个么……”那书不在他身上他如何还?当然他不会告诉别人,要是在他身上他真的不想还……

家轩转向白月笙,小鹿斑比一样的眸子中带着祈求,“王爷叔叔,你可不可以让伯伯把东西还给我……那对我真的好重要……”

白月笙眸中浮起几许笑意,这个孩子很能懂得审时度势,拿捏分寸,他如此说话,显然是看出这群人之中,自己是那个能做主而且可以命令别人的人。

“好不好……”蓝家轩拉着白月笙的衣袖摇了摇,任谁看到这样子都狠不下心拒绝他。

白月笙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叔叔我的名字,叔叔就会把书还给我吗?”

白月笙剑眉微挑,“你在跟我讲条件?”

蓝家轩偷看了他一眼,“不可以讲条件的嘛……”

“可以。”

“那我可说咯。”

“说吧。”

“我娘亲姓水,我叫家轩。”

“那你父亲呢?”

蓝家轩垂下眼眸,好半晌,才道:“我没有父亲……”那委屈的小模样,看的在场众人都心疼不已。

一旁的蓝漓更是叹息连连,这人小鬼大的,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家轩道:“叔叔,可以把书还给我了吗?”

“我可以把书还给你,但你得介绍写这本书的人给我。”

“叔叔你说话不算数……”

“我救了你,还捡到了你很重要的东西——”白月笙摆了摆手中的布帛小包,“你娘亲教了你很多,那应该教过你知恩图报吧?”

“当然……”蓝家轩愣愣道:“可写这本手记的人……不喜欢交朋友,我得问问她同意不同意,才能给你介绍……”

“好。”白月笙摆手,战坤恭敬的将那布帛包裹好的手记递了上去,在渝林节度使垂涎三尺的目光中,手记落到了蓝家轩的手中。

蓝家轩宝贝的抱在怀中,脸上笑容纯稚可爱,“多谢叔叔啦。”

白月笙拍了拍家轩的头,“你家住在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家……”

渝林节度使立即自告奋勇:“这件事情不如交给下官吧,下官身为渝林父母官,对各处还是有所了解。”顺便可以摸索一下这手记的出处,说不定还能与著作之人一起交流造船之道……如是想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大的让人极不自然。

蓝家轩畏缩了一下,悄悄靠向了蓝漓身边,“叔叔……我可不可以让这个姨姨送我回去……”

渝林节度使垮下了脸,很快又笑着上前,“不然下官陪同王妃一起好了……”

“伯伯……你是做官的吧,那你肯定很忙啊,这么小的事情,可以不可以不麻烦你啊……”

渝林节度使黑了脸。

白月笙轻笑出声,真的是许久都不曾这样开怀了。

“好,就让她送你好了,至于你伯伯,他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

蓝家轩喜笑颜开:“谢谢叔叔。”

*

别院风景优美,回廊九曲,蜿蜒在红花绿叶之中。

战坤紧随在白月笙的身后,“那些青衣人是来自北狄王庭的刺客,目标是奇秀公主,奇秀公主十分受北狄王宠爱,若在大周境内出了意外,免不得北狄责难,属下这就着人护送公主尽早离开。”

“嗯。”

“主子……那孩子看起来聪慧的紧……”

“你想说什么?”白月笙停下脚步。

“属下的意思是说,万一他离开了,也不知会否兑现承诺,将书本著作人介绍给主子认识。”

白月笙笑了笑,“你是怕他食言而肥溜之大吉吧。”

“……”

“在这渝林境内,只要与船相关联的人事物,就总会留下抹不掉的痕迹,但看本王想不想深入探究。”

“王爷英明,是属下愚昧了。”

“你的确愚昧,不过倒是有一点没有说错,那孩子聪慧的紧,若是加以diào jiào将来必定非池中之物……也不知是怎样的父母能孕育如此孩童,谁——”白月笙的目光忽然骤冷,如利剑射向回廊柱子。

漆红的柱子后,走出一个人来。

一身白裙纤尘不染,发髻上的白玉兰蝴蝶簪子一晃一晃,只是她的神色却并非衣着这样不染尘俗,英气的眉眼是隐忍的愤怒。

“下去!”梅映雪冷冷道。

战坤垂首退下。

白月笙道:“你逾越了。”

她上前两步,在白月笙面前站定,“是你让那个女人来渝林的吧?”

“不关你的事。”

“如何不关我事?!”梅映雪忽然提高了声音,“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为何还故意要一次次用那个女人来伤害我?!”

“你的心意?”白月笙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漠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海棠,一丝都没落在梅映雪的脸上,“你要别人体谅你的心意,当年你为何不珍惜三哥的心意?”

梅映雪僵住。

“这种心意被丢在地上用力践踏的感觉怎样?”他倾身靠近梅映雪身侧,轻轻吐出一句话,那姿势看起来暧昧缱绻,说出的话,却字字锥心,“若非你懂得昆山寒玉的用法,你以为你会在这里?”

梅映雪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真的是报应吗?

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32、人小鬼大

马车上,一直吊着一颗心的蓝漓总算舒了口气,这便上下仔细检查蓝家轩是否完好安然。

蓝家轩无奈叹息,“都说没事啦,就是不相信。”

“刀剑无眼,我总要亲自确认过才能放心。”

蓝家轩只得由着她动作,“王爷叔叔是你夫君哦……我还以为娘亲不会嫁,他不会就是我那无缘的爹爹吧?”

“小孩子家的,不要乱说。”蓝漓的手尴尬的僵了一下。

“哼。”蓝家轩皱了皱鼻子,他虽然小,但早慧,看待事情比寻常大人都敏锐几分,他这娘亲他最是了解,若是心里排斥的厉害,多的是不想嫁的办法。

蓝漓拧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这段时间在渝林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娘亲?”

“有啦,每天三顿饭都按时按点,娘亲当然是想的啦,你这么笨,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所以,我想的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蓝漓脸黑了大半:“混小子。”只是见蓝家轩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边的造船手记,心里没来由涩了一下,眼眶竟也润了起来,将他抱在了怀中。

蓝家轩皱着鼻子嘟着嘴,“干嘛了,别说什么安慰的话哦,我不想听。”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蓝漓叹息一声,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我先送你回水宅。”

“去就去。”

蓝漓又是一叹:“看那渝林节度使的表情,肯定是看过这本书的内容了,如今你又说了你母亲姓水,放眼渝林,姓水又能和造船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水家,你若不去水家,只怕在别业也是呆不安稳的。”

“你是怕我被王爷叔叔看穿吧?”蓝家轩闷闷道:“要是王爷叔叔发现我是你的拖油瓶,指不定怎样呢。”

蓝漓无语,半晌才道:“你这小子,就是要母亲心里自责到死是不是?”

蓝家轩嘟着嘴,“那你这次走的时候带上我,我就不说这些话让你心里堵。”

他到底还是个不足五岁的孩童,便是再如何懂事,也从未和母亲分开这样久过,这半年时间可有他难受的,时常半夜无法安眠,要抱着母亲留下的手记或者躺在母亲的床上才能入睡。

蓝漓认真的看着他:“娘亲尽量,好不好。”

蓝家轩乖巧的点头:“好。”

索性这几年蓝漓带着家轩,时常往来水宅和自己所居郊外小别院之间,也不担心家轩会在水宅不适应,只是要分开的时候难舍的紧,虽家轩嬉皮笑脸没说什么,背过身去的时候,蓝漓还是忍不住眼眶涩了涩。

回到白月笙所在别业的时候,已将近傍晚,蓝漓并未见到白月笙,只是战坤早早等在了门口,恭敬的带她去了安排好的院子。

彩云对此不甚唏嘘:“本想着南下保密的,没想到第一日就和王爷撞个正着,这是不是缘分?”

蓝漓没接茬。

彩云又道:“更没想到他竟然比我们先遇到小祖宗,真是——”

“彩云。”

蓝漓淡淡开口,彩云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啊……”

“我知道,但不是现在。”

“好吧……”

不远处有对话之声传来,蓝漓彩云走向窗前,zhèng jiàn战坤与渝林节度使在回廊交谈,之后战坤很是客气的送了渝林节度使离开。

“看起来渝林节度使是王爷的人,那幕后买船的人会不会就是王爷呢?可是王爷买船做什么?”

蓝漓道:“不好说,你去打探一下,看这次南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好。”

第二日午后,彩云便回复蓝漓:“王爷这几年每年都要南下,在渝林附近待上一段日子,以往都是带着战坤和几个亲信,唯独这次多了梅将军,而且看战坤近几日采买和准备的物件,似是要出海……”

蓝漓眉心微微一蹙,难道真的是他?

彩云默了默,又道:“其实上次xiao jie失踪那一个多月,我们就在海面上发现一些船只碎木,虽泡的变了形,但也能看出是少见的郁南樟木,当时以为是巧合……”

乾字号就是用郁南樟木作为船底板,那么,原本的那一艘乾字号多半也是白月笙买去的了?

“xiao jie,怎么办?二公子那里又传了讯息过来,请xiao jie帮忙拿个主意,渝林节度使催的很紧,拖延不了多久。”

蓝漓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他。”

*

“送?”

“是。”渝林节度使捋着长须,“水当家是这样说的,估摸着是了解到背后真正要乾字号的人是王爷。”

白月笙轻哼一声,“水伯良倒是很会做事。”

“那是自然,否则年纪轻轻如何指掌水家成为大周第一船务世家?”渝林节度使道:“王爷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帮王爷准备妥当,属下也挑选了几名经验老道的水师,随时可以准备出发。”

“且等等。”

“是。”渝林节度使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个……不知那小童……”

“如何?”

“属下的意思是说……关于那本写那本手记的人……若是王爷有幸结实,可否让属下也认识一下……”

白月笙瞥了他一眼,“你觉得那本书写的如何?”事实上,白月笙并不懂水事,看过之后只觉得那字风骨奇佳而已。

渝林节度使立即口沫横飞:“下官执掌渝林船务如此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船只设计和选材用料如此特别的记述,有些细则下官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细想下来却十分有理有据,简直是前无古人——”

白月笙却忽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渝林节度使愣了一下,连忙随了上去。

别业回廊之上,红花绿叶映衬,蓝漓一身素衣,温婉娴静,正要出府,却见白月笙前来,姿态端庄的行了礼:“王爷。”

“要出门?”

“是。”

“做什么?”

白月笙从不过问她的行踪,这倒让蓝漓微怔,很快道:“看货。”

白月笙自然知道她要看什么货,淡淡道:“去吧,看完之后去一趟水宅,将家轩接来。”

蓝漓愣住,“这……”

“那孩子喜欢你,相信也不会让你太难做。”

说完,白月笙扬长而去。

33、离我远点!

夜幕降临,一人一骑乘着夜色奔行而来,停在了渝林别业门前,骑士跃下马来,将背上的包袱交给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战坤。

战坤穿堂过廊,往内厅送去。

假山之后阴暗处,传来一声冷哧:“你不是说办好了么?为什么七月兰还是送到了?废物!”

阴暗处,是梅映雪以及她的贴身侍女秋霜。

秋霜立即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梅映雪冷冷道:“本指望你拦下七月兰,可以暂缓去仙鹤岛的时间,如今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罢了,阿笙的手下,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你被他们的掩眼法骗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秋霜松了口气,忧心道:“xiao jie跟王爷说过,七月兰是使用昆山寒玉的关键,如今七月兰一到,王爷必然即刻出发前往仙鹤岛,可xiao jie你又不是真的会用那昆山寒玉,这可如何是好……”

假山另一侧小径上的蓝漓怔住了脚步。

盖因白月笙要她带家轩前来,她怎么能真的带来?只好在绸缎行和海市拖延时间,到这个时辰才回府,又不想惊动别人,绕着假山小径打算回自己那,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没怎么迟疑,她立即转身,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事情牵连,也恰逢此时,假山阴暗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喝:“谁在那里?!”

梅映雪习武之人,蓝漓只气息微变,已被她发觉。

蓝漓微惊,忙往后退去,后背却蓦的撞上一具温热的躯体,差点出口的低呼被人掩在了口中……

梅映雪面色阴沉,秀白的拳头紧握,从阴暗之处走出,冷声道:“滚出来!”

回答她的唯有安静和蝉鸣。

菱形的暗器不知觉到了梅映雪的指尖,不管听到她秘密的人是谁,都唯有死路一条。

今夜无月,一个高大而颀长的影子出现在夜色之中,腰间玉佩发出的湛蓝幽光,却熟悉的让梅映雪忽然面色大变,手中菱镖掉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原来你不会。”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却似含着无尽的森冷诡谲,让人下意识的颤抖起来,“梅将军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梅映雪脸色惨白:“阿笙,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

“阿笙!”梅映雪双眸含泪,仓皇上前,“我不走!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留在你的身边!我自小就对你……你不是不知道,若非当年……我早已是你的王妃,岂会轮到那蓝漓?求你看在我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份上,你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好啊。”

梅映雪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下一句话打入冰窖:“你让三哥醒来,变得和以前一样活奔乱跳,怎样?”

他眼中的万年寒冰似乎把梅映雪冻住,久久僵在原地无法动作,梅映雪急忙道:“我可以帮你救他,我可以的——”

“昆山寒玉是你欠他的,而你,现在唯一能帮我的事情就是——”白月笙顿了顿,冷冷道:“离我远点。”

“阿笙!”梅映雪扯住了白月笙的袍袖,她知道,以白月笙的决绝,今天她留不下,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她的脸忽然变的红白交错,不知是羞还是着急:“我做这么多,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自小就喜欢你……后来的事情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你喜欢我?”白月笙嗤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喜欢到下药设计我?!”

梅映雪脸色惨白:“不……不是我……”

“那日你生辰,我只喝过你亲手送的一杯茶,不是你,又是谁?!”

“真的不是我——”

“住口!”白月笙声音冷如冰珠坠地,字字寒意彻骨:“我不想再看见你。”

“阿笙——”

梅映雪声音泣血,却只能看着白月笙决然而去的背影,仿似当年那般,不,比当年更绝情,因为当年,他还念着和白月辰的兄弟之义,而她是白月辰的未婚之妻,如今连这点牵连都没有了……

可当nián de shi情,原非她所愿,她也是受人挑唆,不不不,她得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她喜欢阿笙这么多年,她无法忍受阿笙这般冷脸。

她连忙起身追了出去,却忽然如石像一样定住了脚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痛心后悔意外震惊怨妒一一闪过,最后只变得面无表情。

不远处,白月笙怀抱一人,虽是暗夜无月,但从衣着还是辨认的出,他怀中那人,就是蓝漓。

*

白月笙抱着蓝漓回了自己的雅阁,在战坤有些莫测的目光之中将蓝漓放到了床榻上。

“蓝姑娘这是……”

“请大夫过来。”

战坤忙道:“是!”

很快,随行太医便到了。

原来蓝漓方才急着离开,又撞到白月笙,不小心扭了脚,至于昏着,自然是被白月笙给点了过去。

“这位姑娘的扭伤无碍,下官会开一些舒筋活血的药内服,再辅以凝香玉露外用,休息几日就好。”

“下去吧。”白月笙淡淡道:“找人来给她上药。”

“是。”

因为白月笙素来不喜女子靠近,随行伺候的都是男人,很快,彩云出现在了白月笙面前,看着躺在白月笙床上的蓝漓,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还好战坤早已交代情形,她才没失态。

彩云小心的将凝香玉露涂在扭伤处,一边心中叹息连连,怎么聪敏睿智的xiao jie每次遇到王爷就要出点事儿?

“你家xiao jie原来在渝林住过五年?”

“是啊……”

“为何来渝林?”

“养病。”

“什么病?”

“……”她没答,全身神经紧绷,连给蓝漓擦药的手也有点抖,白月笙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淡淡道:“水心……还真的是个好名字。”

彩云心里打了个突,帮蓝漓穿好鞋袜,“王爷,彩云这就带王妃回去。”

“你下去。”

彩云愕了一下,“我……”

白月笙目光淡淡扫来,“怎么?”

彩云浑身一冷,忙道:“是,奴婢告退。”

开玩笑,这平平静静的目光简直就是霜刀冰剑,要是眼神能杀人,她刚才肯定没命了。

xiao jie啊,对不起,不是我不救你,是王爷气场太强大,硬碰硬最后结果还是一样,他把我丢出去,然后您还得在这里……

------题外话------

有没有人啊……

34、恋慕

雅阁内,白月笙宽衣解带上了榻,扯过被子盖好。

轻轻浅浅的气息充斥鼻息之间,他觉得一直抽疼的额际都开始舒缓症状了,困意慢慢袭来。

有多久没有得一场好眠了?

是了,自从上次他们不欢而散之后,的确是很久……很久……

喜鹊轻上枝头,婉转啼鸣,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意识尚且迷蒙的蓝漓。

才一睁眼,她便下意识的僵了僵。

怎么……

僵硬的转过脸,看着在自己身边沉睡的男子,她好一会儿忘了喘气。

他的五官几乎比女人还要精致上几分,但却丝毫不损害他的男子气概,平素便知道白月笙容貌出尘绝伦,只是多半时候冰冷深沉,带着身在上位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今天却卸下了防备和面具,安静美好的不可思议,然而无论是平时还是现在,那双剑眉永远轻轻蹙着。

蓝漓清澈的眸子里,从来的平静安然渐渐淡去,升起丝丝缕缕的恋慕。

她是真的喜欢他,但前世里的经历叫她明白,宁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像是平静的小溪湍湍细流,也不要像是暴风雨中的大海,时刻都要承受风浪。

所以,这种喜欢是她的事情,她放在心底深处,珍而重之,不需要让他知道,家轩是个美好的意外,她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没想到,如今和他有了名分上的牵绊,还能如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同床共枕,交劲而眠。

她忍不住抬了下手,想要去抚平他眉间轻愁,却很快停住了动作,就在想要放下之际,白月笙忽然睁开了眼睛,动作迅猛,握住了蓝漓的手腕。

蓝漓微惊,眸中恋慕来不及掩去,只得慌忙垂下眼眸,想要抽回自己手腕,白月笙却不许。

“你在做什么?”

“没……”

“你在偷看我。”白月笙说的肯定。

“我没有。”蓝漓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白月笙不放,“你……放手。”

白月笙侧躺在那里,几缕发丝从肩头话落,刷过蓝漓手腕,她下意识的蜷了蜷手指,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心中也是又羞又急,他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忽的,白月笙放开了她。

事实上,蓝漓一动他就醒了,他想知道这个女人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没动,没想到她竟然会偷看他,还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让他想装都装不下去。

蓝漓立即翻身下床,却不知道自己脚踝扭伤,早就肿成了包子,一着地立即痛的惨叫,竟直直扑到了还躺着的白月笙身上。

白月笙怔了一下,显然也是很意外这突fā qing况,不过看蓝漓那红到快要发紫的耳垂,想要戏弄她的心思就怎么也掩不住,伸手,直接将她锁在怀中。

“对……对不起……”蓝漓脸色大红。

“对不起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说话都结巴了。”

“我哪有做什么亏心……”

“既然没有做过,做什么这么怕我?”

蓝漓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忙压下心绪,“我的意思是……我挺沉的……”

“你的确不轻。”

蓝漓僵住,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

“那就请王爷高抬贵手,要是伤到了贵体,蓝漓可担待不起。”

白月笙忽然笑了一下。

“虽然不轻,但这个重量,我还承受的了。”

“你——”

“王爷——”战坤前来伺候主子起床,却差点掉了一地眼珠子,连忙转身告罪:“属下该死。”

蓝漓起不得身,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脸也红的快要烧起来。

只有白月笙平静如常,淡淡道:“去传太医过来。”语罢放开了蓝漓。

蓝漓立即退到安全地带。

白月笙倒是没了戏谑,起身披衣去洗漱。

太医很快前来,查探过后蓝漓的伤势并无大碍,又告退离去。

蓝漓靠在床榻之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了半晌,还不曾开口,倒是战坤神色略急,低声道:“王爷,不大好。”

“怎么?”

“方才李大人来了,说是乾字号出了问题。”

白月笙手一顿。

床榻上的蓝漓忽然道:“怎么了?”她平素谨慎的紧,今日着实是被白月笙前后戏弄乱了心绪,以至于听到乾字号便脱口而出。

白月笙回眸瞧了她一眼,淡淡的。

蓝漓抿唇,“我……我随口一问……”

白月笙没理她,起身往外走去。

蓝漓松了口气,待他们走后,赶忙找人叫来彩云去查探,这一查之下,才知道,昨夜有人在乾字号附近放了大量的绿矾油。

彩云道:“乾字号虽然是用最上等的木料制成,也用特殊方法处理过,但经那些绿矾油侵蚀,只怕需要修复,短时间内不能出海了。”

蓝漓闻言,脸色微变:“可查到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可是即便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白月笙却依然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情。

他去了梅映雪居所。

秋霜腊月正在收拾行装,忙上前行礼,白月笙却越过她二人,直接入了屋子。

“你来了。”梅映雪正在擦拭随身宝剑,白衣高冠英雄髻,恢复了她寻常的装扮,“我等你好一会儿了。绿矾油是我放的,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梅映雪忽然笑了起来,“可惜啊,我是梅家二房唯一的遗孤,朝廷功臣之后,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外甥女,杀我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白月笙面色铁青,冰冷无比,酝酿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梅映雪收剑回鞘,起身而来,“你很生气吧?我很高兴,我还能让你生气。”

“是吗?”白月笙冷笑。

战坤摆了摆手,门外侍卫立即将梅映雪那两个武婢拿下。

梅映雪面色微变:“你做什么?!”

“我是杀不了你,但总有让你比死还难受的事情,不是吗?既然你不喜欢自己走,我不介意送你走。战坤,你就护送梅将军回京吧。”

“是。”

战坤几步上前,当真没有往日半分客气模样。抬手几招将梅映雪zhi fu,身后侍从立即递上一条银色的细绳,战坤手法熟练,两下将她kun bǎng结实。

“混账,你敢?!”梅映雪面色大变,白月笙却已转身离去,“就这样带进京城去,不得有误。”

“是。”

梅映雪脸色惨白:“本将身负正二品官职,你们没权利对我这样做,你们这是冒犯天颜——”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几个侍从如搬麻袋一样的提起她和两个武婢,丢在外面的马车上,往京城而去。

35、水家公子

渝林节度使李麟得了传召一早便赶了来。

“下官见过王爷。”

“乾字号可有修复办法?”

“依属下来看,即便是修复,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出海使用……”

白月笙面色越发阴沉。

李麟忙道:“不过下官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说。”

“下官了解到,水家船只都是水家大公子所设计,只要我们请的动大公子,在短时间内改造一只可以抵御风浪出海的船只也未尝不可。”

“水家大公子在何处?”

“回王爷,水家大公子水伯承原本是水家家主,但前几年出海行商遇到大风浪,为救水家二公子水伯良以至于双腿残废,之后性情大变,一直幽居谢客,只负责设计船只,联络外界之事就由水伯良负责,下官方才去见了水二公子,他已答应为下官引荐,想必很快会有回信。”

“你尽快办吧。”

“是。”

李麟正要告退离去,门口忽然出现了随身亲信,递上书函一封,一看之下,李麟神色欣慰:“水伯承已经答应了。”

“是么……”白月笙眉目深沉,“他既然双腿残废,想必出行不便,不如我们上门拜访。”

“这……”李麟有些奇怪。

白月笙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本手记是不是水伯承所写?”

“当然想!”而且想的不得了。

李麟忙道:“下官这就和水二公子约定时间。”

*

第二日晨起,白月笙李麟便前往水宅拜访水家大公子水伯承。

白月笙的身份目前在渝林还是隐秘,李麟也只说是自己熟识的朋友,但水伯良却是心中清楚,自然半分不敢怠慢,亲自迎接,送到了水伯承的小竹楼前。

“大哥,贵客到了。”

竹楼内,响起一声沙哑男音:“进来吧。”

“是。”水伯良伸手:“月公子,李大人,请。”

几人前后进了小楼。

小楼精致典雅,风格独特,廊间挂着各色船只模型为元素的特制风铃,风铃上坠着海贝,随着清风吹拂发出悦耳的声音。

水伯良推开门,入了内室。

室内摆放也是朴素而干净,物件多以实用为主,只有窗边的几案上,摆着许多船只模型,小如家家户户所用渔船,大如出海商船,各色各异,品种齐全,月洞门上,挂着竹帘,帘后一人坐在椅上,身影绰绰。

“大哥,渝林节度使李大人和他的朋友月公子到了。”

“草民身有残障,无法向李大人行礼,还望李大人恕罪。”帘后,水伯承道。

“无碍,我等今日前来,是有求于水公子,希望水公子可以施以援手。”

“事情始末二弟已经与我说了,既然乾字号短期内无法修复,那只有以别的船只代替,草民已经画好草图,只要按照图纸改造,半月之内,当可起行。”

“如此,那便多谢大公子了。”

“能为李大人尽一分绵力,是草民的荣幸。”

李麟顿了一下,又道:“实不相瞒,李某今日前来,还有一件别的事情,想请水公子为李某解惑。”

“大人但说无妨。”

一直jing zuo一侧的白月笙忽然眉心蹙了蹙,平静之中带着锐利的视线慢慢看向那竹帘之后。

李麟道:“前几日,李某因缘际会结识了一位不足五岁的孩童,他随身带着一本关于船只构造设计的手记,书中所载内容新奇独特,却十分在理,而那孩童声称出自水家,所以下官很好奇。”

“他的确是我家中人。”

李麟大喜:“不知李某可否借阅那本书?”

“此书并非我所写,请恕草民不能做主。”

“这……”李麟一怔,“那……水公子可认识著书之人?可否为李某引荐一二。”

“著书之人行踪飘忽不定,草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还望大人海涵。”

“是么……”李麟难掩失望,不断思忖那著书之人到底是谁,忽然想到云游在外的水家长辈,心中便有了主意,只要他找到云游在外的水家老爷,那不就可以借阅到那本书了吗?

一直沉默的白月笙忽然道:“不知公子可认识一个叫水心的女子?”

帘内传来水伯承的声音:“不识。”

帘外,水伯良神色有些奇怪,却很快掩去。

白月笙神色平静,像是不过随口一问。

李麟还想跟水伯承寒暄几句,但看白月笙没有逗留的意思,只得压下蜂拥而至的求知欲,告辞离去。

待小楼一切归于宁静,竹帘之后,忽然响起沙哑的叹息:“哎,你这又是为何?”

水伯承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之上,容貌清秀而俊美,身形瘦削,面色微白,以至于额心处海难所留下的红色印记便鲜艳夺目。

蓝漓笑了笑,“毕竟乾字号是水家卖出的船,总是要生意做到底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是吗?”

“装傻。”水伯承又是一声轻叹,“无论是乾字号,还是改造图纸,都是你的手笔,却又要藏着掖着,我真的是不懂你。”

蓝漓无所谓的笑笑,“这些都不重要,对了,你的腿感觉怎样了?”

水伯承神色微黯,“还就那样。”

蓝漓上前,不顾他躲闪探了探他腕脉,又仔细的检查了下他肌肉情况。

水伯承也不阻止她,只是早已心如死灰,也不抱任何希望。

蓝漓眼眸动了一下,“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其实似有好转迹象,但她现在还不能说,要等确定了之后才行,否则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蓝漓又道:“这几日家轩烦你照顾,多谢你啦。”

“跟我说这个,太见外了吧?你知道我素来很喜欢他,巴不得他多留在这里几日呢。”

“那就好。”

“只是……”

“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华阳王好像发现了什么。”

“你是指……”

“他似乎知道你在这里……”

蓝漓心中咯噔了一下,“帘子这样严实,又离得这样的远,即便是内力gāo qiáng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远的距离发现我……”

“我只说说,你这样害怕做什么?”

“谁说我怕了。”蓝漓臭着脸,可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白月笙最后那句问水心的,的确是太突兀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发现她?!

36、动机满满

心情忐忑的蓝漓没在水家多做逗留,只是没想到回到别业的时候,白月笙已经在她的居所等着。

轻咬了下下唇,蓝漓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你找我有事?”

白月笙忽道:“谁派你来的?”

蓝漓一怔,这可不是装的,“你说什么?什么谁派我来?”

白月笙目光平平的看着蓝漓,那种平静,与往常不同,带着几分探究和几分猜疑,还似有几分杀气。

是的,杀气。

这个女人身上实在是太多的巧合,巧到惊喜,也巧到可怕,如果她是他那位皇帝兄长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那他的命只怕都由不得他自己说了算。

“你到底想问什么?”那莫测的视线,看的蓝漓心里发憷:“有些事情我不说,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你也不关心这些,所以——”

“如何没必要?”

蓝漓深吸口气,明白水伯承方才所言非虚,这个男人也许真的天赋异禀,就是发现了她藏身竹帘之后,而且似乎把这些事情想到别处去了。

“我的确瞒了你,水心是我在渝林的名字,我是水家的义女……”她是水家义女,本没什么可瞒的,而她当时脱口而出,也只是因为这是她前世的名字,她唯一不想让他知道的,也只有那件事情,她从来不想委屈孩子,不想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也不想家轩当着他的面还要称呼自己为姨姨,所以,她几乎没有迟疑很久,又道:“你所见过的那个小童家轩,是我的孩子,这便是我隐瞒你所有的事情,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

白月笙微微一怔,“家轩是你的孩子?”

“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想解除婚约,只是圣旨在前,我不想连累蓝家满门。”

“你以为现在你就不会连累蓝家满门了吗?”

蓝漓道:“我相信以王爷的睿智,当知我还有几分用处,不然不会留我在渝林别业这么久,也不会有闲心在此处与我过多啰嗦。”

白月笙冷笑:“是么?”

蓝漓道:“那夜假山之后,梅将军的话我听到了,你们拿了七月兰昆山寒玉,还有许多药材准备出海去仙鹤岛,我虽不知仙鹤岛在何处,但想来药材总是要医治病人的,而且那个病人对王爷来说还十分重要,蓝漓不才,略通岐黄之术,不知可否跟王爷做笔交易。”

“说。”

“我会尽心力为王爷医治病人,若能治得好,请王爷宽恕蓝漓隐瞒之罪,高抬贵手,赐我一纸放妻书。”

白月笙剑眉微挑:“你倒是自信。”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蓝漓那张原本清秀而绝美的脸,白月笙看过许多次,měi nu他见的多了,觉得蓝漓和那些京都中的女子没什么分别,只是多了份安静,如今看来,却似镀上了一层银光,璀璨而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过了好一会儿,白月笙才道:“你若治不好那人,那便不要怪本王问罪蓝家满门。”

蓝漓心中一寒,知他绝非玩笑,“必当尽力而为。”

白月笙并未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许久,蓝漓才彻底松了口气,一旁的彩云早都吓呆了,“我的天……居然真的说出来了……可是,王爷怎么会知道xiao jie就在竹帘后……”

蓝漓闭了闭眼,才道:“帮我约水伯良见面。”

“哦,好。”

*

几日之后,水伯良自滨州归来,才一入府,彩云便迎面而上,“二公子,我家xiao jie等你好几日了。”

水伯良微微一怔,“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一盏茶之后,水伯良出现在了小花厅,蓝漓起身,淡道:“滨州之行可还顺利?”

“水家与滨州的生意往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会不顺利?”

“既然生意往来并非一日两日,何须二公子亲自前往?我还道出了什么状况。”

水伯良端茶的手顿了一下,“我既是水家家主,凡事巨细无遗,都要为水家长远打算,亲自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为水家长远打算……”蓝漓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骤冷:“所以,为了水家长远,也能出卖我了?”

水伯良面色微变:“心儿——”

“难道我的事情不是你透露给白月笙知道的?”

“我……”

那日白月笙问的那般蹊跷,得知所有事情,甚至是关于家轩是她的孩子之后,半点都不曾意外,若非定力太好,那便是有人早已将她的底透露给了白月笙知道,而白月笙入渝林这段时间,所接触的人里,只有水伯良知道她的事情,而他想让水家往后发展有所依仗,想要得到白月笙的支持,动机满满,不是他,还能是谁?

水伯良隔了一阵,平静的道:“此事的确是我告诉华阳王的,你若要怪我,我无话可说。”

蓝漓视线冰冷的看着水伯良,许久都没有说话。

边上的彩云却是忍不住了,“二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可能会害死xiao jie?”

水伯良没说话。

蓝漓却是心知肚明。

水伯良只怕也是害怕她未婚有孕嫁入王府的事情牵连水家,所以才在白月笙有所疑虑的时候顺水推舟把这件事说了。

蓝漓忽然站起身来。

“心儿,别这样。”水伯良忙上前,“关于你的事情,即便是我不说,以华阳王的势力,若有心查探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也是身不由己,不管怎样,我是真的关心你和家轩。”

“不必多说,罢了,你是水家家主,要怎样便怎样,以后水家的事情与我无关。”语罢,也不理会水伯良再说什么,扬长而去。

水伯良独立花厅,看着水心的背影消失在角门,许久之后,叹了口气。

蓝漓离开之后,去接了家轩。

家轩好几日不曾看到母亲,高兴的紧,“今日你是偷跑出来的吗?要是给王爷叔叔发现了,他会不会生气?”

蓝漓笑:“怎么会?你以后都可以跟娘在一起了,你高不高兴?”

“真的吗?”家轩喜出望外:“可是王爷叔叔……”

“我告诉他你是我儿子。”

家轩皱着秀气的眉认真想了想,“那你有没有告诉他,谁是我爹?”

蓝漓白了他一眼,“你这混小子,要是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放在水宅,不来看你了。”

蓝家轩嘟着嘴撒娇道:“别嘛别嘛,我知道错了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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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立场。

37、纠结

彩云在一旁嬉笑:“家轩乖,xiao jie跟你闹着玩的,她那么宝贝你,怎么舍得不来看你?”

“我知道啊。”家轩鼻子哼了哼,“但是娘亲既然都说了那个话,我要是不顺着说,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蓝漓哑然,很快明白以家轩这孩子的聪慧,定然是看出她今日心情不好,故意逗她开心,心中一叹,将他抱在怀中。

抱了一会儿,家轩闷着声音道:“娘亲,你抱够了吗?”

“嗯?”

“你要是抱够了,就放开我吧,我都是大孩子了,才不要这样窝在娘亲怀里撒娇。”

蓝漓失笑,“好好好,大孩子。”

马车载着蓝漓和家轩,很快到了白月笙所在别业门前,家轩下了马车,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王爷叔叔住的地方吗?我们要住在这里吗,娘亲?”

蓝漓道:“我们来拿东西,然后回飞霞庄去。”

飞霞庄,是蓝漓在渝林所住的地方。

家轩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家啦,好开心。”

蓝漓笑着牵着家轩的手进门,恰逢白月笙和李麟在廊边小亭坐着,李麟一眼就看到了家轩,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顾不得为官仪容,几步就到了家轩面前,“是你?你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

家轩畏缩了一下,退到蓝漓身后,“伯伯好。”

白月笙瞥来一眼。

家轩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王爷叔叔好。”

“嗯。”白月笙轻应了一下,李麟还想说什么,小家轩忽然从蓝漓身后窜出,小步到了亭中,看着白月笙:“叔叔在下棋哦……”

蓝漓没能抓住他,心里又是无力又是叹息。

白月笙淡淡道:“怎么,你会?”

“会一点点……”

白月笙倾身,将家轩抱起,放到了石凳上,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愣住,没反应过来。

白月笙淡淡看了几人一眼,“你们听不懂?”

“是……是……”李麟惋惜的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小家轩,却也是不敢和白月笙抢人的。

蓝漓直接无语。

他们不是来收拾东西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家轩眨着眼睛道:“娘亲,你是不是不想走?要留在这里吗?”

“不必了。”

“哦,那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哦。”

蓝漓带着彩云打算回去收拾东西,可走了两步,又不甘心的回过头去。

亭子里,一大一小一边下棋一边说话,隔得太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看儿子笑得那么开心,蓝漓心里就不是滋味,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上次为了婚约前往京都的时候,因为自己和彩云说起当年之事不小心被家轩给听到了,他便隐约知道白月笙就是亲生父亲,这几次自己去看他,每次他都有意无意问起白月笙,显然前两次碰面对白月笙印象不错。

她自己不想跟白月笙有过多牵连,可孩子却显然想要得到父亲的关爱,对这件事情,她也不能干涉……

哎。

蓝漓叹息了一声,恰逢家轩咯咯笑出声来,蓝漓只觉额角都在抽疼。

彩云小小声道:“xiao jie,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她还能怎样?只得离开这闹心的地方。

那方花亭内,家轩笑得很开心,“你等着哦,一会儿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啦。”

“好。”白月笙笑笑。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一小会儿,家轩垮下了脸,“不下了。”

“怎么了?”

“王爷叔叔都没有认真。”

白月笙笑道:“怎么会?我很认真。”事实上他的确没认真,对方是个小孩子,要怎么认真,难道要杀的人家片甲不留?

家轩鼓着腮帮子:“娘亲都不会这样故意让着我。”

“那她会如何?”

“当然是很认真很认真啊。”

“哦?”

“不过每次她再怎么认真还是会输就是啦。”说到这个,蓝家轩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你娘亲棋艺很差?”

“唔……还行吧。”他当然不会当着王爷叔叔扫娘亲的脸面就是啦,只是想到白月笙的敷衍,又嘟起小嘴,道:“反正不下了。”

白月笙莞尔,恰逢侍从送来茶点,他拿过一盘放在家轩面前,“那就不下了,吃吧。”

家轩瞅了一眼,刚要拿起,又收回了手。

白月笙道:“怎么?不喜欢?挑食可不是好习惯。”

“我知道啊。”蓝家轩小心的看了白月笙一眼,心虚道:“可我还是想吃娘亲做的糕点,我都许久没吃过娘亲做的糕点了……”蓝家轩又道:“我娘亲会做许多好吃的……我这就去找她。”说罢,蓝家轩跳下石凳,一蹦一跳的走了,跑了几步回头道:“王爷叔叔你不要走,我请你吃。”

不知怎的,白月笙脑海之中就浮现当日在荒岛那些黑漆漆的烤鱼,脸色不怎么自然。

蓝家轩小孩心思,没注意到。

他很快找到了蓝漓,蓝漓的不高兴自然一扫而空,笑容印上脸庞:“东西娘亲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蓝家轩愣了一下,“走了?”

“嗯,回飞霞庄,你方才不是很高兴回飞霞庄吗?”

“哦……”

蓝漓心中一叹,岂会看不出他不太高兴?但能怎么办?接触的时间久了,难保白月笙不会发觉家轩就是他儿子,到时候岂非要来抢?说她自私便自私吧。

蓝漓牵着他往外走。

家轩走了两步,经过那小亭子时多看了两眼,白月笙已经不在那里,只有棋盘和糕点还摆在原处,眸中便多了几许落寞,“娘,你还会让我见王爷叔叔吗?”

蓝漓僵了僵,“你很喜欢他?”

“是啊……”家轩小声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我知道娘亲不高兴了……家轩是懂事的孩子,不会让娘亲不高兴的。”抬头的时候,家轩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

蓝漓霎时心疼的厉害,聪明也便罢了,居然还如此懂事,哎,她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吧?

家轩主动拉起蓝漓:“我们走吧,回去飞霞庄娘亲可要做好吃的给我吃哦,我都好久没吃到娘亲做的食物了,馋都要馋死啦。”

蓝漓拍拍他的脑袋,“好,你想吃什么,娘亲都做给你吃,行了吗?走吧。”

38、母子

回到飞霞庄,蓝漓亲自指点厨娘做了几样可口开胃的小点心给蓝家轩,家轩很是给面子,吃了大半,将肚子吃的圆鼓鼓的,再也多塞不下一口糕点才作罢,还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看的蓝漓喜笑颜开。

“还是娘亲的糕点好吃,我都好久没吃这么饱啦。”

“是吗?”

“当然是,以后娘亲可要每天都做给我吃哦。”

蓝漓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馋猫。”

蓝家轩吐舌头,“明明是娘亲手艺太好,怎么说我馋,我可不承认。”

“人小鬼大,就你会说话,行了吧?”

蓝家轩嘿嘿两声,在蓝漓怀中赖了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滑下地,神色也像是个小大人。

蓝漓挑眉:“怎么了?”

蓝家轩道:“我要申明一下,我方才可不是在撒娇哦,只是因为娘亲的糕点太好吃,所以我就奖励你一下。”

“撒娇就撒娇,还要专门申明一下,撒娇又怎么了?”蓝漓柳眉挑的越发的高:“还是……跟谁学了这些话来?”

蓝家轩左右乱看:“哪有跟别人学?我自己就会了啊。”

“不诚实可不是好孩子。”

家轩撇了一下嘴,小声道:“我偷听到的啦。”

“在哪偷听到的?”

当下,家轩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蓝漓离开飞霞庄这段时间,拜托水伯承照看家轩,家轩便时常去往水宅,而前段时间滨州林家三xiao jie在水家做客。

这三xiao jie对水伯良早已芳心暗许,生性也有些豪放,频频秋波暗送,而水伯良又是一心只顾水家发展,愣是不解风情,三xiao jie最后只得出了下下策借酒装疯想要投怀送抱,岂料水伯良还真能坐怀不乱,客气十足的让人将假醉的三xiao jie送回了房,三xiao jie气急败坏之下发了牢骚,恰好就被家轩给听到。

蓝漓的脸色有些莫测。

“那个姐姐说,让你抱那不过是同你撒撒娇……可是她那个样子真的好……难看。”

“所以呢?”

“所以……我想着,我时常想跟娘亲撒娇,是不是也很难看……”

若不是气氛有些紧张,蓝漓差点笑出声来,这什么跟什么?

蓝漓认真的道:“那是不一样的,你是娘的孩子,无论你多大,都可以向娘亲撒娇,娘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蓝家轩似懂非懂:“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家轩霎时开心的笑了,“那就好。”说着,一下子跳到了蓝漓怀中,“娘亲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若是平时,他并非这么缠人的孩子,但蓝漓真的是太久没有陪他了,抱到床边,哄了好一会儿才将他哄睡。

家轩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蓝漓早已经起了,正在窗边书案处看东西。

家轩跳下床,赤着脚跑到蓝漓跟前,一下抱住了她的手臂。

温柔的笑容挂上蓝漓脸庞:“怎么啦?”顺势将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以前天天和娘亲在一起,也没觉得怎样,这次分开的时间久了,总感觉怪怪的,好不舒服……”家轩闷闷的说了一声,“娘亲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家轩抬头,颇有些幽怨,“娘亲你不要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情。”

蓝漓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带你一起——”

“嗯嗯。”家轩猛点头,“娘亲说过会说话算数的。”

蓝漓没说话。

家轩道:“娘亲是要食言了吗?”

那眼神,看的蓝漓立即投降:“怎么会?娘亲尽量可好。”

“哼,又是尽量。”

蓝漓笑道:“好啦好啦,先去洗漱更衣吧,嗯?”

“好吧。”蓝家轩也没再缠她,滑下了地,穿衣服去了。

彩云看他背影消失,小声道:“过几日就要出发,随王爷一起去仙鹤岛了,那里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但王爷既然连出行船只都如此谨慎,想必沿途定然不太平,真的要带家轩去吗?”

蓝漓顿了会儿,才道:“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倒是很想和家轩一起啊,但是沿路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

“那你还问这种蠢问题。”

彩云摸了摸鼻子:“我这不也是为了家轩着想吗?看他那恋着xiao jie的样子,若这次丢下他偷偷走了,指不定他多伤心。”

蓝漓叹了口气,她自己又如何不知道?可总不能带儿子去涉险吧?比起那未知的地方,飞霞庄里外都是自己的人,总是更容易让她放心的。

她目光幽深的看着窗外盛开的荷叶田田,低喃道:“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情,放妻书到手,我们便不必如此辛苦了。”

“xiao jie,你说什么?”

“没什么。”蓝漓放下手中书信,家轩已经穿戴整齐。

蓝漓牵着他手,“走吧,娘亲陪你用早膳。”

“好啊。”家轩笑的很开心,长长的眼睫下垂,早慧的眼眸之中,先是划过几许失落,沮丧,又忽的一片晶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最后变得坚定,等抬眸的时候,又成了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几日时间,蓝漓只在飞霞庄陪着家轩,大风船行的事情都通过书信来处理,联系好的绸缎庄,也是让他们送了料子样品过来,先选一选,等确定了品种,再亲自去看货,倒是让家轩给乐坏了,每日都有新鲜清奇的食物。

这日晚膳之后,蓝漓照旧哄了家轩入睡,然后在床头点了安神香。

她坐在床榻边上,轻抚着家轩幼嫩的脸蛋儿,难舍的紧。

门口传来轻扣,接着是彩云的声音:“xiao jie,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蓝漓道:“知道了。”她仔细的帮家轩掖好了被角,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起身离开。

彩云看着蓝漓难舍的样子,低声咕哝道:“王爷也真是的,明早才出发,怎的今日着急忙慌唤了xiao jie前去?还要在亥时之前赶到,真的是……”

彩云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然而,就在门轻轻关上的刹那,床榻上的蓝家轩忽然睁开了眼睛,赶紧将早就藏在床底下的包袱拿出,换了衣服,悄然溜出了房门。

今夜阴云密布,黑漆漆一大片根本看不清楚路,好在家轩也是早有准备,拿出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照明,很快就溜到了角门。

角门边上,停着一辆送柴的骡车,因为天阴车上还备了篷布,小家轩手脚利索的钻进了篷布之中。

隔了一会儿,一个老汉自角门出来,坐上车辕,赶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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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排推的日子真的寂寞……

39、你娘亲是谁

骡车走的是小路,一路颠簸的紧,足足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却是那老汉内急去解手。

小家轩从篷布一角往外一看,外面漆黑一片,树木斑驳,只是不远处却有灯火闪烁,以及或高或低的人声。

家轩悄然下了骡车,躲在暗处。

不多时,老汉解手归来,赶着骡车离开了。

看着不远处的灯火,嗅着扑鼻的海水气息,家轩小心的喻了口气,心中暗忖,还好早早摸清了这老爷爷的作息,而且知道老爷爷就住在出海码头附近的地方,不然哪能找得到这来?

定了下心思,蓝家轩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才发现夜明珠竟然不小心掉落了。嘟着嘴望着那些只看得清轮廓的船只,蓝家轩泄气的垮下了脸,只好找了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躲着,等天色亮些再做打算。

虽然渝林气候和暖,但冬日里的夜晚依然有些湿冷。

蓝家轩缩在一批货物的后面,拉紧了衣衫还是打了两个寒颤,他吸了吸鼻子,握紧了手中的图纸,拉过一旁盖货物的篷布一角裹住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稍微暖和了一点,不知不觉却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和母亲在飞霞庄里,每日高高兴兴,有好吃的糕点,还有母亲每晚哄他入睡的小故事,小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可是——

啪嗒!

一滴水落到了脸上。

啪嗒!

又是一滴。

接着水滴持续落下,扰了蓝家轩的好梦,他茫然的睁开眼睛,抬起头。

滴滴答答落在脸上的水珠子,不是水滴,是下雨了!

蓝家轩连忙拉起篷布盖在自己脑袋上,缩在篷布里面,转眼看去,天色还很暗,但他可不敢再睡。

万一错过了时间上不了船,那可怎么办?

蓝家轩顶着篷布,雨势越来越大,篷布遮挡了半数,倒是有半数都低落在了蓝家轩的身上,小家轩却也没出声,唇瓣轻轻抿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小孩。

终于,天色发白,家轩可以看清手中图纸,也因为下雨的关系,码头上原本搬运的脚夫都避雨去了,借由身材矮小穿梭在码头货物之间,寻找着图纸上所绘的船只,竟没人发觉这小孩的存在。

找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找到。

蓝家轩垮下脸来。

“怎么会?出海不管是去何处,都要从这里走啊……”蓝家轩呐呐,又仔细看了看图纸,“图纸也是从娘亲那里拿的不会有错啊……难道不是今日出海所以船只也不是停在这个码头吗……”

蓝家轩想了想,仔仔细细的将码头跟前停的船只又看了一遍,看到一艘大的商船边上停着一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船只,船只的跟前有几人守护,那穿着打扮虽和平素的水师没什么分别,脚步却要轻盈许多,其余船只附近都没有人,这只船便显得有点突兀。

而且,船只的边角还有一个水家的独特印记,除了水家内几个要紧的人没人认得出来。

一队脚夫早起搬货,气的骂娘,“他妈的,什么鬼天气,哎呦——老子的腰——”哪知话没说完,因为地面湿滑货物太重滑到在地,连累身前身后几个脚夫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蓝家轩乘此机会飞快窜上了那只船,躲在桅杆边的木箱子后面。

边上看护的守卫目光如电,扫向船上某处,另一守卫道:“怎么了?”

先前的守卫看了好一会儿,别开视线,“没事。”

桅杆之后的蓝家轩大气不敢出,等了好一会儿,才手脚麻利的躲到船仓里去了。

这船只不比出海商船,但也构造不小,足以容纳十人,船舱中亦有人看守,不过都被蓝家轩一一躲过,蓝家轩想着,既然还没用过的船只,食仓必然也没用过,自然是没人的,果然被他猜中了。

可即便躲在了船上,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足足等到船只起行,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只是困意袭来,却不敢明目张胆的睡,先是找了一个盛杂物的箩筐躲了进去,找了盖子盖好,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蓝家轩再次睁眼,却是被饿醒的。

他有些迷茫的看看自己所处之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偷溜到了船上。唇瓣有些干裂,他舔了舔,才有些许缓解,只是一动,脑袋却迷迷蒙蒙的,感觉食仓也开始晃悠了,浑身更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他咬了咬牙,镇定心思,确定屋内没人,才从箩筐里爬了出来。

食仓内有袅袅的热气氤氲,笼屉里还传来包子的香气。

这时,仓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进来,揭开笼屉,将包子取出放在盘中。

放了两个之后,男子又继续去取,动作却滞了一下。

他很缓慢的回头,看向盘子,又看向笼屉,确定自己眼睛和脑子都没问题,盘子里没有包子,笼屉里少了两个包子,那这两个包子是飞了不成?!

轻轻的,像是被烫到一样呵气的声音极小,但对于这船上的练家子,根本不算什么。

男子放下笼屉,很缓慢的转到了笼屉后面,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一手拿着一个包子,一边吹一边吃,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直到衣领被提起,包子掉在地上。

蓝家轩茫然的抬头,视线已经有些不清楚,脏污的脸也看不清楚样貌,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漂亮的紧,如今也没了神采,迷迷蒙蒙的。

蓝家轩用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才意识到被发现了,脸上挂上无辜笑容,讨巧的道:“叔叔……我……我好饿……你的包子……能让我吃一个吗?”

男子愣了一下,怒声道:“你怎么上的船?!”

“船?”蓝家轩呐了一下,“哦……对,我是来找我娘亲的呀,我娘亲就在船上呢……”

男子眯起眼:“你娘亲是谁?”

蓝家轩笑眯眯的道:“我还要找王爷叔叔呢,王爷叔叔也在船上,是不是……”

男子怔住,但他毕竟也是随在白月笙身边的人,自然知道有过那么一个小孩,似乎华阳王还很是喜欢,当即放下蓝家轩,叫人通传王爷。

40、不称职

得到讯息的时候,白月笙正在用晚膳,闻言一怔。

“主子,要见见那小孩吗?”战坤“护送”梅映雪回京去了,如今随在白月笙身旁的是战擒。

白月笙道:“他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小孩说,是来找娘亲的,还有……王爷叔叔……”语罢,战擒多看了白月笙一眼。

王爷叔叔?

白月笙眼眸微动,“人在何处?”

“在仓房。”

白月笙站起身,战擒立即在前引路,很快便到了所说的地方。白月笙迈步而入,只见一个满身脏污的小孩躺在仓房的床榻上,闭着眼,唇瓣开合在呓语着什么,只是隔得有点远,听得不清楚。

“是食仓的侍卫先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

白月笙眉心微微一蹙,上前坐在床边,捏起袖角在小孩脸上擦了几下。

战擒阻止不及,瞪大了眼睛,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上好的锦缎拭去了孩子脸上半数泥污,熟悉的小脸印入眼帘,却不是家轩又是谁?

白月笙还来不及意外,就触到了蓝家轩过分滚烫的额头,当即抱起孩子往外,边道:“去叫蓝漓。”

战擒愣了一下,“是!”

白月笙将蓝家轩带回自己仓房放shàng chuáng,吩咐人准备热水,又用湿帕将蓝家轩脸上手上的脏污一一擦拭干净。

他还在不断的呓语,白月笙凑近他唇边,只听孩子轻轻浅浅道:“娘亲……娘亲说话不算数……又丢下家轩一个人”

“家轩不要一个人……”

“家轩想和娘亲在一起……”

一边呓语,一边无意识的流下了眼泪。

白月笙原本微蹙的眉就忍不住又蹙了一分,“人呢?”

战擒后知后觉:“……谁?”

白月笙回眸一瞧,战擒觉得似有一柄冷剑正中心脏,迫的他难以喘息,因着一分神,似乎又有一柄冷剑飞来,忙强自镇定,道:“那个……已让人去请了,属下也不知为何……”

白月笙起身往外走去。

……

安静的仓房内,点着凝神的熏香,条形书案之上放着诸多书籍,有纸质有竹简,看起来颇有些年成来历。

“这些书籍之中真的有关于昆山寒玉使用方法的记载吗?”彩云有些纳闷,“这些典籍看起来就很久远的样子……”

“试试吧,说不定会有些什么蛛丝马迹。”蓝漓翻着手中书籍,确定不会有什么联系,放在了一旁,彩云忙递过去另外一本。

“若是真的有记录寒玉使用方法的,王爷自己难道没发现?这几乎是在大海捞针呢……”

“总好过半点线索都没有。”蓝漓放下书本,接过另外一本竹简,还未翻开,门直接被人推了开。

“王爷?!”彩云忙上前行礼。

蓝漓不喜被人打扰,微蹙了下眉,却还是起身道:“王爷万福。”

白月笙冷冷道:“你是不管家轩死活了么?。”

蓝漓一怔:“王爷什么意思?”

白月笙转身:“你随我来。”

蓝漓愣了一下,看向方才被她婉拒之后立在门口等待的护卫,再看看白月笙那笔挺渐远的背影,心中忽然预感极其不好,忙脚步不停随了上去。

一路到了白月笙所在的仓房,蓝漓第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之上躺着的小小身影,从来淡定平静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惨白,几乎是奔到了床榻边,“这……家轩?他怎么了?!”

蓝漓的脸上毫无血色,素来的镇定几乎消失于无,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就切上了孩子的腕脉。探脉结束,又仔细的检查了眼白,额头,浑身别处有无伤口,确定只是感染了风寒,还来不及稍稍松上一口气,就自责不已。

若非自己执意丢下他随白月笙前往仙鹤岛,又怎会出现这种纰漏?!

他虽然早慧的很,但也只是个不足五岁的孩童,蓝漓几乎不敢想象,家轩是如何从飞霞庄那么远的地方到出海码头,又是怎样溜上船的。

万一他走错迷路了呢?!万一路上遇到坏人了呢?!万一他上错了船呢?万一船上的守卫不管不顾直接将他丢下了船呢?!

即便每一种万一都只是假设,此刻也证明那些假设都没有成立,但每每想到蓝漓就后怕的紧,后背甚至不自禁冒出了一层冷汗,天呢,她到底干了什么?!

这样脸色惨白失态的蓝漓,白月笙还是第一次见,他想着,这合该是一个母亲担心儿子最直接的反应吧?

“他怎样?”白月笙问。

蓝漓深深吸了口气,一边擦拭家轩额头汗珠,一边拿着随身针囊,却没理会白月笙。

白月笙皱了下眉,冷冷道:“你这母亲,当真不称职。”

蓝漓手下一顿,忽然转过脸来。

她看着白月笙,表情十分奇怪,像是怨怼,像是憎恶,又像是气愤,但都只是眨眼,白月笙还未及分辨,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冷漠,“多谢王爷救了家轩。”语罢,也不等白月笙再说什么,抱起家轩,转身即走。

白月笙一怔,眉心越发紧蹙,他合该追究蓝漓无礼,但想到家轩苍白的脸蛋儿,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倒是一旁的战擒头垂的越低了,依稀觉得在王爷身边到处都是霜刀冰剑?以前也没有啊,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出现幻觉了吗?

蓝漓抱着家轩回了自己仓房,顺手写了方子给惊呆的彩云去抓药,便转身给家轩施针散热,心中早已将自己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方才那一瞬间,她怨怪自己,也憎恶白月笙,若非他莫名其妙唤她去别业又稀奇古怪要她陪睡,她怎会那么早离开家轩,若非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还隐射会罪及蓝家满门,她又岂会承诺为他医治伤者!

最可恶的是,他可是孩子的父亲……居然说她不是称职的母亲!

他……

他!

罢了罢了,独自带着家轩是她自己的决定不是吗,如今又在矫情什么?!

蓝漓握紧手中银针,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所有不满情绪咽了下去,认真凝神走针,少顷,彩云端着药碗进来,一边还在吹着气。

“好啦好啦,温度也刚好。”

41、仙鹤岛

蓝漓接过药碗。

彩云忧心的看了一眼,“xiao jie,家轩没事吧?”

“染了风寒了,好在他素来身体素质不错,若换了是别的孩子……”蓝漓如是说着,提在半天的心久久没落下去。

彩云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小家伙……怎么就能偷摸上船的呢?”她有些纳闷,忽而又笑了起来,“不过啊,怎么是王爷先发现他的呢?”

蓝漓没接话。

彩云也不敢过多打趣,见药汁喝完,拿了空碗离开了。

蓝漓用丝帕浸了热水,将家轩擦拭干净,脱下衣衫用锦被盖的严严实实。

看家轩这情况像是淋了雨,病症此时虽然没什么异常,但蓝漓却不敢掉以轻心,守在一旁寸步不离,什么昆山寒玉,什么使用方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这样的守候整整坚持了一夜,到了东方发白的时候,家轩退了烧,蓝漓才稍微缓解紧绷的神经,靠在床柱边上小睡了一会儿。

……

晌午,彩云熬了药送进去,蓝漓正在帮家轩针灸。

彩云道:“小家伙应该快醒了吧?”

“嗯。”蓝漓轻应了一声,刚接过药碗,忽听床榻之上响起一个软糯虚弱的声音,“娘……娘亲……”

蓝漓忙回过头去。

床榻上,家轩睁开了眼睛,唇角挂着稚气的笑容,苍白着脸颊,小小声的道:“娘亲……家轩没有做个乖孩子……娘亲不要生我的气……”

蓝漓哪有心思问罪?心疼还来不及,却佯怒:“明明知道是不乖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

家轩唇角一弯,双眸闪着亮光,“我想娘亲啊……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的一天都不想和娘亲分开……”

蓝漓一噎,彻底装不下去了。“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后绝不可再做这种事情吓唬娘亲,嗯?”

“好,家轩记住了。”

蓝漓轻轻捏了一下家轩的脸颊,同时一笑,彩云也跟着笑了起来,将药碗递了过去。

家轩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

彩云道:“家轩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药汁,肯定一口闷了。”

家轩苦着脸看向蓝漓,却见蓝漓态度坚决,只好撇嘴,端过碗一口气都喝了下去。

彩云拍拍他的头,“这才是好孩子嘛。”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声响,似乎是船只停泊靠岸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护卫出现在蓝漓仓门前,“仙鹤岛到了。”

蓝漓应了一声,刚弯身,彩云已经连着被子将家轩抱起,往外走去,惹来家轩一阵kàng yi,彩云却只当没听到,骂着臭小子,要不是你病着我才不抱你,重死了。

蓝漓微微一笑,也跟着下了船。

只是,才出仓门,蓝漓便为眼前所见怔住了。

这合该是一处海上小岛,岛上全是绿色,岛的形状也是稀奇,一眼看去像是湛蓝色衣衫上一只翠绿盘扣,绿意怏然之下,有白鹤三两成群,或草间觅食,或整理白羽,五颜六色的小花点缀在地面上,随着微风飘飞几许花瓣雨,一眼看去仿似到了仙境一般。

就在这时,不远处丛林之中忽然有几个影子快如闪电般掠过,蓝漓微微一怔,却见白月笙神色如常,已经上了岸。

蓝漓一边跟着白月笙的步子,一边好奇,也不知到底需要医治的人是何人,到底又是什么病。

家轩小声道:“娘亲,这是哪儿?”

“这里应该就是仙鹤岛。”

“是有很多白鹤,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有病人需要医治。”

“原来是这样,娘亲的医术素来都是极好的呢。”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蓝漓拧了拧他的鼻尖。

几人穿过层层树荫,很快就到了一桩小院子前。

院墙院门都是木制,也不高,可以看到院内有不少木制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大小不一编制的箩筐和簸箕,走的近了,香气渐起,蓝漓发现那些架子上全是草药,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战擒上前扣了扣门。

院内却没有声音传来。

战擒又扣了扣,依然沉寂。

白月笙素来没耐心,剑眉微皱,战擒立即打开门。

白月笙迈步上前,刚到门口,咔的一声,木门自动闭合,惹的白月笙眉心皱的越发厉害。

战擒忙道:“主子息怒。”冲院内朗声道:“风神医,原来您老人家在家。”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回复,直到白月笙耐心用尽前一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哼,什么老人家?我很老吗?”说着,紧闭的木门打开,一个鹤发童颜的素衣老人出现在门口,满脸疲惫,吹胡子瞪眼的道:“你们这群小鬼,不是才走几日?怎么又来了!烦都烦死了!”

战擒忙赔笑道:“是是是,您一点也不老,这不上次您要的一些药材我家主子已经搜罗到了,怕您着急用,立即就马不停蹄送了来……”

“什么怕我着急,分明就是怕那小子活不成,一点不诚实!”

战擒干笑:“是是是,风神医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知……可否开门让我们进去?”

白月笙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这风神医的怪脾气可是前无古人,若非三哥的命在风神医的手中,只怕白月笙早冲上去揍的他爬不起来了。

风神医瞪了白月笙一眼,哼道:“随便你们!”

战擒一喜,木门已经自动在他面前开了。

白月笙亦不理会风神医,直接往东边那间屋子走去。

身边的护卫抬着几只箱子,战擒很是恭谨的问道:“风神医,这些东西,不知要放在何处?”

风神医不耐烦的道:“自己不会找地方?!”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困死老头子了。”转身打算回去补觉。

“那个……”战擒忙道。

回应他的却是啪的一声,刺耳的门板闭合之声,战擒僵了一下,脸色不尴不尬,轻咳一声,对上满眼询问的家轩和略微好奇的蓝漓,道:“西边的客房是空着的,我这便着人收拾出来给蓝姑娘用,只是此处房间稀缺……”

“无妨。”蓝漓道,“我母子和彩云一间就是。”

“委屈姑娘了。”

42、风神医

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了。

因为家轩的身子还没完全好,蓝漓便将他裹了被子按在床榻上,不许他乱动。

小家伙不情不愿,哀怨的看着蓝漓。

蓝漓无动于衷,收拾好了随身物品,又仔细检查了家轩的身体状况,才拿起那些堆积的书简翻阅了起来,彩云则坐在床边陪着家轩说话逗他玩,只是家轩不是那么给面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彩云,其中的期待明明白白,彩云悄然看了一眼蓝漓,咳嗽了一声,视而不见。

时至正午,战擒来敲门,“给姑娘送午饭来了。”

“多谢战护卫。”彩云开门接下,往外看了一眼,“这些箱子里都是药材?”白月笙此次带的人并不多,加上蓝漓彩云家轩,仅仅十人,船舱内倒是备了许多箱子,也不知其中装的是什么。

战擒道:“有一部分药材,一部分则是杂物。”

“什么杂物?”彩云有些好奇。

“这……”

蓝漓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劳烦战护卫了,你去忙吧。”

“是。”战擒很快退下。

彩云吐了吐舌头,端着小碗粥以及刚熬好的药汁到床边去了,“这些达官贵人门都神神秘秘的,唔,也不知道要看病的是什么人?”

家轩道:“定然是王爷叔叔很要紧的人啊,不然怎么会这样着紧。”

“可那风神医看起来就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医术肯定不得了,干嘛还要找xiao jie来?”

家轩嘻嘻笑道:“娘亲医术也很好啊,未必就比老爷爷差——”

茶杯放在木桌上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大不小,却恰到好入,彩云和家轩都住了嘴。

少顷,战擒再次前来,“蓝姑娘,主子有请。”

“嗯。”蓝漓起身,彩云满脸好奇想要跟去,却被蓝漓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流露出和家轩一样哀怨的眼神来。

战擒带着蓝漓到了先前白月笙进去的那间木屋。

屋内香气袅袅,药香扑鼻,木制的家具擦拭的十分干净,屋内也分里外室,床榻在内室,此时白月笙就坐在床榻边上。

“主子,蓝姑娘来了。”

隔了半晌,白月笙才转眸,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你过来。”

“嗯。”蓝漓应了,上前两步,也看清了床榻上人的面目。

那人五官精致,棱角分明,该是个俊秀挺拔的男子,只是此时脸色病态而苍白,浑身瘦削几乎如皮包骨一般,双眸紧闭,眼下微青,唇瓣有着淡淡的紫色。

蓝漓刚要伸手探脉。

白月笙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若救不活他,你该知道后果。”

蓝漓指尖颤了颤,若说不曾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彩云和家轩的话她没错过,那风神医,的确看起来不是寻常人,若他都没能治好的人,自己真的可以吗?然而,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指尖动了一下,继而义无反顾的切上了男子那瘦的仿佛一捏就会碎裂的腕骨。

她这一身医术,原是前世家传,来到这里的这么些年也从未停止过学习和积累,自认再如何繁复的疑难杂症,她都有把握一试。

探脉的时间不短。

白月笙也耐心等着,视线却从未落到蓝漓的身上,只是看着床榻上的男子,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探脉结束,蓝漓默默的收回了手,“要用昆山寒玉救治这位……是谁告诉你的?”

白月笙回眸:“怎么?”

“以方才探脉来看,昆山寒玉与他的身体,并无益处。”

白月笙眯起眼,“你不是说,你不懂得如何使用寒玉?莫不是没那治病的本事,信口胡说?”

“我的确不会使用寒玉,但他的身体么……”

“怎样?”

“他应该是中了一种毒,昏睡时间至少在五年左右,这些年来若非有人定期为他排散毒素,他也活不到今日,只是他所中之毒十分奇异,即便定期排散,不过许久又会在体内自生,如今他脉搏时强时弱,应该是毒素又要自生的缘故。”

白月笙忽然看向蓝漓,“你可以解?”

蓝漓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说对了,“我需要时间。”

“多久?”

“我也不确定。”

白月笙冷笑,“你在拖延时间?!”

蓝漓神情清淡:“我只是实话实说。”

白月笙看了蓝漓好一会儿,别开眼,慢慢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寒玉与他的身体无益?”他这句话似乎包含着别样的情绪,蓝漓细细分辨,觉得说起寒玉二字的时候,他有点咬牙切齿。

“我——”

蓝漓刚开口,门口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竟是有人踹门而入,“臭小子,老头子才睡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要翻天是不是?居然敢让个黄毛丫头看我的病人?!”

白月笙站起身来,看向门口闯入的风神医:“你骗我?”

奇异的,风神医没接话,倒是看怪物一样的看了白月笙好一会儿,“哎呀我说你小子,都不问我两句求证一下,就这样相信这丫头的话了?你们什么关系哦?”

蓝漓轻咳一声,白月笙却根本是直接跳过他的话,冷冷问道:“寒玉是不是跟救治他没有关系?”

风神医瞪眼,“干嘛?你想揍我?”

广袖下的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白月笙冷笑,“我忍你很久了——”

话落,人如闪电一样掠了过去,这风神医医术的确无双,只是武功却是不那么灵光,平素唬着白月笙,对白月笙也是颐指气使,如今白月笙发起狠来,下手不容情,只眨眼功夫,风神医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你这混小子欺师灭祖啊你——”

“哎呦我的鼻子——”

“我告诉你,你再打我,我就把里面那个药死,你信不信——”

白月笙动作稍停。

风神医得意的爬了起来,“哼,你小子——”

碰!

白月笙飞起一脚,刚爬起来的风神医如断线风筝,飞出老远掉落在地,只听那腾的一声,就觉得骨头要散架,好疼好疼的那种。

这种状况,蓝漓本是不该笑的,可笑意还是无法忍住,这风神医,皮这一下很开心啊。

就在此时,正屋忽然响起一声嚎叫,比风神医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接着,一个人影飞速窜了出去,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43、离开

就在此时,正屋忽然响起一声嚎叫,比风神医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接着,一个人影飞速窜了出去,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蓝漓正意外是什么人,那人影已经扑向了白月笙,她定睛一看,那人身材魁伟,穿着兽皮,密密麻麻的细长辫子因为他的动作乱舞,竟是想对白月笙动手。

白月笙冷眼扫过,轻身后退的同时飞起一脚,那兽皮男子闷哼了一声,跌在了风神医的边上。

“呸!”风神医哀嚎着爬了起来,吐出一嘴的泥巴,瞪着白月笙骂道:“你个混小子——”

白月笙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病人所在那间屋走去,根本懒得理他。

风神医哇哇大叫:“喂喂喂!你倒是把寒玉给我啊,你这小子怎么说话不算数?白眼狼啊你?!”

回答他的是门板闭合砰的一声。

风神医应声颤了一下,瞪着那门板半晌,又呸的吐出一口泥。

蓝漓莞尔。

风神医视线嗖一下落到了蓝漓身上,刀子一样。蓝漓收势不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笑什么笑?牙齿白?”说完扒拉着头发,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骂道:“站着干嘛?还不帮我把这个人弄进去?!”话是对着站在一旁的战擒说的。

战擒忍着笑,却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将那兽皮男子送回来原来的屋子。

这一小小插曲之后,白月笙再也没出那间屋子,食物都是直接送进去,一待就是好几日。

蓝漓还是看完了那堆积如山的关于寒玉的书籍,却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几日服药,小家伙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这岛上属雨林地带,气候有些湿热雨水也多,平素也是无事,三人也曾出去溜达了一圈,这才知道那日上岛的时候看到的影子并非什么飞禽走兽,而是岛上居住的土著,蓝漓有些诧异,并不意外,却是彩云和小家轩瞪大了眼睛,很是惊奇。

“娘亲,那些人好奇怪哦。”

“就是,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想吃了我们一样。”彩云说完,还配合的打了个哆嗦。

想起风神医屋中那兽皮男子,蓝漓道:“不过是生活环境造就不同的生活习性而已,你们不要胡说。”

“喂喂喂,住手!你们在干嘛?”就在这时,院内忽然响起风神医的呼喝声。

三人趴在窗前向外一看,却是战擒领着几人正在搬抬那些大木箱,风神医挡在前面不放行。

战擒道:“还请风神医不要为难我等。”

“混账!这些东西是白月笙那小子应给我的,你们凭什么搬走?”说着,忽然吹胡子瞪眼,“我知道了,定然是那混小子——”风神医直接跑到木屋门前想要拍门,门却在此时打开。

白月笙素衣淡淡,站在门内,视线冰冷。

风神医讪讪的收回了手,想到什么,又直起腰板:“干嘛?”

白月笙错过他出了门,很快,战擒亲自带着一个人入了木屋,眨眼便抬着那病重的男子出来。

风神医愣愣的问:“这是要带他走?这么说……我能回去了吗?!”

“我们的确是要回去了。”

风神医大喜:“终于可以回去了,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呆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白月笙慢慢转身,淡漠的道:“是我们,不是你。”

“还要跟这些话都说不清楚的野人交流,我真的是快要疯了——”风神医陡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此时一个护卫前来唤蓝漓,几人出了木屋,小家轩看到白月笙很高兴,软糯着声音道:“王爷叔叔。”

“嗯。”白月笙应了一下,抱起家轩,道:“走吧。”

直到一群人走出好一段路,风神医才忽然反应过来一样追了上去,“白月笙!带我一起走啊,我不要在这里——”他挡在了白月笙的前面,这下可不敢骂人了,“好好好,我知道我骗你不对,我错了,可这五年来我也帮他散毒了不是?”

“是你散的毒?”白月笙轻轻问。

风神医红了老脸,僵着声音道:“毒虽然是冰蝉吸的,但那冰蝉也是我的啊!那小子身上毒素那么厉害,上次冰蝉为他吸毒之后连冰蝉都搭了进去,那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白月笙没说话,趴在他肩上的小家轩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爷爷看起来好可怜哦,王爷叔叔,不然带他回去吧?”

白月笙看向家轩:“他可怜?”天知道这家伙以前是怎样的人,若非有了把柄受他掣肘,这几年来岂会安生。

家轩靠近白月笙耳畔小声道:“娘亲医术是很好,但是娘亲说过,一个病人以前用的药方什么的,都很重要呢,他给那个叔叔看病那么久,肯定是最了解那叔叔情况的人哦……”

白月笙看了风神医一眼。

风神医立马赔笑,“看在我这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让我也回去行不行?”

家轩适时拽了拽白月笙的衣袖。

白月笙冷眼转身没说话,竟是默许了。

风神医大喜过望。

蓝漓真是满脸无奈,不过这样也好,这风神医总算对医治这个病人是有帮助的。

战擒等数名白月笙近身亲随神色莫测,一个个瞪突了眼睛,他们家王爷何时会听别人求情辩解?况且这人还是个五岁稚儿?不过到底也是亲随护卫,愕然压在心底,全部垂下头去。

上了船之后,白月笙冷言:“以后这个人归你负责,时间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做到你说的,我自然也言而有信。”

蓝漓看向那瘦削虚弱的病男子,“希望你说话算数。”

“我晚些会来看他。”白月笙说罢,转身离去,出仓门的时候看到家轩和彩云在甲板上说话,家轩小跑着到了白月笙跟前,“王爷叔叔,彩云姨说是你救得我,谢谢你。”

“嗯。”

白月笙转身即走。

家轩抿了抿唇。

却在此时白月笙回过身来,“我忽然想下棋了。”

家轩咧嘴笑:“我陪叔叔下棋。”

“嗯。”白月笙应了一声,一大一小就这样消失在了甲板上,徒留彩云一个人瞪眼。

什么情况?刚才明明在说风神医和那些野人不是吗?

44、特别的土著

蓝漓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病人的身体,心中有了些主意,便找来战擒,带他去见了风神医。

只是二人扣门良久,却没人回应。

虽然此处是在海面上,风神医不可能长了翅膀飞走,战擒依然不敢大意,直接推门而入,却为眼前所见愣了一愣。

风神医在睡觉,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毫无形象可言,闻得开门声,睁开一直眼睛扫了二人一眼,又闭了起来,除了白月笙,对其他人他根本懒得应付。

战擒自是了然,给了蓝漓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退了出去。

蓝漓微微一笑,道:“风神医,扰了您的好梦,抱歉。”

风神医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当是回应。

“想必风神医知道我所求之事。”

她这般开门见山,倒是叫风神医意外,多看了她一眼,“知道又怎样?!你能进这个屋,只是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地方,可不是我老头子好说话。”

“我懂。”蓝漓将一只食盒放到了桌面上,“但蓝漓不会为难风神医,说与不说,都是神医的zi you。”

风神医眼尖的瞄向食盒,“那是什么?”

“一些点心,和腊肉,风神医慢用。”她仔细看过那仙鹤岛,其实并未有过太多正常食材,而这风老头也不知为何得罪了白月笙,据战擒说,给岛上的供给只有米面和干菜,连个肉都不曾有过。

果然风神医一听肉那个字,口水差点流出来,仙鹤岛上动物繁多,但那土著民却是让人着恼的紧,从不猎杀动物,也严禁旁人猎杀,他曾偷偷猎杀了一只兔子,被揍的差点断气,还好他有医术傍身,救治了几个人,才将功折罪,但也受到那些土著的严厉警告,为防止被揍得老骨头散架,他都五年没吃过肉了!

风神医戒备的看了蓝漓一眼,“我可告诉你,不要以为这一点点小恩小惠,老头子就会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哦,船始终会到岸,岸上什么东西都会有,到时候老头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蓝漓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风神医嗜吃还是战擒告诉她的,而她恰好对自己出品的食物信心满满,但凡吃过她这里食物,别处即便是山珍海味也无法满足口腹之欲,就算他耐性惊人忍得了一时,但若她用了心思诱拐他,怕他也难坚持太久。

蓝漓转而一想,白月笙也是厉害,像风神医这样脾气古怪还软硬不吃的人,怎么就能被白月笙掣肘五年不止?

甲板上,战擒带着两个护卫往仓内搬箱子,彩云还是好奇的不行,追着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药材吗?看起来不像哦,难道是吃的不成?”

活泼好动的彩云让人不忍拒绝,战擒停了一下,道:“是一些杂物。”

“什么杂物啊?”

“多是些衣服。”

彩云瞪大眼睛,“王爷带衣服送到仙鹤岛做什么?”那惊奇的模样,看起来生动的很。

战擒顿了一下,“是……为了风神医。”

“你说嘛说嘛,别藏着掖着啊,快告诉我!”

战擒轻咳一声,欲言又止,彩云上前,“你小声点说,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那期待的模样,战擒真是无法拒绝,只得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彩云闻言,面色变得稀奇古怪,看着战擒脸色发红,此时恰逢蓝漓出现,彩云连忙跟了上去,叽叽喳喳道:“xiao jie我告诉你啊,那个土著……”

原来那仙鹤岛所居的土著有个很奇怪的习俗,女子以穿着越少越美,一方面是因为气候炎热,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族民稀少,穿的少以方便繁衍后代!

蓝漓听得也是有些意外,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不算什么。

彩云压低声音道:“感情风老头也是怕了那些女子衣不蔽体,所以自己做主让王爷送些衣物过去,哈哈,想到他看也不敢看那些土著女子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哈哈哈……”

蓝漓有些无语,没理会她,进了自己的仓房。

甲板上,战擒扶额,说好的不告诉别人,就这么不作数了?他哪里知道,蓝漓在彩云的心中永远也不是别人。

二人进了仓房,蓝漓瞧着家轩不在,倒是多了个木箱子。

“家轩人呢?”

“那个……”彩云左看右看,正好看到箱子里放着许多的衣服,哇哇叫了起来,“哎呀呀,这些衣服看起来就好华丽啊……”

蓝漓瞥了她一眼,怎会不知道她肚子里那些小九九,家轩……估计又是在白月笙那里。

一直侯在门口的护卫上前解释,“这箱衣物原是主子小时候的,但都没穿过,瞧着孩子的衣服皱了,所以送来给孩子换洗。”

蓝漓抿唇没言语。

彩云道了谢又送了护卫出去。

晚点的时候,家轩回来了。那身衣服因为淋雨和后来在船上躲藏,本就脏污,虽然后来洗干净了,但的确是皱巴巴的。

彩云笑着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蓝漓沉静如常,果断的闭上了嘴。

那一箱子衣服就这样放在了角落里。

来的时候因为家轩着了风寒,蓝漓一直照顾着,并非仔细注意这一路的情形,回去的时候却又因为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病人心绪不宁,倒是没心情再去看,只是因为风向和下雨的缘故,船速比来的时候要慢,回去已经是三天之后。

风神医一脚踏上码头,感慨的骂了一声混账,“这见鬼的大海,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啊!”

想起他这一路来都睡在仓房一步都不出来,还偶尔脸色发白呕吐不止的样子,蓝漓早就有所顿悟,小家轩更是不客气的道:“爷爷很怕水哦,刚才上岸的时候跑的好快呢。”

风神医脸色发青的瞪了家轩一眼。

家轩恍若不知,白月笙上前道:“甲板很滑,我抱着你吧。”

“好啊。”家轩笑着趴在了白月笙的肩头,风神医看看家轩又看看白月笙,有些若有所思,忽然,家轩看向蓝漓,脆生生的喊道:“娘亲,你小心一点哦,下了雨甲板很滑的。”

“嗯。”蓝漓轻应了一声。

风神医唰的一下看向了蓝漓,像是见了鬼一样。晚上,刚在别业安顿好,蓝漓所在的院子就来了客人。风神医满脸堆笑,很是亲切,和前几日船上那爱理不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丫头,你上次不是有事找我么?”

45、辗转难眠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蓝漓看着风神医热情的过了头的样子,不以为自己那日那点腊肉已经成功诱拐到了他,但他此时这样又是为哪般?

蓝漓只好敛去疑惑,道:“不错。”

风神医满面殷勤,“其实那小子的病况也不是不能说,就是——”

“什么?”

风神医看着蓝漓,“你和白月笙什么关系?”

蓝漓抿唇。

风神医嘿嘿笑道:“我跟这小子认识也有十来年了,还没见他对哪个女的这样信任,你说寒玉没用他连想都没想就信了。”

蓝漓无语,想着怕是您老人家惯做不靠谱的事情,她不过稍微提点,白月笙自己就明白了过来,又和信任有什么关系?

风神医又道:“那个小娃娃真的是你儿子?白月笙很喜欢他嘛……”见蓝漓沉默以对,目光淡然,风神医讪讪道:“那什么……老头子我也不是罗里吧嗦的人,我把那小子病况告诉你,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您说,如果我能办得到的话。”

“你让白月笙把寒玉给我。”

“这个恐怕我做不到。”

风神医瞪眼,“就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哼——”他气的转身就走,就不信蓝漓真的放他走,毕竟他自始至终没见过蓝漓的医术,难道会比他还厉害不成?他都治不好的人,呵呵……

可是左等右等,就要出蓝漓的院子了,还是不见蓝漓有阻止他的意思。

彩云不紧不慢的道:“风神医慢走啊,夜黑路滑,小心一点。”

这煽风点火一样的话,让风神医气的黑了脸,瞬间转身大步往回,瞪着蓝漓,“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好了。”

蓝漓挑眉:“怎么又忽然改主意了?”

风神医冷哼,“你管我?”当下,也不理会蓝漓有没有认真听,说了一大堆那病人的情形。

他完全是随心叙述,说着说着还东拉西扯,还好蓝漓认真细听,倒也清楚了十之**。

这男子中了毒,五年来,都是一边喂食解毒的汤药,定期用冰蝉为他吸毒,不过那个毒十分顽固,隔一段时间便会在体内自生,五年来,他没有清醒过,也越发的消瘦,气若游丝,上一次散毒之后,冰蝉暴毙,他已对这个人束手无策。

万物相生相克,若是中毒,自然会有解药,只要搞清楚中了什么毒就好。

而对于这个,蓝漓心中却是有数的。

第二日的时候,就着手开始为那病人医治,每日只是针灸,然后就是药浴,也没有开内服的药。

白月笙每天都会来看他两次,早晚准时的很,有时还会坐上一会儿,偶尔和小家轩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

蓝漓心中无奈,不能阻止又不想放任,着实矛盾的很。

隔了几日,白月笙又来看那病人,忽道:“他的状况……可能长途跋涉?”

蓝漓一顿,“再过几日,应该可以。”

“几日?”

蓝漓道:“十天。”

“好,就给你十天,十天之后,出发回京。”

家轩就在一旁,小小声的问,“王爷叔叔,你要走了吗?我……我想跟我娘亲一起回京,不知道行不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人舍得拒绝?

白月笙自然应了,“可以。”

家轩高兴的笑了起来,“王爷叔叔你真好,谢谢王爷叔叔……”

“嗯。”

家轩又道:“时辰也不早了,王爷叔叔今天要早些休息哦,我看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

蓝漓想着,白月笙那眼下暗影的确是有些深,约莫是担心这病人的情况吧?

白月笙垂眸看了家轩一声,又嗯了一声,视线扫过蓝漓的时候,似有片刻停顿,又似乎是没有,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不不不,他不能把自己惯坏,他要强迫自己睡,不能再依赖这个女人的体香,不能,何况这个女人还要顾着三哥……

想到此处,脚步越发的快了。

白月笙一走,家轩立即垂头敛目,站在蓝漓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蓝漓看了他一会儿,叹息:“这样是什么意思?不都如了你的意吗?”

家轩忽然抬头,看着蓝漓满脸哀伤,“娘亲,你是不是不想和家轩在一起?”

蓝漓一噎,“我——”

“我就知道,娘亲现在嫌家轩是个拖累了,娘亲要是不喜欢我一起去,我不去便是,我就呆在渝林飞霞庄。”

那泫然欲泣的样子,蓝漓还来不及怪他些什么,立即就心疼到不行。

她是孩子的亲娘,怎么可能不想跟孩子在一起?她若想,自然是有办法,可孩子开口让白月笙答应……她想想还是有点不舒服,哎,罢了罢了,这样也好,反正总是要想办法带家轩去的。她蹲下身子,捏了捏家轩的脸蛋儿,“好啦,娘亲错了,对不起,别伤心了,嗯?”

“真的?”

“当然是真的,娘亲怎么会骗你?”

家轩嘟着嘴看了她好一会儿,笑意才晕上脸颊,“那就好。”说罢,长长舒了口气,“为了让王爷叔叔答应这个事情,这段时间我可辛苦了,还要陪他看书,陪他下棋的……”

蓝漓莞尔,“我以为是你喜欢人家,所以愿意陪着。”

家轩嘿嘿笑着,“那个,也是有一点啦,就一点点,比起喜欢娘亲还是差很多很多的!”

蓝漓笑意加大,这人小鬼大的,怎么能这样聪明?

帮床榻上那病人针灸一次之后,蓝漓跟家轩说了会儿话,陪着睡了。

夜半,白月笙辗转难眠。

他近半个多月几乎没睡过什么好觉,前几日又接连下雨,夜里他便觉得越发的冷了,战坤虽早有准备,带了一箱暖炉和银炭,点在屋内,但白月笙还是无法入睡。

久未好眠让他心情烦躁,明明抱着蓝漓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什么自制力什么惯坏自己统统见鬼去吧,现在,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一场好眠对他来说更重要的。

他起身,披衣而出。

蓝漓的小院内,飘进了一个人影,那人刚到床前就要上榻,神色却忽然一变。

床榻上,美丽娟素的女子安静沉睡,她的一侧,一个小包子笑得很甜,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

白月笙僵了一刻,拂袖而去。

46、很会给我招麻烦

流光飞转,蓝漓除了每日要亲自看顾着病人,针灸,煎药,也没忘记此次来渝林主要的事情是挑选绸缎布匹,另外大风船行虽说不得家大业大,事情也是颇多繁杂,等所有的事情都安顿的差不多之后,十日已经过去了七八日。

蓝漓恍然想起前两天水伯承递来的问候信函。

此番离去,也不知何日还能再来渝林,水伯承的身体,腿疾,以及这几年来对他们母女的照拂……思忖至此,她觉得还是要在离开之前见水伯承一面的,只是她却不愿看到水伯良,便寻了个水伯良外出的时间来到了竹楼。

水伯承素来矜淡,只是瞧着蓝漓带来的东西,神色微微敛了敛——眼前,是一张药方,一只瓷瓶,和一只匣子。

“要……走了么?”

蓝漓点头,“是啊。”

“这次……”水伯承顿了顿,“家轩要怎么安排。”

“我带他一起去。”

“唔……也好,我给家轩准备了些小礼物。”

家轩喜道:“是吗?在哪里?”顺着水伯承的视线,家轩小步到了外厅,看着箱子里那诸多稀奇精巧的船只模型啧啧称奇,喜不自胜。

沉默了一下,水伯承才道:“京都不比渝林,你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你不必太担心。”

“还有家轩那孩子,素来聪慧,却心思敏感的很,你又是个迟钝的,一忙起事情来总是昏天暗地,难免顾不周全——”

“我……”蓝漓呐了呐,“我怎么迟钝了?”

水伯承微抿唇瓣,看了她一眼,似与平时的矜淡不同,仔细看时,却又如一片云雾,看不真切,仿似寻常那般,水伯承道:“此去京城,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不要客气。”

“嗯。”

“应的这样敷衍,看来是真的要跟水家再无干系了。”水伯承悠悠一叹。

“我——”

“水心,那日之事我都知道了……其实早些时候,渝林节度使就已经明里暗里查探水心其人,若非伯良遮掩,早已是瞒不住的事情,伯良……他并非攀附权贵之人……”

“我晓得。我不怪他。”后来她曾回想那件事情的前后始末,只怕是白月笙已经查探到了她的底细,而水伯良不过因势利导,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商人最合格的做法而已。

微垂的眼眸,看不清蓝漓的神色,她淡淡的道:“此去不知何时再见,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留给你的药丸记得服用,汤药也不要断,针灸的方法我也写下,只需找个熟练的大夫按时进行即可。”

“好。”

家轩抱着一只船只模型蹦蹦跳跳跑来,“多谢承叔叔,我去京里之后会想你的,然后过些时日就来看你。”

“好。”水伯承笑道。

蓝漓又与水伯承说了一些闲话,便告辞离去,水伯承眸色微顿,轮椅扶手上的指动了动,却没有抬起。

回到别业的时候,白月笙却已在她的院内,坐在小偏厅里,神色有些不好。

蓝漓暗忖也不知是谁又得罪他了。

“你去了何处?”

蓝漓刚入小厅,白月笙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家轩笑着道:“我们去看承叔叔了。”

“承叔叔?”

“就是水家叔叔啊,承叔叔的腿不方便,娘亲送了一些药丸过去……”

白月笙眼眸微微眯起,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不觉间,连话音都填了一分冷意:“谁准你擅自离开这里的?”

蓝漓怔了一下,“只不过一个时辰……”

“我以为,你的责任是照顾病人不是吗?”

蓝漓抿唇,“不错,可是就算照顾病人,也不需要寸步不离吧?”

“我要你寸步不离又如何?他要出了任何纰漏你担待的起么?还是——”他忽然倾近蓝漓身侧,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冷语,“你这样的任意散漫,是在拿蓝家满门性命开玩笑不成?”

蓝漓骤然抬头看向白月笙,不知他今日到底抽了什么疯,半晌,压下心中不满,“我记住了,以后必然寸步不离。”

“那便好。”

小家轩抿紧了唇瓣,小心翼翼的看看蓝漓又看看白月笙,彩云赶忙进来,“我们先出去吧,王爷有事找xiao jie呢。”

“哦。”

一大一小很快退了下去。

蓝漓默,敢情刚才的只是前菜?

啪嗒一声,一封信丢在了桌上。

蓝漓道:“什么?”狐疑的拿起信封拆开一看,面色微变。

他们离京之后,江梦琪和陆江飞之事越演越烈,竟然闹出丑闻——江梦琪怀孕了!

本来,陆江飞仗着陆泛舟身份水涨船高,就是搞大个女人的肚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收了在身边也就罢了,偏生如今蓝漓成了华阳王妃,江梦琪是王妃表妹,便随意不得,总是要给个名分,而这江梦琪却不知如何把陆江飞收的服服帖帖的,居然非要给个正妻的位置不可。

陆江飞原是有婚约的,这么做,让婚约女子情何以堪?一时受不了这等屈辱居然寻了短见,还好救治及时才没能闹出人命来。

陆家人如今也是架在中间,轻不得重不得的,只等华阳王和蓝漓回去讨要个解决方案呢。

蓝漓默默放下手中书信,“抱歉。”若非因为白月笙身份,只怕这些事情也闹不到如此境地。

白月笙道:“他的身子如何,可能长途跋涉?”

“这几日调理他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上路了。”

“既然如此,那就着手准备出发吧。”白月笙说罢,多看了蓝漓一眼,“你倒是很会给我找麻烦。”

蓝漓只得抿唇,还能说什么?

白月笙走后,家轩凑到了蓝漓跟前,“王爷叔叔怎么啦?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蓝漓回神,捏了捏家轩脸蛋,“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王爷叔叔只是担心那病人,怕娘亲散漫,顾不周全。”

家轩若有所思的道:“看来王爷叔叔真的很在意这个人啊,也不知道他是谁,是王爷叔叔的好朋友吗?”

蓝漓瞥了床榻上的人一眼,哪有心思思忖这个,只怕依着家中那些长辈们的性子,此次回京麻烦事情会不断呢。

47、自荐枕席

许是因为上一次被围杀,白月笙此次回京行迹隐匿,十分低调,一路行来倒是十分安生,入了冬,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夜半也是让白月笙越发的难过起来,连着许多日都不曾有过好眠,偏生蓝漓每日和家轩寸步不离,他想找蓝漓陪睡都没机会,只得依靠深沉的自制力过活。

一路顺风顺水,总算回了京城。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小家轩自小长在渝林,从未见过雪,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伸手接着雪花不愿走。

彩云无奈道:“快走吧小祖宗,以后这样的景色可多着呢。”

家轩嘟了嘟嘴,zhèng jiàn白月笙下了船,小步上前道:“王爷叔叔,我和娘亲和你是要住在一起吗?”

白月笙道:“自然是住一起,怎么你不愿意吗?”

家轩高兴极了:“我当然愿意啦,我最喜欢王爷叔叔啦。”

正下船的蓝漓脚下一滑,直接栽了下去。

白月笙眼明手快,堪堪将她扶住,才没让她人前现眼,“怎么,近乡情怯?”

蓝漓心中一叹,道:“没,就是没走稳。”

“嗯。”白月笙应了,抱起面前家轩,走了。

彩云赶紧到蓝漓身边,“没事吧?”

蓝漓摇摇头,她以为白月笙是要面子的人,这一趟南下多了个孩子,难道就不怕惹人非议吗?可是看眼前这状况,显然她是想多了。

几人回了王府还没安顿好,蓝烁便亲自上门来了。

许久未见,兄妹二人却没那心思叙旧,蓝烁一出现,便将情况简单的跟蓝漓说了一番。

蓝漓道:“父亲母亲怎样?”

蓝烁叹了口气,“妹妹嫁与华阳王在先,梦琪和陆江飞的事情在后,朝中同僚明朝暗讽蓝家攀附权贵,家中祖母又气的昏了过去,有好些日子,父亲都没有笑过了,每日里愁眉深锁的,母亲也跟着哀思连连。”

蓝漓顿了顿,“江梦琪怎么说?”

“只不停的流眼泪,什么也不说,祖母禁了她的足不让出去,那陆江飞隔几日就会差人送东西过来,陆家刘家都不曾多说什么,估摸着是等王爷回来处理,如今你是华阳王妃,跟着蓝家的地位也算是有所提升,但比起那些世家大族,根本不足道哉,那陆江飞原本的未婚妻子刘氏也不是无名小辈,如今闹成这般,委实是不好收场。”

蓝漓只觉得额角抽疼。

蓝烁道:“这会儿父亲还没下朝,不知道我来找你,是母亲让我过来的,母亲说——”

“什么?”

“这事儿终归是蓝家的事情,你能尽份心力便尽,如若不能,独善其身母亲也不会怪你。”

蓝漓皱眉,觉得这话有些莫名,但也感念母亲事事时时总为自己着想,心中尤然高兴。

隔了不到两日时间,刘家夫人送了拜贴过来,前后个把时辰,人就到了。

蓝漓着人上了茶,便等着刘夫人开口,她明白,刘夫人此番,怕是来讲条件的。

果不其然,才说了几句夸赞王妃的话,刘夫人就言辞闪烁,欲言又止起来。

“我女莹莹自幼与那陆江飞定了婚约,还有文聘信物为证,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他们出了这等丑事,让我女儿莹莹被整个京城的人看了笑话,如若不给个妥善的处置,我家莹莹又如何在京都立身?人人都道她是个没人要的……”说到此处,悲从中来,潸然泪下,“我那苦命的孩子……我刘家又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蓝漓的笑容很官方,是那种一眼看去温柔无害的笑容,“刘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夫人拭泪半晌,哽咽道:“王妃此话当真?”

“自然。”

“那臣妇可说了——”

“但说无妨。”

“女子名声是如何重要的事情,被人这样践踏,她可怎么活得下去,只怕以后也是没人敢与她说亲了,王妃仁慈,臣妇……臣妇……”

“什么?”

刘夫人垂着头,实则认真端详着蓝漓的表情,她出身不低,本就不怎么看得起蓝漓这五品之家出来的王妃,方才多番试探,见蓝漓柔顺温和,心里便有了主意,眼泪豁然流了出来,“臣妇斗胆,为我家莹莹向王妃求个姻缘……王妃宽厚仁爱,定然不会嫌弃我家莹莹被人背弃过婚约吧……”

蓝漓一怔。

刘夫人又道:“莹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又乖巧谨慎识大体,以后在王妃身边定是好帮手。”

这下,蓝漓听明白了,敢情是想把女儿送进王府来?

刘夫人小心翼翼的道:“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这——”蓝漓还未开口,一道冰冷的男音就响了起来,“你这儿今日倒热闹。”

刘夫人僵住,脸色大变,看向门口处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华服男子,仓皇跪倒在地,“王……王爷……”

白月笙慢步入了内厅,华衣高冠,神色冷峻,看那样子,像是刚下朝回来。

蓝漓站起身来,正要说什么,白月笙便冷冷道:“今日何人轮班?”

“是齐寿。”

“罚他半年俸禄。”

战坤怔住:“这……”

“也不看此处是何等地方,什么闲杂人等都放进来。”

战坤忙道:“主子说的是,属下这就去办。”

刘夫人面色惨白,仿似自己那声“王爷”玷污了白月笙的耳朵一样,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已经被战坤等人连拉带拖带出了水阁,看的一旁蓝漓是哭笑不得,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啊。

“多谢王爷。”蓝漓道。

白月笙瞥了她一眼,伸开了胳膊。

蓝漓没反应,还是身边彩云顶了她一肘子,蓝漓才反应过来白月笙这是要她帮忙更衣呢,心中还来不及腹诽,就看白月笙神色不耐,忙上前去,帮他将沾着雪花的大氅脱了下来。

彩云上前接了过来。

白月笙饮了杯热茶,“那病人情形如何?”

“已经越见好转,若是王爷不放心,可以找一个懂医术的人来探看。”

白月笙没说话,转身进了内室安置病人的地方,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脸色舒缓,没了刚来时候的冷硬。

战坤已经回来,忙为白月笙披好大氅,白月笙走了两步,淡淡道:“陆泛舟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益,你不要多管闲事。”语罢,离开了水阁。

48、蓝家

蓝漓怔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江梦琪和陆江飞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她原本就不想管,只是因为那件事让父母忧思难过,所以才不免多过问了一下。

将随身必要的事情处理了一番,蓝漓便去了一趟蓝府。

离京数月,易瑶心中惴惴不安,见了蓝漓本人安好,才松了一口气,蓝漓不免笑她小题大做。

易瑶却道:“如何是小题大做?你一个女孩儿家,走这样远的路,娘亲担心还有错了?更何况,渝林还有……”话到此处,易瑶看向蓝漓,眸中难掩期待:“家轩……他好不好?”

“嗯。”蓝漓轻应一声,“他很好,长得白白胖胖的。”

易瑶有些激动,“这孩子,自出生我就没见过,也不知他长得像不像你……”

蓝漓心中微微一叹,前些时日她发现母亲私底下准备了许多小孩儿的衣物,从出生到十来岁都有,想来心底也是很念着那个未曾见面的孙儿的。

易瑶也是一叹,“可惜家中事忙,总是见不到……”

“这次当随了母亲心愿。”

“你是说……”

蓝漓轻笑起来,“他进京了。”

易瑶大喜,可眨眼又惊慌失措起来,“他……他随你一起来的吗?华阳王可知道他?你把他藏在了何处?他吃住都方便吗?这……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不要命了?”

一连串的疑问丢了过来,只让蓝漓脸上笑容更甚,她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他如今就在华阳王府中,此事王爷也是知道的。”

易瑶脸色大白:“那……怎会如此安生?”

蓝漓道:“这件事情,我以后再跟母亲详细说明,总之他的安全无虞,在王府很好。”简直是如鱼得水,高兴的很呢。

“你素来是极有主见的,只是家轩这件事情,若发生在寻常人家尚且不能容忍,何况还是华阳王那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中之龙……”易瑶忧虑依然,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你这孩子,当年到底如何,你也从不提说,如今这番,又叫母亲如何不担心。”

蓝漓抿了下唇瓣,心中浮起几许抱歉,这些年来,易瑶对她素来关爱,可她却因身带前世记忆,总对易瑶不那么亲近……

易瑶又道:“无妨,你心中有数就是了,母亲信得过你。”脸上又有了笑容。

蓝漓心中一暖,“母亲,我跟您说——”附耳过去,悄然说了一句话。

易瑶霎时脸色大变,先是震惊,接着是不可置信,最后变成喜出望外。

“那……”她的声音甚至有些轻颤,“他……知道吗?”

蓝漓摇摇头。

易瑶急道:“那怎会把家轩带到王府?”

蓝漓叹息,“许是父子天性吧,王爷从见到家轩就很喜欢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王爷这件事情?”

蓝漓抿唇。

易瑶忙道:“没事没事,顺其自然吧,好孩子,娘亲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

接下来,蓝漓便说明了来意,这次主要还是为了琵琶巷口那间铺子的事情,如今锦缎货品采买合适,紫恋那里也已经准备好了一间流锦披肩,也该选个合适的日子开业。

易瑶听了连连点头,“虽然这些时日客来居收入稳定,但家中开支不小,总还是需要谋个别的营生的,只是买这铺子的银子,却是从你那出的……”

“还是娘亲给的,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那是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我怎能又厚颜收回来?”

“娘亲其实不必太过介怀,我自己还有些私房钱。”

“哎,娘亲这里的确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去收那铺子,既然这样,就依着五成红利分你好了。”其实易瑶心中明白,蓝漓出钱出力,五成都是少了,只怕说的再多,蓝漓推却不要。

果然便是这样,蓝漓都想拒绝,只是易瑶却不会让她说出口。

“就这样,若你再要推拒,母亲可真的要生气了。”

蓝漓只得微笑作罢。

闲聊了一会儿,易瑶不免说起江梦琪的事情,“那刘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前些时日就暗示我说项,让……她那女儿入王府……”

“嗯,我已经见过她了。”

易瑶迟疑道:“怎样?”

“……被王爷丢出去了。”

易瑶一怔,微笑道:“那就好。”

蓝漓与易瑶亲近了两份,怕她担忧,便将陆家的事情说了一二,希望她可以放心,事情总会顺利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陆泛舟的能耐,她当然明白,谁还能让陆家鸡飞狗跳不成?

只是她这样想,旁人可不这样想。

蓝家已经被这件事情搞得雾霭蒙蒙,鸡飞狗跳了。

蓝烁去见过蓝漓一次之后,蓝老夫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蓝漓的身上,希望蓝漓可以拿出个解决方案,哪知这一见之后悄无声息的,该怎样还是怎样,愁的她原本就灰白的头发又白了几根,偏生这江梦琪也是个没眼色的,仗着蓝老夫人的喜欢,隔几日便来老夫人这里抹一把眼泪,明示暗示要老夫人做主。

原来蓝老夫人还有些喜欢江梦琪,毕竟那孩子能说会道讨巧的很,这一番下来,也把那些喜欢消磨的差不多了,心中烦闷就想着这样赶紧将事情解决,恰逢听说蓝漓来蓝府了,立即便让人去请。

蓝漓素来对蓝老夫人没什么好感,如今亦然,事情总会解决,她没必要专门去挨个安抚他们,回了一声有事,便离开了。

蓝老夫人等了许久,却听到蓝漓走了,顿时气得黑青了脸。

江梦琪原在老夫人跟前等着,闻言眼泪哗啦一下掉了满脸,“姐姐为什么走了,她……她如今做了华阳王妃,是不是已经嫌弃小妹了……”

蓝老夫人心情越发糟糕,气骂道:“知道会被人嫌弃,你还要做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情,如今整天哭丧个脸给谁看?你娘在我跟前儿时候是多么听话的好孩子,怎的教养了你这样一个丫头!”

江梦琪呆住,眼泪挂在脸上要掉不掉,这还是蓝老夫人首次跟她说这样严重的话。

蓝老夫人道:“还不赶紧回去闭门思过?整日来我处作甚?!”

江梦琪脸上青白红紫交错,撒娇讨巧也不敢,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49、紫漓布行

江梦琪脸上青白红紫交错,撒娇讨巧也不敢,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江梦琪离开老夫人处,也没依然回去闭门思过,而是追到了府门口去,是时蓝漓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倒是蓝修行刚从外面回来,碰了个正着。

“小叔叔……”一看到蓝修行,江梦琪立即满脸泪水。

蓝修行忙道:“这又是怎么啦,哭成这样?”

“呜呜……姐姐不管我了……”

蓝修行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背影,摸了摸鼻子。

这小阿漓的性子,他可是最清楚的,凡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平素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江梦琪这个烂摊子,只是他又不好明说让江梦琪更伤心,无奈长长一叹,“许是阿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才没时间吧,你也不要太伤心……”

江梦琪瞬间哭的越发伤心了,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蓝修行不忍再说。

“好了好了……”带着江梦琪进府去了。

*

离开蓝府之后,蓝漓去了一趟紫恋处。

紫恋如今离了烟雨楼,住在琵琶巷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随身的丫鬟也跟着赎了身,贴身照顾着。

紫恋见过蓝漓两次,都是男装打扮,此次一看到蓝漓出现,半晌没反应过来。

“姑娘是……”

彩云笑嘻嘻道:“修行少爷的叔叔……紫恋姑娘可还记得?”

紫恋愣了一下,又惊又奇,“竟是……女儿身……莫非你就是华阳王妃?”意识到这个,紫恋忙不迭要欠身行礼。

“别,大家都是朋友,行此大礼,让我如何自处?”蓝漓扶住她,“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蓝漓,而不是别人?”许是因为她身怀有孕又独自一人,蓝漓对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再加上紫恋性子温顺婉约,她心中便由衷的喜欢。

紫恋悠悠笑道:“以前就听闻蓝公子说过,他家侄女淡薄又聪敏,灵巧而慧黠,那日我还好奇,什么时候蓝公子多了一个那般年轻的叔叔,行为处事落落大方,竟从未听他提起过,如今想来,也只可能是他那聪慧的侄女,如今的华阳王妃了。”

淡薄又聪敏,灵巧而慧黠?

蓝漓挑了挑眉,道:“是吗?”

“自然是的,不然紫恋又怎会想得到。”紫恋点头,一边引着蓝漓入内,一边道:“王妃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那定下的流锦披肩么?我已经做好了。”

蓝漓道:“都是父母生养,你不必对我这般客气,唤我蓝姑娘便是。”

“这……”紫恋微微迟疑,但见蓝漓神色清明落落,便从善如流,道:“那好吧,蓝姑娘。”

彩云接下红蔷递过来的匣子,拿到蓝漓面前打开。

蓝漓只看了一眼,不禁有所感慨,果然是卞南织造的手艺,这件流锦披肩一眼看去并不起眼,但细瞧之下色泽潋滟,华贵却并不艳俗,实乃上佳之品。

“怎样?可还入得蓝姑娘的眼?”

蓝漓笑道:“我若质疑姑娘的手艺,又怎会请姑娘助我?今日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哦?蓝姑娘请说。”

蓝漓道:“前些时日我南下渝林一趟,采买了一些上等的贡缎,云锦等,我知道姑娘出生卞南世家,自然对这些东西十分的了解,而我是个外行。”

“蓝姑娘是想让我帮忙选缎子?”

“一些寻常的我已选好,运到了京城,只有软烟罗和fèng huáng火两种,我既是外行,自是不懂,所以拿了样品前来,还请姑娘为我参详一二。”

“可带来了吗?”紫恋想了一会儿,才道。

彩云将一个小匣子放到了紫恋的面前,紫恋看了一会儿,道:“这雨过天青和银红不错,都是上等货色,fèng huáng火亦是佳品,姑娘可放心采买。”

“那便好。”

蓝漓顿了一下,看向紫恋隆起的小腹,“几个月了?”

紫恋微顿,神色变得和暖带笑,“六个月啦。”

“头一胎,平素的饮食都要多注意些。”

“嗯,我知道的,请了大夫隔几日便来看看,图个心安,也依着大夫的的意思,早早的确定了稳婆,等过几日,她便到此处住下了。”

“那就好。”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蓝漓便告辞离去。

回到府中之后写了书信传往大风船行,尽快将剩下的几样布帛运到京城也好准备开张。

白月笙每日早晚都会到水阁来上一趟,看看那重病的男子,见男子日渐恢复红润的脸颊,眉心那永远散不去的愁绪也似乎有所消减。

蓝老夫人也曾派人来请过蓝漓两次,蓝漓知道她是为了江梦琪的事情,索性推拒了,将从渝林带来的一些礼物送去了蓝府,老夫人请了两次被拒,气的差点昏过去,转身就把这份气恼加到了江梦琪的身上,至此,连丁点的喜爱都没了。

隔了几日,fèng huáng火和软烟罗也到货了,蓝漓翻了翻日子,最近倒是只有腊月初八可做开张大吉的好日子,便开始着手准备,另外一方面,也写了关于腊八粥的食谱,送去客来居,让准备着那日当做小赠品回馈顾客。

腊八那日,恰逢下了小雪,白月笙早早入宫上朝,蓝漓早上为病人例行针灸之后,就去到了琵琶巷口的布庄内,布庄因是蓝漓紫恋二人合力,所以取了紫漓布行,因为地段不俗,名字清爽,倒也引来不少客人。

蓝漓早早的做好了开业酬宾的计划,买三尺妆花缎,送一尺花罗,多买多赠。妆花缎是上等缎子,贵族人家用来制衣,而花罗虽非上层,但因轻薄飘逸也是用处良多,何况这次采买的花罗颜色轻淼如雾拢纱,一眼看去就赏心悦目,倒是大家更钟情花罗一些,不到中午,准备好做赠品的花罗没了。

而紫恋所制的流锦披肩,更是一开门就被人定了走。

来人别看是个小姑娘,但很是豪气,也不问价格,直接说了一句:“你这披肩我要啦,给我包起来吧。”

蓝漓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

彩云悄然说道:“好像就是每日都去客来居买糕点的那个,xiao jie记得吗?”

蓝漓想了想,的确是有点印象,再往外看的时候,伙计已经用最精致的匣子将披肩盛了起来,交给那小姑娘。

50、威武将军

紫漓布庄的包装,蓝漓也用过心思,她在采买的时候准备了一些价格低廉但是看起来不错的素纱,然后聘了绣娘,将素纱做成了好看的袋子,或大或小,将客人卖的布匹装进袋子方便携带,也定制了各种尺寸大小的盒子,以方便客人买到比较高端的产品时候装配。

小姑娘看着那个盒子,纤细的眉儿也是挑了挑,“你家老板心思却是极好的,像是披肩这样的好东西,什么时候还有啊?”

伙计笑道:“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唔……”小姑娘想了想,抱起盒子:“那行吧,我隔几日再来看。”转身离开了布行。

话音刚落,外面又来了客人。

来人是个男子,身材昂藏,表情严肃,看着倒像是出身行伍,不是会来布行的人。

伙计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这位爷……是要买布?”

“嗯。”男子矜淡的应了一声。

伙计道:“那不知公子要买什么布?”

“听说你们这里有fèng huáng火。”

伙计笑道:“不错,不知爷要多少?”

男子皱眉,显然这个问题让他有点困扰,“一件嫁衣需要多少?”

“呃……”伙计呆住。

男子不耐烦道:“算了,都包起来吧。”

当的一声,三锭金子整整齐齐落在了柜台上,男子转身离去,声音传来,“等会儿派人送去南巷刘府,给刘家大xiao jie。”

等候在门口的两个男子忙跟着前面的男子而去,不大不小的嘀咕声传了过来,“爷,一件衣服而已,需要把人家全部的布都买了吗?你这样子很浪费啊……”

“是啊,将军,那刘xiao jie看着那么点子身板,哪里需要这么多布……”

“我知道了,爷是想彰显我们威武将军府的能耐,对,肯定是,所以才买了这京中唯一的fèng huáng火……”

“真的吗?”

“闭嘴!”嘀咕声终结在一声低沉呵斥之下。

……

蓝漓表情有些微妙,她记得,刘莹莹所在的那个刘府就在南巷,而刘莹莹好巧不巧,正是刘家大xiao jie。

威武……将军么?

彩云显然也被这消息震慑了,“怎么……回事?”话落,忽然跳起跑到外面,将伙计包着的fèng huáng火拿了过来,“你忙着吧,我去送,我去送。”

蓝漓哭笑不得,这颗八卦的心啊,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蓝漓见开业一切顺利,便回了王府。

等彩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她一脸神秘加兴奋,这次不等you huo蓝漓便直接一股脑儿全部倒了出来,“xiao jie我跟你说,那威武将军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向刘家xiao jie求亲了。”

威武将军,手掌京城半数兵马及防卫,为人冷漠素来少言,炙手可热,仪表堂堂,这些年来不少人与他说媒,却都没能被采纳。

彩云叽叽喳喳道:“啊,这刘家xiao jie算来运气也是不错,前脚跟陆江飞闹成那样,成了京城笑柄,这才几日,就这般翻身了,威武将军啊……要地位有地位,要样貌有样貌,严于律己从不沾花惹草,洁身自好,据说他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啊……多少闺女们的理想夫君……你说江梦琪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气的吐血?”

蓝漓淡道:“fèng huáng火和花罗又需要进货了。”

“xiao jie你知道我方才探的什么吗?原来刘家大xiao jie投湖自尽就是被威武将军救的,你说巧不巧?”

“还有啊,刘家大xiao jie原来不是刘夫人亲生的,所以那日才要送她进王府,是为了给刘夫人的亲生儿子谋个好前程。”

“只是没想到刘家大xiao jie这次因祸得福啦,不错不错,合该气死那江梦琪,看她以后还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彩云。”

“啊?”

“没墨了。”

“哦。”彩云很快转身离去。

蓝漓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这丫头呀。她自己平素淡漠安静,有个话多的丫鬟在身边,那也是好的。

只是,她似乎听说过,威武将军与陆泛舟有些交情,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陆泛舟?

两日之后,威武将军求亲刘莹莹的事情传遍京都,掉了一地眼珠子。

刘莹莹被弃在前,如今威武将军不嫌弃,刘家自然不敢拿乔,应了婚事。

这威武将军不愧是出生行伍,做事如行军打仗一般,前后不过五天时间,就下了三书六礼敲定婚期,可谓快准狠,因为威武将军卓北航有功于朝廷,皇帝还赏了不少东西贺他即将新婚。

人们感叹刘xiao jie命真好啊,很快就忘记了当初她是如何被弃的事情。

刘莹莹有了归处,所有人的视线再次全部落到了江梦琪和陆家身上,所谓人言可畏,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她。江梦琪原来还偷溜出门,这下是连门都不敢出了。而这件事情,也让本来就殚精竭虑的蓝老夫人越发的气闷,昏倒之后好几日都不能起身。

易瑶见蓝修谨每日忧愁,放心不下,让人给蓝漓传讯。

关于蓝漓的医术,蓝家并无人知晓,蓝漓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请了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前去诊治。毕竟,老夫人总是父亲的亲生母亲,她不喜欢老夫人是一回事,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自然,蓝漓也并未真的对江梦琪之事不管不顾,也让彩云等人仔细注意着。

这日彩云从外归来,神秘兮兮道:“看来王爷说的不错,那个陆泛舟不是省油的灯呢。”

“怎么了?”

“我这几日一直注意他的动向,方才他派人去蓝府了。估摸着是说抬江梦琪进府的事情,我听说陆江飞已经松了口,只要接江梦琪入府,怎样都好。”

蓝漓微微一笑,若江梦琪只是西川江家一个女子,陆泛舟自然不必理会,可她如今成了华阳王府的亲戚,即便白月笙并不多言,那也不可随意轻慢,江梦琪怀了孕,总不能等肚子大了再处理,这件事情,总会解决,时间迟早而已,只是蓝漓没想到,这陆泛舟还真能拖,拖的蓝漓都在怀疑他到底会不会管了。

彩云趴在桌面上道:“真的要给她备嫁妆吗?”

51、江梦琪的哀求

蓝漓笑道:“也不是多少东西,备一些吧。”钱财与她来说并不多要紧,就怕未来这段时日打脸的事情还不少,到时蓝老夫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免不得父亲母亲也是不舒服,就当做做好事吧。

彩云轻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还是照办了。

午后,蓝漓去了客来居。

掌柜见到蓝漓又惊又喜,忙跪地行礼:“王妃……”

“快起来。”

“嗳。”掌柜的起了身,就带蓝漓去了内堂,“多亏了王妃,我们的客来居才今非昔比,如今在这条春熙路上,除了叶家的瑞雪楼,还没有什么地方生意能比咱们好。”

蓝漓淡淡笑着道:“即便这样,还是要踏实为主,认真做好事情,不可因为如今店里生意好了,就做些店大欺客的事情,毕竟回头客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店铺招牌树立也极是不易。”

“是是是,王妃说的是。”

“嗯。”蓝漓又交代了一些要紧的事情,然后将几份适合冬日养生的食谱留了下来,让他们好好准备着隔几日就可上新菜色了。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掌柜热心让后厨准备了些可口小菜。

蓝漓却之不恭。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忽然来报:“表xiao jie来了……”

蓝漓微微一顿,江梦琪已经进了内堂。

江梦琪看起来有些憔悴,披着绯色带毛圈的斗篷,整个脸看起来都小了一圈,看来这些日子极不好过,她看着蓝漓,神情很平静。

伙计们适时退了下去,蓝漓也放下筷子。

“漓姐姐,好久不见了。”江梦琪上前坐在蓝漓对面,视线扫过桌面上的那些小菜,“漓姐姐好胃口,不像梦琪,好些时日没好好吃过饭了。”

“是轻减了一些,自己的身子还是自己要多注意。”

江梦琪笑了一下,视线从小菜转到了蓝漓的脸上,眸色浅浅:“我在西川家中,都是哥哥弟弟的,没什么姐妹,入得京城之后见过漓姐姐,便想着以后我也有亲近的姐妹了……我想与漓姐姐分享自己的东西,但凡觉得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我都为漓姐姐也准备上一份,但漓姐姐后来都还了回来,我想着,我自己怕是想错了的,漓姐姐已经贵为华阳王妃,必然也是看不上那些东西的。”

“这件事情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多破费,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漓姐姐还是当我是妹妹的是不是?”

蓝漓道:“你我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血亲。”

“那姐姐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蓝漓顿了一下:“何事?”

江梦琪脸上明媚的笑容淡去,眸中浮起湿意:“今日陆家来人了……他们说,可以允了我和江飞的事情,但……但……”说到此处,泪水溢出眼眶:“但没有明媒正娶,没有八rén dà轿,让我……让我自己过去……”

蓝漓微怔。

江梦琪已经哭成了泪人:“梦琪知道,是自己做了丑事,对不起家人,也对不起那位刘姑娘,可如今刘姑娘都已寻得了好姻缘,梦琪腹中……腹中还有……”话到此处,显然是难以启齿,她手抚着尚且平坦的腹部,咬牙半晌,又道:“他们不能这样对我……”

“所以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江梦琪豁然抬起头来,抓住蓝漓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姐姐,梦琪不能就这样过去,这样无名无分什么都不是,连个通房的丫鬟都不如,蓝家丢不起这个人啊……姐姐,你帮帮我吧……”

蓝漓敛了眉目,让人看不清其中颜色,“所以呢?”

“姐姐……姐姐是华阳王妃,若是与陆家说一说,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姐姐,求求你了……”

蓝漓唇瓣微抿,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蓝漓看着她,江梦琪的确漂亮,如今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爱,若是上辈子,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她绝对不会有二话,但吃一堑长一智,她懂得了许多事情并不是盲目的伸出所谓帮助的手就有用。

江梦琪僵住,“姐姐,你——连你也不肯帮我吗?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求你了姐姐……”

“你以为以陆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岂是谁随意想插手他家中事务便可以插手的吗?”

江梦琪眼泪直流,“那姐姐可以劳烦王爷出手,只要王爷开口,他们肯定会给这个面子的……”

蓝漓摇头:“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并非我不愿帮你,而是帮不了,在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会承担后果,如今谁又能帮的了你?”

“姐姐,我求求你,我不能就这样没名没分啊,姐姐……我知道我错了,蓝家丢不起这个人,到时候你也会被人家说啊……”

蓝漓忽然有些烦了,她站起身来,“你好好在家准备待嫁吧。”说罢,转身将要离开。

江梦琪在原地僵住,只觉那抹浅蓝衣摆从自己身边渐行渐远,她忽然站起身来,抹去脸上泪珠,神色冰冷:“既然你不愿意管我,那就不要假惺惺送什么嫁妆,你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蓝漓出了内堂,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便你吧。”身后,江梦琪歇斯底里,将桌面上的杯盘全部扫落在地,蓝漓脚步未停,离开了客来居。

她知江梦琪必然是心中有怨气,不过她自己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对不起江梦琪的地方。

彩云跟在后面低哼,“你说这人的脸去哪了?自己做了丑事搞得人尽皆知,还好意思让人帮忙遮丑?什么人啊……”

蓝漓上了马车,道:“好了,先回去吧。”

回到王府的时候,管家和门口守卫正瞧着几只大箱子不知如何处理,见蓝漓到来忙上前道:“王妃,这——”

蓝漓抬眸一看,正是自己送去蓝府的那几只。

彩云气坏了,“这个江梦琪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蓝漓转身走向水阁,“行了,抬回去吧。”

她做这一切都不过念着父母兄长尚在蓝家,不让他们太过丢脸而已,本就不是为了江梦琪,此次江梦琪的所作所为也还不足以叫她变脸。

52、你抱着我,我冷

江梦琪在客来居发了一通火之后回了家,老夫人听说蓝漓送了东西去,却被江梦琪还了回去,气的大骂混账。

老夫人总是比江梦琪看的远一些的,蓝漓的那些东西贵重与否都是其次,蓝漓的身份才是要紧,若是陆家人听闻华阳王妃专门送了东西,说不定还会念着华阳王府,稍微给江梦琪一些好脸色,如今却被江梦琪自己给坏了。

老夫人这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妇人之见,以陆家如今在大周的地位,一个虚有其名的华阳王妃,怕也不在他们忌惮的范围,当然,这只是后话。

几日之后,威武将军卓北航迎娶刘家大xiao jie刘莹莹,阵仗极大,算得上十里红妆,皇帝听闻刘莹莹喜爱茶艺,还专门赏赐了北狄进贡的琉璃茶具和今年新进的云间春豪。

这一对儿的结合可谓是羡煞旁人,掉了一地眼珠子。

蓝漓闻得这个消息,眉目却笼上了轻愁,着彩云去打探了一下,得到的回复果然不容乐观。

刘莹莹越是好,那些见缝插针的人只会越是记得蓝家的尴尬,蓝修谨如今除了上朝连门都没出过几次,就怕那些流言蜚语将他气昏过去。

“这个江梦琪也真是的,自己做了丑事,如今蓝家跟着受牵连,听说老爷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夫人也跟着忧心焦虑的……”彩云口气愤愤。

蓝漓微微凝着秀眉。

彩云气呼呼又道:“还有,xiao jie上次送给江梦琪的那些东西,我前日去看了下,发现其中好些物件都没了,这人真的是……这样的表里不一,说不要我们的东西还私拿,和小偷有什么两样……”

“好了。”蓝漓放下手中帛书,淡道:“肃亲王府的老王爷如今可在京中?”

彩云愣住:“在啊……”

“我写封信,你帮我送去。”

“xiao jie这是……”

蓝漓提笔:“无论怎么,我都不想让父母在人前抬不起颜面。”

彩云皱眉想要劝阻,却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老爷夫人的确对xiao jie极好,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吧。

*

寒月轩

白月笙听完战坤禀报,冷哼一声,“这样的人还管,她当真也是闲得慌。”

战坤道:“毕竟牵连蓝家,让蓝家脸上难看,王妃管一管也是应该的……”

“你倒是了解她。”白月笙看了战坤一眼。

战坤忙道:“属下只是猜测。”

白月笙默默收回视线,道:“那她打算怎么管,可探的了?”

“似乎是给肃亲王府送了书信过去。”

白月笙笔尖顿住,看向战坤的视线多了分冰冷和莫测,“肃亲王府?”

“不错。”

笔尖因为方才停顿,朱色掉在了宣纸上,再加上连着一段时间没什么好眠,白月笙更是没来由的心情糟糕,啪一下放下笔。

战坤小心问道:“王爷这是……”

“出去!”

战坤叹了口气。

晚上,蓝漓洗漱结束刚刚躺下,水阁就来了不速之客。

白月笙飘到了蓝漓床前,轻车熟路也上了榻。

蓝漓僵了一僵,“王爷这是……”

“闭嘴。”

“可是家轩……”

“我让别人去顾着他了,今天他不会来。”

白月笙显然心情不佳,蹭蹭蹭的把蓝漓挤到了里侧,闭上了眼睛。

隔了好一会儿,蓝漓都快睡着了,白月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你和肃亲王府那老头很熟?”

蓝漓睁开眼,有些莫名,却还是回道:“还行吧。”

显然这个回答,白月笙是不喜欢的。

“前几日那老头递了封信来威胁我对你好一点,否则抢你回去做他儿媳妇,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老爹给儿子抢老婆的,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么。”

蓝漓一愣,有些无语,“他只是闹着玩的,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你倒是了解的很。”白月笙冷冷一哼,道:“靠过来点,躲那么远干嘛,防贼?”

蓝漓抿唇。

“磨蹭什么?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蓝漓想着,估计又是演给谁看,习以为常之后也不多言,往前靠了一下,中间还是留了点安距离。

可这距离又惹着白月笙了。

白月笙恶声恶气道:“你抱着我,我冷。”

这一下,蓝漓彻底僵住。

虽然已经入了冬,但是屋内都点着银炭,床铺也是早就用暖炉温过的,当真和冷字没半点关系,况且,大家没什么感情基础,又不是很熟,直接说这样的话好吗?

蓝漓感觉白月笙明显不耐烦,只得清了清喉咙,很是疑惑的问:“那个……王府眼线很多哦……”

白月笙索性不等蓝漓动作,两只手臂自发缠了上去,闻着那魂牵梦萦的味道长长舒了一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咕哝:“你知道还不配合着点……”

蓝漓僵了一会儿,哑然,悄然抬了下眼皮,却见白月笙已经睡着了。

*

第二日,白月笙前往瑞雪楼约见了一位贵客。

那人素衣白袍,长发如墨,虽只簪了一只桃木簪子,却更填其雅淡气息,整个人清雅出尘如谪仙,斜飞的丹凤眼内却暗沉涌动,深如瀚海,修长的手指保养极好,玉石扇骨握在手中,竟有一种玉色生烟的感觉。

“这上等云间春豪,如今也只有皇宫中才有,尝尝吧。”素衣公子亲自煮茶,送到了白月笙面前。

白月笙冷面相待,“我今日见你,不是来跟你喝茶的。”

公子自顾饮了一口茶,表情陶醉,看来茶汤甚合他意,“我倒是忘了,你可是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云间春豪再好,你自然是不稀罕的,既然不喝茶……”贵公子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才笑道:“那你找我作甚?”

这一笑潋滟风华,倒是那窗边的花儿都黯淡了几分。

白月笙眉目越沉,冷冷道:“陆泛舟,你知道我的来意。”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此人正是大周户部侍郎,当世大儒陆兆塘的嫡子,陆泛舟。

看着他那张明显带着诡谲笑意的俊脸,白月笙忽然烦躁起来,起身打算离去。

脚步还未到门口,陆泛舟慢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别走啊。”

白月笙可不是别人可以指使的人,见着陆泛舟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今日肯定有毛病,居然约了这个奸猾的人出来,此时被陆泛舟那莫名其妙的眼神撩拨之后,更是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53、馋猫

陆泛舟站起身来,在白月笙离开之前按住了门板,“别别别,下官方才只是跟王爷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王爷快坐。”陆泛舟笑道:“王爷想要我如何做?”

“我要你给蓝家体面。”

“给蓝家体面,这个意思是……只要给蓝家体面就是,体面给完了,江梦琪在陆家如何,都无所谓了?”

白月笙冷冷瞥了他一眼,“本王只要蓝家体面,其余与本王无关。”

“下官明白了。”陆泛舟颇为古怪的看着白月笙,“王爷这是要为王妃撑腰啊……”

回答他的是白月笙冷峻的背影。

陆泛舟高挑剑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华阳王妃不错嘛,居然能让白月笙找他谈话。

*

几日之后,陆氏大族以侧室之礼迎娶了江梦琪入府。

水阁内,蓝漓闻言心中也是稍稍安定了一下。

彩云道:“陆家是大周显族,就算是不受宠的二房侧室媳妇儿,以西川江家的地位来说,那也是高攀,今日这婚事办的比不得那日威武将军和刘家大xiao jie的十里红妆,但该有的体面总还是有了,xiao jie可以放心。”

“父亲母亲情况可还好?”

“总算不至于太丢脸,老爷松了口气,夫人自然也跟着高兴啦。”彩云凑到了蓝漓身边,“还有件事……老夫人的身子似乎不大好。”

蓝漓微顿,“可请了大夫了吗?”

“请了几个,只是不怎么见效,倒是花了些冤枉银子……”

“娘亲——”门外,小家轩蹦蹦跳跳进了水阁,跑了一身的汗。

蓝漓忙接住他,抱了满怀。

“做什么跑这么快?摔倒了那还了得?”自家轩来了京城之后,便和蓝漓一起住在水阁,对外只说是在渝林遇到的,很是投契,至于母子相称,只能说是义子,蓝漓还曾为这个事情愧疚了好久,总觉得对孩子有所亏欠,倒是小家轩想的开,跟蓝漓说,只要能和母亲在一起,什么名义他都不介意。

“风爷爷说,芦荟没有用,可我记得娘亲说过,芦荟可以解毒化瘀还可以美容养颜。”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风神医臭着脸立在那:“老夫我行医数十年,就没见过你那什么劳什子的芦荟,想唬我,门都没有。”

蓝漓低头看向家轩:“你们这是……”

家轩嘻嘻笑道:“风爷爷的手切药材的时候受了伤,我说母亲自制的芦荟膏对伤口有用,他不相信,现在打了赌呢,谁若是说的不对要学小狗叫。”

蓝漓微愕。

彩玉脸上露出明媚笑容:“居然敢质疑芦荟膏的效果,风神医你也是够厉害,喏,这一罐送你了,等着学小狗叫吧。”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风神医一脸青黑,“老夫我是什么人,岂会和个小孩子随便打赌!”

家轩眨眼,“风爷爷是不是看着要输了,所以故意耍赖?”

风神医脸色阵红阵白,气骂:“你这个鬼灵精……”他近日多与家轩在一起,早起本想哄着家轩去向白月笙要了昆山寒玉来,哪知哄着哄着倒是自己被绕了进去,莫名其妙就有了赌输了学狗叫的事儿。

彩云听了笑得是前俯后仰,一点面子都不给。

蓝漓也是失笑,无奈道:“你怎么对那寒玉那般上心,是有什么要紧的用处么?”

风神医恶狠狠的道:“关你什么事儿!”

家轩道:“娘亲最是善良啦,风爷爷你的用处如果真的很要紧,娘亲说不定会帮你哦。”

风神医瞥了一眼。

家轩又道:“你不信那算了。”

他如果再劝,风神医肯定嗤之以鼻,可这忽然就不问了,倒让风神医措手不及,“你有办法从白月笙手上把寒玉要过来?”

家轩道:“你先说说看啊……”

风神医的视线变得很奇怪,“寒玉……是要送给我师妹的礼物……”

“师妹?”

风神医忽然变得腼腆含羞起来,“讨厌,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还不准我有个喜欢的人吗?”

彩云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被呛的咳嗽连连,蓝漓也是差点把手中茶杯丢了下去。

几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风神医,完无法想想他会用这样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家轩呆了半晌,“那这个东西很重要哦。”

“那是自然!”风神医斩钉截铁的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可惜白月笙看得太紧,不然……什么东西?”一股香味飘来,风神医的眼珠子落在了侍女们端进来的漆盘上,一寸都无法移开。

“只是牛肉丸子而已。”彩云上前揭开盖子,用小碗盛了给家轩。这一揭盖子,更是香气馥郁,惹得风神医狠狠的咽了口口水。

蓝漓看着风神医,“风神医可要尝尝吗?”

“你要一定……让我尝,那我自然……不会拒绝!”说着,已经一把抢过彩云又盛好的一碗丸子,边吃边感慨,“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彩云呆了一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想要发作,却见蓝漓摇了摇头,只好忍了。

蓝漓等了一会儿,风神医吃完,轻声细语的问:“好吃吗?”

“不错,不错。”

“再来一碗吧。”

彩云臭着脸又盛了一碗。

风神医老是不客气这样接连用了三碗,还是意犹未尽,只是瓮已见底,只得惋惜的放下了碗。

“没想到你这水阁的厨师手艺倒是不错。”

蓝漓淡淡笑道:“若是风神医喜欢,每日都可前来。”

风神医瞥了蓝漓一眼,“说吧,又打的什么主意?”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风神医,蓝漓的确是有件事情,想请风神医帮忙。”

“先说好,别以为我吃了你一点东西,就会为你鞍前马后哦,做什么事情,那得看老夫我的心情。”

蓝漓微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是蓝漓的祖母身体不适,素闻风神医医术超群,所以想请神医前去为祖母瞧瞧。”

好吧,尽管他十分不愿承认,但水阁那个病的半死的人最近的确是有好转迹象,足以证明蓝漓医术并不比他查,既然如此,自己祖母病了干嘛不自己去瞧?

风神医上下左右看了蓝漓好几眼,思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倒也应的干脆,“瞧就瞧,还能比那个半死的人病的更厉害不成?”说着,又看了一眼空了个瓮,回味无穷,瞪着眼睛道:“每日都能来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

风神医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水阁。

54、奇怪

风神医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水阁。

彩云撇嘴道:“什么神医,就是个馋猫嘛。”

这原本是他们三人的下午茶点,如今只有小家轩吃了一点,其余入了风神医的肚子,彩云自然是不高兴的,只得回身去交代小厨房,小厨房的师傅最近这段时间被diào jiào了一番,手艺也是十分不错的,很快就送了一份新的过来。

家轩低低道:“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外公外婆?”方才说起蓝家的事情,家轩就想到了这个,他也想看看,母亲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蓝漓道:“你不要着急,等娘亲祖母的身子好些我们在安排时间,去看书吧。”

“哦,好。”家轩从蓝漓身上滑了下来,往内室去了,那里有白月笙前些时日给家轩送来的一些书本。

隔了一会儿,白月笙来了,先去看了水阁的病人之后,又被家轩拉去看书,这白月笙也不知为何,对家轩总是耐心十足的样子,自家轩来到王府,完由着自己喜好,吃穿用度拨了专门的人负责,也没问过蓝漓的意思,还找了两个师傅进府,教授家轩六艺,这都是为了孩子好,蓝漓自是拒绝不得,却是越发的为难矛盾起来。

这个年代,正常一点的男人,遇到女的未婚先孕不该是弃如敝屣,连孩子也被唤做野种的么?怎么白月笙会是这个反应?这也有点太……超过了。

还是真的……有父子天性这种说法不成?

彩云刻意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事情是圆满处理了,就是便宜了江梦琪……可是xiao jie,我那日送去给肃亲王府老王爷的信中间出了耽搁,本该是延误了时日的,我还想着赶不上婚期,怎么……”

蓝漓也略微疑惑,不是老肃亲王,会是谁掣肘了陆家,会是……白月笙吗?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内室白月笙的脸上。

那英气逼人的男子正坐在一旁看家轩习字,面色平静,发髻上的白玉冠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暖人的光泽,连着他整个人原本的冷峻都似乎敛去了几分,他偶尔会指点一两句,低沉的嗓音醇厚异常,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分外的好看,是十足十的天之骄子。

而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做事凭自己喜好的人,闲着没事会帮她?

很快,蓝漓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江梦琪的事情,间接也算是给白月笙找了麻烦,他不来找她问罪都不错,怎会出手帮忙?想了想,蓝漓道:“许是陆家的意思吧,不必管他。”

“唔,也是……”

“娘亲——”彩云话音刚落,内室响起家轩的声音。“这是什么呀?”

蓝漓应声前去一看,很快将桌面上那些杂乱的纸张收拾了起来。

这水阁的内室书案,原本一直是蓝漓用着的,有一些平素的账目都放在桌上,本来收拾好了的,却被家轩不小心给翻了出来。

“没事,你继续。”蓝漓拿着那些账目离开。

身后,白月笙略略意外的视线落在了蓝漓的背脊上。

两个时辰之后,战坤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了水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王妃,这是府中管家,李锐。”

蓝漓微愣,“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见过王妃。”李锐上前,垂首道:“王爷有令,以后府中的大小事宜,请王妃主持,属下今日先送来往来流水较为重要的一些账目,其余的明日在送来。”

说着就递上了一只漆盘,三叠半米高的帛书显露蓝漓眼前。

蓝漓颇感意外,“怎么会……”然而战坤和李锐都是奉命办事,且都是华阳王府的老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蓝漓知道问他们是没有用的,待二人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自己去了寒月轩一趟。

入了华阳王府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寒月轩。

寒月轩构造精巧独特,与府中其他院落大不相同,隔着好远就闻到了淡雅的梅香,正值冬日,梅花迎寒风而立,前几日霜雪未化,此时大片的白中点缀片片的红,在廊下宫灯的映照之下显得越发的美妙而娇艳,片片红梅之中檐角飞翘,竟生出几分出尘脱俗来,半点不见富贵风流。

蓝漓不禁想起那关于梅映雪喜欢梅花,所以华阳王府遍植梅数的传言来……若她记得不错,整个王府,只有这寒月轩中,才植了梅数,若不是深切的喜欢,也决计不会把梅数植在自己时刻可见的地方。

蓝漓叹息,白月笙必然是十分喜欢梅映雪吧……

“王妃!”战坤看到蓝漓,十分意外。

“嗯,王爷在吗,我找他有些事情。”

“在的。”战坤回神,忙道:“我这就为王妃通报。”

蓝漓等了一会儿,战坤去而复返,请蓝漓入了寒月轩的书房。

书房之内一室和暖,白月笙正坐在书案后面翻阅帛书,听得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头也没抬,道:“你先坐一会儿。”

蓝漓只得坐在一旁小几边,只是这坐一会儿,却过了小半个时辰,白月笙还在翻看帛书,蓝漓暗忖,看的这么入神,不会忘了她这个人了吧?

于是,一声轻咳在静怡的书房内响起,白月笙一怔,忽然抬头,还真的将她给忘了。

蓝漓无语,等得太久,也没什么耐心,开门见山道:“今日李锐前去找我,我想知道,王爷这是何意。”

白月笙放下手中帛书,“难道他说的不够清楚?”

“他说的很清楚。”蓝漓微顿,正是因为说的太清楚,所以她才莫名其妙,他们素来各做各的事情,今日这一出是为哪般?“我只是奇怪,王爷为什么……”

白月笙显然是懒得多说,起身出门,可蓝漓心里的疑问还没解决,自然想也没想跟了上去,她脚步不停,随着白月笙进门关门,“蓝漓无才又无能,委实是打理不了王府这么多的事情——呀!”

白月笙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蓝漓来不及收势,撞的鼻尖生疼,忙后退两步站稳,蚊蝇一样道:“抱歉。”

面色冷峻的白月笙瞥了她一眼,“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话落,入了内室。

55、心爱的玉带

蓝漓道:“可是,我与王爷的协议只有医治那位受伤的病人,不包括其他。”

“我改主意了。”

刚要开口的蓝漓只好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入了内室,左右细看了几眼,蓝漓慢半拍的发现这可能是白月笙的卧房,这……怎么就跟着进了卧房?

“还杵在那干嘛?”白月笙想要更衣,却难解腰带,“过来。”

蓝漓很快会意,抿唇,“我去唤战坤进来。”说完,竟然真的转身往外。

白月笙口气不悦,“唤战坤做什么,你没手?”

蓝漓想着你自己难道没手?只是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帮忙拆下腰带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走上前去,没想到这腰带却是有些难拆的,只好倾身低头细细查看暗扣在哪,只要找到暗扣,咔嚓一下,玉质腰带自然解开。

这世上狗血的事情当真是多得很,可蓝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给撞上了。

她低头看的认真,那三千烦恼丝却不甚安稳,飘来飞去好不逍遥,蓝漓研究半晌腰带没拆开,刚要起身,却傻了眼——

自己的头发绕在了镶嵌玉片的银钩之中,不但取不出来,连抬头也困难。

白月笙已经等得不耐烦,转身就要看她搞什么鬼。

“啊!”

蓝漓痛呼一声。

白月笙狐疑皱眉,又转了一下,“怎么了?”

“别……别动……”头皮扯的发痛,蓝漓倒抽了一口气,白月笙从面前铜镜看到蓝漓弯着腰抓着头发按着头皮,恍然明白一点什么,他从镜中看了蓝漓一眼,冷哧:“蠢的可以。”话落,往外唤了一声,“战坤!”

蓝漓脸色阵青阵白,“别,不用喊战坤进来,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要是可以会弄成这样?”白月笙显然是不信的。

“我真的可以!”蓝漓忙道,门外已经响起战坤询问的声音,见白月笙就要开口,情急之下蓝漓忙扯住白月笙的手腕,难得露出央求的神色,“别……”这要是把战坤喊来,她以后怎么见人?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白月笙看着那握住自己手腕的纤白素手,她的手分明是冰凉的,可握住自己手腕的时候,却让他感觉到了奇异的暖意,那冷如铁石的心忽然就软了一角,原本唤战坤进来的话也变了样,“没事。”

蓝漓大大的松了口气。

白月笙睨向蓝漓,“你要怎么解决?”

蓝漓呐呐:“有bi shou或者剪刀吗?”只要剪掉这一缕头发,自然万事大吉,只是在白月笙眼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人发肤犹如杀人父母。

白月笙剑眉一皱,手指向后,摸到了蓝漓被绕住头发的那一块玉片,巧劲儿一动,玉片掉落,蓝漓那缕青丝也从银钩上掉了出来。

蓝漓连忙后腿几步站在帐幕阴暗处,脸色又是红又是白,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做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王爷早点歇息,蓝漓告退。”一句说完,也不等白月笙回应什么,人已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战坤还好奇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儿,却只见蓝漓面色赤红疾步而走。

“还杵在那干嘛?”白月笙的声音响了起来。

战坤忙上前伺候,一压一按拆了腰带,“玉片怎么掉了?”

“将这玉带送去水阁。”

战坤似有所悟,忙低头道:“是,只是……属下要怎么说?”

白月笙指尖抚着玉带,冰冷中带着些许异样的声音响起,“她损坏了本王最心爱的玉带,本王很是伤心啊……”

伤心?见鬼了吧?!

战坤看着主子脸上那与以往不同的神色,冰冷之中带了几分戏谑和玩味,分明就心情甚好,伤心什么?更何况,这哪是什么最心爱的玉带?

白月笙眼帘微掀,淡淡看了战坤一眼。

战坤忙道:“是,属下知道了。”哎,蓝漓姑娘自求多福吧。

很快,战坤就将玉带送到了水阁。

蓝漓刚回水阁,还因为方才丢人的事情没缓过神来,战坤就又丢了一记深水zhà dàn给她。

蓝漓愣了一下,看着战坤手中玉带,脸色青红交错,“这是……”

“这玉带,本是王爷最心爱的一条,如今已然毁坏,王爷一怒之下就扔了出来,属下也不知如何处理,所以……”

蓝漓霎时又是尴尬又是内疚,“先放我这里吧,我想办法。”

“多谢王妃。”

战坤说完,小心翼翼放下东西,很快离开了水阁。

蓝漓看着那条损毁的玉带,心中是五味繁杂,本来是去推辞管事的,到头来一件事情没做成,反倒又摊上另外一件,这白月笙真的是她的克星!

第二日的时候,管家果然带着许多的文书印鉴来到了水阁,只是蓝漓早就打定主意不会接管这莫名其妙的事情,推托身子不甚利索,顺势便将昨日送来的那些帛书都让人还了回去,美其名曰怕耽误府中事宜。

这话倒是不假,华阳王府家大业大,每日事务繁杂,一天也耽误不得,况且蓝漓看起来的确十分憔悴不像装的,管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表示暂时帮她代管。

可玉带要怎么办?

水阁之内,蓝漓才送走李锐,便又踌躇了起来。

彩云道:“这玉片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若是找到了,找一个好的工匠,镶嵌进去,想必应该可以。”

蓝漓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当时忙着落跑,也没注意这个事情,想了想,平素寒月轩的事务都是战坤负责,便找了个机会问了一番,奈何战坤也没见到那玉片。

彩云也积极为蓝漓想办法,“不然去寒月轩找一下吧,也说不定是掉在了某个角落里,所以战坤没发现。”

蓝漓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彩云道:“我刚才去打听了下,王爷方才去赴宴了,估计得晚点才回来呢。”

“你确定?”蓝漓心中惴惴。

彩云点头:“确定,是被梅家大公子梅弈宁请走的,梅公子是王爷少有的好友,每次二人见面,总要待上好一些时辰。”

蓝漓深吸了口气,“那好吧,等会儿我们就过去。”尽早找到尽早解决问题,就是找不到也尽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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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等p要到什么时候去。

56、你敢跟我讲条件

夜幕稍侵,蓝漓带着彩云来到了寒月轩。

寒月轩自然不是那么好进去的,何况是蓝漓这个在府中没什么存在感的王妃?而蓝漓也不会笨到从正门走进去。

小心的避开了周边巡守的侍卫,乘人不备,彩云便带着蓝漓悄然溜进去寒月轩中。

王府守备森严,本来彩云也是打算一人过来,但她那日毕竟不在现场,也不知道该在何处寻找玉片,总不能把寒月轩翻过来,只得带着蓝漓一起。

蓝漓确认了下方位,指向那日所在的厢房。

二人找的十分仔细,没放过一丁点的地方,奈何就是不见玉片的踪迹。

彩云愁眉苦脸低声道:“xiao jie,你是不是记错了?”

“那日就是在此处,我不会记错。”

“那是不是被王爷收起来了?”

“应该不会。”若他收起,既然是最心爱的腰带,只会自己留在身边,绝对不会找她的麻烦,多此一举。

“那……”彩云皱眉,“会不会被洒扫的下人捡了去?”说完又猛摇头,“不对不对,这里的下人捡到肯定会交出来啊,那去了哪里呢?”

彩云一边认真的寻找,一边冥思苦想。

蓝漓慧黠的眼眸一一扫过屋内摆设,思忖有没有什么隐蔽角落被自己忘记了,忽的,她视线停了下来——

桌案后有一个摆放盆栽的小花几,一只几脚后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蓝漓一喜,蹲下身子钻过书案,往小花几跟前移去。

“xiao jie!”

“没事,马上好。”

“xiao jie,快出来,有人来了——”彩云一声惊呼。

然而为时已晚,厢房的门被人重力踹开,彩云连忙跪了下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冰冷问询传来,蓝漓僵住,眼角余光瞅到了那出现在门口的人,一身玄衣华服,面容冷肃而阴沉,却不是白月笙又是谁?

彩云被吓的身子一颤,“奴婢……奴婢和王妃……我们……”抓了个现行,饶是彩云伶牙俐齿,也不敢胡扯。

森冷的寒气掠过白月笙的眸子和心田,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只有怀疑和愤怒,这个女人,莫非自己当初还是轻信了她么?

而此时,蓝漓蹲在桌子底下,处境尴尬而可笑。

“出去。”平静淡漠的声音响起,战坤应声退了出去,彩云察觉头顶目光森寒慑人,悄然抬起一只眼角,zhèng jiàn战坤使眼色,忙不低起身退走,还留给蓝漓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蓝漓气的真想翻白眼,如此是出去也不是,蹲在桌底也不是。

白月笙居高临下,睥睨与她,“杵在那里做什么?还要我请你不成?!”

蓝漓黑青了脸,提着裙摆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慢慢站起身,然后如没事人一样,行了一个端庄大方的礼,“王爷,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说罢,立即就想溜之大吉,怎料才迈了一步,就被白月笙拦了下来,“怎么,你不解释一下吗?”他微微侧目,冰冷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蓝漓没来由身上一寒,这情形,就跟那日在渝林别庄时候一样。

她虽然是偷入寒月轩,但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深吸了口气,蓝漓回道:“我来寻玉片。”

白月笙瞳孔微眯,“什么玉片?”

“是……那日王爷的玉带……”

白月笙微怔,“所以你钻到了桌子下面?”

蓝漓闭了闭眼,真想大骂他,这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情能不能不要一遍遍说?!可事实却是只能低眉顺眼的回他,“我是瞧着那花几几脚处似有东西,所以……”

白月笙睨了那花几一眼,“哦,是么?”

“是。”

“那你现在去瞧吧。”

“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就算真的有,她这会儿也绝对不会在白月笙面前钻桌子,绝对不!“王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回去照顾病人了。”蓝漓说罢,起身就走。

白月笙皱了皱眉,他本就心情烦躁,此时对她这种像是躲避洪水猛兽动不动就溜之大吉的态度更为不悦,反手便是一扯,却不想蓝漓走的太急,这一扯之下呀的一声,回头站立不稳向前栽倒。

还好白月笙大发慈悲扶了她一把……

然而,蓝漓低头看了一眼那横乘在自己胸前的一条健臂,脸色是红白交错,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没有这两日叫她心绪浮动,丢人到家。

蓝漓退了一步慌忙站好。

白月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剑眉微挑,倒也没有再去打趣勾调蓝漓,反而转身去了书案前,“管家说你身体不适无法主事,我瞧着你好得很呢。”

“我要照顾病人已经是应接不暇,所以——”

“怎么,有时间为蓝家的生机想尽办法,却不愿为王府出丁点的心力?”

蓝漓深吸了口气,明白那日被家轩弄乱的账册,定然是被这个男人给看到了。

白月笙道:“李锐送去的东西你看了没有?”

“没……”

“在渝林的时候,乾字号被毁,可还记得?”

“记得。”

“你可知道是谁干的?”

“我……”蓝漓顿了一下,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装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事情,但看后来梅将军忽然消失,想来那件事情必定和梅将军有几分关系。”

白月笙眼眸轻垂,“前后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因为府中出了不得力的人。”

蓝漓静静听着。

“既是不得力,自然要部减除,王府这么大,一次减除的人多了,难免影响日常运作。”

蓝漓呐呐:“但……这与我似乎没什么关系……”

白月笙那深邃的眼眸抬起,慢慢看向了蓝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蓝漓想着,难道是因为羡慕嫉妒恨她这个王妃位置,所以梅映雪才做了那一系列的事情?可这终归不是因为白月笙吗?

“总之这件事情与你有莫大的关系,而且,在外人的眼中,我需要一位恩爱贤惠的王妃。”

蓝漓微挑柳眉,“我记得我与王爷之间是有协议的,我为王爷医治病人,王爷保我蓝府满门,还要给我一纸放妻书。”

“所以呢?”

“王爷怕早将我的底查的一清二楚了吧?在做您的王妃之前,我是个小商人。”

“你敢跟我讲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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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每天这点可怜的点击,码字的丁点热情差点消失。

57、身有隐疾

蓝漓笑,“为王爷照顾病人已经是重中之重,若填别的杂事,我只怕自己几方顾不过来……”要是还没点好处,那自然很难尽心了。

白月笙眸子微眯,危险的光芒从其中迸发,他看着蓝漓,那张温柔无害带笑的脸,看起来似乎是可以任人拿捏,搓圆压扁的,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是平平静静的,但偏生却让人无法忽视她话中的意思,这个女人,当真是矛盾的紧。

“王爷可以慢慢考虑,我先回去了。”

“站住!”白月笙起身,慢慢道:“你本就欠了我。”

“何时?”

白月笙看向蓝漓,“你道陆家的门那么好进?”

“莫非……”蓝漓微怔,还真的是他?

白月笙道:“我不是什么为善不欲人知的好人,你应该明白,我能给蓝家体面,也能让蓝家颜面扫地,你做好这件事情,我可以让蓝家永远人前体面。”正所谓打蛇七寸,白月笙很懂得拿捏这个分寸。

蓝漓气的牙痒痒,“我要……怎样才算是恩爱贤惠的王妃?”

蓝漓本以为他会高冷的说你怎么这么蠢,或者这是你的事情,却没想到白月笙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提起条件来——

这条件包括人前秀恩爱,人后管家务,这蓝漓也就忍了,可有一条,三日陪寝一次,让蓝漓很是莫名其妙。

“三日陪寝一次……”她重复了一遍,暗忖陪寝的意思是不是如这段时间一样,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蓝漓呐呐:“府中……不得力的人很多?”不得力的人,怕不是别人安插在王府的眼线吧。

“自然。”

“可你不是说已经处置了?”既然如此,需要这样不遗余力的装模作样来气某些人吗?

白月笙冷昵了蓝漓一眼,“你倒是很会举一反三,剪了一批不得力的,难保不会有第二批进来,行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蓝漓默默的想,梅映雪和白月笙还真是一对怨偶啊,一个要前赴后继的派些不得力的人进来,另一个又要装模作样让人家拈酸吃醋,也是够辛苦的。

心中微微一叹,蓝漓面色如常,道:“这些日子,多谢你对家轩的照拂,你的条件,我会尽力满足。”她心中明白,若是白月笙够卑鄙,以家轩来做筹码条件,她自然是无法拒绝,但偏偏他没有用对家轩做的那些事情来做人情,这让蓝漓心中下意识生出几分好感来,而最关键的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欠白月笙什么,如果他需要人前人后演戏,那没什么。

“还有……你的玉带是因为我才损毁,我会想办法修好的。”

白月笙睨了蓝漓一眼,神情深沉而晦暗,让人辨不清楚他想表达的情绪,“知道就好。”

条件谈完,蓝漓再无逗留理由,很快离去。

门板轻轻磕上的声音响了起来,透着微开的窗口,白月笙可以看到外面那女子渐渐消失在梅树小径上的身影,本来还很糟糕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好。

只是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无比。

战坤小心的伺候在一旁,“主子,要伺候就寝么?”

白月笙的视线还落在窗外绽开的梅花上,寒梅傲骨,遗世独立。

“梅弈宁带着梅映雪,想要祈求我的原谅。”

战坤垂首不语。

白月笙轻嗤一声,“原谅,多么可笑的字眼呢……”

她明知三哥那么喜欢她,而自己和三哥手足情深,当初竟亲手送来一碗药,离间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间接害得三哥差点丢了性命,如此轻飘飘的原谅二字,居然还能说得出口。

战坤道:“如今三皇子由蓝姑娘医治,已经大好,不定哪日就可清醒过来,这些年王爷的努力总算有了盼头。”

白月笙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没听到,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冰冷的视线慢慢变得迷离而悠远——

下雪了。

雪花落在了梅花的花瓣上。

雪是那样的纯白无暇,梅花是那样的鲜红亮丽,一如那年三哥离去时候的样子……

他虽上有母妃和同胞兄弟,但天家无情,他们之间素来就不亲近,有的只有严苛的教导和无数条需要遵循的规条,身边奴才殚精竭虑,王公贵族同龄的孩子阿谀奉承,父皇眼中除了政务就是他们的学业,从未有过半分关怀暖意,母妃疲于应付后宫争斗,那些所谓的兄之间,从来都是尔虞我诈。

只有三哥自小真心待他,同他品诗学画,与他同游民间,会夸赞他的小聪明,会纵容他的小毛病,和三哥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开心的,他忘了他们出身皇家,是一个不会有亲情友情的地方。

可梅映雪……

白月笙的眼眸忽然变得冰冷而莫测。

隔日,管家李锐将那日的帛书部送了过来。

蓝漓认真看过了之后,意识到所谓的掌管家事,的确不过是掩人耳目,因为这些流水往来都是王府明面上的日常采买开销,只要是稍微信得过的人都可交去办理,当下也是信了白月笙需要一个贤惠王妃的鬼话。

人前恩爱?不不不,他们几乎很少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一条基本可以无视,但,三日陪寝一次……

蓝漓有些僵硬的看着这个轻车熟路上了榻的男人。

还真的就是躺在一张床上陪着睡觉,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可是,不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么?

蓝漓暗暗脸上一红,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暗忖白月笙定然是心有所属,自然会对闲杂人等没感觉了。

而这三日一陪寝,可是让好些人高兴不已。

彩云家轩看他们“感情”有进展,自然开心的很,白月笙睡的好了,那心情自然也是不错的。

可风神医就很纳闷了,这小子的失眠症怎么好的?!

这日恰逢碰到蓝漓,当下直接问道,“你把白月笙那混小子给治好了?”

“什么?”

风神医愕,“不是吧,你待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他的隐疾?”

蓝漓一怔。

“可恶,既然不是你,那会是谁?”风神医冥思苦想,当初白月笙那失眠症,自己也是尽了心力的,偏生半点办法都没有,难不成自己会好吗?

58、好奇心害死猫

风神医走了两步,见蓝漓还愣在原地,回头道:“啊对了,你祖母的身子没事,调理一下就好了。”罢,很快离开了花园,不行不行,他得翻翻医书去。

花园内,留下蓝漓和彩云僵在原地。

彩云的神色是不可思议的,“不会吧?王爷有隐疾?!”

隐疾……

那方面有问题。

彩云差点哭了出来,“不应该啊……”不然家轩怎么来的?想到白月笙这样英武俊朗男人中的男人居然那方面有问题,而且这人还是姐的夫君,家轩的父亲,彩云就觉得惋惜不已。

而蓝漓对这个事情,是半信半疑的。

三日陪寝的时候,白月笙去到水阁倒头就睡,蓝漓却是闭着眼睛装睡。

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她才悄悄睁开了眼睛。

夜已深沉,身边男人也睡的安稳,蓝漓迟疑了一下,纤细的素手,往白月笙放在锦被外面的手腕探去。

她若只如那日一般自己想一想,也只会当是笑话一闪而过,可风神医的那样一本正经,根本不像是唬人的样子,再结合他这么多年不近女色,抱着自己也只是纯睡觉,怀疑的种子就生了根发了芽,就忍不住想要证实一下。

只是,她的指尖刚刚伸出,还未触及白月笙的手腕,一道冰冷的视线就射的她头皮发麻。

这可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蓝漓心虚的垂了眼帘,掩去眸中讶异,抬起的手顺势就搭在了白月笙的身上,装作自己只是睡梦之中不安稳。

白月笙挑了挑眉,他素来机警,这女人方才明显是有动作,居然装睡着?

白月笙眸中带着戏谑,翻身的时候施了一份巧劲儿,蓝漓来不及惨叫,直接掉下了床!

始作俑者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气的蓝漓差点吐血,真想一脚把他也踹下床,但想抬起的脚动了又动,终究还是没那胆子踹上去,无奈叹了口气,索性拿了平时午睡用的盖毯,跑到一旁的软塌上窝着去了。

而床上睡着的白月笙,唇角微微弯了一下,待蓝漓呼吸沉稳,确定入了睡之后,他大手一挥,一床锦被落到了蓝漓的身上。

他可不想这个女人生了病,再把病气过了到自己的身上来,睡着之前,他如是想。

冬日渐冷,年节将近。

家轩穿着漂亮的夹袄,坐在桌案前完成今日夫子留下的晚课,心情却不怎么好。

蓝漓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家轩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家轩抿了下唇,“没有……”

“谎可不是好孩子,跟娘亲,是课业太难太多了吗?”

家轩沉默了会儿,放下手中笔,抬眸看向蓝漓,“娘亲,王爷叔叔最近是不是很忙。”

蓝漓默了一下。

家轩又道:“他平日来看过那生病的叔叔,都会陪我一会儿,或看书,或习字,或下棋,可最近……”着,眼眸低垂,落寞难掩。

“你很喜欢他陪你做这些事情吗?”

家轩可怜兮兮的声道:“我是不是不可以喜欢他……”

“没有,只是这些事情本来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陪你是情分,不陪你是本分,没有谁是有义务要专门陪你的,你懂娘亲的意思吗?”

家轩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蓝漓心中一叹,安慰道:“算了。”年节将近,冬日渐冷,白月笙又是身兼数职,忙起来也是不见人影,连固定每日来看望那病男子都快赶不及,又哪里来的闲时间陪伴家轩……

家轩只道引起了母亲的伤心事,忙换了个话题,“娘亲还要带我去看外祖母,都话不算数。”

闻言蓝漓却是有些抱歉,“对不起家轩,如今还不太方便,等过些时日,母亲一定带你前去。”

关于这个事情,易瑶也是着急想见家轩的。

奈何前几日江梦琪的母亲,已经出嫁的蓝家二姑奶奶蓝修言进京省亲了,就住在蓝府之中,如今要让祖孙见面,也是多有不便,只能再过些日子了。

蓝修言进京隔日,就递了帖子过来,拜见蓝漓。

在蓝漓印象中,她为人温婉贤惠,又是蓝漓的长辈,蓝漓自然没有拒绝接见的理由。

蓝修言相貌娟秀而素雅,保养得宜,岁月在她的脸上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她亦是十分谦恭,为蓝漓带了些礼物,言辞恳切感激蓝漓让江梦琪可以体面,也为江梦琪对蓝漓的怨怼道了歉。

“虽然梦琪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梦琪的不是,身为一个女孩儿家,她实在是……”蓝修言难以启齿。

蓝漓淡淡道:“现在既然已经这样,再以前的事情已然没什么必要,只望姑母与梦琪表妹好好道一番,在陆家还需谨言慎行,这也都是为了她自己好。”

“是,我知道,多谢王妃教诲,我还有一件事情……”

“姑母但无妨。”

“柴宁那孩子……”

蓝漓一怔。

“终归是梦琪对不起他。”蓝修言叹了口气,当初她还是很喜欢柴宁的,如今却是不也罢了。“他没有回西川,柴家遍寻不到,如今也不知是否还在京中,还请王妃能留意一下他的消息。”

蓝漓点点头,“好。”

古人注重礼仪尊卑,蓝漓也没有过分纠正她,闲聊了两句,就送了她离开。

彩云随在一旁不禁有些感叹,“姐你,姑奶奶这样一个温柔大方的可人儿,怎么会有江梦琪那样爱耍心思的女儿?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还真是让人无法相信。”

蓝漓道:“你近日留意一下柴宁的消息吧。”

彩云回眸,“哦,可是他不回西川,能去哪?”

“他对江梦琪用情至深,心有执念,只怕即便江梦琪嫁入陆家,他也很难释怀,而且看他们当初的情况,分明是一对私奔的情侣,如今江梦琪攀了高枝,他情面脸面都丢了,决计不会回西川去。”

彩云撇撇嘴,“那好吧。”她看向蓝漓,啧啧出声,“我听陆家二房的嫡姐陆丹衣深得大儒陆兆塘的真传,可算是陆家的宝贝蛋儿,比那陆江飞都要受宠,有这样的珠玉在前,还不将江梦琪给比到泥潭里去,在陆家免不得要糟人眼色,受人欺负,日子肯定是难过,就不知道她图什么。”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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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如在梦中

年节下,王府中为了准备过年,事务繁多起来,但平素往来都有规程可询,蓝漓也乐的清闲,有空的时候就为紫漓布行和客来居做一些年节下的规划。闪舞网w

午后晴朗,蓝漓出了府。

虽然天冷,但是因为快过年了,街道上的人还是不少,马车兜兜转转,来到了琵琶巷后巷内。

红蔷早早等在门口,见蓝漓的马车,忙笑着迎了上来,“蓝姑娘!”

“你家姑娘呢?”

红蔷的鼻头被冻红了,却笑着道:“我家姑娘在里面等您。”

蓝漓点头往内走,边道:“天气这样冷……以后不用专门等我。”

红蔷腼腆的笑了一下,“是,奴婢知道了。”可心中却明白的紧,蓝姑娘可是华阳王妃,该有的礼数那是万万不能少的。

紫恋已怀孕七个月,大腹便便,行动起来已经有些笨拙,见着蓝漓十分高兴,“你来了?”

蓝漓忙拦住她想要行礼的动作,道,“快免了,你传话让我过来,我又怎能不来?身子可还好吗?”

紫恋道:“就是有些疲懒,睡得时间总是比醒着的时候多……”两人坐下之后,紫恋让红蔷拿了一只匣子过来。

“这是什么?”

“这其中是十方锦帕……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扇面,香囊,还请蓝姑娘帮我放到铺子里面去。”

“怎么忽然做这些?”

紫恋垂眸,抚着凸起的腹,“如今不是独自一人了,总要为了这孩子多考虑一些。总觉得好多事情都准备的不周到,我虽有些积蓄,但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生产之后还有一段时间不能刺绣……”

“我晓得,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这样吧,你这些绣品我不抽成,卖多少都是你的。”

“这怎么行?”紫恋一惊,“打开门做生意就要有所盈利,哪有为别人白做嫁衣的道理?何况我与姑娘早就有协定……”

“我有条件的。”蓝漓想着现代的妇人还有婚假产假的,如此来,就算紫恋休息这段日子,她白给银子都是应该的。

紫恋怔了一下之后松了口气,不管是朋友还是生意伙伴,你来我往才是相处之道,若是哪一方付出的多了,难免日后生出怨怼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蓝姑娘请。”

“是这样,我想请几名绣娘,但我自己并不懂得刺绣之术,所以想请姑娘把把关。”

“请绣娘?这是为何?”

“布行若是只卖布帛,总还是有所欠缺,我想开拓一下路子。”

“好。闪舞网w”

当下,蓝漓将自己的想法简单的与紫恋了,譬如制成衣,譬如花季采鲜花做干花香囊等等,紫恋属于技术型人才,听的一知半解,但却隐约明白,蓝漓的想法是极好的,当即点头应了。

畅谈正酣,蓝漓忽然顿了顿,“紫恋姑娘,不知你可有接触过玉带编织镶嵌?”

“蓝姑娘太抬举我了,我只懂得刺绣和布帛……不过我听朱雀大街上有一个玉锦行,嵌玉手艺极是不错,姑娘若有需要,去那里看看也无妨。”

“多谢。”

离开紫恋处,蓝漓顺道便去了紫漓布行,年节下,布行的生意也不错,蓝漓也会在布行做一些买赠的活动,云罗本都是赠品,但这等便宜常见的料子在蓝漓巧思装扮下仿佛变了个样,居然还有人专门来买。

只是布行的伙计,除了那从客来居调来的名叫谢明宇的之外,其余人没个得力的,这让蓝漓十分着急,却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得力的人来。

谢明宇出身贫寒,受蓝漓提携,对她十分恭敬,举凡蓝漓的,他便认真记下,贯彻实施,还将铺子中遇到的问题与蓝漓听,蓝漓也没嫌他啰嗦,认真解答,告诉他正确的办法。

彩云忽然道:“姐,你看那。”

谢明宇走上前来,“彩云姐姐是那个在茶馆窗口坐着的公子么?”

茶馆的窗口处,一位白衣公子坐在那里,他的容色极为出众,发髻用一只桃木簪子固定在头顶,两缕发丝自颊边落下,掠过那斜飞的丹凤眼角,平添几分出尘脱俗之意,漂亮的眸子生的比上好的曜石还要黑亮,便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已然独立出众,让人无法忽视。

蓝漓回眸,顺着彩云所指看去,浑身僵住,原本淡定认真侃侃而谈的蓝漓脸色大变,全无血色。

“嗯。”彩云点头,她习武之人生性警觉,感觉有人在看他们,左右附近却没什么可疑的人,只有那个白衣公子,她看向蓝漓,“姐?你怎么了?”

蓝漓忽然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翻起的滔天巨浪,“没事,回府吧。”

“这个人有点奇怪,我去查一下可好?”

蓝漓应了一声,又似乎是没有,脚步飞快上了门口的马车。

“不去玉锦行了吗?”

“不去了。”

彩云愣了一下,呐呐:“姐这是怎么了……”

马车内,蓝漓呼吸急促,前世里那些久远的早都被忘记的人与事,就像放电影一样,一一从她眼前闪过,揪着她的心口抽疼,娟秀的素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她用尽全身力气压制那些不明所以的情绪,让自己镇定。

不不不,不要慌,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已,不具备任何意义。

可即便是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她的心情还是受到了那张脸的影响,以至于回府之后都沉默少语,神色怪异。

家轩是懂事的孩子,见娘亲这样,很是乖巧,也不来惹蓝漓不开心。

倒是白月笙,晚膳之后来看望病人,见着素来静如处子的蓝漓居然这幅表情,着实意外了一下,思是什么人什么事能叫蓝漓变脸?不过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管的太多,这毕竟也不关他什么事情。

蓝漓静静的靠在窗口的软塌上,单手支着下颌,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间,飞雪渐落,掩了水阁院中几许绿意,一柄纸伞出现在水阁的门口。

白月笙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窗口的蓝漓,她目光深邃而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战坤适时退下。

白月笙入了水阁,扫过桌面上已经放凉,却分好未动的晚膳,眼眸微眯,而他都进来有一会儿了,蓝漓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的蓝漓,让他有些诧异。

“你今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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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不得又要狗血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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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回忆

“你今日怎么了?”

未及多想,询问的话便出了口。

蓝漓微惊,起身下榻,窗外冷风恰逢吹过,蓝漓打了个寒噤。

白月笙皱眉,“窗户关上。”

“哦。”蓝漓呐呐应了一声,起手关窗。

“你怎么没用晚膳?”刚问出口,白月笙察觉蓝漓神色微诧,立即也意识到自己管太多,沉声道:“你如今要顾着病人,若是自己先倒下了,那病人要怎么办?何况还有王府上下的事务,你是想要逃避责任吗?”

“没有。”蓝漓看了桌上的晚膳一眼,侯在一旁的彩云忙道:“厨房的灶还烧着呢,我这就拿去热一下。”

目送彩云出了门之后,蓝漓的视线落到了白月笙的身上,“这么晚了,王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没事我不能来?”

“不是……”

白月笙脸色有些臭,索性不理她,进了内室看望三哥。

真是见鬼。

下午的时候见蓝漓这幅样子,他便觉得奇怪,就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素来淡漠安静的女人露出这个神色来,到了晚上又下了雪,寒月轩内不知为何就变得异常的冷,而他这段时间还真是把自己给惯坏了呢,蓝漓时常的陪睡,让他连一点点的冷都忍受不了。

对,他是冷的受不住,才来水阁瞧瞧的,他如是告诉自己。

蓝漓有些纳闷的看着白月笙的背影,很是疑惑,不是下午才看过么?

砰!

门板闭合的声音很大,蓝漓越发纳闷这人的脾气,索性也不去猜想,去隔壁的房间瞧了瞧家轩,见家轩睡得很沉,便放了心,回来的时候,彩云已经将热好的晚膳又送了回来。

实在的,今日蓝漓的反常也把她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么多年里,即便是当初献身为白月笙解毒,后来怀孕,甚至被赐婚回京,蓝漓最多略有深思,但从未像今天这样过。

可她又不敢问。

蓝漓略微吃了一点,便shàng chuáng歇息,还未入睡,只觉床榻一沉,白月笙欺身而上。

蓝漓微顿,“今日不是三日之期……”

白月笙道:“废话真多,预支一下。”

“若是需要做戏给那些‘不得力’的人看,其实不必这样。”蓝漓起身,翻过白月笙的身子,唤来彩云将软塌抬到了暖炉附近,自己躺上了软塌。

白月笙脸色阴沉,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很气,很火大,但这一把火却没地方可以撒。他忽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蓝漓愣了一下,也没心情思他的反常,躺回了床榻上,这一夜,注定无眠。

天刚发白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

“你今日怎么有闲时间来找我吃饭?”那是一个安静淡雅端丽十足的长发女子。

她对面的男子形容冷峻而潇洒,像是不羁的风,“没事我就不能来?”

“分手了?”女子了然于心。

男子轻笑,“太缠人,我没时间。”

女子轻叹口气,“你哦,分手的理由莫名其妙的,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招人家?”

“这可就冤枉我了,因为开心所以在一起,因为不顺心,自然要分手。”

画面一转,梦境变换。

还是那个淡雅的女子,风一样的男子。

“你不是去哄女朋友,怎么还记得来找我?”女子已经微醺,话也软糯起来,与平素端庄的样子天差地别。

“我和她们之间只是你情我愿,你不一样,我又怎么能不管你。”男子还是如风一般笑着,却让人抓不住。

这个男人,他看起来有多么多情,其实就有多么无情……女子的眼神有些迷惘,低低的吐出一口叹息,“不一样……真希望是爱情……”

“什么?”男子怔了一下,松开了女子的手臂。

女子抬起下颌,将眸中湿意尽数逼了回去,咧开唇角,吐槽道:“可千万别是爱情啊……”

男子笑了起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放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送你回家。”

画面又是一转,梦境再次变幻。

那是一大片的白,白的圣洁,亦白的刺目,她看着那个风一样不羁的男子,站在庄严圣洁的教堂前,满目期待而幸福,等着他的新娘一步步向他走去……

她十五岁遇到她,之后的整整十二年,都是为了他而活,她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他,可她却不敢。

她不敢出现在那里,只敢远远的站着,她怕自己会疯了一样去阻止他娶别人。

然而如今,她又有什么立场?

蓝漓猛然坐了起来,眼前还是那古色古香的水阁卧房,银钩挽着素纱床帐,缂丝描金桌布上,有彩云刚刚放下冒着热气的早膳。

彩云一喜:“姐,你醒了?!”

额角有些发疼,蓝漓知道是失眠的缘故,“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时。”

蓝漓揉了揉额角,起身下床,洗漱之后用了些早膳,彩云道:“姐,谢明宇来了。”

“让他进来吧。”

谢明宇很神色不是很好,“昨日王妃离开之后,三老爷去了布行,是要……”

“什么?”

“接管布行的事情……”

蓝漓柳眉微拧,彩云气道:“布行是夫人的产业,与三老爷有什么干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并未将布行的账目印信给他,但只怕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这才这么早就到王府来。

“你先回去。”蓝漓道:“顾好布行,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

谢明宇走后,蓝漓没有逗留太久,就去了蓝家。

可巧的是,出嫁了的江梦琪今日恰逢也在蓝家。

江梦琪如今虽只是陆江飞的侧室夫人,但因为府中没有正妻,陆江飞又很喜欢她,穿戴打扮都与以往大是不同,美丽的脸上笑意盈盈,早不见了当初在蓝家闭门思过时候哭丧着脸的模样。

“祖母您看,这翡翠绿的缎子特别的好,最适合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啦,明儿我就找了裁缝来,将它做成新衣裳年节的时候穿。”

本来因为蓝修言到来,蓝老夫人便十分高兴,如今江梦琪又投其所好,老夫人更高兴,对江梦琪的厌恶也忘得差不多了,“梦琪的眼光的确是不错。”

江梦琪笑道:“哪呀,其实这料子是舅母布行的呢,还是舅母眼光独到。”

蓝老夫人脸上还在笑着,眸中却早没了笑意。

自家铺子里的东西,却要别人买了送来,她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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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要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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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老夫人的私心

蓝老夫人脸上还在笑着,眸中却早没了笑意。

自家铺子里的东西,却要别人买了送来,她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这一屋子的女眷,都没有傻的,江梦琪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自然都是了然于心。

易瑶脸色微白,这一段时间只顾着忙生意,没有拣些好的布料为蓝老夫人裁衣,的确是她的疏漏,“母亲,我……”

蓝老夫人却当做没听到,“梦琪,你翡翠绿的底缎要绣些什么图案才好呢?”

易瑶尴尬的僵在当场。

“我哪儿知道呀……”江梦琪格格笑着,“唔,或许绣上牡丹挺不错的。”

老夫人眉开眼笑,“就按你的办。”

“牡丹?牡丹岂是随便想绣在什么人的衣服上就绣的?”老夫人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女音。

这声音很平静淡漠,不高不低不大不,熟悉的人都知道,是蓝漓来了。

屋内所有女眷都是愣了一下,易瑶瞬间一喜,可很快紧张起来,关于三房去接手铺子的事情她是清楚的,她当然能猜到此时蓝漓来这里是为什么。

别看蓝漓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但却是极有主见和思想,这三房明抢的行为怕是将她惹毛了,可老夫人素来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她是真的怕蓝漓受委屈。

“漓儿,你来了。”易瑶走上前去。

“嗯。”

蓝修言和三房的薛桂云都起身行了个礼。

江梦琪忙站起身来,笑着迎上了前去,“漓表姐,我都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你看起来越发的漂亮了呢。”

蓝漓不着痕迹的错开了她的拉扯,淡淡的嗯了一声。

江梦琪神色尴尬。

老夫人脸色一沉,“你如今做了王妃,架子倒是大了许多。”

蓝漓道:“祖母言重了,我近来有些不舒服,是怕过了病气给梦琪表妹。”她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惹得易瑶一阵关心的询问,“怎么了?有没有请大夫看看?”

“只是风寒而已,不碍事,服几贴药就会好。”

“自己的身子可别不当回事。”

一旁薛桂云也询问道:“这个时节的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总要仔细注意着些。”

蓝漓淡淡道:“多谢三婶关心,我晓得。”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漓表姐生了我的气。”江梦琪抿着唇瓣,很是委屈的道。

“没有。”蓝漓回的淡漠,也是多一个字都不想。

蓝老夫人不好再什么,沉着声音道:“你倒是,我的衣服,为何绣不得牡丹?”

蓝漓澄澈的眸子看向老夫人,“国色天香是为牡丹,牡丹是雍容华贵的象征,素来只有中宫皇后的衣服上才可以绣上牡丹,其余之外,便是朝臣贵女,公主郡主,后宫嫔妃也都有所避讳,祖母若执意这样做,只怕会招来无妄之灾。”

江梦琪怔了一下,“没有这么夸张吧……”

“父亲在朝为官,总难免有些居心叵测的人盯着,衣服上绣牡丹自然是没这么夸张,但若被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屋中霎时鸦雀无声。

江梦琪脸色一白,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随口博老夫人一笑而已,居然差点惹出大乱子。

蓝老夫人脸色难看,这若是听了江梦琪的,还不定招来什么样的灾祸。

“祖母……”见蓝老夫人脸色难看,江梦琪咬着唇瓣,委屈兮兮的看向蓝修言,“娘,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我只是觉得牡丹好看而已……”

自己的女儿哪有不心疼的道理,蓝修言笑着道:“母亲不要介意,这孩子还,不懂事。”

蓝老夫人暗何止不懂事,简直是家门不幸,但她只有蓝修言一个女儿,以前便喜欢的紧,如今又是多年不见,也不愿让蓝修言难受,当下便没有再多什么。

蓝漓本就没怎么睡好,如今更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开门见山便道,“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请教祖母。”

那请教二字,的平平淡淡,却让众人都是心中一惊。

蓝老夫人想着蓝漓原来都是低眉顺眼的,如今做了华阳王妃了,有恃无恐,话都硬气了起来,她哪里明白,以前蓝漓根本是懒得管,过得去就是,可现如今不同,母亲对她真心实意付出一切,她是怎么也不能让母亲受了委屈的。

蓝老夫人慢悠悠的道:“你要请教什么?”

“我听闻昨日三叔前去接管布行。”蓝漓看了一旁的薛桂云一眼,薛桂云显然也是知道的,很快别开视线,蓝漓接着道:“布行原是母亲的嫁妆,怎的如今需要别人接管?”

蓝老夫人立即皱眉,“谁是别人,那不是外人,那是你三叔!”

蓝漓想着这人还真是会断章取义,重点难道不是嫁妆?她淡漠的眸子看向老夫人,“是,三叔的确不是外人,但嫁妆本是母亲的私产,谈何接管?”

蓝老夫人冷冷道:“嫁入蓝家,连人都已经是蓝家的,还有什么公产私产的法?”

“这么多年来,母亲以自己的嫁妆供养全家,倒是让你们以为她这么做都是应该的了?”

“她既然身为蓝家大房媳妇,为蓝家劳心劳力殚精竭虑本就是应该的,倒是王妃,你已经嫁了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怕蓝家的事情,如今也由不得你了算。”

在蓝老夫人的心里眼里,商女是为贱籍,骨子里素来看不上,也根本不关心易瑶的铺子如何如何,但近日她听闻这布行和餐馆莫名其妙都和蓝漓扯上关系,这就不能忍了,蓝家如今蓝修行尚未娶妻,孙子辈还有蓝舟蓝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怎么也不能把铺子和钱贴给了嫁出去的女儿身上。

蓝漓冷笑,“是么?”

易瑶也神情凝重,“母亲,无论是客来居还是紫漓布行,都是漓儿辛苦经营的,若没有漓儿,布行早都开不下去了,客来居也基本没什么生意……”

蓝老夫人道:“那是因为你不会经营,所以我才要让会经营的人去接手,这些事情就不劳王妃费心了。”

“会经营的人,指的是三叔?”那个文不成武不就,扶不起来的阿斗,只怕还不如母亲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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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老夫人的私心2

一旁的薛桂云脸色微哧,“母亲……只怕修慎……并不太——”

话音未落,蓝老夫人道:“总好过给外人拿了去。”

一屋子的人静悄悄的,易瑶悄然握了一下蓝漓的手,看向蓝老夫人,“客来居和布行,是漓儿帮我揽来了生意,没有漓儿,就没有布行和现在的客来居,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和老爷的女儿,老爷也很信任他,她做这些事情,从未要过一分一毫的酬劳,我心里一直觉得愧疚,连她出嫁,也未能准备一份好的嫁妆给她,如今既然到这个事情,那不如乘着大家都在,我便宣布一件事,紫漓布行,本就是漓儿心血,我如今便当做嫁妆,送了给她,以后那布行都与蓝家没什么干系了。”

蓝老夫人脸色大变,“你——你个忤逆的——”竟然连连咳嗽起来,蓝修言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让她顺气,“母亲消消气。”

蓝漓心中感动,前世不曾有过亲情,今生又忽略很多年,如今当知道有人真心维护是何种感觉,“多谢母亲。”

易瑶笑得很温柔,但那温柔之中带着几分坚韧,“那本是你应得的。”她管家这么多年,本来也有几分韧性,因为念着蓝老夫人是蓝修谨的母亲且年纪已大,所以从来都礼让三分,但如今若要拿捏算计她女儿的东西,那是万万不能的。

蓝老夫人缓了缓,气骂道:“你这样,让烁儿以后怎么办?他都还没娶妻,你却要将家财送了给外人!”

易瑶平静的道:“烁儿的事情,我心中有数,相信烁儿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蓝老夫人明白,以蓝烁的性情,如果知道这件事情还当真不会多什么,这才是让她最怄气的地方。那个她素来看中的大儿子,大孙子,都被这娘俩治的服服帖帖的那么听话,根本快忘记她这个娘的存在了,老夫人一气之下,当场眼白一翻,索性昏给所有人看。

“母亲,你怎么了?!”

“母亲!”

“快,快请大夫!”

蓝漓巧妙的上前几步,扶了她一把,指尖一扫她腕脉,心中便了然。

所有人手忙脚乱的送了老夫人回去。

易瑶有些忧心的看着众人背影,叹了口气,“母亲的病才好没多久,我……”她原不该这么气她,但母亲这次真的过分了。

蓝漓靠近易瑶耳畔,悄然道:“装的。”

易瑶一怔:“什……什么?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易瑶瞧着蓝漓平平静静的样子,却也不像是随口乱,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薛桂云不知何时到了二人身旁,对蓝漓欠了欠身,“王妃。”

“三婶不必多礼。”对薛桂云,蓝漓素来是极客气的,因为薛桂云为人温婉客气,也从不挑拨是非。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对你三叔寄予厚望,但偏生多次科考都是不得力,所以这次老夫人提了,他便不忍拒绝,但他那个人……王妃你是知道的,他哪里管得了铺子,若真到了他的手上,只怕过不得几日就要关门了。”

蓝漓道:“没事,我不生气。”她当然知道罪魁是蓝老夫人。

“那便好。”

蓝漓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铺子的事情,蓝老夫人素来不关心,只有她和娘亲心里明白,那到底蓝老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薛桂云欲言又止,但始终没出口,只能看着蓝漓的背影叹了口气。

蓝老夫人这一昏也让家里人受惊不,蓝漓为防她再装模作样的要挟吓唬家人,请了风神医前去。

因为上次风神医妙手回春,蓝家人对他都极是信任,所以当风神医明确表示蓝老夫人没事,多休息就好的时候,蓝家人全都信了,蓝老夫人虽气的牙痒痒,却也只得罢了。

晚上,蓝漓哄了家轩入睡,回房的时候彩云已经等着了,见着蓝漓便道:“我查过了,最近这段时间,别的都没什么不对的,就是江梦琪去了蓝家几趟,那铺子原本就是从陆江飞手里弄来的,如今我们又时常出入,怕是陆家人知道了,然后江梦琪又传到老夫人那里去的。”

蓝漓并不意外,对这个事情,也并不是很关心,今日母亲将地契给了她也好,免得母亲心软被家中那些饿狼给抢了去,但既然如今到了她的手中,那是万万不会让任何人把手伸过来的。

彩云道:“今儿怎么有点晚?是家轩又不好好睡觉了吗?”

蓝漓微微一叹,“是啊。”今日白月笙居然没来水阁,这段时间家轩已经习惯他每日的陪伴,忽然就不见了人,自然是心情不好,想到白月笙今日的反常,蓝漓呐了呐,是太忙,还是因为昨晚自己的反应太冲,惹着他了?

彩云没往别处想,很快又道:“对了姐,你知不知道昨天下午我们在琵琶巷那儿看到的人是谁?”

“谁?”

“是陆家大公子陆泛舟!”

蓝漓怔了一下,微垂了眼眸,昨天她的确是陷入了前世的记忆无法自拔,但上一世的事情,终归都是前尘往事,即便如今有同样的脸,也和当初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去睡吧。”

“哦。”彩云欲言又止,想问蓝漓,又不敢问。

过了几日,应征绣娘的人将绣品送了来,蓝漓没看,直接让彩云送去给了紫恋。

隔日,紫恋便将能用的绣品选了出来,又送来让蓝漓过目,蓝漓瞧了瞧,留下的五份绣品,的确是极不错,便是她这个外行,也看着很是漂亮。

不过,紫恋专门挑出了一件绣品,红蔷送来的时候,应该是家人所绣。

家人?

这让彩云去留意了一下,才知晓这份绣品却是出自三婶薛桂云之手。

因家中不富裕,家人寻常的衣服多是自己动手,而蓝修行没成亲,穿戴都是易瑶和薛桂云帮衬着做一些,紫恋正是见蓝修行穿的衣服,一眼便认出是蓝家人的手笔。

可薛桂云为何要悄无声息做绣品送去布行应征绣娘?想起那日离开蓝府的时候,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蓝漓想着莫不是缺钱缺的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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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了,本来以为很忐忑,没想到很平静,难道我真的这么佛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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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酥雪落顶

彩云悄咪咪的道:“蓝舟今年十二岁了,早就到了去书院的年纪,可分给三房的份例银子如今还要给三老爷打点,那钱肯定是不够的呀。”

蓝漓心下了然,因为这应征的绣娘不需要在布行,只要按照图样在家中做好再送回来就可以,既然三婶悄无声息前来,那她便当做不知道好了。

只是这段时间,蓝漓都没再见过白月笙,他也会来看病人,但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每次都是蓝漓不在的时候过来。

家轩一开始不高兴,渐渐的也习惯了,只是脸上笑容变得少了许多。

风神医也是无聊,成天过来和家轩逗闷子,这个大人一样的孩总是臭着一张脸,出的话有时还能把他气个半死,偏生他自己居然爱上了这种斗嘴的感觉,每天不跟家轩闹腾一会儿就不心甘。

这一日还是一样,风神医吃饱喝足就来找家轩。

家轩连眼皮都没抬,老气横秋的道:“又想让我帮你跟王爷叔叔要昆山寒玉?我今天可没心情跟你玩。”

风神医的笑容僵在脸上,臭孩!

家轩跳下凳子,往外走去。

风神医想到什么,又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子,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白月笙了?”

家轩道:“是啊。”

“我跟你,他最近可忙了,每天在府中也不过几个时辰。”

“然后呢?”

“既然你在这里见不到他,那你干嘛不去找他?”

家轩眼珠子转了转。

“他就住在寒月轩,你知道的吧?”

“可是娘亲……”娘亲过没事不要去那里。

风神医到底是老奸巨猾,家轩哪是他的对手?风神医立即上前,笑嘻嘻的道:“你娘亲每天也忙得很,又不会十二个时辰的看着你,你怕什么?现在白月笙就在寒月轩里呢,寒月轩离得又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家轩抿着唇瓣,有些为难。

“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你娘亲若是问起了,你只去我那药园了不就是了?”

家轩已经有些动摇了。

风神医哼了一声,“不去算了,老头子我还走了呢。”

这下家轩是彻底动摇了,忙道:“爷爷,你等会儿,你带我去吧。”他是真的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白月笙了。

风神医得意的笑了起来,“那走吧,磨蹭什么?”

一老一出了水阁,朝着寒月轩去了。

走到寒月轩门口的时候,家轩又打起了退堂鼓,站在门口不进去,“王爷叔叔是不是很忙,我这样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风神医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子平时挺聪明,这会儿怎么犯傻了?他忙他的,你看你的呗。”

家轩皱了皱秀气的眉毛,“还是算了吧。”娘亲过,聪明懂事的孩子不应该让别人为难,何况,大家都王爷叔叔年节下很忙,那必定是真的很忙,他不该打扰。

风神医气的差点吐血。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家轩头顶掉下一大片雪块来,把家轩砸成了一个雪人!

前几日下了雪,家轩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寒月轩门口的一颗树下,树上积雪蓬松,恰逢此时掉了下来。

风神医看呆了眼,家轩也被这忽然的冷意冻得轻抽了口气。

不大不的动静引起了寒月轩内注意,战坤一看是家轩和风神医,回禀了白月笙,很快战坤便出来请家轩进去。

是请家轩,还很委婉的让风神医离开。

气的风神医吹胡子瞪眼的,但也只能干着急。

家轩无奈,只得跟了进去,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抱歉。

进了屋子,一室和暖,白月笙坐在书案后面,正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他分神抬头瞧了家轩一眼,忽然眯起眼眸放下笔,朝家轩走来。

家轩憨憨的露出一个笑容,用手拨拉着身上的雪片。

“这是怎么搞得?”屋中暖和,雪片很快化了,渗到了衣服里面去,白月笙拍了两下之后,索性将动手给他tuo yi服,“战坤,去取衣服过来。”

“去水阁还是……”

白月笙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威力十足,战坤立即垂首退了出去,知道该怎么做了。

家轩抿唇笑着,“也没事,就是门口树上的雪忽然掉了下来,嘿嘿。”

白月笙三两下将家轩的湿衣脱了,直接抱起孩子,放到了暖炉边的软塌上。

家轩看着白月笙的目光有些惊奇。

白月笙捏了捏他鼻尖,笑道:“你这是什么眼光?”

家轩笑嘻嘻道:“王爷叔叔不该是养尊处优的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还以为不会自己更衣,但看王爷叔叔刚才的手法很熟练哦。”

“谁告诉你的?”白月笙问的很随意。

家轩抿唇,“我自己猜的。”

白月笙笑了笑,心中自然明白能与孩子这些的,不是蓝漓就是蓝漓身边那多嘴的丫鬟,“使唤奴仆侍候,或为了排场,或为了彰显身份,但若吃饭更衣这种事情自己都不会做的话,那岂不是跟废人没两样。”

“对哦。”家轩笑得眯起了眼,一下一下的晃着脚丫子,微松的领口忽然露出一只玉坠来。

这玉坠通体血红,很是漂亮,观音雕的也是栩栩如生,只是这材质……

白月笙眯起了眼眸,心中浮起几许狐疑,若他看的不错,这观音玉坠,分明是由fèng huáng血玉雕琢而成,而fèng huáng血玉产自北狄,如这等上好成色的血玉更是少之又少,若要细数起来,只有五年前进贡的两柄玉如意,而这玉如意的去处……

“王爷叔叔,你怎么了?”家轩软糯的声音,拉回了白月笙的思绪。

战坤已经捧着衣服前来,是一套月白色的袍子。

“没事。”白月笙拿过衣服,“自己会穿吗?”

“嗯。”家轩点点头,把衣服穿妥,套上同色系的棉靴,从软塌上跳了下来,“咦,这个衣服很合身哦,可是不是我的衣服……”

白月笙笑了笑,“合身就好。”

“这是王爷叔叔送我的吗?”

“唔。”白月笙可有可无的应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些事情,你若要回去,我让战坤送你。”

“娘亲不在……”

“那要看会儿书么?”

家轩猛点头。

白月笙转身从自己身后的架子上挑了几本,递给家轩,“你且看着,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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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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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巧合?

白月笙选给他的书并不是些什么孩儿读物,也不是什么诗词歌赋的选篇,都是一些故事,有上古传,有前朝轶事,还有民间故事。w这些书本对于寻常孩子还是有些太早,但家轩聪慧,识字也多,这些读物一点障碍也没有。

看了一会儿,战坤让人准备了一些茶点。

家轩用了些,分神去看白月笙,发觉他还在忙着,剑眉微皱,家轩便不好意思打扰,可书已经看完了,他又不怎么想走。

眼珠转了一下,家轩看向一旁伺候的战坤,声道:“战叔叔,你会下棋吗?”

战坤:“……”

“我们下棋吧。”

于是,战坤被赶鸭子上架,果然,眨眼便被杀的片甲不留。

战坤也是欲哭无泪,他一个大男人,成日舞刀弄枪保卫主子安全的护卫,哪里擅长什么棋艺?可看家轩兴致勃勃,他又不好驳了孩子的意思。

终于,连着被杀了几局之后,家轩感觉没什么意思了,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回头一瞧,白月笙还在忙着,那书案上的文件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一样。

他孩童心性,并不知道白月笙几乎手掌半个朝廷,今年年节下又逢各地官员考评,所以异常的忙碌。

看着看着,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闪舞网w

“主子,家伙睡着了……”战坤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道。

白月笙抬眸,家轩憨憨的睡在软塌上,不知梦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白月笙眸光一暖,放下笔,起身过去拉了一条兽皮毯子,盖在家轩的身上,然后又转回书案边。

战坤挑了挑眉,习以为常的退了出去。

只是,战坤刚离开一会儿,就神色严肃的走了进来,“主子,关于五年前梅将军生辰宴的邀请的名单查到了——”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战坤来不及回报,刚打开门,就见蓝漓大步而来。

她素来都是平平静静的,只是每逢遇到了家轩,便忍不住着急担心,一入寒月轩便道:“家轩是不是在王爷这里?”视线一转,落到了软塌,孩子已睡熟。

蓝漓下意识的大大松了口气,想到自己今日去安排应征到绣娘的工作问题,一时间忙的迟了,留家轩独自一人在府中,就自责的不得了,可回来之后又听闻孩子居然去了寒月轩,她便又是着急又是气恼。

白月笙默默的放下笔,“去哪了?”

蓝漓深深吸了口气,稳定心情,才对着白月笙行了个礼,“王爷,多谢你帮我照看家轩,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了。闪舞网w”着,前去抱家轩。

白月笙又问:“我,去哪了。”

这句话听起来平平静静的,可不知为何,蓝漓就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些别的情绪,像是责问,还有一些怒意在其中。

蓝漓滞了一下,她是真的不能理解这两种情绪的来由,但还是很快道:“是去布行。”她知道,她不,白月笙也查的到,还不如老实交代。

“布行的事情重要到让你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府中?”白月笙冷冷问道。

蓝漓愣了一下,“我……”

“你真是个称职的好母亲。”

她没听错吧,白月笙这是在给家轩打抱不平?蓝漓呐了呐,“王爷教训的是,我下次不会了,不早了,我先带家轩回去,今日多谢王爷……”罢,也不等白月笙再多些什么,很快抱起家轩,往外走去。

白月笙皱了皱眉,直到蓝漓的身影消失,才道:“你刚才什么?”

战坤忙道:“回主子,查到了五年前梅将军生辰宴那天所有在梅府出现过的人的名单,这次应该不会有遗漏。”着递上一张纸。

“应该不会有遗漏?”白月笙接过单子,睨了他一眼。“你上次也这样的。”

战坤轻咳一声,“上次是属下办事不力,这次绝对不会了。”

白月笙很快扫了一眼,垂首细看,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英气的剑眉微挑——

那单子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蓝漓和彩云的名字,而他记得,上次查到的人之中,是没有这两个人的。

战坤很快道:“除了王妃和彩云之外,还有一些闲杂人等上次也没有查到,都是些门户家的千金,所以被忽略了。”

“是么?”白月笙道,瘦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那张单子,心中浮起千万思绪,隔了好一会儿,又道:“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谁?”战坤慢半拍的道。

白月笙冷冷一眼扫过。

战坤一个激灵,立即明白过来,“王妃……属下也不好。”他悄悄抬头,发现白月笙并没有看他,而是视线深沉,在思索着什么,也许根本不需要他回应什么。

五年。

五年前他中了别人算计。

五年前蓝漓突然离京养病。

五年前肃亲王府的老王爷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不知道在做什么。

五年后从天而降的赐婚的圣旨。

肃亲王府老王爷过分的撮合。

还有那不满五岁的孩子,fèng huáng血玉……

白月笙眯起了眼眸,想来,这个女人自始至终就不喜欢孩子跟他过分亲近。

上次他送给家轩的一箱衣服,原封不动给还了回来,他只以为她嫌弃那衣服是他儿时用过的,是旧物,为此他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赠人物件怎能拿旧物?尤其那人还是家轩……于是他便让裁缝依着家轩的尺寸重新做了几套新装。

可如今想来,只怕与衣服新旧无关吧。

伺候主子多年,战坤很快就意识到白月笙的心思,低声道:“要不要属下去请蓝大人……”这种事情,就不信蓝修谨和易瑶不知道。

“不必了。”

战坤略微意外。

白月笙忽然笑了,“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

几日后,年到。

白月笙一早去看了病人,如今那病公子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连风神医都是啧啧称奇,对蓝漓也是刮目相看。

看完离开的时候,家轩站在水阁院内,笑得很腼腆,“王爷叔叔。”

白月笙微蹲,将家轩抱了起来,坐到一旁廊下的桌边,“怎么了?”

“今儿是年夜,晚上你可不可以陪我祭灶神啊?”

白月笙身份尊贵,哪听过这等事情,下意识就愣了一下,“什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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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小年宴

白月笙身份尊贵,哪听过这等事情,下意识就愣了一下,“什么神?”

“灶神啊,都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灶神都是男生来祭祀啊。”

白月笙挑了挑眉,“晚上有宫宴。”

家轩失望的垮下脸,“哦。”

“你自己玩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白月笙放下家轩,拍了拍他的脸,转身离开。

家轩有些难受的看着白月笙的背影。

“我会早些回来。”远远的,白月笙的话飘了过来。

家轩愣了一下,瞬间脸上满是笑意。

平素里的大宴会庆典,蓝漓都能推便推了,次数多了人家都快忘记了华阳王府还有个王妃,慢慢的便不再有人不识相来邀请她,但这次年宴是宫中的祖制,她是怎么也推拖不得的。

因着祖制,年宴上来的客人都是皇亲国戚,还有一些皇帝亲信官员的家眷,往往这些人多是自持身份,看不上出身低微的蓝漓,而蓝漓对这种宴会也颇有些头疼,她厌恶送往迎来的互相吹捧,也不会无聊到去找别人闲聊,当然,也有些人或为了好奇,或为了别的,前来与她攀谈,她也只是但笑不语,只听不,客气而疏离。

白月笙坐在她的边上,亦是冷峻而严肃,面无表情,两人乍一眼看去,倒也分外和谐。

梅家兄妹坐在白月笙和蓝漓对面。

因为上次梅弈宁为白月笙和梅映雪两人和的事情,白月笙生了他的气,而且那次之后,他连着好几日都想去王府看他,被人拦在门外也就罢了,打听到白月笙在吏部处理公务,屁颠屁颠追了过去也被人家直接无视,这让梅弈宁很是郁闷,怎么,他和白月笙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怎的这个家伙翻脸就翻脸?

想了想,梅弈宁给白月笙丢了个眼色。

白月笙没反应。

梅弈宁又丢了一个眼色,还“喂”了一声。

奈何白月笙又是没反应。

梅弈宁有些气,不死心的随手拿了桌上什么东西直接朝着白月笙面门丢了过去。

白月笙随手一摆,那东西就偏离既定轨道往别处飞去,忽然,白月笙眼眸一蹙,被他随意击走的那东西,是一只酒樽,好巧不巧正朝蓝漓脸上砸去。

蓝漓微惊,可下一刻,酒樽就在自己面门之前险险停住——

“都不知道要躲的吗?蠢!”

蓝漓还没问罪他,倒是白月笙先丢来了一句冷语,噎的蓝漓僵了一僵,不要以为她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她也意识到这个插曲已经引起有些人的注意,心中不愿被人当了猴子看,果断温婉大方的回了一句,“多谢王爷。”

白月笙也没言语,袍袖一摆,酒樽稳稳落到了梅弈宁面前桌上。

这一情形,让梅弈宁不由多看了蓝漓几眼。

而原本坐在梅弈宁身边的梅映雪那张冷脸瞬间龟裂,看着蓝漓的目光里带着复杂和愤怒。

她自和白月笙一起长大,白月笙是什么人她当然最清楚,她几乎付出所有都未能得到白月笙半分顾怜,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蓝漓就可以轻易得到?

凭什么?!

白月笙却火上浇油,将自己面前没有动的几碟糕点都拿来放在蓝漓面前,“尝尝。”见蓝漓没有动,白月笙又往蓝漓面前送了送,“发什么呆?”

瞬间,蓝漓感觉有很多道视线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蓝漓轻叹了口气,视若无睹,只觉得这人前恩爱的戏码还没开始,她就有点想要打退堂鼓了。

“没,我就在想这糕点看着如此精致可爱,也不知是怎么做的。”

“你若想知道,宴会之后找那御厨过来问问便是。”

“呃……”蓝漓只是随口一,她哪知道白月笙却是想着家轩平素便喜欢吃些糕点,若是得了食谱,府中厨房做了,也可以让家轩尝一尝。

这一来二去的,众人心中都算是有了几分了解,看来外传华阳王妃和华阳王恩爱非常果然是真的,要知道,白月笙已经有数年不近女色,身边连个女侍都没有,如今居然关心王妃喜欢什么糕点!

这一切自然入了高台上太后和皇帝眼。

太后神色深沉,素来就是不喜欢蓝漓的,看了一眼便转过眼眸,倒是皇帝,分神多看了两眼,只觉得那女子安静淡雅与平素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便兴致缺缺的别过脸去。

梅映雪冷眼看着,哼了一声,就看你还能逍遥几日!

蓝漓看着面前的糕点,思到底是什么食材,如今客来居虽然生意是极好的,但是卖的东西却委实是有些杂乱,也许等年节过了之后可以细分一下,重新开一间铺子。

宴会过半,歌舞开始。

这种宴会,本就不是来吃吃喝喝的,歌舞也都是这些王公门看腻了的,大家兴致缺缺等着散场。

蓝漓最近的心思都在怎么赚进大把银子上,她看着那些歌舞伎门身上的服饰钗环,忽然低声问道:“像是这种宫中宴会,一般都是什么人负责服务?”

白月笙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我是,比如歌舞伎们的服装啊,宴会食材,酒品,等等。”

白月笙还在看她。

蓝漓从歌舞伎们身上抽回自己的视线,觉得自己是问错了人。

高台上的太后不知何时离开了,蓝漓又坐了会儿,奈何人有三急,只好悄然离席。

解决之后她正要往回走,却见一个男子正站在宫道长廊下,宫灯映照上那男子的侧颜——陆泛舟。

如今再见,已没了那日的意外和震惊。

陆泛舟显然也看到了她,而且看来还认得她。

他微笑着走上前来,“王妃,好巧啊。”

蓝漓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并不巧吧,陆大人。”这人分明就是专门在等她。

陆泛舟挑了挑眉,“好吧,我的确在等王妃,没办法,谁让王妃平素深居简出,是深闺女眷,见一面委实困难。”

蓝漓道:“你找我什么事?”

陆泛舟见她这般直接,倒也懒得浪费时间,明了自己的来意:“王妃手中那紫漓布行,原是我陆家的产业。”

“现在不是。”蓝漓戒备的看向他,在赚钱这件事情上,谁都不能扯她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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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太后之威

“我知道王妃已经出重金买下了铺子,王妃不要怕,我不是强盗,我只是想和王妃做笔生意。”那强盗二字,他还很刻意的强调了一下。

蓝漓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但没办法,谁叫陆泛舟这个家伙在生意场上那么厉害呢?

“什么生意?”

“我以两间面积同样大的铺子和王妃换布行那间。”

“陆大人该当知道,地理位置差异,让铺子也有贵贱之分。”

“这是自然,我用来换的铺子一间在琵琶巷,一间春熙路,地段都是极好的。”陆泛舟又道:“我知道王妃最近招了几名绣娘,如今紫漓布行那个位置并没有后院,所以只能让绣娘自己在家中完成工活,但我如今拿出的那间琵琶巷的铺子除了店铺面积与紫漓布行一般大,还有不的后院,可以安置绣娘。”

“看来你的确是用了心思了。”

陆泛舟唇角微弯,漂亮的丹凤眼中添了几分笑意:“与王妃做生意,我不敢不用心。”

这笑容竟与前世的风别无二致。

蓝漓皱眉,“我布行已打出名头,如今若再换地方,所造成的损失——”

“我照单全赔。”

蓝漓颇有些意外:“看来你对这铺子势在必得。”

“不敢。”陆泛舟微微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蓝漓想了想,“三天之后,申时,布行见。”

陆泛舟行了个礼,“多谢王妃成全。”

“若是你给的铺子不合我意,那就莫怪我。”蓝漓瞧着他那装模作样的礼数,没多什么,转身离开。

陆泛舟在大周都城商界的影响力她还是清楚几分的,若是他要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将铺子抢回去,也不是没可能,如今只怕是顾忌白月笙,所以才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她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正好过了年还有一些别的计划,多一个地段不错的铺子也是好的。

蓝漓将要回到承庆殿的时候,一个太监拦住了蓝漓的去路:“王妃,你可叫的好找,太后有请。”

蓝漓柳眉微蹙:“我先去跟我家王爷一声。”在她的印象之中,太后对她素来没什么好脸,怎么忽然找她?

太监道:“哎呦我的王妃主子,您快别耽搁了,我都找您好久了,太后都该等急了,便是现在去了,也指不定是要大发雷霆的。”他话虽的客气,身后的几个太监却已经走上前来,显然是不给她任何机会。

蓝漓心中一凛,很快道:“好吧。”她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软,跌向了廊边的柱子,哎呦了一声。

“您怎么了?”太监机警的看向蓝漓。

蓝漓站起身来,“没事,滑了一下,走吧。”

一路之上,蓝漓面色沉定,心思却惴惴不安,她思太后宣她的原因,看这架势,明显是来者不善,是因为家轩的事情?还是因为梅映雪……

渝林的时候,梅映雪最后被战坤绑了离开,她也略有耳闻,梅映雪是太后的亲侄女,素来最是宠爱,如果因为白月笙恨上了她,那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梅映雪,那还好,若是因为家轩,只怕大事不妙。

她前世是普通人,今生又生在门户中,一生所愿只想安宁度日,从未想过要牵扯进皇家来……蓝漓心中一叹,如今再想这些怕是没用吧?只希望白月笙念着她还对那个病人有点用处,不要坐视不理才好啊。

长乐宫中。

太后端坐正位,左右各立着六个內监,一个容色娟秀,年约四十的嬷嬷陪在太后身侧,等蓝漓跪地行了礼,轻轻摆了下手。

那立着內监悄然退了出去。

蓝漓跪了好一会儿,只听到杯盏轻轻碰触的声音响起,却也不敢动作,垂着头一副温顺模样。

隔了半晌,只听杯盏落在桌案上的声音之后,一道低低淡淡的女音响了起来,“听肃亲王府老王爷的腿疾是你治好的?肃亲王府老王爷那腿疾,当年太医尚且束手无策,如此来,你的医术算是极好了。”

蓝漓微诧,太后是怎么知道的?很快回道:“只是凑巧。”

周边再次陷入安静,静的能听到蓝漓自己的喘息声。

太后道:“是么?”

“蓝漓不敢欺瞒太后。”

太后端坐高台之上,深沉的眼眸tou zhu在俯身跪地的蓝漓身上,这个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因为她心中从未真正承认过她,过些时日,也总有法子废了她重新为阿笙选妃,可她却没想到,阿笙会对蓝漓那般特别,更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深藏不露,医术惊人,想到此处,眼眸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哀家最近听到一件趣事,是关于你的。”太后道:“你和阿笙带了个孩子回京,那孩子还唤你娘亲。”太后这声音听着平平淡淡的,可蓝漓却从其中听出了莫测的威压,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生杀之权,而她在太后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啊,怎么不了?”

“孩子之事宫中早来问过,王爷也答复过,所以蓝漓不知太后何意。”

“哦?”太后悠悠一笑,话音陡然一变:“你以残败之身匹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华阳王,却还敢言辞闪烁糊弄哀家,当哀家是傻的不成?!”

“蓝漓不敢!”蓝漓浑身一凛,可她很快意识到,若太后是真的要问罪,只怕不会是来这长乐宫中了,她方才问到了自己的医术,医术,医术……

是随口一问还是有所需求?

蓝漓咬了咬牙,“蓝漓承蒙太后垂怜,才有幸嫁的高高在上的华阳王为妃,三生有幸,感念非常,又怎敢随意糊弄欺瞒太后。”

“倒是个会话的。”太后冷冷一笑,“华阳王府中那病人情形如何?”

蓝漓眉心微动,道:“尚不明确。”

“不明确?何意?”

蓝漓回道:“他中毒年深日久,毒入骨髓,原就神仙难救,但为何一直没殒命,蓝漓还在观察中。”

“这么是半死不活了?”

“是。”

太后冷笑一声,“活的这样痛苦,不如死了的好。”

蓝漓唇瓣微抿:“太后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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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迟了,以后早上9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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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此生最恨背叛

“你是聪明人,相信已经明白哀家的意思。”太后站起身,慢慢的从高台上走下,扶起跪地的蓝漓,她的脸上带着和蔼温柔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彻骨冰寒,“你蓝家满门有多少人?对了,你的孩子还不足五岁吧?”

蓝漓面色惨白。

“我……明白……”白月笙也曾拿蓝家满门威胁与她,当初她尚且可以镇定自如,畏惧甚少,可如今面对太后,她却感受到了最深刻的冷意和杀气。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明白,那便好。”

长乐宫殿后的帷幕阴影处,梅映雪立在那里,要蓝家满门和孩子,便要杀了那人,而那人,是白月笙的死穴,伤他一分,白月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然而蓝漓无论做什么选择,她都不会有好结果。

梅映雪的唇角擒着一抹冷笑,就算她得不到,别人也不能拥有。

*

蓝漓离开的时间久了,白月笙便派了人去找她,可小太监把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看到蓝漓的影子。

白月笙不禁眉头深锁,是迷路了,还是……

“找你家王妃呢?”一道轻快中微带戏谑的声音传来,陆泛舟凑到了白月笙跟前坐下,“我那会儿才见了她,估摸着是迷路了,这才多会儿没见,瞧你着急的样子。”

白月笙没理会他的调侃,“你在何处见的她?”

“宫廊。”

“你回来多久了?”

“……”陆泛舟挑眉,“这迷路的时间似乎有点久。”

白月笙起身,离开了承庆殿。

宫廊和去往承庆殿的路恰逢是一个垂直交点,且离得不远,白月笙很快便到了,眼眸扫过周边环境,目光凝注在一根廊柱的角落处……

*

蓝漓离开长乐宫,回到承庆殿的时候,白月笙如同她走的时候一样,端坐席间,面无表情,只等她入了座,才问了一句,“去哪了?”

蓝漓呐呐道:“迷路了……”

白月笙似有若无的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直到宴会结束,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水阁之后,蓝漓专门去瞧了那病人一眼。

病榻上卧着的男子已不见了原本的苍白死态,如今面颊红润,五官英气,如此一看,也是少见的美男子,而对于这个人,白月笙显然十分看重,可太后不是白月笙的亲生母亲吗?为何儿子如此看重的人,她却要狠下杀手?

这人……到底是谁……

彩云悄然到了蓝漓身后,“xiao jie,你今儿怎么了?”伺候在身边的时间久了,即便蓝漓看起来并没什么两样,但是彩云还是很快就意识到蓝漓今日的不同。

蓝漓沉默了很久,才道:“家轩呢?”

“家轩……唉……”

说起这个,彩云就没忍住叹了口气,因为白月笙答应了今日陪他祭灶神,但却食言没来,如今正臭着小脸不理人呢,可看蓝漓的样子,彩云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彩云道:“没事没事,耍小性儿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嗯。”蓝漓轻应了一声。

隔了两日,战坤来请蓝漓,蓝漓刚进了寒月轩,目光就落到了白月笙面前书案那发钗上。

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凤尾镂花钗,钗尾上还缀着金丝流苏,折射着阳光分外耀眼夺目,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发钗,正是那日她被请去太后长乐殿,丢弃在宫廊那里以方便别人寻到她的那一只。

“你可知遗失太后所赐之物是何罪?”

这只发钗正是太后所赏,那日她丢钗也是想告诉白月笙自己去了哪里,事后她从长乐宫出来还专门去找了一次,没找到,却不想竟在白月笙的手中!可现在……蓝漓深吸了口气,很是配合的微微一惊,“知道……王爷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多谢王爷。”刚要伸手去拿那发钗,白月笙却先她一步拿在了自己手中。

蓝漓手指蜷了蜷。

白月笙站起身来,从书案后绕出,慢慢踱步到了蓝漓面前,他本就高大,如此便在蓝漓面前形成了威压,蓝漓垂着视线,看到他拿着发钗的那只手,瘦长而骨节分明,指尖和手掌露出的部分有点点的细茧,该是握笔和拿剑所致——呃!

忽然,白月笙捏住她那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白月笙眸色深沉的看着蓝漓,那一双墨瞳深如瀚海,其间蕴藏着无数的风暴和冰冷,穿透了蓝漓的伪装,仿佛直直探入了她的内心深处,让她所有心思无处可藏。

蓝漓第一次明白了一个眼神也能带来无数的霜刀冰剑,让人浑身僵冷,很久之后,白月笙道:“太后找你所为何事?”

蓝漓全身如坠冰窖,果然,白月笙还是知道了,蓝漓轻扯了下唇角,却发现自己再难维持往日那平静淡漠而官方的笑容,“没——”

下颌一紧,白月笙略一用力,将蓝漓未出口的话打断,“你可知,我此生最恨什么?”他慢慢的凑近蓝漓耳畔,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背叛。”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除了惊惧冰冷,还拨乱了她久寂的心田,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凝定心思,却察觉鼻息之间竟然全是他身上那种熟悉好闻说不上名字的气味,霎时后悔不已,用力推开白月笙,后退几步站稳。

“你放心。”蓝漓调匀呼吸,才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白月笙的眼眸冰冷如故,“你记得便好。”说着,迈步上前,将那发钗别进了她的发髻,淡淡道:“去吧。”

蓝漓忍不住退了两步,看了白月笙一眼,其实这两日她已想明白,那人无论是何身份,都是白月笙极其看重的人,而以白月笙的能耐,他若想护一人周全,自然没人能在他的羽翼之下做任何手脚,而且,她终究是喜欢他的,这一点,在那日看到陆泛舟那张脸的时候,她便更为笃定,因为除了震惊,她竟对那张脸毫无反应……既喜欢,又怎么愿意伤害他所看重的人?

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智上,她都不该为太后所胁迫。

这一场博弈,原是太后和白月笙母子之间的,而她觉得,她在白月笙这里,总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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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真少,还好我如此佛系。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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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一式三份

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智上,她都不该为太后所胁迫。

这一场博弈,原是太后和白月笙母子之间的,而她觉得,她在白月笙这里,总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吧?

即便是为了那个将要醒的病男子,该护的人,白月笙也应当护得住才是。

如此一来,蓝漓这两日来浮动的心思也定了下来,难得松了口气。

彩云等在寒月轩门口,见蓝漓出来,低声道:“xiao jie,谢明宇传了话来,那个陆泛舟在布行等你。”

蓝漓一怔,这才想起那日约了三日之后,可不就是现在吗?

半个时辰之后,蓝漓到了紫漓布行。

陆泛舟姿态翩翩等在那里,品着伙计泡的茶,分毫不见不耐烦神色,见了蓝漓还装模作样的起身行了个礼:“王妃还真是贵人事忙,我还以为王妃反悔了呢。”

蓝漓道:“没有,有事耽搁了,你所说的铺子是那一间。”

“王妃请看。”陆泛舟踱步到了布行门口,朝着布行的斜对面指了过去,“不知这间,可还入得了王妃的眼?”

蓝漓抬眸一看,斜对面的那间铺子,如今也是经营布帛,门面和如今的紫漓布行大小不相上下,蓝漓是怎么也没想到,这间铺子居然也是陆家的。

陆泛舟笑意盈盈,“等会儿再去看看春熙路那间吧,对了,我听闻王妃母家在春熙路有间客来居,我那铺子正好离客来居也不愿。”

“叫什么?”

陆泛舟说了一个名字,将身后仆从递来的地契送到蓝漓面前。

蓝漓接过一看,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这两间铺子的地理位置的确是极不错的。

“至于王妃关张再开张所造成的损失,除去新店的装置,还因为是年节下,贸然关门,要丢掉不少的生意和客人,我已让人仔细算过,所有损失计数九千两白银。”

蓝漓挑挑眉,她看着陆泛舟将一张银票放在了两人面前桌面上,是一万两。

陆泛舟笑意不减,“还有一千两,是为王妃新店开业的红包,希望王妃可以生意兴隆。”

这个陆泛舟做事滴水不漏,让别人连质疑和拒绝的理由都想不到,蓝漓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然而他越是这样的滴水不漏,蓝漓反倒心中越是忌惮这人,这种人,凡事算得如此清楚,若要是有一日不甚得罪了,岂非很恐怖?

蓝漓摆了下手,彩云立即会意,递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会儿轮到陆泛舟挑眉。

“王妃这是何意?”

蓝漓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陆大人身在官场,你的红包我是万万不敢领受的。”领了岂不是guān shāng gou jié?

陆泛舟一愣,爽朗一笑,“好吧,随你,只不过这紫漓布行,我今日便要收走。”

蓝漓点头,“可以。”将地契递了过去,还有一张一式三份的协议,这协议还是蓝漓考虑再三之后拟定的,大致内容就是二人你情我愿互换铺子,从此之后各自处置互不干扰,蓝漓已经签了名。

陆泛舟禁不住再次挑眉,“这是……”

“不过是走个过场,你我一份,我家王爷那里留一份,以免他日为此事产生什么纠纷,那便不好了。”

陆泛舟眸中闪过眸中异彩,“怪不得王爷对王妃……”话到此处,笑而不语,抬手签上自己姓名,行云流水三个大字,又问:“可还有什么手续吗?”调侃戏谑味道极浓。

蓝漓面不改色,“没了,布行还要几日时间搬出杂物,陆大人需要多等今日。”

“可以。”

事情办完,陆泛舟告辞离去。

彩云收好了银票和地契,纳闷不已:“xiao jie,你说这个陆大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干嘛要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大概吧。”蓝漓淡淡道,其实损失各项蓝漓自己也算过,大概八千多两,陆泛舟给出的价格基本是分毫不差。

谢明宇有些迟疑,“这快过年了,真的要关门吗?”年节可是赚钱的大日子。

蓝漓道:“为了长远打算,便先关了吧,等会儿贴个告示在门口。”

“好。”

*

陆泛舟离开了紫漓布行,便往户部办公去了。

才刚进去没多久,一个高大威武身着劲装的男子便走了进去,“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原来是威武将军啊,可真是稀客。”

这温润客气的语气,卓北航素来谨谢不敏,立即皱眉,“别阴阳怪气岔开话题,我要的那间紫漓布行,你到底给我弄到手没?”

“哎,你真是为难我……”

卓北航臭着脸,“为难你什么?你这么阴险会算计,这种小商铺的老板哪是你的对手?你这样推三阻四,是不想兑现承诺是不是?我可告诉你,当初你让我娶刘莹莹,我娶了,你可是答应了我条件的。”

陆泛舟没什么精神睨了卓北航一眼,“我让你娶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难道不是你对人家有非分之想?我这可是做好事,你别诬赖好人。”

“住口!”卓北航脸色涨红,气急败坏,“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我的,我就要那紫漓布行!”

陆泛舟连连叹息,“现在做个好人真难啊……”话落,将一张纸丢了过去,纸张轻飘,却稳稳飘到了卓北航面前。

卓北航接住,瞪眼半晌,气的骂了句脏话,“你明知道我大字不识,你糊弄我?!”

陆泛舟摊手:“那就去找你那识字的小娘子啊……你们可以一起看,还能增添些夫妻情趣,啊……你说你家小娘子要是知道,因为她喜欢那间布行的绣品东西和布料,你把布行抢了去给她,她会不会高兴的昏了过去?”

卓北航脸色红如烙铁,却指着陆泛舟的鼻子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唤她一声小娘子,别管我翻脸,还有,是你先说要把布行拿回来的,我是从你手上拿的,不是从别人手上。”

陆泛舟啧啧叹息:“看吧,铺子到手,立即翻脸不认人,果然有异性没人性。”

卓北航冷冷一哼,“随你怎么说。”拿着地契大步离去,心中想着,她不是喜欢那布行的东西吗,这下她成了布行的老板,想怎么用都可以了,那她必定会高兴的吧?哎,想他威武将军南征北战多少年,如今居然对一个女人如此小心翼翼巴结讨好,也过不得陆泛舟那个多年好友如此表情了。

可是,他显然忘了,陆泛舟从来就不是个好人,更不会为了所谓条件乖乖就范,他是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男人。

------题外话------

这个陆泛舟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69、除夕夜

可是,他显然忘了,陆泛舟从来就不是个好人,更不会为了所谓条件乖乖就范,他是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男人。

当卓北航端着脸色,将那地契放在刘莹莹面前,硬声硬气的说着你不是喜欢吗的时候,刘莹莹是真的愣住了,她只是随口一说,自己也忘记是什么时候说的了,没想到这个鲁男子就当了真,感激的话说了太多次,都变得没什么意思,她唯有心中叹息,以后对他好一点,好好照顾着他,来回报他对自己的好了。

只是卓北航见刘莹莹终日还是郁郁寡欢,便提议去那布行看看,女人嘛,不都是喜欢穿穿戴戴涂脂抹粉的吗?如果看到了喜欢的东西,想必是可以开心一些的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去到布行之后,只看到紧闭的大门,他气急败坏的让人打开门,里面空空如也,他便知道自己又被陆泛舟给耍了。

混蛋!

他要的是有东西的布行,可不是空铺子啊!

*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冷,连着下了几场大雪,眼看着年三十了,那雪不见丝毫要化的意思,隔几个时辰还淅淅沥沥的飘上几瓣雪花,整个院子一片白茫茫的,来往的仆人也是行色匆匆。

蓝漓在屋内瞧着那些飘落的雪花,微微推开窗。

一只手却很快压住窗棱,关了起来,“都染了风寒了,还开窗。”彩云臭着脸,不太高兴。“这可是冬天,风寒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嫂,那么年轻,就是被风寒拖累,最后过去了。”

“好,我晓得了。”蓝漓笑,“我的药呢?”

“早准备好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送到了蓝漓面前,蓝漓端过碗一口气喝了,对彩云道:“家轩最近和我在一起,多少也有些微恙,这药性温,他喝了也无碍。”

“好。”

彩云送了一碗药去了内室,家轩正在里面习字。

这小祖宗,素来是不喜欢喝药的,彩云还想着如何长篇大论连哄带骗,那帅气粉嫩的孩童已经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看的彩云直了眼。

自从小年宴那晚之后,家轩就闷闷不乐的,蓝漓约莫是知道原因的,她漫步走上前去,抚了抚家轩的发顶。

家轩抬起头,“娘亲……”

“你倒是气性大了,这几日都不爱说话。”

家轩撇了撇嘴,“他说话不算数。”

蓝漓悠悠一叹,“娘亲跟你说的话你忘记了吗?别人做是情分,不做是本分,没有谁欠了谁的……”

家轩声音微高:“可祭灶神是他答应了我的,答应了的事情也不作数,大人都是这样的吗?”向蓝漓看来。

这悠悠的小眼神看的蓝漓有点扎心,忙道:“怎么会?娘亲不会,快别在这闷着了,收拾一下,等会儿娘亲带你去看热闹。”

家轩兴致缺缺,“什么热闹?”

“你去了,自然会喜欢的。”

蓝漓带着他出了府,起先他还臭着脸什么都不关心,可不知不觉之间就被街道左右热闹的人群给吸引了去。

事实证明,家轩到底还是不足五岁,小孩子心性。

家轩自小在渝林长大,渝林属海边大城,海边市集到了年关的时候也是热闹非常,好吃的,好玩的一大堆,素来让家轩这个好奇宝宝最是喜欢向往,可他没想到,京城的除夕市集比那渝林的还要热闹,还要炫目——

糖人面人各色小吃香气馥郁,远处一点街道上还有各路杂耍技艺非凡,火把照亮了夜空,舞龙舞狮从宽阔的街道正中经过,锣鼓的声音响彻了半边天,年节的气氛在这一刻传入每一个人心间。

家轩端不住了,闹着要下马车。

蓝漓也笑着由着他,主仆三人在热闹的街市上逛了很久,还买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另外蓝漓也留心注意市面上的这些吃的用的,以方便年后重整开店的事情。

春熙路的所有餐馆儿今日也是不歇业的,全部挂了大红灯笼,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家轩你看,那个客来居是你外祖母家中的哦,xiao jie帮衬了一下,生意可好了,你逛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彩云指着客来居,道。

“娘亲帮衬过的话,那他们的东西肯定很好吃。”家轩的小脸被冷风吹了下,红扑扑的。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蓝漓淡淡道:“今日先不去客来居了。”

“那去何处?”

蓝漓看向不远处一间杂食铺子,道:“就去那里吧。”

彩云一看,这不正是陆泛舟那日抵给xiao jie的铺子吗?心中也霎时明白过来,笑嘻嘻的带着家轩前去,“我们先去那,然后我帮你买一些全聚福的糕点,全聚福的糕点可是京城一绝哦……”

三人点了白菜肉馅儿的饺子,蓝漓因着风寒,吃了几粒就吃不下了,倒是彩云很是好胃口,吃了整整一碗还意犹未尽,铺子的老掌柜瞧着彩云的模样也是高兴的紧,“姑娘还要一份吗?咱们店的羊肉饺子那也是远近闻名的……”

彩云点头如捣蒜。

家轩有些嫌弃的皱着鼻子,“彩云姨,吃这么多,小心你胖死哦。”

“臭小孩。”

蓝漓看着无奈,“你们先吃,我去买糕点。”

彩云很不好意思的看向蓝漓,“怎么好意思麻烦xiao jie——”下一刻羊肉饺子送到了面前,彩云的话茬也变了,“那……那xiao jie小心一点啊。”

蓝漓失笑,交代了家轩小心,就往全聚福去了。

全聚福是京城最有名的糕饼铺子,除了春熙路这间总店之外,还有不少分行,里面的糕点味道鲜美,生意也是十分火爆,蓝漓上次和柴宁江梦琪吃过一次,的确是名不虚传。

涌动的人潮你来我往,忽然,蓝漓定住了脚步。

那是——

一个人影从人群之中闪入后巷,蓝漓眼眸一扫,又有一个人也闪了过去,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眸。

那个人的背影……那不是梅映雪么?而那后面进去的人,若她没看错,是白月笙吧?

这个时间,白月笙不是应该在宫中赴宴么?

翻涌的好奇心无法压抑,她没有过多迟疑,也随了进去。

70、一女三男不得不说的故事

春熙路本是一条美食街,便是后巷也有一些别具特色的小店,蓝漓跟的不远不近,瞧着那两人进了一间小酒坊。

蓝漓刚要往前,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她柳眉微皱,暗忖自己这是作什么?

白月笙和梅映雪这两人本来就是旧"qing ren",指不定是来此幽会的,她跟来干嘛?想到此处,转头就走。

可是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又回过身来,进了那小酒坊,来都来了,索性八卦一下也无妨。

别看店小,酒坊内倒是环境清幽,大周民风开放,女子出入街市也是寻常事,像是除夕这等大日子,街上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此时酒坊内亦有女客,但因为蓝漓是单身一人,难免引来几人注意,不过很快,大家都被自己的事情牵引,没人理会她。

伙计上前招呼,蓝漓点了一壶茶,乘人不备的时候,悄然往后面的小院溜了过去。

只是找了一会儿,却也没找到那两人。

蓝漓暗忖,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成?罢了,还是快些买了糕点回去吧。

就在她将要离开去全聚福的时候,东侧厢房内忽然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动,蓝漓默了一下,脚步极轻的移了过去。

房内,是一个男子清冷的笑声,“你平素都是这样看别人的么?想chi rén?”

蓝漓眉头微皱,不是白月笙,可下一刻,她想要离开的脚步直接定住,那是一个刻意压低的女音,蓝漓几乎瞬间就知道她是谁。

“微臣不敢。”

“你还知道你是臣?嗯?近来朕瞧你脾气见长呢,倒是比以前那冷漠的模样生动了不少。”男子的轻笑声响起,蓝漓透过微开的窗户缝隙,看到一个素服男子向梅映雪靠了过去,直接将梅映雪拉入怀中,而他们话中的内容,让蓝漓的脸色变了又变,这里面的男女身份显而易见,她该走的,可她却像是被使了定身术,怎么都挪不动脚。

女子脸色微变,似想推拒,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知不知道,朕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幅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倾身凑近女子耳畔,深深吸了口气,很是陶醉享受。

那女子浑身一僵,“皇上,请自重。”

男子依旧笑得魅惑无比,“鸳鸯交颈之时,你怎么不叫朕自重?”

女子脸色青红交错,她既不敢推拒眼前的男子,也推不开他看似随意的拥抱,索性面无表情的闭上眼,一副随你便的样子,如此一来,男子反倒皱起眉头,兴趣全消,可却还没放开她:“朕真的很疑惑,你对三哥和七弟,是否也是这样冷冰冰的模样?”

女子强自忍耐,不回应他,那男子忽然又笑了起来,“阿笙这次撞了好运,他那个王妃倒是有些本事的,听说快要将三哥的病给治好了,也不知这几年过去,三哥对你是否还一如当初……”

男子的话意味深长,女子依旧面不改色。

男子剑眉微皱,颇觉得无趣,放开了梅映雪。

女子尽管暗自隐藏,但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却还是藏也藏不住,“若皇上没别的事情,微臣告退。”

男子却道:“前几日,母后与朕说起你的事情。”

女子面色一变,既期待又紧张的看向他,“太后说了何事?”

男子笑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你都已经敢这么不听话了……朕劝你还是不要做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恰逢此时,窗口传来微弱响动,女子脸色一变,身形敏捷的跃出窗外,外面白雪皑皑,窗边却没了半个人影。

男子往外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那女子径自离开,他也是不关心的。

他本就是个多情的男人,这些年喜欢过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过了也便忘了,而对梅映雪,怕是连丁点的喜欢都没有的,若不是梅映雪能zhou xuán在他三哥七弟之间,他也未必对她多看一眼,如今更是觉得不过尔尔,没什么意思。

*

原本还在窗外听墙角的蓝漓,被探知的内容吓傻了。

我的天,皇帝和梅映雪居然有一腿?那么三皇子和白月笙貌似也喜欢梅映雪,这岂不是皇家三位天潢贵胄和巾帼将军不得不说的桃色故事吗?

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个病了的男子竟是那位传言中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前朝太子白月辰吗?

她被这些突来的讯息给吓傻了,甚至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本以为要大难临头,没想到关键时刻整个身子居然飞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扯住什么东西自救。

等安稳落下的时候,她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扯住的是一个男人劲瘦的腰肢,而这男人的气息还熟悉好闻,是……

是白月笙!

蓝漓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暗忖他怎么在此处?但很快想到约莫是来找梅映雪的吧,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的皇兄和梅映雪那样,只怕心情十分恶劣,但蓝漓看他神情如往常一般深沉无波,不由暗忖这个男人的自制力真的是超乎常人的厉害。

“你这偷听墙角的习惯迟早要了你的小命。”白月笙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蓝漓连忙从自己的臆想之中回神,有些尴尬,“只是巧合……”她是看着像白月笙,其实那人却是皇帝,果然是亲兄弟,身形那么像。

蓝漓看了看周围,应该是在春熙路附近,便道:“多谢王爷搭救,我还有些事情,就不耽误王爷了。”

白月笙皱眉:“你还有什么事情?”

想起方才偷听还要他救,蓝漓更尴尬了,轻咳了一声,“要去全聚福……”

“那走吧。”白月笙转身离开,留下蓝漓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今日年宴蓝漓染了风寒没去,白月笙觉得这除夕年宴更为索然无味,走了下过场就离宫回府,他心中记挂着那日小年宴对家轩食言,去找家轩补偿,哪知道到了水阁空无一人,守在外院的下人说是王妃带着孩子下午就出去了。

他着人将热闹的地方都找了一通,没找到,想着时辰不早说不定他们逛的饿了会来吃东西,就来春熙路碰碰运气,却不想找到了孩子蓝漓却不见了,顺路寻来才发现她在听墙角。

“呃——”一声低呼,蓝漓很快闭嘴。

走在前面的白月笙回眸,视线扫过刚刚站稳的蓝漓,这条路原本有些积雪未清,又被行人踩踏,颇为湿滑,他没多言语,拉住了蓝漓的手腕。

蓝漓怔了一下,想抽回去。

白月笙却骤然握紧,神色不快,“你是想摔的破相是不是,扭捏什么?”语罢,拉着蓝漓往前走,分毫拒绝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71、过一辈子

二人很快到了全聚福,蓝漓挑了几样糕点,白月笙看了一会儿,也挑了几样,蓝漓有些纳闷,“王爷,这是要自己吃还是……”

白月笙神色冷漠,“怎么,你有意见?”

蓝漓当然没意见,就是有,也不敢发表。

二人打包好了糕点回到了杂食铺子,彩云和家轩都等了许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见二人一起回来才松了口气。

白月笙倒也没嫌弃这周遭有些杂乱的环境,坐了下来。

“王爷要吃些什么?”

“你看着点。”

蓝漓默了一下,那老板已经热心的走上前来,“夫人,给你家官人来一碗羊肉馅的饺子吧,这可是咱们店的招牌……”

白月笙眉心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蓝漓轻笑道:“还是来一份白菜肉馅儿的吧。”

“好嘞!”

原本想要上前的战坤也回归沉默,王爷这么多年是从不吃羊肉的,可看王妃的样子倒似是知道一样,连白月笙也不得不多看了蓝漓一眼。

很快,饺子上桌,白月笙吃了几颗便不吃了。

蓝漓将买来的糕点放在桌上,给家轩擦了手,让家轩自己吃,又给战坤和彩云拿了几粒,彩云习以为常,吃的眼冒红心,倒是战坤受宠若惊。

家轩忽然道:“这个是什么?”那奶huáng sè的小糕点看起来卖相极佳,香味淡淡,他刚想要伸手去拿,蓝漓却将糕点拿的远了些,“不行,这是榴莲糕。”

“啊!”家轩轻喊了一声,收回了手。

“怎么不吃了?”白月笙瞥了一眼,这一份糕点正是他挑的。

家轩呐呐,“我吃了榴莲会不舒服……”

白月笙神色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他没有再言语,也没动糕点,隔了一会儿,天色渐晚,白月笙便抱起家轩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蓝漓拦不住他,想着家轩最近这几日不高兴,就让他陪家轩一会儿好了,看着那伟岸的背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对白月笙如此信任,居然可以放心的将孩子交给他……

她不由怔了怔。

“xiao jie。”

蓝漓没反应。

彩云又唤:“xiao jie!”

蓝漓回神,“怎么了?”

彩云指指马车,“王爷喊你。”

蓝漓一看,白月笙掀起马车车帘,正瞧她看来,“磨蹭什么?”

家轩的声音响了起来,“娘亲,王爷叔叔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也快来啊。”

“哦。”蓝漓愣愣的回了一句,坐上了马车。

马车内暖意四散,摆设简单而实用。

家轩还有些恼白月笙,一路也没说话,端着脸,蓝漓自然无话可说。

马车颠簸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下了车。

却是来到了城外帝皇山下的通天塔前。

这帝皇山是历代皇帝登基祭祀的地方,通天塔因为建筑高耸入云而得名,象征着皇家威严,皇权无上,神圣无比。

家轩刚下马车,就忍不住道:“好高。”

白月笙一笑,“走吧。”说着,便上前去,守塔御lin jun见了他亮出的令牌,立即放行,三人便就这样上了塔。

通天塔很高,走了七八层的时候,家轩已经有些气力不济,喘息声很重,白月笙抱起他,继续向上,蓝漓瞪了那男人稳健的背影一眼,暗忖还好自己平日都有锻炼,身体素质不错,否则可真的爬不动了,然而即便是如此,等爬到塔顶停下来的时候,蓝漓还是香汗淋漓。

从这里,一眼看去,整个京都尽入眼底,玉龙河环绕在帝皇山的一周,在这夜色下,像是一条银色腰带一眼漂亮夺目,远处的万家灯火闪烁点缀,这等景象,都是家轩没见过的,他忍不住惊叹连连,“原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这个意思……”

白月笙挑了挑眉,“这是谁教你的?”

家轩下意识道:“娘亲啊……”

白月笙轻笑了一下,意味不明,蓝漓索性放弃治疗,装作在看风景,不回应。

家轩好奇的道:“王爷叔叔,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砰砰几声,有流火明星骤然飞起跃入天际,带着闪耀的尾巴,在天空中炸裂,散出五彩烟花,绚丽而夺目,紧接着,四周的天空接连传来声响,整个天空都被烟火填满。

家轩红扑扑的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白月笙和家轩说着话,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与家轩又是投契,不过一会儿,家轩心里那点小小的不舒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在白月笙的身边,笑的那么天真烂漫,漫天的烟火照亮二人的脸,到底是父子,简直有七八分的相似。

蓝漓站在一侧,这一刻,她心底忽然对白月笙升起几分希冀,也许无关乎爱情,就这样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其实也是好的,可是,他喜欢的是梅映雪……

“什么?”白月笙诧异的回头,蓝漓这次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白月笙的表情很奇怪,没言语,看了蓝漓一眼,就回过头去。

蓝漓深深吸了口气,很快,她就笑自己想多了。

这个男人他不是寻常人,他是权倾天下的华阳王,他的世界,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而且太后那里……只怕她这个王妃也没几日可做了。

可……

她今天预感极其不好,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当年的一切痕迹全部清理干净,难道当nián de shi情就真的不会有露出水面的一天吗?

如果真的有,她要怎么办……

*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近子时,家轩也累得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白月笙送了家轩回水阁之后,去看望了那病人,在里面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等他出来的时候,蓝漓已经睡了。

“让你办的事情怎样了?”

战坤侯在门口:“皇后娘娘的人到的不早不晚,相信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这梅将军,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查王妃旧事,还一次次背后做小动作,陷害隐射王妃,这次也是怪不得王爷。”

白月笙冷哼了一声,“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谁,战坤当然知道。

“是,王爷说的是。”

白月笙又道:“三哥就快醒了,所以本王才——”想办法把梅映雪弄走。

他忽然皱眉,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跟战坤解释这个。

战坤习以为常,淡然自若,解释不解释的,真的重要吗?战坤默了好一会儿,又道:“王妃并不懂守岁的规矩,还请王爷……”

71、兴师问罪

白月笙冷眼扫过,“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她求情了?”

战坤闭嘴。

除夕本要守岁一整夜,尤其是皇家,规矩更多,但白月笙却也没去唤醒蓝漓,头也不回的走了。

战坤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叹息,自从上次王爷气冲冲的从水阁离开之后,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年初的这三天别人倒是都能休息,王爷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大年初二,梅映雪玩忽职守被罚了俸禄,然后直接调到卞南灾区剿匪去了。

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蓝漓怔了一怔。

彩云不喜欢梅映雪,倒是很高兴,神秘兮兮的说着听来的八卦,“似乎是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蓝漓心中咯噔一下,想到前两日看到的那一幕。

“梅映雪被封为巾帼将军,但实则是归校武都尉统领,如今校武都尉的军候英国公,正是皇后的父亲。”

“可为什么要对梅将军这样啊……”似懂非懂的家轩插了一句。

彩云高深莫测的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快去快去。”待家轩不情愿离开之后,才对蓝漓道:“以前在宫里似乎就有宫女看到过皇上和梅将军眉来眼去的,众所周知,皇后善妒,手段又是厉害,打压她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与蓝漓本没什么干系,她反应也是极淡。

年初三日,蓝漓母子都没见过白月笙。

蓝漓是没什么所谓。

家轩明白白月笙平素很忙,也便不那么纠结,倒是初一的时候,有模有样的给蓝漓准备了一个红包,让蓝漓哭笑不得。

“其实我也给祖母,舅舅准备了……”

蓝漓心中了然,摸了摸他的发定,“初三我们就去看祖母。”

“真的吗?”家轩喜笑颜开,又道:“我给王爷叔叔也准备了,可他太忙了,娘亲,我等会去送给他行吗?他送了那么多东西给我们都没感谢他……”

“也好,你去吧,不要打扰他就是。”

“好呢。”

初三,蓝漓果然带着家轩前往蓝家,她深知一直藏着掖着不是个事。

家轩乖巧无比,长得又是粉妆玉琢讨喜无比,拿着一个红包递给易瑶,奶声奶气的道:“祖母,我叫家轩,过年好。”

易瑶差点没激动的流出眼泪来,接过红包抱起孩子,又哭又笑,“好好好,乖孩子。”

蓝漓笑着道:“沉着呢,抱一会儿得了。”

易瑶五年没见孙子,哪能这么容易就放手,倒是家轩很不好意思的道:“祖母,我都是大孩子了,大孩子不需要人抱的。”

易瑶这才笑着将孩子放了下来,对蓝漓道:“你爹要是见了,必定高兴,只是……”她语言又止,彩云便过来将家轩带去外面玩,易瑶才道:“这两日京中流言四起,说你……说你未婚生子,如今更是给华阳王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也听到了。”

“那你……你和王爷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易瑶嗯了一声,又道:“你凡事和王爷多商量,不要让自己太累,他总归是孩子的父亲……”

外面有丫鬟道:“表xiao jie和表姑爷到了,老夫人请夫人和王妃也过去……”

这是江梦琪和陆江飞来了。

蓝漓皱了皱眉,并不想见他们,易瑶心中明白,便道:“我过去便是,你若要等你父亲一会儿就等,不想等先回去吧。”

“嗯。”

蓝漓轻应了一声,两人话音还没落,外面就传来嘈杂之声,玉宛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老夫人他们来了……”

“是漓姐姐来了吗?”外面,江梦琪语音带笑,似乎和蓝漓关系很好的样子,说话的功夫,一群人就进了屋子,霎时原本宽敞的房间变得拥挤起来。

因着是过年,大家都穿戴崭新而整齐,江梦琪扶着老夫人,唇边的淡淡笑容让她看起来更填娇媚端丽,倒是少了几分在蓝家时候的活泼,“听闻表姐也回来了,便忍不住想来看看,没扰了表姐吧?”

老夫人脸色难看,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蓝漓每次回蓝家都不先拜见她这个长辈而是窝在易瑶这里,这让她觉得不被尊重了,恰逢前几日听了些谣言,一口气就不上不下,江梦琪一撺掇,没多思考就杀了过来。

“你这是要走?”

“是。我正要走。”

蓝老夫人脸色难看。

江梦琪怔了一下,显得很意外,“这年节下,姐姐都不打算拜见祖母和各位叔婶吗?”她原本也不想站蓝老夫人这队,因为蓝漓如今是今非昔比,攀上蓝漓自然是好的,但谁叫蓝漓对她爱答不理,她只好和老夫人一起,能给蓝漓上点眼药让她不痛快,那也是好的。

“我还有事,不便在此处久留。”蓝漓说的平静。

易瑶忙道:“是,漓儿府中事忙——”

江梦琪叹息了一声,“哎,做了王妃果然是与我们这等闲人不一样的,年节下都这么忙,连跟叔婶家人问候的时间都没有。”

蓝老夫人脸色铁青,“蓝家好歹养了你二十年,如今倒是这样叫你避之唯恐不及了。”这是隐射蓝漓攀了高枝就懒得理会娘家呢,蓝漓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还觉得有些好笑,“不是祖母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

蓝老夫人言辞冰冷,“再是泼出去的水,那也是我蓝家泼出去的!”

蓝漓微微一笑,很是客气温婉,“祖母教训的是,蓝漓有事,先行告退了。”这个老太太,她真的不想理会。

可蓝漓这油盐不进目中无人的样子,可把蓝老夫人给气的够呛,喝道:“站住!你知不知道如今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你五年前忽然要去渝林养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迈出蓝家的大门!”

她虽然老眼昏花,心里却是极雪亮的,当时易瑶和蓝修谨的反应如今再思忖就是疑点满满。

“母亲,当nián de shi情——”易瑶脸色一变,此处人多嘴杂,绝不是翻当年旧账的时候啊,这要是传了出去,谣言都会变成真的。

蓝老夫人呵斥道:“住口,我没问你!”她看向蓝漓,“你倒是说一说,当初是什么病?养了五年可养好了吗?”

蓝漓淡淡看她一眼,沉默以对。

这副模样看在蓝老夫人的眼中自然理解成不逊和抗拒,将她气的不轻,“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蓝家可能被夷为平地诛灭九族?!你这个孽障,当初的事情到底怎样,你还不交代清楚?!”

73、不容践踏

江梦琪在旁劝道:“祖母你先别生气,表姐聪慧,事情必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说罢,又看向江梦琪,神色柔和,一副老好人模样,“漓表姐,祖母也是听了那些流言生气,并不是针对你一人,毕竟表姐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了,可是出不得任何岔子的……”

蓝漓心中哪能不明白?

蓝老夫人平素便是重男轻女对她不理会,见着她配给了华阳王才多看了两眼,想着她嫁了过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失为光耀门楣的一种法子,谁丞想蓝漓嫁到华阳王府大半年了,别说肚子没个音讯,就连华阳王对蓝家的态度也是淡淡,家中没人得到提拔,日子过得也是越发捉襟见肘,平素往来的那几家人都暗地里笑话,这女儿就如果没有嫁一样,心里便不怎么痛快,如今又恰逢谣言四起,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他们蓝家是什么人家,出个王妃那是祖上积了阴德,可若这个王妃并非完璧未婚产子,这天大的丑闻砸了下来,免不得牵连九族祸及满门,岂是小小蓝家足以承受的?

如此一来蓝漓没带来半分好处,却是将全家架在火上烤,这怎么行?

即便如此,蓝漓依旧神色淡淡,“这是我的事情。”没有必要跟任何人交代。

蓝老夫人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你竟敢再三顶撞,你这个不孝的……”冷眸一转,看向易瑶,骂道:“看你教的好女儿!”

“一切都是媳妇儿的错,母亲还请不要为难漓儿,她府中真的有事,让她先走吧。”易瑶是典型的封建女子,三从四德,孝敬公婆,这么多年来都是忍字当头,蓝老夫人的火气可以冲她发,她受惯了,只要让蓝漓走就是,她上前扶持道:“母亲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蓝老夫人却忽然拂袖,“你别碰我!老身那时候真的是瞎了眼,怎么就同意你进门了呢!你这样的出身……”

易瑶脚下踉跄,还好蓝漓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原本淡漠的蓝漓却忽然向蓝老夫人看来,冰冷的没有半点情绪,蓝老夫人被这神色看的心尖儿一颤,本来要骂出来的话全部噎了回去,继而越发气怒:“孽障,你拿什么眼神看老身?你想干什么?!”

蓝漓看了她一会儿,只看得她心头发憷。

江梦琪也被看的心中惴惴,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祖母怕是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太逍遥,都忘记以前家中是什么样的了吧?”蓝漓忽然轻笑了一声,“想当初,母亲刚进门之时,这蓝府若说家徒四壁也半点不过分——”

“放肆!”

蓝漓冷笑一声,她又岂是那种别人呵斥她就会闭嘴的人?

“蓝家一大家子这么多口人,那时候也不过是靠着祖父微薄的俸禄和那几两银子的佃租,除了逢年过节难见肉食油水,祖母可还记得,您还要亲自为家中老小缝制衣衫,空了时候还得做刺绣拖了人拿出去卖以补贴家用,如今——”她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容看向这一屋子的大大小小,“除了祖母身边配了专人照顾,府中这些年一共雇了三个长工,每一房的院子里都配了一个使唤丫鬟,这些都是要用钱的,这些钱从哪儿来?莫不是祖母以为,天上真的可以掉馅饼吧?还是能掉银子?”

屋中鸦雀无声,薛桂云的头垂的很低,蓝漓看着蓝老夫人忽然变得青白交错的脸,淡淡笑了起来,“您这么多年来,素来诟病母亲的出身,但却心安理得的享用着母亲的嫁妆,以及母亲用她嫁妆带来的铺子赚来的银子生活,装门面,您就真的如此心安理得?”

蓝老夫人到底是长辈,蓝漓让他如此灰头土脸下不来台,她又岂能随意甘休。

“住口!我蓝家如何,轮不到你来说道,你要走就走,我不会拦你。”

易瑶忍不住拉了拉蓝漓的手,“母亲没事,你不要耽搁——”这些啰嗦而烦心的事情,她不想蓝漓沾染。

蓝漓冷笑,“晚了,我现在已经不想走了。”

江梦琪声音很小的道:“表姐,祖母只是问你五年前的病,也是关心你,你干嘛说这些事啊……”

蓝漓看向江梦琪,“若我记得不错,姑姑出嫁时候的嫁妆,还是母亲帮忙准备的吧?不但如此,连你出嫁,母亲亦有为你操持。”

江梦琪立即闭了嘴。

蓝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蓝漓的眼神像是看着来讨债的怪物,“你不走,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想让你认清楚一个事实,这么多年来,到底是谁为了这个家操持一切,费尽心力,这个家中每一个人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有母亲的功劳,母亲做这些,一为了儿女,二为了父亲,你们可以不对她感恩戴德,但她的声名也容不得任何人随意践踏。”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便是那趾高气扬的蓝老夫人也愣住了。

易瑶立在蓝漓身后,感动的眼眶都湿润了,这女儿,她真的是没有白疼了这么多年呢。

好一会儿后,薛桂云的声音响了起来,“漓儿说的是,这些年来,大嫂对我们帮衬良多,我一直心里感激着大嫂……”

蓝老夫人狠狠的瞪了薛桂云一眼,“你也要翻天了是不是?”

“媳妇儿只是说实话……”薛桂云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来若没有大嫂倾尽心力,家里指不定已经成了什么样……”

“老爷回来了——”

玉宛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快,蓝修谨带着蓝烁和蓝修行迈步入了屋内。

蓝老夫人一件蓝修谨,本来的气馁全部消失,重整精神,向蓝修谨哭诉道:“儿啊,你算是回来了,你娶的好媳妇儿,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蓝修谨连忙扶住蓝老夫人,“娘,你先坐,慢点说。”

当下,蓝老夫人慢慢坐下,便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只是她以自己的立场说话,自然全都是她的道理,这一番话下来,蓝漓和易瑶立即变成不孝的媳妇儿和孙女,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我只是听了那些流言,怕出什么事情才多问了几句,怎料她们竟合起伙来编排我,说我蓝家吃喝都用的是易瑶苦苦挣来的,我蓝家难道就没有男人了么,要靠一个女人挣银子养活一家子……”

74、母子

蓝修谨的面色变得很深沉,他看了暗自神伤的妻子一眼,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几许,“这话并没有错,这些年来,家中一切都是夫人主持,儿子愧为人夫,竟难帮衬一二,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不要生气。”

蓝老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你……你这没出息的!”在蓝家,蓝修谨如今也算的是出人头地了,这么多年来,蓝老夫人素来引为骄傲,这“没出息”三个字,当真已经算是十分严重的苛责了,而蓝修谨又和易瑶蓝漓是不一样的,易瑶蓝漓说什么,都不及蓝修谨如此维护他们让蓝老夫人难受。

蓝修行忙道:“娘,您身子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蓝烁也道:“祖母,孙儿送您回去休息。”

未免场面再难收拾,蓝修谨冲修行和蓝烁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半推半抱的要送老夫人离开。

“你们做什么?”老夫人气急,恰逢看到彩云带着孩子从窗边经过,瞪着蓝漓,口不择言道:“都是你,你……你这个孽障,给我滚出蓝家,带着你那小野种一起滚!滚得远远地……”

她的声音渐渐变的越来越小,终于听不到了。

蓝漓看着家轩在窗边露出怔然无措的神情,面色铁青,可却无计可施,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蓝修谨是明白事理的,但他并不是个温柔的父亲和夫君,只叹息连连,安抚了易瑶和蓝漓几句,看起来倒是心累无比的样子,他对易瑶终究是愧疚难当。

蓝修谨闭了闭眼,才道:“那孩子是家轩吧?”

家轩迟疑的站在窗口,不知要上前还是怎样,这一场争辩,饶是早慧的家轩,也被震到了。

对孩子,蓝修谨还是很慈爱的,“没事,你过来,我是你外祖父。”

“哦……”家轩小声的应了一声,“外祖父,过年好,我是家轩……”说着,还从怀中拿出一个已经皱了的红包,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这可爱的样子,瞬间让蓝修谨满脸堆笑,“好孩子。”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放到了家轩的手里,“祖父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只这个,自小带到大的,就送给你做个见面礼吧。”

“那这个很贵重哦,我会好好保存的。”

“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蓝漓道。

因着蓝老夫人那一番吵闹,几人面色虽看着平和,心情却早都变了,蓝漓也没什么心思多说,只紧紧握了握母亲的手,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人给母亲欺负了去的。

易瑶心中自是明白,匆匆送走蓝漓之后,叹息不已。

蓝修谨与易瑶夫妻多年,她的委屈他岂会不知?今日母亲的确是过了,待送走蓝漓,他便亲自去了蓝老夫人的院子一趟,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他唯一一次为了易瑶找上母亲。

蓝老夫人气的不轻,见了蓝修谨也是不言不语。

蓝修谨慢慢道:“今日儿子惹母亲生气了,是儿子的错,母亲要打要骂都行,别憋着气坏了自个儿。”

“要打要骂?如今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如何打骂?说罢,你来我这儿是来做什么的?是给那母女俩tǎo shuo fǎ的是不是?”

“儿子不敢,只是有些话,却是必须要和母亲说的。”

“我不想听。”

“儿子今日非说不可。”

蓝老夫人默了许久,叹息了一声,“那你还问我做什么?现在我能做得了你的主么?”

蓝修谨垂目,“母亲言重了,这些年来,夫人确实为府中尽心竭力,操碎了心,对母亲更是孝顺有加,任劳任怨,儿子不知母亲为何如此不喜欢她?就因为她的出身吗?”

蓝老夫人别开视线,不语。

“恕儿子直言,曾祖也曾是富户人家的长工,因聪慧明瑞得了主人家青眼,才能识文断字,脱了奴籍,也才有了我蓝家后代子孙可以代代读书识字,若以曾祖原来的身份来说,夫人的出身已经很好。”

蓝老夫人哼了一声。

“何况,出身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年来,夫人做的如何,母亲看在眼里,难道还不知道她的品性,怎么到了如今,却要越发的为难起她来了呢?”

蓝老夫人冷声道:“我不是为难她,我——”她忽然不说话了。

“那便是因为漓儿了?”到底多年母子,蓝修谨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蓝老夫人哼道:“她嫁了人了,却是不会为娘家的人考虑了,这让为娘怎么不怨怪她?”

蓝修谨叹了口气,“虽然她自小长在蓝家,但她生性聪慧,这些年来夫人也是因为她多番帮衬,家里才能一直维持下去,说起来,她早已报了养育之恩了,何况,母亲要她如何为娘家考虑?是要去求王爷还是求谁给我们蓝家兄弟功名富贵吗?母亲自幼将我们送去习了圣人之言,我亦明白身正不怕影斜,理直才能气壮,别人施舍与你的那终究不是你自己得来的,不会长久,更何况若无能力,却坐上高位,岂不是要祸害百姓。”

蓝老夫人怔住了。

“母亲,儿子知道您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您这是望子成龙心切,也怪儿子不争气,让母亲如此忧心焦虑。”

蓝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母亲老糊涂了。”想到自己呵斥蓝漓和易瑶的嘴脸,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红发热,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晚节不保。

“易氏……她怎样?”

蓝修谨神色缓和,淡道:“我已安抚过她,但她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总还是被母亲这些时日的言辞伤了心吧……”

蓝老夫人神色奇怪,僵了半晌,但认错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的,“你好好安慰她。”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还有,那孩子和谣言的事情……”

蓝修谨道:“此事儿子心中有数,母亲不要被旁人的话影响了心神,也不必担心。”

“好吧。”

蓝修谨离开了,他明白母亲素来对易瑶的成见是因为蓝泠之母,也就是蓝修谨那个死去的妾氏。

那妾氏原本是蓝老夫人母家一个孤苦伶仃前来投亲的小丫头,长成之后非要送进蓝修谨房中来,蓝修谨是个孝顺的,将她收在了身边。后来妾氏怀孕生产,本来的龙凤胎一儿一女,却因为血崩只留下蓝泠,那男孩儿和妾氏一同去了,蓝老夫人认为是易瑶心存妒忌,没有及时请来大夫的缘故,便对易瑶挑剔无比,但当nián de shi情易瑶也是尽力了,这些年来对蓝泠也十分不错……

蓝修谨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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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2p,加更一章。

75、你到底是不是我爹

蓝修谨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正面给易瑶撑过腰,是知道他越是向着易瑶,蓝老夫人越是不喜欢易瑶,可今日,老夫人那“野种”二字,当真是过分了,只有他明确表示站在妻子女儿那边,老夫人没了办法,也便消停了。

蓝修谨离开之后,蓝老夫人的神色立即沉了下来,这些日子那江梦琪隔三差五来吹吹耳边风,她又念着自己三个儿子多是不成器,居然生了那种念头……仔细想来那小丫头的话无一不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从撺掇三房去收布行开始,她竟被那小丫头连哄带骗牵着鼻子走……

回去的时候,家轩怔怔的不说话,蓝漓试着同他说话,家轩却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蓝漓心疼的紧,也不勉强他,只是握着他的小手,给予无言的安慰。

晚上,白月笙难得来看望病人,在里面待了很久,还让人送了酒菜进去,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近子时,家轩却还在往常一起下棋的书案那里等着。

暖炉的火已经渐熄,夜风微冷,吹的他脸颊也发红。

白月笙上前蹲在他面前,“等我?”

家轩抿着唇,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头。

白月笙将家轩抱起,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拉来锦被盖上。

家轩唇瓣蠕动了好一会儿,拉住了白月笙的衣袖,“王爷叔叔,我是不是很招人讨厌?”

白月笙忽然眯起眼眸,“谁说的?”

家轩垂下眼眸,不言语了。

“蓝家的人?”他是知道他们今日去了蓝家的,“别人的喜欢很重要吗?”

“也不是……”家轩抿着唇,那野种二字,他却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他唇瓣开合了好久,忽然豁出去一样的问道:“王爷叔叔,你到底是不是我爹?”

在渝林的时候,他曾偷听到母亲和彩云的谈话,听得不真切,便以为白月笙就是自己的父亲,他心中还一度很高兴,可他看母亲的态度,却又迷茫起来,难道父亲母亲不是要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吗?就像母亲总说的祖父母那样……他觉得母亲不喜欢他找王爷叔叔,王爷叔叔对母亲也是淡淡的,这不该是他理解中的父亲母亲该有的相处方式,他觉得他自己是想错了,白月笙不是他爹,可他又很喜欢白月笙,若他的父亲另有其人要如何是好?

白月笙将他的手塞回了被子中,“你希望我是你爹吗?”

家轩抿唇好一会儿,认真的点头,“嗯。”

“那……”白月笙笑了,“你便当我是你爹爹好了。”

“真的可以吗?”

“嗯。”

家轩霎时很高兴,脸上的愁苦也是一扫而空。

“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白月笙坐在床前,大概坐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家轩才沉沉的睡了过去。白月笙帮他盖好被子,又坐了一会儿,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他一回头,zhèng jiàn蓝漓愣在门口。

白月笙起身往外,也带走了愣神的蓝漓。

等到了小花厅的时候,白月笙忽然问道:“你们今天在蓝家怎么了?”

蓝漓抿唇。

显然白月笙是不需要她回答的,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难道看不出孩子不高兴?居然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等我,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这一字一句都是责问,问的蓝漓哑口无言,僵了一会儿,蓝漓也莫名烦了起来,“这与王爷无关。”

白月笙冷笑,“到底与我有无干系,你心中难道没数?”

蓝漓面色微变,“夜深了,王爷该回去了。”语罢,竟没了往日那温柔婉约平静模样,半推着将白月笙送了出去。

砰!

门板在白月笙面前闭合,白月笙难得愣住。

他这是被赶出来了?

一时之间白月笙气坏了,气这个女人如此胆大妄为,他冷哼一声,走就走,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可是脚步还没踏出水阁,白月笙又忽然止住步子,走什么走?这可是他的地方,哪有这个女人赶他走的道理!

白月笙回身又往厢房走去,正要继续兴师问罪,却发觉蓝漓房中没人,他几乎没多想,果然在家轩房中找到了蓝漓。

他隐在窗边,从微开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屋中没有点灯,蓝漓坐在榻边,手里拿着一个枕袋,那噪舌的丫鬟正跟在身后小声说话,“这枕芯明日换也是一样啊……”

蓝漓道:“最近天气越发的冷了,这枕芯可以预防风寒,五日一换,马虎不得。”

彩云嘟嘴:“这都几年了,只要是有关家轩的事情几乎都是亲力亲为,我看xiao jie就是被上次家轩风寒给吓到了,要我说,完全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这小子结实着呢,都多久没生过病了……”

“上次渝林还染了一次风寒。”

彩云噎住,“那……那是因为淋了雨啊……那是意外……”

蓝漓却道:“总还是我们预防的不好。”

白月笙眼眸动了动,这个女人对孩子还是很尽心认真的,他不该苛责她。

蓝漓说着,已经将枕芯换好,又换好了安神的熏香,打点好了一切才离开。

蓝漓回房关了门,随意洗漱了两下,刚要宽衣,却忽然拉紧衣襟,神情僵冷的看向窗边坐着的男人,“你……你几时来的?”

白月笙正坐在那里,微皱着眉头看着小花几上的几张纸。

蓝漓几步上前,抢了过来,冷言:“没人跟你说过私自翻拿别人的东西很不礼貌吗?”蓝漓还记着他方才的责问,下意识口气不善。

白月笙眉微挑,“还真没有。”

蓝漓深吸口气,调整情绪,才道:“不知王爷深夜来此,是有什么指教?”

“我听人说,你有什么协议是要给我的,这几日了却没听你说起,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协议?”

蓝漓愕了一下,很快道:“不是什么要紧的……”

“是么?”白月笙站起身,慢慢踱步向蓝漓而来。

迫人的身高造成无以言状的威压,蓝漓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退无可退。

白月笙一只手撑向桌面,那张俊美的无懈可击的脸越来越近,让蓝漓身子忍不住僵了僵,连忙别过脸去,“说话便说话,别靠这么近。”

76、情难自禁

她哪知道,这段日子白月笙都没睡好,如今只要一闻到那虚无而缥缈的气味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感觉,因为只有靠她近了,他的神经好像才可以有所舒缓,不那么抽疼发麻。

忽然,蓝漓手上的那几张纸不见了。

“这莫不就是所谓的协议?”白月笙轻笑了一声,呼吸喷洒在蓝漓脸上,耳畔,“我倒不知,自己何时为你们做过这个见证人?”

那日所谓一式三份也不过是让陆泛舟不敢暗中做什么手脚,她怎么会真的拿去让白月笙作见证?蓝漓脸色红紫交错,不知是因为自己利用他被发现的窘迫还是别的,“还给我。”着急之下,她去抢那纸张。

只是身高所限,怎么够得着?

白月笙道:“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你的小心机。”话落,竟直接将蓝漓抱起。

酒意上来,连着这许多日子积压下的困意也是泛滥成灾,他真的急需一场好眠。

蓝漓轻呼了一声,人已经被丢到了床上。

“王爷——”

白月笙顺势躺了上去,不由分说将她拉入怀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说好的三日一次陪寝,你已经欠了很多次了。”

蓝漓忙道:“等一下,我有件事情——”

“说。”

“梅映雪是不是你——”

“嗯……”

“可你不是……”喜欢梅映雪吗?难道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接受不了她和皇帝有一腿,进而接皇后的手给她一点教训吗?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脑洞啊。

她这忽然的停顿,让白月笙皱了一下眉,“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太后不是很喜欢梅将军吗,怎么说贬就贬了……”

“什么是喜欢?”白月笙冷哼了一声,“在这诺大的京城,没有什么喜欢是纯粹的,太后的恩宠,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我没懂……”

“当梅映雪还是一个听话的玩偶的时候,她自然是受太后喜欢的,然而当这个玩偶开始不听话,甚至屡次与自己对着干,那这个玩偶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么?”

蓝漓想起梅映雪寻来的昆山寒玉,想起太后那日对自己的威胁,心中便明白了几分,白月笙却已经不想多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不一会儿竟然传来绵长的呼吸声,这是睡着了?

蓝漓无语,他刚才不是还对自己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么?可是瞧着白月笙眼下那重重的暗影,蓝漓又实在不忍打扰他的好眠,想来,他每次来找自己同床共枕,竟都是很乏累的样子,想必平日一定极忙吧……

就这样窝在他怀中,那些烦心的事情似乎也都消散不见了,不知不觉间,蓝漓也睡着了。

白月笙素来自律,天边刚刚发白,他便清醒了过来,这将近大半个月来难得的好眠让他心情舒畅。

他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边还抱着自己一只手臂睡得很沉很香的女子,冰冷的眼眸之中流露几分暖意。

她如墨青丝铺洒在床榻上,精致的鹅蛋脸上,柳眉弯弯细细好不漂亮,微翘的鼻尖小巧而可爱,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整齐而卷翘,微微抿着的唇瓣像是鲜花一样娇艳欲滴,睡颜这一瞬间竟然是无比的安静而美好,他以前也从不曾仔细注意过。

不知怎的,他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而他也没控制这念头的滋长,微微垂首,吻上了那片花儿一样的唇瓣。

蓝漓做梦了。

梦里她在吃东西,面前是一份醇香无比的红枣糕,you huo她忍不住想尝一尝,糕点的香气不断的扑入鼻中,终于,她忍不住了,贝齿轻轻的咬了一小块入口,便为这触感陶醉,想要更多。

而她张口的动作,似像是一种暗示和隐射,给了白月笙信号,唇齿相依,绵密的吻让二人呼吸紊乱。

呼吸不顺让蓝漓惊醒,下一刻,双目圆瞪,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下意识的伸手向他推去,白月笙纹丝不动,微微抿了下唇,有些惋惜的看着怀中见鬼一样的女子,“醒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异常低沉磁性,蓝漓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

她不着痕迹的从他怀中退出。

白月笙倒也没有过多逗弄,翻身下了榻,“你多睡会儿吧。”

蓝漓松了口气,抿着唇思忖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唇瓣上的触感那么真实,难道又是因为要做戏给那些“不得力”的人看么?她可没忘记,白月笙昨晚在雅轩待了两个多时辰,还喝了不少酒,别是因为梅映雪的事情伤了心,所以拿她做消遣……

洗漱后,彩云端上早膳,“这红豆糕可是小厨房的厨娘一早儿起来做的,味道极好,xiao jie快尝尝吧。”

红豆糕!

蓝漓神色极不自然,那一口糕点是怎么也吃不下去,倒是便宜了前来蹭饭的风神医。

家轩自那日有了白月笙的保证之后,变得开朗起来,那“野种”二字对他造成的影响几乎都快忘光了。

初八,宫中例行宴会,上次是因为风寒,这次蓝漓却不好推托,几次宴会下来,蓝漓对这宫中的制度多少也算熟悉,素来平静淡漠事不关己,那些想要勾调些事情的人无门可入,倒也都消停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太后再次传唤她,问起了那病男子的事情,她知道,太后绝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万一惹火了她,后果可谓不堪设想,蓝漓不敢托大,小心应对着,太后虽神色平静,却委实也是看不出她的想法来。

初十的时候,蓝漓专门去看了紫恋一趟。

她问了紫恋的月事,也大约算出了紫恋的预产期,就在最近这几日。

紫恋已经大腹便便,每日嗜睡的紧,红蔷倒也是个贴心的,照顾的很仔细。

紫恋见蓝漓来了,高兴的很,“这大过年的,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来看看你。”蓝漓便将紫漓布庄的一些事情说了说。

紫恋笑道:“没事,ni bàn shi wo fàng xin,新铺子开张的日子可订好了么?”

“就定在十五吧,上元灯节,好日子。”

“也好,我这里有前些日子熬夜赶做的一些小东西,还有,上次你让人送来的皮子我做成了一件大氅,你且看看怎样。”

77、紫恋产女(二更)

红蔷拿了一个匣子过来,蓝漓只瞧了一眼,便笑了起来,“也就你有这等手艺,能将一张皮子变成这么漂亮的东西。”那本是船行采买来的皮子,如今变成了一件纯白的毛皮大氅,大氅上用银线绣了折枝的花草,贵气又低调,领口加了白色毛圈,更为这大氅增色不少。

紫恋腼腆的笑了,“能入得了你的眼就是了。”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紫恋说有些腹痛,蓝漓不敢大意,忙让红蔷去找那约好了的稳婆前来。

紫恋苍白着脸色,道:“应该不是在这几日吧……那稳婆说……呃——”却疼的说不出话来,满头冒汗。

“生孩子这种事情,稳婆也是说不准的,你不要再说话,把力气都省下来。”

“好……好……”紫恋疼的面色惨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接连滑落。

这时,红蔷哭着跑了进来,“xiao jie,订好了的那稳婆今日探亲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那稳婆平素也是靠谱的,但这几日紫恋接连没什么反应,又是年节下,她便没忍住跑回儿子家看孙子去了,怎知道紫恋会在此时临盆。

“那……去找……别的……”紫恋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红蔷和两个婆子也乱做一团,在这个时代,生孩子可是大事,一不小心丢了命也是常有的事情。

红蔷点头如捣蒜,忙跑了出去。

一个婆子瞎白了脸色,“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另一个婆子也没了主意。

紫恋因为是头一胎又没有稳婆在身边,着实心里也是怕的。

倒是蓝漓难得镇定,摸着紫恋的肚子,又探了一下脉息。

“你信不信我?”

紫恋怔了一下,已经疼的浑身发颤了,没想很久,她咬着唇点头。

“嗯。”蓝漓微微一笑,“你别怕。”

她前世所学颇杂,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一治,妇科自然也是擅长的,给人接生这还是头一遭,她心里也是有点七上八下,不过这一摸之下,孩子胎位倒是正,就是孩子颇大,紫恋骨架小,生起来费劲。

“你们去烧一大锅热水,准备酒,剪刀,干净的白布和孩子的小被子,再去厨房用红糖煮两颗荷包蛋,快去!”

两个婆子愣了一下,忙点头离开。

彩云有些愣神的站在一旁,“那我……我能帮点什么忙?”

“你把她按住。”

“哦……哦……好……”

紫恋已经疼的面色惨白了,蓝漓摸了摸,宫口已经开到了八指,是要生了,可那孩子太大,紫恋气力不济,根本生不出来。

“xiao jie,这可怎么办?!”彩云都下不去手按着紫恋了,心里怕的要死。

“你做好你自己的。”蓝漓镇定自若,将自己带来的一些参须喂到了紫恋的口中,“你不要怕,保持体力,调匀呼吸,跟着我一起做,呼气,吸气——”

紫恋努力的按照她说的方法,奈何还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眼见着孩子的脑袋都露出来了……

蓝漓皱眉,拿起了剪刀。

彩云瞪大眼睛。

蓝漓在剪刀上沾了高粱酒,放在灯上烤了烤消毒,在紫恋产道那里做了半面侧切,帮着紫恋压着腹部:“用力,快——”

紫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忽然,哇的一声,孩童响亮的啼哭声传来,紫恋浑身的力气也在这一刻全部用尽。

蓝漓高兴的用小被子将孩子包好,“是个漂亮的千金。”放在了紫恋的身侧。

紫恋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那双带着眼泪和汗水的脸上,却全是感激。

蓝漓笑了笑,将侧切的伤口缝合。

那两个婆子早看呆了,彩云唤了好几次才回神。

这婆子对伺候月子倒是懂得多,蓝漓又交代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时辰已经不早,只得先行离开。

连着几日,蓝漓将自己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都会去看紫恋一次,毕竟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生孩子可是大事,还要小厨房做了一些下奶又营养的汤带去。

紫恋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铺子不是快要开业了么?你忙的过来?”

蓝漓笑道:“没事,铺子已经修整好了,料子也都运过来了,该准备的东西一点也不少,还在上一次的基础上又计划了一些买赠的活动,这些事情我来操心,你现在就顾好了孩子就是,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紫恋无语,“你知道我不是说银子,你这样帮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蓝漓打趣道:“不如以身相许好了。”

紫恋也笑了,“我怕华阳王不同意呢。”

蓝漓闭了嘴。

十五很快就到了。

铺子中午开业的时候,便迎来了许多的老顾客,还有那经常来照顾他们店铺生意的小姑娘,早早就来了,一来便问这次的头彩是什么。

谢明宇回的十分客气:“这次的彩头要在晚上才出售,姑娘来早啦。”

小姑娘很惋惜,还是挑了不少东西离开了。

这次,蓝漓除了用云罗做包装,在纱袋的下面又做了一个专属于紫漓布行的标志——一枝梅花。还让绣娘准备了花样独特漂亮的被面,枕套,垫子等等,款式新颖,花样独特,一经开卖生意火爆,一个下午就卖出了大半,还好蓝漓早有准备,按照四季春花夏荷秋蝉冬雪依着现代四件套的规格,做了八套床品,还有诸如手帕,鞋袜之类,品种不多,但样式都是极其精细。

彩云不由有些纳闷,“为什么xiao jie不找了裁缝做成衣,却要做鞋袜呢?”

蓝漓笑了笑,道:“鞋袜的尺寸比衣服的尺寸要好把控的多,怎样都可以卖的出去,但若做成衣,时间精力都比鞋袜要花的多,利润未必高多少。”

彩云啊了一声,“那可以要价高一点啊……”

蓝漓道:“等过些日子在说这个事情吧。”

上元灯节,到底还是晚上更热闹些。

蓝漓也没放过这好机会,用花罗做了十二生肖的彩灯,简单漂亮成本低,凡进店买过东西的顾客人手一个。

后来街面上带这生肖灯的人多了,人们便好奇这灯的出处,又是引了许多的客流过来。

蓝漓也没去别处,就在铺子后堂内瞧着,开业是大日子,可是马虎不得的。

“咦,这个好漂亮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呼,一个打扮明艳可人的shǎo fu进了铺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白面俊秀的青年男子,“你要喜欢买了便是。”

“公子,夫人,这生肖灯不卖,只是赠品,若在咱们铺子消费,就可以免费领一盏去把玩……”谢明宇上前介绍,忽然怔了一下。

这一对不是别人,竟是江梦琪和陆江飞二人。

78、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这一对不是别人,竟是江梦琪和陆江飞二人。

江梦琪显然也见过谢明宇,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说表姐的铺子关了门,你莫不是来这里谋生活了?”这话音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谢明宇很是客气的道:“表xiao jie要是喜欢这灯,便买铺子里一样东西就是,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表xiao jie可以看看。”

江梦琪抿唇皱眉,“我在问你话!”

“小的不过是个伙计,还不敢劳烦表xiao jie关心。”谢明宇说的不卑不亢。

江梦琪脸色一变,“你——你这个奴才——”

一声轻哼响起,彩云极不客气的道:“奴才怎么了?没道理要对你低头哈腰有问必答吧?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她素来就是不喜欢江梦琪的,而且胆大包天,除了蓝漓,也没人能让她俯首听话。

江梦琪脸色一变,“你怎么也在此处?”她忽然明白过什么来,“难道这是表姐新开的铺子么?”

“这和你无关。”彩云说的冷漠。

“你——”江梦琪气的白了脸。

陆江飞见她被人欺负了,自然是要为她出头的,冷着脸道:“出生低贱,奴才就是奴才,快与我夫人道歉,否则别快我不客气。”

彩云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若我记得不错,江姑娘只是侧室吧?说难听点那叫妾,何时成了夫人了?”

江梦琪脸色僵硬惨白,她到底是长在闺中的xiao jie,哪里比得了彩云这丫头混迹市斤言辞犀利,何况彩云话虽直白却都是实话,一下子就将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委屈无比的看向陆江飞。

陆江飞自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听彩云又道:“何况,即便是奴才,那也是我家xiao jie,华阳王妃的奴才,我既没打骂她,也没对不起她,谈何道歉?”

“好你个臭丫头,来人,给我教训她!”陆江飞素来仰仗陆家庇荫,还从没见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立即招呼身后的仆从上前。

彩云冷笑,“你这是要动手吗?打架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若敢砸了我家王妃的铺子,那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陆江飞的手僵了僵,有些隐隐的畏惧。

江梦琪却眼泪直流,小声道:“你怕她做什么!她只是个丫鬟……”

“可……”那也是王妃的丫鬟啊,得罪王府不是一般人能吃罪得起的。

江梦琪越见伤心,“原来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什么一辈子只对我好,如今眼见我被人欺负,居然连为我出口气都做不到……”

陆江飞心尖儿都疼的颤了,“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陆江飞一声令下,身后的打手们直接冲进了铺子,动手就冲彩云招呼过去。

谢明宇吓了一跳,这开业的日子被砸了可怎么是好?

彩云也没想到陆江飞犯浑居然真的动手,气的不轻,正准备将这些捣乱的打的满地找牙全部丢出去,却只听惨叫声连连响起,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将事情做了。

彩云愣愣的看着忽然出现在店门口的昂藏男子,似乎是有点眼熟的,是谁呢?

啊!

是那威武将军卓北航。

话说卓北航那日得了空铺子就怒气冲冲杀到了陆泛舟那里,这才晓得原来铺子是华阳王妃的,哪是什么随便可以欺负的阿猫阿狗?立即向陆泛舟道歉自己为难了他,于是陆泛舟大发善心的告诉他,若是想买新鲜好看的玩意儿哄夫人开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因为王妃又开了一间铺子,铺子的地址也告诉了卓北航,至于开业时间么,是陆泛舟猜的。

那刘莹莹自从嫁了他很少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卓北航当然想要她高兴了,所以便带着刘莹莹来了这里。

站在门口的刘莹莹穿着天青色的长裙外罩墨色大氅,长发绾了弯月髻簪着一只缀珍珠流苏的银簪,看起来典雅可人,她是见过陆江飞的,瞬间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想躲。

“原来是你!”陆江飞神色阴沉。

“我倒是哪里的泼皮无赖,敢在天子脚下动手,原来是陆少爷。”卓北航对陆江飞敌意颇深,不着痕迹的揽过刘莹莹微僵的身子,宣示主权。

“嘴巴放干净点,谁是泼皮无赖?”

“我一没点名,二没指姓,你要对号入座也没人拦你。”卓北航出生行伍,说话可没那么文绉绉,语罢揽着刘莹莹进了铺子。

陆江飞被气的脸色铁青,一旁的江梦琪并不认得刘莹莹,只是瞧着卓北航愣了好一会儿神。

卓北航难得温柔的道:“你看你喜欢什么我们都买了回去。”

刘莹莹面上一红,好在这段时间也总算习惯了,很快道,“那我看看。”

陆江飞道:“我们走吧。”

“你认得他们?他们是谁?”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陆江飞不想说,只拉着江梦琪要离开,江梦琪却道:“先等等,我瞧着这铺子里的东西尚可,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好不好嘛……”

陆江飞皱着眉,却拗不过江梦琪的撒娇,勉为其难的点头,“那快点,你不是说饿吗?看完我们去全聚福吃糕点。”

“好。”

彩云瞪了陆江飞和江梦琪一眼,给谢明宇使了个眼色,谢明宇会意,上前为二人介绍。

刘莹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选了这几样,不知将军……”很快,她意识到卓北航大男人,根本不关心这些。

卓北航道:“那就好,包起来吧。”

刘莹莹咦了一声,“这是什么?”精致的木匣子本就在显眼的位置,要让人忽视也是很难,“是要卖这个匣子吗?”她想着做工倒是不错,可以做个妆匣。

谢明宇笑着道:“这是店里今日的压轴,并不是要卖的匣子。”说着,谢明宇将匣子打开,那纯白的狐皮大氅落入众人的眼中。

卓北航只看了一眼,直接道:“多少钱?我要了。”刘莹莹在家中并不受重视所以穿戴用品也只是一般,也怪他粗人一个平日里不曾注意,入冬了竟然连个像样的大氅都没有,如今披着的这件还是他的,所以这件必须买。

“这件大氅五百两白银。”

“包起来吧。”

“好。”谢明宇微微一笑,一个声音却忽然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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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隔空打脸,不过如此。

79、下回赶早(二更)

“好。”谢明宇微微一笑,一个声音却忽然道:“等等。”

江梦琪踱步上前来,瞧着那匣子里的纯白色大氅,又看向卓北航,“这位公子,奴家也很喜欢这件大氅,不知可否将它让给我?”

“哦?”卓北航看了她一眼。

江梦琪回以一个温婉的笑容。

刘莹莹扯了一下卓北航的衣袖,“算了,我们走吧。”

江梦琪唇角的笑容加大,“多谢。”

那方陆江飞愕了一下,五百两!

如今他因为非要娶江梦琪惹得家中父母祖母不高兴,早将他的银钱给监管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梦儿,你过来,我……”

江梦琪哪管他说这些,笑盈盈的道:“帮我包起来吧。”这话冲着谢明宇说,分明带了几分趾高气扬的意思。

彩云皱眉,刚想说什么,卓北航却忽然道:“慢着,我何时说过要将这大氅让了给你?”

江梦琪脸色微变,“可,令夫人不是已经……”

“这件我已经要了,夫人下次赶早吧。”卓北航除了对着刘莹莹,对其余人都是冰冷无比。

侍从上前去付钱,江梦琪冲陆江飞狂使眼色,可陆江飞却当做没看到,“既然人家已经买了,我们就不要和人家抢了,左右不过是个大氅,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彩云微微一笑,“慢走啊。”

江梦琪气的不轻,唇瓣都被自己咬了一排齿印。

陆江飞也顾不得别的,半拉着江梦琪就走了。

出了紫漓布行的门,江梦琪挥手就甩开陆江飞,“放开我!”陆江飞忙追上前去,“等改明儿我找京城最有名的裁缝来家里,家里皮子多得是,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做,干嘛非要那一件呢?我瞧着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你别碰我!”江梦琪却自己一个rén dà步去了,陆江飞皱了下眉,才跟了上去。

谢明宇将大氅包好,卓北航豪气的道:“以后若有了什么好东西,就直接送到威武将军府来,不行……”想了想,他觉得好像太麻烦人家,毕竟这可是王妃的铺子,又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有好东西,诸如这大氅之类的?”

谢明宇回道:“每个月都有一样。”

“那好,我每个月派人过来,你家的压轴好东西我都要了。”

“多谢将军抬爱。”

刘莹莹连忙拉住他的衣摆,“别乱花钱,用不了那么多的……”

卓北航却道:“怎么用不了那么多?我说需要就需要。”

刘莹莹只好闭嘴。

彩云笑着道:“将军的眼光和品位都是极好的,还对夫人这么好,夫人真是好福气,喏,这个送给夫人吧。”说着将一只花罗做的兔子灯送给了刘莹莹。

刘莹莹羞红了脸,“多谢。”

两人离开之后,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布行,正是中午就来过想要买压轴的小姑娘,“哎呀,我来晚啦,东西可还在吗?喏,这是银票。”

谢明宇面色抱歉,“对不起,那大氅已经被人买走了。”

“啊?!”小姑娘明显愣住了,“不是说晚上卖的吗?”

谢明宇道:“抱歉。”

小丫头垮下脸,“那好吧……”说着离开了,边走边嘀咕,下次再也不贪嘴了云云。

彩云回到了内堂,啧啧出声,“xiao jie你瞧江梦琪那个样子,还想砸了我们的店!”

蓝漓没说话。

彩云瞅了蓝漓一眼,只见蓝漓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忙收敛了神色,垂着头心虚道:“我错了。”

“早就教过你和气生财,怎的总是记不住?”

“可那江梦琪说话实在难听……”

蓝漓淡淡看来,彩云就蔫了,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蓝漓默了会儿,才道:“不过,故意找麻烦的人,没必要给他留脸面。”

彩云抬头笑了起来,“那是。”

“走吧。”蓝漓站起身来。

彩云随了上去,“去哪?”

“玉锦轩。”

白月笙那条玉带损毁,她上次就要去玉锦轩修复,但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总是有事,才将这件事情给耽搁了,今日正巧在外面,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二人到了玉锦轩,因为是上元灯节,玉锦轩也是生意火爆,人满为患,蓝漓等了好久,才等到了他们玉锦轩手艺最好的匠人师傅。

本来这条玉带只需要将丢失的玉片找来镶嵌就可以,但因为玉片丢失无法修复,所以蓝漓重新设计了一番,画了图纸,买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让师傅将玉片全部拆除再重新雕琢镶嵌起来。至于玉带上原本的玉片,也是水头极好,蓝漓让师傅打磨成了玉珠子备用。

江梦琪生了陆江飞的气,想着若是柴宁肯定怎样都会将大氅买了回来送给自己的,这一思忖之下,越发觉得陆江飞各种不好,在陆家还很受气,竟丢下陆江飞自己跑回蓝家去了。

上元节,蓝家也是热闹,儿孙围绕在蓝老夫人身边,老人家难得心情好了一些,江梦琪就来了。

她一进门便哭诉陆江飞对她不好,王妃表姐的奴才都欺负她的事情。

蓝老夫人一直冷着脸听着,待她说的差不多了,才道:“说完了吗?说完就赶紧回陆家去,你是成了亲的人了,这里也不是你的娘家,你这样三番两次就跑到这里来像什么样子?”

江梦琪愣住了,“可是祖母,梦儿在京城没有亲人了,只有您和舅舅们……”

蓝老夫人道:“你舅舅他们自己的事情尚且忙不过首尾,更没时间帮你断那档子事情,嫁给陆江飞也是你寻死腻活得来的,如今怎样你也得自己受着。”

“可……表姐……”

蓝老夫人皱起眉头,没什么耐心,“蓝漓身边那彩云丫头我倒是有几分印象,说你必定是因为你做了不合适的事情。”

江梦琪闻言,哭的十分伤心,直言蓝老夫人不疼她了。

蓝老夫人瞧她委屈的样子,倒是很像二女儿蓝修言远嫁时候,在她跟前哭泣,心一下子软了一角,叹了口气,蓝老夫人道:“你既然嫁进了陆家,就要想着怎么样让丈夫疼惜,公婆喜欢,下人敬重,这样你才能在陆家立得稳脚跟,陆家的人可都不是好糊弄的,你若还像以前那般只知道花钱玩乐,背后耍点小心思,你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蓝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人,将一切看得通透。

江梦琪眼泪还挂在脸上,身子却僵住了。

她其实不笨,自然明白蓝老夫人说的不错,可……她后悔了啊,她想要的不是每日战战兢兢随时讨好别人看人脸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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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第三天了。

80、最是这不经意的风情

她其实不笨,自然明白蓝老夫人说的不错,可……她后悔了啊,她想要的不是每日战战兢兢随时讨好别人看人脸色的日子……

离开蓝府之后,她心里还气着,不想回陆家去,可又委实不知道到哪去,站在街头茫然四顾。

水绿帮江梦琪拢了拢衣衫,道:“xiao jie,我们还是回陆家去吧……”

“我不想回去。”

水绿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这么冷的天,姑爷也真是的,明知xiao jie气着,居然也不找来……”这也是江梦琪不回去的缘故之一,人家都没来找她,她还回去干吗?

“要是以前柴少爷,必然不会这样。”水绿又道。

江梦琪心里越发委屈,哼了一声,“不找我就不找我,我身上有银子,大不了我们住客栈去!”

水绿劝不住,两人竟还真跑去住客栈了。

陆家,陆江飞自己回了家,却苦等江梦琪不回来,这才着了急,深怕她出什么事情,让手下到处去找,蓝家也去找了,可没寻到人。

这一番动静倒是惊动了陆家二老爷和夫人以及陆家老夫人,几人一直对江梦琪不甚满意,如今更是气愤,陆家二老爷本就不是老夫人亲生,只是庶子,处境艰难,气的大骂孽障,说既然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家人也不必再去找。

陆江飞却是依旧放心不下,找了大半夜,没找到人,只好回家去,陆二夫人心疼儿子,对江梦琪越发不待见了,以至于第二日江梦琪回去之后,一点情面都不给,把江梦琪罚去跪了祠堂。

彩云最是爱八卦,这事儿自然也逃不过,说起的时候蓝漓神色淡淡的,有道是各人造业各人担,江梦琪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作的。

隔了两日,玉锦轩将腰带嵌好,送了过来。

蓝漓瞧着十分满意,给了些赏钱。

彩云道:“果然是老师傅,不枉我们等了那么久。”那玉带看似平平无奇,却隐隐透亮生光,玉片的缝隙还做了纯银点缀,比原来好看多了,只是,彩云也有些肉疼,“这一大块和田玉,可花了两千两银子呢,心疼死我了。”

“没办法,这是王爷最喜欢的东西,既弄坏了,总要尽心修补才是。”实则玉带上本来的和田玉水头也是极好,总不能如今再拿劣质的来镶嵌吧?

说话的功夫,白月笙来了水阁。

他依着往日习惯去瞧了白月辰,出来的时候,彩云上前道:“王爷,王妃有话跟你说。”便退了下去。

白月笙看向蓝漓。

他今日穿了月白色深服,同色系外袍,发髻用一只白玉簪子固定,眉宇之间疏淡漠然,看起来惬意的很,只是他有些好奇,自从那日一吻之后,蓝漓都躲躲闪闪,今日却是怎么了?

蓝漓目不斜视,将一只匣子送到了白月笙面前,“你的玉带我帮你修好了。”

白月笙眉微皱,竟是忘记了。

还好蓝漓低着头没发觉他的异常。

“因为那玉片丢失,实在寻不到,我只好重新买了一块玉雕琢镶嵌进去。”蓝漓上前将盒子打开,“王爷且看看,可还行?”

白月笙睨了一眼,想起了这玉带的事情。长眉禁不住微微一挑,本是逗她一逗,不想她竟如此当回事,心里闪过几缕意外,“看着倒不错,只不知束起来如何。”语罢,伸开双臂。

蓝漓愣了一下。

“愣着干嘛?过来。”

“哦。”蓝漓垂下头的时候,暗骂自己蠢货,直接让人送去寒月轩不就好了,干嘛要打开让他看,束腰带,她怀疑她上次已经留下了阴影,怎么可能束得来?

蓝漓叹息一声,走到白月笙身后,好在他今日这腰带并不繁琐,轻轻一下便解开了。

她拿起新嵌好的腰带,比了比位置,转到了白月笙身前,轻轻扣好节扣。

一股淡雅而神秘的香气袭来,白月笙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再闻,却觉得那气息似有若无,他垂首,恰逢看到蓝漓微垂着脸,这样近的距离,他发觉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几乎看不见什么毛孔,额际几缕发丝垂在颊边,挺巧的鼻尖快要蹭到了她的胸口,因为扣好节扣,她唇角微微一勾,娇嫩的唇瓣轻抿,像是最上好的点心……

最是这不经意的风情,却胜似水莲引人入胜,鬼使神差的,白月笙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清晨那个浅尝辄止的吻,手竟下意识揽住想要离开的蓝漓,将她整个人收入怀中。

蓝漓一惊,“王爷——”她下意识便去推拒他,可无奈气力不济,还被白月笙抓住了手,反剪在背后。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想要与我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人那么多,独独你,却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很好奇,为什么?”

过近的姿势让蓝漓脸色忽红忽白,“没为什么,我只是紧守本分罢了。”

白月笙自是不信的,他捏住蓝漓下巴强迫她抬头,“再说一遍。”

饶是蓝漓素来平静淡漠,却也无法在眼前这双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吸了进去的墨瞳前说出半个字来,她狼狈的别过脸去,“还请王爷放开我。”

“为何?”

“府中‘不得力’的人甚多,若是被有心人探知传了出去,只怕有人要说王爷荒唐,我也是为了王爷的名声考虑——呃!”

她才想向后退,白月笙手臂忽然用力将她再次压入自己怀中,“传就传吧,你道我会怕这些不成?”

蓝漓强自微笑,还想再说,白月笙却微微垂首,向她靠来。

这个距离,这个动作!

蓝漓霎时想到那日清晨醒来的样子,老天,白月笙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忽然就对她感兴趣了?难道是因为这么多年太久没碰女人,所以才……

不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可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俊脸,她使出浑身力气却无法推开他,避无可避——

“娘亲,王爷叔叔,你们在做什么?”奶声奶气的童音传来,终止了这旖旎的气氛。

白月笙手下微松,蓝漓已经挣脱开了,低垂着脸不去看家轩,“没事。”

“你娘亲在帮我束腰带。”

“哦。”家轩呐呐的应了一声,“那束好了吗?”

“好了。”白月笙上前抱起家轩,临走的时候在桌上丢下一张红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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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中秋,回家过节,书评晚点回。

81、陆丹衣

“好了。”白月笙上前抱起家轩,临走的时候在桌上丢下一张红帖子。

等家轩和白月笙没了影儿,蓝漓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调匀了呼吸。隔了好一会儿,她瞥了桌上那红帖子一眼,是个请柬。

三日之后是陆泛舟的亲妹陆丹衣的生辰,邀请她前去。

蓝漓下意识的皱眉,这种宴会她自是不会去,可是晚些的时候,陆泛舟又送了一盒糕点过来,这糕点是蓝漓从未见过的,香气淡淡,口感馥郁,竟是十分的好吃,便是蓝漓也只是略略知道其中的一两种材料而已。

春熙路那间空的铺子已经装配好,打算卖糕饼,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糕饼师傅。

“xiao jie,陆泛舟怎么知道我们要开糕饼铺子?”彩云很意外,这分明就是you huoxiao jie嘛。

“你去备一份礼物吧。”

“哦……”

三日后,天公不作美,居然下雪了。

雪花儿从前夜里就一直飘,第二日蓝漓到了陆府的时候还没停的迹象。

蓝漓今日穿了一袭白底蓝边百蝶穿花裙,绣着花鸟的绣鞋,发髻绾成垂云髻,簪着一只带着珍珠穗儿的白玉兰簪子,看起来简单素净却不失典雅大方。

蓝漓的到来让众人颇感意外,因为蓝漓从不赴任何宴会,外传华阳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居然都不介意王妃未婚生子等各种传闻,于是大家也都充满了好奇,想看看这位华阳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

陆夫人很是客气的上前,道:“王妃万福。”其余人也跟着行了礼。

“快免礼。”

陆夫人起身笑道:“今日小女生辰,幸得王妃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王妃请这边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跟前的贵女们,声量不高也不低。

陆丹衣一直随在陆夫人的身边,客气而疏离。

陆丹衣长的极美,身量修长而匀称,皓齿明眸,白皙的皮肤像是暖玉生烟,她既号称京中第一才女,气质亦是卓然,微微勾起的唇角让人觉得亲切,眼眸之中却不曾有什么笑意,有的只是矜淡疏离,却不会给人清高骄傲不可攀的感觉,在一众的莺莺燕燕中,是极出色的。

陆夫人笑道:“好了,你们就在此处玩会儿吧,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陆家原是极重礼数的,因为此次有蓝漓在,免不得陆夫人要亲自操持。

生辰宴本是请相熟的人来聚上一聚,人倒是也不多,还有些本家的姐妹,有趣的是,江梦琪和刘莹莹都在暖阁。

江梦琪因为被罚跪了两日膝盖疼的厉害,脸上也显得有些憔悴,只是不愿错过这等露脸的日子,相比于其他人对蓝漓的观望,江梦琪显得很热情,“漓表姐,你也来啦。”

蓝漓淡淡应了一声,江梦琪也不介意,又道:“元宵那日去了姐姐的铺子,姐姐铺子里的东西真不错。”

话音才落,有几个女子侧目而来,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女子是谁?”

“没听到喊表姐,你忘了前段时间京都那件趣事儿了吗?”

“原来是她,可王妃毕竟是王妃啊,开铺子?不会吧?”

“我看十有**是真的,谁有胆子随意编排王妃的不是。”

“我的天,真是新鲜……”

相比别人的讶异,蓝漓很是淡漠,只点了点头便算罢了。

接下来江梦琪无论说什么,蓝漓都是淡淡的,便如一拳拳打在了棉花上,江梦琪也无所谓,反正她不是要看蓝漓反应,是要让蓝漓掉了身价,别人来看好戏而已。

一个少女哼道:“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却要自甘xià jiàn做那商贾之人。”

这少女是英国公的嫡次女,也就是当今皇后的妹妹玉姝人,长得人比花娇,又身份尊贵,平素最是娇蛮跋扈,她周围的小伙伴们莫不争相附和。

蓝漓依旧淡淡,不做理睬,玉姝人也是趾高气扬,不屑和蓝漓多说,转身接受小伙伴们追捧去了。

“不知王妃的铺子在何处,所售何物?”一个淡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陆丹衣坐到了蓝漓身边的圆凳上。

“布行,琵琶巷。”

“前些时日我听说有紫漓布行,所售物件精美无比,莫不是……”

“正是。”

“那铺子的确巧思别致,让人喜欢。”

“陆xiao jie是买过那里的东西吗?”彩云忍不住问道。

这时,陆丹衣身后一个小姑娘嘻嘻笑出声来,“姐姐,你可认得我吗?”

彩云蓝漓一瞧,这不正是那个总是光顾紫漓布行和客来居的小丫头么!

彩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陆丹衣道:“子吟这丫头素来迷糊的紧,我还以为她弄错了,没想到真是王妃的手笔。”

蓝漓怔了一下之后很快平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陆丹衣却道:“我虽不懂这些,却很是想往,不知可否请王妃指点一二?”

蓝漓愣住,“你……”

陆丹衣的神色认真无比,“怎么了?不方便吗?”

“不是。”蓝漓抿唇却是笑了出来,“我只是意外。”陆丹衣这种大家闺秀居然想要学做生意,但想到陆丹衣是陆泛舟的亲妹子,便又觉得这也不那么意外。

“你想做些什么生意?”

“脂粉。”

边上的子吟叽喳道:“我家xiao jie的手可巧了呢,平素夫人和xiao jie的脂粉都是xiao jie亲手调配,王妃您看xiao jie的皮肤这么好,便知道xiao jie的手艺啦。”

陆丹衣笑而不语。

蓝漓微挑柳眉,道:“倒也不难,先选好店铺地址,再进行设计装修,然后雇用合适的伙计,便可开业了。脂粉这类东西,也要看做的档次。”

陆丹衣道:“愿闻其详。”

当下,蓝漓便简单的说了说。

这里的脂粉除了脸上抹的,还有口脂,头膏,画眉,体膏,胭脂等等,寻常人家女子一般也就用用傅粉和胭脂,这些大街小巷都有的卖,只有家境不错的女子才会用到各类五花八门的脂粉,店铺的定位自然是服务上流圈子,便要考量装修,选址的必要性。

陆丹衣听得很认真,将要紧的东西记下,又道:“春熙路卖食物,琵琶巷多是布品与成衣,玉锦街多是玉器古玩,只脂粉,没有专门的街市……若是依着物以类聚的说法,似乎在琵琶巷更为合适些。”

蓝漓道:“看来陆xiao jie做过功课。”

82、志趣相投

蓝漓道:“看来陆xiao jie做过功课。”

陆丹衣笑道:“只是知道些皮毛,今日多谢王妃指点。”

“你既想做生意,为何不让陆公子帮你?”

陆丹衣道:“大哥贵人事忙,哪里来的时间理会我这些小事。”

此时有丫鬟前来通知午膳,陆丹衣起身招呼这些贵女,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道:“对了,上次送去给王妃的点心,王妃可还喜欢?”

“那点心是……”

子吟道:“是我家xiao jie亲手做的!我家xiao jie手可巧了。”

蓝漓微惊,回道:“很好。”

“那便好。”

陆丹衣转身离开了。

蓝漓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知道了糕点是谁做的,忧得是陆丹衣的身份,这么一个大家闺秀,总不能跑她的糕饼店去做糕饼师傅吧?

午膳之后,又有些别的节目,蓝漓都是没什么心思参与,想着自己的事情,其余的贵女或是不屑或是别的,也倒没人来叨扰她,只有江梦琪时不时来刷刷存在感。

忽然,江梦琪轻轻咦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姐姐,是你啊。”

刘莹莹愣了一下,表情极不自然,“陆……陆夫人……”

这夫人二字,江梦琪很是受用,笑得很高兴,“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我……”刘莹莹委实是不想与她多说话,却听玉姝人娇蛮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说的事情,她都插不上话,自然要一个人坐那里了。”

刘莹莹面色微白,“袭香县主。”袭香,是玉姝人的封号。

玉姝人瞪了她一眼,“长了一副晦气脸,就不知道卓哥哥每日看着会不会饭都吃不下去。”

说来也是稀奇,玉姝人这么一个粉妆玉琢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xiao jie,居然喜欢卓北航那样粗野的汉子,寻死腻活的要嫁过去,英国公夫妇不喜卓北航行伍出身,一直拦着,玉姝人不死心,这两年来坏了卓北航不少姻缘,怎料半路杀出个刘莹莹,直接做了他的正牌夫人,今日还正巧对上了,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刘莹莹僵着身子想要离开。

玉姝人哪能放过她,“你去哪?站住?”

“不知县主还有什么事?”

“我们要下棋,你去,帮我们拿棋子过来。”

刘莹莹紧咬着下唇,手指扯着衣袖都扭成了十个白玉小节。

“怎么,本县主是使唤不了你吗?站在那干嘛?还不快去!”

“我……”刘莹莹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我虽不及县主有封号,但也正经的官员夫人,不是谁的奴仆,县主若要下棋,使唤身边的丫鬟去拿便是。”

“你——”玉姝人没想到这个小白兔居然敢拒绝她,登时被气的不轻。

陆丹衣听到这边的动静,上前道:“我那里有前些时日大哥送的汉白玉棋子,我这便让人去拿,还请郡主稍待。”

玉姝人冷哼了一声,经过刘莹莹身旁时,剜了她一眼,还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刘莹莹身子颤了颤,却挺直了背脊,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什么是比那更可怕的。

恰巧站在一旁的江梦琪因为膝盖疼站不住了,差点碰到玉姝人,玉姝人口气不好的道:“你是谁?不长眼睛的吗?”

陆丹衣道:“这是我二嫂jiāng shi,还请县主不要介怀。”

江梦琪忙赔笑,“对不起县主,我一时没站稳。”

“二嫂?”

“二房哥哥的侧室。”

玉姝人想起什么,看看江梦琪又看看刘莹莹,忽然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指着刘莹莹,又道:“那可是威武将军的夫人啊……”

江梦琪怔了一下,脸色大变,青白交错,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陆江飞原来的未婚妻,那个十里锦红嫁进将军府,把她比的连渣都不剩的女人!

玉姝人忽然心情又变好了,跟着小伙伴们下棋去了。

刘莹莹向陆丹衣道了谢,如同没看到江梦琪一样转身便去了别处,只留江梦琪一人僵在原地。

彩云冷眼瞧着,“活该!”

蓝漓无心与这些贵女们玩闹,她关心糕饼的事情,想着既然陆丹衣想做生意,那糕饼的事情也不是没得商量,只是今日是她生辰,怕是没机会说,而她既然对生意感兴趣,以后必定还有再见的机会,便先行告辞离开。

出了陆府,马车才走了一小段距离,忽然停了,车外彩云咦了一声。

蓝漓掀起车帘往外一看,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趴在雪地里,不知是死是活,几个乞丐流氓正对那人拳打脚踢,口中侮辱骂咧不断,那人却一言不发,只是握住手中东西护在怀中。

彩云看不下去了,跳下马车,两下便将那群流氓赶走。

“你没事吧?”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彩云蹲下身子想着莫不是没气了?可才将人翻了过来,她却直接愣住了,“xiao jie!”

“怎么了?”

“是柴……柴公子……”

蓝漓一怔。

“怎么办?”

蓝漓道:“先送到布行去。”

“好。”

彩云前脚把柴宁送去布行,蓝漓后脚就到了,柴宁伤的很严重,浑身多处骨折,脸上也破皮流了血,蓝漓检查了一番,写了方子让彩云去抓药,又让谢明宇给他擦洗干净。

彩云呐呐道:“有救吗?”

“算他命大。”

彩云松了口气,蓝漓交代谢明宇好好照顾着,便和彩云回了王府。

两日之后,天刚放晴,陆丹衣的帖子便到了。

蓝漓正等着她,自然高兴。

用过午膳不一会儿,陆丹衣到了王府,今日她穿了天青色绣水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飘逸中带着几分仙气,少了几分富贵奢靡的气息。

“有没有打扰到王妃?”

“没有,我正等着你呢。”

陆丹衣笑道,“那便好。”说着,那小丫头子吟送上一个食盒。

“是什么?”

“枣糕。”陆丹衣想着既是有求于人,便得拿出些心意来,她对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素来自信。

蓝漓揭开食盒闻了闻,眼眸之中笑意加深,道:“陆姑娘今日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那日王妃说的事情我仔细考量过了,琵琶巷的位置的确不错,只是这装修设计的事情,我不是很懂,寻了几个有资历的老掌柜,给的方案也和现下有的差不多,我瞧着王妃的客来居和布行装置的都很新颖别致,所以……”话到此处,微微腼腆,“所以便厚颜上门,请王妃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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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晋级了,感谢各位读者这段日子支持追文,能晋级离不开你们,从今天开始每日两更,坐等鸡腿上架。

83、防备

话到此处,微微腼腆,“所以便厚颜上门,请王妃指点。”

蓝漓笑道:“姑娘谬赞,若是能帮得上姑娘的忙,那也是我的荣幸。”转身道:“彩云,去取笔墨来。”

“是。”

蓝漓问了一些陆丹衣的想法,看了她带来的铺子地契结构,又结合了一些自己的心思,画了一张设计草图。

陆丹衣瞧着,眼眸微微一亮,“这合该才是我想要的脂粉铺子的样子,王妃果然蕙质兰心,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王妃了。”

“大概是这个样子,当然有些细节还是要补充一下。”

陆丹衣点头,面有难色,“我并不懂得如何设计,更别说补充细节了……”

蓝漓会意,“若是信得过,我帮姑娘画好这设计图也不是不行。”

陆丹衣喜道:“真的?多谢王妃,若是王妃有什么用得着丹衣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丹衣能做的,绝无二话。”

蓝漓想着这倒也是个耿直的姑娘,“我有件事情很好奇……”

“何事?”

“我想知道,姑娘做糕点的手艺,也是自己琢磨呢,还是师承了什么人?”

陆丹衣笑道:“原来是这个,我这糕点,并非是自己琢磨,也不是师承了什么人,是因为我自小喜欢琢磨些新鲜好吃的玩意儿,但又碍于家中长辈的缘故,不敢明着寻那些厨娘厨师指点,大哥知晓了我的心思,便四处为我寻了许多的食谱,这些糕点都是我依着食谱做的,怎么,是味道不好吗?”

“味道极好。”简直太好,最好的事情是居然有食谱!

蓝漓又道:“只不知姑娘这些食谱,可能外借?”

“自然。”

蓝漓喜形于色,“那就多谢姑娘了。”

“只是举手之劳,怎么比得上王妃为我设计的店铺装修。”

陆丹衣是个爽快人,离开之后才一个时辰,就有人送了一只箱子来,打开一看,竟全是食谱,蓝漓将所有食谱分门别类,将整理好的关于菜色的食谱,挑了符合大众口味能用的送了去客来居,选出糕点类的,也足足有三十多本,现在,食谱有了,就差个心灵手巧的大厨了。

彩云摩拳擦掌,“不然我来吧。”

蓝漓丢了个白眼给她,“你就算了,我怕被人砸了店。”

彩云笑容僵硬,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

蓝漓道:“这糕饼师傅还需慢慢留意,等找到合适的人在开业吧。”

“什么糕饼师傅?”白月笙迈入水阁,疏淡的脸上颇有些好奇神色。

彩云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蓝漓起身相迎,“是来看望病人吗?他今日状况好了许多。”

“什么糕饼师傅?”白月笙又问。

蓝漓呐呐道:“是……我想找个糕饼师傅。”

“哦。”白月笙随口道:“府中厨房倒是有好几个御厨,估摸着有御茶膳房出来的,应该能用的到。”

蓝漓一愣。

“你这是什么表情?”

蓝漓抿唇,“没什么。”

白月笙冷哼一声,“你的厨艺,的确需要好好改进一番。”话落,进了厢房。

这是以为她找师傅自己学艺呢?蓝漓怔了怔,哭笑不得。不过她可没真去王府厨房找糕饼师傅,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

晚上,蓝漓依着惯例去为雅轩那的三皇子针灸,刚扎了一针,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声音,蓝漓还道自己听错了,凝神细听之下,这敢确定,真的是那人要水喝的声音。

蓝漓又惊又喜,连忙让人去请白月笙,白月笙苦等多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怔愣的坐在床前连指尖儿都有些轻颤,“你不是说他说话了,为何没醒?”

蓝漓又检查了下三皇子的眼球,脉搏,“我方才的确听到了,可他此时也确实没醒……”

白月笙刚得了希望又很快失望,从来疏淡的长眉忍不住皱了又皱。

蓝漓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忍不住道:“王爷放心,如今他身上的毒素都已经排除干净,身体一切技能也都恢复了正常,既然已经有了征兆,清醒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嗯。”隔了好一会儿,白月笙才应了一声,“战坤,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战坤退下之后,立即命府中死士暗卫将整个王府围的犹如铁桶一般,便是在水阁的周围也是没有丝毫松懈,守卫越发的严密了。

之后,白月笙一整个晚上都在雅轩里,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时离去的。

看着白月笙这样的如临大敌,蓝漓心中十分的不安。

白月笙如此这般,是在防着太后吧?

她不知太后为何要三皇子性命,也不知太后与白月笙母子之间到底为何要这般防备。

她只知道,太后既能让白月笙这样厉害的人都小心翼翼,必定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怎会随意任人糊弄。

第二日一早,她便去了蓝府一趟。

易瑶难得见蓝漓神色如此凝重,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家轩的事情?”

“不是,是别的事情。”蓝漓拉了易瑶坐下,才道,“父亲他们最近都在做什么?”

“你爹和你大哥都是老样子,三房准备着春闱的事情,至于你四叔么……最近经常往烟雨巷那里跑,说是去见那个海棠姑娘。”

蓝漓皱了皱眉,父亲和哥哥那里她让人去盯着了,三叔若要春闱也必定在家读书或者在书院。

唯有这蓝修行……

易瑶道:“这样的如临大敌,到底是什么事情?”

蓝漓不想母亲担心,便道:“如今因我嫁入王府的事情,保不齐有那些眼红的盯上咱们家,我近日来心绪有些不宁,总觉得要出事,所以……”

“母亲晓得,家中的事情我会认真处理好,老爷和你大哥那里我也会交代,至于你四叔……”

蓝漓道:“这样吧,我让彩云跟着。”

“不行,你自己身边怎么能没人?”

“不妨事,王府高手如云,我平素无事也很少出门。”

易瑶皱眉,还是觉得不妥,“算了,我想办法让你四叔在家吧。”

蓝漓微怔,忽然笑了起来。

能让四叔乖乖在家的人,这整个蓝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蓝老夫人,母亲若是要使手段,这小小蓝家,岂有人能躲得过?

果然,晚上的时候,蓝修行正要溜出府,被蓝老夫人逮个正着。

恨铁不成钢的蓝老夫人不知从何处听说蓝修行留恋青楼,气的差点吐血,责令他在家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

84、终究还是出事了

回府的时候,蓝漓依然没彻底放心。

太后绝不是好糊弄的,她简直不敢想象得罪太后会有什么下场,家轩,彩云,母亲,父亲,大哥,无论任何一个人,只要太后随便动动手指,都能叫他们万劫不复——

“xiao jie……”彩云很担心,“到底怎么了?”

蓝漓深吸了口气,“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去休息吧。”

彩云想安慰她一两句,却看蓝漓神情,又觉得安慰也是多余的,便退了下去。

晚上,白月笙到了水阁,身上带着沐浴之后的气息,发丝也是微湿,直接翻身上榻揽了蓝漓入怀,只是抱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你有心事。”

蓝漓摇头。

白月笙捏着她的下巴转过脸面对面,冷言,“说谎。”

蓝漓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怕……”那毕竟是太后,她赌得起?可她不赌,她又能怎样?如果她敢动里面那个人,只怕死的更快,所以她才如此无力。

白月笙看了她一会儿,那一双美丽的眼中带着淡淡仿徨和无助,他的心忽然就一揪,下意识道:“别怕,有我。”

蓝漓一怔。

白月笙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我想护的人,没有护不住的。”而五年前犯过的错,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犯。

耳边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陌生又熟悉的怀抱,竟隐隐产生了让她眷恋的感觉。

蓝漓想着,也不知道他说要护的人是自己,还是那病了的男子,下一刻,她忽然自嘲的想,必定是那病了的男子,自己与他来说,不过是个可利用的工具,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接下来的几日,三皇子每天都会有些好转,眼见清醒也不过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冬天渐渐过去,雪亦是越来越少,天气回暖,连院内的花树都要发了新芽,一切那么美好而让人期待,蓝漓心中的那些不安,也因为这段时间的安稳渐渐褪去,午后,天色微沉,她在自己的水阁绘制被面上的绣样,打算准备几幅之后,送去布行让绣娘们完成。

刚画了两幅,彩云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xiao jie,不好了!”

“怎么了?”

“四少爷出事了……”

忽然天边一声惊雷响,蓝漓手微颤,一笔走歪,墨汁污了整个画纸。

蓝漓没有耽搁,很快便去了蓝府,她到的时候,蓝家已经乱做一团,老夫人呼天抢地直骂孽障,几个下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薛桂云也已经哭成了泪人,一个大夫正从里面出来,边走边道:“求您不要为难我,不是我不肯治,是实在治不了,另请高明吧。”说罢,不顾老夫人的呼喊和薛桂云的眼泪,急忙离开了。

易瑶跟在大夫后面,恳求道:“大夫,你就帮忙再看看吧,求您了……”却只换来大夫无奈的摇头和离去。

“到底怎么回事?”蓝漓刚到,便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易瑶道,“你四叔今日偷溜出府去,还带着三房的蓝舟,坐的马车在城郊的山道上翻了……”

蓝漓面色微变,“伤势如何?”

易瑶抿唇。

蓝漓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伤势如何,方才离开的大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母亲可还记得风神医?”

“记得。”

“那风神医原是王爷身边得力的人,我今日也将他请来了,这便让神医帮四叔和二弟看看吧。”

“真的?”易瑶喜形于色,风神医的医术,她当然是知道的,

蓝老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见了风神医各种恳求,仿佛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求您了,神医,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求您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薛桂云更是直接扯住了风神医的衣袖,她唯一的儿子,她的命根子,就这样被人判了死刑,她怎么能受得了?!

风神医皱着眉头道:“你们这么吵,我怎么帮人看病,都出去都出去。”

易瑶上前扶起薛桂云,一边宽慰她一边将人带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蓝漓和风神医二人。

蓝漓立即上前检查伤势,风神医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在桌前喝茶。

“有你这样厉害的医术,还叫我老头子前来装什么样子?”

蓝漓冷冷睨了他一眼,明明就是随意一看的样子,可风神医下意识的心尖儿颤了颤,不是滋味的道:“不就开开玩笑么。”起身去检查另一个人的伤势了,很快便道,“这个没事,皮外伤。”

蓝漓检查的是蓝舟的伤势,整个人血肉模糊,看不见一块完整的地方,呼吸微弱,脉搏也几乎要摸不到了。若是出事的第一时间蓝漓就在,进行救助,应当问题不大,但是此时托过了最佳救助时间,莫怪那大夫说另请高明。

薛桂云放心不下,悄悄进了屋子,流着眼泪仿徨无助,看看蓝漓又看看风神医,眼睛里面都是希望……

薛桂云哑着声音问道:“风神医,您医术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救我家舟儿的,是不是……求求您,我求您了,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十三岁啊,他还这么年轻……”

“啧啧啧,不是老头子不帮忙,一个死人,要我如何救?”风神医眼睛毒的很,一眼就看出蓝舟活不成了。

薛桂云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你闭嘴!”蓝漓一声轻喝,成功的吓住了风神医,“人命关天,我请你来是让你帮忙救人,你若是来看热闹的,那热闹看够了就赶紧离开,不要打扰我!”

没办法,素来安静淡漠小白兔一样的女子发起狠来,还真能唬住人。

风神医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叫看热闹,我说的是事实。”

“你不行,我可以!”

蓝漓冷静的说罢,迅速的拿出针囊将出血的伤口清理缝合,将自己带来的人参捣成末挤出参水,喂了蓝舟喝下。

薛桂云茫然的看向蓝漓,立即抓住蓝漓的衣摆,也不管蓝漓说的是不是真的,“求你了,漓儿,求你救救小舟,她是你弟弟啊,求求你了……”

“三婶你先靠后,可有人请三叔了吗?”

“已经去了!”彩云忙扶着薛桂云站起身来安慰,“三夫人你放心,xiao jie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信她。”

蓝漓从自己的针囊之中拿出一根比筷子还细,且很长的东西来,恰逢此时,三老爷蓝修慎到了,一进门便呼天抢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儿……”

85、救治

蓝漓从自己的针囊之中拿出一根比筷子还细,且很长的东西来,恰逢此时,三老爷蓝修慎到了,一进门便呼天抢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儿……”

薛桂云泪水溢出眼眶。

蓝漓冷静的道:“三叔来的正好。”说着,拿起一把bi shou一只碗放在他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蓝修慎瞪着蓝漓。

蓝漓道:“放血。”

屋内所有人都面色大变。

蓝漓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二弟断了的骨头可以接,皮肉伤也可以治,之所以风神医和刚才的大夫说没得救是因为失血过多,如今要输血进二弟的身体里,三叔是他的亲生父亲,你的血理当是最合适的才是。”

这些人哪里听过这等稀奇古怪的治病方法,面面相觑,蓝修慎更是气的大骂:“你胡扯什么?你这哪是救人,分明是要杀人!”

蓝老夫人也道:“你若不是来帮忙,也不要在这里添乱!你又怎么可能会治病救人?!”

蓝漓却静静的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二弟失血已多,等不了多久,三叔救与不救,就在一念之间。”

屋中人都怔住了,明明就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办法,竟让所有人都觉得也许此法真的可行。

蓝修慎还僵在那里,薛桂云却抢过了bi shou,“父亲的可以,母亲的也可以的是不是?”

不是她要选择相信如此荒谬的办法,而是她没得选择,儿子就是她的一切。

蓝漓点头,“只是三婶身子较弱,只怕放不了太多。”

“不妨事。”说着,就要一刀冲着手腕划下去,还好蓝漓拦得快,“在手掌即刻。”

蓝修慎抢上前来按住她:“你疯了不成?!”

“你放开!”薛桂云用力的推开他,几乎毫无迟疑的在手掌划下一刀,鲜血急流,掉进了边上的碗中。

蓝漓用酒将那细管子清洗消毒,然后一头放在放血的碗中,一头形状尖细如针,扎在了蓝舟的手臂上,只一会儿,那血竟然顺着管子全进了蓝舟的身体。

一屋子的人看的瞠目结舌,薛桂云已经放了血脸色惨白,却还不停的问:“若不够,我再割另外一只手。”

此时此刻,便是蓝修慎再懦弱不成器,也坐不住了,他扶起薛桂云,“你休息,我来。”

易瑶忙扶过薛桂云,看呆的风神医回神上去给她包扎了一下,立即跑到蓝漓身边继续观察。

接连放了四碗血之后,蓝漓才道:“可以了。”

饶是蓝修慎身为男子,也有些面色发白,脚步虚浮,但还是不忘多问一句,“这样就可以救舟儿了吗?”

“命算是保住了,至于后面,还要小心照顾着。”排异之类的,她说,怕这些人也不明白,索性不说。

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蓝漓又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与蓝修慎和薛桂云知道,才从屋中退了出来,易瑶跟在一旁,“三弟和弟妹失了血,这里怕是顾不好,我让玉宛来这里照顾着吧。”

“母亲说的是。”蓝漓又道:“我那还有些阿胶,就留给三叔和三婶吧。”

“嗯。”易瑶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你这医术……”竟似比那风神医还要厉害几分,可她竟从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这等本事……

蓝漓心中咯噔一下,抿住唇瓣。

此时,风神医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不是我教的,不然她哪来的这番能耐……”

“可是刚才……”风神医明明说救不了,是蓝漓说她可以,这些易瑶都是看到了的。

风神医冷哼一声,“这生僻的法子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觉得稀奇古怪怎能行得通,不想你这女儿是个胆大的,居然真的敢试,居然真的救得了人,老头子我也很意外啊,便是不甘心些,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青出于蓝。”

蓝漓松了口气。

易瑶将信将疑,只是眼下事情众多,风神医说的似乎也是合情合理,便道,“原来如此。”

蓝老夫人走上前去,问道:“行儿怎样?”

风神医道:“你说那小子?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睡两日就好了。”

“多谢风神医。”

风神医摆手,“别谢我,谢你孙女儿吧,要死的那个是她救的。”

这一番折腾,让蓝老夫人心神惧消,她唇微抿,不由多看了蓝漓一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全家陷入绝望的时候,是蓝漓挽回了那丁点的希望,可是这个谢字,她是万万出不了口,只道:“辛苦你了。”

蓝漓自是无所谓,她救的是蓝舟,心甘情愿,本也不需要谁来感激敬佩,此时她心中只关心这蓝修行和蓝舟是如何到了郊外山道的,便找来了蓝修行的书童。

这书童因为去问路,倒是逃过了一劫,只是吓得不轻,想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说起来缘由。

前些时日蓝修行街上偶遇了玉海棠,并且赶走了两个欺负她的小流氓,于是便成了玉海棠的恩人,玉海棠偶尔也会请他前去听听曲子说说话,追了许久都见不着面的女神忽然对他有了理睬,他怎么能放弃这种大好机会?这也是蓝修行最近时常往烟雨巷跑的缘故,他一听说玉海棠要出城上香,当然要做护花使者,这才想尽了办法偷溜出去。

至于蓝舟,却是因为久没看什么热闹,正巧碰到蓝修行偷溜,玩心一起,倒是跟着蓝修行一起跑了出去。

蓝漓又问:“马车为何会翻?”

书童道:“小的当时去问路了,并不知道,不过那段路本来就因为积雪不曾融化,很是难走……”

“是你架的车?”

“不是,小的架不了车,我们找了车夫的。”

“车夫人呢?”

书童摇头道:“不知道,自从出了事,忙着救少爷和小少爷,倒是没见着他的人影。”

一行人出去,马车出了事,车夫却不见了人影?

蓝漓眸中闪过一抹冷意,书童忙垂下头去,“是小的护卫主子不利,都是小的的错,小的如果不取问路的话……”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

书童战战兢兢退下之后,蓝漓道:“你去查一下今日玉海棠的行踪,还有那大佛寺。”

彩云应了一声,“明白。”

86、你再动我要吻你了

书童战战兢兢退下之后,蓝漓道:“你去查一下今日玉海棠的行踪,还有那大佛寺。”

彩云应了一声,“明白。”

蓝漓怕蓝舟有什么反复,也不敢离开,晚些的时候,蓝修行和蓝烁闻讯前来,知道蓝舟得救,松了口气,又听说是蓝漓救的,都十分的意外吃惊。

易瑶便将风神医那套说辞说了,这父子二人才算明白过来。

蓝烁斯文秀气的脸上带着笑意,“怎么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妹妹竟然有了这样的本事。”

蓝漓打哈哈,“都是凑巧。”

蓝修谨虽然感叹女儿的本事,不过此时更关心蓝舟的小命,“小舟怎样了?听说你三叔三婶为了救孩子放了血?”

“嗯。”蓝漓点头,“怕也是不够的……”

蓝烁道:“我的血可以吗?”

“也没别的办法了。”

“嗯,那需要的时候唤我一声。”

蓝烁品性高洁,心性又最是善良,在家中虽与蓝舟有年岁差异,兄弟感情却是极好,蓝漓倒是丝毫不意外他的选择。

蓝漓在蓝家待了两日,白月笙知道了事情,着人送了些药材和补品过来,第三日,蓝舟总算度过危险期,蓝漓便交代了些要紧的事情,回了王府。

薛桂云极不放心,拉着蓝漓的手不愿放她走,蓝漓只得安慰道:“我隔日还是要来的,三婶不必担心。”

薛桂云这才放手。

可让蓝漓没想到的是,她刚回到王府,宫中就来了旨意,传她入宫。

蓝漓心中极是不安,但又推拒不得,坐着马车入了宫。

走过长长宫廊,站在长乐殿门口,蓝漓深深吸了口气。

小太监不耐烦的道:“王妃发什么愣,快走吧。”

长乐殿内,太后高座台上,今日没了那左右数名内侍,陪在太后身边的只有一个老嬷嬷。

蓝漓规规矩矩行了礼,跪伏在地。

“起来吧。”

“是。”

等蓝漓起身后,太后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哀家今日传你前来,是想与你说说话。”

蓝漓垂首,静静听着。

“哀家吩咐你的事情,也有好些时日了,只不知你如今办的怎么样了?”

蓝漓心头一紧,头垂的更低,“太后吩咐,蓝漓不敢怠慢,只是王府守备森严,蓝漓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守备森严……”太后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看来是哀家对你太过宽容放纵了。”

蓝漓忙道:“并非如此,王爷对那人很是看中,每日都来,来时还随身带着一位神医,若没合适的机会下手,只会被王爷发现,到时蓝漓的死活都不重要,就怕太后想办的事情再难有机会。”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一切为了哀家着想了?”

蓝漓垂首不语。

“有的人总说哀家面慈手软,时间久了,许多人便也以为哀家的确是这样的,连哀家自己都快当了真……”太后站起身来,从那高台上走下,站在了蓝漓的面前,“可哀家既能走到今天,怕也不单单只是面慈心软能做得到的,你说是不是?”

蓝漓浑身微僵,“蓝漓不敢妄言——呃!”

太后忽然抬脚,踩在了蓝漓的手背上,她蹲下身子,在蓝漓耳畔轻轻道:“哀家若不做点什么,你便总觉得,哀家是可以随意让人糊弄的,是不是?”

因为她下蹲的姿势,所有的重量都落到了踩着蓝漓的那只脚上,蓝漓疼的倒抽了口气,却依然要回的恭恭敬敬:“蓝漓不敢……蓝漓真的……只是……没机会……”

太后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再端详她口中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终于,她站起身来,移开了自己的脚,冷冷道:“你既然没机会,哀家无妨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不过……若你还是做不好事情,只怕你那叔伯和兄弟,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命,也说不准还会有什么别人遭了秧呢。”

蓝漓浑身僵冷,果然,蓝修行和蓝舟,都是太后给的警告。

太后冷漠的道:“你退下吧。”

“是。”

蓝漓踉跄了一下站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一路回到王府,蓝漓的神色都是凝重,彩云想问却又不敢问。

晚上,白月笙照例来看了三皇子,出来的时候,眼眸忽然眯起,“你的手怎么了?”

蓝漓手指蜷了蜷,想要缩回衣袖下,“没事。”

白月笙却一把抓起:“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手下动作却很温柔,拿过妆台上的药膏轻轻涂抹。

蓝漓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也没拦着他,等他抹完了,才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

“她为难你了。”他想起下午蓝漓进宫的事,眸中闪过一抹阴沉。

蓝漓收回手,“我不碍事,只是牵累了家中……”

白月笙眸中难得露出几许歉意:“是我太大意。”

蓝漓想着,以白月笙的能耐,若真是用尽心力去护卫一个人,又有什么人能在他的护卫之下还动得了手脚呢?终究,是因为不要紧吧。也怪自己,连自己都未必能做得好的事情,却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如今又有什么可怨怪的呢?

手腕微疼,蓝漓回神。

“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二弟他们的伤势,今日没去瞧瞧,也不知怎样了。”

“你放心,风神医去看过了,无碍。”

“嗯。”

今日的蓝漓淡淡的,淡的像是没什么情绪,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一样,这让白月笙有些不舒服,他觉得他应该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可那棱角分明的唇瓣动了好几下,却压根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月笙皱眉,心情浮躁,见蓝漓起身要送他走的样子,心里更烦,直接站起,动作不甚温柔的将蓝漓抱了起来。

“王爷!”蓝漓一怔。

“今夜有雪,我冷,不走了。”竟就这样将蓝漓放在了床上。

蓝漓道:“我让冷宵在寒月轩多填几只暖炉……”

“不必,我今日就在这。”自己宽了衣,躺在了蓝漓身侧,还顺手抱了蓝漓入怀。

“王爷……”蓝漓忍不住推了推他,“我……”

“别动!”

蓝漓自然不会这么听话,挣扎着要起身去睡软塌。

白月笙恶声恶气的道:“你再动我要吻你了。”

蓝漓僵住,果然不动了。

美人在怀,白月笙满意极了,线条优美的下颌蹭着蓝漓光洁的额头,爱上了这种缱绻的感觉。

------题外话------

我承认,有的时候想做后妈。

87、有大哥在,你放心

白月笙恶声恶气的道:“你再动我要吻你了。”

蓝漓僵住,果然不动了。

美人在怀,白月笙满意极了,线条优美的下颌蹭着蓝漓光洁的额头,爱上了这种缱绻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一直在身边,除了能让他有一场好眠之外,似乎牵动他某一根心弦,让他的生活变了一番滋味。

他很快便入睡了,蓝漓却是彻夜难眠。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悄悄伸手环抱了他,在他下颌处印了一个吻,天亮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拿了一个主意。

早上,白月笙起身离开,还帮蓝漓掖了掖被角。岂知他刚一出门,床榻上的蓝漓便起了。

蓝漓简单洗漱之后写下了两封信,递给彩云。

“这一封送去肃亲王府,我要见老肃亲王爷。”

“可老王爷一直躲着咱们……”

“你将这个和信一起送去。”蓝漓拿出一把精致的bi shou,放在信封上。

“呃……好。”

“另外这一封送去大风船行京城分行,未来一段时间内,船行所有的事情都由常青和常礼两兄弟负责。”

“明白,只是,xiao jie这是要做什么?”

蓝漓道:“让你做你就去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哦,好吧。”

信很快送到了肃亲王府,王府管事看到了信封上独特的标识,自然不敢大意,连忙让人将信送去了春熙路附近的一个小院内。

别看小院位置偏僻,但其中装置简单舒适,明处暗处守卫森严。

老肃亲王姿态怡然的躺在摇椅上,品着上好的贡酒,脸上露出陶醉神色,“如此生活,简直快活似神仙……”

睿涯冰冷的没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蓝漓姑娘送信来了。”

“蓝——”手中酒杯翻了,酒液撒了老肃亲王一身,“她怎么找到这的?!”

“是府中下人送来的。”

老肃亲王松了口气,不过当他看到信封上的独特的标识的时候,很快又提起一口气来,因为他和蓝漓约定过,除非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不会用到这个。

老肃亲王立即拿过信来过,越看,那花白的眉毛挑的越高,看到最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啧啧啧啧,果然要命……”

“还有这个——”睿涯递上一只bi shou,“是和信一起送来的。”

老肃亲王爷扫了一眼,不是滋味的撇唇,“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威胁我老头子!”

睿涯道:“何时约见?”

“自然是越快越好……”老肃亲王叹了口气,“这丫头,每次都给我出难题,这次更过分,哎,真的是,谁叫我老头子欠了人家的人情呢?”

半个时辰之后,肃亲王爷见到了蓝漓,一见面便满脸难过,“你这丫头,终于是想起我了,我还道你如今有了夫君,早把我这个老头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别装了。”蓝漓面色淡淡,“一点也不像。”

老肃亲王垮下脸,很快陪笑道:“是是是,你说不像就不像。”

“你不必这样,你做的事情我现在不会追究,但我要你帮我。”

老肃亲王敛了玩笑:“你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

老肃亲王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好吧。”

*

离开肃亲王处,蓝漓去了蓝府一趟,今日客来居中临时有事,母亲已经去处理,蓝漓便去看了看蓝舟和蓝修行。

蓝修行已经清醒,只是颇有些沉默,没了原本能说会笑逗闷子,蓝舟也基本脱离了安全期,薛桂云夫妇对蓝漓可谓感激涕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一直拉着蓝漓的手,蓝漓素来矜淡,也不过是笑笑。

蓝漓正要回家,却遇到了休沐回家的蓝烁。

“这是要走?”蓝烁颇有些意外,因为门口见着马车他便问了一声,车夫说是蓝漓刚来不久。

蓝漓嗯了一声,“我是来看看蓝舟的伤情,现下还有一些琐事要去处理。”

“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蓝漓道:“好。”

兄妹二人去了花厅,蓝烁道:“这两日我仔细检查过那出事的马车,也寻到了原本驾车的车夫,怎么看,四叔他们出事也不像是偶然,倒似人为。”

蓝漓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敏锐。

蓝烁又道:“我便想着四叔虽然平素不上进些,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要被人害了性命的事情,这一查之下,竟与那烟雨巷的玉海棠有几分干系。”

“这件事情我让彩云查过,也略知一二。”

“那你也该知道烟雨楼背后的人就是梅弈宁了?”

“嗯。”

蓝烁微微垂眸,带着忧虑,“我只怕你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你是说玉海棠?”

“不错,玉海棠的原名叫做楚弯月,是楚国公府的嫡女,十数年前,楚国公涉嫌谋反篡国,被杀了满门男丁,女子全部充为官妓,梅弈宁自小与楚弯月青梅竹马,便去求了太后,这才将楚弯月救下,只是这贱籍却是如何也脱不了的,梅弈宁便开了烟雨楼,让她有个容身之地。”

“所以呢?”

“据我这些年来对梅弈宁的一些接触了解来看,楚弯月对他并没什么心思,倒似……”蓝烁不说话了。

蓝漓笑了笑:“你知道我回京第一次见华阳王是在何处吗?”

“何处?”

“烟雨楼中。”

蓝烁一顿。

蓝漓又道:“后来四叔隐隐曾说起那日是那玉海棠的生辰,我心中便有了几分了解。”

“那玉海棠……”蓝烁停了一下,“我略略一想,怕是四叔近些时日的际遇,都是因为你如今做了华阳王妃的缘故……她手段如此厉害,大哥真的很担心。”

担心玉海棠会对蓝漓做什么。

蓝漓没想到,大哥竟然以为四叔出事完全是玉海棠嫉妒她能成为华阳王妃的缘故……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好,免得节外生枝让人惶恐。

蓝漓摇了摇头,道:“没事,是我的总是我的,不是我的,怎样也不是我的,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倒是家里……如今伤的伤,病的病,一团糟……”

蓝烁忽然笑了起来,“你不是素来冷心冷情的紧么,怎么如今倒是牵肠挂肚起来了。”

蓝漓微叹,“我再怎么冷血无情,总和这些家人相处了十数年,便是不怎么深厚,感情还是有的,担心也是正常。”

蓝烁起身,走到蓝漓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大哥在,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蓝漓心中一暖,回以一个微笑:“我自然是信大哥的。”

88、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蓝烁起身,走到蓝漓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大哥在,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蓝漓心中一暖,回以一个微笑:“我自然是信大哥的。”

离开蓝府之后,蓝漓顺路去了紫恋处。

紫恋如今快要出月子,还见不得风,屋子捂得严严实实的,那小千金也长得极好,眼珠子转啊转,神采奕奕。

“你来啦,你家中的事情我听说了,只是如今我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一根当年母亲留给我的老山参,送去了蓝府,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蓝漓微笑,握住了紫恋的手,“怎么没派上用场,可派了大用场呢,你有心了。”

“比起你帮我的,我做的这点事情不及万一。”

蓝漓笑意微深,她这一世少于人交心,没想到原本只是想找个生意伙伴,如今倒成了交情不错的好朋友。

小千金哇哇哭了起来,婆子将孩子抱来,“估摸着饿了。”

“那给我吧。”紫恋也不见羞涩,微扯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对了,这孩子没还取名,你给她取一个吧。”

“这——”蓝漓微怔。

“你莫不是不想吗?我和这孩子的命,都是你给的,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便想着,让你帮忙取个名字,好让孩子以后也惦记着这份恩情。”

“好,我想想。”蓝漓没法推却,转眸正巧看到微开的窗口雪花渐落,掉在树干之上很快化成了雨水,想起诗经中的一句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便叫采薇吧。”

“好名字。”

蓝漓又待了会儿,说了一些铺子里的事情,时辰已晚,紫恋留她吃了饭,等回去王府的时候已经入夜,雪也大了起来。

开春的雪,落地便化,路滑湿冷,等蓝漓回到水阁的时候,鞋帮子湿了大半,家轩蹦蹦跳跳的扑到蓝漓身上,“娘亲,你可回来了!”

“今天都去哪玩了?”这两日,白月笙出去都带着家轩,可把这小家伙高兴坏了。

“我和王爷叔叔去了跑马场,他是去办事,战坤叔叔带我骑马了,然后又去了城郊,后来有人来送信,王爷叔叔便送我回来,自己又出去了。”

“你喜欢骑马吗?”

家轩猛点头,“喜欢,好喜欢,那马儿看起来很温驯,战坤叔叔说是驯好的马,驯马难吗?我也想学。”

“好,等以后有机会,娘亲找人教你。”

家轩玩了一整日,已经很累,说着说着打起了瞌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蓝漓送蓝家轩去卧室,又查看了一下三皇子的情况,才回去自己房中。

这一整夜,白月笙竟破天荒的没来看他。

接下来的两天,白月笙都没来,这一打听,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回府。

第三日的时候,战坤回来了一趟,还专门来了水阁,“王爷让属下回来跟王妃说一声,他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不出三日,肯定回府,请王妃这几日务必要小心为上,尽量不要离开,即便是宫中来了旨意,也不能去。”

“好,我知道了。”

“属下告退。”

战坤离开之后,直接出城去了。

彩云皱着眉头道:“你说王爷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他不是最看重里面的病人?清醒也不过就这几天的时间,这紧要关头,还有事情比这个重要吗?”

蓝漓没回应。

这两日来,三皇子已经有所感觉,指尖有的时候会动,针灸的时候也会有反应,的确是快要醒的迹象。

看着自己洁白无瑕的手背,蓝漓忽然想起前几日的淤青,太后的话如在耳畔。

机会?

莫非,这就是太后给的机会?

可她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私心里,她无法动手杀掉白月笙最在意的人,而且她也知道,如果她一旦那么做了,她只会死的更快。

她这条命,本就是上天给的第二次机会,所以她无比珍惜,更何况她还有家轩,还有母亲他们。

可如果她不这么做,此局如何破?

蓝漓心思沉重,面无表情,家轩和彩云也不敢多说什么,傍晚,宫中来了旨意,宣蓝漓入宫,只是被王府的铁卫阻拦在外,蓝漓心知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过去。

果然,第二日,太后鸾仗亲临华阳王府。

蓝漓跪地迎接,太后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身后,还跟着大队身着铠甲的御lin jun。

铁卫们挡在太后之前。

太后道:“哀家是入不得这华阳王府吗?”

铁卫首领战狂不卑不亢,“微臣不敢,只是王爷离开之前曾下了严令,在王爷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任何人不得擅离,任何人不得入内,属下职责所在,还请太后莫要为难我等。”

“果然是笙儿的好下属,有胆魄。”她慢慢踱步到了战狂身前十丈处,神情安然而静怡,“昨日,哀家传了懿旨过来,本想宣王妃进宫说说话,怎料传旨太监说王妃身体有恙,哀家放心不下,便来瞧瞧,怎么——”她眼波微转,落到了战狂的身上,“便是探病也不可以吗?”

“请太后恕罪。”战狂立场鲜明言辞铮铮。

“看来……”太后冷冷一笑,“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音刚落,御lin jun上前,与王府铁卫拔刀相向,眼见便要动起手来,一直跪着的蓝漓忽然道:“太后息怒,战将军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并没有冒犯太后的意思。”

太后冷冷道:“那你跪着做什么?还不前面带路?!”

“是。”蓝漓起身,微垂着头,带路去往水阁。

战狂手指骨节咔的响了一声,那些御lin jun的刀剑立即近了两分,战狂面色冷凝,冲身后近卫道:“王爷还要多久回来?”

“最快也要明日。”

战狂面色越发深沉,很快,悄然吩咐:“速去请肃亲王爷前来。”说着,递出白月笙亲授的令牌。

*

水阁。

太后刚一入了院子,御lin jun立即将四周守得犹如铁通一般,只有十名带着铜制面具的人随着太后入内。

太后看着蓝漓,面色含笑:“看来你真的是从不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呢,是不是?”

蓝漓浑身一颤:“蓝漓不敢,只是王爷防范的很严密,蓝漓——”

砰。

一个御lin jun将蓝漓踹起,飞出很远重重落在地上,蓝漓唇角破裂,只觉得浑身散架,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搅碎了一样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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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子出自诗经,采薇。

89、他会记着

砰。

一个御lin jun将蓝漓踹起,飞出很远重重落在地上,蓝漓唇角破裂,只觉得浑身散架,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搅碎了一样的难受。

“还想糊弄哀家。”太后居高临下:“你是不是真当哀家是傻的?”

“进去搜。”太后一声令下,身后一队禁卫军进了水阁,她向蓝漓看来,“哀家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试过做不到,至于你……”

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人命于她,素来连草芥都不如。

很快,御lin jun上前耳语:“没有。”

太后面色微变,目光利剑一样射向蓝漓:“人呢?”

蓝漓艰难的支起身子趴在地上,眼眸冰寒彻骨,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冷笑。

“你若够聪明,最好现在就说出那人的下落,否则后果怕你无法承担。”太后冷言。

御lin jun的刀已经架在了水阁众多伺候的人身上。

“这水阁中的人,都是王爷的得力亲信,视死如归,你用他们威胁我,你觉得会有用吗?”

太后怒极:“你不要一而再的挑战哀家的底线,想想你的族人,你的母亲,你的孩子……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那人的下落,否则别怪哀家心狠手辣。”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他们吗?”

砰。

又是一脚飞起,蓝漓落在更远的地方,立即被刀剑架了起来。

“哀家还真是小看了你。”太后微微眯起眼眸,蓝漓所言非虚,以她的狠辣,蓝漓若是说出那人下落,一样是个死,但太后生平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明知要死还要一再挑战她底线的人,“你不要以为有老肃亲王保你,哀家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蓝漓轻轻一笑:“太后的手段,蓝漓自然是知晓的,也没梦想着能有谁来保着我,所以我打算……”

太后脸色凝定,“如何?”

蓝漓忽然轻咳了两声。

太后以眼神示意,那边上的御lin jun立即松了手,蓝漓软倒在地。

蓝漓又咳了两声。

太后已有些不耐烦,“哀家警告你,莫要耍什么手段,赶快说出他的下落,哀家可以让你死的好看些。”

蓝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瓷瓶,众人不及反应,已被蓝漓尽数倒入口中。

“来人,快传太医,”太后面色微变,“好你个蓝漓,你以为你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蓝漓咳了好几声,忽然格格笑了起来,笑容在她那张满是灰土血渍的脸竟然变得分外潋滟夺目,“早已成了太后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不除不快,若是拼了全力能让太后不如意一次,我也是……赚了。”

大量的鲜血从蓝漓的口中渗出,她整个人倒在地上,浑身一阵阵的抽搐。

彩云面无血色,瞪大了眼睛无法反应,不是说要等肃亲王来的吗?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

“xiao jie——”她声嘶力竭的唤了一声,想要奋起,刀剑都架在了脖子上,她却恍若不知,还要反抗,很快被御lin jundǎ dǎo在地,若非因她是蓝漓的丫鬟,可能知道那人下落的人,早已被剁成碎片了。

随行太医很快上前,“是鹤顶红,没救了……”

太后又气又怒,她一生中机关算计运筹帷幄,这还是第一次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掌控她却无计可施,禁不住恼羞成怒:“你便等着你全族之人为你陪葬吧。”

“不会,你没有机会……”蓝漓口吐鲜血,却看着太后在笑,“我……我死了……我为了王爷死的……他会记着……他……”

太后面色巨变,“把这个女人给哀家丢到深山里去喂狼!”

“肃亲王到——”正在这时,水阁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唱,接着,数十名铁衣侍卫开道,立在两旁,头发花白的肃亲王疾行而至,“有本王在此,你们谁敢?!”

铁衣侍卫缴了御lin jun的刀剑,彩云爬到了蓝漓身边,泪水直流,“老王爷,你快救救我家xiao jie吧——”

老肃亲王身边的太医前去查验,然后摇了摇头。

“最顶级的鹤顶红,见血封喉,神仙难救。”

老肃亲王浑身一震,像是不敢相信一样,蹲在了蓝漓的身边,“你这丫头,我都说了,凡事有我,你又为何如此决绝?”

蓝漓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虚弱的笑道:“为你治腿……当初是……是我自愿,这些年来……又麻烦了你那么多次,我又如何好意思……让你……”

“不要说话了。”

不断涌出的鲜血让老肃亲王心痛难抑,染红了蓝漓和彩云的衣衫,流了满地,蓝漓却艰难的摇头:“我如今……我如今……”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蓝漓缓了半晌,才能发出声音,“我如今……只有一件事情……家……家轩……”

“好,我知道,你惦念的我都知道,有我在,必不会让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得逞。”

“那……那就好……”蓝漓安慰的笑了,口中的鲜血在不断的涌出,她唇边的笑容却越发的明媚起来,她看到家轩了,家轩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喊着娘亲,让她帮忙制作船只模型,还撒娇要学习驯马……

驯马……

是了,那是她答应了家轩的,她还答应了家轩很多事情,可是如今怕是都要食言了……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没了声音,她落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她看到了彩云瞪大眼睛在疾呼,看到肃亲王满脸着急眸中带泪,看到那些御lin jun面无表情,也看着水阁伺候的下人们震惊失态……

树干上的酥雪早已化去,枝头也发了新芽,那点点的嫩绿带着无尽的希望。

恍惚之中,她想起了五年前初遇白月笙的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季节,红杏将开,春花潋滟,她百无聊赖的偷看一个少年言辞恳切的婉拒了一个少女的表白,那少年俊逸,神采飞扬,清澈无比的眼眸之中,带着对少女的歉疚,对兄长仰慕,纯粹,干净,不染尘俗,喜欢,竟就这样滋生了……

她终于没了力气,虚弱的闭了闭眼,再也无法睁开。

春天到了。

------题外话------

@¥¥%¥……%&……%……&咳咳。

90、怎么可能

当蓝漓的手无力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彩云声嘶力竭的唤出声来,老肃亲王沉痛的闭了闭眼,下一刻,他缓慢的站起身来,冰冷莫测的视线落到了太后的身上。

饶是太后,也被这种眼神看的心头一颤,“王爷用这样的眼神看哀家,是想如何?。”

“本王跟随太祖南征北战之时,你还是梅府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因为性子和顺温柔被太祖看中,选为的皇侄的太子妃……和顺温柔?”肃亲王冷笑:“我那皇兄怕不是看走了眼。”

“哀家如何,还由不得肃亲王随口评说。”

“横行后宫,设计皇子,污蔑重臣,逼死儿媳,这桩桩件件,不需本王评说,也早已是人尽皆知。”

“你——”肃亲王这么多年沉溺美食享乐,真的要发难起来,太后简直意外。

“本王这些年不声不响,不过是装聋作哑,你还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

太后面色一变,却很快道:“蓝漓之死,哀家也很难过,毕竟她是这些年来,笙儿难得看中的人,哎……也是她福薄。”

肃亲王冷冷道:“你真心在意阿笙?”

“王爷这话何意?”

“你明知他难得看中一个女子,却要用尽手段逼迫致死,你便是这样的在意阿笙的?”

“笙儿是哀家亲子,哀家不在意他又在意谁?王爷真是说笑。”太后面色莫测,冷冷道:“哀家宫中还有事,便不在此处逗留了。”话落,一招手,御lin jun列好队伍,太后调整神色,脸上带笑,“既然她是肃亲王爷的救命之人,哀家便把她交给王爷处置。”

太后带着人离开了华阳王府。

她坐在銮驾上,看着那些神色肃穆的铁衣护卫,这肃亲王,原是太祖最小的兄弟,先皇的小叔叔,南征北战功绩赫赫,手中还有太祖钦赐铁甲军,一般的王侯将相见了他都得绕道走,便是皇帝,也要给其三分面子,有他在此,今日要办的事情,是万万也成不了了。

都怪蓝漓,坏了她的好事。

太后忽然眸色阴沉,冷声道:“起驾!”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华阳王府。

*

水阁内,彩云声嘶力竭的哭喊过之后呆呆的跌坐的地上,整个院子静的有点吓人。

肃亲王爷立了半晌,吩咐道:“彩云,好好为你家主子梳洗更衣。”

“不,我不要,xiao jie没有死,xiao jie怎么会死呢?”彩云不断的摇头,“不,我不信。”

肃亲王微叹,轻轻摆手,睿涯上前将彩云击昏,带了下去。

肃亲王着人将早就严密保护的家轩找到,也没带来水阁,直接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又命铁甲军护住蓝家大宅和蓝家所有人,这才将视线落到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蓝漓身上。

蓝漓浑身已经冰冷,发丝微乱,浑身血污。

肃亲王心头忽然一紧,若不是自己自作主张跟皇帝要来这个赐婚,她现在还在渝林和家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又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

第二日,天刚发白,城门便来了一行骑士,门上守卫打着哈欠吆喝要他们等,对方为首的人却直接亮出一块腰牌,吓跑了守卫所有的瞌睡虫。

马蹄哒哒,一直到了华阳王府门口停下。

马上骑士翻身而下,战狂已从府内奔出,“王爷,三皇子醒了。”

“嗯。”白月笙直接往寒月轩而去。

寒月轩内,此时围着书名太医,一室和暖,门一开,众人回首跪地,“参见王爷。”

“免了。”白月笙上前坐在床边,瞧着床榻上脸色红润的白月辰,“三皇子如何?”

“回王爷的话,昨晚醒过一次,服了药,怕是要睡上半日。”

白月笙沉默着没说话,太医们相互看了一眼,很快识相的退了出去。

等待多年的人终于清醒,按理说,他应该很高兴才是,可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在床前坐了许久,起身往外走去。

当白月笙走到水阁前的时候,他的脚步忽然有片刻凝滞。

水阁还是那个水阁,跟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花树之间鹅卵石的小径蜿蜒向那精巧标致的小楼,檐角因为树干枝叶未丰清晰可见。

他的手蜷了蜷,迟疑了一下,才推门而入。

屋内整齐无比,内室的书案和窗边的妆匣都似在等着他们的主人前来使用。

白月笙绕到了书案后面,铺子的买赠活动,客来居的菜单,布行的绣样,都还在,他又转到妆匣边上,白玉兰梅花簪子,鎏金红宝石头面,翡翠玉镯,还有满满一锦袋的和田玉珠子。

王府铁卫消息网四通八达,府中出了什么事情,他已然知晓。

那个女人……

死了?

他不信。

那个女人虽然看着安静淡漠,但素来有些小聪明,怎么能就这么容易死了呢?何况,还有肃亲王府的老王爷保驾护航……

“你回来了。”直白而苍老的声音响起,白月笙转过身,看到肃亲王爷刚入水阁。

他收回手,嗯了一声。

“此去可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么?”

白月笙摇头,“没有。”

肃亲王爷唇角动了一下,像是一个笑容,却隐含了淡淡的讽刺,“三皇子醒了,你不去看他,在此处做什么?”

白月笙没什么反应,他看着肃亲王爷,极认真的问道:“她呢?”

“相信消息已经传到你手中,何必再问。”

有些事情,他自己明白了是一回事,听别人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咯噔一下,白月笙觉得心头碎裂了一角,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揪着难受,他抿了抿唇,冷道:“怎么可能?”

“你信与不信,老头子我管不着,从今以后,你便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白月笙面色微变,他忽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女人……真的已经不在了,他的喉头似乎被梗住,说不出话,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她可曾留下,或者说了什么?”

“她……”肃亲王爷顿了一下,“她说,她是为王爷死的。”

这一句话,打破了白月笙心底最后一根防线,疼痛袭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他的手掌紧握成拳,骨节泛白,从来深沉的眸子之中闪过悲痛。

------题外话------

今天有事去乡下。

91、终究留下了烙印

沉默了很久,白月笙忽道:“灵柩在何处?”

“我不会告诉你。”

白月笙瞪向肃亲王,“她是华阳王妃,我有权利知道。”

“王妃?”肃亲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扪心自问,整个王府,包括你在内,你们真的把她当做王妃了吗?水阁离主楼与寒月轩,花园都是极远,这本是一个荒废了个院落,从你将蓝漓放在这个院落的时候,便已经决定了她在整个华阳王府的地位,府中奴仆甚至从不曾称呼她为王妃,而这水阁诸多伺候的下人,也是监控看守多过照顾,既是一个需要防备的人,你也从未真正相信过她,如今死了你也该安心才是。”

白月笙面色冷硬,“灵柩在哪里。”

肃亲王抿唇,“有必要吗?”说罢,竟不顾白月笙的追问,转身离去。

白月笙面色越冷,追了两步,一个仆从却来禀告:“三皇子醒了!”

白月笙看了肃亲王背影好一会儿,转往寒月轩去了。

寒月轩,一个只着中衣的男子,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内泛起点点绿意的花树,他长发披垂,迎风飘动,瘦削的身子也似要随着这清风飞走一样。

门开了。

中衣男子回眸,他的样貌俊秀,与白月笙有五分相似,但白月笙深沉淡漠,这男子却是气质清华如谪仙,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便让人觉得温暖,看见白月笙,他眸中也有了笑意,淡淡唤了一声:“阿笙。”

白月笙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男子笑着道:“怎么了,不认识了么?”

白月笙怔了半晌,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三哥,你终于醒了。”

白月辰眸中闪过抱歉,“这几年,辛苦你了。”

“都是小事,你能醒了便是好的。”他原本想着自己定然有许多话要与白月辰说,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发觉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一个眼神交汇,早已心意相通。

白月辰笑意更暖,脚下却因为睡得太久微一踉跄,白月笙连忙上前扶持,两人说起了近五年来的事情,白月辰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白月笙并不如此时表现的这样高兴。

“你有心事?”

白月笙抿唇,“没有,只是一时高兴的缘故。”

“若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总也好多一个人想办法解决。”

“多谢三哥。”

白月辰刚醒,府中的人嘴巴又是极严,他与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只是瞧着白月笙每日深沉冰冷的模样,心中思忖莫不是劳累过度。

白月笙却是自那日回府之后接连十数天都不曾有过一场好眠,难得入睡便要做噩梦,没了蓝漓的夜晚,再次变得冰冷无比,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连日的失眠也让他的心情越发糟糕,整日阴沉着脸,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唯恐惹了他不愉快被迁怒。

又是夜,他依然辗转反侧,思绪纷乱,一会儿是三哥温暖的笑容,一会儿是家轩纯稚的仰慕,一会儿是蓝漓那淡的像是水一样不温不火的脸庞。床帐之外,一室的和暖,整个卧室放了四十多只紫铜暖炉,寻常人进来都热的待不住,床上被褥也是早就暖过了的,热气哄哄,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浑身发冷打颤。

他的额角抽疼,隐隐露出青筋,披衣下了床,漫无目的的在府中游荡,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水阁。这段时间,每逢深夜冷的无法入眠,他便忍不住会到这里来。

他坐在书案前,随意拿起一本记录客来居经营心得的册子翻看,而这些东西,他过去的二十五年间从来不屑一顾。

蓝漓的灵柩他没见到,家轩更是不知所踪,一切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可她的声音却时不时在耳边响起,白月笙握紧了手中书册,眉心紧皱,那个女人……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烙印。

“王爷……”

“进来。”

战坤躬身入内,“一切如常。”

白月笙的手又是一紧,神色阴沉而复杂。

战坤见他如此,忍不住道:“蓝府悲切无比,哭声一片,蓝家夫人更是昏厥了数次,这些属下看在眼中,都是做不得假的,蓝姑娘她是真的不在了,王爷您……”

白月笙阴冷的视线扫来,战坤立即噤声。

他看着这满屋子的寂寥和冷清,无论他信与不信,那个女人,真的是死了。

半晌之后,白月笙的声音传了过来,“去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

“是。”

这一夜,他依然不想离开,坐在蓝漓惯常坐着的书案之前,一坐便是一整夜。

天微亮的时候,战坤归来,“寻到了,在城郊。”

白月笙让人备了马,用一只锦盒将她留下的那些随身常用的东西全部放了进去,奔向城外,只带了战坤一个随从。

“就是这里。”战坤在前引路,很快到了地方。

此处风景秀丽芳草萋萋,不远处的山丘上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蓝色小花,蝴蝶青蜓你来我往,山丘下还有一条从帝皇山下来的小溪,溪流清澈湍湍而流。

白月笙在马上看了会儿,翻身而下,在蓝花丛中挖了起来。

那素来握笔握剑的修长大手上粘上无数的湿泥,战坤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闭了嘴。

白月笙将那只匣子埋入了土中,立在蓝花从中许久,“好好打理着,别绕了她的清净。”

“是。”

“你素来便是矜淡而冷漠,这样的地方,你合该是喜欢的吧?”他蹲下身子,半晌,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终归是因我而死,你的家人,你所惦念的那些,我都会为你护卫……”他忽然怔住,失笑,“活着的时候从不曾真的看在眼中过,死了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人……当真也是很奇怪的动物。”

春风吹拂,花香四溢。

晚上,白月笙刚回王府,宫中传了话过来,宣他入宫。

白月笙神色冷凝,来到了长乐殿。

太后端坐凤椅之上,一见白月笙便道:“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儿臣不知母后何意,还请母后明示。”

太后冷冷道:“那蓝漓不过是五品小吏之女,死不足惜,你竟要将她的牌位送入皇室宗祠,你可知送入皇室宗祠要玉碟留名,她便成了你唯一的原配,你糊涂!”

------题外话------

昨天有事,都没码字,有一种欠了债的感觉。

92、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太后冷冷道:“那蓝漓不过是五品小吏之女,死不足惜,你竟要将她的牌位送入皇室宗祠,你可知送入皇室宗祠要玉碟留名,她便成了你唯一的原配,你糊涂!”

白月笙眼睑微掀,“她再如何,也是皇兄赐婚,肃亲王为证,怎就入不得宗祠?”

“她冒犯哀家,本就是罪无可恕,如今既然自戕谢罪,哀家可以不追究,但这华阳王正妃的尊位,她是如何也享不得!”

白月笙神色忽然阴冷,“冒犯?”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其间是非曲直,我与母后都是心知肚明,此时何必还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太后面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指责哀家?”

“母后。”白月笙慢慢的看向太后,深邃的眸子看的太后禁不住心头一怵。

“五年前是梅映雪,如今是蓝漓,你就这么喜欢将儿臣玩弄在鼓掌之中么?”

太后镇定道:“当nián de shi情是梅映雪爱慕与你,才会在你的茶点之中私放药物,至于蓝漓,也是zi shā。”

白月笙冷笑,“若非为了离间我与三哥的关系,梅映雪怎会对我下药?若非你威逼蓝漓要她取了三哥性命,蓝漓怎会无法选择只得一死?”

太后却笑了,“无法选择?她们的所作所为,终归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说来又与哀家有何干系。”

“过去种种,儿臣不想多说,但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母后还是好自为之吧。”他已没有心情再与太后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

太后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你们用尽心机想要除掉的人终究醒了,难道母后不担心吗?”

太后浑身一僵,不止因为白月辰的清醒,也因为白月笙此时话中的冷漠和疏离。

当年白月辰贵为太子声名鼎盛,白月笙可以想到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为了谋夺太子之位耍出各种阴谋手段,可他却无法忍受这些心机深沉的人之中,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他们甚至不惜用chun yào那种最肮脏的手段,牺牲他的清誉和名声,只为了让他与白月辰兄弟反目,好让他们有机可乘。

终究,母后与白月川并没有成功,他去质问母后,母后声泪俱下的告诉他,一切都是为了在深宫存活,只有坐上至尊之位,才可以保全想要保全的所有。

三哥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宽厚温和,他日三哥登基大宝绝对不会对兄弟手足赶尽杀绝,白月笙向母后再三保证,母后终于答应不会再出手谋害。

可白月笙错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保证什么的,在皇家来说分文不值,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母后和白月川利用了白月笙与白月辰的兄弟之情,白月辰果然中招,折在了权利的阴谋算计之中,一朝中毒,昏迷不醒,而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白月川在先帝宾天之后登基为帝。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会放过白月辰,因为先帝早已留下遗诏,白月川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所以他们要对白月辰赶尽杀绝,这五年来,若非白月笙早早的将人藏了起来,哪有今日。

白月辰虽温和,但自小被当做储君培养,一国太子该有的本事他也是分毫不差,朝中还有不少老臣心底支持,若有先帝遗诏在手,他们又还有多少逍遥的日子可过?

白月笙忽然不说话了。

遗诏……

蓝漓……

想到那个女子,白月笙心头一揪,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若非母亲以先帝遗诏的下落诱使他离开王府,蓝漓又怎会死,说到底,他竟是间接害死蓝漓的凶手,这个事实,让他简直无法忍受。

瞬间,他厌烦了这些心机手段,恨透了这些权谋算计。

白月笙冷冷的看向太后,“蓝漓的事情我已经决定,母后就不必费心了。”

话落,大步离去。

太后面色阴晴不定,这蓝漓,单凭死前对她的顶撞,便是死了也该挫骨扬灰诛灭满门,偏偏白月笙和肃亲王两人明里暗里护着,竟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回到王府之后,白月笙吩咐了战坤一些事情,自此,所有与蓝家有关的人事物,全部得了庇护。明明是五品小吏,却连当朝权贵也不敢轻易小觑得罪,蓝家的产业,与蓝家有关的人,也是任何人无法碰触和挑衅的禁忌。

只是,对蓝修谨和易瑶来说,若要以蓝漓的性命来换这样的安稳,他们宁可不要。

*

卞南小镇

清晨的空气总是清新无比,带着淡淡的青草香,阳光微露,照的小院内桐树的树叶,折射出的光芒五彩斑斓,看着闪眼。一个身量纤细着了劲装的少女打了水,刚到了房门口,门却开了。

“怎么下来了?你这伤还没好呢。”

门内,是一个淡雅的女子,长发在胸前编了辫子,打扮简单而素净,微微一笑,道:“在床上躺的都快生锈了,还是要下床多走动一下,恢复的更快。”

少女哼了一声,也没多说,端着水送了进去。

女子一叹,知道她还在为当初自己瞒着她的事情生气,可死遁是大事,这丫头的性子又是跳脱心里藏不住事,不瞒着她,哪能顺利?

这一对主仆,正是蓝漓和彩云二人。

蓝漓所服的鹤顶红是她自己专门调配的假死药,等着太后到来,看似无从选择只得服药zi shā,然后肃亲王再计算时辰赶到,逼走太后,保住家轩,也顺理成章带走自己的尸体,在合适的时辰服下解药,她便又活了过来。

三皇子会醒,而白月笙亦会因为对她心有愧疚对蓝家尽心竭力,让太后的手无处可伸。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计算的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见蓝漓简单洗漱之后换了衣服要梳妆,彩云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做什么?买什么东西你告诉我就是,我去。”

“我们在此处也有两个多月时间了,一直这样下去,可是要坐吃山空的。”

彩云臭着脸,“那我帮你弄。”说着站在蓝漓身后,麻利的帮她挽起发髻。

蓝漓轻笑,也不拦她,想着这些日子来她倒是越发的熟练了。

------题外话------

换个地方继续做生意。

93、重新开始

梳洗罢,家轩也醒了,彩云将早准备好的糯米粥端来,三人简单用了些,便出了门。

这卞南小镇气候温和,适宜养病,也是当初他们来此的缘故之一,蓝漓两个多月来除了养病也没闲着,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做了一些了解,计划先开一间糕饼铺子。

别看着镇子不大,因为是处在渭海太湖等水利交接要塞,人口众多,各色商品也是种类繁杂,铺子的选址十分的重要。三人转了两个多时辰,没选到合适的。

彩云怕蓝漓体力不支,雇了马车,下午继续,接连看了五日,才寻到了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铺子,那铺子原是个卖杂食的,老板是西川人,因为家中老母病重,着急回家打算一锅儿盘了出去,蓝漓是个爽快的,很快便和老板敲定合适的价格,将铺子盘了下来。

关键的问题来了。

京城的时候,她便想开这样的铺子,因为没有合适的糕饼师傅一直没开的成,如今到了这里亦然,虽然铺子原本有一个大厨和两个伙计,但都不是做糕饼的料。

蓝漓无奈非常,首次懊恼自己为何是个眼高手低的。

彩云虽臭着脸,却也忍不住宽慰她道:“xiao jie不是还要装修铺子么?先装着,这地方虽然小,人却是极多,我这几日好好打听打听,保不齐有那合适的人。”

“也只能先这样了。”蓝漓想了想,又道:“你这两日出去的时候看着要有什么好地段的铺子出卖或者转让都留心一下,买了来租出去,一年也有不少的收入。”

“我记下了。”

家轩忍不住道:“娘亲,我们以后都要在这里吗?”

“你不喜欢这里吗?”

家轩摇了摇头,“没有,这里风景很好,人也多,比渝林还要热闹呢,就是……”他垂下头,微微抿唇。

蓝漓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怕是还念着白月笙呢。

蓝漓心中微叹,脸上却笑得温柔,“我听说这里有个马场,过两日娘亲带去你看看。”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好,娘亲可要说话算数。”

蓝漓画了装修的草图,着人来施工,蓝漓每日都要来看一下施工进度,彩云却是整日都在外面寻合适的人和铺子。

晚上回来的时候,彩云已经筋疲力尽,苦着脸:“这好多酒楼客栈里也是有做糕饼的,但这专门的糕饼师傅却是没有,真的好难找,我都快累得散架了。”

“辛苦你了,明日休息一天吧。”

彩云却扭了扭脖子,“不碍事,等找到人在休息也不迟,我去洗洗。”她出了门,忽然转过身来,“对了,我今日听到一件稀奇的事情。”

“何事?”

“在码头那里有一个卖烧饼的,生意十分火爆,可那做烧饼的老伯性子怪得很,每日只做三百个,天还未亮就会被qiǎng gou一空,我就奇怪了,不就是烧饼吗,还能做出什么花儿来不成?便想着买两个来尝尝,可这两天每次去都卖完了。”

蓝漓眉微挑,眸中闪过一抹兴趣,“哪个码头?”

“六甲码头那儿,是一个摊位,杆子挂着的油布上写着烧饼两个字。”

“好,你去休息吧。”

第二天,外面还黑着,蓝漓便起了,招呼了车夫一起出去了六甲码头。

很快,马车便到了,周围停泊着许多的商用船只,码头不比镇子里,此时已经有脚夫开始搬货,西南角有几家卖早点的小店,也开始营业。

蓝漓很快便找到了彩云所说的那个烧饼老伯。相比周围几家小店的冷清,那里倒是围满了人,烧饼的香气也随着微风飘了过来,的确比寻常的烧饼要香一些。

“夫人,我去帮你买几个吧。”

“嗯。”

车夫上前去排队,蓝漓就近找了个木墩子坐下。

排了好一会儿,车夫回来了,“只剩下这两个了。”

蓝漓只拿了一个,“你也尝尝看。”车夫连忙推拒,但看蓝漓神色淡淡不打算多说,便沉默下去,只咬了一口,忽然瞪大了眼睛,禁不住道:“好吃。”

蓝漓微微一笑,将那烧饼用油纸包好,走上前去,卖烧饼的老伯已经收拾摊位,准备走了。

“老伯且慢。”

老者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服,肤色黝黑,微微有些驼背,听到有人唤他,却是头也没抬。

蓝漓眉微挑,“老伯这烧饼做的极好。”

老人依旧没反应。

蓝漓暗忖莫不是聋哑人?

老人已经将一切收拾停当,推起板车准备离开。

“老伯——”蓝漓追了两步,“老伯这做烧饼的手艺当真也是别致,我想与老伯谈笔生意,不知老伯——”

老者忽然抬眸,眸中是戒备和冰冷,吓了蓝漓一跳。

老者推着车继续离开。

车夫走上前来,道:“我去打听了一下,这老头在这里卖了几年烧饼了,一直是这个样子,不说话,不理人,独来独往,夫人找他谈什么生意?”

“你知道他住在哪吗?”蓝漓不由多看了这车夫一眼,倒是个有心的。

车夫摇头:“这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每天三更就到码头了,天亮又离开,别的时候没看到过。”

蓝漓想了想,也没在码头逗留,回了住处。

彩云知道蓝漓自己去了码头买烧饼,懊恼的不得了,“xiao jie你怎么不喊我起来呢?都怪我,居然睡过了头。”自从蓝漓出过一次事情之后,她非要每时每刻寸步不离。

蓝漓笑道:“有车夫跟着,没事,倒是你,我有事情交代你去做。”

“什么事?”

“你去查查那卖烧饼的老伯的住处,隐秘一些,别吓到人家。”

“行我知道了,xiao jie你没事别出去了,要是出去,就让车夫跟着,这车夫是个憨厚老实的,话少,手脚也利索,我也稍微放心一些。”

“好,我知道了。”

彩云抓了抓头发,又道:“我完了招呼常青和常礼过来吧,如今船行关闭了,他们也是没事情做,常青和常礼毕竟都是我们自己人,我更信得过一点。”

蓝漓笑意加深,“你倒是比以前懂事了很多。”

彩云皱着鼻子,若是发生那种事情她还不懂事,那真的是活该小jiě téng她这么多年了,“那我等一会儿就传信给他们。”

“去吧。”

蓝漓转眸看向窗口,院内的桐树枝叶丰茂,阳光斑驳撒在硕大的桐树叶子上,几只小鸟在桐树的枝丫上搭了窝,飞来飞去,好不逍遥,这岁月静好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来。

便在这里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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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提前发,早上9点更新。

94、怪病

彩云原就办事麻利,如今更是飞速,隔了两日便查到了那烧饼老伯的住处。

“他住在城郊,比较远,若是xiao jie想上门拜访,还要明日。”

“那好,准备一下,明日早些出发,对了——”蓝漓看向院内擦着马车的车夫,“查一下身家清明便留下吧。”

“行。”彩云也觉得这个车夫忠厚老实,长期雇佣也没问题。

第二日一早,主仆几人带着小家轩到了郊外,时至五月,天气已经十分的暖和,此地又湿润,官道两旁的小野花开的姹紫嫣红,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城郊五里左右的一个小山丘跟前,远远便看到一个茅草屋。

“那就是老伯的住处,他每日天不亮就做了烧饼进城,卖完之后回家,便不再出去,这几年都是这样。”

蓝漓点了点头,几人到了茅草屋边。

茅屋用篱笆围起来,院内陈设简陋却干净,院子一角有个草棚,棚下是做烧饼用的烧锅,柴草还有一些别的用具。

彩云上前扣门,院内却半晌没回应,“不应该啊,这个时辰,他不在家会去哪?”彩云不死心,又扣了会儿,依旧没回应。

不远处传来声响,似人似兽,有些怪异。

蓝漓眉微蹙,“去看看。”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那是山丘侧面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那声音一声又一声,距离近了之后,倒更像是什么人痛苦的嘶喊。

蓝漓和彩云正打算进去,那卖烧饼的老伯却突然从山洞内走了出来,浑身充满戒备和敌意:“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老伯不要怕。”蓝漓脸上神色镇定,“我们只是喜欢老伯做的烧饼,慕名而来。”

“是你。”老者看了蓝漓一会儿,终于认出来了,“我没心思跟你们谈生意,赶紧走。”

此时,山洞内再次传来痛苦的嘶吼,引得蓝漓彩云侧目。

老者忽然发怒,“走不走?”竟拿起边上的一只木棍要赶人。

这老者显然也是不会武,棍子挥的毫无章法,彩云也不敢回手伤了他,只得护着蓝漓不断后退。

蓝漓忙道:“老人家不要生气,我们这就走。”

这一次拜访算是无疾而终,还好家轩和车夫留在马车上,不然估计要受到惊吓了。

回去的时候,彩云神秘兮兮的道:“你说这老伯不会是什么山野精怪吧,那山洞里关着的会不会就是他要吸shi jing气的人?我的天——”

蓝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若真是山野精怪,我们还能有活路不成?”

“……”彩云嘿嘿笑道:“也是,不过这老伯委实奇怪,xiao jie你们先回去,我等晚上的时候去那山洞探个虚实。”

“你小心一些。”

“放心,没问题的。”

回去之后,便是晚饭的时辰了。

蓝漓素来是不下厨的,来这里的两个月都是彩云做,如今彩云不在,蓝漓只好带着家轩和车夫去下馆子。蓝漓吃的不多,点了一份牛肉面还专门要面少一些,给车夫要了一大份的牛肉汤泡馍,家轩则点了一笼蒸饺,要了一小份牛肉汤,又点了两份小菜,想着车夫人高马大估计吃不饱,蓝漓又要了几个肉包子。

车夫还是首次见到这样大方的东家,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吃完之后,又为彩云打包了一份肉包子。

晚上回去,蓝漓哄了家轩睡下,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彩云才回来。

“怎样?”蓝漓把一直温着的包子拿给彩云,彩云边吃边道:“那山洞里是个人,女的,脏兮兮的,看着像是被那老伯关起来的,他中午晚上都去里面送了饭呢。”

蓝漓眉微蹙,“看来这件事情要多辛苦你一下了。”

“怎么了?”

“你这几日都注意一下那里的情况,看仔细些。”

“哦。”彩云将包子狼吞虎咽的吃完,“可是xiao jie,糕饼和烧饼还是有区别的,这老伯看起来不好搞定,咱们一定要找他吗?”

“烧饼虽然看起来简单粗陋,但实则她本是糕饼的一种,在所有的糕饼之中,烧饼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若一个人可以将烧饼做到那种程度,那他在其他糕饼上的手艺也绝对不会差,我们有食谱,只要他愿意,不怕铺子开不起来。”

彩云半懂不懂,但xiao jie说的,那必然是有道理的,“行,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日,蓝漓看顾着铺子的装修,彩云便全副心思都在那烧饼老伯的身上,每日都将细节和奇异的地方跟蓝漓说一说,十日之后,蓝漓大概了解了情况。

“什么?”彩云颇为意外,“你说那山洞里的人是得了怪病?”

“按照你描述的来说,应该是,而且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老伯关系很亲近的人。”

“说的也是,不然早就不管了,何必每天还要送食物过去。”彩云皱着眉头,“那病能治吗?”

“总要看过了病人,才知道。”

可是贸然前去说要帮忙治病,似乎是不太妥当的。

这件事情便暂时放下了,半个月之后,彩云早上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着急忙慌,“xiao jie,那老伯今日没去卖烧饼,我悄悄溜去一瞧,竟是那山洞的女子发了病昏厥了过去,如今老伯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要他尽快准备后事。”

蓝漓唇角动了动,这个病,放在现在,的确少有人可以治得了,一不小心还会被人活埋烧死呢。

彩云又道:“我找了那老伯跟他说xiao jie会治那个病,但他不信,不过我也留了地址给他,他那么想救那个人,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肯定会来的。”

“你倒是聪明了。”蓝漓微微一笑,话音刚落,车夫上前扣门,道:“夫人,卖烧饼的老汉来了,要见夫人。”

蓝漓却直接起身往外走去,在门口遇到那老汉,老汉满脸悲痛,看着蓝漓欲言又止,“你说你……你会治那病?你没有骗我?”

蓝漓没应,只道:“走吧。”不论是什么病,猜到了是一回事,总还是要见过病人具体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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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我不亲自来能行吗

几人很快便到了老汉住的茅屋,约莫是为了防止他离开之后病人忽然清醒发狂,他将那女子绑在床上。

那女子不足双十,满脸惨白毫无血色,浑身都因为挣扎留下了青紫的伤痕,此时昏厥,身子却在不断的抽搐,口中还吐着白沫。

蓝漓上前探了探脉,做了初步的检查,确定了病情。

老汉道:“怎样?”

“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女儿。”

蓝漓看了老汉一眼,道:“那你妻子是不是也有这种病?”

老汉微惊,“你……你怎么知道?”

蓝漓拿出随身针囊先进行了针灸,那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慢慢的停止了抽搐。

老汉又惊又喜,“姑娘,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救她?”说完直接跪了下去,“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只要能救我女儿,我就是做牛做马也甘愿——”

彩云上前将老汉扶起:“xiao jie既然来就会救她,你别吵着xiao jie。”

蓝漓慢慢收回针囊,道:“我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看了老汉一眼,“要真的根除治好,还需要花些时间。”

“那……那如何是好……”

“我先给你开个方子,还有一些平日饮食各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也会标注,你先照着方子照顾着。”

交代完一切,蓝漓就离开了这里,坐在马车上,彩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xiao jie真厉害,这种怪病都治得了。”

蓝漓笑了笑没说话。

那女子得的是狂犬病,好在病情不是很严重,若是尽些心力,治愈也不难,不然这些日子的功课算是白做了。

一个多月之后,那卖烧饼的老汉找上了门,见着蓝漓,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蓝漓笑道:“你女儿情况如何?。”

“我按照姑娘的交代,如今小女的确不像前面那么癫狂了,也很少在抽搐,安静了许多。”

“那就好。”

老者又道:“姑娘的恩情,老汉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不知上次姑娘说生意的事情……”

蓝漓道:“是这样,我想开间糕饼铺子,缺个师傅,瞧着老伯的烧饼不错,所以那时是想延揽老伯,就不知,除了烧饼之外,老伯可会别的糕点?”

“老汉不才,倒也会几样糕点。”老汉说罢,借了蓝漓小院的厨房,半个时辰之后,送上了几样糕点。

这老汉原本也是做糕饼生意的,只是妻子女儿前后得了狂犬病,因为那病,当地的居民本就对他们厌憎排斥,后来更是将他们一家赶出镇子,后来妻子不治身亡,老汉辗转到了这小镇之后,害怕被人发觉女儿的病,再次成为过街老鼠,便住在了城郊去,在码头卖烧饼维持生计,每日只做三百个,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女儿。

老汉道:“姑娘觉得怎样?”

“很好吃。”蓝漓拿起一块水晶糕尝了尝。

老汉憨厚的笑了起来,“我这些年都没做过糕点了,就不知能不能够的上姑娘那糕饼师傅的水准。”

“够的上。”怎么够不上?虽然不够精致还有些生疏,但味道确是极好的。

蓝漓本想着他有女儿要照顾,多等些时日也无妨,但老者既然自己找上门来,蓝漓便也没有推辞,将自己的要求条件跟老者说了一番。

老者本就感激蓝漓救了他女儿,何况蓝漓所说的条件要求都十分的优越,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和蓝漓签了一份雇佣合同。

这时候,蓝漓才知道原来老伯是姓秦的。

人手到位,蓝漓这糕饼铺子可算开了起来,有蓝漓的巧思和秦伯的手艺,在加上原本秦伯在码头卖烧饼的名声,铺子一开,生意自然是极好,蓝漓也早与秦伯说定,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俸,若是生意好,还可拿些提成,秦伯便做的更用心了。

六月杨柳满树青,晌午时分也是百无聊赖,蓝漓坐在院内桐树下小憩,被敲门声吵醒。

彩云去开门,忽然惊喜道:“常青常礼,你们来了?!呃——”她的声音忽然顿住。

“怎么了?”蓝漓站起身往门口一看,门口,除了高壮黝黑的常青常礼两兄弟外,还有一个气质清华而矜淡的俊逸男子坐在轮椅上。

“水心。”水伯承微微一笑,很是温暖。

蓝漓看向常青常礼,二人立即垂下头去。

蓝漓心中微叹,道:“你腿脚不方便,怎么走这么远的路过来呢?”

“若不是留意着常青常礼的行动,我真当你已经……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亲自来能行吗?”

蓝漓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先进来吧。”

水伯承无奈的看了蓝漓一眼,却也没多说。

几人进了屋子,家轩看见水伯承,惊喜的扑了上去,“承叔叔,你怎么找来的?我好想你。”

水伯承接住他,“我也很想你。”

“别压着你承叔叔。”

“呀!”家轩连忙起身,小手摸了摸水伯承的腿,“疼不疼?”

“没事,不疼,你先去玩,我与你娘有些话要说。”

“哦,好。”

屋中就剩下水伯承和蓝漓两人,却没人开口,气氛有些压抑,半晌之后,蓝漓忍不住了,“你要与我说什么便说,别这么吊着。”

“伤都好了没?”

“都好了。”

水伯承静静的看着蓝漓,“你明明早都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呢?我说过,有任何难处,水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你……你果真是当了真,以后都要和水家再无干系?”

“我那也是没办法……”一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也不想再牵累更多的人。

水伯承长长一叹,“这样大的事情,事前事后你竟都不对我透露半分,你心底终究是没将我当成自己人。”

蓝漓一噎,无言以对。

水伯承也没与她在多说,竟就这样在院中西偏房住了下来,蓝漓也不好多说什么,晚点的时候,蓝漓前去为水伯承看看腿上恢复的情况,也被水伯承婉言谢绝。

蓝漓挑挑眉,回了自己房间睡大觉。

彩云呐呐:“承少爷都不让xiao jie帮忙看腿,看来真的是生气了。”

“那也没办法。”蓝漓无奈,“等过一段时间,他的气自然会消,你早些去休息吧。”

彩云抿唇,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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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找上门来

水清幽虽然极不愿意一见面就和兄长分开,但也是懂得分寸的,臭着脸说了水伯承和蓝漓几句没良心的话,该做的事情倒也是都做的很认真,她与蓝漓多年相交,就算不能模仿的一模一样,也是有几分火候,第二日换了衣服前去铺子的时候,铺子的伙计和秦伯除了觉得她今日有些冰冷之外,没发觉任何异常。

蓝漓放了心,让常青常礼留下顾着院子,带着彩云和水伯承一起坐船往另外一个地方去采买,其实采买也不是顶要紧的事情,主要还是避着梅映雪。

自然,蓝漓一开始是不想水伯承一起去的,毕竟他的腿不方便,但又拗不过水伯承坚持,蓝漓便想着如此也好,顺着他点,也好让他快些消气,帮他看看腿上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蓝漓才离开不过两日,梅映雪的人就找到了秦伯,一柄宝剑架在了秦伯的脖子上,剑光微动,他颊边的头发已经断了好几根。

秦伯脸色惨白,“不知……不知……这位将军……有何指教?”

梅映雪脸若寒霜,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宝剑,慢悠悠的道:“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老汉……老汉不知……呃——”脖子上的剑又紧了一份,梅映雪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我这婢女虽不爱说话,但脾气却是极不好,如果你说的不和她心意,我还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是……是……老汉知道……可老汉真的不知道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那好,我便提醒你一下,五个月前,淮山山阴,你去过没有?”

“我……去……去过……”秦伯脸色灰白,当时沉鱼便是在淮山山阴找到的。

“去过就好。”她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了秦伯身边,明明身材不及秦伯高大,但浑身所散发出的迫人威压,还是让秦伯颤了颤,“你可知你家中人得的那病,被人知道是什么后果?”

“将军饶命啊……小女已经快要康复了,她不会到处害人的,求将军开恩……”

梅映雪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哦?这种病真的可以治?你不会是再骗我吧?”

“真的可以,我……老汉这里还有方子呢,和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只要按着这方子去做,坚持一段时间绝对会有效果的,真的,老汉绝不敢骗将军,还请将军开恩呢……”

“方子在哪里?”

秦伯眼神瞄向屋中一个柜子,威胁着他的婢女收回了剑,秦伯踉跄的到了柜子跟前,取了一张纸颤抖着交给了梅映雪,“就是这个。”

“我虽不懂医,但不代表我可以被人糊弄,你和你女儿的命先寄在脖子上,如果方子不对……”她忽然不说话了。这次她没有用剑,只是冷冷的看着,唇角还微微弯起了一点弧度,却看得秦伯心惊胆战,比方才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更让他觉得可怕。

“老汉知道……老汉知道……”

梅映雪领着人离开了秦伯家,秦伯也差点瘫坐在地上。

梅映雪回去之后,就让人按照方子给她的婢女春蝉进行了治疗,春蝉只被咬了几个月,病情没有沉鱼那么严重,照着方子上的做了,半个多月已经有了好转。

梅映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为疑惑,一个荒野老汉,女儿病了这么多年都没见有什么奇遇,怎么偏就最近遇到了神秘的游医呢?她出身官宦世家,自小就接触各种阴谋算计,绝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开始留意秦伯,和秦伯所工作的糕饼铺子。

一个雨后的清晨,梅映雪换了便装,带着秋霜来到了糕饼铺子。

铺子的生意并没有因为下雨耽搁,依旧热闹非常。

为了满足有些客人在铺子中吃用方便,蓝漓在铺子里也设计了桌椅雅间用帘子隔着。

梅映雪挑了个安静的雅间,点了几份糕点。

女孩子素来都是爱甜食的,梅映雪也是不例外,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块,秋霜第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糕点,禁不住也多吃了两块。

外面响起了对话声。

“夫人,您来了。”

“今日生意怎样?”一个清冷的女音响了起来。

“托您的福,生意极好,这不想着下雨估计客少,准备的糕点也减了分量,没想到——”开门一会儿已经快卖光了。

清冷的女音道:“不妨事,下次注意就是了。”

“小的知道了。”掌柜的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道:“夫人,今日来了两位客人,说是慕名而来,很想认识夫人。”

水清幽眉微蹙,莫名生出疏离之感,掌柜连忙低下头,纳闷最近夫人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相处了。

“在哪?”

掌柜道:“在梅字号雅间。”

水清幽让掌柜去忙,自己踱步到了梅字号雅间门口,敲了敲门。

秋霜放下手中的糕点拍了拍手,将门打开,却陡然僵住。

梅映雪疑惑一转眸,脸色瞬间变的青白交错,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很快,她就发觉她认错了人,蓝漓眉宇之间是永远的安静和淡漠,而这个女子却孤傲清冷,两人虽长得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南辕北辙。

秋霜已经回过神来,“姑娘是……”

水清幽道:“我叫水清幽,这里的老板,是两位贵客要见我吗?”

水清幽?

梅映雪眸中闪过几许思量,“原来是渝林水家的大xiao jie,怎么有闲心来此处开这样的小店?”

“你认识我?”水清幽眉微挑,“闲来无事,忽然想起便开了,怎么,客人可有何指教?”

“没有,我们只是好奇,这样别致的糕点铺子,果然也只有水xiao jie这样蕙质兰心的人才能开的出。”

“客气。”

梅映雪笑了笑,也没寒暄什么,本欲打包的糕点已完全没了兴致,等出了糕饼铺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全部隐去,冰冷的眸间,掠过浓烈的杀气。

水清幽么?

就凭那张脸,她也万万不能让这个女人活在世上。

98、惊喜来的太快

江面上,风平浪静。

说好的采买,本是为了避着梅映雪,如今却似成了游山玩水,船只出了淮山之后,又陆续去了附近的一些名胜古迹,二十天了,还没到原定的目的地。

蓝漓知道,水伯承一是的确想让他们娘俩散散心,二来还为蓝漓悄无声息就“死了”一事心里气她,蓝漓理亏在前,又久未游玩,也是没什么二话,更何况,水伯承自从腿废了之后从未出过门,更遑论是去那人多热闹的地方,蓝漓作为医者,自然也希望他多走动,放下心里的芥蒂,对腿部的恢复也极有益处。

蓝漓立在甲板上极目远眺,看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码头。

彩云将披风披在她身上,“这江面上的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吹得久了可不行。”

“嗯。”蓝漓回眸:“家轩呢?”

“和承少爷下了会儿棋,累了,已经睡了。”彩云也看到了那码头,“那里应该是肃新郡吧?据说这里的皮影戏极是有名,我们要靠岸去看看吗?”

“你想看便靠岸吧,我随意。”蓝漓说罢,转身入了船舱。

彩云皱了皱鼻子,既然随意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蓝漓来到了水伯承的仓房,水伯承正在画船只草图。

“你的气可消了么?”

水伯承手指微微一顿,放下笔,“什么气?”

这意思还气着?蓝漓有些无奈,道:“我帮你看看你的腿伤吧。”

水伯承看了蓝漓好半晌。

蓝漓又道:“我知道诈死托生那件事情冒险了些,你气我便气我,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才是。”

“你还知道。”水伯承冷哼一声。

蓝漓却是心中一松,能在明面上说,至少证明没有一开始那样生气了,“当时也是没办法。”

水伯承知道蓝漓不愿多说那些事情,伸出了手,“不是说要看腿伤?”

蓝漓笑着上前,探了探脉搏,纤细的眉儿挑了挑,又弯下身子去检查他腿部的肌肉。

她倾下身子,颊边的发丝也顺势滑落耳畔,水伯承的手动了一下,他却强迫自己忍住了要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的冲动,不,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不能这样浪费,她深知蓝漓对男女之事的态度,他不能现在就吓跑她,而且,他的腿……

忽然,水伯承面色一僵,震惊无比的看向蓝漓,“你——”

“是不是有知觉?”蓝漓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压了压另外一个穴位。

水伯承面色又是一变,像是不可置信,惊喜来的太快他甚至无法反应,“这……怎么……”他以为他的腿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康复的可能了。

“恢复的不错。”蓝漓帮他放下裤管站起身来,“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有所恢复,只是怕你空欢喜才没说,好在你还算是个听话的病人,药和针灸一直没断过。”

水伯承已经无法反应,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腿,好半晌,水伯承抬眸看向蓝漓,那眸中神色热切激动,冲动的握住了蓝漓的手腕,蓝漓只以为他是太高兴了,“你早些休息,我明早帮你针灸。”

看着蓝漓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心中的狂喜无法抑制,老天待他还不薄不是吗?

夜晚,蓝漓刚入睡不久,便被江面上嘈杂的声音吵了醒来,刚披衣出来,彩云就迎了上来,“有人落水了。”

不远处是肃新郡码头,一艘华丽无比的大船上火把照亮了半边天,船上的人仓皇失措,吆喝呼喊,水面上,一个影子扑腾着,却没人下水救人。

蓝漓皱了皱眉,“这些人在做什么?”按理说,随船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不救人却要观望么?

“好像是从西川过来的客商买的船,明日才起航,所以水手都回去歇息了……”彩云也眉头紧皱,只听对面那船上响起哭喊之声,“快来人救救我家夫人啊,她还怀着孕,这可怎么了得?!”

“xiao jie,我去。”瞧着水面上的扑腾几乎要看不到了,彩云没多想,扑腾一声跳入了水中,她自小就跟着蓝漓,水性自是极佳。

彩云入水之后隔了一会儿忽然又冲出了水面,“xiao jie,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蓝漓眉头越发紧皱,只怕这一会儿的功夫人都往下沉了一大截了,心念一动,她从随身行囊中拿了一颗小夜明珠,跳入了水中,彩云连忙潜入水中帮忙。

船上的人都没了主意,丫鬟的哭喊声,主人家的担忧声,嘈杂的厉害。

水伯承出了仓房,“水心呢?”

随身伺候的南萧默了默:“姑娘她去救人了!”

“下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就在此时,扑腾一声,有人冒出了水面。

水伯承刚有些欣喜,却见是彩云,顿时担忧起来,“水心呢?你怎么上来了?”

彩云喘着气:“xiao jie找到那位夫人了,只是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我接不上气,这就去帮忙。”又沉了下去。

水伯承手指微颤,那些水草有多厉害,他心中最是清楚,水伯承恨不得自己的腿现在便好了起来,能跳进水中去帮她。可现实却如此残酷,他无意识的紧握住才刚有些知觉的膝盖。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明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可却让人觉得像是过了几辈子,水伯承额际微抽,都有细汗流了下来,心中不断念着千万千万不要出任何事情才好。

远处,几个水手姗姗来迟,这些人也没想到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有人落了水。

“人呢?救上来没有?”

船上的丫鬟哭道:“已经有人下去救了,一定可以救回夫人的,一定。”

那些水手却面面相觑,从他们接到通知到此处,已经有一会儿了,要能救上来早救上来了,此时还没出来,别说落水的,就是去救的人,怕也是——

噗通!

有人冒出了水面,船上的人立即将火把照了过去,正是蓝漓拖着一个女子。

水伯承瞬间松了口气,指挥南萧,“快去。”手下意识的一松,这才发觉自从知道蓝漓去救人,他浑身细胞紧绷,将自己的膝盖也握的生疼发麻。

“是。”南萧出生水家,水性也是极好,连忙跳下水帮忙,那一方,彩云也冒出头来,半拉半拖的将那女子救上了那艘大船。

99、叶家大小姐

船上的人手忙脚乱,慌的没了主意。

“夫人啊——”丫鬟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

彩云抬手将她推开,帮着蓝漓将人在甲板上放平,蓝漓按压女子的腹部,那丫鬟忽然大叫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夫人怀孕了!”

彩云冷冷扫去一眼,“不想让你家夫人死,现在就闭嘴!”这一眼威力十足,丫鬟立即噤声。

那丫鬟不敢哭的很大声,默默的流着眼泪。

蓝漓不断按压她的腹部,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进行人工呼吸,直到女子哇的一声将腹中积水全部吐出来,咳嗽了起来,丫鬟大喜,扑上前去,“夫人,夫人——夫人你怎么样?”

赵盼兰还十分虚弱,咳嗽了好几声,在火把光亮之中慢慢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被救了,脸上忽然露出凄楚悲绝,全是泪水:“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说着竟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跄着还要往水里跳,蓝漓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子竟是想一心寻死,才会选在水手都不在的情况下投水。

“你若要死,等我们走了再死。”xiao jie费了那么大的劲,这人居然还要寻死,彩云被气的不轻,哪知赵盼兰不领情,哭骂道:“我没有求你们救我,咳咳——”

彩云愣了一下,委实没见过这等忘恩负义的。

倒是蓝漓,姿态平平站起身来,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赵盼兰见寻死不成,彻底崩溃,哭喊了起来,“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连死都死不了——”

“啪!”一个青衣的婢女上前就打了赵盼兰一巴掌。

人群分开,一群奴婢婆子拥着一名身着绿色长裙的女子来到了甲板上,那女子仙资秀骨,体态修长,相貌极美,明媚的眼眸扫过赵盼兰,淡淡道:“受了点委屈便寻死腻活,连腹中孩儿都不顾……你也当真是有出息……”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十分悦耳好听,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摆,露出上面贵妃醉酒的图案。

赵盼兰直接愣住了,“大xiao jie……”

“让姑娘见笑了。”绿衣女子看向蓝漓,从下人手上拿过披风递了过去,彩云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这就告辞了。”水伯承已经让南萧将船只慢慢靠了过来。

绿衣女子会意点头,“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了。”

蓝漓轻应了一声,转回自己船上,水伯承已经准备好了披风等保暖之物,又是无奈又是责备:“总这么让人不省心,快进去吧。”

恰逢此时蓝漓打了个喷嚏,水伯承眸中无奈更甚。

对面的船上,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仓皇奔了出来,“怎……怎么了?!”边走边系腰带,近了之后借着火把的光亮,那男子下颌上的唇印显得异常刺目。

绿衣女子眸色微冷,身后两个婆子去了仓房,将一个婢女拖了出来。

那婢女眉眼娇媚隐含春色,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两人干了什么好事不需言表。

赵盼兰浑身颤抖,流下痛苦的眼泪,真可悲不是吗?自己怀着孕鬼门关前走一遭,而她的丈夫都在做什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绿衣女子问。

那婢女浑身颤抖,“奴婢……奴婢……”赵盼兰身边的丫鬟指着婢女骂道:“她原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小楠,仗着有几分姿色得了爷的垂青,就变本加厉,在夫人面前耀武扬威,方才更是跟夫人说爷就是恋着她娇软,还说也说夫人是木头……好些污秽的话,夫人就是受不住这ci ji,所以才有了轻生的念头。”

那衣衫不整的男子叫做叶申,忙道:“小霜你不要胡说——”仓皇看向绿意女子:“阿美,事情不是这样——”

“叫我大xiao jie。”绿衣女子冷冷道。

“是,大xiao jie,这都是误会,我今日心情不好,盼兰又数落我,我才一时昏了头……”

“是么?”绿意女子悠悠一笑,周遭似乎都亮了许多,但所有人却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既是恶奴背主,那发卖了就是。”

婆子们便立即去拉叫做小楠的婢女。

小楠面无血色哭喊道:“堂少爷,你救救奴婢啊,堂少爷——”

叶申哪里敢多说什么,“这等背主的奴才,的确不该留在身边。”早已忘记方才二人如何**巫山。

绿衣女子却慢慢看向他,“至于你,既然还学不会安分,那我也无妨操点心,让你安分,来人,把堂少爷送去船舱库房,严加看管,回到京城之前,任何人不得放他出来。”

“是!”两个护卫架住了叶申。

叶申一惊,连忙陪笑,“不是,阿美——”见绿衣女子视线平平扫来,忙换了称呼,“大xiao jie,我都认错了——”

“带走。”

叶申恼羞成怒,大声叫喊:“我可是你堂哥!叶静美,你不要太过分,叶静美——”护卫直接塞住了他的嘴巴,将人带了下去。

叶静美看向赵盼兰,“动不动寻死腻活,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灾难,你想死的话,请便。”说完竟不理她,转往仓内去了。

虽说赵盼兰是自己投水,但领航的水手依然十分自责,随着叶静雨进了舱之后就向叶静雨请罚。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虽不是我叶家家生子,也是拿了雇用银子的,出现这种事情,你责无旁贷,我会扣除五百两的雇佣银子,你觉得如何?”叶静雨道。

“是,叶xiao jie说的是,这次的事情是我疏忽大意,之后的行程我一定格外小心,弥补过错。”

“嗯。”叶静雨应了一声,又道:“我瞧你看那姑娘的眼神有异,是认得的吗?”叶静美说的是蓝漓。

领航水手道:“在下并不认识那姑娘,只是见她水性极佳,竟能在水下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分外诧异。”

叶静美并不懂得水,只是忽然意识到,也许叶家应该准备船队和专门的水手了。

仓帘轻掀,叶静雨贴身的丫鬟竹心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长方形的锦盒,“xiao jie,方才那姑娘的船走了。”

叶静雨看着丫鬟手里的雪参,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施恩不望报么?有个性。

102、出发淮山

“母亲,我……我……”蓝修慎吓的白了脸色,“是梦儿说有办法帮我在衙门谋个文书的差事,我……我是一时昏了头……”

“糊涂!”蓝老夫人气骂:“梦儿是什么身份,哪里来的本事帮你谋差事?她若真的能,又怎么会撺掇你算计那铺子去!”事实上也是因为陆江飞被控制了银钱,江梦琪大手大脚惯了,满足不了花销,她性子又是刁蛮家中人也不待见,所以才把主意打到铺子上去。

“我……母亲,您就原谅儿子吧,都怪儿子犯了傻,我知道错了……”

蓝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还能怎样?

“以后她的事情你不要再搭理,你有时间多放在读书上,今年的春闱你又名落孙山,下一次还要等三年,你已经三十一岁了,你还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等?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晚上回去自己院内之后,蓝老夫人一直没睡,蓝漓死后,蓝家人并不知道内情,只是自那日起,蓝家被华阳王府的人护在羽翼之下,蓝老夫人慢慢明白,如今的安稳,是那丫头用命换来的。

蓝修谨易瑶伤心至极,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做祖母的,便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痛心难受,可蓝修慎和蓝修行都干了什么?

她曾寄予厚望的儿子,到头来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为这个家考虑的多,终日只知寻衅找事添麻烦,可叹那丫头死了之后,他们竟连灵柩都不曾见到。

还有江梦琪。

想到那个外孙女,蓝老夫人叹了口气,她还是很喜欢江梦琪活泼讨喜的,若江梦琪有蓝漓一两分的懂事,那该多好?

禁足,还是快要生产的时候,这其中的意思,蓝老夫人怎么不懂,江梦琪再怎么,也是蓝修言唯一的女儿啊,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第二日一早,蓝修谨刚下朝,蓝老夫人便将他请了来,寒暄了一阵儿,蓝老夫人道:“修谨,你……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梦琪,她是不听话,可也是你亲外甥女,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不管不顾吧?”

蓝修谨没说话。

蓝老夫人又道:“我知道你很为难,母亲也是没办法……”

蓝修谨道:“梦琪是嫁到陆家去的,还闹得满城风雨非要过去,如今她是陆家的人,我们怎么管?更何况,我们始终不是梦琪的娘家,就是有什么,也轮不上我们说话。”

“母亲知道,只是如今的境况,若你去求求王爷——”

蓝修谨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王爷日理万机,这种后宅的事情岂会去管?她那样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在陆家那样的地方,当初如果不是梦琪借着漓儿是王妃的缘故,陆家又岂会接纳她?如今种种也不过是自作自受,母亲不要说笑了,儿子还有别的事情,告退。”

陆家那样的书香门第,江梦琪还怀着孕,就算做些惩戒,也不会太重,这丫头也的确是该受些教训了。

夜晚,悄然而至。

炎热的夏日,便是夜晚都闷的人有些难受,此时的寒月轩内,却放着四十多只紫铜暖炉,热气氤氲,像是被放在了笼屉中筝一样的难受。

白月笙躺在床榻上,虽额头已经在冒汗,但浑身还是冷的发颤,前两年他还可以靠不断的回忆那莫名香气得到一丝的慰藉,如今却是只要一想到蓝漓,身上的寒冷便越发的厉害,这样的三伏天,竟然也不例外。他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便是难得入睡,也很快被惊醒。

终于,他无力的闭了闭眼,放弃了抵抗,冲外面低喊:“去找风神医来!”

战坤忙去将风神医从被窝挖了出来,风神医臭着脸瞪着白月笙,恶声恶气:“又想干嘛?”

“我要睡觉,不论你用什么办法!”白月笙已经快要崩溃了。

风神医偷偷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心病,我老头子也尽力了,没办法啊——呃——”森冷的视线袭来,风神医忙改了口,“那个,不然你找个女人帮忙暖暖被窝吧,说不定……”

“滚——”

风神医吓了一跳,战坤连忙将他送了出去。

白月笙无力的躺在床榻上,眼下暗影浓厚,因为长期没有好眠额角一抽一抽疼的厉害。

zhǎo nu人?

这个办法,六年前就有庸医说过,如果有用会等到今日?!

闭了闭眼,白月笙披衣而起,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又到了水阁。

这水阁伺候的奴仆一直没撤去,将这里打扫的很干净,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白月笙坐在西厢的窗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次蓝漓拿出玉带还他时候的样子,说实话,当时他根本忘记了那条玉带的事情,什么他最心爱的,那条玉带虽珍贵,不过是他所有玉带中的一条,无足轻重。

他的手抚上腰间,是那条蓝漓帮他系上的玉带,自从系上去,他便再也没有用过别的……

冲动之下,他卸下玉带,扔出了窗外,脸色生硬而冰冷,他讨厌这种被人影响的感觉,讨厌这个女人即便死了每天还要出现在他脑海中,更憎恶自己对她下意识的思念……

可下一刻,他的手忍耐的捏成了拳,骨节泛白,发出轻响。

终于,白月笙闭了闭眼,“战坤。”

“主子。”玉带已被战坤捡了回来,双手送到了白月笙面前,显然,战坤还是了解他的。

白月笙脸色阴沉的拿来系好,战坤才道:“主子,方才在梅将军身边的探子来了消息,说……”

白月笙道:“吞吞吐吐怎么了?”

“说……在淮山看到一个长得跟蓝姑娘很像的女子……”

白月笙一怔。

战坤又道:“长得很像,但是性格却天差地别,梅将军因为……”他顿了顿,才道:“似是对那姑娘起了杀意。”

“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去淮山。”

“可是王爷答应了沁阳王的事情……”沁阳王就是白月辰,醒后皇帝迫于朝臣压力封的。

白月笙冷冷道:“去淮山。”

战坤噤声,不敢再说,第二日,正要出发,白月辰却找了来,听闻白月笙要去淮山,想了想,道:“那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

白月笙默了默,点头。

103、还等什么

从京城去往淮山,白月笙白月辰几人先走了五日的官道,又转水路坐了十日的船,终于到了淮山县。

淮山是太湖和渭海等水利交接要塞,本地居民,各路客商,脚夫等人多繁杂。

白月笙到了暗线准备好的院落之后,立即召见了淮山的探子。探子是当初梅映雪离开京城的时候白月笙安chā jin去的,虽然梅映雪因为屡次不听话被太后弃了,但白月笙依旧不放心,所以才有了探子这回事。

晚上的时候探子姗姗来迟。

白月笙并没太多耐心,直接问道:“你说遇到了和王妃长得一样的女子,可查清楚身家来历?”

“那女子叫做水清幽,是渝林水家大xiao jie,如今在春茶巷里开了间铺子。水清幽是五个月前来的淮山,刚开始一直深居简出,铺子是一个多月前开的,如今水姑娘住在春茶巷后弄堂的一个小院里。”

“下去吧。”

五个月前?这时间点竟然如此蹊跷,白月笙不禁想起离开前风神医的话,莫非这世上真的有人有那等本事研制出假死之药瞒天过海,而恰巧蓝漓医术了得……

白月笙静默半晌,“三哥,我如今是想去看,又不想去看。”

“我知道。”白月辰叹了口气,他又岂能不知道白月笙的心思?想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蓝漓,又怕去了之后发现真的不是,徒增失落。“你也别想太多,等明日我们去那铺子看过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嗯。”

第二日,白月笙与白月辰二人一早便到了探子所说的春茶路铺子。当白月笙发现那铺子竟然是一间糕饼铺子的时候,浑身一震。

糕饼。

他想起曾经蓝漓热衷寻找糕饼师傅的事情,当时他只道是为了增进自己的厨艺,后来才在蓝漓留下的一些生意的记录之中得知,其实她是想开间糕饼铺子,这世上当真还有这么巧的事情不成?

这铺子的客人多是年轻姑娘,或者富贵人家的奴才,还是第一次遇到白月笙白月辰这样气质斐然锦衣华服的公子,掌柜忙亲自迎了上去,“二位公子是要买糕点吗?”

白月笙问道:“榴莲糕有么?”

掌柜歉意一笑,“没有,但我们有马蹄糕,桃花糕,水晶玫瑰糕等诸多糕点,每一样都十分好吃,回味无穷,二位公子要不要试试?”

白月笙忽然笑了,那是一种顿悟了什么事情的笑容。

掌柜也被这忽然的笑容给惊艳了,只当自己说了什么引起公子好感,忙笑道:“还是都来一份吗?”

白月笙道:“我只要榴莲糕,如果没有,那便算了。”说完竟转身就走,搞得掌柜一头雾水。

白月辰轻声问道:“有答案了吗?”

白月笙微顿,“京城客来居就不卖榴莲糕。”白月笙忽然心情甚好,战坤在前引路,白月笙分毫时间都不想浪费,现在就要见到那个和蓝漓很像的女子,即便不是她,那也绝对跟蓝漓有莫大的关系。

只是,几人刚从热闹的街市转入弄堂小巷,忽然被周遭骤然出现的杀气所笼罩。

这些杀气,不是对着白月笙白月辰等人,而是对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刚从小院内出来的素衣女子,下一刻,许多的黑衣人从隐秘处跳了出来,将那素衣女子包围,明晃晃的刀剑在晨光辉映之下显得刺目而冷冽。

女子脸庞微转,竟是蓝漓。

可下一刻,黑衣人一拥而上,女子拔剑对敌,白月笙才醒过神,这女子不是蓝漓,是水清幽。

一个眼神,战坤等人上前将那些黑衣人全部解决。

水清幽看向忽然出现的几个人,并未忽视他们看到自己时候的奇怪眼神,她眼神敛了敛,很快道:“小女子水清幽,多谢几位仗义相救,不知几位恩人如何称呼——”

下一刻,一柄宝剑却直接架在了水清幽的脖子上,水清幽冷眼相对,“你们想干嘛?!”

白月笙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剑柄一敲,直接将水清幽给击昏了过去。

那方,白月辰掀掉了一个黑衣人的面巾,那人柳眉星目,肤如凝脂,是个女子,便是五年未曾见过,白月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你是映雪身边的冬青吧?是她派你们来杀水清幽的?”

冬青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这个人……三皇子不是早在五年前就没救了吗?怎么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呢?

指尖一动,白月辰解开了冬青的穴道,“你走吧。”冬青踉跄的站起身来,扶起几个同伴,头也不回的跑了。

白月辰轻叹,“对不起。”他始终是对梅映雪狠不下心。

白月笙现在关心的却早不是这个了。

战坤扛着水清幽,几人到了那小院,将小院内的沉鱼和常青拿下,与此同时,早都守候在淮山县各处的人手也将水家派来保护水清幽的人全部扣住。

白月笙和常青只照过一次面,但因为时间太久远他早已忘记,倒是常青,很快就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他还想着如何应对,却没想到白月笙也不去审问常青和沉鱼,只是让战坤将小院翻了个底朝天。

仔仔细细搜寻了三遍之后,战坤才上前回话,“主子,找到了这个。”

是两本关于糕饼制造的书籍,几个船只模型,还有几张关于铺子的草图。

白月辰沉吟了一会儿,“水清幽要开铺子,自然会准备这些东西,而她是水家大xiao jie,水家又是大周第一造船世家,有几个船只模型也很正常,这些东西似乎并不能说明些什么。”

白月笙却看向白月辰,口气笃定:“她没死,我知道。”转向战坤,“再找。”

“是。”隔了一会儿,战坤去而复返,“有一张周记船厂的购买船只的单子。”

白月笙也没接,只是唇角微勾,“还等什么?”

战坤自是得力的,以购船的单子查到了蓝漓和水伯承坐船出去的具体时日,只是他们出去之后因为乱无章法四处游玩,导致查探起来颇有些费力。

晚上的时候,白月笙就住在了蓝漓这小院内,晚膳刚过,忽然有人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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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我们不合适

晚上的时候,白月笙就住在了蓝漓这小院内,晚膳刚过,忽然有人来敲门。

战坤前去一看,竟是梅映雪。

战坤怔了一下,“梅将军这是……”

梅映雪神色怪异,没了素来的冰冷倨傲,向院内看了两眼,忽然咬牙,“没事,我只是听闻你家王爷来了此处,所以过来看看。”说罢转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院内桐树下,响起一道男音,“是阿雪吗?”

梅映雪僵住。

白月辰慢慢踱步到了院门口,素淡的白衣随着晚风轻动,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看着背脊僵直的梅映雪,唇角微动,便是一个暖暖的笑容,“你来了。”

梅映雪越发僵硬,衣袖下的素手紧握成了拳头,忽然咬牙,离开了院门口。

白月辰眸中闪过淡淡苦笑,并未说什么,回了院内。

白月笙将方才一幕早已看在眼中,“我竟不知道你对她还是如此宽容。”

白月辰道:“前尘往事,虽与她有些关系,但她也终究不过是情势所迫,许多事情更非她的本意,只是被有心人利用罢了,这些年来为救我,她总也是出了几分心力的。”

“利用?”白月笙冷哼,“有些利用若非她自己本心愿意,也是成不了事的,三哥何必为她开脱——”

白月辰叹了口气,“她自小孤苦,受尽欺凌,想要找一个依靠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当初我中毒之事,也与她无关。”

“那今日之事呢?”白月笙冷道:“孤苦无依不是她杀人的理由。”

白月辰怔了一下,眸中闪过苦涩,为什么要杀水清幽,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可叹自己沉睡五年,对梅映雪,却依旧无法释怀。

白月笙忽然不说话了,也意识到关于梅映雪,兄弟二人之间的尴尬,顿了半晌,才道:“我只希望三哥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三哥的胸襟才华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为何一定要找她。”

白月笙僵住,“我……我只是为了睡好觉!”他在心里也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

白月辰却笑了,笑得十分无可奈何,“那我便当你真的只是为了睡好觉吧。”

白月笙忽觉脸上一热,想说些什么再解释一番,却又觉得说的多了似乎是欲盖弥彰,而白月辰脸上笑容越暖,白月笙啐了一声无聊,回房休息去了。

兄弟二人在此间停了两日,战坤已经查到了蓝漓二人所乘坐的船只的大概走向。

白月笙没有逗留,买了船顺着蓝漓所走的水路一路搜寻了过去。

蓝漓水伯承二人一路之上也隐匿了行迹,只是在白月笙这样严密布控丝毫线索不放过的探寻之下,几乎没什么作用,三日之后,船到了肃新郡。

战坤去探了探后回禀道:“据说前不久这里的码头有人落水,有一个女子跳入水中去救人,在水下待了许久的时间,引得码头众多的水手都震惊了……”

“她的水性便极好。”白月笙眯起眼睛,想起他和蓝漓在渭海初遇,蓝漓背着他横渡了渭海找到小岛栖生。

战坤又道:“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一名会武的婢女,因为那救人的女子水性好到一般的水手都无法企及,又没能问到她的名字,所以这码头上的人还半开玩笑的送了一个海龙女的外号。只是……”

白月笙眼眸扫来:“什么?”

战坤呐了呐:“据说那姑娘救人之后坐船离开了,同行的船上似乎……似乎还有一个男子……”

白月笙脸色微变。

战坤忙道:“都是道听途说,信不得真,属下这就去继续查探那只船的踪迹。”

他不强调谣传还好,越是强调,白月笙越是气愤,莫怪当初蓝漓以救好白月辰为代价换取放妻书,难道是早有心上人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脸都阴沉了下去。

白月辰也是经历过感情的人,哪能猜不到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当即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左右已经到了这里,找到人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等几日我们见到那位姑娘,一切便可清楚明白了。”

白月笙紧抿着唇瓣,“三哥,你真的可以认出她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女子吗?”

白月辰沉吟,“那年阿雪生辰宴,我曾隐约见过那女子背影,听过她的声音,如果我再听一次,应该可以辨认。”

白月笙便不再说话,直接转身入了仓房。

*

绿凉县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水伯承的腿伤恢复的极其不错。因为伤的时间太久,要一下站起来还需要好些时日,只不过,若要离开轮椅用到拐杖,起身走上几步还是可以的。

水伯承就像是牙牙学步的孩子一样,能多走上一两步都兴奋的不得了,别说是彩云看的目瞪口呆,便是南萧都是首次见到自家主子这样。

水伯承激动不已,“水心,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深居简出,坐着轮椅,一个人静悄悄的了此残生。”

“当年多亏水家伯父伯母相助,我和家轩才能母子平安,如今我为你治腿,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都是缘分。”蓝漓扶住他的身子,让他在轮椅上坐下,又道:“我前日设计了一副拐杖,已经送去让木匠做了,等会儿便送来,以后你每日用拐杖练习半个时辰,这样每天做一些练习,等一段时间之后,你就可以越走越快,然后健步如飞,连原本落下的功夫都能练回来了。”

水伯承说不出话来,冲动的握住了蓝漓的手,这一段时间来,这是他第二次这样,上次蓝漓以为他是因为知道腿伤要恢复所以太激动,但蓝漓并不是个迟钝的人,自从那日玩笑以身相许的话之后,她便隐约有些明白了水伯承的心思,此时亦然,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燃烧的炽烈火焰,即便不需言表,蓝漓也无法忽视。

蓝漓唇微抿,收回了自己的手,别过脸去。

水伯承指尖动了动,“让我照顾你和家轩好不好?”他知道,也许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他真的忍不住。

五年等待换来的是她嫁给别人的消息,这次他不要再忍,也不要再等了。

蓝漓装作不知:“这些年来,我和家轩都是多亏了你照顾,如今怎么又说这个。”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水伯承极其认真的看向她,“水心,我知道你不爱拘束爱zi you,我可以给你zi you,你想做生意就做生意,你想设计船只就设计船只,你想开船厂也可以,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不过问,我只想站在你的背后,给你依靠,给家轩依靠,在你困难的时候能够帮你——”

“我——”蓝漓欲言又止,水伯承却道:“你让我说完。”

“我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久了,以前的时候,我双腿残疾,也不敢浪费你的青春,给你许下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可如今我的腿就要好了……水心……你这个人太独立太好强了,可你再怎样,你也是个女人,你也会累的,我这几年见你为了这个孩子用尽心力,付出所有,我便觉得心疼不已,我想帮你,我想给你一个可以停泊休憩的港湾。”

“我有家轩,你……”

“你觉得我会是这样迂腐的人吗?我对家轩怎样,这些年你看得到,你若是以这个理由来推拒我,未免差强人意。”说到此处,他心中已经十分的紧张,面上却带着轻快的笑意,“你为我治腿,等于是赐我新生,我又是身无长物,实在无以为报,只有照顾你们母子一辈子作为报答了。”

蓝漓沉默了许久,“你让我考虑一下。”

水伯承大喜,既不是拒绝,那便是有希望的。

午后,家轩小憩了一会儿清醒,正好看到蓝漓进门,笑着凑了上去,“娘亲,我早上看到承叔叔在走路哦,他的腿好了是不是?!”

“嗯。”蓝漓轻应一声,帮他穿好外袍,理了理发髻。

“真的吗?太好了!”

“家轩喜欢承叔叔吗?”蓝漓随口问道。

家轩想了一会儿,“喜欢,承叔叔对我很好,会陪我下棋,教我写字还有画船只设计图,还亲手帮我做过船只模型呢,我喜欢他。”

“那……”蓝漓想问,那白月笙呢,可她忽然意识到,喜不喜欢有什么用?从一开始,她便不打算和白月笙有什么交集,前世爱的太辛苦,这辈子她不想那么累,人这一生,除了爱情可以有很多东西,而再浓烈的爱情也会在经年累月之后变成亲情……

她对水伯承没有男女之爱,但水伯承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心无芥蒂的接受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宽容的心胸。这个依靠,与她自己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但家轩……

在现代尚且被人指指点点的父不详的孩子,在这个时代,会有怎样的境遇,她几乎不用想都明白。

“娘亲,你问我这个做什么?”家轩眨着眼睛看向蓝漓,俏皮又可爱。

蓝漓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了起来,“没什么。”

这一日之后,蓝漓对水伯承态度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水伯承一边练习走路,另外一边,心中却越发的安定了。

他很了解蓝漓,若她不愿意或者考虑清楚要拒绝,会在第一时间与他说清楚,绝不会拖拉很久,正因为了解,他也知道,他对蓝漓的那份情,蓝漓可能不会回应,可这又如何呢?时间这东西,谁也说不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有那个耐心。

眨眼间,重阳到了。

去年的重阳节,蓝漓在京城筹备客来居第二次开张,还有家人在身边,今年却在异乡,有家回不得,有亲人也不敢联络,恰逢今日早起就下起了毛毛细雨,一直淅淅沥沥到了晌午都没有停下的迹象,越发的影响心情,让蓝漓切实体会了一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苦楚。

“水心。”水伯承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这雨看来今日是不会停了。”

蓝漓看向水伯承,他如今已经弃了轮椅,只用拐杖了。

“你今日不是出去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水伯承道:“今天是重阳……我让南萧准备了一些重阳糕和菊花酒,还有一些别的小菜,等会儿把彩云和家轩也唤来。”

蓝漓微怔。

水伯承又道:“上次中秋我们就是在船上随意凑合了一下,如今既然在这里安定,过节总要有过节的样子。”

蓝漓点了点头,隔了会儿,南萧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彩云也带着家轩玩耍归来,一屋子人围坐一团,重阳糕,菊花酒,还真的极有过节的样子。

彩云笑着揶揄道:“我看啊,我们应该找个厨娘回来啦,不然每日都要去外面买东西来用,不定哪一日就坐吃山空了呢。”原本还有彩云做饭,最近常礼顾着造船开船行的事情,忙不过来,彩云便去帮忙了,导致家中无人做饭。

南萧道:“我明日就去办。”

一圈儿的人,欢欢喜喜的过了个重阳节,等收拾妥当,夜幕也降了下来,那雨却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蓝漓例行去帮水伯承针灸,结束之后,水伯承却开口唤住了她,“水心,你等等。”

“怎么了?”蓝漓看向他的腿,“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水伯承笑着道:“你看那里。”

蓝漓顺着水伯承所指往外看去,窗外便是花廊,平素只摆着一些文竹之类绿色植物应景,今日却换上了菊花,白粉红墨绿,泥金雪紫青,各种颜色姹紫嫣红,绕着花廊将他们所在的厢房围了一圈,细雨成珠滴落花瓣菊叶之上,自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景象。

蓝漓忽然想起那首诗,秋村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过后尽无花。

水伯承的声音响了起来,“送给你。”

蓝漓微诧,回眸看向水伯承,“你……其实我对这些,并不是很热衷,但还是很感激你。”这世上奇事千千万,蓝漓便是那不爱花与浪漫的女子。

水伯承道:“我知道你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只是觉得你性子淡雅似菊,有感而为,倒颇有几分附庸风雅的嫌疑了。”

蓝漓唇瓣微抿,没说话。

水伯承又道:“我前几日传了书信给云游的父母,我已将我的心意告知他们,父母也回了信,表示支持,至于伯良那里,这几年来,水家一直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至于我上次与你说的事情……”

蓝漓迟疑了,他为自己做的越多,蓝漓反倒觉得良心不安起来,她何德何能,凭什么让人家对她如此付出?

“上次的事情,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们的时间很多。”

蓝漓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你明知道我的心思——”

水伯承却笑了,笑得温暖无比,“能在你身边照顾着,我甘之如饴。”

晚些回房的时候,彩云找了过来。

她说了一些关于船只构造方面的一些疑惑让蓝漓帮忙解答,又和蓝漓合计了一下木料选材。

彩云忽然道:“承少爷其实人极好。”

蓝漓微怔。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xiao jie如何,我都看在眼中,说句私心里的话,合该是承少爷这样的男人,才更适合xiao jie。”彩云握住蓝漓的手,极认真的道:“xiao jie这样的性子,真的不适合那深宅大院,王侯将相府邸,以前是我迷了眼睛,总觉得既然有了家轩,那便是要和王爷在一起的,可那天之骄子的身边,又岂是那么容易站立,更何况他根本不记得xiao jie,也对xiao jie无心,xiao jie到头来竟成了他们博弈的工具……”

话到此处,她不说了,心中又是懊恼又是后悔,“xiao jie上次出事之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既然王爷对xiao jie无心,xiao jie也无意和王爷怎样,为何不选择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呢?”

蓝漓抿唇不语。

彩云又道:“xiao jie好好想想吧。”天家无情,皇权之下,他们这些人连蝼蚁都不如,有时她便是拼了性命,也未必能护得住xiao jie周全,她怕了,他们需要的是安稳,是平静,不是每日勾心斗角猜忌度日,不是尔虞我诈阿谀奉承。

彩云离开之后,蓝漓想了许久,其实彩云说的句句在理,可明知自己不能回应水伯承任何感情,当真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庇佑和照顾吗?即便他现在真如自己所说无欲无求只想跟她简单的在一起,以后也能吗?

风当初也说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却依然陷入爱情无法自拔。人心都是善变的,有些事情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只怕付出的太多得不到回应,终究成了心病,而若真的到了那一日,怕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第二日一早,蓝漓去见水伯承,却得知水伯承有事去了水家分行。

彩云纳闷了一下,忽然有些欣喜,笑道:“不如我们去找承少爷吧。”

“不必,等他回来就是。”

正说着,门口吱呀一声响,南萧扶持着水伯承回来了,“找我有事?”

“嗯。”蓝漓点头,看向彩云南萧,“我来照顾吧,你们去忙。”

那两人对看一眼,心领神会笑着离开了,可刚出了院门,就被人点住了穴道。

彩云惨白了脸色,看着那个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男子——月白华服白玉顶冠,面如冠玉俊逸非常,神色却冷的像是极北千年不化的冰雪。

王爷!他怎么找来的?

院内,水伯承眉心动了一下,没说话。

蓝漓扶着水伯承到花廊的小亭坐下,“你说的事情,我仔细考虑过了。”

水伯承微怔,面色虽还能勉强保持平静,心情却已经七上八下起来,“那……你的决定呢?”

蓝漓抿唇,道:“我们不合适。”

“你说——”水伯承面色微变,却耐住性子,“我们如何不合适?”

“你的心我都明白,但我更了解我自己。我此生只愿活的自在,家轩平安喜乐的长大,娶上一房情投意合的妻子,将来子孙绕膝,弄孙为乐,男女之情对我来说如浮云淡薄,有或没有,都没什么差别,可你——”蓝漓深深吸了口气,“你想要的,我这辈子都给不了。”

“等等!”水伯承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我并未要求过你任何,你愿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样我都不会干涉,我——”

蓝漓摇了摇头,“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耽误你,你如今腿伤将好,大好男儿,该有情投意合的女子等着你,而不是在我这里枯耗光阴。”

“水心!”水伯承着急的站起身来,“你听我说——”

可却因为他腿伤未好,用力过度,这一站脚下一软,向前栽了过去,前面就是石桌,撞下去便是头破血流,蓝漓连忙扶住,撑住他的重量。

……

在看到蓝漓的第一眼,白月笙的心没忍住跳动了一下,那是惊喜,她竟果真还活着,可这惊喜并没维持多久,就因为那副郎情妾意投怀送抱的画面龟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心头更是烧起了一把火,连出口的话语都冰冷而充满怨怒:“你看起来过的很滋润。”

蓝漓面色大变,抬头便瞧见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内的白月笙。

他是怎么找来的?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有?京城和淮山甚至连半点讯息都未传来……

“还不过来?”白月笙皱着眉臭着脸,道。

可她还来不及思忖这些复杂莫名的,白月笙已经不耐烦,大步走上前来,此时他也发觉蓝漓所谓的投怀送抱原来是扶持,心中怒火稍减,一把扯住蓝漓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儿,另外一手大发慈悲的扶了水伯承一把。

水伯承也怔住了,他很快认出了白月笙,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抬手便朝着白月笙拉住蓝漓的手腕打去,想将蓝漓抢过来。

水伯承是会武的,只是残废多年,早大不如前,对上白月笙自然是吃亏,拆了几招便被白月笙击退,逼的靠在花亭柱子上,蓝漓乘势想跑,白月笙手下微一用力,将她圈回了自己怀中,竟不顾水伯承在场,将人打横抱起,并不顾蓝漓连番嚷叫放开,直接进了厢房。

砰,门板在水伯承面前被踢上,水伯承的心也如同那拍门的声音一样,一直往下坠,却似乎永远见不到底一样。

他忽然扯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厢房之内,白月笙一进门就将蓝漓丢在了床上。

蓝漓也顾不得被摔的五脏翻涌,手脚并用的想要爬到安全地带,可那人是白月笙,这屋中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她刚下床走了两步,白月笙扯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回了自己的怀中。

“你这段时间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他是谁?”他的呼吸有些重,俊逸的脸上神情阴沉,圈住蓝漓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不关你的事!”蓝漓心中惴惴,用力去掰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无奈那手臂竟像是铁箍一样坚固,“你做什么?放开!”

白月笙将她乱动的手压在腋下,一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放——”

白月笙忽然用力捏住蓝漓的下颌,让她发不出声音,也让两人距离越发的近,近的蓝漓可以看到白月笙脸上没什么毛孔的肌肤。

这样近的距离,蓝漓身上那种似有还无,熟悉又似陌生的气息袭上了白月笙的感官,引发了他心中最原始的冲动,他也并没有克制,毫不客气的吻上了面前樱花似的唇瓣。

这是一个掠夺性十足的吻,唇齿相依之间攻城略地,连丝毫缝隙都不放过,两人几乎气息交融,不分你我,而这样的亲吻方式让活了两世的蓝漓面红耳赤,偏偏白月笙精的很,捏着她下颌的手力道拿捏的分毫不差,让她开口无法闭上的同时,更没办法咬他。

终于,蓝漓浑身一点力气也没了。

白月笙大发慈悲的放过她,虽停止了侵略,却并没有放开她,将她压在自己怀中,棱角分明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她光洁的额头,“长本事了是不是,竟敢耍我。”

蓝漓连连呼气,恢复了几许气力之后,立即推开白月笙站在老远的地方,戒备的瞪着他,“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不以为我何处耍弄过王爷!”奈何她脸泛红潮气息紊乱,这些话说的实在没什么力度。

白月笙冷哼,懒得和她说这些,“那个男人是谁?”

“不关你的——”蓝漓刚冲口而出,忽然看到白月笙危险而警告的神色,立即僵住,咬牙道:“你不是有本事么,难道自己没有查?!”

“我要你跟我说。”白月笙上前了两步,蓝漓忙道:“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便是。”

不是她没志气,是白月笙简直……无耻下流,她完全不是对手,不敢承担惹怒他的后果。

“是谁?”

“他是水家大少爷水伯承。”

白月笙眯起眼眸,“水伯承不是腿有问题么?”很快,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你倒是菩萨心肠,救了一个又一个。”

蓝漓调匀呼吸,没理会他的揶揄。

门外响起家轩稚嫩高兴的声音,“战坤叔叔,你怎么来了?难道是王爷叔叔来了吗?”继而家轩看到战坤身旁一个华服俊秀的男子,腼腆的笑了一下,小跑着到了战坤的跟前,“王爷叔叔他在哪?”

“咳!”战坤轻咳了一声。

家轩立即明白,“是去见娘亲了是不是?那我去找他。”

战坤忙道:“王爷在跟王妃说话,小少爷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们。”

“哦。”家轩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动作僵硬站立的彩云,“彩云姨怎么了?”他上前拉了拉彩云,忽然了悟,“战坤叔叔,是你点她穴道的吗?”

门忽然在此时开了。

家轩回眸一瞧,欣喜的扑上前来,“王爷叔叔。”

白月笙将家轩接住抱起,拧了拧他的小鼻子,“想我了吗?”

“嗯。”家轩用力的点头,“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王爷叔叔了呢,王爷叔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有心自然找得到。”白月笙抱着家轩往外,“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可好?”

“好。”家轩趴在白月笙的背上,冲脸色僵硬的蓝漓摆手,“娘亲,我等一会儿就回来哦。”

白月笙白月辰带着人消失在了小院门口。

蓝漓僵立在院内,不知该为儿子这么随便就被那男人哄走气愤。还是为家轩还晓得要回来高兴。

半晌,蓝漓叹了口气,上前将彩云和南萧解了穴。

彩云一恢复zi you立即奔到了蓝漓跟前,“xiao jie,王爷没对你怎么样吧?”她未经人事,也看不懂蓝漓唇瓣上那些明显被人狠狠欺负过的痕迹。

倒是南萧,只一眼就明白了许多,悄无声息去扶水伯承。

“我没事。”蓝漓看向水伯承,“他可有伤到你?”

这一段时间,已经让水伯承恢复的正常,他摇了摇头,无视蓝漓唇上痕迹,只道:“不碍事,倒是你,如今他找了来,要如何才好?”

蓝漓顿住。

如何?

她是真的不懂如何。

晚些的时候,战坤将家轩送了回来,并很客气的告诫蓝漓,白月笙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在绿凉县,言下之意,她们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他们的行动是没有受到xiàn zhi,但出出进进都有人跟着,小院更是暗中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白月笙每日都会让战坤来接家轩过去,下午送回来,自己倒是没有再出现过。

他越是这样,蓝漓心中越是不安,这一日,战坤来接家轩的时候,蓝漓便说想见白月笙。

哪知战坤愣了一下,“主子说……姑娘若要见他,可得想好了,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不知怎的,蓝漓便想起那日那个要了半条命的吻来,心中大骂混蛋。

战坤也是极聪明的,没多说什么,只给蓝漓留了个地址,蓝漓并没考虑很久,隔了一会儿就找上了门去。

白月笙如今住在绿凉县郊外的一座别院内,一路行来风景极好,当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蓝漓想起上次去仙鹤岛的时候便见过,这人叫战擒。

战擒上前,客气的道:“蓝姑娘。”

“你家王爷呢?”

“我家王爷带小少爷去马场了,蓝姑娘可能要等上一阵子了。”

马场?

蓝漓眉心蹙了蹙,想起上次曾经也答应家轩要带他去马场,可连日奔波倒是耽搁了,心中不由暗忖这个白月笙如此心机,居然对家轩投其所好,让他连自己这个亲娘都快忘记了!

蓝漓等了许久,从晌午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别院外面才响起踢踏的马蹄声。

蓝漓奔了出来,白月笙怀中抱着早已睡熟的家轩跃下马来,往内走去。

蓝漓唇瓣动了动,没言语,跟了上去。

等到白月笙将孩子放到卧室床上退出来之后,他才状似随意的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

蓝漓真想打掉他脸上的平静和淡漠,但现实却是只得温言道:“我想知道王爷到底是何意思?”

白月笙掀起一道眉毛:“何意?”

蓝漓深吸了口气:“我曾与王爷早有协定,我为王爷治好三皇子的病,让他清醒,王爷赐我一纸放妻书,从此你我天涯陌路各不相干,如今三皇子也好了,王爷又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我的确答应过你,但我没答应你假死托生。还有,我有一件事情疑惑了六年,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蓝漓身子微僵。

白月笙面无表情道:“去请沁阳王过来。”

“是。”战坤应声而去,很快,沁阳王白月辰到了花厅。

白月笙慢慢踱步到了白月辰的身边,“三哥,你且看看,是不是她?”

蓝漓浑身僵硬,什么意思,这位三皇子,竟是当年之事的目击证人吗?蓝漓刚要转身,白月笙忽道:“别动,就这样站着。”

蓝漓僵住。

隔了好一会儿,一个温润的声音道:“时隔六年,这位姑娘的形貌也已经有了些许变化,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她。”

蓝漓松了口气。

白月笙却眉心紧蹙。

白月辰叹息一声,道:“我去休息,不打扰你们了。”

“嗯。”

待白月辰走后,蓝漓转过身子,道:“王爷可满意了吗?是不是现在可以放过我和家轩?”

“不满意。”

蓝漓愕然,“你还想怎样?!”

“家轩到底是谁的儿子?”

“她是我的儿子。”

白月笙冷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所有证据都隐约指向蓝漓,可偏生就是没有办法确定,这让他极不舒服。

“这件事情似乎和王爷无关。”

“如此不上道……”白月笙眯起眼眸,不想理他,转身进了内室,事情没说完,蓝漓追了过去,却见内室水汽氤氲,白月笙衣衫微开,竟是要沐浴。

蓝漓狼狈的转身退了出来,“既然你忙,那我便带家轩走了。”

白月笙没回应。

他靠在浴池的边上微闭着眼,对自己的心意有些迷惑。

他让这个女人进王府,一来的确是肃亲王做媒拒绝不了,二来却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一场好眠,不愿每日每夜浑身冰冷僵硬如坠冰窖。

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只将蓝漓作为一个暖床的工具。

可这女人就像罂粟一样会让人上瘾,她“死了”的这大半年,他越发的无法入眠浑身冰冷,有时甚至要宿在水阁,靠不断回想曾经和蓝漓的一些过往强迫自己入眠,这个所谓的暖床工具,竟似在自己心里扎了根……

那一日,他看到蓝漓,心中惊喜冲动,可他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因为终于可以睡上好觉所以他才高兴,可现实却是他蛮横霸道直接强吻了她,就因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那样强烈的占有欲吞噬了所有的感官,也将他自己给吓到了,所以这些日子他都没见她,只每日将家轩带过来,一来思考一下自己对蓝漓的心态,二来消磨那女人的耐心。

他禁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唇角,那缱绻的感觉似乎还在昨日,回味无穷。

他意识到,他不想放走这个女人。

但留下她?

他要怎么做,才能留得住?

白月笙让战擒送了蓝漓回去之后,连着几日没有再找她,也没有来见家轩。

蓝漓猜了半晌,也猜不出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明白,如今能这般轻易就被白月笙找到,终究是势力所限,若她有足够大的商业帝国,绵密的暗线和网络,就不信保不住后半生的安定无虞,既然走又走不了,索性也懒得去想,每日只用心筹划船行的事情。

水伯承又恢复了原状,温柔而平静,蓝漓试图劝他先回水家,也被他不轻不重的带了过去,蓝漓只好作罢,凡事亲力亲为,也尽量不去劳烦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这样简单而直白的方法,终究让水伯承寒了心,同蓝漓辞了行,让她一切自己留心,若有任何事情,尽可支会水家一声。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水伯承离开的那个晚上,蓝漓刚刚入睡,只觉床榻微沉,白月笙欺身而上,姿态大方的将僵硬的蓝漓揽入怀中,“那讨人厌的终于走了。”

蓝漓推了推他:“你起来。”

“我累了,别吵。”

蓝漓无语问天,索性起身下床,“那我和家轩去睡。”

“好啊。”白月笙笑了,“我们一起吧。”

蓝漓僵住脚步,她转过身,看着那笑得恶劣的男子,首次咬牙切齿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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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你跟我一起回去

蓝漓无语问天,索性起身下床,“那我和家轩去睡。”

“好啊。”白月笙笑了,“我们一起吧。”

蓝漓僵住脚步,她转过身,看着那笑得恶劣的男子,首次咬牙切齿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月笙侧身躺下,对蓝漓招了招手:“过来。”

蓝漓面无表情转身出了门,和彩云挤去了。

白月笙挑眉,倒也没有得寸进尺,霸占了蓝漓的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夜难得好眠,白月笙也是神清气爽,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得不感慨南方到底和京城是有区别的,他来了这里几日,隔三差五就下雨。

一只素色的油纸伞下,蓝漓一身烟色长裙,走在雨中少了几分烟火气。

她穿过花廊来到自己房前,直接推门而入,也没管白月笙,去自己常用的书案那里翻找了一些东西,又准备离去。

白月笙眉微挑,“视而不见么?”

蓝漓果真当做没听到转身就走。

白月笙有些恼,身形很快闪到蓝漓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蓝漓淡漠的道:“王爷还请让开,我很忙。”

“忙什么?”

蓝漓抿唇,显然不愿说。

“你要去哪?”这次,白月笙也不等她回答,接过她手中的伞,“我倒要看看,你每日都忙些什么。”

蓝漓赶又不能赶,手头也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索性懒得理他。

马车载着白月笙和蓝漓到了绿凉县靠江边最大的码头上。

常礼早已经等在了那里,一见蓝漓便道:“已经交涉过了,那秦十三霸道的很,油盐不进。”瞧着白月笙也跟在一侧,多看了一眼之后忙垂下头去。

蓝漓皱了皱眉头。

白月笙问道:“秦十三是什么人?交涉什么?”

白月笙本就是天之骄子,与身俱来的身在上位的威压,常礼沉吟了一下,回道:“秦十三是这码头上的一霸,码头上所有的苦力脚夫都由他支配安排,所有船只停泊的位置也是由他说了算。”

常礼又道:“前些时日船行赶工,人手不够,秦十三又捏着人手不放,我们逼不得已高价征了十几个苦力去船行帮忙,坏了秦十三的行情,得罪了他,如今我们船只造好要下水,他便故意与我们为难,不给停船的位置。”

白月笙眼眸动了下,看向身后战坤,战坤忙上前,“这个秦十三原本就是个地痞流氓,只是因为家中有个姐妹做了绿凉太守的宠妾,所以才如此嚣张,属下这就去处理。”

蓝漓也没矫情的拒绝他帮忙,毕竟能简单处理自然没有将事情复杂化的道理。

几人在码头上的茶寮坐下,点了壶茶。

茶水粗劣,白月笙只抿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他看着蓝漓面不改色的饮茶的间隙,还在细细观察码头上的情况,忍不住问道:“你原本那间船行为何不用了?”

“不想。”其实原本的那间船行因为当初组建的仓促,许多地方包括航运的线路都考虑不周,便借着假死之际重新修正。

白月笙倒也没多问。

小半个时辰之后,战坤归来,“好了。”

也是在同时,一个中年男子找上了秦十三,说了几句话,秦十三立马点头哈腰,再次出现在常礼面前的时候客气的很,脸上还挂着献媚的笑意:“是小的瞎了狗眼,不识泰山,还请贵人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才好,这停泊的位置小的立马安排最好的给贵人,就那里——”说完指了一个地方,“贵人觉得如何?”

常礼也是懂水事,一眼便知这秦十三果然没说胡话,那里的确极好。

“劳烦秦管事了。”

“哪里的话,日后还要仰仗贵人多多提拔。”

“嗯。”常礼离开之后,秦十三还不忘高高吆喝几声拍马屁。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蓝漓不得不感叹权利真是个好东西,本来他们可能要费一番心力的事情,白月笙一个眼神就搞定了。

“回吧。”白月笙站起身来。

“你先走吧。”

白月笙道:“事情不是都办完了么?还要做什么。”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在此处多看看。”

白月笙皱着眉头,却没离开。

这绿凉县是比淮山镇还要大的水利交接要塞,蓝漓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过往商旅,有西川打扮,有卞南,还有些北狄人和一些异族商人,所交易的货品更是种类繁多,这也是蓝漓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船行据点的关键。

蓝漓已经选好了船行的地址,就定在七弯巷那里,那七弯巷并不是极热闹的地方,但周围多是镖局车行等做运输一类的行当,位置和周边环境都是极佳,就是买回来的时候颇费了些周折,总也算是圆满到手,如今只差开张吉日。

可是在绿凉县这样的交通要塞,各种运输行遍布,想要真正立得稳脚跟也是极难的。

忽然,码头上响起嘈杂的声音,一个男子在人群之中左冲右撞,他的身后不远处,一队护卫紧追不舍。

“堂少爷,你不要跑了,乖乖跟我回去吧!”

那队护卫的身形个头都差不多,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

蓝漓觉得这些护卫有些眼熟。

白月笙却是看了一眼,眸中便闪过幽暗深沉。

那男子奔到了蓝漓他们所在的茶寮跟前,因为一时失足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身后的护卫立即一拥而上,将男子抓了起来。

领头的护卫国字脸,面无表情的道:“带走。”

那男子大呼小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我!我才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巧的是这男子蓝漓认得,正是那日船上救的那个轻生夫人的夫君。

蓝漓挑眉,怎么,叶静美也在绿凉县么?

回去之后,蓝漓便让彩云前去查探,这一查之下,叶家的船果然停在了绿凉县码头,只是叶静美为人低调,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上次不是说要回京城吗?”蓝漓眉心动了动,“你可探的他们为何要在绿凉县停留么?”

彩云道:“据说是因为叶家的堂少爷叶申。”

叶家嫡系正房子孙单薄,到了叶静美这一辈,只有叶静美和她的弟弟两人,正房大爷夫人早早就双双的离了世,而叶静美的弟弟叶卓然年过十五智力还不如三岁小儿,可谓多灾多劫,好在叶静美自幼十分有经商天分,小小年纪又是女孩儿,为人处世却十分的雷厉风行。几年时间在叶家老爷子的帮助之下,将家中那些觊觎财产的豺狼虎豹一一打压,并开拓商业版图,粮食,布品,药材,酒楼客栈,奇石玉器,珍宝古玩,皇家采买均有涉猎,稳坐大周商界第一把交椅。

如此的家大业大,有些板块叶静美便无法顾忌的周到,念着同为叶家人,便从宗室之中选了几人帮忙料理,叶申便是其中之一。

叶申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好吃懒做胸无大志,只是眼馋家产,死乞白赖求着叶老爷子给份差事,老人心软,叶静美又是个孝顺的,便将西川的布匹生意交了一些到他手中。

哪知叶申心心念念的是京城的瑞雪楼,得不到满足便心生怨怼,到了西川之后没干过一天正经事,尽是吃喝玩乐,花的亏空了账面上的银子便动了歪脑筋,以次充好欺瞒底下的商户,若非叶静美发现的早及时赶到西川,叶申差点动摇了叶家在西川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

蓝漓他们遇到叶静美那日,正是叶静美押着叶申回京,巧的是有一个叶申经手过的单子,叶申用最下等的桑麻代替了上好的流云锦,并把流云锦低价贱卖给了别人,货船就停在绿凉县码头,这也是叶静美来这里的原因。

蓝漓也不得不感叹叶申败家子,“那叶静美一看就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叶申做了这样的事情,被抓了回去,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嗯,所以他也不知想了什么办法跑了出来,不过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了。”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我去瞧瞧。”彩云很快去而复返,还带着一个长相白净的姑娘,“xiao jie,这姑娘说要谢谢你。”

那姑娘对蓝漓行了个礼,道:“我叫竹心,不知姑娘可还记得两个月前在肃新郡救过一个怀孕的夫人?”

蓝漓点头。

竹心道:“当时我家xiao jie为姑娘准备了一份谢礼,却没想到姑娘离开的太快没能送到姑娘手中,今日恰逢下面的护卫说在码头见过姑娘,xiao jie便着我寻了过来。”

蓝漓挑眉,不得不感叹叶家下人的敏锐和办事速度,前后不过个把时辰,竟然能找上门来。

“那次的事情不过是顺手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竹心道:“是,姑娘心性高洁,我家xiao jie也很是喜欢,便想请姑娘前去喝茶,不知姑娘可赏脸?”

蓝漓想了想,应承了下来。

晚些时候,白月笙来了。

天气已经转晴,彩云不嫌麻烦的又将那姹紫嫣红的菊花从花廊下搬出晒太阳,白月笙想起早起的时候便看到彩云在拾掇那花,禁不住走上前去,“她何时喜欢这些东西了?”印象中,蓝漓水阁的时候从未拾掇过什么花草,也不关心任何布置装扮。

彩云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呃……王爷!”

“虽品种复杂,颜色搭配的倒是极好。”白月笙又瞥了一眼那些菊花,这问题也不是顶重要的事情,彩云的回答并不重要,他离开花廊往厢房走去的时候,彩云忙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王爷知道这些花是承少爷送的,不知会怎样?

白月笙进了厢房便道:“你此间的事情何时能办好?”

“不确定。”

白月笙凝眉,“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

蓝漓从书案之中抬头,“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回京,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这是他想了这段时间之后得到的结论。

蓝漓直接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

“我与王爷早有协定,如今三皇子活奔乱跳,王爷也该履行承诺,放我zi you,王爷天之骄子金口玉言,不是要反悔吧?”

白月笙阴沉着脸,“我若真反悔你能如何?!”

蓝漓微怔,“王爷在跟我开玩笑?”无论怎样,她都想不到白月笙反悔的理由,梅映雪在淮山不是吗,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难道是,她还有什么可利用的资本?

无才无貌无权无势,背后又无可利用的资源,她是真的不懂白月笙的想法。

白月笙冷冷道:“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

蓝漓怒极之后,反而笑了。

她站起身来,认真的看向白月笙,“除了以你的身份和权势来威胁我,你又能奈我何?”

这是挑衅。

白月笙发现,这个女人自从假死离开他身边之后,性情似乎变了一些,不再那么安分听话好拿捏了。

“你若有本事,便让我甘心情愿随你离开,以权势威逼又算得什么能耐。”

白月笙没说话,离开了蓝漓处。

回去之后,他的反常让白月辰侧目,自然而然问了出来,“是遇到什么难解的事情吗?”

“有点。”白月笙应了一声,“她不愿随我去京城,若是以往,我必然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只要目的达到就好,可这次我竟不愿这样,我想让她甘心情愿,可……如何才能让她自己愿意……”

白月辰微微叹息,典型的坠入情网不自知啊。

“若她的心在你身上,自然甘心情愿,只要让她——”

“你的意思是,她的心不在我身上。”

白月辰愕然,如此断章取义也是厉害,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好吧。

“还是因为,她的心在别人身上……”想起初来绿凉县那日看到水伯承,白月笙下意识的阴沉了脸色。

白月辰道:“以我的观察来看,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白月笙心情纷乱,索性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蓝漓小院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那人身着水绿色长裙容貌极美,手中还握着宝剑,却是水清幽。

彩云忙招呼她,“水xiao jie,你怎么来了?淮山一切可还好吗?”

水清幽却面容冷漠,隐隐似乎含着怒气,“水心在哪?”

“xiao jie在里面——”

彩云话还没说完,水清幽便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彩云一怔,她怎么了?

蓝漓正在陪家轩做船只模型,眼见水清幽忽然到来,着实也是一愣,“何时来的?”

水清幽寒着脸,“我有事要问你。”

彩云忙上前将家轩抱走,蓝漓站起身来,“什么事?”

当的一声,水清幽的宝剑落在了蓝漓的书案上,原本桌上的图案随着桌面震动掉落了一地,水清幽面如寒霜,口气不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大哥?”

蓝漓神情清淡,“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来,我大哥对你什么心思难道你不知道?你如果没那个意思,就不该若即若离给他希望,如今就凭你随口一句又要他断绝念头,你可知就因为你生性淡薄爱zi you,他早已禀告了父母,连水家的家业都放弃了?”

“你不了解……”

“现在倒是知道将我排除在外面了?我大哥这几年对你的照顾有眼睛的人都看在眼里,对那孩子也是极其尽心,这次你假死托生,我大哥听闻消息整个人像是掉了魂一样,后来又知道你还活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他却还是不放心要亲自来见你,确定你安全无虞,你却又去惹了什么狂犬病梅将军。”水清幽冷冷的看向蓝漓,“这么多年了,大哥求我的次数数的过来,可为了你,他竟写信恳求我前来帮你,甚至明知那梅将军不是个好应付的……因为和你很像的这张脸,你可知我躲了多少明枪暗箭?!”

“让你身陷危险,是我考虑不周,这点我很抱歉,但我与你大哥的事情,不是你所说的这样。”

“那是怎样?”

蓝漓抿唇不语,她没有向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感情的必要,这件事情她也不想多说。

而她的不语,看在水清幽的眼中便成了不屑,“用得着的时候召之即来,用不着的时候挥之即去,你就这样将我大哥的心扔在地上践踏是不是?”

蓝漓冷漠的道:“这些事情是我与你大哥之间的事情,旁人没有过问的权利,你如果是来做客的,今日我欢迎你,如果你是来胡搅蛮缠的,还请你离开。”

水清幽冷笑一声,“你想赶我走?这地方还是我大哥帮你找的吧?你凭什么?!”

“凭这个。”蓝漓拿出地契切结文书,这地方一开始的确是水伯承帮忙找的,但却是蓝漓自己花的银子,因为她不想欠别人的。

“反正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是不会走的!”水清幽冷冷说罢,忽然看到外面那满花廊的菊花,心中越发悲痛,这菊花的事情她虽不知,但大哥的书信之中曾提过,他觉得蓝漓性子便如这菊花一般,想想也知道想蓝漓这样不喜花草没什么趣味的女人怎么可能摆花弄草?

蓝漓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我——”

水清幽刚开口,一个低沉的男音却将她打断,“我来给你交代好了。”

V3、双管齐下

蓝漓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我——”

水清幽刚开口,一个低沉的男音却将她打断,“我来给你交代好了。”

“你怎么来了?”蓝漓眉心越发紧皱,看向忽然进来的白月笙,“你先等我一下。”

水清幽是认得白月笙的,她站起身来,“原来是你,你就是那日打昏我的人,你是谁?凭什么帮她交代?”

白月笙道:“我是她丈夫,你说我凭什么?”

水清幽脸色一变,“丈夫?怎么可能,她丈夫五年前就死了——”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你是华阳王?!”

“怎么,不像么?”

水清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就算你是华阳王那又怎样,我说的都是事实。”她看向蓝漓,“你明里和大哥在一起,暗中却又与华阳王牵扯不断?我竟从不知道你是这样耍弄别人感情的人,以前我真是看错了你。”

蓝漓只觉得额角发疼,无言以对,这都什么跟什么?

却听白月笙冷冰冰的道:“先不说她是不是耍弄了别人的感情,我方才听到你说,你大哥如何如何照顾她……若我记得不错你大哥之所以能站得起来,是她的功劳吧?”

水清幽僵住,唇瓣蠕动了两下,“若非我父母在她分娩的时候出手相助,她和孩子也没有今天,为我大哥治腿又怎么了?!”

白月笙慢慢道:“且不说她为你大哥治好腿疾让他站了起来,这些年来,她化名水心,说是做你们水家义女,其实并未吃用过水家一文银子,相反的,水家所造船只,有半数出自她的设计和督造,五年时间,水家依靠她设计的船只创造了多少利益,可有分给她什么红利或者月俸吗?没有。”

水清幽脸色忽红忽白,“那都是水伯良小气,精于算计,你与我说什么?!”

“你们水家对她的再生之恩,她这些年来用尽心力,也是还够了的,至于她和你大哥的事情,那是你大哥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你与她说什么?”

这后半段完全是比着水清幽的话说的,水清幽被堵的涨红了脸,到底也是顾忌着白月笙的身份,一些放肆过分的话她并不怎么敢说,咬牙看向蓝漓,道:“你等着,这件事情我不会这样算了的。”说完气冲冲的离开了。

蓝漓微微一叹。

白月笙哼了一声,揶揄道:“你昨日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对上那丫头让她一直这么数落你?”

“她只是心疼她大哥,并不是针对我。”何况无论是不是她故意,她的确伤了水伯承的心。

白月笙心里不是滋味,“你倒是很会理解别人。”

蓝漓将地面上乱了的纸张捡起来放好,才道:“你不是要回京,怎么还没走?”

“这件事情不着急。”白月笙瞧着她要出去,“你这是要去哪?”

蓝漓没理他,换了一身男装,将头发挽起,做了些修饰,一眼看去,还真是一个白净文若的少年模样。

白月笙也似乎是不需要她回答,竟就这样跟着蓝漓上了马车。

蓝漓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出去办事,你跟着去做什么?”

“看看。”

蓝漓无力的闭了闭眼,明明是个冷漠的男人,怎么也忽的耍起了无赖呢?

马车奔行,蓝漓端坐马车上,白月笙颇有些百无聊赖,透过车窗向外看,路上行人各色,你来我往。

忽然,马车颠了一下,蓝漓因为惯性直接倒在了白月笙的身上,白月笙却是老神在在纹丝不动,他颇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怎么,你这是要投怀送抱么?”

蓝漓恼恨的要起身,白月笙却直接将她圈在了怀中,容不得她动弹分毫。

“放开!”

“不放。”白月笙不但没放,还下手用力,隔着布料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了。

蓝漓又羞又恼,脸上也升起无数的酡红,引人犯罪。

有些事情就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便怎么也没有办法忍耐,那樱花一样的唇瓣懊恼的轻抿着,看在白月笙的眼中,自是you huo十足,他忍不了,也不想忍,当即极不客气的咬了上去。

“你……唔……”

蓝漓低喊了一声,白月笙却卑鄙的乘着这空隙长驱直入,将自己想要的美味尝了个彻底。

蓝漓唇齿被霸道侵略,刚开始还僵着身子不断的推他,渐渐的便被那绵绵密密缱绻的吻搞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心底深处,到底还是喜欢白月笙的,又有几个女人能抗拒得了喜爱的人的亲热。

气息不知何时紊乱,直到胸前一凉,蓝漓慌忙醒过神来,乘着白月笙不备一把将他推开,扯住自己的衣襟退到了安全地带。

天!

发生了什么?

白月笙斜斜靠在马车车壁上,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领口因为方才的纠缠微微松了一些,露出了小麦色的肌肤,越是这样的境况下,反倒越发显得他英挺俊逸,邪魅惑人了,蓝漓狠狠的别过眼,暗忖长成这样的祸国殃民,还要跑出来招摇,难道他心里就不会内疚吗?

马车忽然停了,外面传来常礼的声音:“xiao jie,到了。”

蓝漓手忙脚乱的去拉自己半开的衣衫,一来因为心虚着急,二来因为有白月笙姿态大方的欣赏,穿衣的手都有些哆嗦。

常礼疑惑的再问:“xiao jie?”

“马……马上好。”这快要变了调子的声音,让蓝漓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不由狠狠瞪了白月笙一眼。

这一眼蓝漓无心之下,却是既娇又媚很是撩人,白月笙眼眸忽然一亮,发现了一件事情——比之不断思忖如何让她甘心情愿,如刚才一样的实际行动,似乎更有用一点,自然,他也更喜欢。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蓝漓还气着,自然是不理会白月笙,直接问道:“约定的地方在哪?”

常礼指向不远处的一间高牌坊,“绿凉县瑞雪楼。”

瑞雪楼是叶家产业,分店遍布全国各地,盖因秦十三忽然给了蓝漓船行的船只最好的停泊位置,她的船行还没开,已经先声夺人,今日蓝漓是应了七弯巷车行马行船行镖局等人的邀请,来赴宴的。

听到瑞雪楼,白月笙明显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和蓝漓一起走了进去。

瑞雪楼已经被包了场,楼下是各家行运的师傅,此时已经喝上了,小伙计带着蓝漓三人上了二楼,远远的便听到一间最大雅间内传出交谈之声。

“也不知这大风船行的掌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赴宴就迟到,简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说的就是……”

“还是不要随便议论了,也许人家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蓝漓僵了僵,这迟到,纯粹都是白月笙给害的。

白月笙倒是没事人一样神色淡漠而疏离。

伙计敲了敲门,门内立即雅雀无声,接着门开了。

这雅间很大,并不采用一楼的圆桌,中间铺着上好的羊毛地毯,左右摆了八只楠木小几,小几上自是美酒佳肴,此时只有一只小几还空着,显然是留给蓝漓的。

一个虬髯大汉走上前来拍了拍常礼的肩膀,“常兄弟,你来了,这两位便是大风船行的掌事吗?”这虬髯大汉叫做裴虎,是兴隆镖局的总镖头,为人豪迈大气,蓝漓一听声音,竟是方才说“可能有事耽搁”的人,顿时对此人心生好感。

常礼道:“裴镖头,这位便是我家主子,水公子,至于边上的公子,是我家公子的好友。”

三人一出现的时候,雅间内所有人的视线便被白月笙和蓝漓吸引了过去,这二人气质斐然样貌不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只是白月笙贵气与身俱来,看来就不是充满铜臭的商人,所以知道蓝漓竟是船行主事,都没什么意外的,只是觉得这主事颇为瘦弱了点。

“水公子,幸会,快请入座吧。”

“幸会。”

蓝漓也没寒暄,直接入了座。

坐在她左右一个是马行的老板,一个是车行,都十分的客气,简直是上演教科书级的和气生财,正对面是一个马脸男子,个子很高,肤色黝黑,是七弯船行的掌事人王明水,因为秦十三拨了最好的停船位置给蓝漓,等于是把最好的商机也给了蓝漓,对蓝漓早就心怀不满。

蓝漓也是无所谓,谁若与她攀谈,她便回个一两句,若是不待见的,她也懒得理会。

一番吃喝劝酒下来,倒也将这些人的性子摸了个大概。

裴虎较为憨实,与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原来买铺子的时候便和常礼打下了几分交情,见蓝漓如今好说话,自然心生好感,禁不住多说了几句。

“能让秦十三专门让步安排,大家还以为这大风船行的掌事是个极厉害的人,没想到却是个小兄弟,真是意外。”

蓝漓笑笑:“以后还请裴镖头多多关照。”

一只熊掌直接拍上蓝漓肩膀,“做生意你来我往免不得,相互关照也是应该的,还请小兄弟不要嫌我粗陋才是。”

蓝漓闷哼了一声,这一铁砂掌,可不是寻常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白月笙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将裴虎那只手拨开,拿了一小碟糕点放在蓝漓面前。

“谢谢。”蓝漓松了口气,将拿糕点喂到了口中,就怕熊掌再次袭来。

裴虎哈哈一笑,想着这小兄弟不但唇红齿白,说起话来没什么力气,便来吃东西都如此秀气,果然和他这种粗人是不一样的。

王明水阴阳怪气的道:“人家上头有人罩着,自然是顺水顺水,哪里需要你关照,不过是句客气话,你也当真。”

裴虎瞥了王明水一眼,看向蓝漓,“你别理他,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王明水冷哼一声,当做没听到。

蓝漓一笑而过,“没事。”

这些做运输生意的,多是粗人,几杯酒上头,有几个便说起荤话来,蓝漓轻咳了一声,当是没听到,哪知那几个人越说越过火,段子黄的听不下去。

王明水也是深谙此道,说的口沫横飞,“我这有个好玩的谜语,你们猜一猜,十个男人偷看五个女人洗澡,打一成语,猜猜看吧。”

“五光十色!这么简单还要猜。”

很快有人猜了出来,王明水却神秘的挤了挤那绿豆眼,“不对。”

“那是什么?”

“对啊,这不是五光十色又是什么?”

王明水喝了口酒,卖了个关子才道:“双管齐下啊。”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

安静了一下之后,众人哄堂大笑起来,都夸赞王明水厉害。

蓝漓一口茶咽错了地方,连连咳嗽不停。

她也不是没听过黄段子,可这样超过的……还真的是……

白月笙也微微皱着眉头,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蓝漓的后背,帮她顺气,手中茶杯当一声放在了桌上,声音不大不小,整个雅间的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裴虎虽然是个粗人,心思却是细腻,喊了一声,“都别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笑成这幅样子,知道的当你们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都是些什么人呢。”说罢转向蓝漓,“小兄弟别介意,他们喝多了。”

蓝漓顺了气,咳了两声,才道:“没事,我明白,我有些不舒服,就先离开了。”

“行,你路上慢点。”

蓝漓嗯了一声,向其他人道了别,刚出了门,王明水就嘲讽道:“瞧着秦十三待见他,怎么,你这就要攀上他了么?”

裴虎哼了一声,没理他。

蓝漓和白月笙出去之后,深深吸了口气,此时夜色降临,晚风稍有些凉爽,被风一吹蓝漓觉得脸上热潮消减不少。

今日先是被白月笙勾调,后又听了那么些荤素不忌的笑话,委实也是不好消受。

“有必要吗?”白月笙瞧着她这幅消受不了的模样,冷声问。

“你不懂。”她自然可以仗着白月笙在太守那放的话在这里站住脚,但想要生意长久稳固,与同行打好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晚上回去之后,白月笙就直接上了蓝漓的榻,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

蓝漓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上次她可以去找彩云,这次白月笙却是不放,“你若去找彩云,我不介意亲自去她房中抓你。”

蓝漓还能怎样?只得在心底问候了白月笙的祖宗十八代,又因为白日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她是真的怕白月笙夜半化生为狼,将她吃干抹净,僵住身子不敢入睡。

庆幸的是白月笙似乎很累,一沾枕头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蓝漓清醒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常礼弄了张软塌放在屋内。

白月笙穿戴整齐,瞥着那张软塌,淡淡转过视线,没理会。

晚上,白月笙果然又欺身而来,蓝漓抱着一床锦被睡到了软塌上,还背对着他。

可下一刻,身后一沉,白月笙竟然也躺了上来。

软塌窄小,若要容纳两人,便要靠的很近很近,近的二人之间没有距离……

蓝漓无语,却听白月笙道:“常礼不是说这个软塌做工极好,用料也不错,十分结实,我倒是想亲自验证一下。”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软塌支架直接断裂,两人跌到了地上。

蓝漓摔的极疼,白月笙却面色从容的坐了起来,神情冷淡很是无辜,“看来并不是很结实。”

蓝漓气的差点吐血,“你到底想怎样?!”

“睡觉。”白月笙回的像是在说吃饭喝茶。

蓝漓深吸了口气,“王爷,此处并不是王府,没有那么多‘不得力的人’,不需要做戏给任何人,还是梅将军就在附近吗?”

白月笙挑眉:“你说什么?”

蓝漓站起身来,极认真的道:“王爷,您和梅将军之间怎样,都和我没什么关系,能帮您的事情我已经尽力帮了,就请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好吗?!”

“你是说……”顿悟了她话中的意思,白月笙唇角上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所以你是在介意梅映雪?”

什么跟什么?

蓝漓闭了闭眼,“王爷,你不属于这里,京城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白月笙道:“不关你的事。”

这五个字,原是白月笙见到蓝漓之后,蓝漓送给他的。

蓝漓不得不佩服白月笙记仇的性子,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将这五个字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你若乖乖听话,我自不会为难你,你若不听话,我这脾性,有时我自己也是不好说的很,要是做了什么让你难看的事情,你可要担待。”

蓝漓脸色忽红忽白。

白月笙已经躺了回去,还冷眼瞥她,“还不过来?!你是要让别人也来欣赏我们的闺房情趣吗?”

蓝漓可不敢惹他,这人的胆子凭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他手脚规矩,就是抱着她纯睡觉,不过也让蓝漓醒了大半夜,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很是不好。

“多抹些胭脂吧。”彩云看了看镜中蓝漓憔悴的面容,“或者换一个颜色鲜艳一点的发饰。”

“好。”

始作俑者白月笙神清气爽的在院内教家轩射箭,那箭靶还是昨日战坤来弄的。

------题外话------

讲真,这个段子不是我原创的。

V4、灾星

“多抹些胭脂吧。”彩云看了看镜中蓝漓憔悴的面容,“或者换一个颜色鲜艳一点的发饰。”

“好。”

始作俑者白月笙神清气爽的在院内教家轩射箭,那箭靶还是昨日战坤来弄的。

赶又赶不走,拒绝又从来被无视,家轩还喜欢他,蓝漓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发现她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收拾好,蓝漓便要出门了。

“你倒是忙,每日都要出门。”白月笙道。

蓝漓连眼帘儿都没掀,淡漠的从他身边走过,上了马车。

家轩眨着眼睛,“娘亲你穿的好漂亮,是要出去玩吗?带我和王爷叔叔一起吧。”刚坐好的蓝漓身子晃了晃,看向家轩,“娘亲有事,明日带你玩。”

“哦。”家轩惋惜了一下,很快扑到白月笙的身上。

蓝漓去了一趟七弯巷的船行,查看了一下铺子收拾的状态,等回来的时候,却见竹心站在小院门口,见着蓝漓笑着道:“本是要通知姑娘一声才过来的,如今贸然前来,姑娘不会介意吧?”

“是叶xiao jie到了吗?”

竹心看向门口不远处的一架华丽的马车,叶静美恰逢掀起车帘,露出了半张脸,她还是惯爱穿绿色,脸庞明媚,带着金丝流苏穗儿的金步摇在太阳的折射下华彩无数,衬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森林之中瑰丽的精灵。

叶静美下了马车,“水姑娘,冒然来此,多有叨扰。”

“无妨。”蓝漓道:“进来说吧。”

几人一起入了院子。

蓝漓所住的只是一座三进的院落,自然比不得叶家别院华丽奢华,不过十分干净清新,花廊下那一整圈儿的菊花也分外亮眼别致。

几人到了厢房内,彩云准备了一些糕点茶水,蓝漓笑道:“不知叶xiao jie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今日前来,一为感谢姑娘相救我堂嫂之恩,二来有些事情,想与姑娘合作。”

“叶xiao jie请说。”

“我听闻水姑娘在设计构造船只方面很是厉害,所以便想请姑娘为我组建一支叶家船队。”

蓝漓微怔,“据我所知,这件事情叶xiao jie已经找了渝林水家,而他们也派了得力的人前去京城,为何叶xiao jie……”

叶静美微微一笑,她生性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还真让人看不懂她的想法,“水伯良的确能力卓绝,不过他分神管理水家各项事务,似乎力有不逮。”

事实上水伯良已经见过叶静美,可刚接手叶家船队船只设计之事,水伯承忽然传信要逍遥自在海阔天空,水家家大业大,兄弟二人原也是分工明确,水伯承管着船厂,船只设计和制造,水伯良负责销路,联络商户,水伯承直接放手,船厂有些元老本就对水伯良有些意见,如今一发不可收拾,水伯良只好跟叶静美告罪,回渝林去了。

“请恕水心不能答应。”

叶静美挑眉:“哦?为何?”

“为叶家组建船队,不是小事,以我如今在船务上面的根基无法办到,我最近得到消息,水家大公子已经赶回水家主持船厂,他与水伯良一人坐镇渝林,一人为叶xiao jie组建船队,必能让叶xiao jie满意。”

叶静美轻轻摇着手中团扇,带着金丝流苏穗儿的金步摇也一晃一晃,“姑娘倒是个妙人。”

“彼此彼此。”

蓝漓哪能不知道,方才所有,不过试探,叶静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让她这样毫无根基的人来负责这样的大事。

叶静美道:“是我思虑不周,让姑娘见笑了,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请姑娘帮忙。”

“叶xiao jie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只怕水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水姑娘谦虚了。”叶静美道:“我听闻水姑娘曾在京城有一间布行……”

蓝漓眉心微微动了一下,这个叶静美,果然是个厉害的,竟将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才找上门来。

叶静美道:“水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明白。”若真有别的意思,他们此时也不会在这里闲话了,蓝漓道:“姑娘要我帮的忙,是与布行有关?”

“实不相瞒,我如今手上有一船上等的流云锦,因为船舱进水,布匹发霉……我听闻姑娘在京城的时候,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但布行却并没传出劣质布料或者缺货等任何流言,所以我想请教姑娘,这发了霉的布匹,可是有什么修整的办法。”

这一船的流云锦经过一番折腾本就耽搁了供给给商户的时间,如今又发霉,若是无法妥善处理,失去客户的同时更要损失数十万两白银。叶静美富甲天下,对任何生意上的奇事也很是关注,蓝漓当初那批花罗发霉本是小事,但叶静美依旧有所耳闻。

蓝漓沉吟,“还是要看布匹发霉的程度。”

叶静美当即请了蓝漓去看,看过之后,蓝漓心中便有了底,“办法倒是有,只需花几日就好。”

叶静美一喜,“姑娘请讲。”

“我瞧着这些放在表层的流云锦霉斑不多,只要用绿豆芽搓洗之后用清水浸泡即可,中间有一部分霉斑较多,用高粱酒浸过之后,再以软毛刷刷洗干净,为免落下酒气,还需用些香草熏一下,至于最下面的,霉斑最为严重,可用热的皂角水反复刷洗,在用淘米水泡过……只是这最下层的流云锦霉斑较多,我不确定是不是可以彻底清除。”

叶静美看向竹心:“可记下了吗?照着水姑娘说的去做。”

“是。”

叶静美看向蓝漓,“姑娘之恩,我记下了。”

“嗯。”

蓝漓离开之后,叶静美便照着蓝漓所说的方法去做,虽然颇费了些人力物力,可效果却是极佳,整整一船的流云锦,竟被拯救了大半,叶静美自然又是登门道谢。

是时,蓝漓的船行已经开张,因为那秦十三献媚,还帮着常礼拉拢了几单生意,虽都不是极大的,但利润都不错,蓝漓便着常礼给了那秦十三一些好处,秦十三推拒了几下,倒也是收下了,竟就这样和大风船行“狼狈为奸”起来,气的王明水差点吐血。

叶静美也听说了她船行的事情,不免对蓝漓越发赞赏,“姑娘的船行可走综州吗?”

“综州并不很远,去得。”

叶静美点头,“眼下这批流云锦便是要去往综州,不知姑娘可要接?”

“自然。”生意上门,蓝漓哪有不接的道理。

两人便商洽了价格,并谈了一些未来的合作,一拍即合。

叶静美这段时间先是被叶申坏了生意,后又遇上船队船只质量有问题损坏了流云锦,这次和蓝漓的合作虽是小事,却是难得让她舒心的一件,禁不住露出真诚的笑容,“能与水姑娘合作,是我的荣幸。”

叶静美与蓝漓志趣相投,觉得分外投契,邀请蓝漓到叶家别院一起用晚膳,蓝漓不好推辞,便去了。

叶家富甲天下,即便是绿凉县的别院也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院内的花草树木全都是珍稀品种,主厅内摆着全套的紫檀木家具,糕点水酒也都是极好的,两人入座刚说了几句话,竹心忽然急匆匆的进了对叶静美耳语了两句。

叶静美脸色微变,“去将绿凉县最好的大夫全部请来。”

蓝漓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姑娘可还记得你救过的那位轻生的夫人么?如今还未足月,却忽然要临盆了。”

蓝漓微怔。

很快,绿凉所有有名气的大夫都到了叶家别院,南厢内,是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

丫鬟婆子进出了好几批,一个稳婆满手是血跑了出来,“大xiao jie,孩子太大,这夫人又血崩,如今请xiao jie拿个主意,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叶静美面色难看,“说的什么话,你给我听着,大人孩子我都要,保不住唯你是问!”

婆子哪敢再说什么,慌忙奔了进去。

屋内的女子喊的声嘶力竭,渐渐没了气力,婆子仓皇奔了出来扑跪在地上,“大xiao jie,奴婢没用,你快拿个主意吧,不然大人孩子可能都保不住了……”

“废物!”叶静美冷冷道,正在这时,竹心带着绿凉最有名的大夫到了,那大夫进去看了看,很快便出来了,摇头道:“xiao jie还是另请高明吧。”叶静美刚升起的丁点希望再次变成失望。

竹心忍不住住了上去:“大夫,那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啊,请您再看看吧,我叶家什么珍稀药材都有,大夫——”

大夫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静美面色微变,她站在屋外已经几乎听不到赵盼兰的任何声音,叶静美有些怔忪,怎么会?

叶申瞪着叶静美,“你装什么假好人,你等的不就是现在吗?”

竹心怒道:“堂少爷,xiao jie可没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可不要胡说!”

“什么胡说?”叶申指着叶静美的鼻子:“都是你这个灾星,克死了大伯父大伯母和祖母,克的爷爷重病缠身卧床多年,连卓然弟弟也被你克的成了疯傻,如今你却又要来克我们了是不是?盼兰一直好好的,你跑到西川之后她就跟我闹起了别扭,还要跳水寻死,如今更是一尸两命,你高兴了?!”

那灾星两个字刺到了叶静美心底最深处,她面无表情,冷冷的看了叶申一眼,分明是什么都没说的,却让叶申噶然住口。

叶申吞了口口水,才道:“你这样看我想做什么?我难道还说错了?大堂哥的孩子就因为你没了,如今盼兰又这样,我叶家迟早被你克的断子绝孙!”

“住口!”竹心低喝一声,“若非堂少爷死性不改和丫鬟纠缠被堂夫人看到,她又怎会摔倒?堂少爷最好说话小心些,有些话说的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申立即住了嘴。

竹心上前,悄悄的握了握叶静美早已经冰凉的手。

稳婆颤着声音道:“大xiao jie,堂夫人快不行了……”

叶静美闭了闭眼,无力的摆手,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是。”稳婆进去收拾,却听一道女音忽然道:“等一下。”

众人回头,却是蓝漓不知何时到了院门口,竹心上前道:“水姑娘,你这是——”

蓝漓到了叶静美面前,“我早些年间学过一些医术,让我看看吧。”

叶静美半信半疑,但如今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选择,只得点头。

整个南厢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蓝漓微微皱眉,看着床前的那一堆染了血的白布,面不改色的上前给赵盼兰把脉。

赵盼兰的气息已经很微弱,因为摔倒而引起大出血,稳婆算是极有经验的,当即便进行了催产,赵盼兰若是可以熬得住,自然能生下孩子,只可惜那一摔实在太过严重,她气力不济,宫口只开到三指已经不行了。

蓝漓很快意识到,赵盼兰的情况,想要自己生下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剖宫产,可她前世所修是中医,还没为人做过这种手术……

“xiao jie,怎么样?有办法吗?”彩云问道。

蓝漓深吸了口气,去见了叶静美,“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但我不保证可行。”

“什么办法?”

蓝漓没说,只道:“我说的东西你帮我准备好,我现在进去救人,稳婆和彩云帮我,其他人将床前立即清理干净,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打扰我。”

“好。”叶静美是不懂医的,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当下蓝漓让他们准备好人参,锋利的bi shou,红糖,鸡蛋,剪刀,白布,热水,烈酒,这其余东西,大家都还想的通,就是不明白这bi shou是用来做什么的。

蓝漓挽起袖子洗了手,将赵盼兰的衣襟掀开,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摸了摸肚子,将bi shou消了毒,放在肚子上比划。

稳婆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彩云也被蓝漓动作下了一跳,却赶紧上前将稳婆拦住,“你要么就在边上帮忙,若是吆喝喊叫就出去,别影响了我家xiao jie。”说着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赵盼兰的情况是拖不得的,蓝漓选好位置,下手迅速,剖开肚皮和zi gong膜,将孩子从里面抱了出来,哇的一声,孩子啼哭声十分的响亮,外面的叶静美简直不敢相信,接着明显松了口气。

蓝漓将孩子交给彩云包好,去探赵盼兰的气息,她已然气绝,红糖鸡蛋热水,终究是用不到了。

蓝漓指尖颤了一下,将她的眼睛合上,认真的为她缝合了刀口。

出去的时候,叶静美看着蓝漓,那眼眸之中带着几许感激,蓝漓不但是救了一条小生命,更要紧的那灾星两个字,她虽表面上无所畏惧,但心底深处终究是介意别人指指点点,将赵盼兰母子一尸两命也算在她的头上。

“夫人没能救的回来,抱歉。”蓝漓道。

叶静美摇了摇头,吩咐下面的人料理南厢一切事宜,转眸看向叶申的时候,神色阴沉无比,“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今日她为何会跌倒?”

“那是——”叶申惊住了,“那……那是她自己要摔倒的,关我什么事!?你这么看着我想干嘛?你想吓唬谁?!”

“好。”叶静美一摆手,竹月带着赵盼兰身边的丫鬟小霜到了跟前,“大xiao jie……”眼中还流着泪。

“前几日夫人便看到少爷和花房一个婢女眉来眼去,夫人生了会子气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可今日少爷变本加厉,竟拿了夫人最喜欢的金花钗去送给那婢女,那钗是夫人娘亲留给夫人的,夫人怎么肯罢休,便与少爷争执了起来,争执期间,少爷竟将夫人推倒在地——”

“你胡说,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叶申大叫。

叶静美冷眼扫过,“看来我往昔对你还是太过宽容了。”想到上次赵盼兰声泪俱下求她惦念同出一脉放叶申出来,再想想今日之事,叶静美生平少见的后悔起来。

“来人!”护卫上前将叶申架住,眼见这次真是没办法,叶申索性破口大骂:“我叶家这么多年的倒霉事都是因为你,我告诉你叶静美,都是你这个灾星,谁遇见你谁倒霉,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和你是堂兄妹,你这个灾星,灾——”护卫们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将他拉了下去。

叶静美深深吸了口气。

蓝漓道:“我先走了。”

“嗯。”叶静美看向蓝漓,“今日之事多谢水姑娘了,此间还有事情处理,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回去的马车上,彩云忍不住问道,“xiao jie今日为叶夫人取孩子的手法……”想起那一场景,彩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是从何处学的?”

蓝漓并未回话,彩云抿了抿唇,也没敢多问。

回去之后,白月笙来了,白月笙这段时间都住在蓝漓这里,见他出现倒也不意外,只是白月笙今日明显神情不悦,一见蓝漓便道:“你最好少和叶静美打交道。”

蓝漓道:“你似乎一直就很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个灾星?”

白月笙冷冷道:“那与我无关。”

“意思是有别的原因了?我倒很想知道,为什么。”

白月笙却不说了。

V5、谁又能是柳下惠?

蓝漓道:“你似乎一直就很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个灾星?”

白月笙冷冷道:“那与我无关。”

“意思是有别的原因了?我倒很想知道,为什么。”

白月笙却不说了。

蓝漓本也没期望他会说,转身进屋了。

叶静美是聪明人,知道蓝漓不喜欢张扬,关于蓝漓动刀腹中取胎儿的事情,严令禁止家中下人讨论,倒为蓝漓免去了不少麻烦。

五日之后,赵盼兰的丧事处理的差不多,叶静美让丫鬟竹月送来一张货运单子,都是叶家最近一段时间需要走水路运送的物品。

蓝漓微怔:“这是……”

竹月道:“我家xiao jie说,在叶家船队组建完成之前,叶家的水运就劳烦水姑娘了。”拿出两张千两银票,道:“这是定钱,尾款会在货物运输完成之后支付。”

竹月又道:“xiao jie今日本要前来,但家中诸事实在忙不过来,等改日再亲自登门和水姑娘一叙。”

蓝漓挑眉,这生意来的也是颇为意外,毕竟以叶静美的精明,实在不像是会用她这种毫无经验的船行的人。不过仔细看过之后,还是很快交代常礼安排。

好在叶静美给她的这些都不是什么远路的运输,如今大风船行也可以顾的到,只是接了叶家的单子之后,其余零散的单子自然是不能再接了。

蓝漓想了想,也许应该再各个水运码头都开启分行,这样也更为方便一点,当然,这个想法有点宏大,目前不切实际,只将淮山和肃新郡两处作为据点筹划起来。

常青一直在淮山顾着糕饼铺子,船行分行开起来就更容易了一些,顺便,糕饼铺子刚开时候的学徒也快出师了,蓝漓便着手准备在绿凉县也开一间糕饼铺子的分行。

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蓝漓心中自然高兴,可无论怎样的好心情,在看到白月笙那张冷漠的要冻死人的脸的时候,都笑不出来。

前段时间,白月笙实在是太久没睡过什么安稳觉,尚且还算安稳,只是抱着睡觉,可这段时间,积累的困乏消除完了,每日神采奕奕,睡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谁又能是柳下惠?

又是夜晚,白月笙半强迫的将蓝漓抱起,唇瓣轻蹭着她的后颈,手也霸道的锁着她的腰,动作暧昧而缱绻。

蓝漓颤了颤,扭着身子想要从他怀中缩出来,奈何他抱的那么紧,蓝漓越是扭动,两人身体越是碰触摩擦,倒是让蓝漓红了半张脸,“你……放开我——”

“不放。”白月笙回的耿直,这么久了,早抱上瘾了,他能放就有鬼了。

蓝漓气急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被白月笙一拉,这次直接跌在了白月笙胸前,白月笙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入了锦被中。

这一动作着实把蓝漓吓到了,“你干嘛?”

“夜深人静,**苦短,你说干嘛?”

蓝漓脸色微白,“你……你不要胡说……”

白月笙挑眉,“这些日子,该抱的抱了,该吻的吻了,该摸的也都摸了,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确不是吗?”

“你……”蓝漓脸色红白交错,“是你强迫我,我哪有机会发表意见?”

白月笙眉毛挑的越发的高了,“既然如此——”话音未落,直接吻上了蓝漓的唇瓣,蓝漓僵了一下,推又推不开,很快被他的吻搞得迷失了自我。

不得不说,白月笙在这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极其敏锐,只凭蓝漓细微的反应,就知道何处是敏感地带,若非蓝漓早知道他这些年不让女子近身,还真以为这家伙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色鬼。

以往的吻或是惩罚或是挑逗,或是半强迫,但都是浅尝辄止,这一次,白月笙可没放过她的打算,除了绵绵密密缱绻的吻,连手都不安分了,上下摸索,很快将衣襟扯了开。

蓝漓扯着他的衣袖,欲拒还迎,气息紊乱,惊觉他手往下路探去,明显一僵,手脚并用去推拒那只过界的大手,“别……”

白月笙眉心微动,瞧她神色,竟是……

“你怕?”

蓝漓周身僵硬,“你放过我好不好……”竟带着些祈求的意味,她从未在白月笙面前露出这等神色,看的白月笙也是心头一软,不忍再欺负她,翻身侧躺,霸道的将她圈入怀中。

蓝漓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白月笙臭着脸,忍不住问道:“你怕什么?”

蓝漓僵了半晌,本不愿回答,又怕白月笙精虫上头不管不顾,呐呐道,“很疼……”

白月笙皱眉,下意识的将蓝漓抱得更紧了,原来他从未问过蓝漓任何关于以前那个男人的事,可这一刻却恨不能亲手刮了他,竟让蓝漓有了阴影,如此害怕床笫之事。

蓝漓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白月笙口气不善的道:“要么睡觉,要么继续。”

蓝漓连忙住了口。

第二日一早,常礼便有事来找蓝漓。

蓝漓接了水家的单子之后,零碎的水运便没空理会,可让王明水捡了便宜,王明水这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生意,如今有了机会,贪心的厉害,立即给秦十三送了银子过去,让秦十三帮忙,竟将码头上有些油水的水运单子全接到七弯船行去了,其余的船行虽然规模小些,那也是要吃饭的,这样断人财路让别人怎么活?

裴虎素来仗义,便找了常礼想琢磨个法子。

蓝漓仔细的听完,道:“如今码头上剩下的都是些什么单子?”

“王明水将单子都挑走之后,又有些小船行为了养家糊口选了一些暂且能做的,如今码头只剩砂石运输没人接,砂石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又重,给的船费也不高,小船行船只要么不够大,要么禁不住砂石折腾……”常礼皱着眉头道:“我们大风船行虽开的时间不久,但也都是量力而行,从未做过这等断人生路的事情,这个王明水,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吃得下那么多的单子……”

“他自然是不用管的,耗着就是,等那些小船行挨不住了,自然会求上门去让他给口饭吃,他再将单子低价拍下去,自己既不用出钱也不用出力,赚进大巴银子的同时还能给那些小船行一个教训。”

“那xiao jie的意思是……”

蓝漓看着窗外在和家轩射箭的男子,漫不经心的道:“你去告诉裴虎,让他稳住那些小船行,既然这个王明水这么不上道,咱们也不必给他机会。”

“是,明白了。”

常礼退了下去。

彩云笑道:“你瞧家轩和王爷玩的多开心?”

蓝漓忍不住叹了口气,对这个男人,她是真的没办法了,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能不能打昏迷晕直接送回京城去,可这些办法到底她是不敢实施的。

午后,阳光正好,蓝漓在床上小憩,不知不觉被人揽入怀中,缱绻碰触。

因为近日来白月笙夜半折腾,蓝漓都没怎么睡好,这一觉睡得实在有些沉。

睡梦之中的蓝漓也诚实的多,那是她这段日子以来习惯了的碰触,习惯了的气息,只是梦中碰她的是一只猫,猫很可爱,眼睛那么漂亮,用它柔软的尾巴扫着她的脸,她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别闹……”

白月笙本想乘势狠狠欺负,却见她眼下暗影重重,悬在上方停了会儿,为她拉好了毯子,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彩云正在收拾那些菊花,已经十月末,菊花过了花期,多数凋零败落,只有几盆泥金色的菊还在消耗着最后的生命。

“动静小些,你家xiao jie在睡觉。”

“哦。”彩云赶紧放轻了动作,将那些掉落的花瓣仔细的扫干净。

“菊花高洁,倒是跟她很像,王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摆弄这些?”

彩云僵住,不敢看白月笙,“那时候……那时候没时间!”

白月笙瞥了彩云一眼,“现在也不见得多有时间。”

彩云越发不敢看他。

白月笙是什么人,这丫头如此奇怪还能骗过他的眼睛?当下便让战坤去查,这一查之下,还真是“惊喜”。

居然都是水伯承送的。

他不是个大方的男人,即便蓝漓对水伯承并没有意思,也不能阻止白月笙直接打翻醋坛子。

这天晚上开始,白月笙回别院去了,并且再也没来骚扰过蓝漓。

蓝漓可高兴死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天渐渐的冷了,夜晚的被窝却总是冰凉的紧,是她的被子太薄了吗?

白月笙这一消失就是半个多月,蓝漓甚至以为他回了京。

刚开始的不自在过后,蓝漓很快恢复正常,毕竟,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不是吗?她本来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白月笙滚蛋,这下好了,彻底消停了。

王明水接下太多的水运单子,但自身船行规模不够大,分身乏术,偏生那些小船行的老板也是受了裴虎告诫,竟没去找王明水要单子,眼见规定运输的时间都快到了,王明水急了,掉转头挨家挨户去求那些小船行老板。

小船行的那些老板们这些年都是被王明水打压这,此时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可谓心里畅快的紧,与裴虎常礼商议过之后,才勉强分担了七弯船运做不完的单子,自然,钱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王明水悔的心肝肺都凉了,本想着能免费使唤他们的船只为自己狠捞一笔,没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

彩云皱着眉头道:“那王明水又不是什么好人,干嘛还要让小船行最后去帮衬?直接拖到单子过了时间,将他打压的爬不起来,再将小船行收归到大风船行中来,如此一来一举数得,何必还给他机会。”

蓝漓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那些商客们没有错,有些货品更是不能积压,如果我们直接拖到运输单子时间到,只怕有些货物再运送过去已经要出问题,耽误商客经营,或者更有甚者,已经腐烂损坏,我们整治王明水,自然是不能牵连别的无辜的人进去的。”

彩云微愣,紧咬着下唇道:“xiao jie说的是,我只顾着整蛊坏人,倒忘了别人了……”

“嗯。”蓝漓看了看连日来水运的账目,心中有了底,对常礼道:“船行的水手还是有些不够,既然王明水不愿本分做生意,那你也不必客气,那些有能耐的人浪费了可就不好了。”

蓝漓这次放他一马,可不代表是放过他,既然他不珍惜机会,那也怨不得别人。

常礼与裴虎合计了一下,两人将七弯船行的水手请出来喝了一顿酒。

王明水平素便是个苛刻小气的主,船行水手早对他心有不满,只是顾忌着要养家糊口,王明水又是七弯巷最大的船行,别家不敢得罪,离开他就要混不下去,如今情况可不一样了,大风船行公平,待遇又是好,还十分人道,每个月可以休假回家探亲,自然成为大部分水手的选择,也有几个或与王明水交情不错,或有亲戚关系,虽然眼馋,也只好放弃。

这一番打压可让王明水赔了夫人又择兵,后来隐约得知是裴虎和常礼做的,登时将这两人恨上了。

水清幽那日找了蓝漓麻烦之后,就一直住在绿凉县的客栈里,一日出门不巧被王明水看见了,王明水也是精得很,蓝漓虽只漏过一次面,他却记得清楚,如今见水清幽,当即便明白蓝漓女扮男装,把水清幽给当成了蓝漓。

气愤没处纾解的王明水红了眼睛,派了两个得力的手下去抓水清幽。

水清幽出生水家,而水家原是卞南有名的江湖世家,武功十分不错,三两下就将两个小喽啰打的满地找牙。

“说,是谁让你们来袭击我的?”蓝漓梅映雪这两人若要找她麻烦不会等到现在,而且也不会派这种不入流的人来。

小喽啰浑身打颤,“是……是……”

“说不说!?”银光一闪,一柄宝剑架在了小喽啰的脖子上,小喽啰吓白了脸,立即供了出来,“我说,我说……是……是七弯巷的王老板……”

“哪个王老板?”

“王明水……”

水清幽眯起眼睛,收了宝剑。

当晚,王明水正思忖派出去的两个兄弟怎么没了音讯,小妾就蛇一样的缠了上来。

“爷……你最近怎么了,都不理人家……”

王明水心烦意乱的将她拨开,“起开点,爷烦着呢。”

小妾不屈不挠又缠了上来,“能有什么烦心事,在床上也这样三心两意……”青葱似的手直接探进王明水裤子里去了。

王明水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能忍得住这等挑逗,当即恶狠狠的道:“我看今日不收拾你,你这小妖精便要翻天了是不是?”

小妾格格的娇笑起来,可是她还没笑上三声,却陡然僵住,尖叫一声,惊的魂都没了。

“乱叫什么,爷还没上呢!”

小妾浑身颤抖的指着床榻外,王明水疑惑的回头,还没看清楚,就被劈头盖脸一顿乱揍。

王明水是会几手功夫的,可一来被揍的突然没来得及反应,二来不是对手,竟被打的鼻青脸肿人头猪脑,眼前一片迷糊,躺在地上要死不活。

胸口一沉,王明水只觉一只脚踩在了上面,“有胆,竟敢派人截我,嗯?”

“女侠……女侠是不是搞错了?”

砰!

水清幽飞起一脚,王明水飘出好远重重落下,楠木桌子在他身下成了碎片。

水清幽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告诉你,姑奶奶我不是好惹的,你招子亮一点,认清了人再动手,若还有下次,就不是今天这么舒服了,哼!”

王明水哀嚎着站不起来,水清幽离开好久后,那小妾才醒过神来,也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

白月笙接连在别院住了二十天,每日除了处理京城送来的一些急件公文,极少出去。

这样的反常,白月辰怎能不过问?

只是他问与不问差别不大,白月笙是个闷葫芦,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别人就是打多少杆子,那也是一个屁都没有。

一日下午,京中快马传书,有些要紧的事情必须处理,白月辰只好收拾行囊,“京中的事情刻不容缓,我明日就回去,你也切莫在此处多耽误时间了,快要过年了,年节下,六部都忙,你再这样下去,京城的局势都快掌控不住了。”

白月笙脸色冰冷,“我知道了,你一路要小心,我让战擒护送你吧。”

“也好。”白月辰看了白月笙一眼,认真的道:“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吧,感情这东西很难说,拖得时间越久,变数也越大……”

白月辰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又不说了,感情这种事情,别人是教不会的,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才明白其中的苦与甜。

白月笙道:“我听说梅映雪已经被太后召回了。”

白月辰眼眸动了动,为什么召回,他们都明白,如今白月辰醒了,梅映雪自然再次排上用场。

白月笙极认真的道:“三哥,对梅映雪,你一定要小心,但凡与她有关的任何人事物,都要考虑再三,即便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干系,也不可以轻信。”

“我明白。”

V6、这是你自找的

白月辰离开之后,白月笙在别院一待又是数天,蓝漓别说找他了,便是连个信儿都没了。

白月笙心情越发恶劣,咬着牙让战坤去探了探蓝漓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战坤自是得力的,很快便回禀,原来那次王明水的事情并没有完结,如今蓝漓正想办法彻底将王明水打压呢。

白月笙听了之后脸色愈发阴沉,看的战坤也是大气不敢出。

王明水抢单之后,裴虎听说王明水不知怎么被人揍的鼻青脸肿,便和常礼合计了一下,二人一查,才知道王明水派人去抓水清幽不成,反被揍了一顿,常礼自然没敢大意,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蓝漓知道。

蓝漓想了想,约裴虎见了一面。

王明水在七弯巷开了十几年的船行,如今被人这样耍弄,不能找蓝漓报仇,自然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而这些人,又是裴虎首当其冲。裴虎这些年坏过王明水不少好事,王明水又极为熟悉他,也最是清楚软肋所在。

斜阳西挂,裴虎刚从镖局出来,便看到王明水站在镖局门口,正要进去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裴虎对王明水素来是不喜欢的。

王明水叹了口气,“裴老弟你这幅口气是怎么了?我是得罪你了吗?”

裴虎冷冷道:“你要有事就说事,没事我要回家了。”说着作势要走。

王明水连忙拦住他,“有事有事,我有个做药材生意的朋友,手上有两株上好的野山参……”

裴虎眼眸动了一下。

王明水赶紧道:“我知道你家老娘身子不好,这些年每年入了冬都要用好几株野山参,这不,才得到消息我就赶紧让人帮你留下了……”

“你会这么好心?”裴虎冷哧一声。

“经过上次那件事情,十三爷快将我的生意全给断了,又丢了那么多水手师傅,这样下去,我这拖家带口的怎么活?”王明水叹了口气,“你和那常礼很是要好,我这不是想给你卖个人情,让你帮我说说好话,求他们给我条活路……”

裴虎将信将疑。

奈何王明水也是做戏高手,演的极其逼真,裴虎想着老山参在绿凉县不是没有,而是极少,几家药店所卖的成色不好还十分的贵,何况他所说的境况也的确是事实,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

王明水大喜,要引荐药材商给裴虎认识,见面的地方是绿凉县有名的青楼。

那两个药材商脑满肠肥,倒是客气的很,还点了两名姑娘陪着。

王明水喝了两杯之后便说肚子不舒服去了茅厕。

裴虎和药材商商讨山参的事情,询问以后长期合作的可能性,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外面,王明水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去把正主儿请了来。

“十三爷,您这边走。”

“大晚上的你找我来这做什么?”秦十三自从上次王明水被打压了之后就知道,王明水是得罪了那个能向县太爷发号施令的大人物,自然对他敬而远之。

王明水陪笑道:“这么晚了,本来我也不敢打扰您老人家的雅兴,可我手下有个伙计,刚才看到裴虎在红袖楼强迫胭脂姑娘陪他喝酒——”

秦十三一怔,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什么?”

王明水忙道:“谁都知道胭脂姑娘可是您十三爷的红颜知己,这个裴虎凭的大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秦十三哪还等他说完,早大步冲到了红袖楼,也不顾妈妈等人的阻拦,直接冲到了胭脂的房间。

房内床帐轻放,帐红映现一男一女朦胧身影,还有女子啜泣不断。

秦十三大怒:“裴虎,你这个畜生!”他倾慕胭脂姑娘这几年,连个手指头都没碰到,这个裴虎,这个裴虎!

身后,王明水露出得逞的笑容,任你裴虎再怎么厉害,得罪了秦十三,也让你在绿凉县混不下去。

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

秦十三气怒之后冲上去一把扯开了床帐,露出里头惊的目瞪口呆的男女,男的是王明水找来假扮药材商的北狄人,女的竟然是——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王明水冲将上去给了女子一巴掌:“jiàn rén!”那女子竟是他那娇媚的小妾!可下一刻,王明水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看向秦十三,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秦十三可不笨,立即明白王明水想拿他当枪使,咬牙冷冷道:“好啊,王老板,你可真厉害……”说完,竟然不顾王明水追逐求饶拂袖而去。

王明水脚下一个踉跄,从青楼楼梯滚了下去,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嬉笑耍闹他都听不到了,他忽然觉得,这次他真的是玩完了。

红袖楼后巷内,一个身着烟色纱裙的女子软软的倒在地上,边上,裴虎蓝漓常礼几人将方才的事情都听到了。

裴虎由衷感激道:“要不是公子早早识破王明水,我如今怕是要倒了大霉了。”

蓝漓笑了笑:“要不是因为你帮我,也不会被他记恨上,不是什么大事,对了,我那有根雪参,你母亲应该用得上,明日我让常礼送过去。”

裴虎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水公子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以后需要互帮互助的时候还很多,裴镖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何况,那雪参原本也是意外得来的,如今家慈需要也是缘分。”

裴虎便不好拒绝,心中对这大风船行和蓝漓是越发的信服感激了。

除了王明水,这七弯巷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裴虎为感激蓝漓,请蓝漓和常礼喝酒,蓝漓本不想去,但架不住裴虎再三热情邀请。

赴宴的除了裴虎之外,还有几个别的老板,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席间推杯换盏,蓝漓推托不过,也饮了两杯。

蓝漓本没什么酒量,三杯下肚,脸已经有些热,不敢再多喝,便打算先回去。

裴虎瞧着蓝漓那脸色绯红的样子,追到后巷马车前问:“没事吧?我不知道水姑娘不能喝酒,否则的话——”

蓝漓摇摇头,“没事,你去招呼别人吧,我回去睡一下就好……”

常礼驾车将蓝漓和彩云送回了小院,两人刚进屋,彩云忽然声音压抑:“xiao jie——”

“怎么了?”蓝漓看向彩云,又顺着彩云奇怪的视线望了过去,忽然愣了一下。

月色撩人,一片银光,一个男子斜斜靠在廊柱上,双手环胸,他身着月白色深服,月白色外袍,一身上下纤尘不染,俊逸的剑眉浓黑如墨,鼻梁俊挺,长身而立,月光洒下,他露在光亮那里的半边脸白璧无瑕,只是这样站在那里,已然是一道风景,引人遐思。

白月笙。

蓝漓下意识的唇瓣微抿,“你怎么来了?”

白月笙却没应,只是冷眼扫过呆住的两个闲杂人等,彩云常礼立即识相的退下。

白月笙迈步向蓝漓走来。

随着他的脚步越走越近,蓝漓的心跳也有些不稳了,她忍不住捏紧了衣袖,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才几天没见而已,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胡乱心跳个什么劲!

啪!

白月笙一把撑在了蓝漓身后的墙壁上,不由分手抬手便将她发髻上的簪子抽去,一头青丝如瀑布一样散落,蓝漓禁不住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弯腰就想去捡被白月笙丢掉的发簪。

白月笙却出其不意,揽着她的腰将她按入怀中,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这些天想我吗,嗯?”

蓝漓僵了僵。

“想不想?”他靠近,呼吸喷洒在她唇瓣,气息交融。

这样近的距离,让蓝漓无法呼吸,“你……你先放开我。”

他又近了一分,棱角有致的唇瓣蹭着她的,温柔而魅惑的问:“想吗?”

这样的撩拨差点让蓝漓冲口而出,想,想的,可她忍住了,用力咬牙让自己清醒,“不——”

后面那个字被白月笙堵在了喉间,用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气愤,霸道和侵略,还有那么点点的不甘心,蓝漓受不了他随时随地想勾调她便勾调他,更受不了自己最后会臣服在他的勾调之下,发了疯的推拒起来。

可白月笙怎会让她得逞,再激烈冲动的挣扎最终还是被白月笙镇压,直到让她迷失了自我,轻颤无力的靠在自己怀中,他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缱绻的蹭着耳后敏感的肌肤,“想吗?”

蓝漓轻喘着气,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白月笙终于满意了,这一次之后,他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他想,他已经明白了他要的是什么。

白月笙将蓝漓放在了床上,那些吻绵绵密密的没有停过,伸手便去解她身上的男装,他十分不喜欢她现在身上的气味。

蓝漓推拒着他的手:“你这个人……懂不懂得尊重别人?”

白月笙冷哼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三两下就将那男装拨下丢在一旁,因为那些酒,蓝漓的头还晕着,力气也不知为何几乎消失不见,怎么都挡不住白月笙荒唐的动作,眨眼竟连中衣都被丢在了一边。

他的手很冰很凉,碰上了蓝漓烫的像是要燃烧起来的身体,竟然十分的舒服。

“……你这个女人,定然是对我下了什么mi hun yào……”

一抹凉意擦过她的手臂,酒气上涌,她半醉半醒间,媚眼如丝,气息浮动,白月笙似乎在说什么,她听的不是很清楚,“什么……药……”

“这条玉带,自你为我系上,我便没用过别的……每次似乎一低头就能想起你当时的样子……”

半醉半醒间,蓝漓用力凝聚了几分精神,“这不是玉锦轩镶嵌的那一条么……”

还在温言细语的男人僵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床榻上脸色酡红的女人,眼眸之中有火焰彻底燃烧,那是yu huo,也是怒火。他出现至今少说也两月有余,这个女人居然今天才意识到他腰间玉带就是那一条么?是从未放在心上过还是视而不见?

原本只是想惩罚她这么多天来对自己不闻不问,也慰藉自己,如今却是rěn wu kě rěn。

肩头的凉意唤回了蓝漓些许的理智,她按住白月笙不断往下的手,“你做什么?”

白月笙悬在她身上,秀雅的指尖轻轻摩挲过蓝漓被他吻过的唇瓣,“我想做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如此暧昧的动作以及他眼中像是要烧起来的yu wàng之火,让蓝漓有些怕,“你……你别这样……”

“哪样?”他的手抚过敏感的肌肤,引来蓝漓身子颤动,他问的很认真,“是这样吗?还是——”他的动作更过分,绣着金丝牡丹的藕色小布也掉落地上,“这样?”

她的惊呼被他的唇吞噬,嫩白的脚趾蜷缩了起来,意识迷茫的被压入了锦被之中,她的脑子有点混沌了,她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告诉自己赶紧踹开他,可她的身体是诚实的,推拒的手不知何时攀住了他的肩膀。

他看着她那只欲拒还赢的手,眸中划过暖意,他将蓝漓的脸转了过来,极认真的道:“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话落,毫不迟疑的冲破桎梏。

不适感让蓝漓醒过神,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她陷入了无边的**之中,久久得不到平息。

事后,又醉又累的蓝漓香汗淋漓,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月笙看着躺在自己怀中安静的像个小孩的女子,眸中流露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竟然这么强烈的想要她,竟然真的要了她……

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被这个女人下了mi hun yào了。

*

蓝漓的美梦,是被一个稚嫩的童音吵醒的。她半睡半醒的想要坐起身,却惊觉情况不对,瞪大了眼看向自己胸前那只手,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入脑海之中,让她浑身僵硬,反应不及,只得连忙拉高了被子,狼狈的缩了进去。

**一夜之后竟被自己的儿子捉奸在床,还有比她更悲催的母亲吗?

家轩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满地杂乱的衣物,贴身的那件金丝牡丹绣兜儿尤为醒目,家轩愣了愣,又看向另外一旁明显属于男人所有的香囊,玉带,锦靴,忽然明白了什么,小脸儿不知所措的红了起来,“那个……娘亲……我走错房间啦,你跟王爷叔叔继续哦……”

继续个鬼!

看着跑出去的家轩背影,蓝漓真想哀嚎,她敢保证,她在儿子面前的形象从今日起毁于一旦了。

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蓝漓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她直接掰开白月笙的手,想拿衣服过来穿,奈何昨晚白月笙太过粗暴急切,此时她的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半点力气都使不出,蓝漓又羞又气的将脸埋入被子中。

白月笙得了便宜,此时自然是不敢再过分,下床将自己穿戴妥当。

等蓝漓沐浴之后穿戴整齐,白月笙才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蓝漓的脸色淡漠,神情平静,竟与往常一般无二,这让白月笙皱了皱眉,他思忖蓝漓什么意思呢?是后悔还是……可蓝漓的心思本就难猜,他思忖半晌,也无法确定,只得放弃,“你随我回京吧。”

“不去。”

“我知道蓝舟和蓝修行是我没顾好,让他们受了伤,我道歉,不要耍小性子好吗?”

“与那无关。”蓝漓慢慢的看向白月笙,眼中的神情让白月笙觉得陌生,“王爷这么想让我回京,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何要回京。”

“也许我会对你极好,这辈子只要你一个王妃。”

“也许……”蓝漓笑了笑,凉薄无比,“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我又为何要为此赌上全部?这辈子只要我一个王妃,那侧妃呢,妾氏呢?也许你现在没有,以后呢?”

白月笙怔了一下。

“你的王妃是蓝家的蓝漓,是圣旨赐婚的蓝漓,而如今蓝漓已死,一切尘埃落地,又何必再徒增事端。”

白月笙皱眉,终于明白蓝漓当初为何选择死遁,那放妻书,她极其认真。

蓝漓看向他:“王爷,我们不合适,我要的你给不了,你也给不起,这一点不会因为昨夜的事情有任何改变,还请王爷赶紧回京城去吧,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白月笙指尖蜷了蜷,这一瞬间他看着蓝漓,似乎觉得她整个人周身笼罩了一层光涌,骄傲耀目不可逼视,他恍惚明白原来以前见到的一切不过是表象,这才是蓝漓真正的样子,他唇瓣蠕动了一下,“你喜欢我吗?”

昨夜他并没有勉强,只有you huo,归根结底蓝漓心中是愿意的,喜欢的吧,哪怕是一点点,不然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会轻易将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回答他的却只有沉默。

“是因为那个人吗?”白月笙脸色生硬,“是不是?”

“这与你无关。”

“当真那么喜欢……让我连说都不能说吗?”

蓝漓心口绞的生疼,却强迫自己冷着脸,“对,我就是那么喜欢他,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第二个人,王爷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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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了……

V8、再进京城

想了想,家轩往门口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将桌上已经冷了的糕点和两块烧饼包好揣在怀中,到了门口却发觉,门是锁的。

不过这也并不能难倒他,他很快找到一个因为年久失修而裂开的缝隙,虽然缝隙很小,但也足够他钻出去。

家轩用夜明珠照了照,这应该是他们家的船厂,天已经这么黑了,娘亲肯定很担心他吧?

家轩想着清幽姨姨把他藏在这里,肯定还会回来找他,他可不要被清幽姨姨找到,思考了一下,家轩依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摸到了后门的围墙边上,喃喃自语:“有道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钻狗洞也没什么的,没什么的……”说罢,底下身子,从枯草里的狗洞钻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船厂又是开在城郊,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人,家轩难免有些怕,他记得他们坐马车出来要一个时辰,走路要慢一点,那走回去应该有三个时辰的样子……

他边走边想,走累了就找个地方吃两口僵硬的烧饼歇息一会儿,大雪漫天,落地即化,地上也是泥泞湿滑,不一会儿,家轩的鞋帮子已经湿透,脚掌也有些冰凉了,恰逢此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亮着灯的地方,心中一喜,正要去求助,可是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啊,这都三更了,这什么地方不睡觉的吗?

那是个破庙,门口停着两辆很大的马车,一个粗壮男子腰间别着刀到门口小解,里面还有男子挖苦的吆喝声,“一输就要撒尿,没出息。”

他们不是好人!

家轩极快的判定,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悄悄退走,可还是发出了声响。

“谁?”撒尿的男子低呵了一声。

家轩没想太多,赶紧转身就跑。

此时又出来两个男子,手中拿着棍棒,因为院内灯光照射,冬天又是草木枯死没有任何遮蔽物,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奔跑的小影子。

两个男人上去抓他,家轩利落的闪开,还绊倒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啧了一声,“吆,还是个会武的,更是不能让你跑了。”

说话间,两个男人追将上去。

家轩虽然习过武艺,但到底还是孩子,力气不如chéng rén大,纠缠了好一会儿之后,被那两个男子拿下,五花大绑扛了回去。

家轩哇哇大叫:“你们是什么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们绑人做什么?”

“老实点吧。”男人在家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塞住了他的嘴巴,打开门将他丢进了马车,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家轩被摔的很疼,叫不出声来,却忽然愣住了。

这间马车内阴暗漆黑,却有五六个衣衫褴褛破烂满身脏污的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三四岁,都被堵着嘴巴,缩着身子发抖。

车子摇晃,似乎是动了起来。

家轩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做的一个梦,他这是遇到了……人贩子吗?

*

常礼和裴虎极快的到了城南船厂,里外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只在仓库的木箱子角上,捡到一块破损的布料。

水清幽已经兜着彩云转了大半个绿凉县,此时,她斜斜靠在绿凉县客栈后巷的墙壁上,“跟够了吗?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让你找到?”

彩云从暗处走了出来,冷冷看着水清幽,哼了一声,竟不发一语的走了。

水清幽怔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怕是被蓝漓等人给耍了,蓝漓那么聪明的人,在她和彩云这会儿你追我赶之间,早把孩子找到了吧?

可她又怕这不过是蓝漓的计谋,万一蓝漓没找到人,她此时跑去,岂不是自己把孩子的位置暴露?

她左右为难,可是……这么冷的天,家轩在那种地方要是被冻坏了怎么办?她是想威胁蓝漓去渝林,可她不想伤了孩子啊。

咬了咬牙,水清幽大步往城南走去。

她没想到,还没出城,便遇到彩云和常礼还有裴虎带着镖师进城。

彩云一见到水清幽,当即及不客气的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将家轩藏在船舱的仓库?”

水清幽到底也是天之骄女,又认定自己所做都是为了大哥和蓝漓好,被彩云这口气也是气到了,“我就不告诉你,你能如何?”

彩云拿出一块碎布:“这是我在船厂仓库找到的,是家轩的衣服,可他不见了,家轩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大的雪天,他会去哪?你也当真是够狠心,如果家轩出了任何事情,难道你就不会内疚吗?”

水清幽呆住了,“你胡说!”她还以为彩云要诈她,可彩云此时的表情却极其严肃慎重做不得假,不等水清幽有所反应,一群人已经开始寻找。

自责内疚已经太晚,水清幽僵了会儿,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只是这一马平川的城外,一眼就看得到头,漫天的大雪飘散,又是落地即化,别说家轩的影子,便是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所有人找了一天两夜没有休息,将可能的地方全部找过,甚至去把早都没反击能力的王明水也挖了出来,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没有。

常礼本想去找秦十三帮忙,毕竟这绿凉,秦十三还是地头蛇,什么事情都门儿清,只是连县太爷都帮着叶家将蓝漓带走,秦十三那还会理他们?

第三日的清晨,彩云已经收拾好了包袱,打算启程去京城。

“你此去一路多加小心,若是能见到xiao jie最好,见不到的话去肃亲王府。”常礼交代。

“嗯。”彩云点头,“我知道,家轩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两人交代完了要紧事,出去的时候,水清幽僵立在院子里,唇瓣蠕动好一会儿,也说不出话来。

彩云更是当没看到她,径直错过。

水清幽僵了会儿,大步追了上去。

彩云忽然停住脚步:“水大xiao jie,我求你回你的渝林去吧,别在这给我们添乱了行不行?”

水清幽呐呐:“我只是想帮忙,这一路上也多个照应不是……”

“你不要再插手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彩云冷语说罢,翻身上马,马蹄哒哒,很快消失。

常礼也上前,道:“水xiao jie还是回渝林吧,这里的事情不劳烦水xiao jie,我们自己可以。”

水清幽咬了咬牙,也罢,借助水家之力,总好过她自己在这里大海捞针。

*

蓝漓被竹心带走之后,直接坐上了叶家北上的船,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船只进入泊阳湖水域,离京城不过五日路程。

竹心面带歉意微笑,对蓝漓十分客气,“水姑娘,你醒了。”

蓝漓想到家轩,再想到竹心所做,没有理会竹心。

竹心道:“我知道姑娘定然气着,竹心也是没办法,姑娘先吃些东西吧,竹心退下了。”

蓝漓望着江面上的冰碴,心中想着,不知彩云他们到底找到家轩了没有?

这么冷的天,家轩肯定受了不少罪,都怪她,若不是因为她,水清幽也不会把脑筋动到家轩身上去,她想离开,她甚至想过直接跳入江水之中,可现在是冬天,她又连着两日没吃东西体力不济,只怕她游不到岸边就没了力气。

而且竹心对她的看守也是极严,刚醒的时候她曾表示想要写封信送出去,也被竹心婉拒,她便知道,除了先到京城再做打算,她似乎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水路走了两日,他们上了岸,换了马车,又走了两日,到了京城地界。

京城……

蓝漓看着不远处那熟悉又似陌生的繁华景象,从未想过要回来,也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情况回来。

竹心将蓝漓带入了叶家。

叶家大宅坐落在京都最为华贵的玄武街上,富丽堂皇贵气逼人,所有的建筑都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宅内正中还有巨大的人工湖,据说是引帝皇山下玉龙河的水汇聚,因为是冬日,府内百花齐败,绿意却并没有消减,各种珍奇宝树遍布,蓝漓却根本没心思看这些。

竹心将她安排在一个小院落之后,很快,叶静美便来了。

叶静美穿着水绿色的长裙,水绿色绣花鸟褙子,披着纯白毛圈的斗篷,比之在绿凉的时候,多了分贵气典雅,见着蓝漓,十分抱歉,“唐突了水姑娘,真的很对不起。”

蓝漓神色冷淡,“叶xiao jie天下首富掌家之人,朝廷根基也是深厚,叶xiao jie的对不起,我实在承受不住。”

“看来水姑娘是真的生气了,这次主要是因为祖父的病情实在是不容乐观,我才出此下策……”

“关于你祖父的病,我早已说过。”而竹心也传信来了京城,叶静美当不过是蓝漓推托之词。

叶静美紧握住手中贵妃醉酒团扇的扇柄,“我知道水姑娘生气是因为贵公子的事情,这件事情……”

竹心忙道:“是竹心一时着急没有查探清楚。”

蓝漓冷哼,“竹心姑娘既然早能算到我去七弯巷还带来官兵埋伏,真的是没有查探清楚吗?事到如今,又何必如此。”

竹心脸色微白。

叶静美道:“竹心也只是奉命行事,水姑娘若要怨怪,只怪我便是了。”

“叶xiao jie身份如此贵重,我又岂敢随意怨怪?”蓝漓这话颇带了几分嘲讽的意思。

叶静美深吸了口气,“只要姑娘为我爷爷诊病,我便会放姑娘离开,姑娘可以考虑两日,我不打扰姑娘了。”

离开蓝漓所在的小院之后,竹心道:“看水姑娘现在的样子,若是知道那孩子并没有被找到,怕是——”不会乖乖就范,为老太爷诊病。

叶静美垂下了眼眸,眸中闪过几丝抱歉,“所以不能让她知道。”

“那——”竹心微顿,“那孩子?”

“倾叶家之力寻找,要快。”

“是。”

*

蓝漓闭了闭眼,气愤的一拳锤在了金丝楠木的圆桌上,锤的骨节生疼,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知道,这是京城,她一旦离开叶宅,一切便不在叶静美控制范围之内,可叶静美既然敢把她放在叶宅,就绝不会那么容易让她离开。

不能离开,那么,要怎么能传消息出去呢?

她并没有考虑很久,两个时辰后,一个小丫鬟来送茶水,她便说自己考虑好了。

叶静美很快到来,显然十分高兴,“我这便带姑娘去见我爷爷。”

“我先说明白,我不保证自己对叶老爷子的病有办法。”

“好,姑娘肯去看便好。”

叶静美带着蓝漓去了叶老爷子的院子。

叶老爷子的院子在叶静美居所的附近,装置质朴简单,透着低调的奢华,三进的院落,环境清幽,十分安静,院内的仆人低头做事都是轻手轻脚,见着叶静美行了礼之后各自去忙。

进了最后一个院落,空气中的药香越发的明显,一个精明的大丫鬟上前引着二人入了内,药气便越发的浓郁了。

“是阿美吗?”屏风之后,响起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来。

“是,爷爷,我带了我与您说过的那位水姑娘来了。”

叶老爷子叹息了一声,“爷爷的身体爷爷自己知道,又何必徒然浪费别人的时间呢……”

叶静美走上前去,蹲在了叶老爷子榻前,握住他的手,“怎么是浪费时间呢?水姑娘医术高明,必定能让爷爷康复。”

叶老爷子又叹了口气,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却因为病痛折磨瘦的脱了像,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十分的明显,他看向叶静美,心疼叶静美操劳家业还要为他奔波,至于水姑娘是圆是扁,他本就不关心,也无所谓。

叶静美看向蓝漓,“水姑娘,请吧。”

蓝漓上前,探上了叶老爷子的脉搏,停了很久,慢慢的收回手。

叶静美扶着叶老爷子躺下,和蓝漓到了外面,才问:“怎样?”

“叶老爷子早已经病入膏肓。”事实上蓝漓的猜测是对的,叶老爷子的心悸心痛的确就是心脏衰弱,若非这几年医宗在叶家一直为他调理,早已经去了。

叶静美面色微变,“你的意思是爷爷没救了?不不不,水姑娘,你医术那么高明——”

“再高明的医术也抵不过生老病死,医宗能医死人活白骨,他都没有办法,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将我抓来。”

叶静美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这些年来,爷爷是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也是她最在乎的人,她对蓝漓抱有希望,然而蓝漓的话,简直是晴天霹雳。

“水姑娘,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只要你可以救我爷爷,让我怎样都可以。”

蓝漓冷漠的看着她,即便原来有些同情,也在想到家轩的时候全部消失。

叶静美少见的仓皇起来,她握住蓝漓的手腕,目光中带着祈求,这一刻,她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叶家大xiao jie,只是一个担心亲人的孙女,“我已经让人去帮你寻找你儿子,我也可以为了这件事情跟你道歉赔罪,只求你帮我救我爷爷——”

蓝漓抚去她的手:“要完全治好,那是你为难我,不过,若要多活个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叶静美僵住。

“告退。”蓝漓转身离开,反应过来的叶静美忽道:“莫说是一年两年,便是一天,我也要让爷爷活着。”

蓝漓背对着她,“那好,我拟个方子,等会儿你让人来取吧。”

拿到方子之后,叶静美找来了封少泽。

封少泽将满三十岁,长相斯文,但气质却极为成熟稳重,一眼看去十分顺目,他看了看方子,微挑眉头,“倒可一试。”

叶静美再没迟疑,很快让人将方子上的药材找齐,对于药材,叶静美是不担心的,叶家富甲天下,又有朝廷势力,天下任何珍奇宝药,便是皇宫之中的,她也有办法弄得到,她只关心蓝漓的方子对爷爷是不是有用。

“碧岭紫苏是什么?”叶静美难得皱起眉头看向封少泽。

封少泽道:“长在碧落山的一种药材,这种药材据说三十年一开花,三十年一结果,因为生长艰难采摘不易,十分珍贵,只怕连皇宫中也不会有。”

叶静美怔了一下之后,坚定的道:“不管怎么,我一定会找到碧岭紫苏。”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小院内,蓝漓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不断飘落的大雪,今年的雪真的有点频繁,这样的频繁,应该会提醒某些人什么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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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后期有些改动,所以字数少了几百个,我后面会补回来的。

假期结束了,为了方便大家更好的看文,以后文章早上7点更新,两章,一万字。

V9、宁为玉碎又如何

肃亲王府内,自从蓝漓那件事情之后,老王爷又成了原来的样子,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好不快乐,蓝家的事情由白月笙去操心,他自然也是乐的消停。

前段时间他听闻白月笙去了卞南两个月,他以为是那丫头露了行迹被白月笙追了去,却没想到最后白月笙自己回来了,他不由暗忖自己真是对那丫头没自信啊,若是真的找着,白月笙能自己回来吗?

睿涯伺候在边上,照样的面无表情,隔了一会儿,一个下人进了耳语两句。

睿涯那冰冷的脸上浮起一抹疑惑,“王爷。”

“嗯?”老肃亲王轻哼了一声。

“叶家的人在找碧岭紫苏。”

“哦。”

老王爷沉浸在全聚福的美味糕点中不可自拔,压根没听清楚睿涯的话。

睿涯一板一眼的重复,“叶家的人在找碧岭紫苏。”

“叶家那老头快不行了,找就找呗,那不是很正常。”

睿涯皱眉,面无表情的提醒,“碧岭紫苏。”

“碧岭紫苏怎么了,碧——”老王爷忽然坐起身来,手中的糕点都掉了下去,见鬼一样的道:“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个东西?”

“属下查过,前几日叶家大xiao jie的贴身丫鬟南下了一趟。”

老王爷凝起眉头,他看着外面飘飞的大雪,想起那年也是这样的时节,蓝漓为他治腿,便曾用这个药为难过他儿子。莫不是叶静美的那丫鬟南下是为了蓝漓?

老王爷敛去方才的惬意,道:“你去查查那丫头在卞南怎样了,再查查最近叶家出入的人。”

等睿涯离开之后,老王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

京城,叶家。

天色已晚,蓝漓却始终无法入睡,她一直记挂着家轩,如今彩云他们已经找到家轩了吧?可自己没有亲眼看见,她总是不放心的。

也不知道老王爷到底有没有收到她的暗示?

渝林水家公子亲自前来为叶家组建船队的事情不胫而走,蓝漓凝眉思忖,是水伯良来了吗?蓝漓知道自己能找到水伯良的可能性很小,但她不能放弃,水伯良自渝林来,肯定知道家轩的消息。

想到此处,蓝漓微微垂目。

伺候在蓝漓身边的丫鬟叫做小蝶,平素说的少做得多,此时亦跟在她身边,“姑娘,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为老太爷看诊。”

“嗯。”蓝漓应了一声,起身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小蝶连忙上前扶持,“姑娘,你怎么——”

蓝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直接刺上了小蝶的昏穴,她很快将自己和小蝶的衣衫发饰调换,闪身出了门。

叶家宅院极大,护院守卫也是极多,蓝漓凭借着绝佳的记忆力,将可能住客的院子找了一遍,却没见到水伯良的影子,时辰已经过去许久,以免被人发现,她小心翼翼的回转。

就在路过叶静美绣楼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俊逸潇洒的男子摇着扇子从绣楼那走出。

那是——

蓝漓凝眉,那不是皇帝么?!

白月川穿着常服,也不影响他风流潇洒的气质,他停在绣楼门口,斜飞的桃花眼回眸看向绣楼,“你真不出来送我么?”

回答他的是安静。

白月川笑,“那我回我的后宫去了。”

啪!

楼上,两个锦盒被丢了下来,若非白月川闪的快,差点砸到他的头,连伺候在边上的内侍都吓了一跳,直呼万岁没事吧。可那绣楼上,却还是丝毫声音都没有。

白月川挑眉,看了绣楼一眼,转身离开了。

蓝漓微愣,皇帝的口气竟如此……暧昧,难道是……

她抿唇,正要离开,忽听白月川道:“那里是谁?”

蓝漓僵住身子,迟疑了一下,立即闪身,躲进了假山之中,乘着护院不曾反应,往自己小院回去。

白月川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忽然消失的背影一眼,看向一旁躬身的竹心,“你家xiao jie怕是小看了人家。”

他白月川是什么人?生性风流阅女无数,这个背影,他还是认识的。

这一日之后,蓝漓身边跟着的丫鬟越发的多了起来,连半点私人的空间都几乎没有。

蓝漓也越发的烦躁担忧起来,肃亲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她却不知道,叶静美早已想到碧岭紫苏可能是蓝漓脱身之计,又怎会让老王爷查到任何事情?

五日后的一个深夜,蓝漓依旧无眠,忽然,房中传来轻微声响,下一刻,一个青衣人影直接从窗口跃入,不是水伯良又是谁?

“你还好吗?”

蓝漓连忙起身,就是原来再讨厌他,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嗯。”

水伯良道:“清幽回了渝林之后传了信过来,我才知道你也在叶家,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蓝漓一听水清幽,忙问:“家轩呢?他好吗?”

水伯良顿了顿。

蓝漓面色微变,“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清幽和彩云他们去船厂仓库的时候,家轩已经不见了,他们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还是没有踪影。”

蓝漓霎时面色惨白。

水伯良忍不住安慰,“大哥已经亲自去找了,渝林水家所有水手和船只也不会放过任何线索,你不要着急,有的时候没有消息其实是好消息。”

可蓝漓怎么能不着急,家轩便是再聪明,他也是个孩子,一人在外,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她简直无法想象。

她忽然问道:“叶静美也是知道的吧?”

水伯良沉默了一会儿,“她暗中已经用叶家人力在找家轩,必然是知道的。”

蓝漓的心凉了半截,对叶静美的那一点点同情和理解全部化作了滔天的愤怒。

未免被人发现,水伯良很快离开了,离开的时候约定明晚再来和她商讨具体的办法,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水伯良的话。

这一天,蓝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浑浑噩噩,没有分毫精神,小蝶以为她病了,还要去为她请医宗过来。

还是蓝漓拦住了她。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已经想的很明白。

在不知道家轩丢失之前,她尚且还有几分耐心等着肃亲王爷接收到讯息继而里应外合离开这里,可此时此刻,她一分都等不下去了。

只是当晚,水伯良却没有来。

又过了两日,夜深人静,蓝漓依然毫无睡意,房中响起极轻的响动,蓝漓猛然坐起身来,果然是水伯良来了。

“抱歉,叶静美最近这几日看的很严,我怕被她发现,就耽搁了一下。”

蓝漓摇头,“没事。”

“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水伯良问,他知道,在京城蓝漓是有依仗的,只看蓝漓想不想……

蓝漓将随身的香包拿下,递给水伯良,又拿过文房四宝,写下几个字,“你把这些东西送去华阳王府,你找战坤就是,交给他,他便知道怎么做。”

水伯良接过,看向蓝漓,“好,你放心,我尽快去办。”

蓝漓轻轻的蜷了蜷手,白月笙离开那日的神情如在眼前,她知道,以白月笙的高傲,必定不会轻易原谅,但若他知道那件事情,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那件事……

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当年那件事情有可能被白月笙知道的情形,但她从未想过,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说出来。

*

水伯良是聪明人,做事也是滴水不漏,他打听到战坤每日清晨都会去禁军校场,要在那里停留两个时辰,午时的时候去兵部接白月笙,便早早等在了禁军校场附近的茶馆里。

果然,时辰一到,战坤骑着马带着一队人踢踏而来。

刚下了马,战坤便被一个年轻公子撞了一下,战坤皱眉正要说他,却见是水伯良。

战坤是见过水伯良的,微微一怔,“原来是水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水伯良没说话,握了一下战坤的手,战坤的手也是下意识的一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扶持。

这一握一收之间,已经完成了交接。战坤眼眸微缩,看向水伯良,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当即也没有迟疑,直接骑马返回了王府。

水伯良站在茶馆的门口,眼眸深沉,其实他可以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做这件事情,但他却不放心,只怕,这下是要将叶家得罪了。

*

午后,刚过午膳时间,叶静美便来找蓝漓。

“水姑娘,令公子的事情,我之所以瞒着你,是不希望你太担心,如今我已倾尽叶家全力寻找,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

既然说开,蓝漓也不愿再装,她看着叶静美的神色变得冰冷陌生,“所以叶姑娘现在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以我儿子的安危来换取我为你祖父诊病吗?”

叶静美沉默了一会儿,“抱歉。”

蓝漓怒极反笑,“你如此相信我就能医得好你祖父的病么?不怕我胁怨报复?”

“水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叶静美说道:“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太自私,枉顾水姑娘和儿子的事情,水姑娘的儿子我可以倾叶家全力帮忙寻找,寻到只是时间问题,可爷爷不同,爷爷年老,他等不起……”

“你又怎知天下没有你叶家办不到的事情找不到的地方?若在你找他的这段时间,他出了任何事情呢?!”蓝漓深吸了口气,“叶xiao jie,你爷爷是你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一定要救他,可我儿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叶静美沉默了一会儿,“无论如何,若水姑娘不能为我祖父调理身体,我不会让水姑娘离开。”她的身后,是几名脚步轻盈的劲装婢女,显然是会武的。

“你们去请水姑娘换个地方吧。”叶静美是什么人,京城的一丁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她的眼睛,自然包括早上禁军校场茶馆门前的那一幕,她自是有能耐的,只要白月笙找不到蓝漓,又能将她怎样?

蓝漓冷笑:“这一次,你们休想动我。”一只bi shou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上,她将bi shou放在自己的胸口。

叶静美面色微变:“姑娘这是何必?”

“宁为玉碎又如何?”

上次在绿凉,蓝漓尚且只是权宜之计,可这一次,她极其认真,时间拖得越久,家轩所遭遇的境况就越发的不可估量,她一点也赌不起,也不敢赌,她不能让叶静美再把她换到别的地方去,她知道白月笙会来的,他一定会来。

那些婢女上前了两步,蓝漓手中的bi shou便刺入了一分,鲜血外涌,吓得他们不敢动弹。

叶静美面色微青,“水姑娘当真是分毫也不退让吗?”

蓝漓嗤笑了一声,“退让?谁的亲人不是亲人?你又何曾退让过,却让我来退让?!”

叶静美看着蓝漓,她首次觉得,自己对于蓝漓的了解太过浅薄,这样的女人,怪不得连华阳王也看中。

门外,忽然响起了铠甲碰撞,以及护院节节败退,仓皇劝顾的声音,“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是叶家,你们想干嘛?”

战坤抬起一脚,将那个碍事的护卫踹开,短刀相接,明晃晃的利器,整齐划一的金甲卫士,是华阳王最为得意的一只部队,他们是华阳王府的代表,仅次于皇帝的权威,叶家财势通天,可即便是通天,他到底是民,又有谁敢拦住白月笙的脚步?

铠甲的声音越来越近终究在院外停住。

叶静美闭了闭眼,战坤已经大步而来,毫不客气的将那些武婢直接拿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软禁华阳王妃?!”

两队金甲卫士列队分开,白月笙大步而来,朝服胸前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玉色王冠下的脸阴沉无比,比之极北的冰雪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他没有分神看任何人一眼,一把将蓝漓手中的bi shou打掉。

蓝漓连日里殚精竭虑茶饭不思,也是强撑着自己,如今看到白月笙,只觉那吊着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消失,整个人无力的跌入了白月笙怀中。

“你来了……”她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白月笙嗯了一声,淡淡的看了叶静美一眼,这一眼,平静无比,却似隐藏着无尽深沉的风暴,饶是叶静美,都禁不住屏住呼吸,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然后,他抱起蓝漓,头也没回的大步离去。

*

蓝漓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王府水阁,她熟悉的地方,床前坐在一个紫衣劲装的少女在打瞌睡,竟是彩云。

蓝漓刚动了一下,彩云便惊醒,“xiao jie!你总算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事实上彩云一进京想到的就是找到王爷,只是王爷因为上次xiao jie说话太过冷硬生了气,竟避而不见,她还在想办法的时候,战坤便找上了她。

“王爷呢?”蓝漓作势要下床。

“快别乱动……”彩云忙将她按住,“王爷让人去查了,一有消息立即会送来,你别起来。”

蓝漓觉得胸口有些抽疼,也没有勉强自己,半靠在靠枕上。

彩云伺候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又吃了一些清粥,蓝漓才恢复了一些精神,隔了一会儿,白月笙来了。

看着那向自己走来的华服男子,蓝漓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去接蓝漓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蓝漓尚且感觉不那么明显,此刻却感触深刻,两月不见,他比印象中更为英挺俊逸,也更为冰冷漠然,蓝漓最初的不自在随着他越走越近,变得越发深浓厚重,下意识的别过脸去。

彩云悄然退了下去。

白月笙坐在了床边上,拿出半块血红的玉,这玉,就是fèng huáng血玉,整个大周只有两块,雕琢成了玉如意,一只在白月辰那里,一只在他这里,白月辰的还在,而他的如意却在六年前意外遗失了。

“我要你亲口说。”

蓝漓僵了僵,没应。

白月笙却不打算放过他,“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白月笙看到,蓝漓的指尖微微蜷缩,伸开,又蜷缩,这是她心绪不定时候的下意识动作。

她依旧沉默以对。

白月笙淡漠的站起身来,“看来你根本没学乖。”话落,往外走去。

蓝漓微怔,没学乖,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相信家轩是他的孩子,他要不管了吗?不不不,他不能不管,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她已经不敢保证她能坚持多久,怎么去找家轩?!

都怪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震惊的发现,白月笙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蚕食鲸吞了她的意志,让她变得如此懦弱。

来不及考虑很多,蓝漓脱口而出:“是,是我,六年前的那个女人就是我!这下你满意了?”后来玉如意因为意外摔碎,她用那碎裂的一角找了师傅雕琢之后挂在了儿子身上,另外一半她一直随身携带。

白月笙步子僵了僵。

有些事情,自己猜到是一回事,认清事实是一回事,真正当事人肯定的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没有回头,却道:“我会把孩子找回来。”

V10、猴子强盗

家轩坐在那辆马车内,走了五日,也不知到了什么地界。

为防止他们哭闹叫喊逃跑,这些看守的汉子每天只给每人一个馒头,早晚喝一次水,也难怪他们面黄肌瘦。

因为家轩有些功夫,这些人将他捆的很紧,吃东西喝水都成了困难的事情,拿到馒头之后,家轩努力的喂向自己的嘴巴,却因为动作不便,掉了下去,立即被旁边孩子抢了去。

“你还给我——”家轩挣扎着站起来,却因为kun bǎng太紧栽了过去,那抢馒头的男孩比家轩大几岁,哪里理他,三两下全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家轩咽了口口水,知道今日又要饿肚子了,心里难受的想哭。

那孩子抢了家轩的吃完不够,又去抢别人的,边上的孩子瘦弱,一下就被推的撞到了马车壁上,正好因为他抢馒头位置就在家轩脚跟前,家轩抵住马车车壁借力抬脚,蹬在那孩子的手上,馒头掉了下来。

前面的孩子赶紧把馒头捡起来。

大一点的孩子还想再抢,车帘忽然被掀了起来,“干什么,皮又痒了是不是?都给我消停点。”

车内才安静了下来。

那孩子没抢到馒头,瞪着家轩咬着牙,家轩懒得理他,别过脸去。

“吃吧。”这时,一块馒头送到了家轩的嘴边,家轩抬头,是那个差点被抢了馒头的孩子,他的个头跟家轩差不多高,头发早都脏的纠结成了块,看不清楚长相,声音也很沙哑,只有眼睛很大很有神,黑的发亮。

“你不吃吗?”孩子又问。

家轩回过神来,刚要吃,忍不住问:“我吃了你怎么办?”

“我饭量小,我们分着吃。”孩子说着,掰了一半给家轩,看家轩的样子,又道:“我喂你吧。”

家轩感激的点了点头,那孩子喂家轩吃了半个馒头,又把水分了一半给家轩,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因为车里这些孩子的缘故,这些人不敢走官道,走的都是隐蔽的小路,晚上也在野外歇下。

家轩刚眯了眼,早上分他馒头的孩子推他,“你疼不疼,要不我帮你解开?”

家轩摇头,“别,我不要紧的。”这些人手下可是不留情,有哭喊逃跑的,直接揍到听话为止,若是真解开了,只会更受罪而已。

孩子抿唇想了想,“那我帮你拉松一下吧。”他试了一下,那绳结打的很是繁琐,他竟然不会弄。

家轩道:“算了吧,等到了地方,他们自然会给我解开。”

那孩子看了好一会儿,“你不害怕吗?”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家轩叹了口气,“我怕啊,可我怕也没用啊,别说了,快睡吧。”

“哦。”那孩子道:“我叫小草,你叫什么?”

家轩想了想,“我叫竹生。”

马车又走了两日,换了船。

那些人见家轩一路上还算老实,又因为是再水上,便将家轩的绳索给去了。

小草可高兴了,只是看着家轩手腕上的青紫,惊呼了一声,“这样肿——”他摸了一下,“你疼不疼?”

家轩倒吸了一口气,脸色都有些白了,“还……还好,不是很疼……”

这时,一个汉子来船舱给他们送馒头,家轩刚拿到手,便有人站在了他面前。

这小孩,因为瘦高还爱抢东西,小草给他取外号叫猴子强盗,上次被家轩蹬的很疼,怕了,消停了几天,如今见他虽然松了绑但手脚都肿的厉害,自然是不能放过那那些食物。

“拿来。”

小草连忙把食物护住,“你又要干嘛?这是我和竹生的。”

“滚开!”猴子抬手就要把小草拨开,家轩强忍着疼将猴子的手腕拧住。

猴子没想到家轩手肿成那样,力气却还很大。

家轩慢慢道:“你如果再抢我们的东西,我就告诉那些人你想逃走。”

猴子脸色一白:“你……你说了他们也不信。”

“那你可以试试。”

猴子僵了一会儿,那种皮肉之痛,他是真的试不起,“不抢就不抢,放开我!”

家轩松开了猴子的手,猴子因为惯性狼狈的跌倒了,也再不敢找家轩的麻烦。

小草小声道:“你好厉害。”冲家轩竖了个大拇指,家轩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也没什么。”

水路又走了两日,那些人将所有的孩子从船舱带了出来,因为久未见过阳光,家轩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眼睛,等适应了光亮一看,这是一个市集,卖什么的都有,来往的人有他熟悉的大周装扮,也有别的他没见过的服饰,他们被赶进了一个木栅栏的圈子,那看守他们的汉子拿了个歪脚的凳子坐在一旁晒太阳。

因为此处是与西川和北狄的交接处,时常会有人在此处发卖一些罪奴,来往的人便也是见怪不怪。

小草小声道:“这是干嘛啊?”

家轩却知道,他们这是要被卖了。

“别说话。”家轩蹲下身子,捂住了小草的嘴,认真的看着那些来往打量他们的人,有两个胡商装扮的人买走了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管事模样的人,买走了两个,家轩压着小草一直低着头。

忽然,一个声音道:“这个看起来还不错。”一个矮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指着那猴子强盗,“多少钱?”

“十两银子。”

“太贵了,便宜一些吧。”

“最低八两,不能再少了。”

他身后跟着个年轻的男人,道:“学戏要的是骨架和长相,这孩子骨架虽好,样貌却……”

中年男子明白了,“说的也是。”

家轩眼珠子动了下,忽然哇的一下站起身来,“有老鼠,有老鼠!”

小草吓了一跳,“在哪?”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吓坏了,左右乱窜起来。

看守的男子呵斥道:“都干什么?哪来的老鼠?蹲下!”

孩子们赶紧蹲了下去,那年轻的男子眼前却似乎是亮了一下,指着家轩道:“这个多少钱?”

“他么,五十两。”显然这个看守的也是个精明的,知道家轩被看上了,当即坐地起价。

中年男子道:“那个大的才八两,怎么这个要五十两?!”

看守嘿嘿笑道:“没办法,您老眼睛毒,这个孩子长得好啊……”

年轻的男人道:“三十两。”

看守:“五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这两人议价火热,家轩没什么反应,小草倒是急了,死死捏着家轩的手,小声道:“竹生,怎么办,竹生……”

“那好,不要了。”

看守愣了一下,“等等,四十两好了。”

那男子却没回头。

看守忙道:“三十两就三十两!”

男子回过头来,“成交。”

中年男子瞪着眼睛交出三十两银子,看向家轩,“你跟我走吧。”

家轩站起身来,看向那年轻的男子,“大哥哥,你若要买我,就得把他也买了,不然的话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指向一旁的小草。

那男子愣了一下。

看守见家轩如此不上道,气的骂道:“犯什么混,赶紧走。”说着起身去拉家轩,家轩拌住木栅栏,无论他怎么用力,家轩都是不动弹。

年轻的男人挑了挑眉,“四十两,这三个。”

*

年轻的男人叫做凌白,是戏班的台柱子,中年男子叫做老罗,是戏班的班主,两人将三个孩子带回去之后,洗刷干净,老罗不由瞪大了眼睛,直夸凌白有眼光,家轩和小草,长得都不错,尤其是家轩,唇红齿白大眼有神,至于那猴子强盗,长得黑黝黝的,这时候家轩和小草才知道猴子强盗叫青石。

将小院的空房打扫出来了一间,三个孩子就被安排了进去,平日除了要做些打扫的事情,还要跟着那些人练功学戏。

小草感觉每天都很累,但想着不用挨打吃喝不愁,又觉得其实并不那么累。

日头渐渐西斜,小草刚把后院打扫干净,就被青石拦住了去路,一堆脏衣服劈头盖脸丢了过来,“去洗了。”

小草抿着唇,“这是你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帮你做?”

“我让你做你就做,哪来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打你?”说着举起拳头。

小草吓的颤了一下,不敢多说,抱着衣服去水池边了。

因为家轩是凌白看中的人,自然待遇不一样,大部分时间跟着凌白学艺,偶尔才做杂事。

家轩回来的时候,只看到青石躺在那,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小草呢?”

青石哼了一下翻身不理他。

“你给我起来。”家轩上前将青石拉了起来,明明个头小很多,但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极强,“你最好不要乘我不在欺负小草,否则我让凌白师傅罚你去睡马棚。”

青石是打不过家轩的,也不敢惹,咬着牙瞪了家轩好一会儿,啐骂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家轩到水池边上的时候,小草刚把脏衣服洗完。

“竹生,你怎么来了?”

“今天凌白师傅有事出去了,没时间盯着我练功,所以我就回来了,喏——”他递给小草一个肉包子。

小草喜笑颜开,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吃吧。”

“谢谢。”

吃饱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两人便回去睡下了。

小草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家轩却怎么都没有睡意,他大概算了下日子,他离开母亲已经二十多天了,母亲肯定担心死了吧?这地方离绿凉县那里那么远,如果母亲找不到他,他要怎么回去呢?

连着几日时间,凌白都在外面,没人盯着家轩练功,家轩便帮着小草一起做杂事,手上脚上也慢慢消了肿,那青石见家轩每天都在,也不敢来欺负小草。

这日下了大雪,三个孩子难得睡懒觉,等到雪停了,才起来去扫雪吃饭。

家轩和小草路过戏台附近的时候,几个武生已经练上了,凌白站在台下看着,神情有些忧虑。

班主老罗走了过去:“别想了,想也没用,这么短的时间,哪里找人写新戏去?这江家明摆着为难人,这钱咱们不赚也无妨,何况那江家什么王妃家的亲戚,天高皇帝远的,理他作甚。”

凌白没说话,皱着眉头却是没松,这戏班,他与老罗算是一人一半,一个年关不赚钱,他和老罗倒是无所谓,可戏班其余的人都是要吃饭的,他们小小戏班,也得罪不起西川的江家。

家轩抿唇想了想,让小草先回去,自己去找了凌白。

“凌白师傅,你刚才和罗爷爷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不去练功,乱跑什么?”凌白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最近忙着年节下的场子,他也没顾得上督促竹生。

家轩嘻嘻笑道:“什么写戏?就是写故事?”

“唔……”凌白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这样啊……”家轩凑到了凌白的跟前,道:“凌白师傅,我这里有好多故事呢,不如给我纸笔,我写给你。”

凌白只当他童言无忌,弹了他脑壳一下,“去练功,再偷懒没饭吃。”

家轩努了努嘴,知道说不通,索性没多说,跑去找老罗借文房四宝。

老罗市侩,哪会莫名其妙借给他,但又禁不住孩子嘴甜,只好臭着脸勉为其难的借了出去,一边还嘟囔:“闲的没事借这个做什么,你可给我仔细点用!”

家轩和小草乐融融的走了。

家轩是为了心中想到的好主意,小草却是看着家轩高兴他也高兴。

下午的时候,又下起了雪,青石早早就睡下了,小草和家轩却围在炕上的小桌边。

小草好奇的问:“竹生,我们是要做什么?”

家轩一边写着,一边问,“你会写字吗?”小草摇了摇头,“等以后有机会,我就教你。”

“好。”

小草见他写的认真,也不打扰他,隔了一会儿,蜡烛燃尽了,小草连忙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找出一堆只有半指长的短蜡烛,那些蜡烛是小草因为怕以后急用的时候没有,偷偷存下来的,烧一会儿就没了,小草换蜡烛的时候,手被烫了好几次,但都忍着没敢出声,怕打扰到家轩。

终于,家轩完成了,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草动作极不自然的在后背蹭着手,“你怎么了?”家轩问道。

小草讪讪的笑了一下,“烫了一下。”

“我看看。”家轩把他的手扯了过来,本就粗糙的手,如今多了几道红痕。

“没什么。”小草连忙将手收回来,他自己的手实在是不好看,哪有竹生的那么细嫩,心里可是自卑的很。

家轩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没见过,还藏,我娘亲说了,如果被烫伤了,需要冷敷的,你等我一下。”家轩下了床,将擦脸的干布拿了冷水浸湿,包在了小草手上。

小草忍不住问道:“竹生,你以前的爹娘都是什么样的人?”会写字,会读书,手指皙白,一看就和他不是一类人。

家轩道:“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认识他们。”

小草嗯了一声,不再问了,以后有机会?以后真的有机会吗?

第二日一早,家轩便带着自己写好的东西去找凌白,“凌白师傅,你看看这个故事好不好?”

凌白眉微凝,原是随意瞧了一眼,忽然怔住,继而翻的很快,看到最后,诧异的看向家轩,“竹生,你这是哪来的?”

家轩笑道:“这是我以前听我娘亲讲的故事,好吗?行不行?”

那故事是天仙配,是前两年蓝漓讲给他听的,这故事新颖别致,一下子就抓住了凌白的心。

“好,怎么不好?”凌白笑着看向家轩,“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也不枉我那三十两了。”

家轩撇嘴,低声道:“是那些人没眼光。”他像是只值三十两的样子吗?

“你说什么?”凌白没听清。

家轩道:“我是说,我写了故事给凌白师傅,那总也是对戏班有贡献了是不是?”

“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是不是真的有贡献,还要等排成了戏之后再说。”

“那好吧。”

家轩毕竟是个小孩子,写出的故事不是戏本,凌白又把故事改成了戏本,然后在班子里挑了人开始排演。

老罗并不怎么看好,“这排新戏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况且还有二十天不到了,赶得极吗?”

凌白指点台上的青衣摆姿势,边道:“赶不及也没办法。”总好过得罪江家,从此在西川没了生意吧。

老罗憋着嘴不说话了,戏台上,正唱到七仙女和董永成亲。

天仙配?他虽不是唱戏的行家,但也听过见过不少,这是哪门子的戏?

小草提着笤帚,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对家轩的崇拜油然而生。

“你发什么愣呢?”家轩不知何时蹲在了他面前,摆了摆手,“凌白师傅给我买了绿豆糕,一起吃吧。”

“绿豆糕……”小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塞了一块到嘴里。“真好吃……”

“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家轩笑了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呀,我娘亲做的糕点都很好吃,等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

小草点头,接过家轩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他忽然想,像他这样贫苦人家的孩子,因为是个女娃,爷奶爹娘都不喜欢,本就是卖了给人牙子的,可家轩不同,他一看就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皮肤细白娇嫩,会读书写字,还会功夫,他的亲人肯定会来找他吧……

到时候他会随着亲人一起回去,而她就要在这戏班一辈子……

“嘿,你在想什么?”

小草回神,笑眯眯的道:“我在想,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娘亲的糕点肯定非常好吃,我都等不及了呢。”

V11、已经两个月了

“嘿,你在想什么?”

小草回神,笑眯眯的道:“我在想,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娘亲的糕点肯定非常好吃,我都等不及了呢。”

家轩嘿嘿笑了起来,“到时候保你大饱口福。”娘亲是极聪明的人,找到他肯定是时间问题,他只要在娘亲到来之前好好照顾自己,当然,如果可以,能给娘亲传信那是最好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那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青衣,心中暗暗道,娘亲呀,这次你要来的慢,我就不要你了,我找王爷叔叔去!

*

京城,王府

白月笙不愧是白月笙,只是几天已经查到了人牙子那条线上,并且准备消息确定之后亲自启程前往寻找。

蓝漓也想去。

白月笙却直接了当的回了两个字:“不行。”

蓝漓下意识的捏紧了身下的被子,“若我一定要去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

蓝漓气,“为什么?”

“你怀孕了。”

平平静静的话语,却仿佛是晴天霹雳,炸的蓝漓目瞪口呆浑身僵硬,半晌,才有力气反问,“你说……”

“风神医为你检查的伤口的时候诊出来的,已经两个月了。”

蓝漓呐呐的摸上自己的肚子,她的葵水的确是晚了,最近一直担心家轩,她自己以为是因为饮食不规律造成的,没想到——

“你留在京城,我去。”白月笙说完,刚要转身离开,却察觉衣袖被人拽住了。

他回眸,看看那只拽住自己的素手,再看看蓝漓。

蓝漓苍白着脸,唇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慢慢抿住,眼眸之中的祈求却是明明白白。

白月笙看着,心下意识的就软了,可他却强迫自己冷硬,他拉回自己的衣袖,“别胡闹了,你现在的情况,经不起车马颠簸,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你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他的眼眸危险的眯起。

“没有,我没有。”蓝漓起身下了床,摇头,这次,她的手跳过衣袖,直接握住了白月笙的手腕,“我只是很意外……”

白月笙倨傲的看向她,“那你求我。”

蓝漓用力的咬着下唇,“好,我求你带我去——”

白月笙瞪了她一眼,明明是想打击她一下,来安抚自己曾经被她伤害的心灵,为何他觉得打击到的反而是他自己?难道他在蓝漓的眼中就是这么可恶冷血的人吗?那也是他的孩子!

“我知道我上次很过分,我跟你道歉,可家轩是我的孩子啊,我就是自己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安心的——”

看着她那着急的快要哭的样子,白月笙心中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就没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很过分……他不甘心的瞪向蓝漓,半晌,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在蓝漓以为他就要这样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将她抱起,放回了床上。

“等你胸口的伤好一些,我就带你去。”

蓝漓忙道:“我已经好了,不信你看。”她太着急了,下意识的就拉开衣衫让白月笙看伤口,“你看,已经结痂了——”看着白月笙变得怪异的神色,她忽然意识到此时的动作,忙拢住衣襟,脸上也是忽红忽白,好不精彩。

白月笙离开后,蓝漓为自己把了脉,果然,真的怀孕了。

她忍不住抚上了平坦的小腹,神情复杂。

彩云端了药送来,“xiao jie快趁热喝了吧,这是风神医专门为您开的方子。”

蓝漓接过药碗,“你早知道了。”

彩云咬唇,“那个……王爷将xiao jie抱回来的时候,风神医来诊治,我便知道了。”

蓝漓喝完,放下药碗,“你这次怎么不劝我了。”

彩云呐呐道:“我无法理解xiao jie的想法,更不能左右,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说,只好好保护照顾着就是了。”

她原来劝蓝漓和白月笙好好的,后来又觉得水伯承是适合蓝漓的,但实则她根本不了解自家xiao jie到底要什么,这连番事故,让她成长和懂事。

蓝漓看着窗外那熟悉的风景,慢慢道:“帮我收拾行囊吧。”

让蓝漓没想到的是,蓝漓还没出发,叶静美又递了帖子来。

蓝漓并不想见到她,华阳王府也不欢迎她,这帖子便也没人理会,意外的是,叶静美竟然没有因为蓝漓的事情,撤销和水家的合作,水伯良依旧在京中负责为水家组建船队,也来看过蓝漓两次,知道家轩的事情有了线索,安了心。

几日之后,准备妥当,白月笙便带着蓝漓出了京城。

早上离开的时候,白月辰还专门来送,嘱咐一路小心,梅映雪也跟在一边上,冷着脸沉默不言,至于蓝家那边,也一直瞒着,怕引起他们不必要的担忧。

他们坐着马车,即便是官道,也是颠簸的,这让怀孕初期的蓝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路白着脸,强忍住想要呕吐的yu wàng,白月笙坐在一旁看着,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到了驿站,蓝漓一下车就吐的天昏地暗脸色发白。

白月笙瞪着蓝漓僵直的背影,简直后悔到死,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带她一起,这不是找罪受吗?

晚饭的时候,蓝漓也没吃多少,让人买了一些酸梅干,为了保证体力,又让彩云准备了蔬菜瘦肉粥,可惜没吃了几口便又吐了,一旁的白月笙忍不住道:“战坤,去把风神医叫来。”因为蓝漓怀孕的缘故,白月笙只好带着风神医一起。

可是这种孕吐本来就是最常见的妊娠反应,有的人反应强烈,有的人基本没什么反应,便是风神医也是没什么根除的办法,白月笙只好暂且停在驿站。

晚上,蓝漓刚入睡,便梦到家轩挨了打,哭着喊着问她为什么还不去,她被惊醒,满头是汗,白月笙推门而入,冷着脸问:“怎么了?”

“没……”蓝漓添了一下干裂的唇瓣,一杯水也送到了她面前,“谢谢……我只是梦到家轩了。”

白月笙嗯了一声,“如今已经查到,那一批人去了西川,你也不要太担心,家轩很聪明,会保护自己的,倒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他心中又明白,京中太后虎视眈眈,若是不带蓝漓出来,他也实在不放心。

“对不起……”蓝漓抱歉不已,“我记得,怀家轩的时候……并没有这样……”

“怀家轩的时候是怎样的?”

“家轩那时候很乖,很安稳,我的胃口也极好,四个月的时候,还随水伯承出过海——”她忽然不说了,白月笙的目光冰冷,是在介意水伯承吗?

哪知白月笙看了她半晌,极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怀孕四个月还出海?!”

蓝漓呆了呆,感觉他们的思绪不在一个频道。

白月笙无奈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空杯,“还喝吗?”

蓝漓摇了摇头。

白月笙道:“那睡吧。”说罢,掖好被角出去了。

蓝漓怔了怔,觉得有点怪异,可什么怪异?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就这样看着那紧闭的门板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下了雪,大雪接连飘了好几日,不方便赶路,白月笙只好多停留两日,也让蓝漓恢复些气力。

风神医开了安胎和调胃理气的方子,蓝漓服了两日,孕吐的症状缓解了不少,连着几日之后,蓝漓总算反应过来,自己那日的怪异是为什么了。

她觉得怪异,是因为白月笙,白月笙对她的态度,很怪异。

她做噩梦的时候,他会忽然出现帮她倒水,她吐的昏天暗地的时候,他也会责令风神医立即开方诊治,可是除了这些,他不再关心别的事情,那条玉锦轩镶嵌的玉带,白月笙没有戴过,他对她少了几分热切。

蓝漓恍惚明白,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现在的孩子吧?

蓝漓苦笑了一下,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大雪,他想靠近她的时候,她将他推到心门之外,如今他如她所愿了,她怎么反倒苦思冥想起来了?

蓝漓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当做妊娠期的情绪反复,很快抛到了脑后,她现在没时间想这个,她还是很担心家轩,这么冷的天,家轩不知道好不好,会不会被冻着?

*

新戏终于排好了,为了验证一下效果,凌白决定先在此地最大的戏园子流芳馆试演。

试演的那天,流芳馆内的观众兴致缺缺,毕竟什么新戏的,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排,只是每次效果反响平平,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铜锣叮的一声响,凌白扮演的董永粉墨登场,形神具备,唱功无暇,接着,七仙女落入凡尘……

这个故事在此时来说是极其新颖的,董永的孝义仁爱,七仙女的慧眼识珠,所代表的意义积极向上,让人憧憬,很快便吸引了一些观众,接着越来越多,凌白又是西川名角,原来就是声名在外,试演的效果极好,有些富商巨贾和官员都表示想请凌白的戏班子前去府中表演。

老罗简直大喜过望,没想到一个五岁稚儿的故事竟然能有这种奇效,他们原本被别的戏班打压,如今眼见是要凭这新戏翻身了,老罗直接就将家轩当成了下金蛋的母鸡,一下子抱的高高的,“你这小祖宗,三十两没白花!”

“你快放我下来!”家轩嘟着嘴,这人也真是的,别人都在看呐……

老罗将他放下,兴冲冲的道:“你还会写别的故事吗?”

家轩抬了抬小下巴,“那自然是会的。”

“这样,咱们打个商量,我每顿饭多加一个鸡腿给你,你以后不用练功也不用打扫,就专门写故事吧。”不知为何,他就觉得家轩这次不是误打误撞,买回来的时候便瞧着这小子不是寻常人。

“一个鸡腿就想使唤我?”家轩嫌弃的道:“我不要和你说,我要和凌白师傅说。”

“你这小子,胃口还挺大,一个鸡腿还不够吗?!”

家轩不理他,屁颠屁颠去找凌白了。

晚上收拾场子回去之后,家轩便到了凌白的房内,凌白瞧着家轩,“说罢,你要什么条件。”

家轩笑盈盈的道:“干嘛说条件这样不好听,我们可以合作的。”

凌白挑眉,“你似乎忘了我花三十两买的你。”

家轩臭着脸,“能不提这个吗?”

“好,你继续。”

家轩缓了缓心情,才道:“我会做许多事情,我可以帮你做别的,但我不想练功。”

“为何?”

“我不喜欢练功……我除了这个故事,还有很多故事呢……”家轩又道:“每一个故事都很精彩,如果都能排了戏,肯定能让你火遍大周,男女老少都知道。”

凌白皱了皱眉,不太习惯他的说辞,“说了半天,你除了不想练功,还有什么条件?”

家轩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故事十两银子。”

“十两,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那,五两好了。”看着凌白微挑的眉毛,家轩很是为难,想了半晌,“那三两好了,不能再少了。”

“你吃住不愁,要银子做什么?”

“我有用啊,何况我都有做事,你从来没给我发过工钱……今天的新戏你也赚了银子吧?那怎么说也有我的功劳啊,我都没跟你分红利呢,你看我多好?”

凌白再次挑眉,这个小家伙,聪明的有点过分。

“怎样?”家轩充满期待的问,他想着,也只有老罗那个抠门的才会拿一个鸡腿打发他。

凌白慢条斯理的抿了一杯茶,道:“二两。”

“这么少?”

“已经很多了。”要知道戏班萧条的时候一个月都没生意可做,二两还少?

家轩皱着鼻子道:“那好吧,二两就二两,但是我要小草跟着我。”

凌白睨了他一眼,“大少爷做派。”

“怎样?”

凌白最终没有拒绝,毕竟小草一开始就是家轩的附带品,又是瘦弱,也做不了多少事,练功更是撑不住。

这件事情最高兴的自然是小草了。不用打扫,不用和青石在一起受欺负,家轩还跟凌白先拿了一百文钱,到戏班门口的摊子上买了油饼和包子给他。

小草吃着津津有味,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感激的不得了,“竹生,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爹娘都不曾这样过。”

家轩笑嘻嘻的道:“我娘亲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上辈子一定回眸比五百次多,才有那个缘分在船上一起被人牙子卖。”

小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真会说话,喏,你也吃吧。”递给家轩一个油饼,两人坐在一起,吃的好不开心。

青石远远的站在院子里扫地,黝黑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喉咙却上下滚动,猛咽口水。

小孩的心最是单纯善良,小草看到了,看看家轩,又看看青石,小声问道:“竹生,青石好像也很饿啊,我这个包子可不可以——”言下之意不用多说。

家轩看了青石一眼,“我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要想请他吃就请他吃。”

“好。”小草站起身来,怯生生的到了青石面前,将那白软软的肉包子低了过去,“青石哥哥,给——”

青石直接一把抢过,生怕小草后悔,三两下全塞进了嘴巴里,吓了小草一跳,赶紧到了家轩身边,“竹生,我们走吧。”

*

眨眼,小年又到了。

因为试演成功,戏班被邀请到江家表演,老罗为了此事也是兴奋不已。

“咱们这真是要发达了不是?江家啊,那可是江家!”

小家轩忍不住问道:“江家是什么人家呀?”

“江家啊,就是那个做茶叶生意的江家。”

“不知道。”

老罗瞪了他一眼,一个武生哈哈笑道,“罗叔你还跟孩子较真呢?人家初来乍到的,当然不知道了,我跟你说啊,那个江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茶商,去年的时候,说是大房夫人的一个外甥女嫁了王爷,才在我们这块一下子冒出了头。”

家轩眨了眨眼睛:“什么王爷啊?”

“我也记得不清楚,什么华王吧,反正人家就是攀上了皇家,成了皇亲国戚呗,这不,周围的小商贩也跟着溜须拍马,大小官员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生意便也做大了……”

“哦,原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是这么个理儿。”

老罗骂道:“胡扯什么呢?当心被人听到了。”

武生哈哈笑了两下,干活去了。

老罗看向家轩,慎重的警告,“你可别跟学人家瞎说,得罪了江家,眨眼就让你在西川混不下去,知道吗?”

家轩点头,“我知道了,罗爷爷,你快去忙吧。”

“嗯,我去了。”

小草跟在家轩身后,“那个江家的人真厉害啊……”

家轩若有所思,“可能吧。”

V12、不是很坚强吗

雪终于停了,可是因为接连下了几日,大雪封路,马车依然无法上路。

已经有两天没收到关于家轩的消息,蓝漓本就担心,如今是越发的厉害了,可偏偏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彩云跟在一旁,一开始还能想些办法安慰蓝漓,或者逗她笑,让她放松心情,现在也已经没了办法,蓝漓每日愁容满面,便是晚上也睡不安稳。

“姐,咱们不然请柴公子先回一趟西川吧,毕竟那里他很熟悉。”

“好,我写封信,你现在就送回京去。”

“嗯。”

蓝漓写了信,起身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发黑,下一刻,就失去了知觉,只有彩云惊声呼叫在耳畔响起。

“姐,你怎么了?”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她有些渴,瞧着彩云在床边打瞌睡,刚一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彩云——”

彩云立即惊醒,“姐你醒了?你等着,我去找风神医过来。”她连忙跑了出去,很快,风神医到了。

蓝漓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觉腹一阵发硬难受,立即僵住了身子。

风神医瞥了她一眼,“感觉到了吧?你要还想要这个孩子,最好消停一点。”

彩云上前扶着她躺下,蓝漓的脸色有些白,“孩子……孩子还好吧?”

“有我在,当然好。”风神医哼道:“你这个丫头,给我消停一点,老头子我可不想连个胎都安不好砸了招牌。”

闻言,蓝漓松了口气,“劳烦你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她的手抚上腹,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为自责不已,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这个生命既然已经在自己腹中孕育,那她就得好好护着他。

风神医又瞧了她一眼,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情便离开了。

彩云吊着一口气不敢松,对蓝漓可谓寸步不离,盯着蓝漓喝了药,又让人煮了些开胃好下咽的清粥盯着蓝漓吃了,这才算罢了。

风神医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蓝漓服下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彩云也不敢离开,靠在床柱上打着瞌睡,一副随时备战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微响动,彩云一下子就醒了,回眸却怔了一下,“王爷……”

白月笙刚推开门。

彩云站起身来。

白月笙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彩云会意,捂住了嘴巴,悄然退了出去。

白月笙坐在床边上,看着蓝漓沉睡中依然拧着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抚平。

正在这时,蓝漓却醒了。

白月笙手指蜷了一下,很快收回,别过脸去。

此时彩云敲门进来,端着药和粥。

蓝漓将药喝了,又去喝粥,那药颇苦,苦的连粥都似乎变了味,也苦的她脸色发白,眉头紧皱。

白月笙瞧着,终究是心头不忍,不甚温柔的用衣袖帮她擦去唇角药渍。

蓝漓没躲,抿着唇,她的脸有些白,唇瓣干裂,原本精致的脸庞因为接连的折腾变得瘦削,下巴也变尖了……

白月笙皱眉,起身便打算离开,蓝漓却猛然扯住了他的衣袖——

彩云瞥了一眼,忙低垂了头,出去了。

白月笙试着拿回自己的衣袖,蓝漓却没松手。

白月笙冷冷道:“不是很坚强吗,现在这样拉着我,又是要做什么?”

蓝漓指尖蜷住,衣袖都被她捏的皱了,她瞪着那只手,真不想承认是自己的,心里用力的想要放开,手反而捏的越紧了,最后,她放弃了自我抵抗,一汪清澈的眼眸看向白月笙,那眼神让白月笙心头触动,再难冷硬的起来。

他明明可以帮她挡风遮雨,她却不要,非要弄到这种收拾不了的地步,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的他无法招架,他上辈子是欠了她的吧?

白月笙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按在自己怀中,恶狠狠的道:“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蓝漓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隐隐觉得心安,这样的安全感,和她在京城中感觉到的那些又是不一样的,何处不同,她不上来,只是此时此刻,这样的心安与她来很要紧。

她闷着声音问道:“你很生气吧?”

白月笙没话,好一会儿,才道:“等事情结束了,我再好好与你算账。”

蓝漓低着头,正巧看到他的腰带,是白月笙常用的款式,却不是那一条,她垂下了眼帘,隐去心中纷乱的情绪。

眨眼又过去几日,雪终于化了,蓝漓的身子也恢复了些许,午后初晴,彩云兴高采烈的进来,道:“姐你看谁来了?”

蓝漓抬眸,竟是柴宁。

柴宁显然是极其震惊,直到看到蓝漓的这一刻,依然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毕竟当初蓝漓的死多人目睹,做不得假,怎么就活生生的又出现了呢?

彩云将一个漂亮的食盒放到蓝漓面前桌上,道:“这是柴公子从京城的客来居为姐带的糕点。”

蓝漓禁不住眸心微动,“你有心了。”

柴宁猛然回过神,脸上露出喜色:“只是顺路,也不知蓝姐的口味,便选了一些软糯又好保存的。至于家轩的事情……彩云都与我了,我先去西川请父亲帮忙寻找,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传信给你,你看可好?”

“这样最好。”蓝漓又道:“只是这天气,怕是要辛苦你了……你路上一定要心。”

“蓝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谈何辛苦?”柴宁笑道:“蓝姐放心,我十五岁开始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了,也曾在北狄大雪中被困数日,这样的天气对我来不算什么,倒是蓝姐,我瞧着好像清减了不少……孩子的事情虽然重要,但还是要多顾着自己才是啊。”

蓝漓便又问了一些京中的情形,蓝家的情形,紫漓布行,以及紫恋母女的事情,得知一切安好,她便也心安了一些,只是瞧着当初救柴宁时,他那拼死也护卫在怀中的玉佩没戴着,便多看了一眼,倒也没多问。

柴宁离开之后,彩云低声道:“江梦琪回西川了。”

蓝漓一怔。

原来那江梦琪被禁了足之后依旧不知悔改,仗着身怀有孕对下人们也是吆五喝六,有一日话赶话着,竟了句对陆家老祖宗十分不敬的话。

本来她身边的奴才,除了贴身照顾的水绿,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她的颐指气使十分怨愤,立即有人把这事儿给打了报告,老祖宗听到后,气的差点昏过去,下了严令,等她生下孩子,若是个儿子就送去别院,若是个女儿,就直接遣回江家去。

十月怀胎一朝临盆,江梦琪产下女儿,陆家老祖宗那也是金口玉言,二话不将江梦琪东西打包,连夜送去了西川。

蓝漓听着,神情淡淡没什么反应,如今,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还没心情理会别人这些事情。

彩云道:“柴公子此番回到西川,这江梦琪也回了西川,哎……”

年终于到了,凌白带着人要去江家表演。

还没见过什么富贵人家的草有些兴奋,“竹生,我听富贵人家的赏钱很高,这又是年了,我们会不会拿到赏钱啊?”

家轩倒是兴致缺缺,“你要赏钱做什么?”

“我……”草抿唇低下头,“快过年了啊……”

家轩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心里便有数了,晚些的时候,又跟凌白拿了几百文钱,让老罗去给草买了双鞋。

草看着面前干净的棉鞋愣了好一会儿。

家轩道:“过年了啊,是要穿新衣服了。愣什么,赶紧去换了吧。”

草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他是想着自己若是拿到些赏钱,就可以买礼物送给家轩了,毕竟家轩这段时间对她这么照顾……

老罗从外面跑了进来,“哎呦我的祖宗,你怎么还在这啊,赶紧走啊?”

“去哪?”

“当然是去江家,那江家的老爷子很喜欢听戏,指名要见见写新戏的人呢。”

“我才不要去。”

“别耍少爷脾气了,若是得了江老爷子的喜欢,赏钱可不少呢。”老罗瞪眼,“也亏得我和你凌白师傅是实诚的,要是别人哪能还记着你这个不点,早把功劳冒领了去,快点走!”

“那你就你写的啊,我没意见。”

“我哪会?我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你开玩笑不打草稿?出去谁信?别墨迹了赶紧吧,大家都等着呢。”

“我不去就不去。”家轩耍起横来,那别人也拿他没办法,草虽很想去,但看家轩的样子,又掐灭了自己的念头。

老罗没了办法,又不能绑去,只好去跟凌白了,凌白没言语,招呼众人出发去了江家。

这年夜的戏很是成功,戏班赚了不少银子和赏钱,之后,又有好些富户点了他们的戏,一时间都快忙不过来了。

凌白喊了家轩过去,给了他二两银子。

“这是什么?”

“江家的打赏,大家都分了些,这是你的。”

“那我的很多哦。”在这里这一段时间,家轩大概知道唱戏不是个容易的营生,赚钱很艰难,二两已经很多,莫怪当时老罗听到他值三十两的时候那心肝肺都疼的样子。

凌白道:“嫌多可以不要。”

家轩直接藏到了怀中,哼道:“我应得的,干嘛不要。”着出了门。

凌白瞧着他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心中思,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养出这样鲜活灵动又聪敏的孩子。

想到这个,他的眉心蹙了蹙。

他也是走南闯北的人,那些人牙子手里的孩子多是些贫苦人家出生,如草青石之流,像家轩这种,教养极好,读书识字细皮嫩肉又聪颖,怎么也不像是被家里卖了出来的,莫非是被拐骗?

他自幼身世凄凉,孤苦无依,一步步走到今日,只有自己知道其中坚辛,他也并不是个心善的人,可看着家轩,便觉得这孩子不该窝在这戏班一辈子。

晚些的时候,他找来老罗,让他留意着,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家丢失了孩的。

老罗惊的瞪大了眼睛,直言他肯定是疯了吧?但见凌白态度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老罗也只好蔫了,照办去了,口中喃喃,谁叫人家是戏班的台柱西川的名角儿呢,自己还得靠他挣口饭吃呢。

家轩麻烦老罗,帮自己和草都买了身新衣服,虽不是极好的,却也总比没有好,草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穿上崭新的衣服,高兴的整个晚上不想脱下来。

家轩笑骂了一声傻瓜,由着他去了。

晚上的时候,家轩还草睡得迷迷糊糊,只觉浑身一凉,惊得睁开眼睛,就看到青石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家轩,手中还拿着木盆。

这样冷的天,晚上盖住好几层被子都有些冻人,何况被凉水浇了一身,草立即冷的打了个寒噤,心疼的拉着身上的新衣服,不懂他们怎么招惹到青石了。

家轩却直接一跃而起,他是会武的,手脚利索,两下就把青石按爬在炕上,毫不客气的揍了他一拳。

青石挣扎着要反抗,被家轩再次按倒,一顿拳打脚踢,手下一点没留情,很快将他揍的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草被吓呆了,连忙扯住家轩的胳膊:“竹生,别打了,他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家轩摇摇头:“没有,我控制着力道呢,这个家伙,早就了不要欺负我们,总是不记事,我看不给他一点深刻的印象,他永远是记不住的。”

“哦,那就好。”草颤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已经快冻成冰筛子了。

家轩无奈的道:“叫你脱了睡觉你不要,现在好了吧,冷不冷?”

草直接打了个喷嚏。

家轩翻了个白眼,“快把湿衣服脱了吧,不然现在这个天气染了风寒很麻烦的。”

草连连点头,一边道:“竹生,你怎么什么都懂?”

“我娘亲教的。”

“哦……”

第二天,青石在扫院子,动作却很奇怪,老罗纳闷过来瞧了一眼,又得知是家轩揍的,差点栽倒,喃喃道:“没想到这个子看着白bái nèn嫩的是个少爷,下手这么狠?”他忽然看向家轩,扯着嗓子道:“你这鬼,诚心给我找麻烦哦,你把他打成这样,万一有个什么,还要给他请大夫!”

家轩白了他一眼,“这都是皮外伤,又没有伤筋动骨,你们不是有跌打伤药吗,抹一抹就好了啊。”

老罗骂道:“伤药不要钱吗?”

家轩哦了一声,“那你就给他请大夫吧。”

老罗语塞,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祖宗,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的。”着去取跌打药了。

草又换上了旧衣,怯怯的跟在家轩身边,“他为什么要给我们泼凉水啊,我们也没惹他……”

家轩想了想,漫不经心的道:“许是嫉妒你有新衣服穿吧。”

“哦……”

隔了两日,一个女子找上了凌白。

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白净好看,穿着翠绿色的袄子,看那打扮,像是某个富户人家的丫鬟。

她和凌白了一会儿话之后,就离开了。

凌白亲自送她出门,门口,那女子回首道:“我会再来的,我的事情,凌老板不要拒绝的这么快,可以仔细考虑一下。”

凌白客气的道:“慢走。”

青石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又过了两日,那女子又来了,这次凌白忙着,她等了好久,凌白才忙完:“不知道上次的事情,凌老板考虑的怎么样了?”

“让姑娘久等了,姑娘的那件事情,请恕我不能答应。”

女子愣了一下,“为什么啊,我家姐出双倍价钱也不行吗?”

凌白道:“不行。”

女子想了想,又道:“还是凌老板觉得钱少了?我可以再加——”

“那个孩子不卖,姑娘请回吧。”

女子皱着眉头在戏班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暗暗叹息,他不卖,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才刚走出那戏班子不远,暗箱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喂!”

女子回头,却是个黑黝黝瘦猴儿似的孩子,“喊我吗?”

“嗯。”瘦猴儿点头,“你是不是想买那个会写故事的?”

“是啊。”水绿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他把凌白哄得那么好,是个生金蛋的母鸡,凌白不会卖给你们的,不过你想要他,也不是没办法。”

水绿挑了挑眉。

晚些的时候,台子上的杂物没收拾干净,差点让一个武生摔倒,这要是摔一跤,几个月都不能动,不能挣钱,可把老罗气的不轻,大骂青石死哪去了。

“我……我在这,我肚子疼……”青石从院子外跑了进来,黑黝黝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吃的不多拉的不少,你偷懒吧你,赶紧给我弄干净!”

青石忙干活儿去了。

家轩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手中拿着从凌白那里要过来的戏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快要除夕了,那一场天仙配的劲头还没过去,戏班最近场子接到手软,大家也都忙的昏天暗地,中午的时候,家轩忽然想起有一阵子没见过草了,可这一找,却哪里都找不到,问老罗,老罗也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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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3、竹生,笙?

快要除夕了,那一场天仙配的劲头还没过去,戏班最近场子接到手软,大家也都忙的昏天暗地,中午的时候,家轩忽然想起有一阵子没见过草了,可这一找,却哪里都找不到,问老罗,老罗也没见到。

家轩想着难道是走丢了?他蹙眉想了想,看向打扫的青石,“你看到了吗?”

青石冷哼了一声,“我哪知道?怕不是跑了吧。”

卖掉的孩子偷跑的也不是没有,可草为什么要偷跑?至少这里有吃有穿不用挨打不是吗?

家轩多看了青石两眼。

晚些的时候,草却自己回来了,家轩还没问她,她便神秘兮兮的道:“竹生,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姐姐,她要给我们赎身,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家轩眼眸动了动,“是一个什么样的姐姐啊?”

“很漂亮,笑起来很好看,她她家姐很喜欢听戏……”

家轩哼笑了一声,“她家姐喜欢听戏找凌白师傅啊,找我们干嘛?别人的话你可不要随便信,现在坏人这么多……”

“你的也对哦。”草皱着眉头想,“她约我明天在后门那里见,那我不去了。”

“嗯,别去。”

第二天,草果然没去。

水绿等了一个下午不见人影,跺跺脚回去了。

江家宅院,一个冷清的院内,江梦琪形容憔悴,面色苍白,比以往瘦了不少。劣质的烟煤燃烧之后散发出浓浓黑雾,整个屋子也被弄的气味呛人。

江梦琪连连咳了好几声,眼泪都快咳下来了。

自从被遣送回家之后,江梦琪就受到家人嫌弃,江家老爷子更觉得她不知羞耻有辱家门,念着她身上还流着江家血脉,才没赶尽杀绝,而是丢在了废弃的院自生自灭,还不准任何人过问帮忙,这可累了向来颐指气使的江梦琪,她哪受过这等苦?

丫鬟水绿一进院子,还以为着了火,慌忙来开了窗,将江梦琪带到通风处透气,“姐你还好吧?”

江梦琪又咳了两声,才道:“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水绿不话了。

江梦琪一下就明白,气骂道:“废物!”

“那凌白咬着牙不卖,奴婢也是没办法……”水绿苦着脸。

因为听闻江老爷子喜欢听戏,而那西川名角所唱的戏码是他戏班中孩子写的故事,江梦琪便想将那孩子找来,讨老爷子的欢心,哪知这蠢货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江梦琪被气的不轻,劣质烟煤也熏得她眼泪直流。

水绿以为她想起什么伤心事,忙道:“好好好,我再去想想办法。”

江梦琪咳了两声,道:“找不来那孩子,你也别回来了!”

可没想到水绿这一趟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江梦琪黑青着脸,知道她肯定没办成,“我当初怎么想的,竟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在我身边儿。”

水绿却道:“我听到一则消息,柴宁公子回来了。”

当!

江梦琪手中的木勺掉进了粥碗里,原本就不怎么好吃的稀粥变得难以下咽。

之后,江梦琪像是没那回事一样,还是骂着水绿让她去想办法。

水绿是个憨实的,除了那些正常程序,委实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在戏班门前徘徊了几日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姐,咱们手头已经没钱了,夫人偷偷给的五十两还指望过日子呢,要我,咱们也别花那冤枉银子,就是找到那个孩子,老太爷也未必会原谅你啊……”

江梦琪发了一通火,砸了些东西。

她生产之后没有好好调理,回来又受不了粗茶淡饭,身子虚弱,很快就没力气了。

一个年轻公子阴阳怪气的笑声响了起来,“呀,我的梦儿表妹,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啊?”这人锦衣华服,长相还可以,就是流里流气的。

他是江梦琪的表哥邹思鸿,早年就垂涎江梦琪的美色,只是江梦琪心气儿高,看不上他,如今江梦琪跌入泥潭,他自然是要来踩上几脚。

江梦琪怒骂:“滚!”

邹思鸿冷笑了一声,“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看你一眼那是你的福气,还敢叫我滚。”着走上前去。

水绿上前想拦他,却被邹思鸿一把推倒。

“啧啧——”邹思鸿阴着脸将江梦琪抓了过来,嘿嘿笑道:“你现在这样子还真是惹人心怜啊……”

江梦琪惊叫:“你想干嘛?!”

“你不是想找人吗?你从了我,我帮你啊。”

江梦琪用力的踩在邹思鸿的脚上,拿起一旁的茶壶冲他砸了过去。

邹思鸿躲过,正要好好教训她,外面却传来声响,邹思鸿冷冷道:“今日算你走运,哼!”

邹思鸿离开之后,江梦琪直接瘫软在地,

水绿踉跄着爬了过来,“姐,表少爷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怎么办啊?不然我去告诉夫人……”可她很快想到了夫人在这家中不争不抢,如今连几个妾都各有儿女,爬到她头上去了,告诉夫人真的有用吗?至于江家大老爷,江梦琪的父亲,也嫌江梦琪丢人,早都不愿见她。

两人扶持着站了起来,江梦琪明白,这个家中,如今只有爷爷想起她,原谅她,她才能勉强活的像个人,可为了这个,真的要把自己搭在那样的男人手上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浑身发冷悲从中来,不不不,她不能,她知道一脚踏出去之后,她就真的回不了头,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jiàn rén”,而那个男人,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帮她?

她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以前她对着陆江飞颐指气使过无数次后悔,那都是气话,而这一刻,却是真真切切的后悔了。

“不然……”水绿试探着道:“我去求求柴公子……”

江梦琪僵了僵,她心里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是啊,柴宁那么喜欢她,连她嫁了人都时常徘徊在陆家附近,只要她求她,他肯定会出手……

她慌乱的去找柴宁当初送给她的玉佩,打翻了一屋子的东西,绊在那些东西上摔倒,磕破了头。

额角流着血,疼痛也让她清醒,她忽然意识到,她凭什么求人家帮她?

江梦琪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水绿却留了心眼。

虽然江梦琪话难听经常骂她,但并没有真正怎么过她,而且,自己当初被恶霸欺凌要卖去妓院,是江梦琪救的,只凭这一点,她便无法忘怀江梦琪的恩情。

江梦琪的东西都是水绿收拾的,水绿也自然知道那枚玉佩,他们回到西川之后日子难过,许多东西都卖掉了,倒是那枚玉佩,一直便没动过。

第二日,水绿悄悄溜出了府。

柴家在西川是做布匹生意的,家大业大,柴宁也是柴老爷十分喜欢的儿子,这一年来行迹消失让家人担惊受怕,近日只一归来,柴老爷高兴的差点放鞭炮庆祝,整个柴府也是喜气洋洋。

水绿在柴家附近等了许久,始终没见柴宁出来过。

她怕那邹思鸿再去找江梦琪的麻烦,只好回去,可她并不死心,又连着去等了好几日。

天越发的冷了,这一日,还下起了大雪,今年天气较冷,但境况不好,水绿没做厚的冬衣,也没打伞挡雪,站在柴家不远处的松树下发抖,就在快要冻僵之前,她忽然看到柴宁披着墨色大氅,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水绿登时来了精神,拔足跑了过去,“柴公子,等等!柴公子——”她脚下踉跄,栽进了雪里。

柴宁回过头来,“你……”

水绿艰难的站起身来,把怀里的玉佩露在了柴宁面前。

柴宁僵住,面色微变。

为防别人闲言碎语,柴宁把水绿带到了附近的客栈,要了壶热茶,才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抿住了唇,水绿是她的丫鬟,还能有什么事呢?

水绿手指颤动几乎握不住茶杯,“柴公子,我求你帮帮我家姐吧……”

柴宁深深吸了口气,“我与她已经没关系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

水绿连忙跪下,哭着把江梦琪的惨状了一遍。

柴宁愣了一下,有些不信,“她即便被遣送回了娘家,也不过是思过,始终是陆家的媳妇,还给陆家生了千金,怎么会过的如此凄惨?”

“柴少爷,奴婢不敢骗您,姐原来在家中就没有什么依仗,这您都是知道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爷避之唯恐不及,夫人又是无能为力,连下人也是逢高踩低,奴婢的都是真的——”

柴宁微凝着眉毛。

水绿哭着道:“如今年节下,表少爷也来了,他对姐……他对姐……”

柴宁是知道邹思鸿的心思的,即便是如今死了心,也终究是心有不忍,长叹一声,道:“好吧,我知道了,我要怎么能帮她?”

水绿当即便将情形了一遍,柴宁记下,水绿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雪地里,柴宁看着水绿踉跄的背影,也亏得还有这么个忠心的丫鬟,否则江梦琪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常随志义跟在边上,心里不是滋味,“少爷何必管她,当初她——”

柴宁淡淡道:“即便是个路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也难免出手相帮,何况是她?她对我无情,我也不能无义。”

志义不话了。

戏班

天仙配为凌白赚了不少钱,有些别的戏班也想把戏本引过去排演,凌白是个有眼界的人,并不拒绝,收了银子之后将本子卖了出去,当然,家轩没忘记过去讨要好处。

“那我是不是现在要给你一个新的故事啊?”家轩数着银子,嗯,有三两,加上上次的二两,已经五两了。

凌白道:“戏本子你也看了不少了,会写了吗?”家轩上次写的,顶多算是故事。

“应该会吧。”家轩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如果我直接写成了戏本,你是不是要多给我钱啊。”

“钻钱眼儿里了?年纪,就知道和人讲条件。”

家轩哼道:“给不给,不给我不写了。”

凌白瞥了他一眼,“写好我看过再吧。”

“不相信我哦。”家轩皱着鼻子走了。

凌白暗暗一笑,不相信?那是真的不信,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可信度?

草在门口等着,两人回去的时候,青石靠在柱子上瞪了他们一眼进屋了。

草拉着家轩的衣袖,“他这是干嘛啊……”

家轩想了想,“我去茅厕。”草道:“我也想去,等我一下。”

戏班的茅厕只有两间,这会儿一个武生在另外一间,家轩有点急,草只好等着,隔了一会儿家轩出来,草要进去,家轩却不让,是太脏。

草做了个恶心的动作,果然没坚持,等武生走了之后去用了另外一间。

草刚进去,青石来了,只好用家轩用过的那间,哪知他刚进去一会儿,里面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并伴随着一声惨叫。

家轩没忍住笑了一下,连忙捂住嘴。

草提着裤子跑到家轩跟前,“怎么了怎么了?”

家轩做了个声的动作,“没事没事,赶紧走吧。”

两人刚回到屋内,青石浑身脏污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武生练功用的一柄长刀,“是你对不对?”他用刀尖指着家轩。

草慌了,“你干嘛?竹生又没怎么你?”

“没怎么?故意撒尿在茅厕踏板上,还没怎么?”

这么冷的天,撒尿在踏板上,立即冻成了冰,他没留心踩上,竟直接掉进了茅坑里。

草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青石恶狠狠的道:“笑什么笑,你——”长刀离家轩又近了一寸。

家轩碰了碰刀尖,“这东西你会用吗?”

青石僵了一下,下一刻,也没看见家轩怎么动作,他手上的长刀掉了下去,连手腕都开始发麻,长刀竟然莫名换了方向,落到了家轩的手里。

青石呆住了。

家轩拿着刀随意摆弄了两下,看那动作很是像模像样,“这东西啊,不会使就别随便拿,伤着自己可就不好了。”

青石涨红了脸,大骂道:“你这杂种,我迟早会收拾——”长刀在他脸上惊险的扫过,吓得青石浑身僵硬,不出话。

“上次草那件事情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没发生危险,你便当我不知道吗?”家轩慢条斯理的将刀收了回来,“我告诉你,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也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不然我不保证下一次玩刀的时候手会不会抖。”

青石也只是在村儿里的时候个子大力气大蛮横些,哪见过这等阵仗,直接就给吓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草简直崇拜死他了,一直抓着家轩的手臂兴奋的低喊:“你好厉害啊……”

家轩冲他眨眨眼,“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没办法,谁叫拳脚吓不住他呢?”

这次之后,青石果然消停了,再也不敢找家轩和草的麻烦。

却老罗多喝了两杯,半夜尿急,一进茅房直接就被划的栽进了茅坑,却因为醉的厉害,在里面躺了一阵子,还是一个武师发现了他,吆喝了几个人把他抬了回去,也就是冬天,茅厕也被冻住了,那要是夏天岂不淹死?

自然,这件事情承包了戏班大半年的笑料。

老罗第二天醒来之后气的浑身发抖,满戏班的找那个始作俑者,青石好几次想,但家轩那柄刀余威十足,他竟然舌尖儿打颤,一个字都不出来。

午后,志义刚回到柴家,就去见了柴宁,“公子,上次你交代的事情我去问过了,凌老板不卖。”

“为什么不卖?”

“不知道,只不卖。”

柴宁眉头微皱,他想着凌白在西川毕竟也是有些名头的,如果是下金蛋的母鸡,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可是他既然答应了,总是要尽些心力的,他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而且他查到那戏班买了几个孩子,不定会有蓝姐的孩子线索呢?

晚些的时候,柴宁便到了戏班来。

柴宁在西川是金贵人,凌白和老罗亲自出来迎接,因为志义已经来过一次,凌白也多少知道柴宁的心思,当柴宁起要看看那几个孩子的时候,只找了青石和草过来。

这两个,怎么看着都不会是蓝漓的孩子。

柴宁眼眸动了一下,“不是有三个孩子吗?”

草刚要开口,凌白道:“还有一个病了。”

柴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病了的便是那个写故事的孩子吗?不知可否告知他的姓名?”

凌白刚要开口,草已经骄傲笑道:“他叫竹生,可厉害了。”

“竹生?”柴宁细细的咀嚼着这个名字,“竹生,竹……生……笙……”

笙。

华阳王叫做白月笙。

会是他吗?

“凌老板,不知道我能不能见见这个孩子?”

“这——”凌白当然不好拒绝,点了点头便引着柴宁过去了,他也留意到柴家最近似乎在找什么人,莫不是来找那子的?

“就你话多!”等两人往后院过去的时候,老罗一指头剜在草的脑袋上,他的摇钱树啊,估计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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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4、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这——”凌白当然不好拒绝,点了点头便引着柴宁过去了,他也留意到柴家最近似乎在找什么人,莫不是来找那小子的?

“就你话多!”等两人往后院过去的时候,老罗一指头剜在小草的脑袋上,他的摇钱树啊,估计要保不住了……

在戏班这段时间,家轩没什么别的爱好,闲了就看凌白给他的戏本子,今天小草被叫了去,他也是有点纳闷的,抬眼就看到凌白带着一个贵气的公子走了过来。

家轩眯了眯眼,“那不是——”当初柴宁重伤昏迷,他是见过的。

“这就是竹生。”凌白领子柴宁到跟前,道。

柴宁的视线落到了家轩的脸上,微微一愕,忽然惊喜,“你是家轩。”白月笙为找家轩,曾命令府中画师画影图形,柴宁手中也有一份。

家轩眨眨眼,“我娘呢?”

“蓝姐在路上,马上就到。”柴宁看向凌白,“凌老板,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带走。”

*

凌白自然是拦不住柴宁的,柴宁也并未亏待他,直接送上百两黄金谢他收留家轩,黄金金灿灿,差点亮瞎了老罗的眼睛,不住的喃喃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柴公子居然出手如此豪气!

随着柴宁回到柴家之后,家轩便被安排进了最舒服的院子里,洗澡换衣,最上等的绫罗绸缎穿在他的身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面貌。

柴宁让人准备了些可口的糕点,一边看着他秀气斯文的吃相,一边问了些走失之后的事情,可有受什么委屈。

家轩想了好一会儿,“有啊,有一件事情我就很委屈!”

“何事?宁叔叔帮你出气。”

“那老罗,还有那人牙子,居然觉得我只值三十两,我这样的不值钱吗?”

柴宁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小鬼……”

“我说的是实话呀。”家轩眨着眼睛,道:“你说他们要是把我带去跟我娘要银子,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这班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活该他们只能做人牙子。”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柴宁笑着,忍不住捏了捏家轩的小脸蛋儿,“你先在府中休息几日,蓝姐应该很快就到了。”

说到这个,家轩嘟起了嘴巴,不是很高兴,“我不休息了,我等会儿还要去看小草呢。”

“也好,我让人陪着你吧。”毕竟西川也不是那么太平。

家轩没拒绝。

*

江家,天越发的冷了,江梦琪的小院便是连最劣质的烟煤都快用完了。

“要买米,买些肉,买一些青菜,还要买些炭——”水绿计算着手绢里那点银子,xiao jie身子又不好,上次大夫说要补气血,总也不能耽误了去……

“你在干嘛?”

“是在计算买东西的银子,xiao jie不好好休息,怎么下床了?”她上前扶住江梦琪,道:“我帮xiao jie做点吃的再去。”

江梦琪的确是没什么力气,但她又躺不住,总觉得这么躺下去也没几天好活了,“不必了,你去吧,我自己做。”

水绿愣了一下,“可是——”

“话怎么这么多?要你走就走,天都快黑了,你是想晚上冻死我吗?!”

水绿抿唇,不敢多说离开了。

因为邹思鸿的缘故,水绿不敢离开很久,买了东西就赶紧往回赶,没想到在回小院的路上,还是倒霉的遇到了邹思鸿。

“表……表少爷……”

邹思鸿摇着扇子斜着眼睛,睨了水绿一眼,“这是给你家xiao jie买东西去了?来来来,让我看看咱们的江家大xiao jie现在都吃用些什么金贵东西。”

他说的讽刺,手脚也及不客气,将水绿手中东西全部拿起丢在了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啧啧啧,这种喂猪的东西她会吃吗?你这丫头瞎了眼吧。”

“别踩啊,表少爷,奴婢求您了,别踩——”水绿跪在地上挡着,奈何手都被踩了好几脚,留下青紫印记,却没能护住那些东西,米和菜一片狼藉。

不远处,一个身姿卓越披着白色毛球斗篷的美丽少女走上前来,“这是怎么了?”

水绿抱着还算完整的一包炭,跪在雪地里的样子好不凄惨。

那少女是二房的xiao jie江梦涵,一眼认出了水绿,“你不是大姐的丫鬟吗?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水绿咬唇哭道:“是表少爷——”

“这里离梅园很近,梅园是爷爷最喜欢来的地方,若是让爷爷看到弄成这幅样子,免得不他老人家要不高兴——”江梦涵道:“好了别说了,快打扫干净吧。”

水绿咬咬牙,忍着手上的痛收拾地面脏污,邹思鸿一脚不客气的踩在了她的手背上,还碾了两下。

水绿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倒在地上。

邹思鸿跟在江梦涵的身边,带笑的声音远远传来,“上次你说喜欢卞南的胭脂,我托人给你带了一盒,你看——”

“多谢表哥,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花了心思……”

……

水绿看着邹思鸿远去的背影,显然是将在江梦琪那里受到的怨气全部撒在她的身上了。

她生来命贱不觉得怎么,只是想到xiao jie如今的境况和看不见前路的未来,一时间悲从中来。

水绿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很晚。

江梦琪沉着声音道:“这么长时间你干嘛去了?”

“我……快过年了,外面人多……”

“那你买的东西呢?”

“人多……挤的厉害,所以……丢……丢了……”

江梦琪大怒:“丢了?你怎么没把你自己丢了?!”

水绿身子微颤,“对不起xiao jie,我会想办法的,我明天再去……”

“还剩多少银子。”

“五……五两……”

江梦琪闭了闭眼,五两?若是以前,她随便打赏个人都要二两,她竟然过的这等地步。

“梦琪表妹——”

邹思鸿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梦琪和水绿都是面色一变。

邹思鸿摇着扇子漫步进了小院,脸上挂着笑意:“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梦琪脸若寒霜:“你做梦。”

“你啊,说你聪明吧,却总是这么不识时务,别怪表哥没给你机会,今日你若不从了我,以后你就是跪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再理睬你。”

江梦琪只送给他一个字:“滚。”

邹思鸿连连碰壁也是着了恼:“一个残花败柳,老子现在还看得上你那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是不是?呸——”

江梦琪也气的不轻,连喘了好几次都压不下去。

水绿连忙上前扶她:“xiao jie你别气了,大夫说你不能生气——”

“你这手怎么回事?”江梦琪看到,一下就想明白:“是邹思鸿?”

水绿抿着唇没言语。

江梦琪闭了闭眼,找那会写戏本的孩子那件事情,她已经彻底放弃了,现在又要用什么去讨爷爷的欢心呢?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爹不疼娘不管,窝在这样的地方还要忍受骚扰和鄙夷,活的连条狗都不如,这样子的日子,还活着干什么?倒不如死了干净。

可她放弃了那件事情,有人却留了个心眼。

江家有两子,大房江澄为人老实憨直,妻子蓝修言又是个软柿子,在家中本就一直被二房打压,但偏生江梦琪嘴甜讨喜会做事,又长得极像故去的江老夫人,得老爷子喜欢,也让大房在家中过的不是那么艰难,二房的长女江梦涵,以前也是被江梦琪压了一头的,如今江梦琪自甘下jiàn rén人鄙夷,江梦涵除了不遗余力的将江梦琪踩到泥里之外,还不忘讨得爷爷的欢心,稳固二房在家中的地位。

江梦琪让人去找那写戏本的孩子,江梦涵自然是知道的,这种好事,她又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

当家轩出现在戏班的时候,戏班里的人着实都愣了一愣。

还是老罗反应最快,“我的小祖宗,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别冻着了。”

家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以前你怎么不这么热情,好势利哦。”

身后的人都噗嗤笑出声来。

老罗嘴角抽了抽,大骂:“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还不都去干活!?”众人不敢多言,作鸟兽散。

家轩指挥志义把买的东西拿到后面。

老罗伸长了脖子看着,眼珠子都快随着那一包包的东西跑了,腰带却被人扯了扯。

老罗狠狠咽了口口水,拼命让自己忘记那些包裹之中的香气,低头,就看到家轩漂亮的大眼。

家轩摇了摇手上的油纸包,“喏,这个带给你的。”

老罗扭捏了两下,“这怎么好意思呢——”手却极诚实的直接抢了过去。

“凌白师傅呢?”

“江家有人找他,出去了。”

“哦。”家轩想了想,去后面找小草去了。

小草正在帮着厨房洗碗,一见家轩,直接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他隐约知道家轩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从这里离开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

家轩笑着道:“我来找你啊,喏,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小草连忙在自己的衣摆上抹了抹手,打开油纸包一看,是一包绿豆糕,小草高兴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吃吧,看我做什么?”

小草呐呐道:“我以为你走了肯定不会回来的……”

家轩嘻嘻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回来,你不是还在这里吗?我走了青石有没有欺负你?”

小草摇头。

青石本来就是看不惯家轩各方面优秀,受凌白老罗和戏班其他人的喜欢,又看小草和家轩走得近才爱找麻烦,如今家轩走了,青石也懒得理会小草。

小草和家轩两日没见,多聊了几句,也顺便等着凌白回来有些事情要跟他谈,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凌白还是没回来。

志义催促了家轩好几次,家轩无奈,只好对老罗道:“你等凌白师傅回来,叫他明日等着我,我早上就来。”

第二天早上,家轩果然守时的很早就来了,只是老罗却支支吾吾的不让他去见凌白。

他越是这样,家轩心里越是奇怪,自然推开他就冲了进去。

凌白坐在床上,身上脸上多处受了伤,一个武师正在帮他涂跌打药。

家轩急道:“凌白师傅,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

凌白怔了一下,看向老罗。

老罗躲躲闪闪,“别看我,我哪拦得住这小子。”

凌白道:“没事,皮外伤。”

家轩却很坚持,小心的摸了一下凌白脸颊上的伤:“是谁到底,你告诉我。”

凌白不说话。

家轩直接道:“老罗昨天说是江家的人把你请了去,是不是他们?”

众人沉默以对,显然是默认了。

老罗叹了口气,“你这小祖宗也别气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江家呢……”

“他们为什么打你啊?”

凌白本就不欲多事,自然不会多说。

家轩气的直跺脚,也懒得问他,跑了出去,他在戏班大堂那坐了一会儿的功夫,志义已经让人把事情前后始末查清楚了。

却是那江家的堂少爷邹思鸿请凌白过去,高价要买写戏本的孩子。

且不说如今家轩被柴宁带走,即便是没有带走,凌白也从没有卖了谁的打算。

凌白态度不卑不亢,将那邹思鸿搞得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将凌白打了一顿。

家轩皱着眉头道:“凌白师傅身手那么厉害,那些护院之类的酒囊饭袋,哪是他的对手?”

志义道:“若是凌老板出手,那些人肯定是不够他打,可如果得罪江家,戏班以后只怕没办法在西川混下去。”

家轩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帮我给凌白师傅请个大夫。”

“遵命。”

家轩想着这江家的人怎么这么嚣张呢?动不动就要让谁混不下去。

隔了一会儿,家轩去找小草,却没见着人,问青石,说是出去了。

快除夕了,凌白给戏班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发了红包,小草应该是去买东西了,家轩今日没什么耐心,等了一会儿不见人,索性出门去找,没想到的是,才刚转出街角,他就看见了小草。

只是小草神色奇怪,还冲他猛使眼色。

“你站在这干嘛?还不——”家轩话没说完,就被人直接拉了过去,套上了麻袋。

……

麻袋里,小草满脸内疚,“都给你使眼色了你干嘛还要过来?”

“……我以为你眼睛不舒服。”

小草是真的无语,“这下好了,又被抓了,这次我们会被卖到哪去?”

家轩眨眨眼,“那我们前辈子回了多少次头了,居然能一起被卖两次。”

……

*

家轩和小草被带进了一个宅院里,关在了废弃的柴房,门外有人看守。

隔了一会儿,一个衣衫华贵的公子走了进来,颇为嫌弃的捂着鼻子用手挥摆着挡去面前的尘土。

“就是那个,少爷。”一个下人道。

邹思鸿看向家轩,低哼了一声,“柴宁倒是会做人,一个戏班的野崽子,还给穿这么好的衣服。”

家轩眼珠子转了一下,奶声奶气的道:“你是谁?你认识柴宁叔叔吗?那你为什么要抓我们来……”

邹思鸿笑着道:“我当然认识,我跟他还是好朋友呢,再说,我这怎么能叫抓呢?我不过是想请你来做做客,是这些下人不会做事……”

“可柴叔叔没说过有你这样的朋友,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家轩想了一会儿,“那你这里有鸡腿吗,我饿了,好想吃肉。”

“有,我这就让人去拿。”邹思鸿简直笑眯了眼,他就说吧,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子,能翻出什么天来,好吃好喝哄着他,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隔了一会儿,家轩说不想在这么脏的地方,邹思鸿也笑眯眯的把他们俩换到了一个简单别致的小院里。

小草极小声的道:“这个人真的是你那个柴公子的朋友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

“不像就不像呗。”家轩吃着嘴里的鸡腿,还递给小草一个,“吃饱再说。”

小草怯生生的拿了一个鸡腿,别说,还挺香的,两人便这样吃了起来,直到将桌上的好东西吃的差不多,肚子也圆鼓鼓,家轩才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跟前,只有两个高个子的护院看着。

家轩也没往前走,拉着小草的手,顺着院墙边枯树的树干,两人翻墙跳到了外面去,而那两个守卫还站在门口打瞌睡。

*

孩子又丢了。

柴宁气的脸色铁青,“我早说过寸步不离,如今难道我使唤不了你了吗?”柴宁素来是温润的,难见这样直接发脾气的时候,志义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半晌才道:“小公子要属下帮忙请大夫,属下……”

“你是猪吗?你就不会多带两个人?”

志义脸色忽红忽白,又想起一件事情,赶紧道:“不过属下在街角了公子的香囊,还有一个木牌。”

柴宁接过那木牌一看,神色忽然变得微妙起来,“看来是要去一趟江家了。”

V15、娘亲你生了什么病?

柴宁公子要来江家拜访了。

这则消息一经传出,立即让江家所有人措手不及。

柴家与江家原本是渊源深厚的世交,江梦涵自小和柴宁就被当做是长辈眼中的一对儿,只是,江梦琪是聪明的,性子讨喜又娇蛮,比江梦涵的端庄大方要惹眼的多,自然而然吸引了柴宁的目光,江老爷子也更看好这一对,为柴宁和江梦琪定了亲,江梦琪却忽然撺掇着柴宁去了京城,结果发生了陆江飞事件,柴宁一年不归家音讯全无。

柴宁是柴家这一辈极优秀的孩子,深得柴老爷喜欢,经此事后自然对江家厌憎反感,再不往来。

如今柴宁忽然上门,他们怎么不惊奇怪异?

江家老爷子原是很喜欢柴宁的,立即让人把柴宁请了进来,“宁儿,这一年多,你好吗?”

“我很好,多谢江爷爷记挂,我今日前来,有件事情,还望江爷爷给我个说法。”

江老爷子眉微蹙,“什么事?”

柴宁将那木牌拿了出来,“我府上一位小公子,被贵府的人请了来……”

江老爷子微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柴宁是为了江梦琪毁婚约害他在外流离一年多找麻烦来的,此时口气也温和了不少,“小公子?是宁儿什么人吗?”

“实不相瞒,他是我京中一位姐姐的心头肉,我此次回西川,也是为了找他。”

“嗯。”江老爷子招呼管家去找,柴宁却道:“别人不必问了,只请表少爷来便是。”

江老爷子平素便不喜欢邹思鸿那浪荡荒唐的样子,此时一听立即皱眉,道:“去把他叫来。”

“是。”

是时,邹思鸿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喝了几口酒,幻想着以后把江梦涵娶到手之后进而接手江家的生意,心里越发美滋滋,又是几杯酒下肚,脸都有些酡红了。

当老管家忽然出现说老爷子找他的时候,邹思鸿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栽了下来,酒也醒了大半。

老管家沉着声音道:“表少爷快些吧,老爷子等着呢。”

“好,好,我这就去……”

邹思鸿连忙陪笑,心里暗忖老爷子忽然找他干什么?

寻那会写戏本的孩子,是为讨老爷子欢心,但江老爷素来最反感别人明目张胆阿谀逢迎,邹思鸿也认定柴宁带走家轩是为了帮江梦琪,如今孩子都进了江家,他怎么亲自找上门来?难道还是要跟他抢人?可这样一来,老爷子知道江梦琪的心思,岂不是更厌烦她了……

柴宁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没时间想太多,连忙到了老爷子的院子。

江老爷子瞧着他满身酒气,神色沉了沉,便问起了孩子的事情。

邹思鸿支支吾吾道:“是……是有个孩子……”

“还不去把人带来,愣在这里做什么?!”

邹思鸿是怕老爷子的,咬牙半晌,回那小院子去找人了,可回去之后,哪里还有家轩的人影?

*

家轩和小草兜兜转转的还要躲着院子的守卫,没找到出去的路,却绕到了一个废弃的小院落前。

此时一队护院经过,两个孩子连忙躲进了院子去。

“你们……你们哪来的?”水绿疑惑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两个小人儿,当那两个孩子转身冲她猛使眼色的时候,水绿忽然惊喜的低喊,“怎么是你?”说完还不忘捂了捂自己的嘴巴,连忙上前把两个孩子引到屋里,躲过护院的巡查。

“你是……那个姐姐……”小草咬着下唇,赶紧看向家轩,“就是那个说要带我们吃多好吃的那个姐姐……”

“哦。”家轩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屋内,江梦琪走了出来,“这两个哪来的,还嫌不够麻烦是不是?赶紧让他们走吧!”

“xiao jie,他是那个孩子呀,那个——”水绿已经惊喜的说不出话来,“戏本……”

江梦琪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道:“他怎么会在这?”

水绿也疑惑:“对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

江老爷子下了令让人去找,整个府院的护卫立即动了起来,可还没找到人,柴老爷便带着一男一女赶了过来。

那男子神色冷峻华服玉冠,浑身透着疏离冰冷,女子美丽而淡漠,看起来有点憔悴,二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忧心焦虑。

柴宁一看见他们,又是意外又是惊喜:“蓝姐,王……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蓝漓只看了屋子一圈:“家轩人呢?”

柴宁自责不已:“就在江家,如今还没找到。”

蓝漓一颗心高高的吊起,落不下来,她的手下意识的捏成了拳头,然后被白月笙不败痕迹的握在了手里,白月笙低声道:“没事,只要在这里,很快就可以找得到,战坤——”

“是。”

随着战坤一摆手,原本等在江家宅院外的金甲卫士队列整齐的冲了进来,搜查寻找,没有漏过任何地方。

战坤自然是得力的,很快就在废弃的小院子找到了家轩,家轩高兴的扑到了战坤身上,“战坤叔叔,你怎么来了?王爷叔叔和我娘呢?”

战坤接的稳稳的,“王爷和蓝姑娘在前面,我这就带你去。”

江梦琪的惊喜来得太快,还没消化,直接变成了惊吓,她不可思议的道:“你……你就是……”

但谁会理会她说什么呢?

战坤抱着家轩,小草愣愣的跟在后面,很快离开了小院。

江梦琪呆了,“漓表姐不是死了吗……”

*

当战坤抱着家轩刚看到蓝漓和白月笙的时候,家轩就蹭着跳了下去。

他真的太高兴了,高兴的忘了自己心里还生气娘亲找他找的太慢,一下子就冲着蓝漓扑了过去。

一个月的分离让蓝漓忧思成疾,如今终于见到,自然喜极而泣,刚伸手要去接,白月笙却先她一步将家轩抱走,“别撞你娘,她身子不舒服……”

家轩愣了一下,“娘亲你生病了吗?”

蓝漓呐了呐,还是半抢着从白月笙手上接过孩子,“你这小子,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白月笙又将孩子接了过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再说。”

蓝漓眉微皱,又伸手去抱家轩。

白月笙却早她一步将孩子抱走,徒留蓝漓呆愣原地。

柴宁低笑一声,“蓝姐,先去我家再说吧。”

蓝漓微抿着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家轩似乎也感觉到了娘亲不高兴,连忙蹭着跳了下来,道:“我都是大孩子了,才不要人抱。”小跑着到了蓝漓身边,拉住了蓝漓的手,转身见小草呆在原地无法反应,又上前拉了他一把,“走啊,还在这干嘛?”

柴洪骏客气的道:“多有叨扰,先告辞了。”

看着那一对男女的背影,和满院子的金甲卫士,自从白月笙进来就一直沉默没有发言机会的江老爷子忍不住道:“柴贤侄,这二位是……”

柴洪骏道:“这二位是小儿的贵客。”

江老爷子怔了一下,暗自思忖那孩子到底是何身份,怎么他忽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

白月笙和蓝漓住在了柴家。

家轩自从上了马车开始,就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路说到回了柴家都没停。

外面的世界是新奇的,这一个月来,家轩的感触是他五年多来都没有过的,他忍不住对蓝漓道:“娘亲,这一个月凌白师傅他对我很好,可他被江家的人打伤了,都不能说出来,就因为江家的人在这里厉害,一句话就可以叫凌白师傅,还有戏班的人没饭吃……”

蓝漓眼眸动了动,“是那个江家吗?”

“嗯。”家轩点头,道:“就是那个,今天抓我们去的那个江家。”

“他们为什么抓你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好多次,我不去,他们就找凌白师傅想把我卖过去,凌白师傅不卖,这才被他们打了……”

蓝漓心里有了数,道:“这一个月你可受了什么委屈吗?”

“没……”家轩摇了摇头,蓝漓不放心,上下将他检查了一遍,才稍稍安心。

“娘亲,王爷叔叔不是走了吗?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蓝漓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低下头,一直沉默的白月笙道:“听说你走丢了,我放心不下,便和你娘一起寻了来。”

“哦。”家轩笑嘻嘻的道:“我就知道王爷叔叔还是关心我的,肯定会来找我。”

柴宁也笑道:“是啊,若非他取了那个叫做竹生的名字,我还真的留意不到,说不定当时听一下就走了呢。”

“竹生?”白月笙挑眉。

家轩得意的笑道:“我聪明吧?”

对孩子,白月笙向来是不吝啬夸奖的,捏了捏家轩的脸颊,道:“你素来都是最聪明的。”

一旁的蓝漓垂下眼眸,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家轩和白月笙说着这一段时间的见闻,说起凌白老罗那些人的时候也是眉开眼笑,忽然,家轩不说话了,他看向蓝漓,“娘亲你怎么了?”他想起方才白月笙说蓝漓不舒服,转向白月笙,“娘亲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不舒服?”

两人都是沉默,最后,还是蓝漓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家轩只以为蓝漓这段时间找他费了心神,自责的不得了,“娘亲,都是我的错,我下次肯定小心,除了娘亲和王爷叔叔,我谁也不相信,再也不跟他们走了。”

蓝漓眼眶微湿,道:“好,你知道就好。”

“好了,你娘亲累了,让她先休息吧。”白月笙说着,将家轩带了过来,“你去找战坤,办你想办的事情。”

家轩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王爷叔叔你好聪明,那我去了……”他看向蓝漓,道:“娘亲,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要好好休息啊,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去吧。”

蓝漓说罢,起身到窗边,看着家轩在院子里活泼的样子,心里的那一口气,才算彻底松了下去。

白月笙站在一旁,冰冷的眼眸中也难得划过一抹暖意,这孩子,他自己不确定是不是亲生的时候已经很喜欢,如今那喜欢更是烙在了心底的深处,这一番家轩走失,他心中也是担忧的,只是素来情绪不外露,才让别人看不出什么来。

蓝漓却转过身,不着痕迹往内室去了。

白月笙道:“你怎么了?”

蓝漓不应他,靠在软塌上,喝着风神医亲自调配的安胎药,三个月快过了,胎儿总算是坐稳,但她也分毫不敢大意。

白月笙眉微挑,这一段时间来,他跟蓝漓日夜相处,总算也能从她细微的表现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她现在这是……有情绪了?可是家轩刚找到不是吗?她哪来的情绪。

想起方才家轩说话时候蓝漓的表情,白月笙忽然道:“你不会是在吃我的醋吧?”

蓝漓不理他,将药碗放下。

白月笙失笑:“就一个名字,也值得耍小性?”

“他可以说自己叫蓝水,水离。”

“你觉得那像是男孩子名字吗?”

蓝漓僵了一下,“用不着你管。”

“是吗?”白月笙坐在软塌前的圆凳上,将蓝漓躲闪的脸转过来,蓝漓不愿,白月笙手下使力,她无处可逃,“当初求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用我管?”

蓝漓的脸色忽红忽白,“我……我求你,终究也是你自愿!”

“看来目的达成,我没有利用价值,如今是要过河拆桥了?”

蓝漓终于打掉白月笙的手,将她自己的下巴拯救出来。

白月笙认真的看了蓝漓一会儿,“我的记性很好,有许多事情,你都没有好好跟我交代过……”

蓝漓僵直了身子。

白月笙接着道:“孩子已经找到了,现在我们时间很多。”

“我……我不知道你要我交代什么……”蓝漓装傻。

白月笙冷哼了一声,“家轩不用交代吗?”

蓝漓咬着下唇,忽然脸色一白,捂住了肚子。

这动作唬住了白月笙,白月笙忙问,“怎么了,不舒服?”

“我……我肚子有点疼……”蓝漓颤着声音道。

白月笙皱眉,不再逼问她,转身去唤风神医前来。

蓝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想她似乎是捏到了白月笙的软肋,这个办法这段时间简直屡试不爽。

蓝漓喝了药之后,就睡下了,白月笙坐在床前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蓝漓这一胎本来就不稳,要不是风神医一路看顾着,早就凶多吉少了,如今虽找到家轩,但来回赶路是不可能了,明日就是除夕,只打算先在此处过了年,等蓝漓的身子好一些再回去了。

为此,白月辰传书了好几次,毕竟年关前后京中局势变动颇大,但白月笙的回复却只有一个,白月辰也只好作罢。

却说家轩带着战坤,点了两队金甲卫士,气势汹汹就冲到了江家去。

金甲卫士所代表的权威,即便是西川最大的地方官也不敢小觑,亲自去见了白月笙之后,就找来家轩跟前伺候着。

江老爷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神色从容对着西川节度使行了个礼:“今儿刮得是什么风,竟把大人吹到我家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把你家的人全叫出来。”

“大人这是……”

“少说废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江老爷子素来也和节度使交情不错,还从见过他这等口气,当下也是不敢托大,连忙将家中所有人都叫了来。

节度使弓着身子蹲在家轩面前,道:“小公子,你且瞧瞧这些人中有没有你要找的。”

家轩从金甲卫士后面绕了过来。

江老爷子一看,直接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不是方才才被带走的那个孩子吗?节度使竟然对他如此恭敬!

家轩看了会儿,直接指向邹思鸿,“就是他。”

战坤亲自上前,直接把他提了过来。

邹思鸿吓得面无血色,“这位官爷,节度使……大人……小的不知犯了什么错……”

节度使冷冷道:“竟敢bǎng jià华阳王府的小公子,你这狗奴才是瞎了眼吗?”

华阳王府的小公子?!

邹思鸿直接吓的瘫软在了地上,江家众人也呆住了,他们依靠华阳王府的名声在西川站稳脚跟,竟不知道华阳王府还有个小公子吗?

战坤转向家轩,“就这个吗?”

“就是他了,跟我走吧。”

“是。”战坤恭敬的应了一声,提着邹思鸿,带着大队的金甲卫士,跟着家轩离开了。

“等等!”江老爷子忽然出声,“这位小公子可否告知,思鸿他犯了什么错,要将他带走?”

邹思鸿立即充满希望的看向江老爷子。

家轩转过身来,“他打了我凌白师傅,难道不是犯错?”

江老爷子道:“即便思鸿真有动手打斗,也只是些小纠纷,小公子虽然身份尊贵,但也不是官府……”

西川节度使呵斥道:“江老太爷,小公子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吗?”

江老太爷不卑不亢:“老朽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家轩看了江老爷一眼,“我王爷叔叔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们这些人,借着我王爷叔叔的威名在西川作威作福随便欺负人,当他都不知道吗?你们借着他的名声做了坏事也就是坏了他的名声,玷污皇族名声,就是夷三族也不为过!”

江老爷子面色微变。

V16你的脸很重要

家轩又道“他打了我凌白师傅,还威胁戏班交出写戏本的孩子,不然就断了戏班生路,后来还将我也绑了来啊,对了,我似乎听说,是因为江老爷子喜欢那孩子写的戏本,看来这前前后后都是因为江老爷子啊”

江老爷子身shen子陡然一僵,“老朽并不知道”

“我知道,不知者不罪嘛可大周律法可没这一条。”家轩说完,还笑了笑,“好啦,我还要去看凌白师傅呢,断案的事情qing可不是我能管的。”

“那是自然,小公子慢走,下官定会妥善处置”

西川节度使弓着身shen子一直等他们没了人影,才站起身shen来。

江老爷子忙问道“就是那个华阳王吗”

西川节度使冷冷道“不然天下有几个华阳王你们不是与华阳王府有亲戚关系吗眼珠子长哪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当初就是借着这个名头好做东风,华阳王府又是天高皇帝远,谁理会王府中到底如何

节度使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这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又那么喜欢这个小公子,你们自己小心着吧,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节度使这一年也算受了他们不少好处,此时心里还提着呢。

江老爷子忙道“那是自然,大人慢走。”

待西川节度使走后,江老爷子下了一道命令,把江梦琪从偏僻小院中移了出来,连那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夫人蓝修言,都在最短的时间被抬举了起来。

家轩带着战坤提着邹思鸿,一路到了戏班。

凌白是戏班的台柱子,伤没好自然不能上台演出,这个年节戏班注定是没生意可做了,几个武生没了精神再练功,和老罗靠在台子上晒太阳。

扫地的青石忽然冲了进来,“他他回来了”

“谁啊”老罗没什么精神,嘴里叼着一根干草。

青石喘了口气“竹生”

老罗一下子高兴的站起身shen来,“人呢”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进了戏班,后面还跟着大批穿着金色铠甲的官兵,不正是竹生吗

家轩笑着上前,“罗爷爷,凌白师傅呢”

“凌白在屋里养伤呢”老罗的笑僵在脸上,小心瞄着那些金甲卫士,只是让老罗意外的是,家轩并没说什么,直接往凌白房间去了。

武师们和老罗对看一眼,这竹生到底是什么人啊,即便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也看得出来这金甲卫士不是一般的官兵,他莫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砰。

一个华服的公子被丢在冷硬的地板上,并且发出一声沉重的惨叫。

凌白诧异的看看那人,再看看跳上炕坐在自己旁边的家轩,“这是做什么”

家轩仔细看了看凌白脸上的伤,确定恢复的还好,才坐直身shen子,“战叔叔。”

“是。”

战坤上前拿掉了邹思鸿嘴上的破布,邹思鸿立求饶“小公子,是我瞎了狗眼,出门没带脑子”

家轩道“是不是他打的你”

凌白怔了一下,“嗯。”

邹思鸿立即转向凌白“凌老板,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给您赔礼,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这一次吧”

凌白看看家轩,又看看邹思鸿,“竹生”

家轩安慰的拍拍凌白的手,冲邹思鸿道“我告诉你哦,凌白师傅是我的恩人,就凭你打伤凌白师傅,让他这几个月都唱不了戏,戏班的人也没饭吃,你这罪大了,让你充军也不为过”

邹思鸿强笑道“这小人只是一时失察没有这么大的罪过吧”

“不是大罪”家轩跳下炕,“你差点断了十几个人的生路,就是差点害了十几个人的性xing命,这不是大罪,难道非要通敌叛国谋反才算大罪吗”

邹思鸿浑身shen一凉,“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是小人嘴笨不会说话,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心怀不轨,不该bǎng jià小公子,更不该找凌白师傅的麻烦”邹思鸿小心的看着家轩道“我愿意赔偿凌白师傅治伤的费用,还有耽误生意期间的损失,就请小公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多少”

“五五”他想说五十两,但看着家轩和身shen后别着刀的战坤,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五千两算你识相,赶紧把赔偿的银子送来,这事儿我可以不追究。”

“不”

“怎么,你有什么不方便吗”

邹思鸿的心在滴血,但却不敢不从,“没有小的很乐意”

战坤将瘫软掉的邹思鸿提了出去,并派了两个人跟着他去取银子。

邹家在西川算不得什么大户,只是在做些粗茶生意,一下子哪能拿得出五千两且邹思鸿如今毕竟是住在江家,做那些浑事也多是打着为江老爷子的旗号,江老爷子又怕得罪家轩惹的白月笙也不高兴,让账房拨了银子,还多拿了五百两安抚戏班众人。

戏班,老罗看着那整整一小箱子的银子,乐的差点栽了过去,下意识道“你这小子”忽然察觉战坤冷酷眼神,立即讪讪笑道“还是小公子好手段。”

凌白也有些意外,只是沉默着没说话。

家轩懂得他的心思,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道“凌白师傅你放心,这件事情qing我既然插手了,就会管到底的,不会让那些人影响戏班以后的生意,就算我和娘亲还有王爷叔叔离开,也不会让他们找戏班的麻烦。”

凌白笑了一下,“好吧,我暂且放心了。”

家轩又道“我看你脸上的伤恢复的有点慢,凌白师傅您可是名角儿,脸很重要的,花了以后怎么办我娘亲那里有生肌玉露,特别好用,我明天拿来给你。”

凌白身shen子僵了一下,“什么叫脸很重要”他是靠脸吃饭的人吗

家轩嘿嘿笑道“是很重要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凌白少见的神色微黑。

老罗要笑不笑,最后直接捧腹大笑起来。

回去柴家之后,家轩就问蓝漓讨要了生肌玉露。蓝漓因为这次走的着急,没带也没时间调配,只好拜托风神医帮忙调配一些。

风神医臭着脸骂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娘俩,却还是去调配了。

家轩凑到蓝漓的身shen边,想靠上去,又不敢,他没忘记王爷叔叔说娘亲生病了。

“娘亲,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娘亲虽然说不是什么大事,可风神医每天都来诊脉,他怎么可能忽略。

蓝漓唇瓣蠕动了一下,“这个”

家轩着急道“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欲yu言又止“很严重吗娘亲你快说啊”

蓝漓有些难以启齿,“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要不告诉我,我去问风爷爷”

“别”蓝漓无奈将他拉了回来,“娘亲没事,娘亲只是”

“只是什么”

“怀孕了”蓝漓说的很小声,上次被儿子抓奸jian在床chuang的场景如在眼前,她觉得这个“病”实在是有点羞于见人。

“啊”家轩呆住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蓝漓只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家轩才慢半拍的道“怀孕了啊男的还是女的”

蓝漓“”

家轩新奇的看着蓝漓尚且平坦的小腹,想伸手抹一下,又不敢,忽然喜笑颜开“这么说,我要当哥哥了是不是”

“好像是。”

“太好了”家轩高兴的不得了,坐在蓝漓面前的小凳上,可是忽然,他的神色又变得有点奇怪,“娘亲,王爷叔叔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之后,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蓝漓无奈,不知道是该感叹儿子如此敏锐竟然意识到腹中孩子是白月笙的,还是该纠结为何儿子跟白月笙相处只这么一点时间竟然这样的喜欢,喜欢到跟没出世的孩子争宠。

家轩问完之后,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是什么问题,王爷叔叔知道他走失,都亲自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他坐在蓝漓身shen边儿,盯着蓝漓的肚子,一本正经的研究起男女,甚至还想着要多取几个名字来。

还好,彩云进来,才将无奈的蓝漓解救。

“家轩,你看这是谁”

彩云的身shen后,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个子瘦小,脸也有些蜡黄,只是眼睛长得极漂亮,又黑又亮,看见家轩朝他看来,那眼睛越发的亮了,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竹生,是我啊”

“你”家轩愣了会儿,“你是小草”

小草猛点头。

家轩愣愣的上前将她看了一圈儿,“你你不是男孩子吗”

小草腼腆的道“那时候没敢告诉你”

家轩无语。

小草是个懂事的孩子,冲着蓝漓就跪了下去,“夫人,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衣服”

“快起来。”蓝漓最是见不得人动不动下跪,彩云也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蓝漓道“家轩从小就是一个人,缺个玩伴,你们既然能玩到一起,你便留下吧。”

小草大喜过望,都不会说话了,“夫人这”

家轩本就想着求娘亲收留,如今自然高兴,“娘亲你真好。”

蓝漓捏了捏家轩的小脸蛋,“这孩子叫什么”

“她叫小草。”

小草却道“我没有名字,是爹娘随口喊的,时间长了,大家就都这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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