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且慢,本宫独步天下 - xp1024.com
《王爷且慢,本宫独步天下》


第01章 谁为情殇

“滚开!吾乃景阳长公主,谁敢拦我!”少女一色红妆似血,单薄的身子安坐马背,手中的马鞭狠狠甩在拦路将士的身上!“滚开!全都给本宫滚开,拦我者,死!”

守城的将士们不敢放,踟蹰着挨着鞭子。李家公子代圣出家,今日便是剃度之日,景阳长公主执意出城,陛下不允。

“将军。”见左将军杜源策马奔来,守城的将士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杜源没有理会,挑眸看向马背上绝望挥鞭的俏佳人,心口一阵闷痛。“长公主,您回去吧。”

“杜源,放本宫走,本宫求你,让我去找他。”少女嘶声恳求,活了十六年,她从未求过谁。“杜源,让我过去,求你!”

杜源惊愕的望向对方,终于咬了咬牙,挥手示意收兵。

“将军!”守城军大惊,不敢相信。

“放行!”杜源俊脸阴沉,“有事本将军担着。”

“多谢!”少女猛地一夹马肚,马蹄从众人头顶越过,如离弦之箭冲出城门,直奔寒山寺而去!

目送一骑红尘扬尘而去,杜源剑眉星眸中满是感慨,“此去昭昭,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寒山寺中,李怀瑾面无悲喜,跪于佛前,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寸寸一缕缕,映着面若白玉,竟有种触目心惊的魅惑。

“李施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主持手持剃刀,见他摇头,轻声叹息。

赵歆月一口气冲上寒山寺,却被山下沙弥拦着不准上山。“给本宫滚开!”

“长公主,李公子奉旨出家,请您不要为难。”

“滚开!他李怀瑾是先皇为本宫选定的驸马,全天下男人那么多,凭什么要选他出家?!滚开,给本宫滚开!”马鞭再次落下,赵歆月疯了般抽打拦路的沙弥,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骑着追风朝山上冲去。

终于,马蹄踏上大雄宝殿前的平台,赵歆月一个翻身下马,径直朝殿内冲去。“李怀瑾,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啊!”

最后的语调,染着令人心碎的哭腔。

“李施主?”主持放下他的长发,低声轻唤。

“方丈不用理会,继续。”李怀瑾闭上了双眼,隐藏在宽大袖袍之下的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

“长公主,这里是佛门重地,您请回吧。”禁军统领上前一步,拦住景阳长公主的去路。

“滚开!”赵歆月目龇欲裂的瞪向来人,长鞭狠狠甩了过去。

禁军统领如何敢与她动手,只能尽量躲避。“长公主,李公子是代陛下出家,为的是江山社稷、天下黎民,您身为长公主殿下,该体谅陛下的苦心才是。”

“滚!”她体谅皇兄,谁来体谅她?那是她爱了十年的人,是她心心念念要一生相守的人,是比她命还重要的人啊!她如何放,如何能放?!

“李施主,您还是出去看看吧。”主持放下剃刀,苦口婆心的劝道。“您若是再不出去,寒山寺只怕都要被长公主给拆了。”

李怀瑾深深叹了口气,从蒲团上起身,顺手拿过托盘中的剃刀,一撩青柏色的长袍,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怀瑾!”见他出来,赵歆月的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长公主殿下,您请回吧。”李怀瑾对她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赵歆月快步上前,一把拉开他的手,急切的与他十指相扣。“怀瑾,你随我回去,我去求皇兄,换了旁人来出家。”

“不,”李怀瑾抽手退后,神情淡淡的摇头,“能代陛下出家,是贫僧几世修来的福分。公主请回吧,贫僧已是佛门的人。”

“你胡说!你头发都还在,算哪门子的佛门人?怀瑾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随我回去好不好?我去求皇兄,不会有人敢怪罪你李家。”

李怀瑾躲开她再次拉他的手,迎着她恳切的眼,一把捞过长发,寒光一闪,三千青丝坠落青石板上,斑斑驳驳触目心惊。

“李怀瑾。”赵歆月瞪圆了眼睛,想要抢他手中的剃刀,却被他敏捷躲开。“李怀瑾,你敢!”

“公主请回。”禁军统领再次上前,挡在李怀瑾身前,而李怀瑾已经重返大雄宝殿,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佛前。

“李怀瑾!”赵歆月一把推开禁军统领,踉跄着冲进大雄宝殿,看到的却是一地烦恼丝。“怀瑾,我们回去,你跟我回去啊。”

李怀瑾星眸紧闭,如老僧入定般跪于佛前,仿若对一切都充耳不闻,心有多痛只他一人知。

“李怀瑾,不要丢下我。怀瑾,你我是父皇赐的婚,你我青梅竹马,你说过要做我的驸马,你怎么能丢下我。”泪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落下,冲去少女娇艳的红妆,独留无法遮盖的悲怆。

待青丝全落,李怀瑾缓慢转身,对她弯腰一礼,声若清泉:“贫僧忘尘,尘缘已了,长公主请回吧。”

尘缘已了?好一句尘缘已了!赵歆月绝望的瞪他,猛地上前一把抽出禁军统领的佩剑。

“长公主!”禁军统领大惊,以为她要动手伤人。

赵歆月目光如炬直视李怀瑾,猛地将长剑横在颈间,厉声道:“李怀瑾,你跟不跟我走?!”

“公主请回。”指甲刺破掌心,李怀瑾挺直脊背,声线浅淡。

“李怀瑾,你跟不跟我走?!”长剑横过,锋利的剑刃划开颈部细腻如玉的肌肤,鲜血顺着脖颈流进领口,融入火红色的宫装。

那一抹红,何等刺目?扎破手指都撒娇半天的人儿,此刻竟然……

下意识的,李怀瑾便要向前,旋即又清醒过来。闭目掩去眼底的心痛,再睁开又是一片无欲无求。“公主请回。”

长剑割开的伤口,抵不上她的心痛。赵歆月横剑在颈,凝着对方的眼,声声泣血,“便是我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跟我回去,对吗?”

“公主请回。”

赵歆月心痛得大口抽气,禁军统领趁机夺走长剑,生怕她真的自刎于前。“长公主请回吧,李公子已经剃度,便算是佛家的人,您再这般纠缠也没有意义。”

是啊,那人执意要离她而去,她再争又能如何?

“郎心似海,终葬痴情。李怀瑾,今天你若是走进这扇门,你我便恩断义绝。”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清瘦挺拔的身子已经转身,抬脚朝大雄宝殿深处走去。

“李怀瑾,你站住!怀瑾,你回来!”赵歆月想追,可禁军拦路,她无法靠近只能绝望的大喊。“李怀瑾,你若敢走,我便养面首,养一百个。”

前行的背影微顿,赵歆月面露欣喜,可下一秒脚步再起,干净利落的踏进门中。

“公主随意。”一声轻叹,斩断尘缘。

第02章 放浪形骸

天启十二年春,李家公子怀瑾代圣出家,景阳长公主大闹寒山寺,无果而归。

天启十四年初,景阳长公主大病初愈,与友人闹市游玩,瞧上长安花魁清倌长临,强抢回宫,封为第一面首。一病两年,从此性情大变。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但凡瞧见绝色男子,皆强抢回宫。一时间,京城公子人人自危,多躲于家中读书,无事不敢外出。

“殿下,如今城中公子人人自危,下一个咱们抢谁?”长临玉骨扇轻轻掩面,幸灾乐祸的问。

“下月初,各藩王进京述职。”赵歆月独坐高楼,俯瞰整座皇城。“听说南阳王是大乾第一美男子。”

长临一惊,扬唇笑问:“殿下这是瞧上了?”

“你说,若本宫强抢了他,皇兄会不会被活活气死?”凤眸微微上挑,眉眼暗藏桃色,可眼神却冷得冻人。

长临轻笑摇头,薄唇轻抿,“陛下会怎样我等不知,但殿下的心情,我却能体会。”

“哦?说来听听。”语调微扬,满是玩世不恭的放浪、轻佻。

长临依旧摇头,抬手为她烹茶。“殿下的心思,我可不会猜。”

赵歆月嘴角含笑,面朝西北,抬眸远眺。

那是寒山寺的方向。将手边的茶推到她的面前,长临神情淡淡,“世间男子千万种,独独缺了一种。”

“哦,哪一种?”赵歆月抬眸,笑问。

端起茶盏将芽色的茶水一饮而尽,长临轻叹道:“您爱的那一种。”

赵歆月端着茶盏的手一紧,骨节微微泛白,神色间却满是嘲讽的轻笑。“猜错了,该罚。世间男子千万种,全都是我爱的那一种。”

长临微微一叹,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若骗自己能让殿下开心,我等自会顺着谎话往下说。”

“你。”赵歆月眸光微黯,凝视着眼前人,仿若透过他的皮相能看到当初寒山寺那张决绝的脸。“你猜错了,罚你去扫马厩。”

“是,长临领罚。”长临垂首,不忍多看。欺人难,自欺容易。

晚风吹起,气氛突然安静得令人心悸。许久,赵歆月淡淡道:“和你打个赌,赌不赌?”

“不知殿下想赌什么?”长临单手托腮,眯眼笑问。

赵歆月微微思索,把玩掌心玉盏,“就赌本宫的第一百个面首是谁。”

“这要怎么赌?殿下是打算赖皮吗?”长临一愣,好笑的问。决定权全在殿下手中,他哪里还有什么赢面?

赵歆月也觉得似乎不太妥当,笑道:“那就换一个赌法,就赌南阳王会不会成为本宫的第一百个面首,如何?”

“殿下果然是看上了人家。”长临故作酸溜溜的道。

“哎哟本宫的小美人儿,你这是吃醋了?”赵歆月故作风流的挑起长临的下巴,眸光沉沉满是调笑。

长临吓得一抖,玉骨扇再次挡住口鼻,眯眼轻笑:“殿下真爱说笑,人家不爱吃醋,爱吃辣。”

“酸儿辣女?小美人儿是要给本宫生个女儿吗?”赵歆月笑出声,神色轻缓。

长临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忙转移话题,“殿下,可要我等去打探这南阳王的行程?”

“用不着,本宫喜欢偶遇。有缘千里来相会,本宫觉得,与他是有缘的。”

噗嗤一声,长临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对上赵歆月的眼,立刻消声。“殿下觉得有缘,那定是有缘的。”

孽缘也是缘,殿下高兴就好。

京城南阳王府,南阳王斜靠在软榻上看书,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剑眉微蹙似有疑惑。身旁伺候的侍卫会意,走过去悄悄关上窗户。

“王爷,再过三天便要进宫述职,有一事微臣想说。”军师照看着炉子上的梨花酒,见他打喷嚏轻声道。

南阳王姓姬名玠,字朝歌,年方二十有五,十二岁继承王位,如今已是第四次进京述职,对这一切早已应对自如。

“说来听听。”姬朝歌握紧手中书,眸光未变。

军师将炉火挑得更旺,轻声提醒:“王爷,临行前,国师为您算了一卦。”

姬朝歌抬眸以看,眸光沉沉晦暗不明。

军师心一慌,强装镇定道:“属下知道王爷不是迷信的人,国师卜卦从来没有不灵验过。他说,此番进京王爷会遇上命定之人,若是寻常百姓便是红鸾星动;若皇亲国戚,便是红鸾劫。”

“荒谬。”姬朝歌淡淡一笑,清凉的眸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本王不好女色,红鸾星动也好,红鸾劫也罢,与本王何干?!”

军师闻言,想了想深觉王爷说得有理,笑道:“王爷说得对,是属下多虑了。王爷福泽深厚,自然只有红鸾星动,哪会再有其他?只是王爷,京城女子千千万,您看上谁都可以,唯独一人是万万不可。”

“你是想说,景阳长公主?”

军事一愣,笑着点头,“原来王爷早就知道。”

“皇室衰微,藩王坐大,皇帝早有削藩之意,此番进京本王不想生事,更无心儿女私情。”

此刻的姬朝歌做梦都想不到,他早已经被赵歆月盯上,只等着来一场艳遇,将他彻底拿下。有些缘分,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善缘也好,孽缘也罢,只要被她赵歆月看上,便是不解缘。

褪去一身华丽的宫装,赵歆月换上宫女捧来的粉色罗裙,拎着裙摆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如何?”

长临笑着点头,鼓掌道:“殿下身姿婀娜、容貌绝世,穿什么都好看。”顿了顿,又道:“有消息传回,说南阳王在逛长安街,公主若去赵记没准儿会遇上。”

“是吗?那便去赵记碰碰运气。”赵歆月满意的点头,坐在镜前,任由长临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为她挽起一个漂亮的飞云髻。

“祝殿下马到成功。”送到凤舞宫的宫门口,长临长揖到地。

赵歆月翻身上马,只带了贴身婢女白樱,艳丽妩媚的容颜上满是得色,“且等本宫的好消息。”

好消息么?长临眸光远眺,望向长安街的尽头,那一抹绯红早已消失不见。

据闻南阳王天资卓然、深谋远略,若能与殿下两情相悦,倒不失是一段好姻缘。

第03章 跳墙砸晕

“殿下,您打算怎么与南阳王偶遇?”从凤舞宫出发,策马狂奔间,白樱笑着问。

赵歆月微微蹙眉,严肃的纠正,“从现在开始,我只是城中赵记的三小姐,莫要再喊错了。”

“是,三小姐。”白樱忍着笑,唤道。

“乖。”赵歆月颔首一笑,骑马进了赵记的后院。将马儿丢给管家,赵歆月直接便跳上了墙头,惊得白樱快步跟上。

“小姐,您这是?”大门在那边,殿下这是要翻墙?

迎上白樱惊讶的眼,赵歆月笑得满是痞气,“这里临街更近,好久没翻墙了,找找感觉。”

接着看都没看下面,直接跳了下去,只听砰咚一声,嘴上一暖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

“大胆贼人,竟敢偷袭!”

哗啦一声,赵歆月的脖子旁边多出了两把长刀。刀身雪白,泛着寒光。

赵歆月不敢乱动,奇怪的抬眸打量四周,后知后觉的问:“我这是撞到人了?”

咦,什么东西这么软?赵歆月下意识低头,对上一张俊美如仙的脸,剑眉星眸、鼻挺如山。这人是谁,竟长得这般美,比她一院子的面首都要美。

只是,这美人怎么愁眉闭目?赵歆月看呆了,直到脖子旁又多了几把刀,才举起爪子停止乱摸。“咋回事?”

“来者何人?”侍卫大惊,抽刀将她团团围住。

赵歆月傻眼了,呆呆的问:“你们这是干啥?”

清风气得要命,一把将她从主子身上拉开,怒道:“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我们王爷?”

“王爷?”赵歆月脑子一转,惊讶的看向被她砸晕的男子。这算什么?她就跳墙找找感觉,怎么就将想收的人砸晕了?!

说好的武功高强呢?被她一屁股砸晕了,算什么武林高手?!

“你还有脸问!竟敢行刺我家王爷!”清风皱眉,看她衣着华贵、容貌精致,想来应该是官家女子,一时也没急着拿人。

赵歆月立刻摆手,意识到脖子旁边还有几把刀,拈着刀背将刀刃拿开。“我没有行刺,这真的是个意外。我就是翻墙溜出来的,没想到砸中了贵人。”小手指了指身后赵记的后门,赵歆月一脸的心虚。

闻言,白樱急忙将赵歆月扶起来,小声道:“小姐,这位公子好像受伤了。”

都被她一屁股砸晕,能不受伤吗?!赵歆月心里一跳,对清风微微一礼,态度诚恳道:“这位小哥,误伤你家公子是我不对。前面便是医馆,先送你家公子去看大夫,如何?”

清风无奈,只好招手让轿夫挑起步辇,将昏迷的姬朝歌送去了医馆。

“大夫,这位公子没事吧?”赵歆月蹲在床边,满眼的紧张。她最近好像胖了点,万一一屁股将他坐出个好歹,皇兄不得骂死她?

原本清风还在生气,可一见这女子比他还紧张担忧,这气也就去了一半。“我家主子如何了,大夫?”

“公子水土不服又劳累过度,喝点汤药补一补就好了。”大夫起身去抓药,见赵歆月跟了过来,以为她是丫鬟随手就将药包给了她。“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吹得温热喂给公子喝即可。”

“好。”赵歆月答应得爽快,拿着药包转身就去院子里熬药,看得白樱眼眶都红了。

“小姐!”白樱跟上去,低声道:“这种粗活让奴婢来吧。”她家主子可是公主啊,谁配得上让公主熬药?

赵歆月无所谓的摆手,手脚麻利的开始熬药,“人是被我砸晕的,伺候他汤药也是应该的。”

哼,一看就是没做过粗活的娇小姐,端药罐子都不知道用布包着。清风臭着脸走过去,一把接过药罐子,将熬好的汤药倒进碗中。

赵歆月烫到了手,含着手指望着他,见他将药碗送到了自己面前,含糊不清道:“干啥?”

“你不是要侍药吗?”清风脸一沉,将药碗重重的塞进她手心。

“喂!你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白樱怒得推了清风一把,清风不甘示弱立刻还手,眨眼两人就打了起来。

赵歆月接过药碗,笑嘻嘻的摆手,“哎哎哎别打架,我去侍药,我去就是了。”说完端着药碗走进了内室,刚挑起帘子就看到床上昏迷的人坐了起来。“公子,你醒了?”

姬朝歌冷冷的看着她,下巴紧绷,眸底有怒气汹涌。

纵是生气,这个男人也生得这般好看。赵歆月嘻嘻一笑,将药碗送到他面前,“大夫说你水土不服又劳累过度,这是刚熬好的汤药,趁热喝了吧。”

姬朝歌没有接,冷冷的看着她,半晌,“你是谁?刺客?”

“哪儿能啊,公子真爱说笑。”赵歆月急忙摆手,她要是刺客,那天底下还有良民吗?!“公子别不信啊,我只是家教太严,翻墙也是迫不得已,并非故意冲撞公子你的。”

这话姬朝歌信了三分,清风能让她进来伺候,应该已经查过她的身份。若出事情,唯清风是问。

此刻背了锅的清风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和白樱你来我往的摔打着,打得面红耳赤、心火难平。

“公子,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赵歆月将药碗往前送了送,只见他满脸嫌弃目光凉凉。

姬朝歌目光微凉,冷笑道:“你先喝一口。”

“啊?你怕我下毒啊?”赵歆月满心憋屈,感情她在这里伺候他,他还怕自己下药毒他?!

这般一想,赵歆月抬手就将一碗药咕咚咕咚全喝了,起身将空碗倒过来给他看。“公子既然怕有毒,那就让您的属下给您重新熬吧!”

这个女子,这般生气的模样,倒是比方才满脸假笑的样子顺眼多了。

姬朝歌看了一眼空碗,凉凉道:“让你试一下温度,你怎么全喝了?”

哈?不是怕她下毒,而是要她试温度?赵歆月无语,捂脸叹了口气。“你还要喝吗?罐子里还有。”

“嗯。”姬朝歌颔首,面庞清冷,眸光淡淡。

赵歆月伺候他吃了药,又休息了好一会,确定他没问题之后,这才在起身告辞离开。

“你要走?”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姬朝歌见她要走不由得很是意外。

寻常女子见了他,就如同蚂蚁见了蜜糖,她竟然舍得走?难道和他想的不一样,她并非故意要接近自己?还是说,她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第04章 英雄救美

不走?不走等着过年啊?赵歆月对他微微一礼,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转身就走。

竟然就这样走了?!姬朝歌愣神的看向门口,沉声唤道:“清风。”

“主子!”清风快步走进来,身上衣服有些乱。“您没事了吧?”

“无妨。”姬朝歌活动了一下手脚,意外的发现腰带上刮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景阳二字。皱眉拿起玉佩,心中一片了然。“哪里来的?”

清风定睛一看,迷茫的摇头。“不知道啊,不是主子您的吗?”

这厢赵歆月刚走出医馆,就看到长临驾着的马车走到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上了马车。

“殿下,奴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哗啦一声,长临打开玉骨扇,眯着眼睛笑。

赵歆月叹气,幽幽道:“我也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殿下,奴家打听过了,南阳王会在戌时离开皇宫,戌时三刻将经过长安街,局时我们将动手拦截,将他给您送来。”长临晃着玉骨扇,轻声笑道。

强抢确实很附和她一贯的作风,但此刻赵歆月已没了这样的心思。“南阳王美则美矣,太过冰冷无情。相比于冰块,我更喜欢温暖人心的东西。”

长临一愣,有些不能理解。“殿下这是要放弃?”

“算吧,反正那样的冰山美人不对我的胃口,凑整这事儿以后再说。”赵歆月兴致缺缺,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带,脸色大变。“我的玉佩呢?”

“殿下玉佩丢了?”长临坐直了身子,帮着她翻衣服寻找。那是李怀瑾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丢了她不得发疯?

赵歆月急得变了脸色,手忙脚乱的扒了衣服,抖着衣服一顿找,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回医馆,没准儿掉在了那里。”

一阵马蹄声响,姬朝歌回头看了一眼医馆,就看到之前侍药的女子急匆匆跳下马车,在医馆一阵乱跑,最后垂头丧气的返回马车。

“她这是怎么了?”清风奇怪道,看上去怎么那么慌乱,好像丢了魂一样。

姬朝歌垂首看了一眼掌心璎珞都已经泛黄的玉佩,随手丢给清风,“这玉佩应该是她丢的,找个时间给人还回去。”

接过玉佩收好,清风不疑有他,应下却并未放在心上。“主子,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吧。”

酉时刚过,长安街便进入了宵禁。从皇宫离开,姬朝歌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寂静的大街上只剩下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主子,今晚好安静。”清风坐在车辕上,低声道。

如今各地藩王都进京述职,此等重要时刻,京城自然宵禁得早些,这并没什么大惊小怪。

马车继续往前,在即将到达长安街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冒出无数黑衣人,二话不说提着刀便朝南阳王的马车杀来。

“咦?”长临轻咦了一声,他下了召回令,怎么还有人冲上去?

长临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悄悄返回赵记,对赵歆月禀报此事。

“你是说,姬朝歌遇上了刺客?”赵歆月双眼放光,说着就挽起了袖子。

长临见状一愣,急忙挡住她的去路,苦着脸道:“祖宗,那些人可是真的刺客,您不能去。”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那玉佩极有可能在姬朝歌手中,现在有刺客刺杀他,我不抓紧机会英雄救美,如何将玉佩拿回来?”

长临寸步不让,“那您也不能以身犯险呀。”

“放心吧,我武功高强,他们打不过我的。”说着,赵歆月就越过对方,大步朝外走去。

长临傻眼,转头问白樱,“她哪儿来的自信?!”

“别废话,快跟上,别让殿下吃了亏。”白樱白他一眼,抬脚快步追了上去。

只是令长临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刺客包围。

“你们是什么人?”将赵歆月护在身后,长临手持长剑冷声喝问。

刺客没有说话,举刀便朝他们杀了过来。赵歆月被长临护在背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厮杀。

想杀她的人太多,一时间她都猜不透这批刺客是谁派来的。

“主子,要不要去帮忙?”清风站在姬朝歌的身旁,低声问。

姬朝歌的脸隐在黑暗中,抬眸看向站在人群中的赵歆月,她好像被吓傻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厮杀。

“主子?”得不到回答,清风又问了一遍。

刺客有五十人之多,那砸晕主子的女子等人只有几个,实力悬殊这么大,不敌是早晚之事。主子若想救,还是趁早为好。

又有人受伤,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拉紧她的手腕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往后退。

姬朝歌眼眸微沉,看向长临拉住她手腕的手,手指轻轻一挥,“救人。”

“是。”清风松了口气,领着影卫杀进刺客的包围。

不消片刻,刺客便被影卫消灭,这些都是死士,一见任务失败,不等他们活捉便全部咬毒自尽,根本不给他们抓活口的机会。

赵歆月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粉色的罗裙下摆染上血污。而她似乎浑然不觉,越过人群看向姬朝歌,对他盈盈一礼,转身走进赵记。

“主子,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清风呆了呆,满脸气愤。

姬朝歌眸光微沉,转身上了马车。对方不道谢,难道还要他追上去,逼着她道谢吗?!这种事,他南阳王还做不出。

再说,赵歆月等人迅速退回赵记,店内伙计一见长临受伤,急忙冲到隔壁将大夫抓了过来。

“小人给长……”大夫尚未跪下,就被火急火燎的赵歆月一把抓了过去。

“少废话,治伤。”

大夫吓得心脏乱跳,抱着药箱在床前跪下,仔细察看长临的伤口。

“他怎么样?”赵歆月脸色惨白,好像受伤的人是她。

大夫急忙打开药箱,剪开长临身上的衣服,动作迅速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长公主放心,大人受的是皮外伤,不碍事,好生调养几日就会没事。”

第05章 看上你了

“当真?”赵歆月不信,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哪里会不碍事?

“当真。”

赵歆月依是不信,皱眉恐吓:“你要是敢骗本宫,本宫剥了你的皮。”

正在包扎的大夫闻言手一抖,没控制好力道,疼得长临哎哟一声哀叫。

“轻点。”赵歆月皱眉,大声怒斥。

“是。”大夫不敢怠慢,急忙轻手轻脚的包扎好,抱着药箱退出房间在外面候着。

长临不忍她皱眉,脸色惨白着安慰:“祖宗别怕,我没事的。”

赵歆月眼眶微红,恨恨的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你且歇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哎哟小祖宗,我不需要交代,只要你没事就行。”长临见她要走,急忙伸手抓住她宽大的袖子。

“你可以不要交代,但我不能不给。”赵歆月抽出袖子,招呼白樱随她进宫。

目送长公主等人的背影融入黑暗,大夫在床边坐下,轻叹:“大人你这张脸,真是值钱。”

长临心一沉,坠得生疼,下意识摸了摸脸,无声苦笑,“若不是这张脸,殿下只怕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亥时刚过,赵歆月的骏马如离弦之箭,撕裂皇宫中的黑暗。

“长公主殿下,陛下已经歇息,您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儿再说?”大内总管急忙跑来,跪在赵歆月的马前,给她当脚凳。

踩着对方的后背下马,赵歆月俏脸冰冷,“不能!本宫方才被人刺杀,差点死在宫外,本宫只剩皇兄一个亲人,本宫不求他做主还能求谁?!”

太监一惊,不敢怠慢急忙小跑进寝宫禀报,片刻之后,皇帝赵真披着外袍走了出来。

“皇兄!”赵歆月快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地上声音清脆,可见她用了极大的力气。

见她浑身是血,赵真脸色大变,伸手拉她却见她执拗的不肯起,“你这是干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皇兄,有人要杀我。”赵歆月不起,对着赵真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谁?谁敢杀你?”赵真怒气冲冲的问。

赵歆月摇头,咬了咬嘴唇,“皇妹不知,求皇兄为我做主。”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真眉头紧锁,是谁敢在京城刺杀景阳?

白樱见殿下不肯说,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遇上南阳王等人的那一段。

赵真听得眉头紧锁,大手一挥,让禁军去查,见她神情萎顿,命白樱护送她回去休息。

“白樱,送公主回凤舞宫。”

“是。”白樱弯腰将她背起,褪去层层叠叠宫装的殿下,真的很瘦。“殿下,您好像又轻了。”

赵歆月安静的趴着,半晌,才悠悠道:“估计,是影子丢了。”

常言道,无债一身轻,她欠了长临他们那么多情债,怎么还能轻得起来?要不改明儿出门身上带根棍子,没准儿牵跟线还能飞。

影子不会丢,但心会。

白樱将赵歆月送回凤舞宫,伺候她睡下,之后便一直守在门外,直到天明其他宫人来替换。

“殿下不见了!快来人呐,殿下不见了!”

“什么?”白樱脸色一白,快步冲进寝殿,床铺铺得整整齐齐,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殿下人呢?”

白樱刚冲出院子,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白色寝衣的赵歆月坐在宫墙下的桃树顶端,粉色的桃花开得正盛,美人如花美景如画,一时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殿下!”白樱快步上前,站在桃树下仰头看着她。

赵歆月没有动,伸手抓住被风吹起的桃花,轻声喃呢:“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

“殿下?”白樱皱眉,轻声唤道。

“随她去吧。”不知何时,长临也来到了桃花树下,抬头心疼的看向花海中的女子。

白樱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许多时候,她真想抓住殿下好好问一问,李怀瑾到底有什么好,殿下大病两年难道还放不下吗?

长临以为她会在树上待许久,不曾想,他们刚站一会,赵歆月便从树上翩然落地。

“哟,都在等我?”凤眸微眯,绝美的桃花颜上漾着没心没肺的调笑,似有轻佻。

树下的面首们没有说话,公主从未宠幸过任何人。与其说他们是长公主养的面首,倒不如说是她养在外院的门客。

“怎么都不说话?被我吓到了?”赵歆月伸手捂住眼睛,叹息道,“跟着本宫也有些日子,你们怎么还这么不禁吓?”

“殿下,今儿天气不错,您有何打算?”许久之后,长临打开玉骨扇试探性的问。

干什么?这还用问吗?赵歆月单手叉腰,如玉般光滑的玉足踩在石凳上,像只泼辣的小老虎,“本宫今儿要做大事,都给我皮子紧着点。”

白樱心一抖,咽了咽口水,问得小心,“殿下打算做什么大事?”

“给他们凑个整!”赵歆月大笑转身,寝衣飘带顺风飞扬,众人抬头,她已经走回寝宫。

白樱和长临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一惊,这祖宗莫不是真的看上南阳王了?!这可如何使得,对方可是藩王中封地最富饶、兵力最强盛的一位,这铁板不是好踢的。

“怎么办?”长临小声问。

众人摇头,一筹莫展,“青玄大人在就好了,没准儿还能劝两句。”

“可拉倒吧,青玄不帮着她凑整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着他劝?”长临翻个白眼,满心不悦。

白樱一想也是,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要不给那对方提个醒儿?”

“找死啊。”长临心情烦躁的摇着玉骨扇,越摇心越乱。“唉,咱们的殿下若是哪一天不作妖,只怕天下要大乱。”

众人闻言心有戚戚焉的跟着点头,他们的殿下,别的本事不显,作妖的本事却是日渐强大。

虽不知又是谁家公子要倒霉,但既是老幺,备好红包总是对的。

午时刚过,绵绵一场细雨,微风骤起,吹得桃花七零八落,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赵歆月一身渐变色的粉色罗裙,头戴斗笠坐在马背上淋雨,望着一地落红静静想着心思。

“主子,那不是昨天砸晕您的女子?”清风一眼认出赵歆月,立刻低声道。

姬朝歌不悦蹙眉,视线锐利如刀,惊得清风立刻改口。

“奴才说错了,那不是昨日您救了的女子吗?”清风心一沉,王爷虽不近女色,不代表他能容忍女子轻薄。瞧他这张破嘴,真是该打。

此女给他心上留下不小阴影,他岂能认不出?姬朝歌淡淡抿唇,目光却是投向桃花树下的那人身上。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赵歆月猛地抬头,穿越层层叠叠的楼宇,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姬朝歌刚准备转身,只见她红唇轻启,对他说了两个字。

“等我?”什么意思?她要他等她?凭什么要他等他就得等?

不多时,楼下传来脚步声,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不等他看清来人,一抹清丽的身影便闯入眼中。

“松开!”姬朝歌皱眉,用力甩被她抓住的袖子,却没能甩开。

“我不!”赵歆月扬起明媚的笑脸,无视他的愤怒,对他甜甜一笑:“我看上你了。”

第06章 你我合作

清风惊得一个踉跄,惊愕的瞪着她,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拉着陌生男子的袖子说看上了对方?

“松开。”姬朝歌下颚绷紧,眼中满是讥讽与不悦。

“不松,除非你答应我。”赵歆月眯眼笑,像只欢快的小狐狸。

姬朝歌眸光微沉,晦暗不明。“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主子!”清风大惊,主子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赵歆月抬眸惊讶的望着他,好一会才笑道:“我看上你了,你不惊讶?”见他摇头,越发奇怪。“为什么不惊讶?”

姬朝歌淡淡抿唇,声若清泉,却令人心凉,“传闻景阳长公主好男色,但凡瞧见绝色男子,不管对方是否愿意,皆会强抢回家。不知本王说得可对?”

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眸立刻锐利如刀,良久,赵歆月轻笑抬眸,“你是如何认出本宫的?”

“公主的画像,进宫面圣时,陛下给我看过。”姬朝歌神情淡淡,抽回袖子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

皇兄将她的画像给了他?赵歆月凤眸微眯,把玩掌心茶盏轻笑,“皇兄提醒你离我远点?”

“不,”姬朝歌摇头,“陛下希望我娶你。”

“娶我?”赵歆月哑然失笑,边笑边摇头,“你敢吗?”

姬朝歌再次摇头,抿唇轻笑,“利益使然,与胆量无关。”

“说得好,像你我这等皇室宗亲,婚姻本就是互惠互利的筹码。你答应了?”

剑眉微蹙,神情淡淡,姬朝歌抬手为她添茶,露出手腕上沉香木的佛珠,“公主希望本王答应?”

赵歆月故作为难道:“我自然是不希望你答应的,毕竟相比于嫁给你,我更想娶你当面首。”说完顿了顿,见他面无悲喜,竖起一根手指补充道,“还差一个,我便能凑整了。”

“那本王与公主似乎没得谈了。”姬朝歌乃大乾第一藩王,岂能做她的面首?面首算什么东西,比之侍妾还要低贱。

赵歆月眯眼一笑,赞同的点头。“本宫也正有此意,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确实没得谈。”说完起身,抬脚便朝外走去。

见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姬朝歌眸光微定,浮过一丝不解。

传闻不是说,只要是她看上的人,纵然不愿她也会强抢吗?这般难缠的人,为何对他,竟然这般好说话?就因为他的身份?

姬朝歌心放得太早了,他觉得赵歆月纵是再荒唐,也会忌惮他的身份。可惜,他失算了,没了软肋的人,不会忌惮任何人。

“殿下,这人便是南阳王?那个天下第一美男子?”站在床前,面首们不甘心的问。

青玄已经回宫,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祖宗,绑了他你可想过后果?”

“后果?咱们殿下素来只管杀不管埋,什么时候考虑过后果?”长临摇着玉骨扇,说得咬牙切齿。

后果么?她自然也是考虑过的,大不了东窗事发,求皇兄赐婚好了。在那之前,先让她将一百个面首凑个整才是正事。

“老幺本宫给你们抓来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众人无语,在长临的安排下,各司其职。不一会便将喜房布好,替姬朝歌换上绯色的嫁衣。

待迷魂药的效力过去,姬朝歌惊讶的发现自己被脱得只剩裘裤的绑在床上,始作俑者正把玩着他的匕首,坐在床边笑眯眯的望着他。

“公主想干什么?”姬朝歌喉咙一紧,这种性命被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赵歆月摆弄匕首,抿唇轻笑,“娶你。”

娶他?姬朝歌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被一个女人娶为面首,简直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公主想要辱我清白?”

“不想。”赵歆月摇头,猛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见他一脸惊讶,忍不住讥诮,“传闻都说,我人尽可夫、淫荡下贱,你看,有的时候传闻也是做不得真的。”

姬朝歌皱眉,剑眉星眸、鼻挺如山,容颜当真俊美中带着一股脱尘的仙气。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绑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我马上放你走。”

小忙?姬朝歌可不会小瞧她口中的小忙,皱眉问:“什么忙?”

“答应皇兄,你我联姻。”

“理由?”她不是不愿嫁的么,为什么现在却又想要他娶她?

赵歆月狡黠一笑,抬手抚摸他光洁如玉却结实的胸膛,语带调笑,“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这容貌身段当真是挑不出半点瑕疵。我素爱美男,像王爷这样俊美的男人,我见猎心喜有什么奇怪?”

见猎心喜?如果是以前,或许他还会信,但现在,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公主喜欢本王?”

“自然。”赵歆月颔首,答得没有半点迟疑。“像王爷这般谪仙般的男子,有几个女儿家不喜欢?”

姬朝歌抿唇一笑,眉间仿若聚着无尽春光,看得人春心荡漾。“公主以为本王会信?”

“唉,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相信,真是让人忧伤。”赵歆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中的匕首却缓缓贴上对方脖颈,慢慢的滑动。“南阳王,相信我,与我合作,你不会吃亏。”

仿若感觉不到匕首的威胁,姬朝歌笑得云淡风轻,“空口无凭,公主声名狼藉,娶你对本王可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皇兄想与你联姻,必定给了你无数好处,别告诉我,那些都满足不了你的胃口。南阳王,胃口太好不怕崩坏牙?”

“本王牙口好。”姬朝歌轻笑,见她抬手割了绑着他的绳索,扯过毯子盖住身上。“公主是怕本王不答应,所以提前看光本王的身子,以生米煮成熟饭逼本王就范?”

赵歆月翻了一个白眼,起身捧过桌上的一套男装丢到床上,对他轻笑,“你的身子,本宫还瞧不上。”

她又不缺男人,真想看男人的身子,直接要长临他们脱就是,何必大费周章的将他绑来?

见他眉头紧锁,满脸不悦,赵歆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王爷,你我联姻互惠互利。与其等到以后被皇兄强行塞一双眼睛,倒不如娶我来得省事。至少,我不会帮他对付你。”

第07章 面首散尽

姬朝歌凝眸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这番话的可信度,良久,才慢悠悠的起身穿衣。“本王可以答应联姻,但本王有条件。”

“王爷请说。”见他松口,赵歆月眉眼染笑,她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这是对他百利无害的事情,他也会与她谈条件。

“娶妻娶贤,本王不希望头顶满是绿光。”姬朝歌语带轻笑,眉眼如画气质如仙。

赵歆月略有怔愣,笑着鼓掌,层层叠叠的绯色宫装套着她娇小的身子,竟让人有一种不堪负重的感觉。

“你想要本宫散了后院的面首?”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姬朝歌点头,“公主是完璧之身,又即将嫁给本王,这些面首自然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也对。”赵歆月满脸明媚的娇笑,眸光如水的凝视着他,“有王爷这等绝色在,抵得上后院所有。这买卖,倒也划算。”

第二日,京城发生了三件大事,一风流公主赵歆月遣散后院,一个不留;二南阳王入宫,得陛下赐婚;三京城第一花魁归来,与人决斗长生楼。

珠帘卷起,满屋都是胭脂香气,赵歆月站在门外想了许久,终抬脚走进。

“滚!小爷谁也不想看见。”后背有伤,长临趴在锦被上,愤恨的揪着锦衣娃娃的耳朵。

赵歆月垫脚偷偷看了一眼,莫名一阵心虚,那娃娃怎地那么像她?“你可想清楚,真的要我滚?”

“殿下?!”多熟悉的声音,长临惊得立刻转身,岂料扯痛后背的伤,疼得一阵龇牙咧嘴眼眶通红。“你个负心人,你来干什么。”

“白樱那丫鬟手太笨,挽不出漂亮的发髻。”

长临红着眼,恨恨道:“那与我何干!反正,殿下有了新欢,哪里还记得奴家这等旧人?”

“说你爱吃酸,偏生不承认。酸儿辣女,你这是要给本宫生儿子呀。”赵歆月拿过床头的玉骨扇,哗啦一声打开,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流。

长临眼眶通红,眼泪含在眼眶里,明明委屈得要哭,偏生不让眼泪落下。“呸!鬼才要给你生儿子!”

“不生便不生,咋还骂自己是鬼呢。”赵歆月满眼调笑,看得长临心口酸痛,委屈得直掉泪。“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哼,说得好听,反正我又不是你第一个接回的人。”嘴上依在抱怨,眼底却涌上笑意。

“唉,若不让你闹一闹,世人哪能知道我从良?”

“说来,奴家还要感谢殿下的抛弃咯?”银牙暗咬,真想狠狠咬一口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见他暗暗磨牙,赵歆月越发笑得欢实,“后院百余人,一朝散尽,竟是这般孤单。幸好,本宫还有你,否则这长路漫漫如何闯?”

明知道她是天生的狐狸爱骗人,长临却还是听得心一暖,“殿下只答应奴家莫要再弃,刀山火海奴家也陪您去闯。”

“当真?”赵歆月一脸欢喜,见他点头,忙道,“那赶紧的,陪本宫去沈家接青玄。”

长临嘴角一阵欢快的抽搐,扯过她手中的玉骨扇,直接盖住了脸。“要去殿下自己去,奴家没空奉陪。”

“咦?方才你不是说刀山火海都陪我去的吗?怎么一转眼,直接变卦了?”

他就变卦了,又怎么地!长临怒然拿回玉骨扇,瞪着她道:“奴家就变卦了,殿下想怎么地吧!”

“哎哎哎,别呀,这般不禁逗我如何放心带你去南阳?”赵歆月笑眯眯道,妩媚多情的凤眸似笑非笑的将他望着。

长临裸着上身坐起身,凝神道:“殿下要去南阳?为何?”莫不是南阳王进宫告了状?

“借道。”赵歆月抢回玉骨扇,一边把玩一边慢悠悠道:“要回封地,南阳是必经之地。皇兄有意赐婚,我与南阳王已经谈妥,假意联姻借道南阳。”

“公主要回封地?京城不好吗?”长临不解,眉头紧锁。他们的根基都在京城,封地千里之远,为何非要舍近求远?

“京城自然好,但去封地看看也不是坏事。”赵歆月满眼桃花,菱唇轻轻抿着,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两年了,有些事若能忘记,有些人没准儿我也能放下。此去景阳,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回京城。”

“什么?!”长临大吃一惊,扯痛了后背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别瞪了,知道你眼睛大。后院那些人你仔细挑拣挑拣,能用的收,不能用的散,反正你擅长与人打交道,交给你我放心。”

长临叹气,无奈道:“好,奴家会看着办的。”

与他相处久了,又是生死之交,将这事交给他,她自然是放心的。“问他们,可愿随本宫前往景阳建功立业。若愿便让请青玄领人提前出发,若不愿,也不必强求。”

人心是会变的,长临也没法保证,殿下遣散后院之后,那些人是否还愿意追随殿下。“好,我会当面问清楚。”

晚风吹起珠帘,长生楼的三楼闻不到多余的胭脂香味。长临临窗而立,殿下到底是心软,受她恩宠却不能为她所用,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有何存活的必要?

“公子,青玄大人已经将人带走了。”老鸨站在门外,心生忐忑道。

长临身形未动,晚风烈烈吹得他白衣胜雪,“我将随同殿下远嫁南阳,京城这边就交给你了。”

“公子要去多久?”

“不知道,看殿下心情。”长临嘴角微扬,笑得宠溺。真希望南阳王能得她欢心,这样他也能早些赎罪。

五月十六,宜嫁娶,宜远行,诸事皆宜,是难得的黄道吉日。

皇兄与姬朝歌达成了什么协议,赵歆月没有过问。直到被皇兄亲手送上凤銮,赵歆月才有一点要嫁人的感觉。

“到了南阳,照顾好自己,朕不能再时时刻刻护着你,凡事都忍着点,不要再耍小性子,知不知道?”握紧赵歆月的手,赵真满脸不舍。

隔着凤冠霞帔的面帘,赵歆月看不真切对方的脸,只能点头低声道:“皇兄放心。”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即将远嫁,他如何放心得下?

抬手将东西塞进她的掌心,握紧她的手不让她看。“收好,皇兄不能时刻护你,也绝不会让人欺你。”

第08章 远嫁南阳

摸了摸掌心东西的形状,赵歆月心一抽,倔强的心生出一股酸涩,也终于有了一点即将远嫁新娘的悲伤。“皇兄……”

“去吧,朕能看你幸福,比什么都强。”赵真松开她的手,目送凤銮起驾,眼中真真切切的都是慈爱。

送嫁的队伍很快出宫,赵歆月坐在凤銮车上,隔着面帘看向骑在马背上的将军。“杜源?竟是你来为我送嫁?”

“末将拜见长公主殿下,能为殿下送嫁,是末将的荣幸。”杜源黑了许多,也憔悴不少,但他的笑容没有变,依旧阳光温暖。

撩起面帘,赵歆月凝眸看向杜源,缓声道:“本宫走后,他便只剩你了。”

杜源心一揪,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心口像被人踹了一脚,闷得喘不过气。“殿下不恨他吗?”

“恨啊,谁说我不恨他,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赵歆月挑眉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让人瞧不出真假。

是吗?杜源明显不信,对她拱手笑道:“末将祝殿下与南阳王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赵歆月一愣,眯着眼睛轻笑,“好歹相识一场,你就这么诅咒我?”

“殿下?”杜源一惊,旋即意识到这样的话她不爱听。

“罢了,走吧。”赵歆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此去昭昭,再没人会在身后等她。

毕竟,自断后路的人是她自己,前途如何,谁也怨不得。

因是圣上赐婚,又是大乾唯一的公主出嫁,一路走来何止是十里红妆,奢华程度不亚于当年陛下大婚。

姬朝歌没有骑马,与赵歆月一同坐在凤銮车厢内。

公主出嫁的凤銮本不该这般大,奈何赵歆月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故而出嫁的凤銮无比庞大,如同一栋移动的精美楼阁,任由八匹品种优良的枣红马拉着。

“嫁给本王,殿下可会觉得委屈?”冷不丁的,看书的姬朝歌神情淡淡的问。

赵歆月斜靠在贵妃榻上吃松子,白樱跪在她的脚边剥松子,闻言手一抖,松子掉地滚远。

“各取所需罢了,有什么好委屈的。”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的看了对方一眼。

她倒是看得通透,姬朝歌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这个女人明明将贞洁看得极重,却任由外界误会,留一个风流放荡的坏名。

“殿下会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南阳王妃?”

“南阳王妃可不小,没准儿比我这个长公主还要大。”一路摇晃,赵歆月困意袭来,像只慵懒的猫咪靠在贵妃榻上,没一会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姬朝歌只当她是装睡,抬脚走去想细看,却被她的婢女伸手拦住。

见南阳王不悦蹙眉,白樱硬着头皮道:“王爷留步,殿下睡着了。”

“睡了?”方才还与他说话,这就睡了?

倒是瞧不出,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女人,此刻安睡才能瞧出她容貌的秀美。

不染而黛的螺眉轻轻蹙起,狭长的丹凤眼紧紧闭着,挺翘修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冰清玉洁的肌肤上投下些许阴影。

“王爷在看什么?”白樱上前一步,挡住对方探究的眼神。“殿下已经歇息,王爷请便。”

这是在赶他走?姬朝歌淡淡抿唇,身子却并没有动,更没有转身离开凤銮。

纵然他对女子无感,却也不得不承认,赵歆月长得确实很讨人喜欢。

尤其是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眸,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着,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

京城距离南阳甚远,之前姬朝歌进京述职轻装上阵仍然走了半个月;如今这送亲的仪仗惊人,指不定要走多久。

姬朝歌觉得,赵歆月到底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一个月的颠簸肯定会让她吃尽苦头。她受了苦,到时候肯定会迁怒于他,毕竟公主可不是好娶的。

“公主,前面便是南阳主城。”指着不远处的城楼,姬朝歌语气淡淡道。

一个月的颠簸折腾,纵是凤銮舒适什么都有,赵歆月还是被折腾得瘦了几斤。抬眸看向巍峨壮观的城墙,赵歆月满脸的惊讶,“南阳城的城墙有多高?”

姬朝歌微愣,她只关心城墙的高度?“墙高三十六丈。”

倒是比普通城墙高了不少,难怪她看着感觉那么高。“挺好。”

“什么好?”姬朝歌看不穿她的心思,有的时候觉得她很好看透,有的时候却又讳莫如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笑眯眯的望着他,“城墙是城池的盾,盾结实了城里住的人才能安心。”

“嗯。”姬朝歌点了点头,眨眼间车队便进了城,因是他的大婚,南阳城的官员早在城门口等待,见车队一入城官员与夹道欢迎的百姓们全部跪下山呼王爷千岁王妃千岁。

挑起珠帘朝外望去,赵歆月对这热烈的欢迎很是不解,“你们南阳的百姓不知道你要娶的人是我吗?”

“知道。”姬朝歌皱眉,美眸微沉的看向她。

赵歆月奇怪极了,好笑道:“既然知道,怎么还会来迎接我?”

她可是声名狼藉的风流公主,这样的人成了南阳王妃,这些百姓竟不抵触?不是说,姬朝歌在南阳很受百姓爱戴的吗?果然,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公主在担心什么?”姬朝歌睨她一眼,“对南阳百姓来说,只要本王愿意娶妻,便是天大的喜事。”

简而言之,百姓们高兴的是他终于娶妻,根本不在乎娶的是谁。哪怕,是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百姓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歆月侧目,见他眼有得色,暗暗摇了摇头。听闻南阳王好男色,看来未必是空穴来风。他要娶的可是她这样声名狼藉的公主,瞧瞧百姓们的反应,那叫一个感恩戴德。

南阳王大婚,陛下嫁妹,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婚礼很顺利,顺利到赵歆月都感觉不到成亲的人是她。

“殿下,王爷在前面招待客人,您先歇一会。”喜房里,白樱伺候赵歆月坐下,低声道。

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要不是凤冠霞帔还没脱,她真想倒在床上睡一觉。

“长公主殿下,王爷还得好一会才能来,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喜娘从京城一路跟来,见王府的下人都被关在门外,也大着胆子问。

“也好。”赵歆月伸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

第09章 合卺酒

不多时,门外传来喧闹声,有脚步声也有女子的起哄声。南阳民风这么开放,闹洞房竟是女子打头阵?

“殿下,王爷来了。”白樱拿走她手边茶盏,低声道。

赵歆月没有动,头上盖着红盖头,她除了能看到自己镶嵌着明珠的绣鞋,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哥,快挑起盖头,让我看看新娘子。”少女声若黄莺,俏皮得很。

赵歆月心生疑惑,姬朝歌还有妹妹,她怎么不知道?盖头被玉如意挑起,眼前突然亮堂起来,赵歆月这才发现喜房里站着不少人,都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嘶,”姬卿卿倒抽一口凉气,不甘心的盯着赵歆月道:“这张脸勉强配得上哥哥。”

赵歆月淡淡抿唇,抬眸看向姬朝歌,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她派人调查过姬朝歌,这个男人跟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一样,孑然一身可没什么妹妹。

“卿卿,不得无礼。”姬朝歌象征性的说了一句,眼底却满是宠溺。

这下子,就算是赵歆月,都不得不认真打量眼前的明眸皓齿的少女。姬朝歌一贯冷着脸,对谁都没个笑容,竟也会露出这般宠溺的神情。

“嫂嫂,我与哥哥亲近惯了,你不会生气吧。”姬卿卿转头,对她巧笑嫣然道。

赵歆月淡淡收回视线,拨弄了一下袖口,对喜娘道:“礼完了吗?”

喜娘一惊,急忙倒了两杯酒送上来,对姬朝歌道:“王爷,请和王妃喝合卺酒。”

姬朝歌伸手接过,将其中一杯递给赵歆月,只见对方对着酒杯出神,却是没有接。“公主?”

“殿下,该喝合卺酒了。”白樱上前,小声提醒。

直到这一刻,赵歆月才恍悟,原来她真的嫁人了。

伸手接过酒杯,赵歆月垂下眼眸,心口骤然一阵钝痛,仿若心底结痂的伤口被人用蛮力撕开了一样。

“公主,请。”姬朝歌只觉得她神色有异,只当她是一路劳累,并没有多想。

赵歆月凝着手中的酒杯,突然扬唇一笑,轻声问:“喝了合卺酒,你我就是夫妻了,对吗?”

“是。”姬朝歌点头,不懂她这句话问的有什么意义。

南阳盛产的桃花醉,散着清冽的酒香,赵歆月凝神望着,仿若透过酒杯看到了寒山寺中的那一位。

是谁曾经对她说过,只要饮下合卺酒,他们便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又是谁曾经对她许诺,哪怕生死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年少的感情最真,而年少的承诺却当不得真。

“公主?”姬朝歌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刚想问就感到唇上一辣,被她灌了一杯酒,同时他杯中的酒也被她一口饮下。

姬卿卿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新娘子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南阳城中想嫁给她哥哥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女人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瞬间,姬卿卿对赵歆月生出了不满,决定今后好好为难为难她。

“哥,新娘子长得那么美,你不想亲一口?”

“卿卿。”姬朝歌皱眉,却没有责备。

众人见状开始起哄,这个说亲一口那个说再喝一杯,在姬卿卿的带领下,气氛突然便热闹了起来,只除了赵歆月一副事不关己的坐在一边。

“公主,舍妹不懂事,还请您不要与她计较。”好不容易将人赶走,姬朝歌转身想对她解释,却见她已经除了凤冠和喜袍。“公主这般心急,倒是让本王意外。”

赵歆月用一种你是猪和你计较是我傻的眼神瞥他一眼,走到桌前坐下,待白樱将菜挨个试了毒确定无碍,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

她这举动无礼至极,但姬朝歌却意外的能够理解。若换地而处,他处在她的境遇,也是不敢随便吃别人准备的东西。“公主是在怀疑本王?”

“不是。”赵歆月摇头,长发披散在肩头,墨色长发映着藕色襦裙,越发衬得她肤若白雪冰清玉骨。“习惯使然,南阳王不用多疑。”

明明多疑的人是她,最后却劝着他不要多疑。姬朝歌笑着摇头,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准备喝却听到她又开口。

“王爷若是不想过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这酒还是少喝点为好。”

姬朝歌手一顿,却还是扬手一口饮下,眼睛发亮的望着她,“公主打算让本王过一个怎样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明知道他们的婚姻是什么性质,还敢问得这么兴致勃勃?

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姬朝歌莫名不爽,咚的一声放下酒杯,不悦道:“公主为何不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赵歆月每样菜都尝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凤眸如桃花一般笑眯眯的将他望着。

姬朝歌凝神看她,半晌又喝了一杯酒,晃着酒杯中的合卺酒叹道:“与公主心里的那个人比,本王如何?”

“你喜欢我?”

“没有。”姬朝歌回答得没有半点迟疑。

赵歆月没好气翻他白眼,“那你和他比什么。”

“公主心里果然有人。”姬朝歌眸光微沉,看不出情绪。

心里有人怎么了?谁心里还没葬个未亡人的?

赵歆月不再说话,神情寡淡的看了一眼内室,对白樱使了一个眼色。不多时,白樱抱着一床被子走出来,放在软榻上。

“这被子是公主为我准备的?”这样的洞房花烛夜,果然令人终身难忘。

赵歆月摇头,对他嫣然一笑,摇头道:“不,这被子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公主要将床让给我?”不是说景阳长公主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么,这算什么?

“这里好歹也是你的地盘,在你的地盘上霸占你的窝,太不厚道了。今晚先将就一晚,等明日王爷为我准备一个新院子即可。”她不挑的,马厩都睡过,软榻算什么。

这么一听,姬朝歌倒是对她有所改观,好像也没传闻中说的那么讨厌。但他放心太早了,赵歆月接下来的一句话,气得他恨不能收回之前的好感。

“王爷是不是很感动?不要太感动,我这人对贞洁看得很重,不是自己深爱无悔的人,便是死也不会将身子交出去。”

第10章 姬卿卿

南阳的气候与京城相差很大,长临等人担心赵歆月会水土不服,整天都小心谨慎的照顾着。岂料她身体好得很,只第一天有些不舒服之外,之后便生龙活虎起来。

“喂,你又想去哪里?”

赵歆月脚刚跨出王府,身后突然冒出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有事?”这半个月来,姬卿卿没少找她麻烦,幸好这婚姻只为各取所需,对方什么态度,她根本不在乎。

姬卿卿蛮横的揪住她的袖子,倔强道:“你好歹也是我哥哥的妻子,不在王府里伺候他,整天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你眼睛挺好看。”赵歆月冷不丁道。

姬卿卿得意的仰头,哼道:“那是,谁不说我眼睛长得好看。”

“可惜,却是瞎的。”赵歆月白她一眼,抽回袖子继续往外走,见她可怜巴巴的站在门槛里面,望着她的眼神满是羡慕。“干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哪有!”姬卿卿恶狠狠的瞪她,但那眼神分明却是羡慕得快要冒泡。“哼,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了不起,你既然嫁到了我们姬家最好就安分守己,否则要是让我……”

“废话真多,想跟我去玩就上车。”赵歆月淡淡的扫她一眼,径直上了马车。

“谁要跟你……嗯?你肯带我出去玩?”姬卿卿先是气得要死,随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忙不迭的跑出王府大门,还没靠近马车就被白樱单手拎起来丢进了车厢。

“你的婢女怎么那么粗鲁?”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姬卿卿刚告完状就发现白樱也跟着进了车厢,忙小心翼翼的往赵歆月身边挪了挪。

赵歆月没理她,一路上见她巴着车窗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你很少出府?”

“对啊。”姬卿卿舍不得收回视线,看着街上卖糖葫芦的口水直流。“我身子弱,打小哥哥就不让我出门。”

比她还惨?好歹以前她还有怀瑾帮着偷溜出宫,思念如同开闸的河水,奔腾而下怎么也拦截不住。

“你听我说话了吗?”说了半天没人搭腔,姬卿卿一回头就看她满脸的哀伤,这神情她在母妃的脸上看到过。

赵歆月回过神来,对她嫣然一笑,仿若方才悲伤的人并不是她。“你想吃什么,我让白樱去给你买。”

“真的?我想吃那个,就是那个红彤彤的一串的那个!”

糖葫芦?赵歆月点头,示意白樱去买。不一会,白樱扛着插满糖葫芦的靶子走进来,她抽过其中一串糖葫芦,将剩下的连靶子一起送给了她。

“全给我?我不是做梦吧!”姬卿卿高兴得小脸通红,两眼放光的朝糖葫芦扑了过去。“呜呜呜,太好吃了,哥哥从来不许我吃这些,唔真好吃。”

赵歆月刚准备说糖葫芦有什么好吃,就见她捂着喉咙痛苦的倒了下去。“怎么回事?”

姬卿卿无法回答,白樱急忙为她号脉,发现脉搏跳得非常不规律。“殿下,她情况不妙。”

“去最近的医馆。”赵歆月脸色微变,姬卿卿是她带出府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无法对姬朝歌交代。

这一路上,赵歆月想了无数的可能,甚至想到那些暗杀她的人追来了南阳,姬卿卿只是代她受过。但当大夫给出结论的时候,她真想丢下这个熊孩子,再不管她的死活。

“她怎么样了?”

大夫只看了姬卿卿一眼,连诊脉都没有,直接丢了一个瓷瓶,哼哼道:“郡主是不是吃了山楂?”

糖葫芦不就是山楂做的么?赵歆月点头,“是吃了,她这是怎么了?”

“郡主不能吃山楂,你们不知道吗?就算你们不知道,郡主自己不知道吗?每年都要因为嘴馋受罪,怎地就是不长记性?!”大夫没好气的翻白眼,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连发脾气都懒得发。

赵歆月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的盯着床上明显装睡的姬卿卿,“你想陷害我?”

“没有!绝对没有。”姬卿卿立刻睁开眼睛,举手发誓道:“我真的没有,嫂嫂你要相信我。”

相信她?她凭什么相信?赵歆月坐在椅子上,如葱玉指敲打着椅背,强大的气场骇得姬卿卿哭都不敢哭。

“嫂嫂,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求你别不说话,你这样我看着害怕。”姬卿卿翻身下床蹲在她的腿边,眼巴巴的望着她,满脸的惶恐。

白樱倒是能猜透自家主子此刻的心情,伸手将姬卿卿扶起来,低声道:“郡主别怕,殿下不会怪你。”

“真的?”姬卿卿是真的怕了,她好不容易想亲近谁,若是被对方厌恶,她得多伤心。

“是真的,奴婢不会骗您。”白樱扶她回床铺躺下,想了想终于还是抬眸看向自家主子,轻叹道:“主子,您说句话吧,您这样会吓到卿卿郡主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赵歆月终于回神,眸光沉沉的看向姬卿卿,对白樱道:“派人送她回去。”

说完便起身,火红色的裙角迎风飞舞,腰带上的如云文不断翻滚,一如她此刻隐晦翻滚的情绪。

“白樱,嫂嫂这是怎么了?她真的不生我气吗?”姬卿卿抓住白樱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白樱挣开她的手,叮嘱家奴送郡主回去,自己则快步追了上去。

她自然知道殿下是怎么了,大抵是因着郡主山楂过敏想起了寒山寺里的那一位,毕竟对山楂过敏却硬是要吃的人可不多。

姬卿卿哭着回了王府,刚巧遇上巡城归来的姬朝歌,姬朝歌一见她哭立刻皱眉,以为是谁欺负了她,一问之下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又馋嘴,这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姬朝歌递上一个手帕,难得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哭什么,是不是身子还难受?”

姬卿卿边哭边摇头,断断续续道:“嫂嫂……肯定……讨厌我了。”

“她讨不讨厌你,你那么在乎干什么?”姬朝歌心里有些别扭,自己娇生惯养捧着长大的妹妹,做什么对别人的心思那么在乎。

“我当然在乎。”姬卿卿哭得眼睛通红,活像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兔子,“长嫂如母呜呜呜。”

第11章 公主好大方

傍晚时分,姬朝歌来了赵歆月的院子,见她正在与人说话,也不打扰,耐心等她说完。

这边赵歆月刚将事情交代下去,就听到白樱唤了一声王爷。抬眸朝他看去,青烟色水云袍,藏青色的腰带坠着一块紫阳暖玉,上面刻着南阳王府的徽记。

“有事?”赵歆月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姬朝歌抿唇轻笑,笑容不及眼底,“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她记得,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没事也能相见的地步吧。赵歆月笑着为他斟茶,“倒也不是。这王府是王爷的,你想去哪里都行。”

不知为何,听了她满不在乎的话,姬朝歌心里有点发堵。“卿卿给你添麻烦了,我代她对你说声谢谢。”

赵歆月微讶,奇怪的看向他,俊美无暇的容颜,剑眉星眸、山挺鼻梁,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色。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能长得这么美。

“你是吃日月星辰长大的吗?为何生得这么俊美?”心中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他貌美,可姬朝歌的心还是跳了一下,“公主为何如此在乎男子的容貌?”

在他看来,男子的胸襟与本领,远比容貌来得更重要。说到底,容貌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并不能起什么实际作用。

赵歆月双手托腮,如捧莲般捧着自己的脸,“秀色可餐听过吗?长得好看,能让人多吃两碗饭。”

“公主果然有趣。”姬朝歌被她逗笑了,这一笑仿若熔岩花开,令日月星辰瞬间都失了颜色。

这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绝色?赵歆月收回视线,暗念两句色即是空,才压住心头的悸动。

这个男人,长得真是令人犯罪,这一笑瞧将院子里的丫鬟们迷成了什么样子。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讨论你长得美的吧?”赵歆月垂眸,指腹沿着杯沿滑动,如同情人的手,妩媚而多情。

姬朝歌笑着摇头,修长的手指轻而慢的敲打桌面,笑问:“公主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她自然是有的,只是没必要对他说。

“你这王府挺大,许多院子还空着。我知道娶我非你所愿,作为补偿我打算为你纳几房美妾,你心中可有人选?”

要给他纳妾?姬朝歌再也笑不出来,剑眉轻皱,目光微冷的嘲讽,“公主好大方,你我成亲不过半月,就想为我纳妾?”

“你不喜欢?”赵歆月见他不悦,突然想起一些传闻,试探性的问:“那……纳美男?”

姬朝歌脸黑成了锅底,良久,眼带讥诮的嘲讽,“公主就这般见不得本王好?本王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往本王的后院塞人?”

之前的平称已经不见,一声本王道明身份的同时,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赵歆月狐疑的望着他,想了想觉得是有些不妥,这才成亲半个月,要是他就答应纳妾,传回京城只怕会被皇兄责难。

“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要是有了心意的女子可以告诉我,除了正室之位不能让之外,其他的都可以。”

一句话,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心,再次打入地狱。姬朝歌自嘲的笑了笑,感情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以为她真心想与自己亲近,原来只不过是她说的那样,互惠互利罢了。

“公主很在乎王妃之位?”姬朝歌生了闷气,心底也生出了些许怨怼。她要当真在乎这王妃之位,那他就更不能让她如愿。

没发现他的不悦,赵歆月手指轻慢的敲打着桌面,淡淡道:“在乎谈不上,但我好歹是一朝公主,若被人夺走正室之位会令皇室颜面受损。”

果然,姬朝歌自嘲的扯唇,半认真半玩笑的问:“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公主是舍不得呢。”

“舍不得?从未属于过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舍不得?”赵歆月完全会错了意,见他似乎在生气,只当他是因不能让喜欢的人做正妃而不悦。“你也别生气,正室之位我不会霸占太久,顶多半年你我便可和离,到时候你想让谁当正妃都可以。”

她竟想要与自己和离?姬朝歌冷冷的望向她,嘲讽道:“敢问公主,对你来说,本王就是块踏脚石?”

要认真来说,还真是。但这话不能说,至少当着他的面不能说。

赵歆月笑眯眯的为他斟茶,“哪能呢,王爷风流倜傥、天人之姿,本宫瞧着自惭形秽,知道配不上。所以,今后王爷若是有了心上人,只需对我明说,我定会成全。”

话说得悦耳动听,姬朝歌听着却心里发堵,罢了,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她都不将当初与他的亲近放在心上,他又何必多在乎?!

“好,有公主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输人不输阵,姬朝歌笑得满面和煦,眼染三月春风。

答应得那么爽快,看样子果然是有心上人。赵歆月笑着举杯,眸光沉入芽色的茶水中,浅浅淡淡不染尘埃。

姬朝歌又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赵歆月没有挽留,笑眯眯的将他送到院子门口,随后转身就走根本没有看到对方在原地站了许久。

“祖宗,我发现一件事。”将手上糕点放下,长临对她笑道。

“你来啦。”赵歆月随手捻起一块绿豆糕,塞进白樱口中。“你发现什么了?”

长临好笑的望着她,“我发现南阳王似乎喜欢你。”

“你瞎了呀?”赵歆月吓一跳,皱眉望着他,“屋里还有御医配的眼药水,趁着没全瞎赶紧治。”

见她不愿相信,长临也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青玄他们已经改道去景阳,有公主的手谕,相信很快就能接手景阳主城。”

“没那么简单。”赵歆月摇头,“景阳虽说是我的封地,但我只去过一次。平日里都是本地官员治理,就算有我的手谕,想从他们手中夺权也没那么容易。”

长临晃着玉骨扇,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相信以青玄的谋略,应该不是难事。”

“我也相信,”赵歆月抿唇轻笑,将一封信笺推过去,“把这个给他送去。”

第12章 别扭的南阳王

“这是什么?”长临随手打开,发现是一份名单。“主城各路官员的名单?”

赵歆月摇头,眯眼轻笑,“告诉青玄,这些城中蛀虫,若是死不悔改,就没必要再浪费粮食。”

“殿下是准备?”长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却出奇的亮了起来。

“不,他们即便该死,也不能死在我的手上。”赵歆月摇头,神情凝重道,“不能逼得太紧,想要人去死,有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青玄在行,你如实转告他就是。”

长临点头,青玄确实比他更适合玩这些阴谋诡计。“殿下,青玄来信,问您什么时候去景阳。”

“暂时没有去的打算。”赵歆月将纸上的笔迹吹干,折好递给对方,“景阳山多地少,城中每年收上来的粮食也仅够城中军需。若是再遇上天灾人祸,必定会饿死不少百姓。这些年本宫存了不少钱,有你赵记帮忙运转也赚了许多。银子都存在赵记的账面上,你派人去秦阳、舞阳收购粮食,能买多少买多少。”

“殿下买那么多粮食做什么?”长临收起玉骨扇,不解的问。

皇兄有削藩之心,削藩令下达之前,她纵是猜到,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为今后做打算,万一遇上灾年,也能保城中百姓温饱。”

长临赞同的点头,称赞道:“难得公主有护民之心,实乃景阳百姓之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想要景阳长治久安,对百姓好些总不会错。”赵歆月颔首,粗略的算了算,她留在赵记的银两应该可以买三十五万石的粮食,足够景阳城中百姓吃上十年有余。

“难得殿下一心为民,可惜却是女儿身。若殿下是男儿身,这皇位上坐的或许就不是陛下。”长临轻叹一声,若论治国为民,皇帝说不定还比不上殿下。

赵歆月不赞同的看着他,难得正色道:“你这话只会为我招来祸患,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传到皇兄耳中,他必定会对南阳分外戒备。”

“为何是南阳?”长临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笑得直摇头,“娶了公主,南阳王上辈子定是没做好事。”

“怎么说话呢?娶了我,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好不好!”赵歆月不悦,抓起一把瓜子朝他砸了过去。

长临和白樱对视一眼,捂着嘴笑出声,气得赵歆月抓起果盘里的葡萄就朝两人一个劲的砸。她好歹是一国公主,他们就不能不拆她的台吗?!

暖风吹起帘幔,姬朝歌冷着脸站在窗前,凝望院子里的竹林。“王妃那边近来有什么动作?”

清风仔细看了看姬朝歌的脸色,迟疑着该怎么说。

“但说无妨。”姬朝歌扫了一眼清风,神情淡漠道。

清风咳嗽两声,低声道:“王妃这几日都在府中,写了不少书信传了出去。”

“写信?给谁的?”姬朝歌身子一僵,脸上满是嘲讽。

不愧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才来南阳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传消息回去。

见主子面有不悦,清风如实道:“信件全都传回景阳,似乎是写给一个叫青玄的人。”

“景阳?不是传回京城?”姬朝歌脸色微变,疑惑道。

她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眼睛,不将消息往京城报,传回景阳做什么?难不成,真如她说的那样,她不会帮着皇帝来对付他?这般一想,姬朝歌心情好了起来。

“不是,自从离京之后,王妃没往京城传过任何消息。”清风摇头,见主子嘴角微扬,惊讶道:“主子,您这是……在笑?”

“没有,你看错了。”姬朝歌迅速冷了脸,转身返回书桌,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清风傻眼了,主子这是在干什么?挣扎了半天,清风终于忍不住道:“主子,属下还不知道,您还会看反字。”

书拿倒了?姬朝歌依旧冷着脸,耳垂却开始泛红。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冷声道:“去告诉卿卿,本王今天无事,可陪她出府走一走。”

“郡主肯定会高兴的。”清风嘿嘿一笑,转身就跑出芙蓉苑传达这个好消息。

自从上次过敏大病一场,姬卿卿就被姬朝歌禁足在芙蓉苑,每天不是绣花就是练琴,无聊得都要长毛了。

“郡主,好消息啊郡主。”清风一走进院子,看到的姬卿卿整个人瘫在石桌上,像条打定主意不翻身的咸鱼。“郡主,您这是干什么?”

“我在数头发,你来干嘛?”姬卿卿动都没动,有气无力道。

清风嘴角一阵抽搐,笑道:“郡主,王爷今天无事,说可以陪你出府走一走。”

“真的?”姬卿卿立刻从石桌上跳了下来,脚落地踩到了硬石头,疼得她单脚跳了又跳。“你确定没有骗我?哥哥真的这么说?”

“真的,属下岂敢骗您呀。”清风好笑的看她一眼,见她拎着裙摆就朝大门口冲,连忙在后面跟着。“郡主您慢点,王爷会在门口等您。”

好不容易能出府,她哪里还慢得了?!姬卿卿一口气冲到门口,见只有哥哥一个人,奇怪道:“嫂子呢?她不去吗?”

姬朝歌脸一黑,伸手掐住她的脸颊,扯得对方龇牙咧嘴才罢休。“我才是你亲哥,你对别人那么亲热干什么?!”

“格格……里这厮在此醋?!”姬卿卿可怜兮兮的捂着脸,眼泪汪汪的控诉道。

姬朝歌神情淡然的收回手,冷笑道:“你哥是会吃醋的人吗?去不去,不去我回去了。”

“去去去,当然去,哥哥最好了。”姬卿卿生怕他反悔,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推上了马车。“哥,听说玉柳街新开了一家首饰店,咱们去给嫂子买点礼物吧。”

姬朝歌心中一动,黑着脸道:“无缘无故的,凭什么给她买礼物?”

直到今日,他们都未圆房,说白了不过是一纸婚约的陌生人。要他给陌生人买礼物,凭什么。

第13章 敢问公子名讳

“怎么能是无缘无故呢?”姬卿卿收回头,看着姬朝歌严肃道:“嫂子之前可救过我的命,哥哥不是常说救命之恩大过天吗?我想买点小礼物送给她,也算聊表心意。”

姬朝歌依旧冷着脸,半晌才缓缓道:“东西是你送的,与本王无关。”

她也没说和他有关呀,姬卿卿奇怪的看着姬朝歌,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

脑中灵光一闪,姬卿卿坏笑道:“哥,你不会是想送嫂子礼物,又拉不下脸,所以才拉我当挡箭牌的吧?”

这丫头脑子怎么那么聪明?!姬朝歌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冷声道:“你想多了。”

是她想多了,还是哥哥他死鸭子嘴硬?姬卿卿嘿嘿一笑,一脸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如意斋新出了一种糕点叫桃花酥,我们给嫂子买点回去吧。”

送糕点是不是太寒碜了?赵歆月到底是一国公主,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姬朝歌想了想,提醒道:“除了糕点,再选些她喜欢的东西吧。”

“哥你知道嫂子喜欢什么吗?”姬卿卿兴致勃勃的问。

姬朝歌不自然的别过脸,哼道:“她喜欢什么,与我何干?”

话说得无比强硬,但当姬卿卿将挑选好的礼物拿给姬朝歌看的时候,姬朝歌那满脸的嫌弃。

“我选的这些都不好吗?”看着托盘中精挑细选的首饰,姬卿卿委屈巴巴道。

这些已经是这条街上的精品,哥哥眼光怎么那么高,竟没一个看得上。

“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赵歆月。姬朝歌抬眸环顾一周,目光略带惊喜的看向多宝阁的镇店之宝。“那块紫阳暖玉拿来给本王看看。”

掌柜的一惊,苦着脸道:“王爷恕罪,那块玉是不卖的。”

“不卖?”姬朝歌一愣,那块玉成色不错,与他腰上的这块勉强能配成一对。他原想着,可以亲手刻字送给赵歆月,没料到店家不卖。

不愧是南阳最俊俏的男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店家女儿双手捧心,痴痴的望着姬朝歌,恨不能将眼珠子都黏在对方身上。

掌柜的为难的看着姬朝歌,见他要走,忙劝道:“王爷,小店还有其他宝物,您要不再选选?”

“不用了,既然你不肯卖,本王也不强人所难。”姬朝歌转身就走,却被店家女儿拦住去路。看向拦路之人,姬朝歌脸色不悦的蹙眉。

店家女儿满脸羞红的望着他,一双眼睛痴缠的望着他,“王爷别生气,那块玉是我爹留给我做嫁妆的,王爷若是喜欢,小女可以免费送您。”

这样的眼神,姬朝歌再熟悉不过,城中少女都爱用这种眼神注视他。

那是爱慕的眼神,可他从未在赵歆月的眼中看到过。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眸永远清淡如水,不带半点情愫。

“哥哥?”姬卿卿拉了拉姬朝歌的袖子,对店家女儿道:“无功不受禄,你开个价吧,总不能让人说我们南阳王府白拿百姓东西。”

掌柜的一听,急忙走上去将女儿拉开,赔罪道:“郡主恕罪,这块玉小店真的不能卖。”

“不卖你说那么多废话!”姬卿卿柳眉倒竖,一把拉住姬朝歌的胳膊,恨恨道:“哥,多宝阁店大欺客,咱们去别家看看。我还就不信了,整个南阳难不成只有你一家有紫阳暖玉,哼。”

“唉唉唉,郡主,郡主留步呀。”掌柜的急得满头大汗,想拦却又不敢。

不管掌柜如何挽留,姬朝歌都没有停留,姬卿卿跟着他一路小跑,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哥哥,你不走吗?”

姬朝歌抿了抿唇,神情淡淡道:“让清风送你回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哦。”姬卿卿不疑有他,看了一眼清风,笑嘻嘻道:“让车夫送我回去就好,清风还是陪在哥哥身边吧。”

“也好。”姬朝歌放下帘子,目送马车离开。转身走回热闹的珍宝街,在多宝阁掌柜惊喜的目光中,走进了对面的珍宝阁。

他一进去,店里的姑娘们都跟疯了一样,手绢、香囊、玉佩齐刷刷的朝他丢了过来。要不是清风撵人撵得快,指不定姬朝歌的身上会落多少胭脂香味。

珍宝阁掌柜见状,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王爷,小店什么都有,您要点什么?”

“什么都有?紫阳暖玉有吗?”对自己一眼看中的东西,姬朝歌极少会放弃。同样是美玉,若珍宝阁有品质更好的,他也不是非多宝阁的那一块不可。

珍宝阁掌柜笑得得意,急忙取出三个做工精美的锦盒,推到姬朝歌的面前,“王爷您看,这三块都是上等的紫阳暖玉,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你家的镇店之宝也是不卖的?”清风撇嘴,冷声道。

“卖卖卖,小店打开门做生意,除了媳妇儿不卖,其他的都好商量。”珍宝阁的掌柜笑得胖脸上满是褶子,能讨得王爷欢心,和王府搭上关系,这玉白送他都乐意。

姬朝歌拿起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暖玉原石,成色与他身上的这块差不多。“这块怎么卖?”

“王爷您喜欢就拿去吧,权当小的孝敬您的。”掌柜的一心想要攀上王府这条线,当即笑得满脸谄媚。

孝敬?姬朝歌冷笑,眼眸深邃的看向掌柜,“多少银子?”

掌柜的脸上有些尴尬,搓着手竖起五根手指,“五十两。”

“清风,付钱。”姬朝歌嘴角微微上扬,将暖玉放回锦盒,随手拿在掌心。

清风急忙付钱,见王爷已经转身离开,忙不迭的追上去。“主子,这玉值这么多银子吗?”

“值。”姬朝歌头也不回,径直翻身上马,朝王府奔去。

穿过珍宝街便是王府,远远的就看到王府门口围了许多人,有王府的侍卫,也有不知哪里来的华贵马车。

“怎么回事?”姬朝歌拂袖下马,见姬卿卿躲在赵歆月的身后,哭得小脸都花了,眉眼含霜疾步走去。“卿卿。”

“哥哥。”姬卿卿见他来了,如同见了救星一样,转身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这个坏人欺负我们。”

姬朝歌闻言抬头,绝美的容颜看得对方少女失了魂魄!

秦风雅呆呆的望着姬朝歌,这人的眼眸可真好看啊,像没有底的河洞,卷着冰冷的水流。眼帘上的睫毛又粗又长,垂下来越发魅惑人心。

她本以为沈家公子已是人间绝色,但与眼前这男子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敢问公子名讳,家中可有妻室?”

第14章 纳妾纳色

姬朝歌薄唇轻抿,似笑非笑的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赵歆月,“怎么回事?”

她还活生生的站在这呢,这女人就敢明目张胆的勾引姬朝歌?难怪都说南阳民风开放,追上门来求娶果然厉害。

“你问卿卿吧。”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转身就要朝里走,身子刚动手腕就被对方拉住。“干嘛?”

姬朝歌看了一眼对面的华服少女,抿唇淡淡道:“别人问我家中可有妻室,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问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她不给你做妾,我都不在乎。”赵歆月收回手,将姬卿卿推到他的面前,不等他高兴补充道,“她方才对卿卿动手,可见后台极硬,这账你去算吧。”

“卿卿?”姬朝歌凝眸一看,果然,卿卿后背的外衣已经破裂,隐约还有鞭痕。“是谁?!”

秦风雅一直没能收回视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姬朝歌,闻言立刻挺直脊背,叉腰哼道:“是我!谁让他们霸着门口不让我进,小小贱婢也敢拦本郡主的去路。”

郡主?赵歆月抬眸看过去,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紫色的紧身骑装,腰上缠绕着火红色的长鞭,三分英姿飒爽,七分刁蛮任性。

姬朝歌也抬眸看过去,扶着姬卿卿冷笑:“你是谁家的郡主,敢来我南阳王府撒野?”

“南阳王府很了不起吗?”秦风雅高傲的抬高了下巴,冷声道:“我父王说了,整个南阳除了南阳王,其他人见到我都需要对我行礼。这贱婢冲撞了本郡主的座驾,本郡主心善留她一条贱命。”

“哥哥!”姬卿卿气得眼眶通红,明明就是这个女子蛮横无理,她不过是说了两句,岂料对方就动手抽了她一顿鞭子。要不是嫂子护着她,她指不定受多重的伤呢。

“你退后,我来。”姬朝歌一身白色长衫,有文人的风雅,也有上位者的凛然。“谁家的郡主,报上名来。”

“公子有礼,家父秦阳王,小女秦阳郡主秦风雅。”见是美男问话,秦风雅微微红了脸,福了一礼。“敢问公子名讳,家中可有妻室?若是没有,小女愿与公子结亲。”

哟呵呵,一上来就要结亲,这姑娘可真是热情如火呀!

赵歆月幸灾乐祸的看一眼姬朝歌,这少女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看样子八成是看上他了。

如此热情如火又刁蛮任性的美人儿,不知姬朝歌这小身板吃不吃得消呀。

“嫂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哥哥?”姬卿卿见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不满的嘟囔。

赵歆月咳嗽一声,正色道:“卿卿啊,有句老话叫不打不相识,没准儿你哥和她就能打出感情了呢?再说,你哥虽然丰神俊朗、月桂无双,但人家也是秦阳郡主,也不是配不上你哥。”

“嫂子!”姬卿卿瞪圆了眼睛,顾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哥哥?!这女人都打上门来要嫁给哥哥了,你怎么还能说这种风凉话!”

“我不能说风凉话吗?”赵歆月奇怪极了,转头问白樱。

白樱满头黑线,无语道:“殿下,王爷好歹也是您的夫君,夫君有难,你身为妻子确实不该说风凉话。”

原来连风凉话也不能说啊,赵歆月想了想,挽起袖子握紧了拳头,冲着姬朝歌的背影喊道:“王爷,加油!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长得不好看的一律不要。”

朝前走的姬朝歌被吓得一个踉跄,万年不变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秦阳郡主,不知你来我南阳所为何事。”

“敢问公子名讳?”秦风雅被男色迷了眼,捏着帕子一个劲的扯,要不是帕子质量好早就被扯烂了。

“姬朝歌。”

姬朝歌?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秦风雅笑弯了眼眸,杏眸含水的望着他,羞涩道:“不知姬公子可有妻室,小女秦阳郡主,若公子愿意,小女愿嫁给公子为妻。”

姬卿卿听不下去了,抓着赵歆月的手就将她拽了过去,怒瞪秦风雅斥道:“好个不知廉耻的秦阳郡主!我哥哥早已娶妻,便是纳妾也轮不到你。”

“贱婢!你敢骂我!”秦风雅自小被捧着长大,什么时候被人这般骂过。当即举着长鞭就要抽,鞭子还没取下来,就对上了姬朝歌冰冷的目光。“公子?”

姬朝歌没有理会,转身一手拉着姬卿卿一手拉着赵歆月,直接走回王府。“关门。”

“是,主子。”清风忙招呼管家关门,将所谓的秦阳郡主关在门外。

直到南阳王府的大门紧闭,秦风雅才缓过神来,不敢相信道:“他竟敢将我关在门外!放肆,他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秦阳郡主!”

婢女为难的上前一步,小声道:“郡主,您可知方才您鞭打的人是谁?”

“不就是一个贱婢么,有什么大不了。”秦风雅收起长鞭,气呼呼的坐回车厢。

婢女摇头,小声提醒:“她叫姬卿卿,是南阳王的亲妹妹。”

“姬卿卿?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秦风雅托腮沉思,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婢女只好坦白道:“郡主,此番您得罪了南阳王,王爷交代的事情该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得罪南阳王了?”秦风雅一脸莫名其妙,她连南阳王的面都没见到,怎么就得罪了?

“方才那位公子,他就是南阳王。”婢女无奈道。

秦风雅一脸惊愕,不敢相信方才那位谪仙一般的美男子,便是南阳王。

“你确定?”见丫鬟点头,秦风雅勃然大怒,取下鞭子就给了对方一下,怒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拦着我?”

姬朝歌是真的生了气,关了门便松开了姬卿卿的手,一口气将赵歆月拖进他的主院。

“你生气了?”可是,为什么?赵歆月不懂,疑惑的望着他。

姬朝歌一顿,低头看向她,“你能看出我在生气?”

“能啊,但你为什么生气?”赵歆月无比认真的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将他望着。

第15章 我对你好吗

既然知道他生气,为何不哄一哄?姬朝歌愣住,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脸红。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凭什么要人家哄着他?

这般想着,姬朝歌将手中的锦盒推到她面前,“送你的。”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姬朝歌难得眼染三分笑意,他从未送过女子东西,这还是头一次。

赵歆月随手将锦盒打开,上等的紫阳暖玉静静躺在其中,散发着温润的暖意。“好玉。”

见她眉眼带笑,姬朝歌软了语调,“喜欢就好。”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送我东西?”赵歆月将美玉托在掌心,天下美玉她独爱紫阳暖玉。姬朝歌这份礼物送得巧,简直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姬朝歌神情依旧冷淡,耳朵却微微发红,“之前你救了卿卿,这是谢礼。”

算这么清楚,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南阳王。赵歆月欢喜的把玩着暖玉,见玉上什么字都没有,不由得可惜道:“原石虽好,可惜没有刻字。我以前有一块刻了字的,可惜弄丢了,一直都没有找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姬朝歌紧了紧掌心的佛珠,状似不经意的问:“那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戴的时间长了,突然没了有些不习惯。”赵歆月眯着眼睛笑,清凉的凤眸弯成新月,修长的睫毛掩去所有心事。

不重要吗?姬朝歌看了一眼她握紧的拳头,口是心非的女人。

“你来南阳也有些日子,我一直没空陪你出去走走。这两天城中无事,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有啊!”赵歆月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神满是打趣的望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可想清楚,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寻常地方。”

姬朝歌愣住,奇怪道:“难道你要去什么我不能去的地方?”

“那倒不是,那地方谁都能去,只是你南阳王怕是不屑去。”赵歆月满脸坏笑,据闻南阳王不近女色,真想看看他被胭脂堆包围的样子有多惨。

整个南阳都是他的,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姬朝歌只当她是危言耸听,面色微冷道:“放心,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而肥。你要什么时候去、去什么地方,我都陪你。”

那么好?赵歆月狐疑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冷着脸却没躲开,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姬朝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突然对我那么好,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抬手将她作怪的手拿下,姬朝歌冷着脸问:“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差不多吧,之前不是你说的么,你我只是利益使然。既然是利益使然,你何必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吗?”姬朝歌愣住,他一直将她丢在王府不闻不问,这也算好?

这个问题难住了赵歆月,赵歆月想了又想,郑重的摇头,“严格来说,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那算什么?”姬朝歌哭笑不得道。

赵歆月皱眉想了片刻,猛地一拍桌子笑道:“算陌生人。”见他立刻黑了脸,赵歆月急忙改口,“算朋友,对,好朋友。”

明媒正娶的妻子,对他说他们只能算萍水相逢的朋友。姬朝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先休息,想好要去什么地方,让丫鬟告诉我。”

“听说玉香街新开了一家回梦楼,我想去开开眼界。”不等姬朝歌转身,赵歆月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笑眯眯道。

姬朝歌脚下一个踉跄,抓住她的手才稳住身形。“你你……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玉香街可是南阳最出名的烟花柳巷,她一个女子,竟想要去那种地方!

“知道啊,不就是青楼么,在京城的时候,我也没少去。”回梦楼是长临的产业,开张的时候她没有去,今天去补上也不迟。

“知道是青楼你还要去?!”姬朝歌皱眉,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赵歆月奇怪的望着他,不解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生气。

“怎么?你不敢去?亏你也老大不小,别告诉我你连青楼都不敢去。我偷偷告诉你,据闻回梦楼素以琴棋书画诗歌茶名扬天下,里面的姑娘那叫一个知书达理、国色天香,保管你看一眼误终身。去吧去吧,今晚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直到被她推出院子,姬朝歌才缓过神来,那是他的院子!罢了,青楼素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倒是可以去一探虚实。

“清风,安排下去,今晚去回梦楼。”

“主子要去回梦楼?主子不是从来不去青楼妓馆的吗?”清风一脸惊喜,他家王爷竟然要去逛青楼。

感谢老天,他家主子终于开窍了,一旦通晓男女之事,想必很快就会有子嗣,也算是圆满了老王爷的遗愿。

姬朝歌弯腰从架子最底层拖出一个木盒,打开取出其中的刻刀,捏在指间把玩。“是王妃想去。”

“不是主子您想去?”清风傻眼,王妃一介女流去青楼干什么?他还以为是主子开了窍,原来是王妃好奇。

“嗯。”姬朝歌点头,眉眼染笑,如暖风吹皱春水。

站在回梦楼前,赵歆月一身华贵的白衣白衫,墨发高高竖起,被玉冠束在其中,手中拿着长临送的玉骨扇,整个一翩翩美少年。

姬朝歌与她并肩而立,同样白衣白衫,却比她多了三分傲气,七分儒雅。“不进去吗?”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踏入青楼恨无能。”赵歆月叹了口气,下一秒便被热情的姑娘们拉了进去。“姬兄,别傻站着,进来呀。”

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被回梦楼的姑娘们拖走,姬朝歌一把拂开姑娘们拉扯他袖子的手,冷着脸快步追上去,一把将她扯回自己身边。“跟着我走。”

“好啊。”赵歆月眯眼笑着,当真跟着他越过人群,在大厅的雅座上坐下。

抬眸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回梦楼富丽堂皇的舞台上,此刻舞女们衣着暴露轻歌曼舞,何等养眼。“姬兄,你可知我此刻是什么心情?当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噗!”也不知是谁偷听了她的话,一口茶水喷了姬朝歌一头一脸。

第16章 战舞国风

“主子!”清风大惊,下意识的便要拔剑,被姬朝歌抬手止住。

赵歆月眯着眼睛笑得欢快,像一只饱食后的小狐狸,小手一抬笔直的指向旁边咳嗽的华服男子。“姬兄,他喷你。”

“咳咳咳,你这人!”华服男子好不容易止住咳,被她一指再次呛咳起来。

姬朝歌被喷得一头茶水,嫌恶的紧皱眉头,闻言眉眼含霜的瞪过去,竟发现是位熟人。

华服男子也认出了他,指着他好像看到鬼一样,惊讶道:“姬……”

“闭嘴!”姬朝歌脸色铁青,拿起桌上的糕点,径直塞进对方口中,堵住他即将出口的话。

有奸情!赵歆月巴着桌边,目光在两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两圈,使劲的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奸情的味道。这算什么?意外之喜有木有?

“你们……认识呀?”赵歆月嘿嘿一笑,一脸了然的模样看得姬朝歌后槽牙都要碎了。

姬朝歌黑着脸点头,指着华服男子冷声介绍:“这位是南阳都尉,掌管南阳五千护城军。”

南阳偌大城池,只有五千护城军?赵歆月心中默默记下,对华服男子举杯笑道:“都尉大人,请坐。”

“不敢,不敢!”应青山嘴上说着不敢,身子却坐得稳如泰山。“姬兄,这位兄台是?”

好一张俊秀的脸,如雪后松竹,比之姬朝歌的绝世容颜也丝毫不逊色。

螺眉不染而黛,眼含七分灵秀,鼻挺三分英气,菱唇却是桃花色。明明生得男儿身,偏生这容貌胜过女儿家,若是个女子生得这份相貌定能绝色倾城。

“不知兄台可有姊妹?”应青山等不来姬朝歌的介绍,索性对赵歆月举杯相问。

问这话莫不是看上她了?赵歆月愣怔片刻,旋即笑着摇头,“家中子嗣单薄,只有一位兄长,再无其他姊妹。”

应青山垂了眼眸,失望道:“在下应青山,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免贵姓岳,名辛昭。”赵歆月与他碰杯,眯眼笑道。

岳辛昭?姬朝歌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他怎么不知道?应青山皱眉看向姬朝歌,却见对方恶狠狠的瞪着岳辛昭,好像在看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

那是什么眼神?应青山心一凛,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呼啸而过。难不成,这位岳辛昭是他的娈童?应该不会吧,朝歌虽不爱美色,但也没说好男妆呀。不行,待会他得问问。

“看什么看!不喝酒就给我滚。”姬朝歌被他看得脸色发黑,拿过杯子狠狠灌了一口,却没喝出酒味。正在皱眉,就听到赵歆月慢悠悠的开口。

“姬兄想喝水就说,何必喝人家用过的杯子?”

什么意思?姬朝歌皱眉,清风急忙拿走他掌心的茶盏,换上刚沏的新茶。“主子,喝这杯吧,方才那杯是应大人喝过的。”

应青山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当即笑得大跌差点摔下椅子。“哈哈哈,姬兄,你也有今天。”

“闭嘴!”姬朝歌俊脸乌黑,能和锅底媲美。越生气越听他笑得猖狂,抓着茶盏就朝他狠狠砸去!

“别!”赵歆月一直坐在一边看热闹,见他恼羞成怒要砸茶盏,出口阻拦却是迟了一步。“你怎么砸东西呢?”

哐当一声脆响,舞台上的舞姬停下动作,目光炯然的看向姬朝歌,红着脸对他弯腰拜了拜。

下一秒,浓妆艳抹的老鸨拖着舞姬扭着肥腰跑过来,对姬朝歌媚笑道:“公子豪爽,为温香一掷千金,奴家好生佩服。”

姬朝歌愣住,他什么时候一掷千金了?还是为一个青楼妓子?

见他愣神,老鸨也不客气,一把将温香推进他的怀中,对清风伸手,“承惠一百两。”

胭脂香味扑面而来,姬朝歌下意识便要躲,却被对方抱了一个满怀,当即一拂衣袖将人甩开,脸黑得不能再黑。

“公子?”温香跌坐在地,一脸的盈盈欲泣,当真是我见犹怜。

清风终于反应过来,护在姬朝歌身前,怒声道:“大胆!再敢靠近我家公子半步,别怪我不客气。”

“哎哎哎,这位公子您这是做什么?今儿是温香姑娘最后一次登台献艺,不管是哪位恩客想要为温香姑娘赎身,皆可摔杯为号。杯子是您自个儿摔的,想不认账您可以直说,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您说是不是?”老鸨扶起地上的温香,对姬朝歌晃着帕子道。

姬朝歌终于明白过来,转头怒瞪应青山,咬牙切齿,“你设计我?”

“我哪有啊!”应青山急忙摇头,他可是无辜的,哪里来的胆子敢设计他。

姬朝歌再次转头,看向正在砸核桃砸得不亦乐乎的赵歆月,见她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觉得心口憋闷得难受。

“主子。”白樱看不下去了,扯了扯赵歆月的袖子。

赵歆月捏着核桃迷茫的抬头,就见姬朝歌咬紧后槽牙,嘴唇抿成一条线,星眸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里分明写着两个大字:救我!

眨巴眨巴眼睛,赵歆月用眼神和他交流:救你可以,我有什么好处。

难得的是姬朝歌看懂了,眼神无辜的望着她:随便你提。

赵歆月点头,咔吧一声将核桃砸开,对他飞了一个媚眼:成交!

“金妈妈,听说回梦楼有一个规矩,若是有人能在被赎身的姑娘最擅长的才艺上胜过对方,回梦楼将分文不取的任由对方将人领走,这规矩还算不算数?”赵歆月慢悠悠剥开核桃,随手将核桃肉放在姬朝歌掌心。

金妈妈愣住,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规矩,但她对温香的舞蹈非常自信,当即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若是公子能跳一支胜过温香的舞,温香您随时可以带走,妈妈我分文不取。”

“好!”赵歆月起身,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对金妈妈笑道:“我这身衣裳不适合跳舞,怕是要麻烦妈妈借点东西。”

“这没问题,公子请随奴家来。”金妈妈认定她做不到,答应得无比爽快。

靠在二楼栏杆上,长临无声捂脸。以舞取胜?亏她敢说!赵歆月什么德行,他会不知道?!

目送赵歆月随同金妈妈离开,姬朝歌面有担忧,问白樱:“她跳舞极好?”

白樱捂脸,摇头。

姬朝歌忧色更浓,“那她如何赢对方?”

白樱捂脸叹气,哀怨道:“主子根本不会舞。”压根不是跳得好不好的问题,她根本就不会跳舞好不好!

不会舞还敢上台与人比试?不知为何,姬朝歌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明明不会跳舞却愿意为他上台,是否说明在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他一点位置?

就在众人等着看好戏的时候,舞台上突然多出了八面大鼓。长临依在二楼栏杆上,见状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聪明的丫头。”

“公子,您这是要跳什么舞?”望着台上的大鼓,金妈妈好奇的问。

赵歆月换上火红色的舞衣,撤去玉冠一头青色倾泻而下,随手用红绸扎起垂在脑后,一手拎着一个鼓槌便直接上了台。

“公子……哦不,姑娘,您不要丝乐吗?”金妈妈快步追上,站在台下问道。

“要,给我奏《国风》。”拎着鼓槌,赵歆月气势磅礴的上了舞台,待丝竹声起手中的鼓槌怦然落下。

清浅柔雅的丝竹声瞬间充满金戈铁马之意,红衣似火般跳跃,鼓声磊磊仿若万千铁骑奔踏而来。

刹那间,谁还记得温香的舞,所见所闻只剩台上一人。

一曲终了,台下的看客们没了声响,呆呆的望着那一抹火红,也不知是谁先拍了桌子,接着掌声如雷般响起。

“如何?!”赵歆月随手丢开鼓槌,踩着脚下战鼓,抬高下巴问道。

“好!”看客们回过神来,纷纷取出银子朝台上丢去。更有甚者,拉过身旁的姑娘打听,得不到回答索性去追问金妈妈。

金妈妈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跳战舞,而且跳得那么激荡人心。“姑娘厉害,奴家愿赌服输。从今儿开始,温香就是您的人了。”

“好说。”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赵歆月对姬朝歌飞了一个媚眼,不等对方回应,转身走回后台换回自己的衣裳。

应青山呆呆的望着那一抹红消失在门后,一把抓住还在愣神的姬朝歌,结巴道:“姬兄,兄弟一场,这姑娘是谁,能不能介绍给我?”

“不能。”姬朝歌垂眸,掩住眼底的惊讶。不是说不会舞的吗?竟能将战舞跳得这般气势磅礴,仿若金戈铁马就在眼前一般。

“为什么呀?”应青山焦急的挠头,急切道:“你不是喜欢我那块寒玉吗?我送你,还有那梨水砚,也一并送你,将这美人儿让给我吧。”

姬朝歌终于抬眸,目光微冷的看向他,冷声摇头,“不换。”

怎么就不肯换呢?那两样东西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他不是一直很喜欢的吗?应青山烦躁的挠头,刚巧这时赵歆月换好白衫回来,忙不迭的凑上去笑道:“我该称呼你岳兄还是岳姑娘?”

赵歆月愣了愣,笑道:“随你。”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姬朝歌,像个做了好事求表扬的孩子,“我跳的好不好?”

第17章 活色生香

“好。”姬朝歌喉咙一紧,哑着嗓子点头。

见他答得爽快,赵歆月笑眯了眼,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问:“那你之前答应的事,还算不算数?”

“算数。”姬朝歌被她牵着思绪走,完全不记得方才答应了什么。

算数就好,赵歆月玩心大起,扯着他的袖子走出回梦楼,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跳上他的后背。“那你背我回去吧。”

“什么?”姬朝歌愣住,俊脸上满是迷茫。“这就是你要的?”

他答应了条件随便她提,她只提这么一个小小条件?若换做是他,绝不会浪费这等好机会。

赵歆月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眯眼笑道:“是啊,这就是我要的。能得你南阳王亲自背着回府,这等殊荣我怕是天下第一人。”

“你倒是聪明,怎么会跳战舞?”姬朝歌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战舞,只为出征的将士们送行而舞,不是寻常女儿家能学的东西。没想到,她身为一国长公主,竟然会跳战舞。

“好不好看?”赵歆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问好不好看。

她的呼吸带着幽兰芳香,倾吐在他的耳际,姬朝歌很不争气的红了耳垂。“好看。”

月下人影被拉得修长,白樱低头跟在身后,清风提剑走在她身旁。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白樱鼻子一酸竟落了泪。

当年,主子也是这般一身红衣似火,为李家军践行,一曲战舞名扬京城。也是这般,月下漫步,李家公子背着熟睡的她,一步一步踏步晨曦。

“你哭什么?”见她落泪,清风吓了一跳。这姑娘下手黑着呢,竟然也是会哭的。

白樱眼睛红成了兔子,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我就是问问,那么凶做什么。”清风撇了撇嘴,小声道:“你到底哭什么?是不是看主子们相处得好,眼红嫉妒了?”

闻言,白樱用这人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看他一眼,抬脚快步朝前面背着赵歆月走得又稳又快的姬朝歌追去。

“主子?”白樱快步追了上去,追上去一看不知何时自家主子竟然睡着了。只是眼角犹带泪痕,许是又想到了曾经的伤心事。

姬朝歌回头见是她,低声道:“小声点,她睡了。”见她神色间藏有悲伤,奇怪道:“你家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末了又补充一句,“和战舞有关。”

“没有。”白樱低头,不敢与之对视,藏在袖子下的手却紧握成拳。

“当真没有?”姬朝歌皱眉,满脸不信。

看来他得让人仔细查一查赵歆月的过往,以前觉得不过是皇帝派来的一双眼睛,从未在乎过她的过往。

如今倒觉得她比自己想的还要有意思,若她能一心为他,他也可以留她富贵荣华。

如果睡着的赵歆月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一定会从他背上跳起来,喷他一脸唾沫星子。她的荣华富贵,用得着他来留?

已经是第三次路过王府大门,清风挣扎许久,才小声提醒:“主子,您这是在干什么?”

姬朝歌很喜欢这种背着赵歆月的感觉,好像天地静谧只剩他们两人,谁也无法叨唠。

原本的好心情被清风打扰,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背着赵歆月走进王府大门,将人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鼻尖萦绕着檀香的香气,赵歆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床头好像坐着一个人!

“哇!”赵歆月吓了一跳,三魂七魄全部清醒,惊讶的望着床边坐着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希望我来?”姬朝歌脸色微冷,目光沉沉入水。

赵歆月咽了口吐沫,笑着摇头,“那倒不是,就是吓了一跳。找我有事吗?”

刚醒来身上寝衣未换,她睡觉一向不老实,喜欢扯衣带,不用别人提醒她都能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白樱,替我更衣。”

“是,殿下。”白樱捧着锦衣华服走来,引着她去屏风后面更衣。“殿下,王爷还在呢。”

“哦。”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赵歆月解开衣带,随手脱下寝衣丢在一边,套上里衣的时候看到白樱身后站着的温香,一身丫鬟的衣裳倒是挺合适。“你也来了。”

“奴婢温香,拜见王妃。”温香捧着水盆,闻言温温柔柔的跪下行了一礼。

“起来吧,今后跟着白樱,她会教你该做什么。”赵歆月换上新做的夏裙,南阳的络纱名扬天下,这套青烟色的罗裙越发衬得她肤白如雪。抬眸笑盈盈的望着白樱,问道:“如何?”

白樱笑着点头,赞道:“公主身段婀娜、体态轻盈,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你啊,嘴巴这么甜,吃糖了吧。”赵歆月笑着摇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绸,转身走出屏风在梳妆台前坐下。“温香,你可会挽发?”

温香点头,快步走上前去,拿起玉梳为她顺发,“王妃想要什么发髻?”

“飞云髻。”女子发髻百余种,赵歆月独爱飞云髻。

“是。”温香领命,十指飞舞,不消片刻便将长发挽起。

迎着铜镜,赵歆月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双十未到却眼染苍茫。“好看,白樱,赏。”

白樱掏出一块银子递给温香,转头见姬朝歌还坐在床边,小声提醒:“殿下,王爷一直在等您用膳。”

“哦。”赵歆月抚了抚手腕,放下挽起的袖子,起身笑盈盈的朝他走去。“王爷,等我这么久,有什么事要说?”

不施粉黛却明眸皓齿,凤眸微挑潜藏七分笑意三分凉薄。姬朝歌收回视线,走到桌前坐下,“没事就不能陪你用膳?”

赵歆月笑容一僵,旋即又笑靥如花,“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王爷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陪我。”

“你这是在怪本王陪你太少了?”姬朝歌淡淡抬眸,眼眸深邃,如春风拂过的河洞深不见底,隐隐透着几分暖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有一种姬朝歌在撩她的感觉?赵歆月狐疑的看着他,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不是错觉。

“王爷,你没事吧?”抬手摸上他的额头,赵歆月见他没躲,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脸,吃足了豆腐才收回手。“没发烧呀。”

姬朝歌心情不错,由着她对自己动手动脚,等她摸爽了才笑问:“手感如何?”

“不错。”赵歆月笑得没心没肺,见他满脸笑意,胆子分外肥的戳了戳他的腹肌,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相当的结实。“老天对你真好,这等好相貌再配上这样的身段,天生就是勾引女儿家犯罪的。”

“那你呢?”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姬朝歌掌心温热烫得她一把抽回了手。望着空了的掌心,姬朝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重复,“那你呢,面对我可想犯罪?”

这人,怕不是真的在撩她吧!

赵歆月抢过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冰凉的茶水将她心头升起的热火浇灭,神志也渐渐回笼。“王爷这是做什么?色诱我?”

拨弄佛珠的手一顿,姬朝歌认真的看着她,见她眼眸无比清明。下意识的皱眉,指腹抵住嘴唇奇怪道:“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吗?现在变心了?嗯?”

尾调上扬,染着三分清朗,七分魅惑。

这人是不是疯了?!一大早不干正经事,跑来撩拨她?赵歆月眸光深沉的盯着他,想透过皮相看到心,看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为何不说话?”姬朝歌嘴角轻扬,眉间堆满三月春风,整个人明媚得让人心痒痒。

此等绝色,这是要她的命呀!鼻腔一阵温热,赵歆月急忙用手捂住鼻子,小声嘟囔:“王爷,你到底来干嘛的?昨天好歹我也帮了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提起昨天,姬朝歌来了兴致,完全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对她而言无疑是裹着毒药的蜜糖。诱人无比,却又无法下咽。

“昨天你跳的战舞很美,我从未见过有女子能将战舞跳得那般好看。”

赵歆月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普天之下敢跳战舞的女子不超一手之数,他没见过很稀奇吗?

战舞,只有贵族女子才能学习,也只有能为三军践行的贵族女子,才有资格跳。普天之下,有幸习得又能跳得激动人心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王爷谬赞了,你要喜欢,下次我教你。”

姬朝歌摇头,他对跳舞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跳舞的人。“我喜欢看你跳。”

“好,等下次为三军践行时,我再跳给王爷看。”赵歆月兴致缺缺道,等鼻子舒适些,端起小碗喝了一口小米粥,立刻皱了眉。

“怎么了?早膳不合胃口?”见她皱眉,姬朝歌放下碗筷柔声问。

赵歆月摇头,将小米粥喝尽,才放下碗筷道:“我不喜欢甜粥。”

见她紧皱眉头,看样子是真的不喜欢,姬朝歌不能理解的问,“既然不喜欢,为何还全部喝掉?”

“毕竟,人活着也不能全凭着个人喜好呀。”赵歆月撇嘴,端着盘子吃马蹄糕将反胃的感觉压下。

姬朝歌愣住,莫名的觉得她说得还挺对。“今天有事吗?”

“干嘛?”一盘糕点下肚,赵歆月这才松了口气,她不能吃甜粥,一吃甜粥就会反胃想吐。打小落下的毛病,养了许多年也不见好。甜粥于她而言,与毒无异。

第18章 游湖风波

“你来南阳也有不少时日,趁着这几日有空,我想带你出去走走。”姬朝歌把玩着手中的佛珠,说得云淡风轻。

这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莫不是挖了什么坑在等她吧?

赵歆月狐疑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确定道:“王爷,你直说吧,是不是有求于我,突然对我那么好,让我心里没底。”

这个女人!姬朝歌气急反笑,只好随便扯了一个由头,“卿卿似乎有心思,我想带她去游湖散散心,但那些女儿家的心思我又不懂,所以想请你一块去。”

“早说嘛,小事情。”赵歆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难免会有思慕的公子,有心思是正常的。待会我帮你问问,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段好姻缘。”

目送她欢天喜地去芙蓉苑找卿卿,姬朝歌转身对着清风就是一脚,直将清风踹得目瞪口呆。

“主子?”清风傻眼了,无妄之灾啊,他干什么了?

姬朝歌眼神阴翳,声若寒潭,“打扫马厩一个月。”

“主子!”清风苦了脸,“主子,能否告诉属下,属下到底哪里做错了?”

“告诉你可以,两个月。”姬朝歌冷眼相待,浑身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清风倒吸一口凉气,点了点头,和不明不白被主子记恨相比,他宁愿去打扫马厩。“请主子示下。”

“你说温柔是蚀骨毒药,最能讨女子欢心,是不是?”

清风点头,这话他是说过,哪里不对了?对上主子阴翳的眼,清风突然醍醐灌顶明白过来,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结巴道:“主子……您刚才……是在讨王妃欢心?”

“哼!”姬朝歌没有回答,冷着脸冷哼一声,算是给了回答。

清风发现他明白得太迟了,莫名其妙挨了一脚,还要打扫马厩两个月。可他真的是无辜的,他哪里知道主子要讨好的人是王妃,若他知道,唔,八成还会这样说。

芙蓉苑是整个王府花最多的院子,正值初夏好时节,姹紫嫣红堆满整个院子,远远望去微风浮动,仿若花海飘摇。

赵歆月来的时候,姬卿卿正无聊的打着络子,她记得哥哥送了嫂子一块紫阳暖玉的原石,她觉得若能配上一个精巧的络子嫂子会更喜欢。

“卿卿,你哥说要去游湖,你去不去?”赵歆月快步走近,见她在打络子,不由得惊奇的咦了一声。“这络子是你打的?”

姬卿卿意外的望着她,旋即紧张的将络子藏到身后,笑脸微红道:“嫂子,你和哥哥要去游湖呀?”

“对啊,你和我们一块去吧。”赵歆月只当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女儿家到底都是会长大的,瞧瞧打个络子还要藏起来,心里定然是有人了。

哥哥明摆着是希望与嫂子单独相处,可看嫂子的样子,似乎半点没有察觉到哥哥的心思。姬卿卿无声叹气,看来哥哥想要得到嫂子的心,这条路还有得走啊。

“好,等我换身衣裳。”姬卿卿转身想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嫂子?”

“不用换,你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赵歆月不喜欢让人等,也不喜欢等人,牵着她的手直接拖走。

姬卿卿被她拽得踉踉跄跄,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当真是哭笑不得。哥哥太过沉静,嫂子性子却是张扬,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

南阳王出巡,哪怕是微服出访,躲在暗中的侍卫依旧不下百人。

画舫悠悠荡荡远离岸边,赵歆月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岸上跳脚的侍卫,对姬朝歌竖起大拇指。“甩侍卫甩得这么熟稔,平日里没少干吧。”

姬朝歌没有回答,动作流畅的洗手烹茶,宽大的白袍迎风而动,袖口绣着的白鹤仿若即将展翅高飞。

手腕上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深褐色的沉香木映着白净的手腕,别有一种儒雅的风流。

赵歆月看得痴了,双手捧住下巴,目光痴缠的望着那一双拈茶烹水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一双握笔的手,指腹却又有薄茧,可见这双手的主人是会武的。

“嫂子,你看得太露骨了。”姬卿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红着脸提醒。

眼神露骨吗?赵歆月揉了揉眼睛,笑嘻嘻的拿过一块糕点塞进姬卿卿的口中。“谁让你哥哥长得好看,不知不觉便看得痴了。卿卿啊,今后你找夫君可不能找你哥哥这样的。”

“为什么?”姬卿卿咽下糕点,好奇的问。“哥哥不好吗?”

烹茶的手一顿,姬朝歌抬眸看向赵歆月,显然在等她的回答。

赵歆月眯着眼笑,笑嘻嘻道:“就是因为你哥哥太好了,天上地下独此一份,已经被我定了,所以你定然找不到第二份这样的。”

这话说得露骨又不要脸,姬朝歌却听得心头荡漾,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喝茶。”

“是这样吗?”姬卿卿呆呆的问,手刚碰到茶盏,船身猛地一晃,她一个不稳直接翻了下去。

“卿卿!”赵歆月大惊,急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到她的飘带,人却已经下了水!“白樱,救人!”

噗通一声响,赵歆月被溅了满头满脸的水,回头见白樱还站在自己身旁,奇怪道:“谁下去了?”

清风黑了脸,急忙命人将船停下,顺着绳索下了小船,将落水的姬卿卿和姬朝歌拉上船。

“郡主,您没事吧?”姬卿卿一上船,伺候的丫鬟急忙过去扶着她。

姬卿卿被吓坏了,小脸吓得煞白,哆嗦着身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扶郡主下去沐浴更衣。”姬朝歌跟着踏上甲板,浑身都在滴水,气势更是凛然得如宝剑出鞘。

赵歆月拎着裙摆小跑着过来,捏了捏他的肩膀,迎着他阴沉的眼,絮叨叨道:“没事吧?没吓着吧?怎么吭也不吭一声,直接跳下去了呢?你水性很好吗?是不是南阳的人天生都会水呀?”

“我没事。”任由她絮叨许多,姬朝歌抬手放在她的头顶,纵然浑身冰冷心却莫名暖了起来。

“快快快,别傻站着了,快去洗澡换衣服。万一着凉就麻烦了。”赵歆月将他推进船舱,转头见清风还站在甲板上,当即对他招手。“还不去伺候你家主子沐浴更衣,你这么笨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清风无语,什么叫躺着也中枪。认命的跟着走向船舱,脚还没踏进去,一个茶壶就迎面而来,将他逼退船舱。

茶壶正中鼻梁,清风捂着流鼻血的鼻子,无辜的哀嚎,“王妃,主子不让我伺候。”

“哦,我看到了。”赵歆月装没什么也没看见,转头见撞了他们的画舫掉头就想溜,当即一声大喝:“白樱,别让他们走了。”

撞了人就想走,闯了祸就想溜,天底下哪有那种好事!

隔壁画舫原本想溜,哪里想到白樱直接用铁链将两条画舫绑在一起,想动都动不了。

秦风雅没料到对面画舫上的女子那么难缠,她不过是撞了他们一下,她竟令人将两条画舫绑在一起,谁也走不了。

“喂,让你的人松开铁链,否则别怪本郡主对你不客气。”

这些日子秦风雅也打听到了不少事,她一眼看上的男子竟然就是父王想要让她嫁的南阳王。如今人家就在眼前,可惜却有一个母老虎拦路。

赵歆月被气笑了,上前走到栏杆边缘,冷笑问:“不客气?我等着,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普天之下,就连皇兄都不曾对她这样说话,这姑娘出门没带脑子吧,竟敢这样对她说话。

秦风雅一噎,假装不知对方身份的样子,掐腰冷喝:“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本郡主说话。”

“我是你祖宗!”赵歆月心火大旺,一脚踩在茶几上,指着秦风雅便骂,“小贱人,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你爹见了老娘,也要跪下来给老娘行礼!你竟敢这样和老娘说话,信不信老娘扒了你的华服,将你绑在城楼上光屁股示众!”

秦风雅被骂傻了,她虽然刁蛮任性,对下人动辄不是打就是骂,但却从来没骂过这么市井的流氓话。

什么扒了你的华服,什么我是你祖宗,这种话她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该如何还嘴了。

见对方被骂傻,赵歆月嘴却没歇着,嘚啵嘚啵如同倒豆子一样,将秦风雅祖上十八代都好好的问候了一遍,直将对方骂得脸色铁青眼眶通红。

原本受了惊讶想哭的姬卿卿,听了她那一堆不重样骂人的话之后,反而破涕为笑,捂着嘴站在一旁傻乐。

“笑什么,我在帮你讨回公道,你也来骂两句解解恨。”听到笑声,赵歆月一回头见是姬卿卿,当即对她招手。

姬朝歌换好衣服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赵歆月护着卿卿,一本正经的教卿卿骂人。

“主子,您不管管吗?”清风捧着毛巾走来,担忧的看了一眼红着脸学骂人的郡主。

“无妨。”姬朝歌摆手,一身白衣胜雪,款步朝两人走去。

姬卿卿见他来了,忙拉着赵歆月的手,小声道:“哥哥。”

“痛快了吗?”姬朝歌嘴角轻扬,眼染三月春风,却是问的骂得正欢的赵歆月。

第19章 一人一脚

见秦风雅被她骂得快要吐血,赵歆月别提多痛快,见他来了,忙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出来。“你要不也骂两句,好久没将人骂得翻白眼了。”

秦风雅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气得她扯了长鞭便跳上了对方的画舫,扬手便朝赵歆月挥去,恨不能撕烂她的嘴。

“贱人,我打死你!”

想她死的人多了,她算老几?!赵歆月动作贼快,拉过姬卿卿退到一边,顺便将姬朝歌推出去迎鞭子。

“哥哥!”姬卿卿吓得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

这个女人!姬朝歌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捏紧拳头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夫君,你可以的。”赵歆月犹怕他不顶事,急忙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一声夫君喊得姬朝歌脚下一个踉跄,嘴角却是扬起愉悦的弧度。

长鞭已到面前,想躲却是不能,他若是躲了,鞭子必定会落在身后人儿的身上。就冲她这句夫君,他也得为她遮风避雨。

“啪!”长鞭落下,卷起一缕血痕,点滴血珠扬空而起。

“哥哥!”

“主子!”

赵歆月心一沉,扯得生疼生疼,愣愣的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袖。

“你怎么不躲?”良久,她听到自己喃呢着问。

姬朝歌满脸无所谓的活动了一下手臂,长鞭力道十足,幸好是他挨了这一下,若是换了卿卿或者她,指不定得疼成什么样子。

“哥哥,你没事吧?”姬卿卿红了眼睛,捧着他的胳膊眼泪直掉。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一抹红,赵歆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随手抄起一根木柴,赵歆月黑着脸大步朝秦风雅走去,大有一种不打死对方绝不罢手的气势。

秦风雅被吓傻了,她就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并不是真的要伤了南阳王。

“你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不是故意伤人的。”

“伤了人说一句不是故意就能全部抵消的话,那还要律法干什么?!秦阳郡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本宫!便是本宫在这里将你棒杀,你爹知道了也得赞本宫恩赐给得好,你信是不信?!”木柴抵住秦风雅咽喉,赵歆月一脚踩在她膝盖上,明媚的脸庞上满是凛然的杀意。

秦风雅被吓傻了,姬卿卿也吓傻了,呆呆的望着赵歆月,小声喃呢:“嫂子?”

“别过去。”姬朝歌伸手将姬卿卿拦住,眼带欣赏的看向赵歆月,他的王妃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一句刺杀,直接给秦阳郡主定了大罪。刺杀皇室嫡亲长公主,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别说是秦阳郡主,便是手握重兵的秦阳王,这样的罪名也承担不起。

“长公主殿下恕罪!小女不知您的身份,若有冲撞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小女这一次。”秦风雅不是傻子,错愕之后立刻回神,急忙端正跪好认错哀求。

秦风雅被吓傻了,扁着嘴巴却是不敢哭,可怜巴巴的望着姬朝歌,在赵歆月骇人的压迫下,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南阳王,我是代表我爹来结盟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

“本王的王妃,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有事本王担着。”姬朝歌抿唇一笑,说出的话却让秦风雅更加绝望。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姬卿卿对着姬朝歌竖起了大拇指,万年不知脸红为何物的赵歆月,竟然微微红了脸。

果然,人长得好看,连说情话都说得那么赏心悦目。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只怕会招来一顿痛打,但姬朝歌来说,那就不一样多了。

“主子,这人怎么处置?”白樱上前一步,怒瞪着秦风雅问。

赵歆月缓过神来,一脸平静的道:“本宫素来不喜欢以大欺小,你将我的人撞下水,我也将你的人踹下水,如此便算两清,你可有意见?”

“没,没有。”如果到了此刻,秦风雅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那她这郡主也白活了这么多年。

没意见就好,就算她有意见,也只能保留。“将人全部带上来,到那边面朝湖水排好队。”等人全部排好队,见秦风雅还跪在地上,赵歆月不悦道:“你怎么还不去?”

秦风雅傻眼,没想到自己也要过去,当即可怜巴巴的望着姬朝歌,以求对方能善心大发饶过她。可惜,姬朝歌比赵歆月还要可恶,根本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是。”秦风雅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慢吞吞的走到栏杆边站好。“公主殿……啊!”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是一招大雁落地式,噗通一声被人踹下了水。秦风雅又惊又怕,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的水,浮在水面上咬着牙哭都不敢哭。

一连踹了三个人下水,赵歆月心头的邪火才顺畅一些。转头见姬卿卿抓着姬朝歌的袖子躲在一边,笑眯眯的对他们招手,“来啊,一人一脚,踹了拉到。”

“不……不要了吧。”姬卿卿自幼饱读诗书,虽然有时候比较任性,但踹人下水这样的事,她可是从来没干过。

“没出息。”赵歆月好笑的白她一眼,对姬朝歌邀请道:“你呢,要不要来爽一把?”

难得见她笑得见眉不见眼,姬朝歌心头一暖,捏着佛珠朝她走来。“好,舍命陪君子。”

“我可不要当君子,我要做真小人。来来来,还剩四个,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踹。一二三,走你。”

噗通噗通四声响,对面画舫上的人全都下了水,在水中哆哆嗦嗦的浮着,没她的允许谁也不敢爬上来。

“殿……殿下,能不能让我等……上船,水里好……好凉啊。”秦风雅冻得直打哆嗦,纵是已经初夏,在河水里泡久了,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吗?现在求饶,装可怜给谁看?

赵歆月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既然已经结仇,便没必要再卖对方人情,反正对方也不会领情就对了。

抬高下巴,赵歆月刚准备再丢几句狠话,腰上突然横过一只手,掐着她的腰让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赵歆月瞠目结舌,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连呼吸都快停了。

被她的惊愕取悦,姬朝歌第一次与女子这般靠近,意料之中的厌恶并没有出现,相反他很想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别怕,我不吃人。”

赵歆月老脸一红,被他撩得面红耳赤,捂着脸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跳出来。“白樱,松开锁链,掉头回去。”

被秦风雅这么一闹,湖是游不成了,但她也没有看别人落难的恶趣味。

与秦阳王交恶,那是早晚的事,她并不后悔,只是没想到来得比自己意料的要早一些。

待会得赶紧给青玄修书一封,让他早做准备;还得再写封信给赵记的掌柜,秦阳王重农抑商,若他当真敢轻举妄动,她就敢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要他伤筋动骨动弹不得。

“在想什么?”晚风吹起落樱花瓣,姬朝歌墨玉束发,手中的佛珠慢慢转动,眼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太深情,仿若天上地下,他的眼中心底只能容她一人。

赵歆月正在想着心思,闻言下意识抬眸,瞬间沉沦在他深邃又深情的眼眸中。

“在想什么?嗯?”尾调上扬,充满蛊惑的味道。

“没想什么,就是在想既然已经和秦阳王交恶,倒不如……”剩下的话戛然而止,赵歆月愣愣的看着他,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你套我话?”

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姬朝歌可惜的对她眨眼,轻笑道:“倒不如什么?怎么不说了?”

“你套我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赵歆月郁闷的翻他白眼,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差点被男色迷了眼将心底话都倒出来。“别想套我的话,不该说我的,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哦。”姬朝歌了然的哦了一声,淡淡抿唇眉眼带笑,“不能说的就放一边,我们来说些你能说的,如何?”

“不如何,总是我说未免太不公平。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你我划拳,输的人要么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要么完成赢的人吩咐的一件事,如何?”

姬朝歌颔首,嘴角弧度微扬,“既然你想玩,我陪你。”

“这个玩法倒是新奇,我做中间人。”姬卿卿也来了兴致,跪坐在两人中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两人。

赵歆月无语,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两人那么当真干什么?!好了,现在骑虎难下,不玩也得玩。她可是公主啊,食言而肥传出去多丢人!

“来,一局定胜负!”划拳嘛,她打小就玩,像姬朝歌这种饱读圣贤书,连青楼都是她带他去的人,怎么可能玩得过她?

果然,连着三局都是她赢,赵歆月得意得就差仰天长啸。“你输了,我问你,皇兄当初许诺了你什么,你才会娶我?”

第20章 我好像喜欢你

姬朝歌微微一笑,菱唇轻启,“南阳三年免税。”

三年免税?南阳物产丰厚、地广物茂,每年的赋税抵得上国库三分之一的收入。赵歆月倒抽一口凉气,为了将她嫁出去,皇兄也真是舍得割肉。

“再来。”赵歆月有了心事,这一局竟让姬朝歌赢了去。“你赢了,说吧,想问什么?”

姬朝歌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拳头,这就赢了?“我选大冒险。”

“大冒险?你想要我做什么?”赵歆月还没有从肉疼中回过神来,料想他也不会提出多过分的要求。

“亲我一口。”

“哈?!”一口气上不来,憋得赵歆月差点翻白眼。

她现在收回之前的话还来得及吗?他这不是过分,简直是不要脸!说好的南阳王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呢,眼前这一张口就要她亲一口的人是谁?

姬朝歌面色不改的整理着袖口的仙鹤,慢条斯理道:“你若是想赖皮,我也不会怪你。毕竟,景阳长公主食言而肥对世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趁她想心思的空挡赢了她不算,还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你少激将我,我是不会上当的!不就是亲一口吗?老娘不在乎!”赵歆月豁出去了,不就是亲一口吗,大不了就当亲后院看门的大黑了!

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吭哧就是一口,末了还很是帅气的将嘴角的口水抹匀。

姬卿卿傻了,捂着眼睛羞得直跺脚,“哎哎哎,你们能不能顾及着点旁人,人家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姑娘呢。”

闻言,赵歆月嗤笑一声,不屑道:“说的好像谁不是黄花大姑娘似的。”

“啥?”姬卿卿傻眼,手指张得极大,呆呆的望着她。“谁还是黄花大姑娘?”

“没谁。”姬朝歌心情愉悦,伸手敲了姬卿卿脑袋一下,转头对赵歆月笑道:“还来不来?”

“来。”赵歆月咬牙,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讨回来她咽不下这口气。“这下我不会再让着你了!”

话说得比拳头硬气,一连输了十几把,望着自己的手,赵歆月气得眼眶都红了!

“怎么都是我输?你不是不会划拳的吗?!”

姬朝歌神情愉悦,眼染笑意的望着她,点头承认,“我是不会,但我学得快。”

快也不是这么个快法,除了最开始三局之外,之后他每局都赢,这家伙作弊了吧!

“你是不是作弊了?”赵歆月不死心,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将他拉到近前,抓住他的手腕就翻他的袖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

赢了她十几个大冒险,姬朝歌心情从未有过的好,任由她不淑女的跪在自己两腿之间,像个急着翻盘的孩子翻着他的袖子。“我没有作弊,真的。”

赵歆月不信,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翻到,只觉得他身上的外袍无比碍事,扯住他的腰带气呼呼的就要解,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哼,还说没有作弊,没作弊怎么不敢让我查?”

“要查也不能在这里,等回了南院,我让你查个够,如何?”姬朝歌喉咙一紧,沙哑着嗓子轻叹。

“不,我就要现在查,你肯定是作弊了!”赵歆月倔强的扯住他的腰带,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觉得他嗓子有些沙哑,只当他是落水受了寒。

姬卿卿看不下去了,小手紧紧的捂着眼睛,一张脸红成了红番茄。“停车,放我下去!”

马车戛然而止,赵歆月呆呆的望着姬卿卿拎着裙摆逃也似的下了马车,刚准备问她怎么了。腰上突然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着嘴唇被人狠狠攫住,下意识抬眸便被对方深邃的眼眸摄了魂。

“专心点。”一吻上瘾,姬朝歌意外的发现她的唇,竟是这般香甜软糯,竟让他舍不得离开。

厮耳磨腮间,他突生一股异样的冲动,恨不能将她揉碎,重新拼凑成独属于他的风骨。

赵歆月被吻傻了,直到对方的舌头顶开了她的牙齿,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他这是在吃她豆腐啊?她流氓了大半辈子,竟然被个雏鸡吃了豆腐!传出去,她还怎么混呀!

恶从胆边生,赵歆月狠狠一闭嘴,牙齿重重一合,好吧,嘴里立刻盈满血腥味。

“唔,你?”姬朝歌抬手捂住嘴巴,惊讶的望着她。

赵歆月眼眶通红的瞪着他,同样捂着嘴巴,见他还敢瞪自己,眼泪吧嗒吧嗒的便掉了下来。

“你哭什么?”姬朝歌哭笑不得,无奈的问。好好的气氛,全被她毁了。

紧紧的捂住嘴巴,赵歆月痛苦得眼泪直掉,好半晌才张开嘴,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可怜巴巴的问:“我舌头断了没?”

感情方才的血腥味,是她咬到了舌头?姬朝歌强忍住笑,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长发,“没断,好着呢。”

“真的?”赵歆月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伸手想摸舌头却被他抓住了手,视线一低就看到他的袖子整个都红了,这才想起他胳膊上还有伤。“你胳膊伤得严重吗?”

“回去帮我上药,就不严重。”姬朝歌神情淡淡,眸光沉沉藏有欢喜。

赵歆月愣住,一扫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呆呆的望着他,半晌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姬朝歌,你是不是喜欢我?”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姬朝歌没有急着否认,而是抬手摁住自己的心口,眼中却有迟疑。

他喜欢看她笑,由着她与自己闹,想与她亲近,这种感觉从未有过,难道这就是……喜欢?

见他不回答,赵歆月自嘲的扯了扯唇瓣,轻嘲道:“定是我想多了,你这样清心寡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被她自嘲的语气说得心口堵得慌,不知为何,姬朝歌突生一种她与自己生疏了的感觉,好像他若是再不说点什么,她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种远不是距离上的远,而是心灵上的疏离。

“不,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喜欢你与我闹腾,我也想与你亲近,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很奇怪也很新奇。”他从未喜欢过谁,自然不知道喜欢是种怎样的滋味。

赵歆月傻眼,呆呆的望着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就是喜欢啊笨蛋!你没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姬朝歌认真的摇头,像一个急于求证的学子。“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嗯。”赵歆月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歪头望着他。

她何德何能呀,竟能令艳绝天下的南阳王对她芳心暗许?不过被人喜欢的感觉,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坏。

姬朝歌抬手摸着嘴唇,眸光灼灼的望向她,直将对方看得汗毛倒竖转身想逃。“赵歆月,我好像……喜欢你。”

告白就告白,说这么深情做什么?赵歆月原本还很想有气势的挺直腰,被他这么一顿盯着看,不知不觉就怂了。“哦,我知道了。”

只一句知道了就将他打发?姬朝歌不悦的捏住她的肩膀,不给她逃的机会,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我喜欢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说她很荣幸,还是说他眼神不好竟然喜欢自己?赵歆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呵呵干笑两声,尴尬得恨不能跳车逃走。

“你……”姬朝歌凝眸看着她,想透过她的皮相剖开她的心,好看清楚她的心里到底将自己放在哪里。

不知不觉马车突然停了,赵歆月不给姬朝歌继续问的机会,挑起帘子便跳了下去,拎着裙摆逃命般的冲进了王府。

“主子,王妃这是怎么了?”挑起帘子,清风奇怪的问。

姬朝歌神情微冷,目光如炬的看向清风,直将对方看得一个萧瑟往后退了一步。“方才她问我是否喜欢她。”

“主子是怎么说的?”清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八卦之火燃得劈啪作响。

“我说我好像是喜欢上她了。”姬朝歌没有隐瞒,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哟呵,他家主子不开窍则以,一开窍竟是这么会撩!可喜可贺,清风激动得恨不能敲锣打鼓告诉左邻右舍。转头却见主子满脸疑惑,忙小心翼翼的问:“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姬朝歌认真的看他一眼,想了想倒也没有隐瞒,“我说喜欢她,她为何看上去没有多高兴?”

“主子怎么知道王妃不高兴?”清风奇怪道。

指了指敞开的王府大门,姬朝歌无比认真道:“她跑了,都没等我。”

清风呵呵一笑,一脸了然道:“主子,王妃是害羞了!毕竟是女儿家,突然被人说了喜欢,总是会害羞的。”

是这样吗?姬朝歌皱眉沉思,带着满腹心事回了自己的南院,他总觉得清风说的不对,她看上去不像是会害羞的人。

再说赵歆月一口气冲回院子,一把抓住迎面走来的长临,急吼吼道:“快,收拾东西,南阳不能待了。”

“为啥?”长临愣住,任由她将自己拖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个狗啃泥。

第21章 我得亲回去

赵歆月止住脚步,晚风吹皱她的长裙,火红色的纱裙映着天边晚霞,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许久之后,待心情平复,她才悠悠叹道:“姬朝歌说他喜欢我,你信吗?”

“信啊,殿下那么好,谁不喜欢。”长临忙不迭的点头,见她神情有异,心一跳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而开。“殿下不信吗?”

赵歆月淡淡抬眸,执拗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我真的有那么好,值得谁都喜欢?”

“自然。”长临点头,见她却突然眼眶红了。“殿下?”

无力的坐在石凳上,赵歆月红着眼睛问:“既然我那么好,他为什么还要出家?”

“唉,他也有他的难处。”长临叹气,当年要不是他帮着国师算那一卦,陛下也不会逼着李家公子出家。李怀瑾若不出家,没准儿与殿下早成了神仙眷侣。

人活在世上,谁还没点自己的难处。赵歆月嗤笑一声,抹了一把眼睛,感觉舌头有点疼,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她被姬朝歌占了便宜。

“长临,我吃亏了。”冷不丁的,赵歆月捏紧拳头冒出这么一句。

长临呆呆的看向她,满脸的莫名其妙,殿下对情迟钝无比,吃亏很稀奇吗?“又吃什么亏了?”

不知为何,望着长临一张一合的红唇,她突然便想起了姬朝歌桃花色的菱唇。“他亲了我。”

“噗!”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咽下,呛得长临差点英年早逝。“你说啥?”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赵歆月烦躁的揪了揪长发,烦闷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伸出受伤的舌头,可怜巴巴道:“我还负伤了呢,可不是吃了大亏。”

待她说完,长临已经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也分不清自己复杂的心情,到底是同情她的舌头多一点,还是同情姬朝歌多一些。

“殿下,你扪心自问,南阳王亲吻你的时候你讨厌吗?”长临觉得,不帮着她将情丝捋顺了,靠她自己去体悟,只怕这辈子都走不出李怀瑾带来的牢笼。

赵歆月伸手摁住心口,苦思冥想着,片刻后摇头,“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不讨厌,那便是喜欢。长临循循善诱的又问:“若他下次再吻你,你会推开他吗?”

“我不知道。”赵歆月摇头,迷茫过后却是恼羞成怒,“你干嘛问我这些?!我舌头受伤了,你不心疼我就算了,还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眼前人眼见着就要炸毛,长临急忙顺着毛撸,“奴家这不是心疼你么,南阳王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让殿下吃了这么大的亏。殿下,奴家以为,咱们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您得给他还回去!”

“怎么还?扑上去咬他一口?”赵歆月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长临。

长临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他是怎么对您的,您就怎么对他。您方才也说了,他突然搂住你的腰趁你不备偷袭,害得你没回过神来咬了自己的舌头。奴家以为,您也可以和他学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将他扑倒,管他三七二十几,扑上去一顿咬,从气势上将他压倒,他肯定不敢反抗。”

“有道理。”赵歆月听得直点头,她也觉得之前没咬他一口,实在是太亏了。

“能为殿下解忧,是奴家的荣幸。”长临笑着点头,对她催促道:“殿下,事不宜迟,趁着南阳王没有防备您赶紧去,这亏咱可不能吃。”

“好,我去了!”赵歆月猛地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去了南院。

见她头也不回的跑远,白樱目瞪口呆的望向长临,半晌才道:“你就不怕殿下回过神来撕了你?”

“怕,所以我没打算等她回来。”长临嘿嘿一笑,他又不傻,难不成还待在这里等她回来秋后算账吗?!

白樱彻底无语,捂脸叹气,“真不懂你这样是图什么。”

他能图什么?长临无声扬唇,苦笑一声,“我什么也不图,只盼她能忘了过去,与姬朝歌好好过日子。”

情之一事,最是伤人。长临对殿下的心思,白樱看得真切,可殿下却是半点没有察觉。世人皆知世上有情痴,殿下是,长临何尝不是?

“这是什么?你又给殿下送了什么好东西?”望着桌上黄梨花木的木盒,白樱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长临看了一眼木盒,目光不由得柔软了下来,“新得了一匹天丝云锦,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她做了一套舞衣。等她回来,你让她试一试。”

“好。”白樱低声应下,目送他起身离开,一身青烟色长袍,映着晚霞不知为何竟透出几分寂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来了南阳之后,长临便对青烟色情有独钟,再不见他穿其他颜色的袍子。

再说赵歆月被长临激将得浑身血热,势要找回场子,一口气冲进南院,却在看到姬朝歌裸着上半身艰难上药的瞬间,怂了!

姬朝歌皱眉,望着被踹开的大门,手一抖绷带掉地,径直滚到对方脚下。“来帮我上药?”

气势如山倒去得飞快,赵歆月怂了,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挣扎良久认命的捡起绷带,虎着脸朝他走过去。“嗯。”

虽然姬朝歌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她能来为他上药,他还是很高兴的。“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赵歆月垂着头,不敢与他魅惑人心的眼眸对视。鞭痕不深但很长,红痕如蛇一般蜿蜒而上,落在莹白的肌肤上莫名让人喉咙发紧。

见她许久没有动作,姬朝歌生了逗弄之心,“怎么?怕了?”

“没有!我才不会怕呢,这点小伤算什么,再鲜血淋漓的我都见过。”赵歆月硬气的抬头,拿起金疮药就洒在伤口上,动作熟练的将伤口包扎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赵歆月得意的抬眸,“如何?”

如果没有最后的那个蝴蝶结,应该算得上完美。姬朝歌看了一眼胳膊,抬手捡起床上的里衣,穿了半天却是没能穿上,正在苦恼的时候,衣服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赵歆月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水,竟然主动帮他穿衣服!

颤抖着手指为他套上里衣,察觉到他的视线如火般盯着自己,害得她系带子的手都在发抖!“看什么看!再看我勒死你。”

明明就是在关心他,偏生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姬朝歌抬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一扯,本就系得不结实的衣带直接松开,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胸膛。

“你你……你干嘛?别想色诱我!”赵歆月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子,他的手那么热,烫得她的心脏不争气的开始狂跳。

见她羞得俏脸通红,姬朝歌眸光沉了沉,俯身凑近她的耳垂,菱唇轻启满是魅惑的开口,“这个提议好,我若色诱你,你依是不依?”

啊啊啊,苍天呐,这人怎么突然就不要脸了?怎么突然就对她使美男计了?说好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呢?眼前这人是谁,鬼上身吗?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嗯?”见她红着脸只是躲,姬朝歌上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胸膛与墙壁的方寸之间。

男色误国啊,赵歆月羞得满脸通红,这上扬的尾调,如同小猫的爪子,在她的心上挠啊挠。

“你……你让开点,我快……快喘不上气了。”赵歆月抬手想将他推开,手掌刚碰到他的胸膛,立刻如被烫了一般迅速收回。

瞧着她羞得不敢看自己的娇俏模样,姬朝歌更没有放她走的可能。拉住她想要缩回的手,轻轻的摁在自己的心口,眸光温柔如水,恨不能将怀中娇羞不安的人儿生生溺毙。

“月儿,你我成婚已久,是不是该圆房了?”姬朝歌撩人撩得越来越纯熟,低头咬住她红透的耳垂,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拥进怀中,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圆房?赵歆月下意识的抬眸,差点被他眸中激荡的春水溺毙。大脑一片空白,身下突然一软,总觉得哪里不对,想思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

“嘘,听我说。”低头攫住她的红唇,姬朝歌不给她说不的机会,直接将她的呜咽全部吞下。同时大手也没闲着,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开,扯下外袍随手丢在一边。

赵歆月脑中一片浆糊,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只觉得身上一凉,接着就被覆身而上的他拥住,瞬间却又觉得火热无比。

这种感觉陌生无比,令她无比惶恐无比不安,却又不知该往哪里逃。抬眸看到的都是他含笑的眼,想推开触手可及的都是他滚烫的肌肤。

“姬玠~”下意识的,赵歆月低声喃呢,如同猫叫一般的媚。

一声姬玠令他欢心大悦,撑起胳膊俯瞰着她娇羞的眉眼,喉结一阵滚动,声音沙哑,“我在。”

两人正值情浓,眼中只剩彼此,谁也没有想到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人,见二人黏在一起,捂着脸就是一声尖叫!“啊!”

第22章 怜惜眼前人

一声刺破云霄的尖叫,赵歆月终于回过神来,愣愣的望着上方的姬朝歌黑了脸,满脸阴翳的看向大门口!

“出去!”好好地氛围被人破坏,姬朝歌冷着脸怒斥。

姬卿卿被吓傻了,捂着脸就往外跑,不是撞着门就是撞了人,连滚带爬的退出房间,末了还很是体贴的将门给他们带上。

春情退得比来时还快,赵歆月终于得空坐起身,惊讶的发生自己竟然被剥得只剩肚兜!

这人是属八爪鱼的吧,自己穿衣服不利索,脱她衣服脱得倒是欢快。

“月儿,我们继续。”姬朝歌欺身而上,尚未靠近就被她一掌推开。“月儿?”

“继续你个头啊!”赵歆月一把将他掀开,捡起被丢在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不经意回头见他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暗叹一声冤孽。

见她神色逐渐恢复清明,姬朝歌长叹一声,圆房的大好机会,硬生生被卿卿的一声尖叫毁了。待她穿好衣服,姬朝歌随手套上外袍,对她柔声轻笑,“我送你回去。”

赵歆月想了想没有拒绝,淡淡的点了点头,先他一步将门打开走了出来。

一路无话,赵歆月埋头想着心思,压根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将自己带去了哪里。直到对方停下脚步,她才抬头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园子,满脸的迷茫。

“这是哪儿?”

“进去看看。”姬朝歌牵过她的手,与她一起推开园子的大门,牵着她走进姹紫嫣红的园子。“喜欢吗?”

抬头望着匾额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赵歆月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凤舞宫?”

姬朝歌星眸含笑,淡淡点头,“听白樱说,你曾经的宫殿就叫这个名字,是整个皇宫最奢华舒适的地方。虽然我不能将凤舞宫搬来南阳,但我能为你建一个新的凤舞宫,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凤舞宫。”

情话多美多好听,赵歆月愣愣的望着他,许是晚霞太过迷人,许是情话太过好听,她竟觉得这一刻的姬朝歌像她寻了很久的拼图,填满了心底最后的空缺。

“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吗?”见她不吭声,姬朝歌心里没底的问。

赵歆月摇头,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得弯下身子,踮起脚尖对着他的菱唇,轻轻的吻了上去。“姬朝歌,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

心,猛地开始加速,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一般躁动不安。不等她一吻就离,姬朝歌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厮耳磨腮间,他带着微喘,眼染化不开的情欲,“那就一直喜欢下去。”

“那你呢?”不知为何,赵歆月突生小女儿心性,执拗的讨他一个承诺。

姬朝歌闷笑一声,紧紧搂住怀中的小女人,心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抬手与她十指相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南王府的办事效率就是快,当晚躺在凤舞宫主屋的大床上,望着火红翻滚的帐顶,赵歆月把玩着手边的腰带想着心思。

“殿下,该歇息了。”看向发呆的赵歆月,白樱皱眉提醒。

赵歆月依旧想着心思,完全没听到白樱的话,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夜已经深沉。

“殿下!”白樱无奈,只好大了声音。

“啊?”赵歆月懵懂懂回神,呆呆的望着白樱。“怎么了?”

“该歇息了,殿下。”白樱无奈,“殿下,您在想什么?”

赵歆月翻了一个身,趴在枕头上歪着头看向白樱,“你觉得姬朝歌和李怀瑾比,如何?”

“殿下问哪方面?”白樱心一跳,有些慌乱的看着她,见她的神色中再没有深刻入骨的伤悲,这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哪方面都行,你只说你的感觉。”赵歆月抱着枕头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下来慢慢说。

白樱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幽幽道:“若比认识的时间,王爷定然是比不上李公子;若是比对您的宠溺,王爷倒是一点也不输李公子。奴婢说一句大胆的话,李公子能为殿下做的,王爷一定也能做到,甚至会做得更好。殿下,奴婢以为,王爷才是最适合您的人。”

“是吗?”赵歆月下意识的喃呢,旋即扬唇笑道:“可我还是忘不掉他怎么办?”

十年的青梅竹马,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

白樱心疼的看着她,柔声安慰道:“殿下,没有人要您忘掉李公子,曾经的美好您可以记在心里,但不要拒绝王爷对您的好。人活着得往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把握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把握当下才是最要紧的?”赵歆月呆呆的望着她,莫名的觉得她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白樱点头,握紧她微凉的手,“殿下,如果李公子在这里,他也希望您能得到幸福。”

幸福吗?赵歆月心骤然一痛,揪痛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小手在狠命撕扯。

没有他的未来,她要什么幸福?没有他的参与,她哪里来的幸福?

“殿下?”眼前人突然泪如雨下,白樱慌了手脚,急忙递上干净的帕子。

赵歆月拿过帕子重重的撸了鼻涕,带着哭腔道:“我没事,就是有点不甘心。十年的感情,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说放就能全部放下。其实我不恨他,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不能像他一样洒脱,说不要就不要。白樱你说,那十年里我哪里对不起他,他说出家就出家,说放下就放下。对他来说,我到底算什么?筷子吗?说放就放?”

“殿下,您现在放下也不迟,怜惜眼前人。”白樱轻拍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李怀瑾不是无情的人,十年的感情,哪里有殿下说的那般容易,说放下就能放得下。

她不止一次听杜源说起,寒山寺里的那一位整日整日的无法入眠,如同魔障了一般不停的作画,画中有山有水有殿下,也只有殿下没有他。

但这些话,她永远都不会对殿下提起。有些人,既然已成过去,还是趁早忘记。

那一晚赵歆月流了半夜的眼泪,她又做了梦,梦里寒山寺依旧冷冽,她横剑在颈,甚至能听到剑刃划开肌肤的声音,她嘶声力竭的问他,肯不肯跟她走?

一如既往,他没有回答,青衫随风而动,三千青丝落地成灰,他站在她的对面,一门之隔却是咫尺天涯。

“李怀瑾,你跟不跟我走?”泪水顺着眼角融入枕头,陷入梦靥中的赵歆月却怎么也醒不来。

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泪珠,却是越抹越多,姬朝歌心疼的皱眉,低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白樱惶恐的跪在床前,心疼得眼眶通红,陪着床上的人儿一块落泪。“殿下梦靥了。”

“梦到了什么,为何哭得这么伤心?”姬朝歌剑眉紧锁,星眸中满是心疼。“别哭了,再哭我会心疼的。”

梦靥中的赵歆月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只看到自己像一只折翼的小鸟,跌跌撞撞的朝远去的青衫背影追去。

十年,十年的情深不悔,岂能一句尘缘已了便轻松斩断?

“李怀瑾……十年……”眼泪越流越多,多得梦靥中的赵歆月只觉得大雨飘摇,心脏如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疼得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姬朝歌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突然睁开眼睛,急忙伸手扶住她,“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这是梦到了什么,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哭了吗?”赵歆月抬手摸了摸脸,果然入手濡湿。

揪心的剧痛还在,望着眼前堆满三月春风的绝美容颜,赵歆月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埋头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十年……整整十年啊……”

“什么十年?”姬朝歌心疼的拥她入怀,听得直皱眉。方才她梦靥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李怀瑾,听上去像是个男人的名字。

赵歆月只是嚎啕大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重复喃呢的也只有十年这两个字。

见她终于放声大哭,跪在一旁的白樱也捂着脸哭出了声音。两年多了,殿下终于是哭出来了,这场泪水来迟了两年,终究还是来了。

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姬朝歌温柔的顺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胸前的衣裳,待她哭得嚎啕不已喘不上气的时候,还体贴的喂她喝口茶水润润喉。

赵歆月这一哭便是整整半个时辰,直将一双美眸哭成了桃子,嗓子哭得沙哑不已发不出声音。

“哭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见她终于止住眼泪,姬朝歌捧着茶盏伺候她喝水。

抬手将茶盏推开,赵歆月伸手捂住自己红肿的双眼,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姬朝歌放下茶盏,拉下她的手与她对视,“我为你写了首诗,带了刻刀来,想给你刻在那块原石上。”

只字不提她哭得万分狼狈,赵歆月感动的扯了扯嘴唇,却是扯不出想要的弧度。“我……”

第23章 薄情寡义负心人

“不想笑可以不笑,在我面前,用不着委屈自己。”姬朝歌伸手盖住她的眼,感受到掌心再次一片濡湿,耐不住叹了口气。“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温暖的话重击心底荒芜之地,赵歆月顺从的闭上了眼,可却无法止住不断滑落的眼泪。

“姬朝歌,你介意我心里有别人吗?”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姬朝歌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她,自然也希望她能与他一样。

“那你介意我小时候在军营长大吗?”姬朝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问题回答问题。

赵歆月被问得愣住,肿着的眼睛睁不开,半眯着将他望着,“我为什么要介意?”

“对啊,我为什么要介意?我来得太迟,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我没有介意的资格。要介意也是介意你的现在和将来,那才是我能掌控的部分。”

或许是夏日的阳光太过明媚,或许是眼前人说的话太动听,赵歆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落在他的掌心。

“姬玠,只要君心不负,我定护你周全。”半晌,赵歆月揉着鼻子嘟囔。

姬朝歌哑然失笑,低头在她头顶落下清凉一吻,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柔声宽慰:“好,那我等着。”

本以为是一句戏言,岂料多年后,她真的坚守了自己诺言,以一己之力力缆狂澜。一身红衣胜血立于万军之前,脚踏战鼓豪气冲天,扬言若要破城,从她尸身上踏过。

时隔两年多,赵歆月的心结终于解开,就在白樱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赵歆月却病了,病得毫无预兆又来势汹汹,吓得姬朝歌哪儿也不敢去,守在她的床前亲手伺候汤药。

“哥哥,嫂子好点了没有?”捧着新买的蜜饯,姬卿卿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见赵歆月还在沉睡,耐不住小声问。

姬朝歌摇头,曾经多精致的男人,此刻胡渣冒了出来也没空打理,见她似乎又在梦中流泪,急忙挽起袖子捏着帕子为她拭泪。

“我从来不知,一个人的眼泪竟能有这么多。平日里那么欢快的人儿,心里竟似藏了无尽的伤心事一样。”

这点姬卿卿非常赞同,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亲哥,耐不住叹气道:“自从听了白樱说过嫂子的往事,每每见到嫂子流泪,我都为她心疼。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她将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忍心辜负?”说完顿了顿,“若是今后有机会见着他,我定要当面问一问,他的心到底有多狠,竟舍得辜负这样的痴心人。”

“或许,不是他狠心,说不定最痛苦的人就是他。”

都说只有男人才懂男人,见识过赵歆月的好,姬朝歌莫名的便有一种感觉。当年李怀瑾舍去一身荣华奉旨出家,定然对她是千般不舍万般不忍。

姬卿卿一听,立刻不赞同的嘟嘴,闷闷不乐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都能狠心舍去十年的感情,定是个没有心肝的薄情人。”

“未必。”姬朝歌缓慢摇头,垂眸看向床上消瘦许多的女子。

若李怀瑾当真是薄情寡性之人,她那般聪慧的女子,又岂会大病两年依旧无法看透。

“哼,什么未必,依我看就是。若不是他薄情寡义辜负了嫂子,嫂子又怎么会性格大变?哥哥你是没听到白樱说吗,嫂子曾经以才貌双绝名扬京城,多少贵胄子弟为见她一见不惜连日守在宫门前?此等惊才艳绝的女子,若非李怀瑾猪油蒙了心,他出什么家?”

姬朝歌情智开得晚,却看得通透。虽然他不喜欢李怀瑾,但也从传闻中得知一二,李家公子怀瑾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五岁能背千字文,七岁能五步成诗,八岁御前献字得百家称赞,先帝龙心大悦御笔钦点其为景阳公主御赐夫君。

便是这么一位早慧,又被家族着重培养的人,十年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说忘便能忘,说舍就能轻易舍下?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赵歆月这一病便是整整两个月,等到她好不容易病好,南阳的秋天已经悄然而至。

“院子里的花怎么都谢了?”站在庭院中,赵歆月惊讶的问身旁伺候的白樱。

闻言,白樱无奈的笑问:“殿下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月份?”见她迷茫的摇头,心酸的提醒,“殿下,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九月?这么快?”赵歆月瞪圆了眼睛,抬手捏了捏自己越发纤细的手腕,忍不住嘀咕,“难怪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瘦了许多。”

“殿下是瘦了不少,这一次生病来势汹汹,今后殿下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再不能这样吓奴婢了。”白樱心有余悸道,一想着她之前病得气若游丝的模样,白樱就心酸得想要落泪。

赵歆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长叹道:“一眨眼来南阳已经三个月,这一病倒让我觉得过去了大半辈子,不知不觉间好像就老了。”

“殿下双十未满,还年轻着呢。”白樱忙不迭的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年纪未满双十又如何,心却已经苍茫一片,哪里是年岁能弥补的?赵歆月抿唇一笑,望着满地枯黄什么话也没有说。

姬朝歌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事情,前来凤舞宫见到的,就是她站在院子中间,身影单薄得随风便能飘走。

“月儿。”惯常带着佛香的冷淡嗓音,莫名的染上了三月的明媚。

“你来了。”赵歆月闻声回头,对他招了招手,待他靠近才道:“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待她玉手入了掌心,姬朝歌满脸暖色的看向她,轻笑:“你说。”

“能不能换个名字叫我,我不喜欢别人叫我月儿。”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将她抱上膝头唤她月儿,自从父皇驾崩之后,她再听不得这两个字。

姬朝歌一愣,握住她的手徒然一紧,眸光依旧沉如水却是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好,你不喜欢,我便不叫。”

答应得这么爽快,连为什么都不问一句?

赵歆月有些愣神,总觉得他有点不高兴,可看他的脸色却是半点也瞧不出来。“谢谢。”

“不需要。”姬朝歌心里憋闷,明明刚刚还对他欢笑晏晏的人,此刻却因昵称与他疏离。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告诉他,月儿这个名字不是他能叫的,还是想提醒他,她的心里还有别人,唤这名字只归那人一人独有?!

越想姬朝歌心里越是翻滚难平,最后一腔热情全被冷漠覆灭,如跌入漆黑如墨的河洞,泛着无尽的森冷。

晚风吹起满院子的尴尬,气氛徒然僵硬起来。

白樱不明所以的看看姬朝歌,又转头看看自家殿下,最后迷茫的望着清风,却见清风与自己一样,也是两眼一抹黑要多迷茫有多迷茫。

这是发生了什么?白樱咬唇,挣扎了半晌,对赵歆月道:“殿下,风凉回去歇着吧。”

“也好。”赵歆月起身朝凤舞宫走,见姬朝歌站在月底脊背挺得笔直,柔声唤道:“王爷要不要进屋坐一会?”

“不用,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姬朝歌便径直走出凤舞宫的院子,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来了又走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赵歆月惊讶的望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转头问白樱:“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奴婢也不知道。”白樱摇头,一脸苦大仇深道:“要是长临大人在就好了,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才懂。”

“你不说我都快将他给忘了,这大病一场也没得空召见他,也不知景阳那边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你派人去回梦楼传信,让他来见我。”

赵歆月恍然大悟的拊掌,她就说么,这一病来势汹汹,总感觉身边好像少了谁。

被白樱这么一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许久不曾见到长临那祸害了。这么久不与景阳那边联系,不知道她交代的事情青玄办得如何。

白樱领命退下,迅速让人传信回梦楼,顶多一盏茶的功夫,一身青烟色长衫的长临手拿玉骨扇推门走了进来。

“想我了这是?”连门都未敲一下,长临笑嘻嘻的直接推门而入。

赵歆月抬眸看他一眼,坐在书案前继续奋笔疾书,待他走近,拿起写好的宣纸递给他,“帮我看看,可有哪里需要改动。”

谈到正事长临立刻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接过宣纸仔细看了两眼,惊讶道:“你要加高景阳诸城的城墙?”

“不仅是加高城墙,我还想修建水渠和扩建粮仓,不然从秦阳和舞阳买回来的粮食没地方安放。”赵歆月头也不抬的继续递给他一张宣纸,示意他自己将上面的墨迹吹干。

长临放下宣纸,单手抚摸着下巴,不赞同道:“为何这么突然?就算要做这些事情,也不该急在一时。”

“我时间不多了,不出两年皇兄必定会有大动作,局时朝局稳不稳我管不了,但诸多封地必定会受影响。以我对皇兄的了解,一旦皇兄有所动作,南阳和景阳必定首当其冲。防患于未然,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第24章 嫂子,救我

“朝局如何?天下如何?你一个小女儿家的管那么多干什么?”长临哗啦一声打开玉骨扇,摸着玉骨睨了她一眼。

赵歆月严肃的摇头,纠正道:“我出生皇室,是整个皇室唯一的嫡亲长公主,手握封地,位比藩王。太平时候倒也罢了,若当真天下动乱,我必将捍卫皇室尊严,助皇兄一臂之力。”

见她说得认真,长临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这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口口声声都是你皇兄,你是忘了你皇兄是如何对你的?”

“忘不了,但我更记得父皇临终时对我的交代,若无能只管自保,若力有所余当护皇兄周全。如今我逃离京城远在南阳,朝堂上帮不了皇兄什么,只能在封地好生养兵,以备不时之需。”

长临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当今陛下是何许人也?他需要你来护他周全?你别到时候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就好,还想着帮他?他需要你来帮吗?”

“他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有没有这份心是另外一回事。哎呀你怎么总是和我唱反调?天生的反骨是不是?”赵歆月被他噎得一阵无语,凤眸一瞪小脸都气得鼓了起来。

知道说不过她,长临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面前突然多出一杯茶,抬头就对上白樱微红的眼。“你欺负她了?”

“没有啊。”待最后一笔落下,赵歆月放下手中紫毫玉笔,抖着宣纸吹干上面的墨迹。“喏,给你。”

“什么?”长临顺手接过,垂眸一看倒抽一口凉气。“你疯了?”

赵歆月无所谓的掏了掏耳朵,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你就当我疯了吧。”

啪的一声,长临将手心宣纸放回桌案,看向赵歆月的眸光微冷,“不管你疯没疯,这事我肯定不会帮你。”

“干嘛呀,之前还说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干什么都愿意的呢,现在这是打自己脸呀?”赵歆月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拿着宣纸塞进他的手心,好言好语的哄道:“长临美人儿啊,论赚钱你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今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这个忙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

手臂被她抓着一顿晃,长临垂眸对上对方笑盈盈的眼,一肚子的郁闷尽数消散。“你缺钱我给你,要多少都行。实在是没必要将先皇给你存的嫁妆也搭进去,便是你不心疼,我也为你心疼。”

赵歆月嘿嘿一笑,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眸中微弱的亮光逐渐亮了起来。“真哒,我缺钱你就给,多少都给?”

“嗯。”长临郑重的点头,旋即察觉到不对,狐疑的望向她,“你是不是在诓我?”

“没有,绝对没有,我是那种人嘛。”赵歆月摆手,一脸正色道。

长临凝眸将她上下仔细看了一圈,严肃的点头,“是。”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爱!看在他愿意给她当摇钱树的份上,赵歆月决定就不和他计较了。“许久不与青玄联系,都不知道景阳那边怎么样了?”

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长临暗叹一声冤孽,扶着她回软榻上躺下袖子,自己坐在她的腿边替她捏腿。“许久得不到你消息,青玄写信问你的近况,我寻思着瞒是瞒不住的,索性对他说了实话。他得知你病了,将手头着急的事情全都安排下去,便启程前来南阳,算着日子应该也就这两天能到。”

“啥?”赵歆月傻眼,手一松核桃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到门边。

一想着青玄知道她病了该有多着急,赵歆月立马坐直身子急眼道:“你怎么能告诉他我病了呢?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我病了,定会不管不顾带我去景阳的!长临啊长临,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哼!”长临一声冷哼,抬起她的腿便丢在软榻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怕他生气,就不怕我担心?一病两个月,原本身子就不好,还这般折腾自己,可有想过我们也是会心疼的。”

生病又不是她求的,怎么说得好像她生病就是天大的罪过一样?

赵歆月无语,正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就看到姬卿卿苍白着脸跑进了院子。“有人来了,你先躲起来。”

深深的看她一眼,长临一句话也没说,掀起长袍直接跃上房梁,见她惊讶的望着自己,对她得意的抛了一个媚眼。

“殿下。”白樱担忧的看了一眼房梁,见姬卿卿已经走到门前,小声提醒。

“请郡主进来。”赵歆月摆手,疲软的靠在软榻上,眼泪汪汪的打了一个呵欠。

姬卿卿进来的很快,雪白色的罗裙迎风飞舞,许是走得太急,跌跌撞撞的像一只折翼的白蝴蝶,扑闪着受伤的翅膀眼眶通红的跪在她的软榻前。

“嫂子!”

“怎么了?”赵歆月惊讶的望着她,倒是极少见她会露出这副神情,活像被人欺负惨了。

一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话,姬卿卿就委屈得眼泪直掉,“嫂子,救我。”

赵歆月听得一阵头大,转头问姬卿卿身旁的婢女,“郡主这是怎么了?”

婢女急忙跪下,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家郡主,如实道:“郡主听了一些话,心里一时害怕,才会打扰了王妃。”

这是听到了什么话,竟能让这个当初新婚夜就敢为难自己的小魔王害怕得掉眼泪?

“你听着什么了?”赵歆月好奇极了,撑着胳膊坐直了身子。

姬卿卿只是急得掉眼泪,却是搅着帕子连话都说不清楚。

等半天也没等她吭声,赵歆月索性转头问丫鬟,“郡主听到什么?”

丫鬟哆哆嗦嗦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小心的察看王妃的神色,见她没有不悦这稍微松了口气。

“南阳要与秦阳联姻?”半晌,赵歆月摸着眼角轻笑,这句话却不知是在问谁。

姬卿卿还在抹眼泪,闻言嗯了一声,恨恨道:“哥哥也是猪油蒙了心,竟任由秦阳来的人在书房胡说八道了那么久。”

晚风吹过凤舞宫,莫名便将外面的喧闹也吹了进来,隐约夹杂着些许人声,眨眼间便过了通往凤舞宫的月门。

“王妃,府上来了客人,主子请您招待一二。”清风快步上前,赶在那群人来之前,站在门外禀报。

赵歆月没有动,甚至连眼梢都没有抬,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姬卿卿的后背,仿若根本没看到门外的清风,以及如过江之鲫闯进院子的不速之客。

“王妃,府上来了客人,主子请您招待一二。”生怕她没有听清,清风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这一次赵歆月笑出了声,眯眼笑盈盈的望着清风,“假传王爷口谕,清风你该当何罪?”

清风愣住,满脸迷茫,“属下没有假传王爷口谕。”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姬卿卿就站了起来,瞪着清风怒声道:“还说没有假传哥哥口谕?嫂子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哥哥心疼嫂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招待什么客人?!再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客人,竟要长公主殿下亲自招待?好大的面子!”

清风被吓傻了,完全没想到郡主会发这么大的火,但王爷交代却又是不得不做。“王妃,这是王爷的交代,属下只是传话的。”

“话,你传到了,下去吧。”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的对他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这算什么?清风满腹狐疑的退下,见秦阳使者已经站在院中等待,急忙抬脚跑回书房禀报此事。

“她不愿接待秦阳来的人?”书写的手一顿,姬朝歌微微抬眸神情淡淡。

清风摇头,旋即又点头,为难道:“王妃没表态,属下也不知是愿还是不愿。”

轻笑出声,姬朝歌摇头:“她定是不愿意的,怕是已经生了本王的气。”

清风傻眼,莫名有些着急,“主子,要不要将那些人请去别院,王妃大病初愈怕是不能太劳累。”

最后一笔落下,姬朝歌随手将玉笔丢进笔洗中,微微拢了拢袖子,佛珠从手腕滑落掌心,入手温热染着佛香。

“本王问你,若你爱吃蜜糖,眼前有一颗毒药裹着蜜糖,你是吃还是不吃?”

这算什么问题?清风立刻摇头,“不吃。”

“为何?”姬朝歌皱眉,抬头朝他望过去。

清风头一歪,一脸正经道:“因为知道蜜糖里面有毒药。”

是啊,明知道蜜糖里面裹着毒药,谁又会吃呢?

姬朝歌自嘲的扯了扯唇,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随手抄起一本书盖住自己的眉眼。“本王是不是很傻?”

清风被问得满头雾水,忙不迭的摇头,“王爷胸怀天下、睿智无双,怎么会傻呢。”

不傻,又怎么可能明知她是蜜糖毒药,却依旧动了心,奉上的真心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活了二十多年,姬朝歌从未对谁动过情,也是第一次尝到了情滋味,可惜好像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主子?”见他神色不对,清风担忧的唤了一声。

第25章 沈青玄

凉意伴着晚风侵袭而来,姬朝歌闭目皱眉,下巴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告诉南阳使者,联姻,本王应了。”

“主子!”清风大惊,吓得面都白了。“那王妃怎么办?”

院子里的人是什么时候散的,姬卿卿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昏昏欲睡的赵歆月对此一无所知。

迷糊中好像有人将她抱上了床,温柔的除去她的鞋袜,脚上突然一暖,好像被人宽厚的手掌包裹着。

这种感觉真好,原来她也有被人呵护的一天。恍恍惚惚中,赵歆月又开始陷入梦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梦到李怀瑾,而是梦到自己在山崖下,很努力很努力地往上爬。

就在她累得想要放弃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认得对方手腕上带着佛香的佛珠。

心,莫名一暖,将手交给对方,对方带着她很轻松的往上飞,就在即将抵达崖顶的时候,那手却突然将她推开,恶狠狠道:你以为我是要救你?

赵歆月愕然惊醒,伸手紧紧摁住心口,失重的感觉犹在心头,真切得她心悸的难受。

“殿下?”听到声音,白樱快步走进来掌灯。

月华正浓,明亮如水的白月光透过窗户,照得床铺如水波般光亮。赵歆月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是什么也没有。

想起那个梦,赵歆月仍是心有余悸,喉咙一阵发紧,“白樱,方才谁来过?”

“没有人。”白樱摇头,隐约猜到主子问的是什么,补充了一句,“王爷去了别院,不在府中。”

赵歆月怔愣,片刻掩唇苦笑,自嘲的摇了摇头。她真是傻啊,以为他对她悉心照顾了两个月,他们便算是敞开心扉坦诚以待,原来仍然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仅此而已。

“殿下?”见她神情不对,白樱担忧的唤道。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赵歆月抹了一把眼睛,幸好没有不争气的掉眼泪。“秦阳要联姻,他是怎么说的?”

闻言,白樱脸一黑,担忧的看向自家主子,低声摇头。“奴婢不知。”

“但说无妨,你家主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点小事还吓不到我。”

白樱咬牙,知道就算她不说,殿下早晚也会知道。“王爷答应了。”

“哦?他倒是迫不及待,才三个月就已经等不及。”赵歆月笑盈盈的眨眼,凤眸依旧妩媚多情,让人看不出半点伤心。

她这人就是这样,越是伤心难过的时候,面上越是端庄大度,将心事隐藏得深沉,任谁也从她的面儿上看不出分毫。

白樱伺候她多年,见她笑得一脸无所谓,担忧道:“殿下,您不生气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又不是他妈,干嘛要生气。”靠在软垫上,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见白樱苦着脸望着自己,好笑的摆手,“别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你还不了解你家主子,男人么还不跟柜子里的手绢一样,想要多少有多少。少他一个姬朝歌,本宫还可以有千万个张朝歌李朝歌,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夜风微凉,吹得门外的男人白袍烈烈,放在门上的手徒然握紧,深褐色的佛珠滑过手腕,浅浅淡淡的佛香染上七分凉意。

清风担忧的看向自家王爷,想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王妃也真是,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句,就决定要将王爷放弃?

姬朝歌眸光微沉,嘴角自嘲的上扬,慢慢收回手,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果然,裹了蜜糖的毒药,纵是假装不知的吃下,甜味散尽,毒药还是毒药。

白袍如同利刃,划开被白月光笼罩的夜。姬朝歌骤然转身,抬脚快步离开凤舞宫。他走得又快又急,仿若怕自己走得慢一步,将再也走不出她的牢笼。

“主子?”清风回头看了一眼亮起灯的凤舞宫,担忧的快步追上去。

南阳的秋天多雨,被白樱强押着加了两件衣裳,赵歆月团在软榻上打呵欠,像一只餍足的猫,眯着眼睛养精神。

“殿下,青玄大人来了。”屋内焚了香,门一开凉风吹得青烟婷婷袅袅。隔着青烟,白樱有些看不真切自家主子的脸。

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的对青玄招手,待人坐在软榻前的绣凳上,才囔着鼻子对他张开了手臂撒娇:“青玄,你可算是来了。”

见她这般抱着自己的袖子撒娇,青玄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透过青烟仿若又看到了那个光脚坐在飞云台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心一抽,青玄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一如她年幼的时候。

可手指刚动,青烟后的容颜逐渐清晰,昔日哭得打嗝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得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再不是能被他抱在怀中宽慰的年纪。

“殿下,属下来迟,让您受苦了。”宽大的袖子垂下,掩去他紧握成拳的手,青玄深吸一口气,再抬头一双好看至极的桃花眼中满是看晚辈的慈爱。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抱抱,赵歆月不高兴的嘟嘴,扯着他的袖子开始耍赖,“青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都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

真是个娇气的孩子,青玄眼染慈爱,挣扎片刻终究还是伸手覆上她的头顶,“怎么会呢?便是全天下都与殿下为敌,我青玄永远都会与您站在一起。您要杀人,青玄便是您手中的刀;您要治世,青玄便是您手中的笔;若有人想杀您,青玄就是您身前的盾,永远都不会背弃您。”

“青玄,还是你最好。”赵歆月鼻子一酸,像个终于见了亲人的孩子,起身扑进他的怀里低声抽泣。“青玄,我难过,心里好难过。”

“怎么了?谁欺负殿下了?”胸口一片濡湿,青玄喉咙一紧,好像被人用力掐住一般,让他喘不上气。

赵歆月埋在他的心口用力摇头,哽咽着嘟囔:“不知道,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我。”

这个痴儿!青玄无奈轻叹,抬眸示意白樱拧一个帕子来,低头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别难过,有青玄在,没人再能欺负殿下。”

“真的吗?”赵歆月下意识的抬头,望着青玄紧绷的下颚,呆呆的问。

“真的。”青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如她年幼时他每晚哄她入睡时的模样。“殿下不怕,青玄永远都会保护殿下。”

本是极其不合规矩的一幕,白樱看得红了眼睛,长临却是握紧了拳头。微风细雨染着凉意,屋内一片安静,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之后,青玄安顿好睡熟的赵歆月,抬头看向白樱与长临两人,一身玄衣气势压人。“谁给我说说,殿下为何如此伤心?”

面对沈青玄,长临收起之前的玩世不恭,恭敬对他行礼,指了指门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见状,青玄微微蹙眉,却是没有反对,一撩玄色长袍的下摆,铁青着脸走了出去。“说吧,怎么回事?”

“殿下,似乎有了喜欢的人。”斟酌许久,长临轻叹道。

青玄不悦皱眉,剑眉如刀般犀利,刚想发怒旋即脑中灵光一闪,“她放下李怀瑾了?”见长临点头,急切的追问,“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这个痴儿放下李怀瑾。

稍微组织了一下词汇,长临僵着脸道:“是姬朝歌。”

“南阳王姬朝歌?殿下名正言顺的夫君?”青玄睁大了眼睛,旋即却是笑着点头。“这倒是好事,听闻南阳王文韬武略、智谋无双,与殿下倒也般配。”

“现在不是般配不般配的问题,而是殿下与南阳王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他们才认识多久,交心都来不及,哪里来的隔阂?”青玄奇怪道,满脸的不相信。

见他不相信,长临急了,“你别不信,殿下这一病两个月,姬朝歌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了两个月。便是铜浇铁铸的心也会被融化,更何况是咱们重情重义的殿下。”

青玄捏紧滑到掌心的衣袖,屏住呼吸想了又想,不确定的问:“那你的意思是说,殿下喜欢上了对方,而对方却并不喜欢咱家殿下?”

“我可没这么说,”长临急忙摆手,看了一眼秋雨潇潇的庭院,“我总感觉,姬朝歌那个人深不可测,情绪极少外露,但若说对殿下没有半分喜欢,那也不像。”

再情绪不外露的人,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也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抬眸看了一眼王府南院的方向,青玄沉吟片刻,随手扯过长临袖子里的帕子蒙住脸,在对方惊愕的视线中如低飞的雨燕,几个起落便融入雨幕消失不见。

“青玄大人呢?”白樱听到外面没有声响,走出来一看却发现少了一个。

长临惊讶的张了张嘴吧,指了指南院的方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好像……去南院了。”

秋雨连绵,将天下万物都打得湿漉漉,姬朝歌临窗而立,不知为何心情烦闷得恨不能和人打一架。

“主子,门外有人。”清风看了一眼门外的黑影,小声提醒。

“谁?”

第26章 找你要个人

“是我。”不等里面的人同意,应青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手上捧着一个黄花梨的雕花木盒。

姬朝歌闻声回头看他一眼,随后抬眸继续对竹出神,没问他来干什么,更没问他手中拿的是什么。

他这态度令应青山很意外,小心的将木盒递给清风,走到窗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竹林,奇怪道:“你在看什么?这竹子开花啦?”

“没有。”姬朝歌绷紧下颚,转身走回书桌前坐下,拿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清风,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魂丢了?”

清风苦着脸摇头,小声道:“应大人好生劝劝主子,主子心情不好。”

让他劝也得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给他说,他怎么劝?

应青山无语得直翻白眼,走过去一把抽走姬朝歌手中的书,迎上对方不悦的眼,“你这是怎么了?跟魂儿丢了一样。”

“你管我。”姬朝歌烦闷的抢回书,用力握在掌心,指腹无意识的摩挲书脊,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戾气。

“你到底怎么了?最近南阳城风调雨顺得很,你不应该这么暴躁才是。”应青山笑不出来了,这样暴躁不安的姬朝歌,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打小与他一同在军营历练,说不了解他也相处了二十多年,姬朝歌再狼狈的样子他都看过,但却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好像被人偷了心而失魂落魄的模样。

见他不吭声,应青山郁闷的挠了挠头,刚巧看到自己带来的木盒被清风放在了书桌上。“这是我上次答应给你的梨水砚,今儿我给你拿来了。”

愣愣的看着木盒中的梨水砚,姬朝歌脑中突然划过赵歆月一身火红跳战舞的场景,心口猛地一揪,让他脸色白了白。

“拿走,我不要。”

“咦,不要?你不是很喜欢的吗?”应青山瞪圆了眼睛,他不是惦记这砚台惦记好久了么,现在他给他送来了,他却说不要了?没事吧?

姬朝歌心口闷得难受,语气也不好了起来,“拿走,再不拿走本王给你砸了。”

这下子就算是粗心大意的应青山,也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皱眉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才试探性的问:“谁惹你了这是,心火旺成这样?”

“天干物燥。”姬朝歌捏了捏眉心,强压着心里的不适。“你来找我有事?”

应青山围着他走了两圈,对他赔笑道,“我想找你要个人。”

找他要人?姬朝歌睁开眼,满脸疲态的看向他,“要谁?”

见他没拒绝,应青山立刻喜笑颜开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当初你带去回梦楼的那位岳姑娘。”

“赵……岳辛昭?”差点将赵歆月的名字脱口而出,姬朝歌想着应青山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急忙改了口。“你想要她?”

“没错,就是她。”应青山狂点头,生怕点迟了对方会反悔,“将她给我吧,你要什么都行。”末了又补充一句,“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

姬朝歌原本心里就不舒服,现在被他这么一刺激,越发的心火旺盛。“这话可是你说的,走吧,先陪我打一场,好久没练手了,正好你来了。”

送上门的靶子,敢惦记赵歆月,不拿他练手找谁?

“你要我陪你打架?真的假的?”应青山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望着他已经走进院子的背影,一把抓住身旁的清风问:“他这是怎么了?”

清风已经不想和应青山说话,本指望他能开解开解王爷,哪里想到这人根本就是奔着火上浇油来的!“王爷吩咐,大人还是照做的好。”

他又不傻,要真照做岂不是自己凑上去给人揍一顿?应青山苦了脸,无语的走进庭院,看向脸色阴翳的姬朝歌,心里越发忐忑。“说好的比试,点到为止行不行?”

“行。”姬朝歌颔首,下巴绷得紧紧地,无处不泄露出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其实就连姬朝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不高兴,就像心里撕开了一个洞,不管吹什么风,他都觉得难受。

“那来吧。”应青山放了心,刚拉开架子准备动手,哪里晓得对面的人动作极快,身影一晃便冲到面前,抬手便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你来真的?”

姬朝歌没说话,手上动作却是没停,心里憋着火动作也没有章法,逮着他的破绽捏紧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没一会便将应青山打得鼻青脸肿。

“你干嘛!我得罪你了!”应青山也被打得心火直冒,他总算是看明白了,说什么想找人练手,这人根本就是找借口想揍他!

一掌将对方打飞出去撞上树干,姬朝歌冷着脸收回手,细雨连绵没一会便浑身湿透。

应青山被打得吐了口血,一把拂开清风的手,撑着身子靠在树干上,一字一顿的问:“我得罪你了?”

“没有。”姬朝歌敛去眼底的厉色,神情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没得罪他,他还对他下这么重的手?要是得罪了,那还不将他活活打死?

应青山被气笑了,抹去嘴角的血迹,满眼讥诮,“多谢王爷赐教,属下输得心服口服。”

“你要当真心服口服,就不会说这种话。”姬朝歌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握住他胳膊的手禁不住用了两分力气。“今日是我下手重了,晚上我设宴给你赔罪。”

这人是二皮脸上身了吧,翻脸比翻书还快?!

应青山懵了,呆呆的被他扶进屋子,要不是知道他是姬朝歌,他真以为这人是哪个刺客假扮的?“赔罪就算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歹也认识二十多年,应青山自问非常了解眼前这人,想当年老王爷被人害死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生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竟寻隙将他打了一顿泻火?莫非,他看上去很像个沙袋?摸着下巴,应青山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姬朝歌靠在柱子上闭了闭眼,语气冷淡道:“我好像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哦,喜……你说啥?”应青山眼睛瞪得滚圆,用力的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觉。

秋风吹过指间,有一种流沙亦逝的触觉,姬朝歌伸手接住穿堂而过的风,神情淡漠道:“喜欢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应青山皱眉,越看越觉得他奇怪得紧,按道理说有了喜欢的人这是好事,为何他看上去却好像并不高兴,甚至……有些悲凉。

“有了喜欢的人是好事,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我应该高兴吗?我喜欢她,可她心里却有旁人。”姬朝歌歪头,眸光阴沉如水。

哦,搞了半天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难怪他看上去那么不高兴。应青山叹了口气,一脸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听哥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走,今晚哥请客,带你去喝酒听小曲儿。女人嘛,不都是那么回事,熄了灯被子一盖,不都是一样的。”

“应大人!”清风听不下去了,不想让他继续误导王爷。王爷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可不能让滥情的应大人给带坏了。

“干嘛?我说的不对?女人么,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应青山不以为然道,说着还想用手去拍姬朝歌的肩膀,却被对方的眼神冻得缩了手。“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也觉得我说得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对与错的问题,姬朝歌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抿唇看了一眼依旧在下的秋雨。“清风,拿套衣服给他换上。”

姬朝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和应青山这种风流鬼说这些话。南阳城中谁人不知,应青山的风流大名?就冲他家后院养着的十八房小妾,就让城中茶楼赚了不少说书钱。

这般想着,姬朝歌脚步未停,没有方向的朝前走,直到眼前突然亮起了灯,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到了凤舞宫。下意识的抬眸,刚巧与长廊上赏雨的倩影四目相对。

几乎没有犹豫,姬朝歌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不等他走远就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来都来了,干嘛急着走?”

姬朝歌绷直了身子,用力抓住她的手,却没舍得扯开。“松开。”

“不松,松了你是不是又要躲着不见人?”赵歆月用力勒紧手臂,这么一抱才发现他的腰好像还挺细的。

姬朝歌侧头看了她一会,满脸的冷漠,声音却不知不觉中哑了。“我没有躲你,只是最近事情多。”

“你撒谎!你要真有事忙得不见人都会让清风来告知一声,可你没有,分明就是在躲着我。”赵歆月毫不留情的揭穿,半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细雨还在下,没一会就打湿身后人的长发,可抱住他腰的手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

孽缘!姬朝歌头疼的捏着眉心,叹息道:“下雨了。”

“我知道。”下雨怎么了,便是下冰雹她也不会松手!

第27章 赌一个花好月圆

这几天的冷遇让她看明白一件事,眼前这男人肯定是属蜗牛的,刚碰到他软肉,他立刻就缩了回去。

“松开吧,我不走。你身子刚好,不能淋雨。”姬朝歌无奈,握紧她的手轻轻一扯,身后人便听话的松开了手,任由他牵着走回凤舞宫。

被他牵着手走回凤舞宫,赵歆月乖巧的坐在软榻上,见他长发都在滴水,索性让人下去烧水准备沐浴。

见她忙前忙后的叫人准备东西,姬朝歌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不用那么麻烦,我坐一会就走。”

“不麻烦,就算是坐一会,也不能穿着湿衣服。”赵歆月抽空回头看他一眼,对他笑得无比温柔。

既然彼此都有好感,他又能让自己忘记过去,为什么不赌一把,没准儿她也能花好月圆呢?

姬朝歌不再说话,坐在绣凳上倔强的抿着唇,直到被她拉着胳膊推进隔间。

“我刚才试过了,水温刚刚好。”赵歆月说着退到屏风后面,迟疑了一下又问:“你会洗澡吧?要不要让清风进来伺候?”

“不用。”姬朝歌脸一黑,让一个大男人来伺候他洗澡,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不用就好,赵歆月松了口气,笑嘻嘻的退出去,顺手替他关上了门。

见她带着笑的出来,白樱快步迎上去,不解道:“殿下为何要对他那么好?”

“啊?”赵歆月一愣,旋即笑着对她招手,待她靠近了些对着她额头用力弹了一下,“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若那个人是他,似乎也不错。”

白樱听傻了,完全听不懂殿下说的是什么。但见殿下那么高兴,她也跟着高兴,听不听得懂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褪去衣衫,坐在热水中,望着水面上飘着的玫瑰花瓣,姬朝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玫瑰花香气宜人,水中的姬朝歌却黑了脸。只有女儿家才会泡花瓣澡,她将他当什么了?

趁着姬朝歌沐浴更衣,赵歆月命人准备了晚膳,顺便还温了一壶南阳特产桃花酿。坐在外室的绣凳上,赵歆月耐着性子等了又等,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姬朝歌总算是出来了。

“洗好啦?”听到脚步声,赵歆月欢喜的回头,却对上一张黑成锅底的脸。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他这是和木桶打架了?怎么满脸不高兴?

想起方才满浴桶的玫瑰花瓣,姬朝歌的脸色就越发阴沉,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膳食,以及两双碗筷忍不住皱眉。“你在等人?”

赵歆月听得云里雾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桌子,瞬间了然于心。“看你最近都瘦了,想来也没有好好吃饭,我特地让厨房多做了两道开胃的小菜,待会你可要尝一尝。”

手心一暖,她的小手自然的拉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将他拖到桌前,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主位上。

姬朝歌惊讶的抬眸,眸光沉沉的看向她。“这些是为我准备的?”

两双碗筷,他方才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过,她竟是为他而留。心,骤然一暖,嘴角也控制不住的想要往上翘。

“除了你,也没旁人了呀。”赵歆月自然的拿起筷子递给他,想用筷子替换出自己的手,可对方却紧紧的与自己十指相扣就是不肯松。脸莫名一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慢慢发酵。“松开啦,你不饿吗?”

难得见她害羞,姬朝歌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郁。轻轻一扯便将她扯进自己怀中,手臂横过她的腹部,紧紧将她圈在手臂的方寸之地。“饿,饿得要命。”

温热的呼吸吐进耳中,如同天鹅的绒毛,顺着耳道晃晃悠悠拂上心头,令她心痒难耐浑身颤抖。“那……”

话音未落,他便如同色中饿鬼一般俯身压下,桃花色的菱唇满是掠夺的咬住她的红唇,将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尽数吞下,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屋内还有伺候的下人在,白樱红了脸,招手让人全部退下,末了体贴的替屋内浑然忘我的两位主子带上门,与清风一起捂着耳朵守在门外。

“唉你说……”清风没话找话,想打破眼前的尴尬。

“说什么说!”白樱捂着脸,恶声恶气的打断。

清风愣住,郁闷的皱眉,“你这人……”

“人什么人,闭嘴。”白樱不给他多嘴的机会,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用力将他拖出院子。

清风被她锁住喉,知道她没有伤自己的意思,索性任由她将自己拖走,鼻尖萦绕的都是她身上浅淡的体香,脸莫名就红了一个彻底。

屋内气氛正好,好得姬朝歌恨不能永远这样沉沦下去。怀中的人儿如同水做的一般彻底瘫软,姬朝歌轻笑一声,稍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抬脚便朝温暖的床铺走去。

“别!”赵歆月俏脸通红,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盈盈欲泣的水眸含羞带怯的将他望着。

姬朝歌喉咙一紧,暗叹一声冤孽,低头便以吻封唇,他终于有些明白她当初说的那句话,秀色可餐确实能让人多吃几碗饭。

身上骤然一凉,赵歆月立刻瞪圆了眼睛,不等他的手扯开腰带,急忙抓住他的手。“不能。”

“理由!”细软的小手抓住他的手,姬朝歌眸中堆满五月春情,微微撑起上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赵歆月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过,当即脸红得能滴出血,小声道:“我……我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姬朝歌愣怔,像个虔诚的学生,认真的望着她,执拗的要一个答案。

还能为什么?赵歆月又羞又恼,抓过他的大手吭哧就是一口,闷声闷气道:“就算你想要,也得等我……等我葵水走了。”说到最后声音几若蚊咬,但落在旁人耳中却若雷鸣。

葵水?姬朝歌便是再不通晓男女之事,听到这话也是玉面一热,郁闷的收回手,替她将揉乱的衣服整理好,再扯过毯子将她裹了一个严实。而他自己,则起身快步朝隔间走去。

“你去哪儿?”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赵歆月急忙坐起身问道。

“洗澡!”姬朝歌头也不回道。

“不是刚洗过吗?”赵歆月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抱着枕头咯咯咯的笑了许久。

那一晚姬朝歌留宿凤舞宫,外人都只当两人已经圆房,也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他们只是单纯的盖被纯聊天,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虽然未能圆房,但姬朝歌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即便知道她的心里还有旁人,他也没了之前的不安与抗拒,相反他反而庆幸最终能拥她入怀的人是自己。

三日后,秦阳使者正式拜访王府,一早姬朝歌便派人送来了南阳王妃的华服与头面。

赵歆月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穿着最爱的那件绣满瑶池牡丹的凤袍,梳着高高的朝凤髻,一身富丽堂皇的走了出来。

大门打开,姬朝歌下意识回头,见她这副装扮微微愣愕。抬眸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王妃服饰,眉心一阵欢快的跳跃,“不喜欢我送的衣服?”

“不是,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赵歆月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踩着秋风凉意与他并肩朝前走。“我想以长公主的身份与你并肩而立,而不是只能安于后院的王妃。”

姬朝歌听得一愣,仔细咀嚼她的话,体会她话中的意思,心一暖笑意爬上嘴角。“你是我的妻,理应站在我的身后。”

“不,相比于站在你的身后受你庇护,我更愿意站在你的身旁,与你共担风雨。”赵歆月摇头,认真的与他对视。

她不是养在温室的娇花,纵是他希望自己躲在他的庇护下娇艳欲滴,她也一样会长成参天大树,与他一同面对风雨。

“你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姬朝歌捏紧她的小手,裹在掌心细细摩挲。他还真是捡到了宝,本未对这御赐的婚姻多上心,如今看来他真的赚大了。

秦阳使者被安排在主厅喝茶,端着茶盏秦风雅抬头环顾四周,却是没见到姬朝歌。

“南阳王府好大的规矩,我等不远千里而来结盟,王府就是这样待客的?”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主人家,秦风雅似笑非笑的哼道。

此言一出,作陪的军师立刻变了脸色,对身后人低估了两句,让人去后院催一催。

“请秦阳郡主稍等片刻,王爷去接王妃了,应该已在来的路上。”军师笑盈盈的看着秦风雅,不卑不亢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立刻让秦风雅想起当初游湖遭到的侮辱,当即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盏。“等?你当本郡主是什么身份,竟敢让本郡主等!普天之下,就没人配让本郡主等的。”

“是吗?”赵歆月脚尚未踏进门槛,一个茶盏就在脚边炸开,碎片飞得到处都是,茶水更是溅湿了她的裙摆。“连本宫也配不上?!”

本宫?秦风雅立刻抬头,对上那张无数次在梦靥中出现的脸,心晃悠悠的便沉到了谷底。

见她不吭声,赵歆月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冷笑着讥讽:“秦阳王好家教,郡主见着本宫竟是连礼都忘了?”

第28章 奉旨还俗

秋风肆虐,吹得罗汉殿外满园萧瑟。细雨连绵,罗汉殿外的平台上,跪满了穿着灰色袈裟的沙弥。

忘尘跪在所有沙弥的前面,与寒山寺的主持并列,目光平视前方,面上无悲无喜,任由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宣读圣旨。

“李公子,接旨吧。”

明黄色的圣旨就在自己的面前,李怀瑾却没有伸手去接。两年前,也是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一道明黄色的圣旨落进自己手中,将他唯一的牵挂一刀斩断。

“李公子,接旨啊。”宣旨太监见他不动,提高了声音提醒。

“忘尘,快接旨。”赶在宣旨太监为难之前,主持推了一把身旁的李怀瑾,让他快些接旨。

李怀瑾没有动,目光悲凉的看向宣旨太监,一字一顿的问:“贫僧若是不接呢?”

所有人都是一僵,宣旨太监皱眉看着他,半晌才好言相劝,“李公子,抗旨可是要诛九族的,您可千万想清楚。”

诛九族?呵呵,两年前皇帝就是以此为威胁,逼着他斩断尘缘剃度出家;如今又来这一招,是料定了他舍不得家族覆灭,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可惜李家世代镇守边关,家族祖训便是忠君,可这样的忠心落在上位者的眼中,也不过是拿捏他们的把柄罢了。忠君,是不是连忠的是什么样的君都可以不用认清?

想着想着,李怀瑾笑出了声,抬眸淡淡的看向太监,冷声问:“忘尘已被逐出李家族谱,九族亦只有忘尘一人,公公以为,这圣旨接与不接,忘尘还有何惧?”

太监一惊,急忙让人去请山下的人上来,待来人走上平台,李怀瑾的脸色终于变了。

“怀瑾。”李将军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少了几分厮杀多了三分文人的儒雅。

李怀瑾绝望的闭上眼,喉结一阵滚动,终哑了嗓子,“爹。”

“李公子,接旨吧。”大太监松了口气,将圣旨塞进李怀瑾的手中,长舒了一口气。还是陛下想得周到,让李将军随行。

握紧掌心明黄色的圣旨,李怀瑾颤抖着身子匍匐在地,嗓音哑得不像样子,“草民谢主隆恩。”

李远征望着儿子痛苦的模样,心也跟着一阵抽痛,从小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动摇。李家世代忠君为民,难道就要落得这样被人胁迫的下场吗?

“怀瑾。”李远征不忍的伸手,将李怀瑾从地上扶起来。“跟爹回家吧。”

“好。”李怀瑾踉跄着下山,一身灰色袈裟被细雨淋湿,冰冷的贴在身上,将他身上最后的温暖也一并驱逐。

临上马车之前,李怀瑾对着寒山寺重重的拜了三拜,随后低头上了马车。

“怀瑾,这两年你受苦了。”望着儿子光溜溜的脑袋,李远征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怀瑾面无表情的摇头,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半晌,才哑着嗓子问:“爹,她还好吗?”

她?谁?李远征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问的那个她是指谁。心口骤然一紧,李远征咬紧后槽牙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李怀瑾抬头看向李远征,却见对方的眼中恨色翻滚。“爹!”心猛地一沉,好像心上被人绑了一根细线,慢慢勒紧让他喘不上气。

李远征慈祥的看向他,叹息道:“你与长公主有缘无分,今后就不要再想她了。”

有缘无分吗?李怀瑾抬手捂住眼睛,无声苦笑,“若非陛下从中作梗,孩儿又怎么会和她有缘无分?!孩儿本以为这一生都要在佛堂中了断残生,没想到陛下又一道圣旨将孩儿从佛塔中放出来。如今孩儿已是自由身,孩儿想,没准儿孩子还可以再争一争。”

闻言,李远征眉心拧成一个死结,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怀瑾,长公主已经嫁人,你放下吧。”

李怀瑾身子一僵,不相信的轻笑,“爹,你骗我,你肯定是在骗我。她赵歆月是个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哪怕是死,她也不会嫁人。”

“怀瑾,长公主真的已经嫁人了,早在五个月前,陛下赐婚南阳王,殿下她……远嫁去了南阳。”李远征知道他难以接受,但这是事实,不会因为他的无法接受而改变。

远嫁南阳了吗?李怀瑾身子晃了晃,突然想起五个月前杜源来看过自己,陪了他整整三日,他原本还想不通为什么,原来是她出嫁,杜源怕自己想不开?

“怀瑾?”李远征生怕他想不开,担心的望着他。

李怀瑾摆了摆手,面色惨白的苦笑,“陛下对我们李家,可真是恩重如山啊。”

虽然是很正常的语气,说的也是很正常的话,可不知为何,李远征却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怀瑾,你可不能冲动。”李远征用力握住他的肩膀,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冲动?心都被人生生挖走,他还拿什么冲动?李怀瑾自嘲的靠在车厢上,语气充满绝望,“爹,李家祖训第一条便是忠君,君不仁以薄待,儿子当如何?”

李远征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责备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传到陛下耳中,整个李家都会因此获罪。”

传到他耳中如何,传不到又如何,难道就能改变皇帝想卸磨杀驴的决心吗?早在多年前,他就看得明白,皇帝是个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

天下动荡、敌国来袭的时候,李家便是他镇守边关、杀敌退兵的宝刀,也只有那个时候,皇帝才会意识到李家的重要,从而对李家恩宠有加。可一旦大局已定、边关平静,李家便会成为他的肉中刺,不拔除何以安君心?

“爹,你真的以为儿子疯了吗?难道你真的老眼昏花看不出陛下悬在李家头顶上的刀吗?陛下不是第一天想杀李家,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闭嘴!”李远征脸色阴沉,低声怒斥。知道又如何,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纵然陛下真的要飞鸟尽良弓藏,那他也只能认了。忠君之人,岂能说君主的不是?

一路再无话,李怀瑾拿着圣旨进宫谢恩,当着朝臣们的面,皇帝大肆褒奖了一番,赏赐的奇珍异宝从宫门口一路蜿蜒到长安街。一时间李家公子荣宠加身,立刻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高位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跪着的李家父子。

“怀瑾啊,这两年你受苦了。”审视够了,赵真才让人起来,故作亲厚道。

李怀瑾恭敬的站在一边,身上的袈裟已经换做华服,神情淡漠得如同得道高僧。“陛下言重了。”

疏离的语气,淡漠的态度,赵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李家世代忠君思想根深蒂固,倒是难得看到李家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你是不是还在怪朕?”

“草民不敢。”李怀瑾低头,恭敬的行礼。

是不敢,而不是不恨。赵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好笑的端着茶盏喝了口茶,“李怀瑾,朕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陛下请问。”李怀瑾垂首立于一边,要多乖顺有多乖顺,让人根本无法将眼前的人与当年名扬京城的那位李家公子扯上关系。

赵真凝眸看着他,仿若要将他看穿,“你对景阳,是否真心?”

事到如今,亲手斩断了他所有后路的人,问他如此可笑的问题?李怀瑾觉得无比可笑,事实上他也真的嗤笑出声,旋即意识到嘲笑陛下乃是大不敬,可他根本无法控制住心底的怒意。

“陛下以为呢?事到如今,再问这样的问题,还有意义吗?怀瑾不才,年幼时,承蒙先帝看重赐婚与景阳长公主,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陛下再问怀瑾是否真心,不觉得可笑?”

李远征闻言大惊失色,急忙低声斥道:“怀瑾,你放肆!竟敢这样对陛下说话,不要命了你!”

“命?”李怀瑾自嘲的扬唇,终于抬头直视着龙椅上的赵真,眉眼间满是讥诮:“草民这条命,陛下要想要,早在两年前就会拿去。留着草民这条贱命,不过也是为了拿捏长公主罢了。”

家族是他的七寸,他又何尝不是景阳的七寸?

对皇帝来说,他不过是就是一块筹码,一块随时可以拿捏赵歆月的筹码。而他,竟没用的无法反抗,任由对方掐着他瞄准景阳的七寸。

李远征脸色阵阵发白,不等赵真发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道:“陛下恕罪,犬子无意冒犯圣颜,求陛下看在犬子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李爱卿快起来,怀瑾心直口快,朕知道他没有恶意,不会怪罪他。”赵真亲自走过来将李远征扶起来,第一次正视眼前的李怀瑾。

倒是他小瞧了他,果然父皇的眼光是极好的,能被选为景阳驸马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李怀瑾目光淡然的平视前方,心都没了的人,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还需要惧怕别人的威胁吗?

第29章 李家祖训

“怀瑾啊,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作为补偿,朕会封你为正三品的宣旨特使,你代朕去巡游各封地,将朕的旨意传达给每一个封地之主。”

李怀瑾身子一僵,巡游各封地势必经过南阳,那他是不是就能再见她一面?他是否可以贪心一点,只远远的看一眼,确定她过得好不好就走?

挣扎良久,李怀瑾低下了头,心中满是悲凉,“草民遵旨。”

得了御笔亲赐的圣旨,李怀瑾面无表情的走出御书房,一路上李远征不止一次想与他说话,都被他冷漠的抬手制止。直到上了马车即将抵达将军府,沉默的李怀瑾才冷笑了起来。

“怀瑾?”自从得了消息,李夫人已经在府门外等了两个时辰,见马车停下急忙迎了上去。

李怀瑾面色一僵,绝望的闭了闭眼,弯腰下了马车。“母亲。”

“怀瑾,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娘还以为……还以为……”剩下的话被哽咽取代,李夫人一边欢喜的掉眼泪,一边心疼的握紧他的手上下察看。

“大哥,”李家二公子李怀玉上前一步,对李怀瑾长揖到地,“这些年辛苦你了。”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李家三小姐李怀姝一把抱住李怀瑾的胳膊,眼眶红红的唤道。

望着父母弟妹的笑脸,李怀瑾只觉得肩头的枷锁越发沉重。皇帝是吃准了他无法割舍父母亲人,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拿捏他。

李远征见他这副神情,又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百姓,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大声道:“有什么话进去说,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不等众人继续说,李夫人拉着李怀瑾的手,欢喜的往门里走去。“将军说得是,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看了一眼将军府高高的门槛,李怀瑾眼睛一阵发红,终究还是认命的被娘亲拉进门内。

一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从此,世间再无忘尘,有的只是将军府的大公子。

“儿啊,为娘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院子还能等回它的主人。”李夫人默默的抹着眼泪,软弱无力的手却是用尽全力的抓着李怀瑾的手腕。仿若,她不这样抓着,下一秒儿子又会消失不见。

饶是手腕被抓得生疼,李怀瑾也没有挣开她的手,抬眸看向熟悉的听风院,心猛地一揪,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紧紧勒着一般。

“进去吧。”拍了拍李怀瑾的肩膀,李远征语气沉重道。

李怀瑾点头,率先抬脚踏进听风院,推开门的瞬间仿若又看到那一抹娇俏的红色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是接了一个空。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儿,不过是凉风吹起纱幔而已。

“哥哥?”见他满脸的失落,李怀姝立刻哽咽着叫了一声。“要是嫂子在这就好了。”

“姝儿!”李远征大惊,立刻出声斥道。“不许胡说八道。”

李怀姝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嘟着嘴哽咽:“女儿哪有胡说,明明是先皇亲自赐的婚,陛下凭什么要拆散哥哥和嫂子?看哥哥这么难过,女儿心里也跟着难过。”

“闭嘴!妄议陛下是杀头的大罪。”李远征怒眼圆瞪,暗自庆幸家仆全在院外。

“杀头杀头,陛下除了用杀头吓唬人,他还会什么?”李怀姝情绪崩溃了,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哭,“哥哥你是不知道,当年你被陛下逼着出家,嫂子一病便是两年,有好几次……宫里都已经准备丧事。陛下好狠的心,那可是他亲妹妹啊,他怎么忍心这样折磨。”

这种事,他从未听说。心猛地一痛,李怀瑾用手摁着心口,被关在寒山寺的那两年,对于京城他一无所知。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李怀姝默默垂泪,见他不吭声,哑着嗓子问。

李怀瑾无力的垂眸,自嘲的挑眉,“我该说什么?李家祖训第一条便是忠君,我又能说什么?”

陛下对他不起,家族祖训却是忠君,他该如何?他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说不出话。李家是开国元勋,当年陪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天下平定之后,太祖皇帝对李家也是恩宠不断,先祖为报太祖知遇之恩,定下祖训第一条便是永世忠君。

“怀瑾……”李远征想说些什么,张可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怀瑾嘲讽的垂眸,摆手打断,“我累了,让我歇一会吧。”

“你……”李远征还想再劝,却被李夫人推出门外。“夫人。”

“累了就好好歇歇,爹娘不打扰你,这就走。”李夫人招呼众人退出主屋,体贴的为他关上门,勒令下人没有大公子的召唤,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夫人,你推我出来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李远征头疼的捏着眉心,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次回来,怀瑾的态度非常危险。

直到将人推出了听风院,李夫人才停下脚步,看着李远征满脸严肃,“将军,怀瑾累了,您看不出来吗?”

“我没打算对他怎样,就是想叮嘱几句。”说着就想往里走,却被自家夫人拦住去路。“夫人,怀瑾新封了三品大元,我也是担心他行将踏错。”

李夫人寸步不让的拦住他的去路,像护崽的老母鸡,满脸气愤的叉腰,“将军,朝堂上的事情妾身不懂,妾身只知道自己的儿子累了,他需要休息。在他养好精神之前,再大的事情也先放一放。”

望着自家夫人护犊子的模样,李远征哭笑不得的摇头。“罢了,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李家公子还俗的消息,很快便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回梦楼的老鸨第一时间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南阳。

有长临亲自坐镇,回梦楼在南阳很快扎根,消息来自四面八方,最终汇总于回梦楼的顶楼。

“公子,京城来信了。”妙香温柔的推开门,将信件恭敬的双手奉上。

纵然已是初秋,长临依旧穿着一件青色夏衫,光脚躺在贵妃榻上,随手翻看着各方收集来的消息。随手将信件拆开,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旋即立刻坐直了身子。

“什么时候来的信?”

妙香一见他这般神情,立刻明白怕不是什么好消息。“方才刚来的信,送信的人还在楼下,公子要见一见吗?”

“让他上来。”长临微微蹙眉,李怀瑾竟然还俗了,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是,奴家这就去叫他上来。”妙香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将送信的人带上来。“公子,人来了。”

“你先下去。”长临挥手示意她退下,一双狐眸认真的看向送信的人,“李怀瑾什么时候还俗的?”

此事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送信人想了想,认真道:“九月初三。”

也就是七天前?长临垂眸思索,又问:“京城可发生什么大事?”

“好像也没啥大事,哦对了,李公子还俗陛下赏赐了好多东西,还给他封了大官儿。”送信人仔细的想了想,满是羡慕道。

皇帝不仅让他还俗,还给他封官,这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长临抿唇沉思,挥手让送信人退下,“下去领赏。”

“多谢公子。”送信人大喜过望,对他行了礼,欢欢喜喜的退了出去。

妙香一直都守在门外,见送信人满脸欢喜的退出来,忙迎上去笑问:“这么高兴,公子对你说了什么?”

“公子要小人下去领赏。”

领赏?妙香眸光一阵流转,笑着往送信人的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命丫鬟将人带下去找地方休息。

“妙香。”长临端坐在贵妃榻上,对门外唤道。

妙香闻声推开门,莲步款款的走了进去,“公子有何吩咐?”

“李怀瑾还俗了。”长临也没瞒她,直接将京城来的信递给她,“此事你怎么看?”

伸手接过信纸,妙香一目十行的看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个狠心的人。”

狠心?长临嗤笑一声,不屑道:“他根本没有心,也只有殿下那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公子,此事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殿下?”见他满脸锋芒,妙香试探性的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她为李怀瑾伤的心还不够多吗?”长临不高兴的伸腿,一脚将茶几踹出去好远。

哐当声不绝于耳,妙香小心的往旁边挪了挪,好言相劝:“可是公子,陛下封赏李公子为宣旨大夫,早晚会来南阳。就算您现在不告诉殿下,殿下早晚还是会与他相遇。”

“我知道!”长临烦躁的揪了揪头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妙香,我对你好不好?”

这是什么眼神?好像饿狼看到了肉!妙香被他盯得浑身发麻,硬着头皮点头,“奴家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给了奴家安身立命之所,对奴家恩重如山。”

“这样啊,”长临笑眯眯的对她招手,待她走近笑得邪气十足,“那帮我个小忙呗。”

第30章 抓刺客啊

南阳王府内,气氛一度剑拔弩张,就在秦风雅以为和谈会崩的时候,主位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偷偷看向主位上的两个人,秦风雅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心里充满了矛盾。父王对南阳王评价极高,对此番结盟也是相当看重。

起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让她前来,要不是她央求了父王许多次,又许诺绝不会添乱,才求得父王松口。若是因为她此番结盟不成,回去父王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长公主殿下,这是父王送给您与王爷的新婚贺礼,祝殿下与王爷和和美美。”知道眼前人得罪不得,秦风雅便端正了态度。

既然南阳王对景阳长公主如此看重,那她讨好了长公主,不就相当于是取悦了南阳王?

赵歆月淡淡抬眸,看了一眼一人高的红珊瑚树,红色的珊瑚如血般鲜艳,倒是个珍贵的东西。“秦阳王有心了。”

见她神情淡淡,秦风雅微微蹙眉,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她还看不上?旋即又想,她可是有封地的一国公主,在皇宫里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瞧不上也是应当。

“殿下,这是出自南海的夜明珠,父王前些年侥幸得了两颗,特命臣女带来送给殿下把玩。”挥手示意下人送上南海夜明珠,秦风雅的脸色染上几分得意。

“南海的夜明珠?”赵歆月坐直了身子,目光扫过锦盒中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嘴角终于染上一丝笑意。“皇叔太客气了。”

瞧瞧,方才还是秦阳王,如今夜明珠一送上,就已经改口叫皇叔了。不过,赵歆月能够改口,秦风雅反而是松了口气。

也不枉费父王下了血本,这样的夜明珠整个秦阳也不过只有三颗,如今两颗送了赵歆月,她若是还端着架子那就太过分了。

赵歆月的脸上有了笑意,一直冷着脸的南阳王脸色也温和了许多,接下来秦风雅再挑起话头,他偶尔还会接上两句。

两方商议结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秦风雅本不该怎么被动。

但她太过看重得失,反而让南阳占了上风,之后再谈条件自然只有吃亏的份儿。可惜秦风雅经历太少,玩心计耍手段,哪里是姬朝歌和赵歆月的对手?

目送秦阳来的使者上马车,送别的军师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状,没想到长公主殿下这么厉害,三两句话便将秦阳郡主说的自动让出有利条件。

“王爷,人送走了。”双方会盟南阳占了极大的便宜,军师一边顺着山羊胡子一边笑眯眯的回到大厅。

姬朝歌点了点头,眼底有几分欢喜,“你辛苦了。”

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长公主,军师不敢居功,“王爷言重了,此番秦阳来的人能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多亏了长公主殿下的威慑。”

“辛苦你了。”姬朝歌握住她的手,眸中流转着如春风般和煦的温柔,“方才就想问你,秦阳郡主为什么会那么怕你?”

还能为什么?普天之下,估计她是第一个敢将对方踹下水的人,人对这种独一份的存在,本能的都会存有畏惧之心。更何况,当初她那么凶,在秦风雅的心底定会留下阴影。

赵歆月默默的摸了摸鼻子,皮笑肉不笑道:“因为我是景阳长公主啊,她爹见了我,都得给我跪下磕头。”

见她说得半认真半开玩笑,姬朝歌总觉得她没说实话,但这话也让人挑不出错。“看来,长公主的身份远比南阳王妃更有用。”

这酸溜溜的语气是什么鬼?赵歆月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迎着他惊讶的眼眸将他拉近,使劲抽了抽鼻子,欲言又止的皱眉望着他。

“怎么了?”猛地与她额头相抵,鼻息相闻间姬朝歌急忙摁住心口,心脏如同得了疾,跳得那么剧烈。

望着她一张一合的眉眼红唇,他总有一种想要狠狠攫住的冲动,看得他口干舌燥得厉害。

赵歆月眯起双眼,轻笑一声,“好大的醋味啊,你闻到没有?”

姬朝歌微微愣怔,凝眸看着她,突然对她扬唇一笑,就着她拉扯的力道,索性俯身压下旁若无人的吻住她的红唇。

“你!”赵歆月惊得俏脸通红,他本就长得丰神俊朗,如今再这般一笑当真是令日月无光。

不对,他在干嘛?这里还有好多人呢,他不要脸就算了能不能给她留点?“姬朝歌!”

“我在。”腻死人不偿命的温柔语气,姬朝歌不给她逃的机会,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火红色的长袍与纯白的文人袍纠缠在一起,缱绻得令人心慌。

他的眼眸太过温柔,赵歆月差点溺毙其中。

心猛地一咯噔,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大字:在劫难逃。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赵歆月觉得今天这房无论如何都得圆了。

目送王爷抱着王妃离开,军师摸着山羊胡子很是欣慰的叹了口气。

“军师,您叹什么气啊?”听他叹气,清风好奇的问了一句。

军师一阵摇头晃脑,感慨道:“见王爷和长公主感情这么好,老夫方才就在想,国师的占卜也有失算的时候。”

“什么意思啊,军师?”清风没听懂,一脸迷茫的问。

军师也没有多解释,边笑边摇头的走了。皇帝打定主意要削藩,与其坐等削藩的圣旨将各藩王各个击破,倒不如多联合几个藩王与皇帝相抗衡。

如今秦阳与南阳交好,若是能再将周边的几位有分量的藩王拉下水,就算削藩的圣旨到了,也会沦为一张废纸。

姬朝歌越走越快,最后索性施展轻功,踩着树叶凌风而起,眨眼间便如风般冲进了凤舞宫。

秋风暖人,赵歆月只觉得眼前一花,王府精致的景色飞快的往后退,接着身下一软,她人已经躺在凤舞宫的床榻上。“这就回来了?”

“回来了。”姬朝歌点头,扶着她的细腰将她困在胸膛与床铺的方寸之地,目光灼然的与她对视。

主子们要亲热,白樱等人急忙红着脸退下,顺手将门窗全部关好。

“你好重,起来呀。”赵歆月羞得俏脸通红,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一副欲拒还迎的羞涩模样。

圆房还没开始,他怎么能起来?姬朝歌抿唇邪肆一笑,好看的桃花眼中荡漾着令人心醉的春情。“歆儿,想不想要我?”

赵歆月愣愕的望着他,一时间都忘了害羞,这人到底要不要脸的?

“告诉我,你想不想要我?”见她不肯回答,姬朝歌索性松了腰带扯下肩头,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胸膛。

这算什么?色诱她吗?!睿智无双、不近女色的南阳王,竟然色诱她?

赵歆月傻了,小脸通红目光呆滞的望着他,这人不笑就已经要人命,如今再这样袒胸露肤的色诱她,那简直是要了老命。

“咕咚!”

姬朝歌傻了,赵歆月也傻了,旋即她就在对方调笑的注视下回过神来。

啊啊啊,太丢人了,活不下去了。她刚才干了什么?吞口水就吞口水吧,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不是我!刚才那个不是我,肯定不是我!”将脸埋在枕头上,赵歆月瓮声瓮气道。

姬朝歌本想板着脸,可一见她这般模样,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吧笑吧,小心笑出皱纹。”赵歆月巴着枕头露出两只眼睛,愤愤不平的瞪着她。

可这水眸含羞带怯,包含春情的瞪着人,哪里有半点杀气,有的都是勾魂摄魄的妩媚。

如此秀色可餐,姬朝歌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如何能忍得了?“歆儿,想不想要我?”

“你这人!”赵歆月又羞又气,当真是恶从胆边生,抬头对准他的肩膀吭哧就是一口。

肩膀一阵痒痒,姬朝歌垂眸嘴角含笑的看向她,任由她像只幼猫撒娇的咬着他。“解恨了?”

“才没有。”赵歆月老脸一红,半垂着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当真?”姬朝歌了然一笑,本就长得俊美非凡,如今这一笑简直要了人的小命。火红色的凤袍被他揪住,轻轻一扯便丢出床铺。

白色的文人袍缠绵着火红色的凤袍,红与白相处纠缠,缱绻得一如床上的两人。

“说。”姬朝歌撑起身子,目光灼然得让她的羞怯无处遁形。

赵歆月又羞又怕,被他看得浑身如同虾米一般泛红,捂着眼睛低声问:“说什么?”

“说你要我。”

这个不要脸的!赵歆月彻底无语,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要。”

“真的不要?嗯?”

尾调上扬,充满蛊惑人心的味道,如同弯曲的小拇指在人的心上挠啊挠。

赵歆月一时气结,又羞又气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睁着一双翦水秋瞳含羞带怯的望着他。

“再露出这种表情,小心明天下不了床!”姬朝歌暗骂一声冤孽,本想好好逗弄她,末了却发现受折磨的是自己。

要来了吗?赵歆月紧张的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的唇带着凉意覆上她的额头,滑过她的鼻尖,在下巴上辗转片刻吭哧就是一口。

“你……”话未出口,便被他霸道的堵住。

第31章 谁敢偷我小金库

一室春光无限旖旎,却突然被人生生打断!

哐当一声脆响,凤舞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接着一串红彤彤的炮仗被丢了进来。屋内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炮炸便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保护王爷,抓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又是一串炮仗在院子里炸了起来。

满屋子的春风不在,鼻尖萦绕的都是火药的烟味。不等外面的人冲进来,姬朝歌挥手放下帘幔,扯过薄毯将怀中人儿裹住。

赵歆月被炸懵了,抓紧胸前的薄毯,迷茫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姬朝歌咬牙切齿,恨得后槽牙生疼。

方才正值情动,突然遭遇这等情况,若非他及时控制住,只怕下半生的幸福都得完蛋。这一刻,姬朝歌恨不能将刺客抽筋剥皮。

见他满脸阴翳,赵歆月小心翼翼的往床里挪了挪,生怕他一个怒火中烧殃及她这条无辜的池鱼。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见她像只鸵鸟一样挪开,姬朝歌被气笑了。

要不是鞭炮炸得突然,她现在已经被吃了好不好!赵歆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说什么也不愿靠近。“我不,王府怎么会有刺客?”

“你害怕?”潮红逐渐褪去,姬朝歌认命的叹了口气。

姬朝歌很愤怒,为何每次他想与她圆房都会出现意外,到底是谁那般无耻的想要阻止他与她欢好。

“不怕。”赵歆月睁着一双盈满笑意的凤眸与他对视,笑盈盈的摇头。

外院的厮杀声被凉风吹进凤舞宫,姬朝歌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罗裙,温柔的替她将衣服穿好。

赵歆月像个乖巧的瓷娃娃坐在床上,任由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头发,笨拙的想要替她挽发。

屋外阳光正暖,透过蒙着细纱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如同为他披上一层白色的光衣,温暖而柔软。

“姬玠。”赵歆月看得喉咙一紧,抬手抓住他还在自己发间穿梭的手指。

“嗯。”被她抓住手,姬朝歌目光灼然的与她对视,好看的桃花眸中映着她娇俏的笑脸。

刚褪去的羞红再次爬上脸颊,赵歆月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立刻松开他的手,红着脸道:“没什么,外面闹得这么凶,你不去看看?”

“好,你歇一会,我去看看。”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姬朝歌迅速套上外袍,起身就要朝外走却被她拉住腰带。“怎么了?”

赵歆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寝室,随手扯过条红绸系住长发,“我和你一起去,能旁若无人闯进凤舞宫行刺的刺客,我也想看看是哪只妖孽。”

总觉得她特地咬重了最后四个字,姬朝歌回头认真望着她,却见她一脸平静,并没有什么不妥。疑惑的摇了摇头,莫非是他想多了?

“一起去可以,但你得跟在我身后。”

“好。”赵歆月爽快答应,果真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寝室,抬脚走进一片狼藉的庭院。“这是遭贼了?”

望着凤舞宫大开的小库房,赵歆月倒抽一口凉气,这刺客到底是来刺杀她的,还是来打劫她的?

她的小金库啊,莫不是都被搬空了吧?!赵歆月心一抽,早将方才答应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提着裙摆就朝库房冲了过去。

“你去哪?”见她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姬朝歌急忙快步跟上护着。

赵歆月哪里还有闲工夫回答他?一头扎进库房中,抢过白樱递来的账本,就开始检查起自己的嫁妆。不查还好,这一查心疼得她差点掉下眼泪。

“完了完了完了,我的乌海夜明珠,我的暖玉金丝席,我的翡翠鸳鸯带……”

一叠声不同样的絮叨,姬朝歌哭笑不得的站在门口,见她痛心疾首得直跺脚。“丢东西了?”

“呜呜呜,姬玠,你要给我做主啊,这该死的贼偷了我好多嫁妆!”赵歆月心疼得眼眶通红,那些东西都是父皇在世的时候替她慢慢攒的,连皇兄当年想要都没能得逞,现在好了竟是被贼偷了。

姬朝歌强忍住笑伸手接住扑来的人儿,见她满脸心痛之色,脸色也不由得严肃起来。“都丢了什么东西?列个清单给清风,我带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你知道是谁偷的?”赵歆月虽然伤心,可她又不傻,立刻回过味来,眼巴巴的望着他。

她的眼神太过炙热,姬朝歌转头眺望远方,绷紧了下颚:“不知道。”

“那你说个屁!”赵歆月立刻炸毛,丢了那么多嫁妆,她心疼得都要抽过去了,他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姬朝歌又心虚又好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见她委屈巴巴得瞪着自己,心软成了一汪春水。“别气了,我答应你,一定帮你将东西一样不少的找回来,好不好?”

“真的?”赵歆月眼睛红红的望着他,生怕他不尽心尽力的找,急忙补充了一句,“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等我。”姬朝歌握紧她的手,一握即松,对她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站在原地目送他快步离去,赵歆月下意识的眯起双眼,凉风吹起他的白袍,丰神俊朗得迷了她的眼。

“殿下?”此番遭贼丢了不少东西,白樱担心的扶着她。

赵歆月摆了摆手,失魂落魄的在石凳上坐下,勉强的扯了扯唇瓣。“不用担心,不过是些寻常宝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只是寻常宝物,殿下又岂会那般在乎?白樱知道都丢了哪些东西,担心道:“殿下,王爷还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奴婢担心,若让他知道那些东西的用处,怕会影响您与他的感情。”

“些许死物就能离间的感情,必定不能长久。”赵歆月眼染三分薄凉,略带嘲讽。

殿下是受过情伤的人,白樱不知该如何劝。正在踌躇说些什么的时候,抬头就看到清风快步走了过来。“殿下,清风来了。”

“拜见王妃,王爷让属下来拿丢失物品的清单。”在两米外站定,清风语气恭敬道。

赵歆月对白樱摆了摆手,“白樱,你去给他列清单。”

见她心痛得脸色惨白,清风不敢多看,跟着白樱快速进了小库房,低声问:“是不是丢了很贵重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问?”白樱奇怪道。

清风对着赵歆月的背影努了努嘴,小声道:“瞧将王妃心疼成了什么样子,肯定是丢了了不得的宝贝。”

丢的东西未必有多贵重,但确实是了不得的宝贝,至少对殿下来说,那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世珍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偷殿下的嫁妆。”

清风跟着摇头,一阵唏嘘道:“这贼人真是放肆,幸好王妃没有受伤,也多亏了王爷刚巧歇息在这里。”

这话倒是提醒了白樱,对啊,如果这真的是普通的盗贼,为什么不去盗取王府的库房,反而来偷殿下的嫁妆?而且仔细瞧瞧那些丢的东西,库房中比那些贵重小巧的比比皆是,怎么就丢了那几样呢?

“白樱?”见她不吭声,清风伸手推了她一把。

“啊?”白樱回过神来,迅速列好清单塞给他,推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出了凤舞宫的院子。“殿下,奴婢觉得库房失窃事出蹊跷。”

趴在石桌上默默心痛的赵歆月头也没抬,有气无力道:“就我丢了东西,能不蹊跷嘛。”

王府那么大,南阳又素来以富饶闻名天下,这贼人是有多瞎,放着王府的宝贝不偷,来打劫她的小金库!

见她心疼得直挠石桌,白樱瞬间哭笑不得:“殿下,奴婢是说,此事大有蹊跷。”

“我知道啊,肯定蹊跷啊!南阳王府宝贝那么多他不偷,这贼是和我有仇吧,舍近求远的来打劫我!”

想当初为了绣好那副山河图,她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回。还有那个翡翠白玉带,上面的每一块翡翠都是她亲手打磨,吃了整整两个月的翡翠灰。

想着想着,赵歆月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咬着手指,秀眉拧成一个死结。方才太着急没回过神来,现在仔细想一想,丢的那些东西并不是最贵重,却都是她亲手做的。

而只有她最亲近的人,才能分得清哪些东西是她亲手所做。望眼整个南阳,与她这般亲近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犯人是谁答案仿若下一秒就能呼之欲出。

“白樱,备马。”赵歆月猛地站起身,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这人真是胆子肥了,现在敢撬她的小金库,下次是不是就要挖她的棺材本了?!

白樱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殿下要去哪里?”

“抓贼!”且等着吧,等她人赃并获的逮着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王府失窃,姬朝歌自然问责王府守卫,尚未问出结果,应青山领着护城军浩浩荡荡的在府外求见。

“主子,应都尉求见。”宁良快步走进庭院,在书房外低声禀报。

应青山?这个时辰他不去巡城,来他这里添什么乱?姬朝歌蹙眉,神情冷漠,“让他进来。”

第32章 闯回梦楼

应青山来得很快,黑色的铠甲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嚓嚓的摩擦声,落在静谧的书房中莫名让人心一紧。

“末将拜见王爷。”

一声末将喊得姬朝歌脸色变了变,见他还穿着巡城的铠甲,不仅皱眉问:“何事来见?”

“王爷,方才南阳边城来报,有一支军队从西南方向朝南阳主城而来。”应青山面色凝重,末了又补充一句,“高举明黄色龙旗。”

“龙旗?!”姬朝歌挑眉,眸中兴起一丝玩味,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慢敲打桌面。“哼,他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

胡乱换了一套姬朝歌的衣裳,赵歆月闷头走出王府,还没上马就见王府临街的街道上站满了护城军。“这是怎么了?”

门房不敢怠慢,急忙过去给她当脚凳,“回王妃的话,府里糟了贼,应都尉前来查案。”

遭贼不问责府中侍卫,找护城军来办什么案?赵歆月没有多想,越过门房踩着马镫翻身上马,见门房还跪在地上,忍不住皱眉道:“起来吧,回去告诉王爷,本宫有事要出府,晚膳不用等了。”

“是。”门房急忙应下,待马蹄远去,才敢转身去禀报王爷。

拿着凤舞宫列好的清单,清风抬脚就要朝书房走,却被宁良伸手拦下。“怎么了?”

“应都尉在里面。”宁良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对清风劝道,“连铠甲都没脱,看上去难得的认真。”

这算什么评价?清风好笑的白他一眼,笑道:“要是让应都尉听到,他非揍你一顿不可。”

宁良一愣,旋即才回味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好心提醒,“你暂时别进去,耽误了王爷的大事可了不得。”

“我这也是不能耽搁的大事呀。”清风苦了脸,贴身伺候王爷多年,第一次见王爷对谁这般上心。应都尉的事情着急,王妃的事情难道就不着急了吗?

“那你去吧,被王爷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清风无语,默默地蹲在他的旁边,盯着脚边忙着搬家的蚂蚁发呆。管家一脚踩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吓得急忙退出院子,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

“你俩这是干嘛呢?”管家将牌匾看了又看,确定这是王爷的书房重地,才又走进来。

见是管家,清风苦大仇深道:“在等。”

“等啥?”管家听得一脸懵,这两人可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不在书房伺候,在外面等什么?

清风郁闷的翻了一个白眼,举着手中的清单道:“府中遭窃,王妃丢了不少东西,这是清单。”

“王妃?巧了,我也是为王妃而来。方才门房来报,说王妃骑马出去了,让禀报王爷一声说晚膳不回……唉唉你俩架着我去哪儿……”

“怎么回事?”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应青山惊讶的望向进来的三个人。

姬朝歌脸色清冷,眸光微沉,眸光淡淡的看向宁良和清风,静等一个解释。

被自家主子盯得浑身发毛,清风双手奉上清单,低声禀报:“主子,这是王妃列的清单。”

进来之后宁良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书房,急忙拉着管家道:“主子,管家来报,说王妃已不在府中。”

“她去哪儿了?”姬朝歌心一跳,神色微变。

管家被问得冷汗直冒,跪在地上惶恐道:“小人不知,王妃只说请您晚膳不用等她,并未说去哪里。”

“她不说,你就不会派人跟着?”姬朝歌语气冰冷,起身便大步朝外走。

见他二话不说就要走,应青山急忙追上去,“事情还没安排妥当,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找人。”姬朝歌脚步未停,边走边对清风道:“备马,派人去找。”

府中刚刚遭遇过刺客,正是最不安全的时候,她怎么连说都没对他说一声就出府。万一在府外遇上什么危险,既没带侍卫他又不在身边,谁来保护她的安全?

越想姬朝歌心越沉得厉害,恨不能立刻飞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狠狠揍一顿屁股。

应青山快步跟上,召集护城军去寻人,自己骑着马去追他。皇帝派兵来南阳,不知是福是祸,王爷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王爷,你慢点。”应青山刚上马,前面的白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清风和宁良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上马,与应青山一前一后追了上去。

午后阳光正暖,回梦楼中的姑娘们陆续起床,离晚上的迎客还早得很,便三五成堆的坐在大厅里嗑瓜子闲聊。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便闯了进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哟,这是谁家少年郎,长得可真是俊俏呀。”金妈妈被吓了一跳,惊讶道。“唉不对,你怎么骑马就进来了?马不准进来,会吓到姑娘们的。”

赵歆月勒紧马缰,马蹄踏步在大厅里面转了一圈,抬手用马鞭指着金妈妈冷喝:“叫陆长临出来见我!”

来找公子的?金妈妈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陪着笑脸道:“公子,咱回梦楼还没营业呢,您找咱们家公子得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我现在就要见他,让他给我滚下来!”搬了她那么多东西,一个交代都没有,还敢要她晚上再来,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金妈妈为难的看着她,刚准备问她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妙香姑娘来了。“姑娘,这人要见公子。可这个点儿,公子还没醒呢。”

“你下去吧,我来就好。”妙香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搬个一个绣凳放在马下,伸手想要搀扶对方下马,却被对方没好气的拂开。“不知殿下会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陆长临人呢?”赵歆月一个鹞子翻身,文人袍的下摆飞扬,身形漂亮的落地。

妙香乖巧的站在一边,指了指阁楼的方向,“公子还未起身。”

“他今天一直都在这里?”赵歆月不信邪,黛眉拧成一个死结。见妙香摇头,不相信的又问,“那他派谁去了王府?”

“今天没有人去过王府呀。”妙香听得冷汗直冒,硬着头皮道。

没人去过王府,那她的那些东西鬼偷的?!赵歆月怒火中烧,一把抢过白樱手中的马鞭,一手一个马鞭气势汹汹的朝阁楼而去。

“白樱姑姑,您不劝着点儿?”妙香一见这架势,急忙拎着裙子想跟,却在楼梯口被白樱伸手拦下。“这要是伤了殿下可如何是好?”

白樱面色微冷的摇头,那些东西对殿下来说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长临不会伤害殿下。”

呃,她担心的是殿下会伤害公子呀!妙香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不敢当真这样说。“可这毕竟是回梦楼,万一传出什么风声,怕是对殿下的名声不利。”

名声?那是什么东西?白樱笑弯了眼睛,依旧拦着楼梯不让任何人上去,“殿下行得端做得正,顶天立地还怕人说?”

见她左右不许自己上去,妙香焦急的跺了跺脚,转身想走另外一条路,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腕。“白樱姑姑还有什么吩咐?”

“听闻回梦楼的厨子手艺不错,殿下晚上在这里用膳,这是单子你给厨房送去,亲眼盯着厨子做。”白樱抽出一张菜单递给妙香,不等对方拒接抬脚便上了楼梯。

目送白樱上楼,妙香拿着菜单急得直跺脚,知道现在再想去通风报信也是来不及。

只盼着公子能机灵一点,不要让殿下瞧出破绽,否则以着那位殿下的性子,公子这顿打是逃不掉的。

“妙香姑娘,方才那位公子是不是之前跳战舞的那位?”金妈妈躲在一边想了很久,总觉得看着很眼熟,方才灵光一闪总算是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拿着菜单,妙香对她招了招手,边往厨房走便叮嘱:“记住那位主子的脸,今后再见着她,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要满足。”

闻言金妈妈倒抽一口凉气,试探性的问:“敢问姑娘,那位主子是什么身份?”

“是你我一辈子也不能问的尊贵身份。”妙香没有正面回答,生怕她动不该动的心思,慢悠悠的补充道,“便是公子见了她也得叫一声祖宗,你……”

话音未落,阁楼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后是摔东西的声音,伴随着长临的惨叫。

“祖宗,别打了,快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马鞭一下接一下的落下,被堵在墙角的长临双手抱头,想躲都没地方躲,只能硬生生的承受对方的怒火。“祖宗,要打我也得给个理由吧,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你还敢问!”赵歆月抽累了,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抓过桌上的茶水就往嘴巴里面灌。“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等她丢了马鞭,长临才摸着上半身的鞭痕,委屈巴巴的在她对面坐下。“祖宗,你下手真狠,一点都不心疼奴家。”

赵歆月恶狠狠的瞪着他,冷声道:“我只问你一句,往凤舞宫丢了一串炮仗这事儿你知道吗?”

第33章 率军闯城

这让他如何回答?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却不是他干的,他甚至都没有参与。

见他不敢吭声,赵歆月心里有数。“哼,看来你是知道的。”

“祖宗,这事儿与我无关,我也是刚知道。”

要不是青玄搬了那么一大堆东西回来,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么疼殿下的青玄,竟会在殿下与姬朝歌亲热的时候,朝她的寝室丢了一串五千响的炮仗。

不是他干的?赵歆月抿唇沉思,半晌喝问:“青玄人呢?”

“殿下怎么知道是他干的?”长临惊讶道,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急忙捂住嘴巴。“奴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说。”

“哼,你最好祈祷姬朝歌没有留下阴影,否则仔细你的皮。”赵歆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很是为受惊吓的姬朝歌担心。

长临傻眼了,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他干什么了?不就给了青玄一份王府地图和侍卫分布图吗?多大点事儿,值得挨这顿揍吗?

炮仗是青玄放的,就算姬朝歌留了阴影今后不能人道,要怨也该怨青玄,跟他有什么关系?!

“回梦楼有十全大补汤的秘方,殿下要不待会抓几副回去熬了给驸马爷喝?”

“有用吗?”赵歆月眉头紧锁,出嫁前她听教养嬷嬷说过不少闺中秘事。

知道男人若是在动情的时候受了惊吓,轻则心有抑郁,重则不能人道。

在姬朝歌身上,她赌了花好月圆,若他当真出事,她找谁哭去?

长临骄傲的抬高下巴,睨她一眼哼道:“我回梦楼的十全大补汤,便是御医见了药方也得喊一声祖师爷,效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那好,待会给我抓十副带回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赵歆月也不跟他客气。

十副?长临被口水呛到,咳得昏天暗地,“我这还有几坛虎鞭酒,你要不要一并带回去?”

“也行。”赵歆月点头,若有所思的问:“还有别的吗?”

“祖宗,你太贪心了。”长临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心疼的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鞭痕。“姬朝歌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念着他。”

想起之前的温存,赵歆月眼染笑意,垂眸把玩手心茶盏,“他是个良人。”

是良人,而非好人。良人值得托付一生,好人嘛适合做朋友,比如他。长临心口一窒,闷得喘不上气。

“看来殿下很看重他。”

赵歆月侧头想了想,大方的承认:“我想与他有个好结果,自然会看重他一些。”

随后看一眼他身上的鞭痕,满心愧疚道:“前些日子姬朝歌给了我几盒去痕膏,待会我让人给你送来。”

长临眼睛一亮,捧着茶杯嗅着茶香,“南阳王府的去痕膏是个好东西,殿下既然得了宝贝,为何不好生利用?”

“那东西于我无用,你若不想要也是丢库房的多。”赵歆月揉了揉肚子,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对门外的白樱喊道:“白樱,我饿了。”

饿了不回家,莫非要在这里用膳?长临欢喜的抬眸,笑眯眯道:“回梦楼新来了一个厨子,做得一手美味的湘菜。”

“会做八宝兔丁吗?”湘菜以辣入味,她素来喜欢吃辣,自从来了南阳之后,已有许久不曾满足过口腹之欲。

“会,还有剁椒鱼头,香辣爽滑,待会殿下可要好好尝尝。”

全都是她爱吃的菜呀,赵歆月憋闷的心情好了许多,看长临也顺眼不少。“青玄人呢,惹出这么大的事,连句交代都没有?”

长临惊讶的望着她,半晌才喃呢道:“青玄回景阳了,殿下不知道?”

谁也没有告诉过她,她上哪里去知道?“他回景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怕是知道东窗事发后殿下不会放过他,所以提前溜了呗!

“殿下可知道京城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长临酸溜溜道,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关于李怀瑾的消息。

赵歆月摇头,一脸迷茫。“京城又怎么了?”

京城能出什么大事,只要皇兄不出什么幺蛾子,再大的事情都吓不到她。

难道她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长临狐疑的看着她,半晌才道:“陛下下了削藩令,已经派了宣旨大臣往南阳而来。”

“意料之中的事,比我料想的早了点。”赵歆月微微颔首,“难怪青玄那么急的赶回南阳。”

他急着赶回南阳是因为闯了祸,和削藩令没一个铜板的关系!

长临在心底咆哮,“还有一个消息,你不想听了?”

“听着呢,你说。”赵歆月认真道,嫩如白玉的手指沿着杯沿慢慢画着圈,眼睛却是看向门口。

见她这副模样,长临拍了拍手,木门立刻被人推开,妙香走在最前头,后面跟了一串莺莺燕燕手中都托着托盘,每道托盘上都放着两道菜。远远的便能闻到香味,待饭菜放在桌上更是色香味俱全,令人看着便食指大动。

“你怎么不说?”在桌前端正做好,赵歆月接过白樱消过毒的银筷子。

待白樱将每个菜都试了毒,长临挑着她喜欢吃的菜送到她的面前,将她面前不爱吃的蔬菜挪到一边。“先用膳吧,待你吃完再告诉你。”

“你不说我怎么吃得下?”最烦他说一半留一半,赵歆月被他挑起了兴致,却得不到满足,那感觉真是谁试谁知道。

抬手为她装了一碗乳鸽汤,长临眯眼轻笑,“我怕你知道了会掀桌,难得厨房做了这么多的好菜,不吃岂不浪费?”

能让她掀桌的消息,皇兄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皇兄废后了?”

“你就不要猜了,安心用完膳我自会告诉你。”长临夹起一片笋片,见她满脸的抗拒,果断放进她的碗中。“不许挑食,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敢挑食。”

这人一定是在报复她!赵歆月无语的瞪着碗中笋片,恨不能用眼神将其灼烧。“我不喜欢吃笋片。”

“除了笋片,这里还有青菜和香菇,你吃了吗?”长临斜她一眼,夹起一筷子青菜便放进她的碗中,果然看到她黑了脸。

赵歆月现在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在报复她。明知道她不喜欢吃这些,还非往她的碗里夹。“别给我夹了,这些我都不爱吃。”

这么挑食,就连白樱都看不下去了,默默的往她碗里挑了一块鱼脸肉。“殿下,吃点鱼。”

“白樱,还是你最好。”赵歆月感动得差点落泪,夹起鱼肉放进口中,却见白樱又夹了一块香菇。

“再吃点香菇。”白樱无视她的崩溃,面无表情的为她布菜。

长临见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他就说么,最为她挑食头疼的白樱,怎么可能突然那么纵容她挑食。

赵歆月欲哭无泪的抱着碗,夹着笋片看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放进嘴里。“好歹我也是一国公主,强迫本宫吃不愿吃的东西,你们该当何罪?”

“怎么?殿下现在才想起来耍公主的威风,是不是迟了点儿?”长临呵呵一笑,端起鱼香肉丝的盘子,作势就要往她的碗里拨,吓得对方一把护住碗。

“我不要笋丝!”一桌子的美食放在面前,长临这个天杀的,尽往她的碗里塞她不爱吃的菜。“你就是存心报复我!”

长临抿唇一笑,妩媚的桃花眼中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哪能啊,殿下赏了奴家这顿鞭子,对奴家可谓恩重如山,奴家报答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报复呢。来,吃点香菇再吃点青菜。”

“我不要!”赵歆月崩溃了,拍着桌子怒吼。

南阳城偌大无比,若非到处都潜伏着王府的眼线,姬朝歌想不动声色的找到赵歆月,无疑是大海捞针。

“王爷,有百姓来报,看到有人骑着王府的马匹出了城。”

“出城?”姬朝歌眉头紧锁,调转马头朝城门奔去。

远远的便见城门口堵着许多人,护城军更是与对方拔刀相向,气氛很是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应青山驱马上前,问面前的护城军。

护城军见来的是南城都尉,急忙禀报:“回禀都尉,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路子,拿着一个假文牒就要带兵入城。我们不让,他们就要硬闯。”

“硬闯城门,好大的胆子!”应青山冷笑,越过人群看向对方端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尔等何人,为何来我南阳生事?”

“南阳很了不起?”

“你!”应青山一噎,抽刀便要动手,被追上来的姬朝歌伸手拦住。

“你是什么人?”姬朝歌抬眸,见对方相貌堂堂,不知为何却让他很是讨厌。

“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问,景阳长公主在哪儿,为何不来见我?”

姬朝歌玉面微冷,目光凛然的看向对方,“放肆,本王的王妃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哼,你的王妃?尔等不过窃贼,也敢大言不惭。”

一再被人挑衅,姬朝歌满脸阴翳,“率军闯城,好大的胆子。青山,拿下。”

回梦楼的厨子手艺当真了得,一连吃了两碗米饭,赵歆月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啊,吃得好饱。”

长临笑着为她斟茶,抬头就见妙香满脸焦急的走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第34章 低头见流氓

“公子,城门口出事了。”说完,很是焦急的看了一眼赵歆月。

“慌什么,城门口能出什么事?还能发生兵变不成?”长临漫不经心道,顺手掏了掏耳朵。

妙音吃惊的点头,“原来公子已经知道了,来人已被王爷押进大牢,秦阳郡主闻讯已进王府求情。”

“噗!”

抬手将脸上的茶水抹匀,长临满心无语,“殿下,南阳城兵变,却是秦风雅求情,您怎么看?”

“用眼睛看。”赵歆月眨眨眼,满脸无辜。“秦风雅代表秦阳王,却想插手南阳之事,有意思。”

姬朝歌本是出府寻找赵歆月,末了却遇上有人领兵闯城,对方更是出言不逊。一怒之下,将人拿下关进地牢,还没回到王府,秦阳郡主便领着人在门口满脸焦急的等着。

“南阳王爷,小女有要事与您商量。”秦风雅快步迎上去,跟在姬朝歌身后想进王府,却被侍卫拦住。“王爷?”

“放她进来。”姬朝歌头也未回,冷声道。

秦风雅大喜,趾高气昂的越过侍卫,迈着莲花步朝姬朝歌追了上去。“王爷,小女有要事要与您商量,不知王爷可否给小女一炷香的时间?”

上门是客,再者秦阳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姬朝歌抿唇略一思忖,对清风道:“请郡主去书房叙话。”

“是,王爷。”清风拦住秦风雅,指着书房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郡主,这边请。”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白消失在视线中,秦风雅无奈的跺了跺脚,只好跟着清风朝书房走去。“不知王爷那般焦急,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郡主请喝茶。”清风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放在她的手边,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就是南阳王府的书房呀,好多书啊。”秦风雅好奇的打量眼前的书房,书房是何等机关重地,南阳王对她定是颇有好感,否则为何不让她在花厅等着,而是让她进书房?

清风古怪的看她一眼,心底忍不住腹诽,这郡主莫不是瞎吧,王爷的书都在藏书楼里放着,她哪里看出书房有书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本郡主是不是?”秦风雅不瞎,相反她眼神好着呢,见清风神情古怪,当即柳眉倒竖怒声斥道。

完全莫名其妙,他眼神怎么了?清风被问懵了,奇怪道:“郡主何出此言?”

还敢不承认!秦风雅生气的瞪圆眼睛,指着清风便骂:“别以为有王爷替你撑腰,你就敢奴大欺主。像你这种刁奴,本郡主见得多了。”

“清风,哥哥回来了吗?”话音刚落,姬卿卿一身红衣似火的跳进书房,拎着裙摆在清风的面前转了一个圈。“好不好看?”

红衣似火,裙摆飞扬,笑靥如花,当真是人比花娇,美艳不可方物。

清风看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很给面子的鼓掌道:“好看,这身衣裳很配郡主。”

“你也觉得好看?这料子是嫂子选的,她说我年纪轻轻该穿些艳丽的颜色。我原本还担心我压不住这样艳丽的料子,但你说好看,那肯定就是好看的。”

姬卿卿还没有高兴完,角落里突然冒出一句嘲讽:“不知廉耻!”

“是你?”姬卿卿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书房里竟然还有别人在。“谁让你进来的?”

谁让她进来的?“哼,自然是王爷请我进来的!”秦风雅倨傲的抬头,斜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的撇嘴道,“南阳王府很穷吗?瞧你生得面黄肌瘦,再看看你这身材,啧啧啧,该大的地方不大,该细的地方却挺粗,走出去别人还以为王爷苛待了你呢。”

南阳王府是世袭功勋,南阳王妃更是出生江南最有名望的书香门第,悉心教出来的女儿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骂人。

“你放肆。”姬卿卿气得眼睛都红了,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没杀气的话。

秦风雅眼睛多毒,瞬间猜到她不会骂人,当即一掐腰指着她道:“怎么?亏你还是个郡主,连骂人都不会。要不要本郡主教你啊,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本郡主就将这骂人的精髓教给你。”

“我不要,我才不要学。”姬卿卿说不过她,气得小脸铁青,“你别得意,等我嫂子回来,她肯定会替我骂死你的。”

赵歆月不在府中?秦风雅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自己为何事而来,立刻扬唇讥讽:“你还指望她会回来?不怕实话告诉你,长公主她不会回来了。”

“你说谎,嫂子和哥哥感情好着呢,哥哥在这里,她肯定会回来的。”姬卿卿越说越生气,要不是看在哥哥要与秦阳合作的份上,早让清风将她丢出去了。

秦风雅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嘲讽道:“感情好?他们才成亲多久?三个月的感情,难道还能比得过十年的青梅竹马?!”

“你什么意思?”姬卿卿黑了脸,如果不知道赵歆月的过去,或许她还不会这么紧张。“什么十年的青梅竹马?”

“你不知道?”秦风雅故作惊讶的捂着嘴巴笑,笑得咯咯作响,“原来你还不知道呀?你的好嫂子她曾经深爱了十年的男人来了,你说她还会再回来吗?”

姬卿卿皱眉,不相信道:“你说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当朝长公主。”

“污蔑?!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李怀瑾人就在南阳,你哥哥已经见过他,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他。”

李怀瑾来南阳了?他不是奉旨出家当和尚了吗?!姬卿卿见她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信了三分。“胡说,他现在是和尚,怎么可能来南阳?”

“人如今就在南阳的地牢里,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看。”秦风雅冷笑一声,不屑的挑眉。

只盼着姬卿卿受不住挑唆当真去地牢,这样她就能借她的手将李怀瑾放出来,顺利卖对方一个人情。

姬卿卿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身出了书房的院子,气冲冲的朝大门口走去。岂料脚还没跨出门槛,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载着一位白衣飘飘的美少年奔腾而来。

谁家的少年郎,生得好生俊俏。姬卿卿看傻了眼,等人到了眼前,更是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哟,知道我回来了,特地来迎接我的?”赵歆月利落的翻身下马,见她一脸呆滞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脸。“怎么了?是不是被我丰神俊朗的风姿吓傻了?”

熟悉的语气,轻佻的动作,姬卿卿瞪眼看向她,眼眶突然红了,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诶诶诶,你哭什么?不就是摸你一下脸么,要不我让你摸回来好了。”

方才郡主走得飞快,宁良怕她被秦风雅挑唆做出什么傻事,急忙跟着追上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郡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郡主?!”宁良一声惊呼,随即看到她身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此刻正轻佻的摸着郡主的脸。“哪里来的小贼,竟敢轻薄郡主!”

听到后脑勺有风声,赵歆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回头就见宁良手中的匕首快要贴上她的脸。

人家是举头望明月,她这倒好低头见流氓,她看上去有那么像流氓吗?

“宁良,你疯了!”姬卿卿吓得一声尖叫,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匕首来得太快,快得赵歆月想躲都来不及,就在赵歆月侧身打算避开要害的时候,身子突然被人抱住,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人已经在三尺之外。

赵歆月呆呆的望着来人,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想说话却只觉得嗓子一阵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妃?属下该死,求王妃恕罪。”宁良惊得脸色铁青,眼前这白衣少年竟然是女扮男装的王妃?

想着他方才差点伤了王妃,宁良便遍体生寒,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额头落下。

“他伤着你了?”见她不说话,男子好看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清凉的眼眸满是关怀的望着她。

赵歆月没有动,此刻她只觉得浑身都僵硬得动弹不得,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又怕一伸手便会戳破这个梦。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这样的梦,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做了?

“怎么不说话?可是伤到了哪里?”

一如既往的温柔,一贯如昔的深情几许,赵歆月心一阵钝痛,好像有谁在拿着钝刀来来回回的割。

“歆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冒出,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轻柔的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

赵歆月无所适从的抬眸,待看清眼前人是姬朝歌之后,紧绷的心突然便松了下来。“你来啦。”

“嗯,我来接你回家。”

姬朝歌皱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时刻闪着光的眼眸此刻黯然无光,时刻都明媚如桃花的笑脸满布哀伤,伤愁在眉心聚集,蜿蜒而下笼罩她全身。

“歆儿!”见她要走,男子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拉她,却被她身旁的男人一掌挥开。“你干什么?”

第35章 姬玠

“这话该本王问阁下,你想干什么?”姬朝歌满面寒霜,眼神更是冷得能掉出冰渣子。“当街拉扯本王的王妃,本王便是将你五马分尸都没人敢说个不字。”

“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姬朝歌冷笑,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栗,索性将人儿打横抱起,跨过高高的门槛径自朝深处走去。

眼见着男子抬脚就要跟,姬卿卿拎着裙摆跳进门里,对宁良喊道:“关门!别放他进来。”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她看得出来,嫂子很怕他,哥哥也很讨厌他。既然如此,那她更没有将他放进来的道理,凭白的给哥哥嫂子添堵。

“哐当!”

李怀瑾背手而立,眸光阴沉不定,任由对方将南阳王府的大门关上。他们以为关了门,就能阻止他见歆儿吗?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求的不过只是一个她。

“怀瑾,来日方长,还是先去驿站吧。”杜源站在街角目睹一切,见人群散去,这才走上前来劝道。

抬头仰望南阳王府的匾额,李怀瑾看了很久,突然转头问:“世袭功勋与世代忠君,哪个更值得世人尊敬?”

“啊?”杜源没听懂,一脸懵的望着他。“时候不早了,你就算是想要拜见殿下,也该明天送上拜帖正儿八经的来。”

送上拜帖便能见到她吗?李怀瑾不屑扬唇,冷笑:“南阳王心胸狭隘,便是有拜帖,也不会让我见她。罢了,先去驿站。”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与她磨,他就不信,十年的情深义重会比不上后来者的三月朝夕。

杜源见他竟然没有纠缠,疑惑的皱眉看向他,以他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怀瑾?”

“走。”李怀瑾翻身上马,头皮一片墨色,青衫飞扬别有一番凛然。

王府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姬朝歌紧绷下颚,脚步走得飞快,白衣的下摆迅速扫过凤舞宫的门槛,不染半点尘埃。待将怀中人儿放在床上,姬朝歌才得空认真看向她。

“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一个人出去?你知不知道府里刚出了刺客,正是不太平……”

话音未落,衣领一紧旋即身子被对方拉低,接着唇上一暖,她像只小兽般咬上他的下巴!

“歆儿……”姬朝歌被她勒得喘不上气,弯着腰被迫承受她的啃咬。

赵歆月如同着了魔,嘴上啃咬犹觉得不够却又不知还能干什么。“给我!”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犹如小兽般低鸣。

“你要什么?嗯?”墨发散开,姬朝歌哑着嗓子,慵懒而诱惑的问。“歆儿,你要什么?”

对啊,她是要什么来着?赵歆月脑中一惊,思绪刚有些清晰的苗头,唇上一暖,身下的人坐起身,攫住她的下巴吻得正欢。

岂有此理!要亲也该是她亲他,哪里容得他反抗?赵歆月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心口闷得难受,脑袋更是再次浆糊一团,所有的烦闷、痛苦、慌张,似乎在这一刻都集中到了他的唇上。

一番云雨将歇,赵歆月红着脸推身上的人,囔着鼻子抱怨:“你骗我。”

“我没有。”姬朝歌闷笑,低头攫住她的红唇,又是几度缠绵。

又是一室旖旎春光,守在门外的白樱双手捂着耳朵,小脸羞得通红。清风蹲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捂着耳朵,低声问:“主子们怎么还没歇息?”

“闭嘴!问什么问!”白樱恶声恶气的翻他白眼,主子们初尝情滋味,难免有些没有分寸。

只是放在门外的饭菜没有动,这都已经一天一夜,饿久了会不会没力气?

清风看着她红着脸故作凶狠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她怒瞪自己,捂着嘴笑道:“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偏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哼。”白樱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蛮横的将他拖去了后院。敢说她是凶巴巴的小姑娘,依她看他就是存心皮痒。

红绡帐暖,春情迷人。云雨将歇,搂紧怀中倦怠的人儿,姬朝歌抿唇轻笑,眉眼中的柔情仿若要将人深深溺毙。

“姬玠,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很是好闻。

姬朝歌初尝情事,本就脸红心跳得厉害,哪里经得起她这样的言语。“歆儿,你不是累了吗?”

“是啊。”赵歆月迷茫的抬眸,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凤眸,疑惑的看向他。

这小傻子,不知道说一个男人味道好闻,便是挑逗吗?姬朝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大手安抚性的顺着她的后背。“累了就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再和你算账。”

算账?赵歆月才酝酿出的三分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撑着胳膊坐起身,满脸疑惑道:“你找我算什么账?”

姬朝歌扯过丝被裹住她又楼进怀中,下巴轻抵她嫩滑的额头,闷声轻叹:“你占了我的清白,今后可千万莫要负我。”

什么叫她占了他的清白?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活像个被登徒子玷污了清白的良家小娘子!

赵歆月听得满头黑线,双手撑在他的胸口,点着他的脑门数落:“明明是你占了天大的便宜,末了却说得好像是我强迫了你一样。”

“吃了就想不认账?”姬朝歌眸光微沉,故作伤心的垂眸,“是不是你强行剥了我的衣裳?是不是你强行压着要了我?如今木已成舟,你翻脸就想不认账?”

什么叫颠倒是非?什么叫不知廉耻?赵歆月被气笑了,无语挑眉:“就算是我强行剥了你的衣裳,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强不了你。只听说男人强要了女子,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子强要了男人的。”

“你果然是想不认账!”姬朝歌控诉的瞪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赵歆月听得一噎,只见男人剑眉微蹙星眸含怒,鼻挺如山薄唇紧抿,当真是三分秀色七分委屈,看得她心慌意乱只想伸手抱住他,好好地哄着。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没说不认账呀。你我本就是夫妻,如今终于圆房,我自然是不会负你的。”皇兄御赐联姻,三媒六聘一样不少,如今更是圆了房,她本就在他的身上赌了花好月圆,哪里会负了他。

听她这么一说,姬朝歌的脸色才稍微好些,只是依旧皱眉满脸不信。“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公主,食言而肥丢的是你皇室的脸。”

见他还是不信,赵歆月忙不迭安抚道:“放心,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说谎骗你?再说,如今你我也圆了房,今后自然是要共进退的,我哪能负你。”

闻言,姬朝歌暗暗咬唇,眸光沉沉的盯着她,“记住你说的话,如今我是你的人,你便是要骗我,我就……我又能怎样呢。”

那委屈的语气,那伤心的神情,赵歆月看得心一软,脑子也没了之前的清明。“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下心来?”

真是个心软的小傻子,姬朝歌心底窃笑,面上却依旧浮着委屈。“你让我在上面一次,我就信你。”

“好,死就死吧!”赵歆月大手一挥,说得分外豪迈。

红绡帐暖复又翻腾,不多时屋内再次传来轻吟浅唱,轻飘飘的传入门外两人耳中,羞得两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玩蚂蚁。

呻吟逐渐停歇,羞得白樱双手捧脸,低声抱怨:“你家王爷也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家殿下。”

一听这话,清风立刻不乐意了,闷声道:“这叫什么话,王爷怎么不心疼殿下了?”出力的可是王爷,殿下再辛苦能辛苦得过王爷吗?

白樱没好气的翻他白眼,心疼道:“天都黑了,殿下身子弱,可禁不起王爷的索求无度。”

“什么索求无度?!王爷心中自有分寸,难道还会伤着王妃不成。”清风不乐意的哼道,斜着眼看她。

床笫之间的事,谁能说得准?白樱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忧心忡忡的戳着蚂蚁窝。

两个主子初尝情事难以自控可以理解,但殿下大病初愈身子刚好一些,当真是禁不起王爷这般没有节制的折腾。

“清风,要不你去问问,主子们准备什么时候起身?”挣扎良久,白樱推了清风一把,示意他去喊门。

清风哪敢去喊门,这不是找打吗?“我不去,要去你去。”

“你怎么这么怂?”白樱柳眉倒竖,郁闷的瞪他。

“你不怂,你上啊。”清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上次因为说错一句话被王爷罚扫了两个月的马厩,血泪的教训就在眼前,他又不傻干嘛非要往刀锋上闯。

白樱气得立刻起身,脚步刚动寝室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身白衣胜雪的姬朝歌抱着昏昏欲睡的赵歆月,径直朝沐浴的汤池走去。

“王爷,殿下这是怎么了?”白樱担忧的看向姬朝歌怀中的赵歆月,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第36章 男色误国

姬朝歌心情大好,满眼都是餍足,“她累了,需要沐浴。”

沐浴?白樱急忙命人去收拾东西,亦步亦趋的跟到汤池,却被姬朝歌拦在了门外。“王爷,让奴婢伺候殿下沐浴吧。”

“不用,本王自己来。”姬朝歌垂眸,温柔的看向怀中昏昏欲睡的美人儿。她生得那般美,岂能让旁人瞧了去,便她的贴身婢女也不行。

直到汤池的木门关上,白樱都没回过神来。她方才是不是幻听了,素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南阳王,竟然要亲自伺候殿下沐浴更衣?

“你傻笑什么?”清风悄悄走过来,蹲在她身旁问。

白樱见是他,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转头痴痴的看向汤池紧闭的木门。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汤池,清风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是想搞什么破坏吧?”

“你是为了看上去显得高才长脑袋的是不是?”白樱睨他一眼,不屑道。

“你怎么又骂我?”清风委屈极了,郁闷的瞪她。

白樱挑眉,刚准备继续说,却见姬卿卿拎着粉色的裙摆,飘着香风朝这边冲了过来。“郡主,王爷和殿下正在沐浴。”

言下之意是要她稍等片刻,岂料姬卿卿却是冲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就朝外拖。“郡主?”

“我是来找你的!”姬卿卿抓着白樱就往外拖,直接将对方拖进了她的芙蓉苑。“你是嫂子的贴身婢女,嫂子喜欢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吧。”

白樱点头,迷茫道:“郡主为何想知道殿下的喜好?”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哥呀。”姬卿卿忧心忡忡的坐在软榻上,怕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过去。“方才门房送来拜帖,你可知是谁的?”

“奴婢不知。”白樱摇头,递来南阳王府的拜帖,哪里是她能知道的。

见她一脸迷茫,姬卿卿恨铁不成钢道:“是李怀瑾,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怀瑾?白樱心一沉,用力的握紧姬卿卿的手,郑重道:“郡主,不能让他破坏了殿下和王爷。”

“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难得你和我想到了一块去,我们可得齐心协力,绝不给那个混蛋可趁之机。”姬卿卿反手握紧她的手,美眸中是前所未有过得坚定。“此事还得多靠你,哥哥答应了与秦阳联姻,或许我不日便要远嫁秦阳。”

“郡主不想嫁可以不嫁,没必要委屈自己。”白樱见她满脸不情愿,劝阻的话便脱口而出。

闻言,姬卿卿满脸苦涩,摇头道:“两地联姻能帮到哥哥,岂能容我任性。更何况陛下命李怀瑾前来旨在削藩,南阳更是首当其冲,我不能再给哥哥添麻烦。”

“王爷能有郡主这般懂事又贴心的妹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看着眼前满脸倔强的姬卿卿,白樱突然便想起了自家的殿下。

当年先皇驾崩,新帝软弱被诸多藩王刁难,彼时殿下还不足十二岁,手持先皇遗诏挡在新帝面前。那一幕震惊了多少人,那一刻年幼的殿下镌刻进了多少人的心底。

“身为南阳郡主,享受荣光长大,我理应帮着哥哥稳定南阳政权。与秦阳联姻对哥哥帮助很大,只要哥哥点头,我亦不会皱一下眉头。”姬卿卿叹息道,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圈。

闻言,白樱钦佩的看着她,长叹道:“郡主和殿下真像,傻得厉害。”

“傻?”姬卿卿一噎,郁闷的抬眸,“我才不傻呢,嫂子更是聪明得很,怎么会傻呢。”

“郡主若是不傻,那便是打心底的看不起王爷。”迎着她不悦的眼,白樱满脸平静道。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看不起哥哥。”姬卿卿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瞪她。

白樱任由她瞪着自己,好笑道:“既然郡主没有看不起王爷,凭什么以为只有牺牲自己,王爷才能坐稳南阳?若郡主对王爷有信心,又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王爷是何等人物,何至于沦落到需要牺牲亲妹妹的终身幸福才能振兴封地?”

“我……”姬卿卿听得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突然发现,白樱说得很对,哥哥可是以足智多谋名扬天下的南阳王,用得着她赔上自己来坐稳南阳?

这事好像从一开始,她就被人误导想岔了方向,以至于现在被白樱这么一问,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之前想不通的纠结和郁闷,全部迎刃而解。

“你说得对,我哥哥那么厉害,就算没有我,他也一样能将南阳发展得更好。”姬卿卿终于想通,愁苦多日的俏脸上终于露出三分真心的欢喜。“没想到,我对哥哥的了解,竟然还远不如你。”

见她终于笑了,白樱也跟着扬唇,轻笑着摇头,“不,奴婢并不了解王爷,但奴婢相信殿下的眼光。殿下将一切都赌在了王爷的身上,王爷又岂会是庸碌无为之人?”

姬卿卿没听懂,挑眉反问:“嫂子在哥哥身上赌了什么?诶诶诶,你别走啊,告诉我嘛……哎呀,好白樱你就告诉我吧,嫂子到底在哥哥的身上赌了什么?”

纵欲的后遗症终于在第二天发作,赵歆月浑身酸痛的趴在软榻上,愤愤的瞪向身旁为自己按摩的臭男人,真想一脚将他踹出门外。

“姬朝歌,看你干的好事!”低头看一眼原本白玉无瑕此刻却有斑驳青紫的手臂,赵歆月对着他的脖子一阵磨牙。

闻言,姬朝歌默默起身,扯开衣襟指着脖子上的抓痕,用委屈的眼神控诉她的禽兽。

赵歆月心一抽,别扭的转过脸去,心虚的摸鼻,“昨儿咱们战况怎么这么惨烈?”

“这点抓痕你就觉得惨,下面还有许多牙印呢,你要不要看?”瞧她这副心虚得不敢看他的模样,姬朝歌生了逗弄之心,扯着腰带做出要脱裤子的动作,手刚动就被她火急火燎的一把揪住。“不敢看了?”

这人到底知不知羞的?屋里还有其他人呢,这裤子是能随便脱的吗?“别闹了,这还有别人在呢,也不怕人笑话。”

“是吗?都有谁在?”姬朝歌似笑非笑的抬眸,丫鬟婆子们不待他看过去,迅速低头垂眸退出屋子,瞬间走得一干二净。“瞧,没人在。”

赵歆月嘴角抽搐,他还有脸说,人都被他赶走了!输人不输阵,他不是要脱裤子么,他敢脱她就敢看。“哦,那你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姬朝歌一愣,剑眉星眸蒙着水雾,清隽逼人的脸也凭添三分魅色,再微微一笑当真是勾魂摄魄。

男色误国啊!赵歆月倒抽一口凉气,急忙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低声警告:“快别笑了,长那么漂亮还笑那么勾魂,你是想勾引谁啊?”

姬朝歌拉下她的手放嘴边轻咬,含糊不清道:“勾引你呀。”

掌心一阵湿热,痒意从掌心蔓延而上,顺着手臂钻进心底,逼得她俏脸通红,挣扎着想要抽回手。“你放开啦,大白天的不要闹了。”

白天不能闹,那只能等晚上咯,她是这个意思咯?

姬朝歌心情大好,拉着她的手捧在掌心像搓汤圆一般的揉搓,搓得她羞红了脸,一双雾蒙蒙的美眸含羞带怯的瞪他,却是撒娇和妩媚更多。

美人这一副含羞带怯任君采掘的模样,姬朝歌看得眸光沉了又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在心头撩骚,痒得他恨不能捧着她的脸狠狠咬两口。

“你怎么了?”见他神情不对,赵歆月歪头迷茫的问。

冤孽啊!姬朝歌心火旺盛,索性拉过她的手用力咬了一口,见她吃痛的怒瞪自己,心头的邪火才稍微舒服一些。“你说,我怎么了?”

赵歆月被咬疼了,郁闷的瞪他,看一眼被咬出两排牙印的手,郁闷的大吼:“啊啊啊,姬朝歌你混蛋!你知不知羞的呀!”想她耍了大半辈子的流氓,现在却被个初哥给调戏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姬朝歌故作为难的看着她,满脸忧色:“羞是什么?”摆明了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架势,老神在在的将她望着。

罢了,这人势要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和他讨论这种问题,真是她脑子进了水。赵歆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姬玠,和你说个事儿。”

“你说。”姬朝歌坐回绣凳,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媳妇儿,任劳任怨的给她捏着腰。

他这样给她捏来捏去,好不容易理清楚的思绪,都给他捏成了一团浆糊!赵歆月一把挥开他不安分的爪子,无视他委屈的眼神,正色道:“皇兄势要削藩,你可有对策?”

说到正事,姬朝歌不好再闹她,坐直身子理好身上的白袍,却拿一头倾泻而下的青丝无可奈何。“歆儿,帮我。”

“帮你什么?”赵歆月一脸懵的抬眸,掌心一暖,却是他将玉冠塞了过来。“你啊,多大的人了,怎么连束发都不会。”

第37章 将计就计

这可怜兮兮又孩子气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瞧见。赵歆月心软成一汪春水,跪坐在软榻上,以指为梳顺着他的墨发,动作熟练的为他束发。“好了,喜不喜欢?”

“不喜欢。”姬朝歌回头看向镜中倒影,没来由的一阵胸闷,“你以前是不是经常为他束发?”

女子只为心爱之人束发,她束发的手艺如此娴熟,往昔定是没少为那个人束发。一想着她曾经也是这般情谊缠绵的为李怀瑾束发,姬朝歌就嫉妒得快要发了狂。

插玉簪的手一顿,赵歆月迷茫的垂眸,“他?你说的不会是李怀瑾吧?”

“嗯。”心思被揭穿,姬朝歌非但不觉得羞恼,反而理直气壮的点头。“你束发如此娴熟,以前是不是经常为他束发?”

赵歆月好笑的插好玉簪,顺手替他抹平微皱的衣袖,语气中却满是追忆,“说来可笑,我与他青梅竹马整整十年,竟从未替他束过一次发,为他理过一次衣。亏我自认被他辜负,现在回头想想,我为他做过的事着实没有几件。”

“你后悔了?”姬朝歌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是该高兴她从未为他束过发,还是该难过她的心里始终有过别的男人。

赵歆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只是她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唇上突然一痛,抬眸就见他满是愤怒的咬着自己。“你属狗的,怎么又咬我?”

“我不许你后悔,不许!”见她竟然真的开始思考,姬朝歌心一阵慌乱,控制不住的便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唇。“我比他好,武功比他高,也比他长得好看,我不许你后悔。”

就为了这个,他就咬她一口?赵歆月有些哭笑不得,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与他对视,“我没有后悔,只是有些感慨。十年的青梅竹马,终于到了放下的时候。以前我一直在想,这辈子怕是都走不出他编织的牢笼,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不是走不出,而是我不舍得踏出。但是你看,只要我往前一小步,天地便豁然开朗,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拿得起放不下的。”

明明是豁达的言语,可落在姬朝歌耳中却如同带了刺一般,扎在他的心上不上不下的让他难受。“你对他拿得起放得下,那对我呢,是不是也一样?”

突兀的,姬朝歌便想求一个答案,他想知道,在她的心里,他是不是与李怀瑾一样,倘若稍有背叛便会永远被驱逐出局。

“你与他比什么,有什么好比的。”赵歆月拍了拍他的脸,笑得满是揶揄。“你可是我的大美人儿,是我第一百个面首,你忘了?”

“你还说,我好歹也是封地之王,你身为一国公主竟然将我强行绑了去,也不怕东窗事发让陛下为难。”想起这茬,姬朝歌就耐不住叹一声造化弄人,算来他还被她强娶过一回,这姻缘牵扯得着实错乱。

赵歆月无所谓的耸肩,笑得嬉皮笑脸,“怕什么,我荒唐那么多年,也没见皇兄责备半句。便是东窗事发,皇兄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大不了为你我赐婚,将这桩荒唐事迷糊揭过。”

说来也怪,当初赐婚的时候,皇帝确实有求必应,一副生怕委屈了他的模样。现在想来,感情皇帝什么都知道,那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弥补他,保全他封地之王的尊严?

“你皇兄为你,也是操碎了心。”姬朝歌边笑边摇头,却见她眸光突地尖锐如刀。“怎么了?”

皇兄确实为她操碎了心,就凭当年国师的一句戏言,就生生拆散她的姻缘,折断她所有的希望。“如果有朝一日再遇宁千城,我定要将他抽筋剥皮。”

“这么大的仇?”姬朝歌吓了一跳,剑眉微蹙星眸中滑过一丝诧异。

赵歆月重重点头,恨声道:“要不是他当年胡说八道,皇兄又岂会对我诸多忌惮?!”

若是皇兄不视她为平生大敌,又怎么会胡诌出什么天地有殇问责帝王需世代忠君之人代圣出家以告渎职之罪,逼着李怀瑾舍去一身荣华断绝情爱剃度出家?

这些年她虽怨恨李怀瑾负了自己,但心底却也明白,他不过是代她受过罢了。皇兄忌惮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与执掌大乾六十万大军的李家结亲?她手无兵权,他尚且忌惮如斯;倘若她当真与李怀瑾成亲,皇兄不得将李家满门抄斩?

姬朝歌好奇极了,捧着她的手仔细把玩,“国师说了什么?为何会引起陛下对你忌惮?”

想起当年宁千城算的那一卦,赵歆月就胸闷气短得想打人。

“那老神棍只看我了一眼,就迷惑父皇说我终将执掌天下,凤临九州。父皇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竟动了废太子立我为皇太女的念头。后来父皇驾崩,皇兄顺利登基,可此事一直是皇兄心底的一根刺,对我也是诸多提防。”说完愤怒的揪着腰带上的络子,很是抓狂的补充,“可我多冤枉啊,凭什么那老神棍胡说八道的话也有人信?!傻不傻?”

姬朝歌越听越是心惊,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看了又看,禁不住感慨:“这么说,我竟是娶了未来一统九州的女帝?!”

天刚微亮,南阳驿站中便响起了轻微的人声。

“怀瑾,今天还去南阳王府吗?”天刚微亮,杜源耍完一套剑法,回头就见李怀瑾一袭青衫站在枯树下,凝眸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南阳与其他城池不同,一年四季如春,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万物青翠。可此刻李怀瑾却一脸死寂的站在一棵枯树下,不知为何杜源突生一股不吉利的感觉。

“怀瑾!”杜源收剑入鞘,大步朝李怀瑾走去。“别在这里站着了,陪我去用膳。”

李怀瑾被他勾住脖子,一袭青衫如柏松立地,任他连拖带拽愣是纹丝不动。“你去吧,不用管我。”

“你这人还要执拗到什么时候?她已经嫁人了,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认清事实?你在这里站着有什么用?你就算是站到天荒地老,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回头看你,一眼都不会。”杜源没了耐心,揪住他的衣领低声怒吼。

“我知道。”李怀瑾拂开他的手,眸光清冷如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刺痛。一袭青衫如旧,却清隽逼人,如玉的脸庞上挂着浅淡疏离的微笑。“不用说很多遍,我知道她已经嫁了人。”

杜源突然泄了气,烦闷的揪了揪头发,“那你还执拗个什么劲儿,这么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放下是另外一回事。李怀瑾无声苦笑,抬手摁住心口,直视着杜源的眼,满眼苦涩:“可我这里放不下,哪怕到死的那一天,我也放不下。”

“你!你这个傻子!大傻子。”杜源气得眼睛泛红,用力的捶了捶他的肩膀,却是无法再劝。情之一事,如人饮水,岂容旁人多言?

李怀瑾苦笑点头,赞同道:“是啊,我们都是傻子,天大的傻子。”

杜源爱慕景阳,他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他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她那般风华无双的女子,爱慕她的男子必定如同过江之鲫。只是他没想到,天定的姻缘最后却只是一场梦,她醒了可他还在梦中。

杜源心里闷得难受,好像被人堵了一团湿棉花,不上不下的让他喘不过气。“那今天还去南阳王府吗?”

“自然要去,陛下特意封我为宣旨大夫,这削藩令总是要当面宣读。”李怀瑾淡淡挑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光微沉将一切情绪尽数收敛。

除了叹气,杜源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好命人去准备拜帖,一早便让人送去南阳王府。此番陛下给的差事,着实是为难人。削藩岂是易事,陛下以为仅仅凭一袭圣旨,各路藩王便会乖乖听话?天不天真!

本以为又会吃一个闭门羹,岂料拜帖尚未送去,南阳王府便派了马车前来接人。

“怀瑾,南阳王府派了马车来接,去不去?”杜源心生疑窦,生怕这是一个陷阱。

闻言,李怀瑾放下茶盏,嘴角含笑的起身朝外走。“难得南阳王一片心意,自然是要去的。”

见他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杜源急忙翻身上马紧跟其后,“怀瑾,南阳王几次三番的闭门不见,现在突然派了马车来接,会不会有问题?”

“放心,南阳王善谋略,心细如尘;喜攻伐,足智多谋。设计坑杀宣旨特使这样的蠢事,他不屑做。”挑起车帘,李怀瑾径直上了马车。

杜源仔细一想也对,南阳王姬朝歌何等风姿,断然不屑做这等下三滥的破事。于是也放下心来,安心的骑马跟着马车朝前方走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一个时辰,却越走越偏,最后直接出了西城门,停在一片桦树林前。车夫更是寻了一个由头,小跑着进了桦树林,之后再没出来。

杜源坐在马背上等了又等,始终不见车夫出来,不由得皱眉道:“怀瑾,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38章 杜源,回城

“你才发现不对劲?”李怀瑾挑帘下车,抬眼环顾四周,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这里距离主城不远,若想回城却不容易。”

杜源不解皱眉,奇怪问:“为什么不容易?”

“因为有人设了埋伏,不会让我们轻易脱身。”李怀瑾瞥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桦树林,这些人为了对付他早就埋下陷阱,好不容易将他骗来,又岂会轻易让他们逃脱?

“有人设了埋伏?是谁?”杜源心一沉,虎目圆瞪看向四周,果然发现桦树林中有人影攒动。“谁在哪里?!”

话音刚落,桦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掌声,接着一身华服的少女便走进两人的眼中。“不愧是曾经的京城第一人,这般临危不惧的气度,着实迷人得紧。”

杜源闻声皱眉,不悦的瞪向来人,怒斥:“放肆!你是何人,为何要假装南阳王府的人来设计我们?”

伸手拦住想要往上冲的杜源,李怀瑾眸光微冷看向来人,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子。“秦阳郡主好手段,连戒备森严的南阳王府都能伸进手去。”

秦风雅本打算卖个关子,却不曾想会被李怀瑾一口道破身份。当即有些狐疑的低头看向身上的服饰,她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这人是有火眼金睛不成,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秦阳郡主?

“你怎么知道我是秦阳郡主?”秦风雅好奇极了,她不惜动用父王埋在南阳的眼线买通南阳王府的车夫,让车夫打着南阳王府的旗号将李怀瑾骗来这片桦树林,他是怎么猜到绑架他的人不是姬朝歌,而是她的?

还真是秦阳郡主?杜源惊讶的看向李怀瑾,想问却被李怀瑾抬手阻止,只能郁闷的干瞪眼。方才他一度以为是姬朝歌要对他们下毒手,没曾想想对他们下手的却是毫不相干的秦阳郡主。

李怀瑾冷漠一笑,嘲讽扬唇,“麻烦郡主下次设计别人之前,先算准时辰。”

“什么意思?”秦风雅没听懂,她时辰算得刚刚好呀,巧妙地将他们引出南阳主城,骗到了这片早就设好天罗地网的桦树林。

她的疑问很快被一阵马蹄声解惑,望着率军而来的应青山,秦风雅的脸黑成了锅底。“你一早便识破了这是个陷阱!”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秦风雅说得咬牙切齿。

李怀瑾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之,抬步朝应青山迎上去,拱手抱拳:“应都尉,劳烦你借匹骏马让我回城。”

“李大人,你没事吧?”应青山驱马走近,见他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幸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我无法向王爷交代。”

“让应都尉费心了。”马匹已经送到面前,李怀瑾也不扭捏,直接踩着脚凳翻身上马,青衫的下摆飞扬,丰神俊朗的容颜配上刚冒出头的墨发,颇有种禁欲的诱惑。“杜源,回城。”

“哦,好。”杜源回过神来,驱马与他并肩而行,直到走出众人的视线,才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呢?”

为什么秦风雅要设计他们,为什么应青山会来救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他满腹疑惑,李怀瑾边驱马前行边低声解释,“早在马车来接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索性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查出幕后黑手。”

杜源吓了一跳,瞪眼怒道:“明知道是陷阱你还往里面跳,要不是应青山来得及时,我们就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你以为应青山来这里是巧合?杜源,你可真天真。”李怀瑾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脑子总是这么简单,这些年的兵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李怀瑾好笑的睨他一眼,“应青山是我引来的,既然要将计就计我岂能毫无防备的去。”

杜源听懵了,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怎么将他引来的?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这人还真是榆木脑袋,李怀瑾无奈叹气,“我在拜帖上做了手脚,即便拜帖送不到姬朝歌手中,南阳王府也会察觉到有人对我不利。而我好歹也是身负皇命的宣旨特使,若是在南阳出了什么意外,陛下必定会问责南阳王。王府的人又不是傻子,不管真假都会派人前来营救,而这救人的职责理所当然的会落在护城军统领的头上,所以应青山必定会率军前来。”

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杜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对他竖起大拇指,“怀瑾,我真怀疑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能在一瞬间想到那么多,连后路都铺好了。”

为帅者,自然要有全局观念,方方面面哪怕最细小的地方都不能忽略,否则稍有差池,赔上的便是三军性命。李家世代为皇室执掌三军,李怀瑾身为李家长子,得先皇看重,寄三军厚望,得家族全心栽培,岂能不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李怀瑾闻言一晒,轻笑道:“肯定和你的长得不一样就对了,回城吧,还得去宣旨呢。”

“现在就去?”杜源皱眉,不悦道:“我们方才差点丢了性命,没弄清秦阳郡主为何要设计我们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轻举妄动?李怀瑾抿唇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秦阳王一心想与南阳联姻,你不想看姬朝歌失信歆儿的样子?”

纵是已经深秋,凤舞宫中依旧繁花似锦。赵歆月慵懒的晃着秋千,抬眸望着南迁的大雁咽了咽口水。

“殿下,您这眼神太露骨了,大雁若是看到会吓坏的。”白樱好笑的推着秋千,落叶纷飞的季节能看到满园花开倒是养眼得很。

赵歆月抬手覆上眼睛,从指缝中看向白樱,“这样呢,不露骨了吧?你说你这丫头,张口露骨闭口露骨的,我穿那么多连肉都没露,哪里来的露骨?”

凉风吹皱满园花海,白樱望着秋千上翩然欲飞的殿下,心猛地一慌,伸手紧紧的拉住她的衣袖。

“干嘛?吓我一跳。”赵歆月被她抓得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她满脸慌张,不由得软了心肠。“别怕,我不会飞走的。”

白樱脸一红,悄悄的松开手,小声道:“殿下,听说他又递了拜帖,您还是不见吗?”

是吗?赵歆月微微挑眸,认真的看向白樱,“你觉得我该见吗?”

这让白樱如何回答?私心里,白樱是不愿殿下再见李怀瑾那负心人,可殿下心结未解,这一面早晚都得见。与其等着殿下熬不住找上门去,倒不如顺水推舟当着王爷的面,将前尘过往一刀切。

“依奴婢愚见,这一面殿下该见。”深吸一口气,白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你觉得我该见他?”赵歆月足尖点地,止住摇晃的秋千,回头认真的看着她。“为何觉得我该见他?”

木已成舟,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早在寒山寺前,她横刀自刎也无法逼他回头的时候,他与她便再无瓜葛。外伤可以愈合,心伤呢,又该如何痊愈?

既然他狠得下心将她舍弃,她也放下这段感情嫁给旁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理由再见?还有什么必要再见?自欺欺人的那些话,早在前两年她就已经为他说尽,着实没必要再从他的口中听一遍。

白樱死命咬唇,压住心底的难受,“殿下,奴婢觉得,您该当面问一问他,至少听他亲口解释几句,将心结解开才能坦然面对以后。”

这话说得真好笑,赵歆月咯咯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却红了眼。

“当面问一问他就能亲口解释?你以为他李怀瑾是什么人?!我当面问了,他就一定会如实说吗?当年我那般逼他,得到的亦不过是一句公主随意。我横刀自刎于佛前,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句他已放下,尘缘已了。还要我如何?我将一颗心都剖出胸膛捧到他的面前,他还我的是什么?是什么?!”

最后的低吼染着哭腔,暴露三分荒凉七分绝望,落在别人耳中竟如带了刺般的疼痛。

花墙外,一袭白衣胜雪,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翻滚的松柏飞鹤纹活灵活现,仿若下一秒便要展翅逃走。

“王爷?”清风抬头,担心的看向自家主子。

微微颔首,姬朝歌神情不变,墨色的眸中滑过一丝心疼。

他竟不知,她曾经那般爱过李怀瑾,但他却知道,越是至情至意的人,绝情绝心起来越是果断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人爱得深沉如海,断得亦会干脆利落,说不要便不要,绝无回旋的余地。

一时间,姬朝歌竟有些觉得庆幸,只有她对李怀瑾断得干脆,才能与他重新开始。过去的他来不及参与,但现在与将来,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凉风吹起花瓣,姬朝歌踩着落叶踏进园中,不等她抹去眼泪,伸手将她打横抱进怀中。“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赵歆月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人抱进了怀中,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俊朗非凡的脸,心中一暖却是破涕为笑。“你什么时候来的,偷听了多少?”

第39章 一愿郎君千岁

“什么偷听,我正大光明的听。”姬朝歌傲娇的冷哼,毫无预兆的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他晦目不识明珠好,我却识得牡丹香。错过了错的,才能遇上对的,我就是那个对的人,你注定要相守一生的人。”

这一言不合就说情话,真的不用留点脸吗?赵歆月愣愣的望着他,半晌才喃呢:“你方才是不是又把脸留在外面了,说这话怎地不脸红?”

闻言,姬朝歌一阵气闷,只好越发凶狠的吻她,直将她吻得美眸含春、俏脸通红。“脸算什么东西,我有你就够了。”

一语罢了,人已放于软被之上,抬手拂开红纱帐,将她的求饶全部吞吃入腹。

又是一番抵死痴缠,赵歆月累得手指都抬不起,终于认清一个事实:姬朝歌这厮不开荤则以,一开荤便如饿狼瞧见了肉,凶狠的扑上去便是不要命的撕咬。

可怜她这块小肥肉,生生喂了饿狼不算,竟还赔上了自己的一颗心。心这种东西,丢得快想收回却很难,只愿他是自己的良人。

“姬玠,以前见你如云端皓月,谪仙般不惹凡尘;现在再看你,根本就是沉迷情欲的饿狼,差点捏断我的腰。”

云雨将歇,赵歆月趴在他的心口,把玩他的长发。白皙如玉的手指被墨色长发纠缠,黑白分明竟有着几分痴缠不休的意味。

姬朝歌闻言一晒,抿唇轻笑:“云端皓月?在你的心里,我竟有那么好?”

“这是外界对你的传言,当年你远在南阳,名声在京城却是传得极响,甚至盖过李怀瑾这京城第一人。传言南阳王丰神俊朗、月桂无双,一袭白袍清隽逼人,当真乃是天下第一美人。起初我是不信的,可后来见了你,才明白传言也有说不准确的时候,你如那云端皓月,一笑令日月无光。所幸,你现在是我的人,千般风流万般姿态,唯我一人独享。”

待她说完,姬朝歌良久不能回神,耳边依旧回荡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如同声声战鼓擂在他的胸口,镌刻在他的心头。在她的心里,他竟是这般好。

姬朝歌张了张嘴,眸光深沉如潭,静静的倒映着她如花容颜。“如此厚爱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诶你这人……哎呀别闹……唔姬玠……”呻吟被尽数吞没,赵歆月懊恼的瞪他,却见他笑得如清风明月,晃得她眼前一花,哪里还能阻得了他,任由他采掘个够。

南阳王府的花厅很大,横向七十二块方砖,竖向八十九块方砖,每块方砖之间都用青玉隔开,洁白的方砖配着翠绿的青玉,透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凉。

“都等了一个时辰,南阳王还要将我们晾多久?”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杜源重重的放下茶盏没好气的问。

闻言,宁良急忙拱手安抚:“杜将军稍安勿躁,王爷去接王妃了,一会就来。”

“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你南阳王府是有多大,走了一个时辰都走不到?”杜源瞪圆了眼,怒气冲冲的对宁良低吼。

“杜源,再等等。”抬手为他斟茶,李怀瑾握紧茶壶的手指却微微发白。不是南阳王府有多大,而是她的心已不在他的身上,故而不愿相见吧。

杜源无奈,抓过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重重放下茶杯闷声闷气道:“也就你脾气好能忍,我却是忍不了这窝囊气。”

清风拂面而来,如同情人细腻的小手,飘着三分花香,轻轻掐到心上。

“不忍又能如何?且再等等,耐心些。”李怀瑾再次为他斟茶,垂眸看向茶盏中被芽色茶水冲得团团转的茶叶,一如他找不到出口的苦闷。

不知何时,门外突然飘来一阵清浅的歌声,如夜莺婉转啼鸣,唱的是她最爱的那首《春日宴》。红衣在眼前悄然一闪,接着便隐入月门,只留歌声依旧。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岁岁长相见。”

“歆儿!”李怀瑾骤然起身,脚步踉跄的朝前追去,眼中所见只剩那一抹艳红。“歆儿,别走。”

“怀瑾!”杜源吓了一跳,丢了茶盏就快步追了上去。自从怀瑾被逼还俗,心底便如同种了魔,见不得女子一身红衣,更听不得这首《长命女?春日宴》。

那一抹红衣退得飞快,李怀瑾刹不住脚一头冲进了南阳王府的后院。尚未看清那抹红色退往何处,耳中便传来女子一声尖叫。

“啊!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出去!”姬卿卿惊得面无人色,胡乱抓过屏风上的外袍裹住不着寸缕的娇躯,尖叫着怒斥。

李怀瑾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就被人摁在了地上,脖子旁多出两把锋利的长刀,抵住他的咽喉,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割开他的动脉。“这就是南阳王府的待客之道?我李某领教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郡主闺房?”王府的侍卫将他从地上架起,毫不客气的拖往前院,静等王爷前来发落。

早在女子尖叫的时候,李怀瑾就知道自己中了奸人设计。所以当王府侍卫对他动手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架着自己前去南院等姬朝歌前来发落。

他很好奇,知他心结的人并不多,到底是谁在设计他。

“王爷,郡主那边出事了。”清风守在门外,待里面没了羞人的呻吟,才敢红着脸小声道。

屋内尚在温存的两人同时一僵,赵歆月用力推开索吻的姬朝歌,清了清嗓子问:“郡主那边出什么事了?”

怎么是王妃问话?清风愣了愣,迟疑道:“方才婢女来报,说有男子闯进郡主闺房。”

这点小事值得他大惊小怪?赵歆月撑着胳膊坐起身,打开姬朝歌还在作怪的手,“有人闯入的时候,郡主在做什么?”

果然是王妃,一问便问到了症结所在。清风迟疑片刻,决定还是如实回答。“据说郡主正在沐浴。”

“什么?”赵歆月一把掀开姬朝歌,边套衣服边埋怨:“王府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会让男子在郡主沐浴的时候闯入?人抓住了没有?事关郡主名节,别让人跑了。”

确实,事关卿卿名节,姬朝歌也迅速穿衣,待她穿戴整齐挽起长发,他才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卿卿的芙蓉苑素来有影卫把守,怎么会让人闯入?”

清风立刻跪地请罪,“回王爷,有人故意引开影卫,又将李大人引去芙蓉苑,所以才会出了这种事。”

“你说闯入芙蓉苑的人是李怀瑾?”姬朝歌剑眉皱起,眼眸深邃微沉,如寒风吹过的河洞深不见底,泛着彻骨冰寒的凉意。

“是。”清风硬着头皮点头,眼前一花,白色的衣摆从眼前一闪而过,再抬头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王爷?”

李怀瑾做梦也没有想到,再见赵歆月竟是以如此难堪的一面。赵歆月赶来的时候,他正与姬朝歌拳脚相加,可恨他技不如人,生生受了他一拳,直打得嘴角溢血。

“住手!”赵歆月扶着白樱的手快步赶来,走得气喘吁吁,脚刚迈进前院就看到李怀瑾捂着心口嘴角溢血的这一幕。

纵是已经说服自己放下,可那抹红依旧刺痛她的眼,心更是揪成一团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见她来了,姬朝歌下意识的对她伸手,却见她裙裾飞扬像只翩然若飞的花蝴蝶,朝他对面的男人扑了过去。伸出的手来不及收回,一如他猝不及防的心。

“歆儿?”姬朝歌依旧伸着手,倔强的抿唇将她望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伤心。

赵歆月下意识回头,想朝他走去,身子刚动手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拽住。“放手。”

曾经对他轻唱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的人儿,如今却冷漠的要他放手。

“我不,歆儿,求你别走。”李怀瑾用尽全力捏紧她的手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此刻他松开了手,他将永远都无法再抓住她。

手腕被抓得生疼,赵歆月连着甩了三次都没能将他的手甩开,转头就对姬朝歌喊道:“快来帮我,他抓得我好疼。”

再熟悉不过的语气,染着三分着急,七分娇嗔,如一枚天鹅的羽毛,晃悠悠的戳在李怀瑾的心上,令他的又痒又疼。

姬朝歌的手掌来得太快,毫无预兆的朝他面门攻击而来,未免伤到身前的人儿,李怀瑾不得不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抬手运掌去挡。岂料姬朝歌只是虚晃一招,趁他放手的孔隙,搂住赵歆月的腰肢就将人带出三米远。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赵歆月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姬朝歌抱得跳出战圈。

下意识的抬头想去看他的脸,岂料姬朝歌正低头察看她是否受伤,一低头一抬头,唇瓣准确无误的对准,当着众人的面来了一个意外之吻。

第40章 二愿妾身常健

“呀,你怎么这样。”赵歆月小脸通红,急忙伸手撑在他的胸口想要将他推开,岂料他一早便察觉到她的意图,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别闹了,好多人看着呢。”

娇嗔软糯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撒娇,李怀瑾惊愕的瞪眼,面色不善的看向两人,最终眸光沉痛的落在赵歆月的脸上。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成拳,几次想问她些话,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能问出口。

事到如今他还能问什么?当初斩断尘缘的人是他,说放下的也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再问什么?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失落的心该如何安放?

“舍妹尚待字闺中,李大人却擅闯闺阁,不打算给个合理的解释?”姬朝歌没有松开搂着赵歆月腰肢的手,像是在宣告所有权似的对李怀瑾挑眉冷笑。

赵歆月偷偷的掰他的手指,岂料越掰他扣得越紧,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中都满是警告,大有一副她敢跳出他的怀抱就视同红杏出墙处置的架势。

幼不幼稚啊大哥,今年贵庚啊!见实在是掰不开他的手,赵歆月只能无语望天,努力无视李怀瑾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直到杜源那个愣头青突然闯进来,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盯着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宫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样子?”赵歆月可算是逮着个熟人,一边对他使眼色一边笑道。

杜源不愧是愣头青中的愣头青,见她对自己挤眼,关切道:“殿下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一抽一抽的?”

她现在只想将他揍得一抽一抽的,他信不信!赵歆月满心无奈,对杜源招了招爪子,待他走近些才闷声道:“他闯了祸,你去劝劝。”

“闯祸了?闯了什么祸?”杜源呆呆的回头,求证的看向李怀瑾。“你闯祸了?”

李怀瑾没有看他,一双干净如水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歆儿,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

“不行!”姬朝歌不等赵歆月迟疑,直截了当的拒绝。“有什么话就当面说,背着人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与你说,你废什么话。”李怀瑾怨恨的瞪他一眼,恨不能用眼神将他放在赵歆月腰上的手灼烧出两个血洞。“歆儿,我有话要对你说,只能对你说。”

赵歆月干笑两声,说实话她真心没什么话要对他说,就算有也早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消磨殆尽。“你说,我听着呢。”

“在这里说?”李怀瑾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满眼的哀伤,那眼神仿若在看一个绝情人。

很不凑巧,赵歆月这种人,多情的时候可以给你项上人头,绝情的时候取你项上人头。

现在她对李怀瑾断情绝性,没让人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已算念了旧情,还想和她单独相处,没睡醒吧。

赵歆月微微颔首,伸手抓住姬朝歌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你要不想在这里说,我们也可以去花厅继续之前的话题。”

之前的话题?李怀瑾俊脸一黑,郁闷的瞪向姬朝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卑鄙。”

姬朝歌不屑白他一眼,搂着赵歆月朝花厅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注意台阶,腰还疼吗?”

这么幼稚的秀恩爱,赵歆月要是顺着他演岂不是很傻?可当她对上他情意绵绵的眼,还是禁不住微微红了脸。“别闹,好多人看着呢。”

“没人看着的时候就可以闹了?”迎着李怀瑾恨得能吃人的眼,姬朝歌低头攫住她的红唇,狠狠的亲了一口。“本王的王妃可真香。”

赵歆月无奈抬眼看着他,低声问:“贵庚啊王爷?”当众干这种事,他到底幼不幼稚?

“今年二十有五。”姬朝歌一吻即离,不待她羞恼,拥着她快步走进花厅。“去请郡主过来与李大人当面对质。”

姬卿卿来得很快,脸色比身上的白色罗裙还要惨白,待看清李怀瑾的脸,身子更是可怜得摇摇欲坠。“哥哥,嫂子。”低唤一声,姬卿卿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一双玉手却死命的搅着帕子,一如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见她这副神情,姬朝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挑眉看向李怀瑾问道:“闯进你闺房的人可是他?”

“是。”事关女儿家的名声,又有哥嫂做主,姬卿卿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南阳王府戒备森严,她的闺阁更是有影卫看守,怎么会让一个外男轻而易举的闯进来,还是在她衣裳尽褪洗澡的时候。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毁她清白,顺便将李怀瑾拖下水。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姬朝歌立刻凶神恶煞的看向李怀瑾,冷笑逼问:“李怀瑾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若是不瞎,应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专门对付我的陷阱。”无视他凶狠的眼神,李怀瑾弹了弹青衫下摆上的泥土,挺直脊背如同一把出鞘利剑,丝毫不让的回瞪对方。

微微锁眉,姬朝歌倒是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嚣张,都沦为案板上的鱼肉,还敢与他这把屠刀叫板。“口说无凭,你得拿出证据。”

“证据?你南阳王府是那么好进的吗?郡主的闺阁是那么好闯的?不要告诉我,你南阳王府的侍卫如同虚设,可以任由第一次来的人闯进后院重地。”李怀瑾挑眉嗤笑,眼中的讥讽铺天盖地,不曾隐藏分毫。

不愧是被先皇选为准驸马的男人,果然比他想的还要难缠。“清风,调查结果如何?”

被主子点名,清风立刻越众而出,朗声道:“回王爷,郡主闺阁外的影卫被人故意引走,李大人也是被人引去的后院,此事正如李大人所说,是有人刻意设计。”

“嗯。”姬朝歌面无悲喜的点头,一早得知此事的时候,他便知道李怀瑾乃是被人设计。

但设计这件事的人,不仅对李怀瑾极为熟悉,还非常了解王府的侍卫分布,甚至还知道卿卿的闺阁外有影卫守着。

李怀瑾见他只是嗯一声便算了事,当即冷笑:“事情既然已经都说清楚,南阳王不觉得该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你毁了舍妹的清白,打算如何对舍妹交代?”姬朝歌素来情绪不外露,但面对情敌李怀瑾,他真是连最虚伪的假笑都欠奉。

此事虽说他是遭人设计,但他确实在姬卿卿沐浴时闯进她的闺阁,说来也是他理亏在先。

这般一想,李怀瑾脸色微变,转身对着姬卿卿便长揖到地,冷声道:“怀瑾失礼,唐突了郡主还请郡主莫怪。”

此人当真是能屈能伸,面对他时是冷嘲热讽、横眉冷对;面对卿卿时又能长揖到地、赔礼道歉。

姬朝歌微微颔首,下巴紧绷,漆黑如墨的眸中隐有三分薄怒。“你以为一句失礼,便能弥补卿卿的损失?”

“郡主千金之躯,一句失礼确实无法弥补。但怀瑾身无长物,南阳王若是有更好的提议,怀瑾亦可尽力赔偿。”李怀瑾挺直脊背,一袭青衫如松柏立地,不卑不亢的回道。

望着两人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赵歆月像个局外人似的坐在一边剥核桃,待手边堆满核桃肉,还招手示意姬卿卿过去和她一同吃。

“嫂子。”嘴里被塞了一把核桃肉,姬卿卿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不劝一劝?”

赵歆月依旧手不停歇的砸核桃,偶尔遇到砸不开的,顺手就塞进的姬朝歌的手里。姬朝歌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随手捏开再放进她的手中,全程两人没有半点交流,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望着两人默契的互动,李怀瑾心口一痛,好像有谁拿着尖锐的匕首捅破了他的心口。“原来,我竟是输给了核桃。”

“这和核桃有什么关系?”赵歆月砸核桃的手一顿,掌心的核桃被姬朝歌顺走,咔吧两声就被捏开,再还回来时已是剥好的核桃肉。

李怀瑾不再说话,清冷的眼却是盯着茶几上的果盘,心里翻江倒海得厉害。

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年,他自然知道赵歆月喜欢吃核桃,但她嫌弃剥核桃废手,素来都是宫人们剥好了装在果盘里送到她的面前。

那时,他觉得她身为一国长公主,理应享受着天下最好的东西。可此刻再看她与姬朝歌的相处,才恍然大悟哪怕是吃个核桃,也可以增加无尽缠绵。

任谁能够想得到,素来不食人间烟火,如云端谪仙般的南阳王,竟会守在她身边用内力为她将剥不开的核桃捏开。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算。

李怀瑾绝望的闭眼,终于相信,最长情的告白,原来是陪伴。他输了,输给了那一地的核桃,输给了为她剥核桃的姬朝歌。

“歆儿,此番前来南阳,旨在宣读陛下削藩的圣旨。陛下削藩之心已久,你可想好退路?”半晌,李怀瑾哑着嗓子问。

第41章 三愿如同分飞燕

姬朝歌剑眉微挑,冷笑:“圣旨的事先放一放,李大人还是先谈好赔偿的事。”

其实,早在姬卿卿知道闯进去的人是李怀瑾,她便没了要与他计较的心情。

面对姬朝歌的纠缠不放,李怀瑾不悦沉眸,问姬卿卿:“郡主想要李某如何赔偿尽管说,只要李某能做到,定不会推迟。”

“真的?”姬卿卿眸光微亮,不放心的追问:“说话算数?”

“算数。”李怀瑾颔首,认真的点头。

姬卿卿放了心,小手一拍认真道:“我要的赔偿就是你永远不许再纠缠我嫂嫂。”

“噗!”赵歆月正在喝茶看热闹,闻言转头喷了清风一脸。她决定了,待会就让白樱去将街上所有的糖葫芦都买回来,直接吃死姬卿卿这死丫头算了。

“你呀。”姬朝歌宠溺的掏出手帕替她擦拭嘴角,眼染挑衅的看向皱眉的李怀瑾。“舍妹所求,李大人可答应?”

李怀瑾眸光阴翳,睨一眼期待的姬卿卿,抬眸深深看向赵歆月,“郡主恕罪,此事恕李某做不到。”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哥哥和嫂子都成亲数月,你还想从中作梗搞破坏不成?”姬卿卿见他不肯答应,立刻便急了。“看你也是出生将门,饱读诗书之人,怎么能做纠缠有夫之妇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赵歆月真想给她鼓掌,顺便夸两句有长进。果然跟她混得久了,再木讷含蓄的女生,也会变得伶牙俐齿。

李怀瑾眸光微冷,扫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赵歆月,倔强的抿唇。“郡主无需多说,此事请恕李某做不到。”

明明是他说,要求随便她提的,她就提这么一个小小要求,他却又说做不到!姬卿卿气呼呼的瞪着他,不悦道:“我就这一个要求,你若做不到就要对我负责。”

此言一出,便是赵歆月也不由得多看了姬卿卿两眼。这丫头莫不是疯了吧,她可知道要李怀瑾负责是什么意思?

“卿卿,不得胡闹。”姬朝歌皱眉,不悦低斥。“婚姻大事,不得儿戏。”

姬卿卿张嘴便要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块核桃肉,将她想说的话全部堵住。“嫂子!”

“别说话。”赵歆月又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核桃肉,笑嘻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这是男人与男人的对话,你不要插嘴。”

可说的是和她有关的事,她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姬卿卿急了,用力咽下嘴里的核桃肉,伸手捂住嘴巴以防她再强塞,不满的嘟囔:“可是我才是当事人啊,不是我最有权利说话吗?我就是不喜欢李怀瑾还惦记着你,除了这件事他补偿什么都弥补不了。”

唉,这只小笨蛋,聪明是聪明,可惜太不懂人心

赵歆月稳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参与到姬朝歌和李怀瑾的对话中,盯着她的眼沉声道:“相信你哥哥,不要去给他添乱。”

“可是那个人他……他还惦记着你呀!”姬卿卿满脸忧色,“我怕他会为难哥哥。”尤其他手中还有皇帝的削藩令,若趁机为难哥哥那可怎么办?

赵歆月抬眸看向那抹青色,抿唇轻笑:“他不会。”

“为什么不会?人心隔肚皮,他是来宣读削藩令的,若是趁机为难怎么办?”姬卿卿急了,嫂子怎么一点都不为哥哥着急?

他是将门虎子,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是死也要站着死,要做就要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样的人,他根本不屑趁人之危,更不屑在人生留下污点。

“因为他是李怀瑾呀。”赵歆月眨巴眨巴眼睛,可眼泪还是从眼眶滑落。

纵然他们已经情断,她依旧容不得旁人说他半句不是。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维护,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姬卿卿见她突然落泪,吓得手足无措,小心喃呢:“嫂子?你别哭呀,我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

察觉到四道视线骤然集中到她的脸上,赵歆月抬手盖住眼睛,囔着鼻子叹气,“情之一事,当真恼人。你别怕,我没哭,真的没哭,是眼泪自己不听话的往下掉,和我没关系。”

瞧瞧,又是这种耍赖的口吻,一如当年每次偷溜出宫被他发现。你别恼,我没想偷溜出来,真的,是心拐带了腿非要出来见你,和我没关系,真的。

“歆儿。”李怀瑾心一抽,仿若被人用力揪着往地上丢,扯得生疼生疼。“歆儿,歆儿,歆儿。”

一连唤了三声,每一声都如同锤子一样敲在姬朝歌的心上,令他不爽令他醋意翻滚,连最基本的风度都快要维持不住。

“叫魂啊,我还没死呢,有事说事。”姬朝歌还没发怒,赵歆月先一步炸了毛。

望着炸毛的赵歆月,姬朝歌只觉得心底的愤怒全都悄咪咪的溜走,只剩下对她的喜欢,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喜欢。“歆儿,过来。”

赵歆月坐在原地没有挪窝,淡淡的看了看两人,低头继续砸核桃,并没有参与进两人对话的打算。“你们慢慢聊,我坐在这边挺好。”

见她没过去,李怀瑾嘲讽的瞥一眼姬朝歌,扬唇冷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笑什么?”姬卿卿见他还敢嘲笑自家哥哥,立刻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声质问。

李怀瑾没看她,转身走到一边坐下,对姬朝歌冷笑:“陛下削藩势在必行,南阳王可想好退路?”

“此事不劳你费心。”姬朝歌神情冷漠,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如利刃般滑过众人心上。

“事关歆儿,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可有为歆儿留好退路?”李怀瑾执拗的摇头,清冷的眼逼视姬朝歌,而后者亦是寸步不让。

姬朝歌终于怒了,眼神阴翳,眸底隐有翻滚怒意,“歆儿也是你能叫的?她是我的王妃,我自会护她周全,用不着你个外人操心。”

眼见着两人又要唇枪舌战,赵歆月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所有人皮子一紧。“李怀瑾,我问你,你说有人将你引去了后院,那人是谁?又是作何装扮?”

她了解李怀瑾,这人是个什么品性,她比谁都清楚,不说清心寡欲却也是严以律己。谁能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引得他魂牵梦绕,竟然不管不顾的闯入王府后院?

王府后院那是什么地方,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单身闯入女眷之地,他是见着了什么才会失心疯?

李怀瑾咬紧后槽牙,清凉的眼如同蒙上一层灰,哀戚的凝视着她。

“不肯说?没关系,王府那么多人,总有人亲眼看见。”见他不肯说,赵歆月也不恼,转身看向宁良冷声问,“之前花厅发生了什么,可有看见是谁引他去的后院。”

宁良不敢隐瞒,便将之前的歌声和红色身影都说了,越说越见王妃脸色微妙,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王妃,来人身段婀娜歌声动人,确实非常美妙。”

美妙?赵歆月眯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李怀瑾,“一首长命女都能勾了你的魂,看来在佛前蹲着的这两年,你是素狠了吧。”

心思被人当众揭穿,李怀瑾反而松了口气,凝着她的眼轻笑:“长命女不勾魂,勾魂的是你。”

“不要脸!”姬卿卿一听这话,跳起来指着李怀瑾便骂。“别以为你巧舌如簧,嫂子就会被你蒙骗。”

杜源听不得旁人这般辱骂李怀瑾,上前一步对赵歆月行礼,“殿下,怀瑾这是心病,早在两年前就落下的心病。”

他有心病赵歆月不知道,但他这心病是怎么来的,大抵她却能猜得到。“是因为我吗?”

“嫂子。”姬卿卿急了,想上去拉她的胳膊,身子刚动就被白樱一把拉住,回头见白樱缓慢的对她摇头,气得一阵跺脚。“哎呀,我不管了!”

晚风吹过花厅,吹得满园花枝乱颤,花香浮过众人鼻尖。赵歆月迎风而立,任由晚风穿堂而过吹乱她的长发,迷乱她的眼。

“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这心病因我而起,那就由我再为你解开。”

姬朝歌隐约猜到她想干什么,却并没有阻止,尤其是看到李怀瑾脸色阵阵发白,他更是没有阻止的必要。

“白樱,去准备东西。”赵歆月素来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说要解开他的心结,自然不会含糊以待。根本不问李怀瑾是否愿意,毅然转身去偏厅更衣。

白樱没想到长临送来的红色舞衣这么快便会派上用场,双手捧着梨花木的木盒轻轻放在她的面前。“殿下,这是长临公子为您做的舞衣。”

长临送来的,那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舞衣。赵歆月微微颔首示意她打开木盒,只见眼前霞光一闪,接着泛着红光的火色舞衣便闯入视线,如正在燃烧的火焰一般非常具有视觉冲击。

“好漂亮,他的眼光果然好。”赵歆月偏爱红衣,尤其舞衣素来独爱红色一款。如今这么漂亮的舞衣就在眼前,她哪里还能压得住心头的喜欢。“白樱,替我更衣。”

第42章 红衣似火

红衣似火,佳人肌肤如玉,墨色长发被红色绸带高高竖起,发梢滑过细腰,露出被贴身舞衣紧紧包裹的纤腰。赵歆月没有穿鞋,光脚踩在绣凳上,示意白樱将盒中静静躺着的金铃铛脚环替她戴上。

“殿下,这脚环只有舞娘才会戴,您戴不合适。”白樱拿着金铃铛脚环,在心底将长临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赵歆月也不和她墨迹,直接拿走她掌心脚环套在脚踝上,随着莲步轻移发出叮铃叮铃悦耳的声音。“如何?”抬高下巴,赵歆月掐腰笑问。

“殿下很美。”白樱竖起大拇指,嗓子一阵发紧的点头。“真的很美。”

垫着脚尖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火红色的裙摆迎风飞扬,美得迷乱了白樱的眼。赵歆月昂首挺胸吸气,抬手做了一个起手式,哼笑:“本宫当然美了,走,去亮瞎他们的狗眼。”

这次白樱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无语的跟着赵歆月,大步朝花厅走去。

等到赵歆月走进花厅的时候,偌大的花厅正中间已经摆满八个两人抬的大鼓,大鼓很新红漆闪闪发光很是漂亮。

“歆儿。”见她这副装扮,李怀瑾嗓子一阵发紧,心口酸涩难忍。

赵歆月没有看他,径直踏上最中间的那面大鼓,顺脚踢掉脚上的绣鞋,露出光洁如玉的小脚踏了踏鼓面试音。“白樱,奏乐。”

一看这架势,白樱便知道殿下要跳战舞,忙挥手让身后的乐师奏乐,可丝乐刚刚响起就被殿下挥手打断。“殿下?不是《国风》吗?”

“换长命女。”赵歆月神情淡漠,配着一身红衣似火,落在旁人眼中莫名心头一紧。

一声长命女,立刻扯痛了李怀瑾的心,他下意识抬眸,视线在空中飘飘悠悠与赵歆月的视线撞在一块。“歆儿。”

赵歆月直视着他的眼,对他嫣然一笑,声音清浅温柔,出口的话却犀利如刀。

“你十六岁那年初次随军出征,我送你三十里,于城楼之上跳战舞为你践行。既然此事成了你心口的朱砂痣,那今天就让我凉透你的白月光。当日是我单纯,以舞送行以歌告情,今日就让一切来个了断。”

“歆儿,不要。”李怀瑾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心口闷痛得如同被人捅了一刀,刀口太钝来来回回的切割,痛不欲生又无法痛快死去。

赵歆月却是没再看他,试了试每个鼓的音,待丝乐奏响第二遍时,终于踏步合着丝乐在鼓面上翩然起舞。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分飞燕,永生不相见,永生不相见!”

在场众人惊愕的望着花厅正中那一抹红,好好的一首长命女,硬是被她改成这般伤人心。三愿如同分飞燕,永生不相见。众人琢磨着这最后一句,皆默默垂眸心中情绪翻涌。

一曲终了,赵歆月脚步未停,直将战舞结束,这才走下战鼓,径直走到姬朝歌的面前,张开手臂傲娇道:“我累了,抱我回去。”

“好。”姬朝歌心头五味杂然,听话的将她打横抱起,刚刚走出花厅就感到胸前一片濡湿。“哭什么?”嗓音沙哑,潜藏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赵歆月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口,用力的将眼泪鼻涕尽数抹在他白衣上。“我后悔了,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刚才就应该再插他一剑。”

攻心为上,她那一首长命女,可是生生唱去了李怀瑾半条命。姬朝歌很想小人的骂一句活该,可看到李怀瑾那如丧考妣的脸,真心说不出幸灾乐祸的话。

“为何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半晌,姬朝歌抬脚跨过凤舞宫的门槛,抱着她朝汤池走去。

赵歆月乖巧的坐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抱着自己下水,火红色的舞衣飘扬在水面,晃晃荡荡得迷了彼此的眼。“姬朝歌,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说话间,姬朝歌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挑开舞衣的暗扣,扯下火红色的舞衣揉成一团丢出屏风外。“以后不许再跳舞,要跳也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话题的走向好奇怪,赵歆月狐疑的捧住他的脸,认真的问:“你是吃醋了?”

“嗯。”姬朝歌点头,白袍立刻飘在水面上,隔着婷婷袅袅的水雾,竟为他凭添三分清冽七分魅惑。“所以,你应是不应?”

剑眉如鬓,星眸含翠,山挺鼻梁透着七分凛然三分秀气,一个男人生得如此好看,这不是要人命吗?

赵歆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总觉得池水太烫,烫得她禁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想逃离这片旖旎春光。

“你应是不应?嗯?”尾调慵懒的上扬,像猫咪弯曲的大尾巴,在人的心上扫啊扫,何止是个痒呀。

“咕咚!”赵歆月绝望的捂脸,男色误国啊,姬朝歌这厮能不能不要仗着一张男女通吃的脸来引诱她?大手突然从水下冒出,掐住她的细腰就是一撞,“姬朝歌,你不要脸。”

不要脸的姬朝歌低头以嘴封唇,见她不合作直接用舌头顶开牙关,不等她用力咬下,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腰,逼得她双眼雾蒙蒙委屈的望着她。

墨色长发浮于水面,水波荡漾中,池中的花瓣被撞得四处飘散,香气顺着婷婷袅袅的雾气萦绕鼻尖。

正主都已经离开,杜源郁闷的看向尚未从惊愕中清醒的李怀瑾,略有愧疚的对姬卿卿抱拳:“劳烦郡主对殿下说一声,我等明日再来拜访。”

“事情不是都说完了吗?怎么还要再来?”姬卿卿柳眉倒竖,不悦的瞪了李怀瑾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心里滑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他这是怎么了?好像丢了魂一样。”

杜源心酸的看向李怀瑾,叹气道:“是丢了魂,也丢了心,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回了。”

“心丢了?”姬卿卿疑惑的皱眉,目光扫过花厅中心尚未撤去的花鼓,心里瞬间亮如明镜。“那是他活该,谁让他当初将我嫂子伤得那么深。依我看,像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有心。”

毕竟是自幼一块长大的情谊,杜源一听这话,立刻皱眉反驳:“郡主知道什么?连事情的经过都不清楚的人,凭什么这样说怀瑾!怀瑾为殿下真心付出那么多年,殿下却绝情得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到底是谁更绝情?”说完愤恨的瞪了姬卿卿一眼,闷声道,“南阳王果然厉害,容貌生得好就是占优势。”

“你这话什么意思?”姬卿卿立刻炸毛,跳起来就推了杜源肩膀一下,奈何她娇生惯养又未习武,手上的力气哪能推得动杜源这身材魁梧的将军?“咦,为什么推不动?明明上次嫂子一下子就将人扇飞了?”

闻言,杜源轻蔑的看她一眼,不屑道:“你如何能与殿下比?殿下七岁习武,十二岁便能打败她的剑道师父,你行吗?”

姬卿卿瞪圆了眼睛,瞠目结舌道:“嫂子这么厉害,莫非是练武奇才?”

她记得,小时候父王经常给哥哥换师父,每个师父走的时候都说哥哥是练武奇才,他们已没东西可教,莫非嫂子也是一样?

“殿下自幼早慧,学什么都快,自然是练武奇才。”杜源高昂着头,说得一脸骄傲,好像那个练武奇才是他一样。

见他这副骄傲的神情,姬卿卿白他一眼,讥诮道:“你得意什么?打败自己师父的人又不是你。你们快走吧,南阳王府不欢迎你们。”

心有伤心事,李怀瑾也不愿多待,将明黄色的圣旨放下,苍白着脸飘出了南阳王府,期间看都没看神情复杂盯着自己的姬卿卿。

“怀瑾,等等我。”杜源见他魂不守舍的走出王府大门,不待姬卿卿再说废话,快步追了上去。“怀瑾,别难过,等殿下气消了,她肯定会愿意听你解释的。”

李怀瑾没有说话,疲惫的摆了摆手,看一眼停在南阳王府前的驿站马车,挑起帘子直接坐了进去。可他没有想到车厢内早已经有人在等着,等他发现时已来不及退出去。

“郡主还有事吗?”拈开脖子旁翠绿的匕首,李怀瑾的眼眸冷得能掉出冰渣子。

李怀瑾的到来,犹如一场闹剧,南阳王府的待客方式,更是一场令人津津乐道的闹剧。

而此刻身为闹剧的正牌主角,赵歆月正眯着眼趴在姬朝歌的怀里,哼哼唧唧的掐着身旁男人的腰,来宣泄自己心底的不满。

“姬朝歌,你到底要不要脸的!”赵歆月愤恨磨牙,亏了她之前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仙,现在再看他根本就是色中饿鬼。

任由她的小手掐自己的腰,姬朝歌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你说我有我便有,你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这么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赵歆月从他怀里撑起身子,伸手捧住他的脸却发现他眸光沉了又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立刻羞得捂住他的眼睛。“你不知羞的啊?”

姬朝歌闷声轻笑,拉下她的手送到嘴边轻咬,“还请殿下告知。”

第43章 各取所需不好吗

想她赵歆月耍了大半辈子的流氓,以前都是调戏别人,如今遇上姬朝歌却只剩下被调戏的命。她可是景阳长公主啊,便是皇后见了她都绕着走,哪能任由姬朝歌说调戏就调戏?!

“想知道呀?好啊,我告诉你!”赵歆月抿唇坏笑,翻身坐起双手捧住他的脸,摸了两把他光洁如玉的脸庞,玉指一下又一下的戳着他的心口。

姬朝歌看得眸光一沉,捉住她戳他心口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咬。“殿下……”

话音未落,赵歆月便恶狠狠的警告:“别动,再动打你屁股。”

打他的屁股?姬朝歌眼眸越发深邃,眉间堆满春情,媚眼如丝的将她深情凝视。

“你若舍得,便打吧。”说完皓齿咬住下唇,一双眼如迷路的麋鹿雾蒙蒙的望着她,与其说是想要拒绝,倒不如说是在邀请。

“咕咚!”赵歆月仰头咽下口水,抬手对准他的屁股便是重重一下,白玉般的肌肤上立刻现出一个红色的五指印。“让你出卖色相!让你色诱我!不知道我不禁诱惑么,还整天给我摆出一副任君采掘的模样,你是想要我死在床上呀!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快说,你惦记我多久了?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就想着自荐枕席了?”

提起两人第一次相见,姬朝歌尴尬移开目光,掩唇咳嗽两声,见她像只小老虎一样凶巴巴的等着自己回答,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许你笑了吗?不许笑,认真回答问题。”赵歆月故作凶狠的咬住他的下巴,咬完又有些心疼,忙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

她这一舔,姬朝歌脑袋瞬间炸了,一个翻身天地旋转,再回神已是她在下。“你?”

“嘘,专心点,争取明年为本王生个儿子。”姬朝歌以为,偶尔让她闹一闹也没什么,但夫纲这种东西还是得靠他来振。

又是一番春情涌动,赵歆月只当他方才的话是在调情,并没有放在心上。生孩子?现在可不是生孩子的时候,皇兄的削藩令已经到了,她都不确定自己还会在南阳呆多久,哪有闲工夫生儿子?

御赐的马车既宽大又平稳,由两匹通体雪白的宝马拉着,行驶在南阳平坦的官道上,便是迅速跑起来也不会晃动。

“到底是陛下御赐的马车,坐在里面可真是舒服。”秦风雅盘腿坐在软垫上,任由马车加速行驶,矮几上茶盏中的茶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李怀瑾静静的看书,仿若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目光痴痴的落在书页上,就好像那是他最珍视的爱人。

“你在看什么?没听到本郡主在和你说话吗?”这是除了姬朝歌之外,第二个敢给她脸色看的男人!

秦风雅自认自己出身显赫又倾国倾城,这天下绝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她的魅力。可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和姬朝歌有夺妻之恨么,为何对她的提议完全无动于衷?“你不想将景阳长公主抢回来吗?难道说,你与她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施施然的说完,秦风雅洋洋得意的等着他反驳,岂料坐在对面的李怀瑾根本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痴痴缠缠的看着手中的书。

“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李怀瑾,只要你答应与本郡主合作,本郡主定会向父王举荐你,让你顺利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没有我父王的帮助,这削藩令一定无法顺利送到各路藩王手中。到时候你完成不了陛下的任务,怕是没法回京交差。”说到最后秦风雅甚至抬高了下巴,她相信她提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李怀瑾肯定会心怀感激的答应。毕竟能得到秦阳王的帮助,对他完成任务只会事半功倍。

和秦阳王合作?李怀瑾淡淡抿唇,眼中满是讥诮的看着她,“郡主是有求于我?”

秦风雅一愣,奇怪的看着他,不明所以道:“你弄反了吧,现在是本郡主在帮你,应该是你有求于我才对。”

“郡主误会了,我并不需要你帮。”李怀瑾小心的收起手中书,放在膝盖上温柔的抚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愿与本郡主合作?李怀瑾,你别太高看自己,这里是南阳,可不是京城。”

李怀瑾嘲讽挑眉,冷笑反问:“郡主连我的话都听不懂?还敢与我谈合作的事?”

“你!”秦风雅气得一噎,不敢相信的瞪着李怀瑾,饱满的胸膛更是气得一阵起伏,仿若下一秒就要撑破她身上的华丽罗裙。“李怀瑾,不与我合作,你会后悔的。”

后悔?他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有随她一起下山。就凭父亲手握重兵,两位叔父又为国捐躯,赵真就不敢真的对李家怎么样。但这一点,也是他前不久才看透,当年的他真是蠢得要死,生生成了赵真手中的刀,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马车还在平稳的前行,秦风雅手中的茶水已经全都泼到了李怀瑾的脸上,茶水顺着他光洁紧绷的下巴,打湿他青衫的衣襟。

“前面便是南阳王府的别院,郡主若是无事,还请下车。”李怀瑾掏出帕子拭去胸前的水渍,神情平淡的下逐客令。

秦风雅惊愕的瞪向他,恨声道:“李怀瑾,你别不识好歹,本郡主是在帮你。”

“帮我?”李怀瑾嗤笑,“郡主不过是打南阳王的主意,又觉得长公主殿下碍事,所以才想将我拖下水罢了。”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这种事连父王派来跟着她的谋士都没看出分毫,他却能这么准确的说中她的心思?秦风雅惊讶的看着他,认真道:“我终于有些明白,长公主当年为何会为你寻死,你果然有些真本事。”

“寻死?”李怀瑾心一抽,缓慢的睁开眼睛,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他这什么表情?难道他不知道?秦风雅眼睛一转,狡黠的扬唇,“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李怀瑾神情依旧淡漠,放在膝上隐在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秦风雅心里开始打鼓,她最讨厌和这种猜不透心思的人相处。姬朝歌是,眼前这个李怀瑾也是,真是发自内心的让人觉得讨厌。

“据说,当年你执意出家,长公主从寒山寺下来之后,便割腕自杀。若非被人发现的及时,现在坟头草怕是长得都有半人高了。”

李怀瑾心一抽,下意识的便开始反驳:“你胡说!”

“恼羞成怒了?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用得着我来胡说?”秦风雅不屑的睨他一眼,“李怀瑾,你这副样子真让人替长公主不值。”

李怀瑾身子一晃,仿若承受不住她的指责,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好像被人抽走了精神气一样。

见他终于露出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秦风雅眼睛一亮,知道打铁要趁热,不趁着现在他心神恍惚的时候说动他,今后再想合作只怕更难。

“枉费长公主对你情深似海,你那般伤她就不觉得心痛吗?李公子,我知道你也不是绝情之人,能轻易舍得下这十年的感情。不过好在你还有弥补的机会,我看得出来,长公主的心里你为最重,你们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什么机会?我没有机会了。”李怀瑾突然弯腰双手抱头,痛苦的低声嘶吼。

见状,秦风雅双眼发光的盯着他,刚准备说话却见他又坐直了身子,一脸的云淡风轻,哪里有半点方才的痛苦和迷茫。“你……”

“你以为我会说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都愿意试一试,哪怕是要我付出所有,我也在所不惜?秦阳郡主,你这么天真你父王如何能放心让你来与姬朝歌结盟?我虽不了解姬朝歌,但对他也有耳闻,和那样的男人谈条件,以你的才智怕是连棺材本都保不住。”

李怀瑾神色如常的坐直身子,抬手捋了捋微皱的袖口,袖口绣着青翠的雨竹,随着他的动作在指间晃动。

秦风雅呆在当场,一双眼定定的看着他,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郡主若是无事,请吧。”说着挑起车帘率先下车,然后静静的挑着车帘,用眼神示意她快些下车。

就算是南阳王府的别院,那也坐落在南阳主城最热闹的街市上,故而来往的百姓们都睁大了眼睛,悄咪咪的围过来将这一幕围观。

想她秦风雅自认天之骄女,如何能容忍寻常百姓将她当猴看?秦风雅怒了,一把撩起车帘下了马车,恶狠狠的瞪向围观的百姓,对李怀瑾咬牙切齿道:“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李怀瑾淡淡的看着她,对她揖手一笑,“郡主自重。”

“自重?”秦风雅懵了,随即见围观的百姓都用一副原来如此的眼神盯着她,瞬间怒得抬手便抽了李怀瑾一个耳光。“混账,你敢设计本郡主!”

第44章 不足以谋

莫非秦阳当真已经无人,老眼昏花的秦阳王才会派秦风雅这样的人前来找姬朝歌结盟?李怀瑾没有躲开,生生受下这个耳光,侧头吐掉嘴里的血沫,对她再次揖手一礼,转身挑帘上了马车。

“李怀瑾你站住,本郡主允许你走了吗?”秦风雅恨得后槽牙都要断了,除却赵歆月之外,再没人给过她这么大的难堪!不愧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狗男女,连这仗势欺人的臭脾气都一模一样。

车轮辘辘声再次响起,比来时的声音还要大,如同直接轰鸣在秦风雅的脑袋中,炸得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刚好给马车让出了路。

“走!”李怀瑾没有任何犹豫,放下帘子便命令杜源赶车。

直到马车上了前往驿站的官道,杜源终于忍不住问:“怀瑾,为何不先听一听她的提议?”

李怀瑾不屑的嗤笑,招手示意他靠近,待他靠近却对他脑门重重一弹,直将他弹得耳中嗡鸣、眼前发黑。

“你干嘛?”杜源怒了,这混蛋就知道欺负他。

“揍你,看不出来?”李怀瑾挑眉,似笑非笑的举着拳头,大有一副他再废话就给他几下的架势。

杜源咽了咽口水,郁闷的将缰绳丢给车夫,弯腰进了车厢,“打我至少也得给我个理由吧。”

他还敢要理由?李怀瑾刚准备说话,却听到一阵箭矢破空声,不等杜源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出了马车!“你们是什么人?”

一天之内遇上两次暗杀,李怀瑾便是泥人,也生出了七分火气,更何况他的好脾气从来只对一个人。

刺客来得很嚣张,除却蒙了脸,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摆明是生怕他们不知道暗杀他们的幕后黑手是谁。杜源与李怀瑾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瞧出了莫名其妙的意味。

看一眼刺客身上的衣裳,杜源咽了咽吐沫,回头对李怀瑾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连听都不想听她说了。”

“但我却后悔了。”李怀瑾无所谓的捋着袖子,见袖口绣着的雨竹被射破,眼中浮起一抹凛然的杀意。“我该听她说一说,今后也好当个笑话说给歆儿听。”

前半句还挺正常,后半句却气得秦风雅差点没忍住从暗处跳出来。“杀,给本郡主剁碎了那个杂碎。”

命令已下,蒙面刺客立刻如潮水般杀了过去。李姓杂碎神情淡漠的伸手夺过冲在最前面那个刺客手中的长刀,很是嫌弃的掂了惦,迎着刺客惊讶的眼轻飘飘的划开对方的脖子,转手就是一刀砍翻身后偷袭的刺客,一刀一个如切瓜砍菜般,硬生生的在南阳街上杀出一条血路。

杜源抽出佩剑跟在他的身后,望着看傻了的刺客,冷笑:“一群蠢货,刺杀谁不好刺杀他,出门没带脑子吧。”

南阳街上的屠杀很快传入王府,等姬朝歌闻讯赶到的时候,应青山已经黑着脸让护城军将尸首运走,但满地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

“王爷。”应青山黑着脸,眼神凝重的看向姬朝歌。“方才李怀瑾遇上了刺客。”

姬朝歌剑眉紧皱,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味道着实不太好闻。“他人呢?”

“已经回了驿站。”应青山依旧黑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见他神色有异,姬朝歌皱眉看向他,“伤得很重?”见他摇头,又问:“那为何是这副表情?”好像十八房小妾死了一半似的。

应青山再也忍不住,摸着鼻子郁闷道:“他太恐怖了,王爷!”

“恐怖?”姬朝歌停下脚步,嫌恶的看向地面,再往前一步他将会踩上那片浓稠的血迹。

“是啊王爷,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地狱来的恶鬼!刺客一共来了三十多人,尽数死在他的刀下,无一活口。”应青山满脸忧色,这样的人端的是心狠手辣,连一个活口都不留,根本就没打算问幕后黑手是谁,只是单纯的杀戮。

微微颔首,姬朝歌奇怪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有何不对?”

应青山一噎,突然想起眼前这主儿是谁,立刻郁闷道:“可是王爷,他是李怀瑾啊,是来传旨的大臣,他怎么能当街杀这么多人?”

“那些都是刺客,杀了便杀了,有何不妥?”姬朝歌挑眉,略有不解的盯着他,“你今天很奇怪,竟帮着刺客说话,这些刺客莫不是你的人?”

这个黑锅太大,应青山可不敢背。“绝无此事,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姬朝歌嘲讽扬唇,白他一眼,“既不是你的人,你帮刺客说什么废话。可查清楚是谁要刺杀他?”

“那些刺客都是秦阳郡主的随从侍卫。”应青山头疼欲裂,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也不知秦阳郡主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竞派了自己的侍卫来杀他。”

而且还是当街刺杀,留下那么多的破绽,应青山真是同情秦阳王,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到家的郡主。

秦风雅与李怀瑾?姬朝歌黑眸微沉,冷笑数声。“既是秦阳郡主的侍卫,那就将这些尸首送去别院还给郡主吧。”

“哈?”应青山傻眼,怀疑自己听错了。“王爷您说什么?”

三十二具尸体分为三排横在院子正中间,血迹从南阳主街一路蜿蜒到别院石阶上,最后停留在秦风雅主院的青石地板上。

望着眼前血肉模糊的诸多尸首,秦风雅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的怒声问:“南阳王这是什么意思?”

应青山一身青铜色铠甲,杀气腾腾的走进院子,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话。“这话该本都尉问秦阳郡主才是,秦阳郡主当街行刺正三品宣旨特使,又是什么意思?”

“你血口喷人。”秦风雅被他的煞气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虽然是无意识的行为,却令她大感恼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问责本郡主!姬朝歌呢,有什么话让他当面来问本郡主。”

“秦阳郡主好大的威风,想见王爷还请明儿起早递上拜帖。”应青山毫不客气道,他只喜欢温婉可爱的女子,对秦风雅这种跋扈任性的姑娘着实客气不起来。

秦风雅气得一噎,猛地上前两步,扬手便要甩应青山耳光,岂料对方直接拔剑,逼得她生生停手在半空。“你……你竟敢……对我拔剑?!”

“郡主请自重,应某一介粗人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伴随嗤的一声,应青山冷笑着收剑入鞘,看了一眼地上排列整齐的尸首,冷笑着补刀,“刺客三十二名,应某已尽数送来,告辞!”

待护城军尽数退出别院,谋士快步走到秦风雅身旁,皱眉道:“郡主,此事重大,学生以为当如实禀报王爷。”

“闭嘴!”秦风雅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回头就给了谋士两个耳光,直将谋士的脸打得红肿一片。“该怎么做本郡主心里有数,还轮不到你个狗东西多嘴多舌。你若是敢向父王告状,本郡主撕烂你的嘴。”

这谋士名叫松泉,是秦阳王最信任的心腹,便是秦阳王见到他也会礼遇三分,而此刻却被秦风雅迁怒当众挨了两个耳光。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对秦风雅这个不懂事的郡主,却是暗暗恨在了心底。

“你怎么不说话?我告诉你松泉,别因为父王信任你,你就想爬到本郡主的头上。主子永远是主子,奴才便是穿上华服也不过是王府养的一条狗,永远别想爬到主人的头上去。”秦风雅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个该死的贱奴,仗着读过几本书,就敢对她指手画脚,一路上可没少用父王来压她。

松泉无声苦笑,边笑边摇头,“郡主希望学生说什么?郡主是主,学生是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学生不敢反驳。”

闻言,秦风雅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就走,“算你识相,今天发生之事不许告诉父王,否则别怪本郡主对你不客气。”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又道,“还有这些尸体,尽快处理了,看着就恶心。”

恶心?松泉躬身行礼,顺势不让她看到自己阴翳的脸色。“恭送郡主。”

这些侍卫皆因她的任性而枉送性命,如今停尸在此却只得来她一句恶心?对她而言,跟随她的人都是奴才、畜生,其中也包括他。

秦阳王永远都想不到,跟随他多年的第一谋士竟在此刻,竟因为这种小事而对他心生不满。也正因为这样的小事发生得太多,今后在赵歆月策反的时候,松泉才会答应得那么义无反顾。自然,这一切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先生,这些尸首怎么办?”秦科担忧的看着满院子的尸首,着实头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松泉蓦然转身,凝视着秦科的眼,一字一顿的问:“秦将军以为当如何?”

“这……”望着松泉黑得发亮的眼,秦科莫名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将军无话可说?”松泉嘲讽的挑眉,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偏深凌厉得一把雪藏多年的宝刀。

第45章 亏心不亏心

不知为何,秦科竟不敢与他对视,转移视线看向别处,低声道:“先生若是生气郡主掌掴了您,大可以将今日发生之事飞鸽传书给王爷。以着王爷对先生的宠信,定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告诉王爷又如何?在上位者的眼中,他不过是个奴才,如何能与王爷的掌上明珠相提并论?松泉自嘲的笑着摇头,见秦科还在等自己下令,叹气道:“将尸首送去乱葬岗,一把火烧了吧。”

“就这样烧了?”秦科一愣,满脸惊讶。

“秦将军还有更好的办法?”天气炎热,尸首不能久存,更何况南阳王说了这是刺客,不烧了还能如何?

松泉淡淡抬眸,眼中的嘲讽还未褪去,看得秦科又是一阵心慌。到底是王爷身边的第一谋士,单这份从容却凛然的气魄,便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秦科立刻垂眸,避开他的眼,“没有,单凭先生做主。”

做主?松泉自嘲的扬唇,轻叹:“郡主说了,你我不过都是王爷养的一条狗,哪里能做什么主。”

一听这话,秦科的脸上满是别扭,郁闷道:“那今天之事当真不对王爷禀报?”

“不用。”松泉摆手,瞥一眼月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冷声道:“不用我们禀报,南阳王也会将此事飞鸽传书给王爷。可惜王爷为能与南阳合作,已经失了先机,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只怕合作之事还得多生事端。”

秦科一惊,急忙追问:“先生是说,南阳王会借此事发难?”

“为何不,如果我是南阳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送上门的好机会。”松泉冷笑,转身大步走出主院。

听了有用的墙角,婢女急忙跑回后花园,将松泉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秦风雅。“郡主,先生说了,南阳王怕是会借此发难。”

“哼,他又不是姬朝歌肚子里的蛔虫,他说就一定准吗?!”秦风雅冷哼一声,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再说,两方合作早已经谈妥,他姬朝歌凭什么毁约?”

婢女为难的看着她,小声提醒:“可是郡主,此事确实错在我们,凭白让南阳王抓了一个把柄。”

“放屁!你敢说本郡主错了?”秦风雅抬手便给了婢女一鞭子,扬手还要再打,却见别院的管家快步走了进来,这才收起鞭子坐回秋千。“暂且饶了你。”

一道血痕从下巴蜿蜒到锁骨,婢女疼得脸色一阵发白,却是不敢伸手去摸,更不敢去上药。郡主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们做奴婢的除了受着,还能如何?

一阵风起,吹得后花园中枝叶沙沙作响,长临一身不显眼的青衣躲在树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一阵唏嘘。啧啧啧,就这种货色也敢自不量力的想抢殿下的东西?

不想听别院管家和秦风雅打太极说场面话,长临随手将火折子丢进主院的寝室,待所有人都忙着灭火时,趁乱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了别院。

一路畅通无阻的混进王府后院,趁着天色渐晚,长临悄无声息的混进凤舞宫,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走进寝宫。

“布谷、布谷、布谷布……”站在门外的阴暗处,长临学了几声布谷叫。可惜第三声布谷还没叫完,一只镶嵌着明珠和宝石的绣鞋就丢了出来,手法之准正中鼻梁,将他的眼泪都砸了出来!“祖宗,你这是干嘛!”

赵歆月躺在贵妃榻上翘着脚,随手翻着手中的信纸,见他进来斜他一眼,“叫得太难听,给你点教训。”

“你审美有问题吧,我叫得哪里难听了!”长临气得抓狂,当年京城多少豪门贵族为听他一曲不惜一掷千金!这人可好,竟大言不惭的说他叫得难听,亏心不亏心?

淡淡睨他一眼,赵歆月坐直身子对他招手,待他走近将手中书信一股脑的塞进他的手中。“你看看吧。”

“什么?”长临疑惑的接过,展开一看桃花眼立刻瞪圆,一目十行的将一叠书信迅速看完。“我去他大爷!”

“口味越来越来重。”赵歆月喝了口热茶,挥手示意白樱也给他倒一杯。“你看,早让你做准备你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长临眼中满是怒色,紧绷着下巴,许久才强压下心头怒火。“殿下,奴家能宰了他吗?”

“宰了他?凭你这小身板估计够呛,不过你要是想色诱他让他死在床上,估摸着还有三成希望。”赵歆月笑眯眯的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圈,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被她笑得喉咙一紧,长临气得脸色铁青,恨得跺脚。“殿下,奴家在和你说正经事,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赵歆月微微眯眼,笑得满是不怀好意,调笑道:“我什么也没想呀,倒是你以为我在想什么,你这人满脑子怎么都是肮脏心思呀?”

“殿下!”长临气得咬牙,怒瞪着赵歆月,那一脸凶狠,仿若她再笑就会扑上去咬断她的脖子一样。

白樱不忍长临再受摧残,用力戳了赵歆月后腰一下,低声警告:“殿下,再欺负长临,奴婢可写信告诉青玄大人了。”

“诶?白樱,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真的不怕我生气吗?”一听说要找青玄告状,赵歆月瞬间偃旗息鼓,郁闷得直翻白眼。

已过酉时,赵歆月看了一眼渐渐黑沉的天色,对长临催道:“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急什么,商会的事情还没商讨出个结果,我不走。”提起商会此番遭受的损失,长临就心疼得直抽气,恨不能花一万两黄金买凶屠了秦阳王那老匹夫满门!

见他不肯走,赵歆月也没再赶人,反而是有些担心,这都这个时辰了,姬朝歌怎么还没有过来用膳?“白樱,去门口守着,王爷来了通报一声。”

“你怕被姬朝歌发现我在这里?哎哟,没看出来殿下这是想往贤妻良母的路上转移呀。”长临美眸含笑,桃花色的菱唇微微上翘,映着烛光竟莫名的勾人。

啪的一声脆响,赵歆月淡淡的从他后脑勺收回手,一脸倨傲道:“发现就发现呗,你以为他心胸与你一样窄?此番秦阳王动作这么大,必定会引起不小骚动,得罪不少人。你暂且不要动,总有人会忍不住跳起来和他掐,等他们掐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我们再慢慢磨刀给他致命一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咀嚼着她的话,长临恍然大悟,笑得眼睛都发了光。“殿下知道谁会跳起来和他掐?”

赵歆月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然后伸手指向门口,“你又瞎了吗?”

“啥?”长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姬朝歌白衣胜雪的抬脚走了进来,而白樱一脸焦急的跟在身后,满脸没拦住的愧疚。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没看懂?不对,姬朝歌怎么回来了?也不对,白樱这货怎么没通报?!

不忍再看他这副白痴模样,赵歆月随手扯过一条抹布丢在他的脸上,对姬朝歌伸手要抱抱。待姬朝歌将她抱进怀里,才指着还发愣的长临介绍:“这是长临,你见过的。”

“嗯。”姬朝歌神情不变,捏了捏她微凉的手,眉间浮过一丝不悦,“天凉了怎么不多穿点?”

赵歆月在他的怀里动了又动,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抬头就能亲到他的下巴,非常满意的啃了两口。“冷了就趴你怀里,比哪儿都暖和。”

“殿下,你也太不知羞了,当着奴家的面,就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长临惊呆了,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指着赵歆月,满脸的痛心疾首。

“切,你个开妓院的,和我说伤风败俗,你要不要脸?”赵歆月翻他白眼,毫不客气的揭他老底。

长临一听这话立刻瞪眼,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愤懑,“你都说了,我是开妓院的,还要什么脸。倒是您啊殿下,您好歹也是一国长公主,总不能和我一样没脸没皮吧。”

“自古皇族多无耻,连皇兄都不要脸的下了削藩令,我一个弱质女流还为皇室挣什么脸。”赵歆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看得姬朝歌叹为观止。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长临郁闷的瞪她,说不过她干脆和她比谁眼睛大。可惜,他天生桃花眼比不得她的水漾星眸,瞪得眼珠子差点脱框,捂着眼一阵哀嚎。

“哎呀殿下,我真是败给你了,你说你怎么比江湖流氓还要无赖?”长临捂脸哀嚎,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常年被她虐还对她死心塌地。

见他落败,赵歆月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哼道:“说谁流氓呢?说谁无赖呢?我可是一国公主,敢这样说我信不信我砍你脑袋。”

长临终于缓了过来,双手捧脸笑嘻嘻的望着她,“说实话,我还真不信。”

眼见着殿下就要炸毛,白樱立刻一脚踹翻长临屁股下的绣凳。长临没有防备,一屁股摔在地上,满脸错愕的回头看向白樱。“什么鬼?你到底是哪头的?”

第46章 发现就发现呗

白樱心虚摸鼻,不经意间却见姬朝歌似笑非笑的看向长临,心猛地一咯噔,下意识挡在了长临的面前。

被她一挡,姬朝歌挑眉看向白樱,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扬,笑得白樱头皮一阵发麻。

赵歆月终于发现不对劲,用力捧住姬朝歌的脸,逼着他与自己对视。“不许你打他们的主意,他们是我除却你之外,最重要的人了。”

“在你的心里,我比他们重要?”姬朝歌心一暖,低头凝眸看着她。

“当然,你可是我媳妇儿!”赵歆月答得又快又爽快,却见他黑了脸。“怎么?不高兴?”

姬朝歌扬唇一笑,当真是令日月无光,但那眼神却很是不对劲。“我是你媳妇儿?你确定?嗯?”

看来,他重振夫纲还任重道远。姬朝歌冷笑,抱起她朝内室走去。“白樱,送客,关门。”

白樱一脸呆愣,想问却被长临捂住了嘴,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拖出了院子,而寝宫的大门也被长临体贴的关上。“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你干什么?”长临没好气白她一眼,“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看不出姬朝歌想和殿下造小人吗?”

造小人?白樱一脸懵,迷茫的望着长临,眼中全是疑惑。“殿下一直都有喝避子汤,不可能有孩子的。”

长临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常,“殿下为何不想要孩子?”确定周围只有他们二人,长临压低了声音问。“姬朝歌他知道吗?”

“不知道,殿下没打算告诉王爷。”白樱摇头,满脸的苦涩。“你说殿下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和王爷感情那么好,为何却不想要孩子?”

对于赵歆月的心思,长临多少能猜到一些。有了孩子便有了牵绊,等于是将她与姬朝歌捆绑在了一起。今后若是与赵真有冲突,她将会成为夹心饼,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兄长,动了谁都会让她痛彻心扉。

说到底,她赵歆月就是个胆小鬼,又想留住自己的花好月圆,又怕这花好月圆挡了亲哥的路。于是,开始自己骗自己,只要她的花好月圆没有结出果,她随时都是可以抽身的。

岂知,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根本就是在玩火自焚,等那天烧了自己觉得疼了,才晓得玩火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代价她根本承受不起,这疼也逼得她不得不挥剑斩情丝。

又是一番云雨初歇,赵歆月疲惫的窝在姬朝歌的怀里,对着他的下巴发呆。

“在想什么?”拥紧她的纤腰,姬朝歌低头捉住她躲避的红唇,餍足的吻了个够。

赵歆月一边躲一边喘息,直到无处可躲任他施为。“我在想,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是像你多点好还是像我多些好。”

“你想要孩子了?看来,我还得多努力才行。”心一抽,接着便是狂喜。姬朝歌说着就要翻身而上,却被她用力摁住。“怎么?不想要孩子了?”

“谁说我想要孩子了!”赵歆月又羞又囧,无语的摁住他的肩膀撒娇,“我累了,真的累了,让我歇会好不好。”

见她确实累得够呛,姬朝歌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抵住她的额头与她鼻息相闻。“你可知道,方才听你提起孩子,我有多高兴?”

赵歆月慢半拍的抬眸,沉沦在他深情的眼眸中。“你很喜欢孩子?”

如果他说喜欢,可她又没有要孩子的打算那该如何接话?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怕听到他的回答,下意识的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回答。

“喜欢,我父王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卿卿都满月了。”姬朝歌没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只当她是累了,所以才会脸色微微发白。

疲惫的闭上眼,赵歆月禁不住沉思,姬朝歌已经二十五岁,寻常男子在这个年纪,孩子估计都会习文断句。何况他还是南阳王,堂堂的封地之主,子嗣之事更是重中之重。

“今日李怀瑾遇上了刺客。”

许久,在赵歆月快要睡着的时候,姬朝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赵歆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懒洋洋道:“哦,刺客死了没?”

“你为何不关心他有没有受伤?反而关心刺客?”姬朝歌好奇的垂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早就困得脑子不清楚的赵歆月闻言一笑,含糊不清的嘟囔:“他不可能有事的,就算有事也是刺客有事。真想知道是哪里来的蠢刺客,连李怀瑾都敢刺杀。”

一个自幼被父皇选中当未来王夫培养的男人,岂是几个刺客能够伤到的?当年皇兄派了那么多刺客去刺杀他,不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再者李怀瑾那个人,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说话,这刺客是有多蠢才会对他下手?

闻言,姬朝歌脸色微变,奇怪问:“你很了解他?”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朝夕相处了十年的青梅竹马,她岂能不了解他?

窝在他怀中的赵歆月累得睁不开眼,囔着鼻子轻笑,“或许吧,男人心深似海,我哪里能摸得准。”

她若是当真了解他,当年又怎么可能一个人走下寒山寺?一国公主又如何?十年的青梅竹马又怎样?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说丢就能丢?

一夜好眠,赵歆月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就看到白樱坐在床前,一脸的担忧和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赵歆月撑起身子,发现浑身干爽,也穿了干净的寝衣。“王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白樱扶着她起身,伺候她换上最喜欢的长裙。“丑时刚过,王爷便走了。”

“那么早?府里又发生什么事了?”赵歆月漱了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开始用膳。

“府里没出事,殿下,您还记得昨天半夜发生的事吗?”白樱忧心忡忡的望着她,那忧心的眼神都要滴出水了。

被她这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赵歆月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变妖怪了?”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白樱急了,眼眶通红的瞪她,搞得赵歆月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成了她的杀父仇人。

赵歆月大感冤枉,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让白樱这小鳄鱼差点流泪?“你就告诉我吧,昨晚我又怎么了?!”

见她竟然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白樱黑着脸叹了口气,“殿下,昨晚您说梦话了,说了不少不能说的事。”

“说梦话?我睡觉还说梦话吗?我怎么不知道?”赵歆月呆了呆,疑惑的抬眼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睡觉说梦话的怪癖。“我都说了什么?”

“殿下说了很多,从先皇要立您为皇太女说起,一直说到李公子为何代圣出家。”见她脸色骤然大变,白樱叹气道,“殿下,您这到底梦到了什么,怎么什么秘密都往外说。”

赵歆月傻了眼,坐在绣凳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摸着下巴努力回想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记得好像梦到了父皇,父皇对她招手,说要教她帝王之道,至于其他的她便记得不是太清楚,隐约梦到了寒山寺,可寒山寺怎么会在水中央呢?

“我好像梦到了父皇。”良久,赵歆月情绪不高道。

白樱瞳孔一缩,低声问:“殿下梦到了先皇,为何却将王爷打了一顿?”

“我把他打了一顿?不能吧,李怀瑾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能打得到他?”赵歆月一脸不信,可对上白樱沉重的眼眸,心猛地一跳。“我真打他了?他没还手?”

“殿下,王爷疼您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还手伤了您?”白樱无奈叹气,“殿下,您还是想想怎么和王爷和好吧。”

赵歆月满心无语,就因为她梦游打了他几下,他就和自己生气了?“不该吧,姬朝歌不像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呀。”

“殿下,不管王爷心胸如何,您昨晚真的过分了。”白樱见她还迷迷糊糊的搞不清状况,索性将昨晚她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见她脸色越来越黑这才悄悄住口。“殿下?”

赵歆月双手托腮,对白樱眨眼,“传信长临,让他过来。”

“殿下不该先去找王爷吗?”白樱皱眉,疑惑道。

找是肯定要找的,但现在她该弄清楚自己中了什么毒。将手伸到她的面前,见她还是一脸不明所以,赵歆月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老子中毒了呀!”

“啊?怎么会?”白樱吓得面色惨白,急忙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把脉半天也没查出异常。“殿下,您脉象并无异常。”

赵歆月收回手,面无表情道:“你又不是长临,你自然把不出来。”

“殿下,您的脉象不像中毒呀。”白樱满心担忧,她倒是希望自己医术高超,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并没有中毒。

“所以才更要长临来确定一下。”赵歆月摆手,示意她不要追问,快些将长临召唤来才是正事。

所幸鸽子不说废话,直接展翅消失在晴空中,不多时长临便穿着一身青色绸缎快步走了进来,脚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的木屐,踩在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第47章 醉心草

“白樱说你中毒了,是怎么回事?”长临一撩下摆,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抓住她的手腕便替她号脉。

赵歆月也不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左手,右手依旧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炖得香浓的黑米粥。“什么毒,号出来没有?”

“殿下,欺负人上瘾是不是?”长临黑了脸,松开她的手。亏了他一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连寝衣都没来得及换。

这是没号出来?赵歆月疑惑的放下勺子,左手掐右手的自己替自己把脉,把了半天也没把出什么玩意儿,这才讪讪的收回爪子。“喏,我说肯定是你学艺不精,所以才没把出来。”

“殿下自己把出来了?”长临睨她一眼,咬着后槽牙问。

“本宫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能跟着御医好生学医,倒是你,师出名门也这么学艺不精,可就说不过去了。”赵歆月话锋一转,一盆学艺不精的屎盆子便妥妥的扣在了长临的脑袋上。

士可杀不可辱,尤其还是这种屎盆子!长临怒了,掐住她的手腕又替她诊脉,这一次倒真号出了不一样。“你昨天可吃了什么?”

“没有。”赵歆月双手一摊,无辜道:“和以前一样,都是白樱检查过我才吃的。”说完一顿,立刻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我真的中毒了?什么毒?可有解法?”

长临不确定的又示意她张嘴察看一下她的舌苔,这才面色凝重的点头。“确实中了点东西,说是毒也不为过。”

“什么意思?”白樱急了,“殿下接触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奴婢再三检查确定没问题才送去的,殿下怎么可能会中毒呢?”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是你下的。”长临没好气翻她白眼,将她揪着自己袖子的手挥开。“殿下中的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轻叹:“是醉心草。”

“咦?谁在说话?”长临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姬朝歌着一身雪白宽大的文人袍缓步走了进来。“你怎么知道是醉心草?莫非你也对医术颇有研究?”

这话问得颇有技巧,若他不通医术,请问是如何知道殿下中的是醉心草。要知道,便是精通医毒的他,方才也是把了好几次才把出她中了毒。若他说精通医术,那更好办,醉心草并不常见,妙用更极少有人知道,对殿下下毒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姬朝歌没理会他的猜忌,也没有解释的打算。“醉心草不是我下的,你信不信我?”

“信。”赵歆月眯着眼睛笑,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眸,让人看不真切她眸底的真实情感。“你是我的,我自然信你不会害我。”而且,害她至少得有动机,姬朝歌根本没有害她的理由。

听她毫不犹豫的说相信他,长临没好气的撇嘴,讥讽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殿下,您可悠着点儿。”

赵歆月被他打趣得老脸一红,抬脚就把他从凳子上踹下去,“滚蛋,我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嘛!”

“你是!”长临施施然的从地上爬起来,随手弹了弹下摆上的灰,旋即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更衣,当即苦着脸叹了口气。“想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么多年,自从遇见了你,那潇洒如风的日子便一日不复返。现在想想,很是有点后悔,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祸害。”

“你废话真多。”赵歆月白他一眼,扯着姬朝歌的小拇指晃了晃,笑问:“凤舞宫是你为我而建,你说这是王府最安全的地方,为何还有人能对我下醉心草?”

姬朝歌面有郁色,略有愧疚的握紧她的手,低声叹息:“是我的错,她应该是要对我下的,连累你代我受过。”

“她?”赵歆月何等聪明,立刻联想了许多,转头却见长临一脸看热闹的八卦样,当即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我无辜受累,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冤枉啊,我是见王爷要交代历史遗留问题,一时兴奋没忍住,并非嘲笑殿下您呀。”长临捂着屁股跳开,手背被她鞋面上镶嵌着的明珠刮蹭,不疼却有些痒痒。

这痒一开始便没再停下,他疑惑的抬手一看,却见手背上冒出无数程亮透明的大水泡,立刻倒抽一口凉气。“殿下,快将鞋脱了,鞋上有毒。”

赵歆月还没反应过来,脚上就是一凉,接着一双脚都被姬朝歌抱在怀里,而鞋袜都丢到了长临的脸上!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玩意儿?”赵歆月傻眼了,这什么情况?!说脱就脱能不能给她点时间心里准备下?!这么突然的连袜子都脱了,她很没安全感的好不好。

姬朝歌生怕她受凉,紧紧的将她的一双玉足搂在怀中。“别怕,你鞋子上的珍珠被下了毒。”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将毒下在她的鞋面上。赵歆月看长临的手背上火烧火燎般的鼓起许多水泡,担忧道:“你这蹄子不会废了吧。”

“放……噗!”长临被她气得喉咙一阵腥甜,刚准备说要她放心,岂料心口一阵闷痛,一口黑血喷在了白玉地面上!

“长临!”赵歆月吓得一声惊叫,像只遭受到危险的兔子般从姬朝歌的怀里跳了出去。“长临,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姬朝歌不等她碰到长临,立刻伸手将她捞进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叹:“别过去,他的手刚才碰了毒,此刻不能乱碰。”说完立刻对外喊:“宁良,药箱拿来。”

“是,王爷。”宁良一直守在门外,闻言立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见地上有血,立刻紧张了起来。“王爷,您伤着哪儿没有?”

一把接过药箱,姬朝歌也不废话,将赵歆月推到白樱怀中,在水盆中净了手,拿起一枚银针在火上烧得滚烫便挨个刺破长临手背上的水泡。“宁良,药。”

“王爷,给。”宁良立刻双手地上一个瓷瓶,脸上隐约有些不舍。

赵歆月没注意宁良的脸色,白樱却是看得真切,目光不由得落在那青玉瓷瓶上,宁良这么舍不得,莫非里面的药很值钱?

待所有的水泡都被挑开,随着毒水的排出,长临灰败的脸色才稍微有了些人色。幸好中毒不深又及时排毒,长临捂着心口苦笑:“殿下,奴家可算是待你受过,你可得补偿奴家。”

“好说好说,只要我有,你要什么都行。”见他这副惨样,吐得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黑血,她便是石头做的也心软了,更何况她对自己人本就特别容易心软。

长临怀疑的看向她,确认道:“当真奴家要什么你都给?”

“当真,比珍珠还真。”赵歆月点头,要不是还要在下人面前维持一下公主的形象,她绝对会拍着胸口保重。

“这话可是你说的,”长临嫣然一笑,肿成猪蹄的爪子一抬,笔直的指着姬朝歌道:“我要他。”

“不给!”赵歆月想都没想,一把拽过姬朝歌护在身后,没好气道:“除了这个不行,其他的要求随便你提。”

要他的大头鬼啊,竟然敢要她的男人,公然和她抢男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姬朝歌好笑的看他们两人斗嘴,眼底浮过一丝羡慕,从小到大他的身边除了应青山和卿卿之外,再无能这般亲近的人。想不到歆儿身为一国公主,身边竟能有这般倾心交谈的人,倒是比他幸运许多。

身后突然传来笑声,赵歆月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在笑,立刻黑了脸。“笑什么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别想去勾搭谁!听到没有,还笑什么?我现在算是有些明白那些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的心情,真是时刻都得提防着,指不定家里这不安生的什么时候就红杏出墙了!不行,我得去加高院墙,免得你爬出去给老子戴绿帽子……唔!”

赵歆月还在喋喋不休,姬朝歌却是听得心头痒痒,捧住她的脸低头便是一个深吻,将她那不着调的话尽数堵在喉中。

若非手上不干净,姬朝歌真想蒙住她的眼睛将她吻成一汪春水。“还要不要加高院墙?嗯?”

“要!”赵歆月双手捂住脸,纵然是害羞也坚决不松口。“必须加高。”

姬朝歌无奈,哭笑不得的松开手,对长临道:“她以前也这般不着调?”

以前的赵歆月是什么样子,长临纵是不认识,却也听过传闻。曾经令京城无数公子守着宫门只为看一眼的景阳长公主,怎么可能会是这般猛浪不知羞的模样。

“王爷与其问这些不相干的,倒不如好好想一想是谁对殿下下的毒。如果单是醉心草倒也罢了,如今这断肠花都用上了,可不能轻易了之。”长临冷笑一声,看一眼自己逐渐消肿的手,手指动了动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尖蔓延而上。

此刻他颇有些庆幸,幸好这中毒的人是他,倘若是殿下中了这毒,指不定得疼成什么样子,一双手又会伤成什么模样。

姬朝歌意外的看向长临,“你认识这毒?”

第48章 断肠花

“不巧,奴家医毒双通。”长临冷笑,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锐利如刀的凝视着姬朝歌,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王爷是否已经知道,到底是谁要对殿下不利?”

微微颔首,姬朝歌不悦皱眉,冷声道:“本王说了,这是一个误会……”

话音未落,长临便毫不客气的打断,“误会?王爷当真是瞎了还是聋了,这幕后黑手摆明了就是要对殿下不利,一句误会就想替对方脱罪,王爷好算盘呀。”

白樱也没想到素来对殿下言听计从的南阳王,竟然在这件事上偏袒凶手,当即虎着脸冷声道:“王爷,事关殿下安危,可不是一句误会便能轻飘飘的揭过。此事王府若是不便搜查,奴婢自会派人调查,绝不劳烦王爷费心。”

“你怎么说话呢?王爷又没说不查,你着什么急,”清风听不得白樱暗中挤兑自家主子,忙跳出来和白樱正面呛声。

由始至终,赵歆月都没有吭声,只是坐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好像根本看不出这争吵是因她而起。

眼见着白樱和清风文斗就要上升到武斗,赵歆月咳嗽两声,摆手示意两人住嘴。“好了,都吵过瘾了吧,也该听我说几句了吧。”

“殿下。”白樱焦急的跺脚,这该死的清风,她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长临没说话,一双桃花眼却定定的凝在她的身上,静等她要说什么。

其他人也和长临一样,虽然没说话,却都在耐心的等她开口,非常有默契的安静等待。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赵歆月再次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次中毒,让你们担心了。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真的,你们该担心对我下毒的人。”

“王妃,那歹人对您下毒,为何您还要担心对方?”清风听得一头雾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第一个举手提问。

他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宁良给他赞赏的眼神,这也是他想问的。歹徒对王妃下毒,王妃虽然解了毒,但一天一把这歹人揪出来,王妃的安全便一天得不到保证,难道这还不够让人担心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赵歆月随手丢他一个核桃,笑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李怀瑾来了。”

这算什么回答?清风与宁良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寻出了疑惑。这李怀瑾来了,和有人要下毒害王妃有什么关系?

清风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妃的意思是,对您下毒的人是李怀瑾?!”天哪,那个男人心也太狠了,好歹也有青梅竹马的感情,他怎么能对王妃下毒呢?

“你是猪啊,李怀瑾怎么可能对殿下下毒!”长临白他一眼,不屑的睨向姬朝歌,冷嘲热讽道:“李怀瑾那个人,将殿下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不管是谁胆敢暗中与殿下作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如今是对殿下下毒。南阳王,别怪我没提醒你,殿下虽重情义但更厌恶别人欺瞒自己。所以,如果你势要包庇幕后黑手,先掂量掂量殿下生气的后果你是否承受得起。”

姬朝歌不悦抬眸,蹙眉反问:“你怀疑本王在包庇凶手?”

“别说你没有,殿下眼睛不瞎,看得出来。”长临冷笑,拿着玉骨扇的手挑起赵歆月镶着明珠的绣鞋,“这双绣鞋上的明珠是南阳特贡,这上面却有剧毒,不是你南阳的人在搞鬼,谁信?”

此事是他的疏忽,姬朝歌无话可说。但长临的指责,他亦是不能接受。“歆儿,给我三天时间,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无所谓的,你要真知道是谁下的毒,还是让人多看着对方点为好。”赵歆月无所谓的耸肩,不管是谁对她下毒,便是她不追究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

否则,随便冒出一只猪啊狗啊都来为难她,那她岂不是没有太平日子过了?再者,她这人懒得很,些许宵小还不值得她亲自动手。

她说得越是无所谓,姬朝歌心里越是不安,总觉得她这无所谓的背后,藏着的是对他的不在乎。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他有一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你不信我?”心中不安,姬朝歌伸手将她捞进怀中,美人在怀他心底才稍微踏实一些。

刚才他们扯的是这个话题吗?赵歆月满腹狐疑,下意识抬头,嘴唇擦过他光洁如玉的下巴,下意识的张嘴咬了一口。啃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羞得满脸通红,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立刻叉腰怒道:“看什么?我亲自家的男人,有什么不对?”

“殿下,您是不是丢东西了?”长临端正坐好,问得一脸真诚。

赵歆月迷茫的四下寻找一番,摇头道:“好像没有。”

“您再仔细想想,真的没丢什么吗?”

她丢什么了?赵歆月被问懵了,转头看向白樱,“库房又被盗了?”

“没有啊。”白樱也是满头雾水,迷茫的看向长临。“别卖关子了,殿下丢什么了?”

待所有人都看过来,长临沉吟良久才沉痛道:“脸啊,殿下丢的是脸,皇室的脸。”

一连串的脆响,赵歆月手边的核桃都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直将他砸得抱头鼠窜。“我砸死你,混蛋。”

“别砸了,殿下,奴家知道错了。您丢的是自己的脸,自己的脸总行了吧!”饶是头上已经鼓了好几个包,长临嘴上依旧没忘继续挤兑。

赵歆月被气笑了,伸手去抓核桃却是抓了一个空,眨眼间果盘中的核桃已经被她全丢了出去。

见状,姬朝歌轻笑一声,起身又端来一个果盘,里面装着满满的核桃。“歆儿,来吃核桃。”

赵歆月眼前一亮,抓过核桃就开始砸长临,砸得满地都是核桃,心情好得不得了。

见她高兴,姬朝歌也弯了唇瓣,生怕她玩得不过瘾,悄悄挥手让清风再去拎一篮子核桃过来给她当武器。清风会意,转身就走,再回来一手拎着一个大竹篮,里面装的都是婴儿拳头大小的野山核桃。

眼见着这些核桃就要在自己的身上体现新价值,长临哪里能让这种惨剧上演?几乎就差指着姬朝歌的鼻子,悲愤大吼:“姬王爷,奴家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针对奴家?”

姬朝歌抿唇,神色依旧清隽逼人,“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不也对本王满心敌意?”

简而言之,你都对我充满敌意了,还想让我对你怎样?不趁你病要你命,那等什么?

可怜长临一边躲着核桃,一边用眼神谴责姬朝歌,最后更是不厚道的抓过白樱挡在身前,对还在丢核桃的赵歆月大喊:“殿下,你再砸我可写信去景阳了!”

话音刚落,赵歆月手中的核桃果然停住,一双杏眸死死的的瞪着他。“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躲在白樱身后,长临当真是摸哪儿哪儿疼,立刻跟着脖子哼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啊,大不了互相伤害呀!”

“鬼才要和你互相伤害呢,没劲儿。”随手丢开核桃,赵歆月团在姬朝歌的怀里,抱着他的下巴就是一顿啃,啃得心情大好。“醉心草、断肠花,你们说说,到底是谁那么恨我,要对我下这种毒?”

她是不通医理,但她生在皇室,那里有全天下最齐全的毒药。

醉心草虽不能算毒,却能迷惑人的神志,从而趁着人神志不清的时候逼问出对方心底的秘密。而断肠花便直接了许多,毒如其名会让中毒者活生生痒断肠。

长临见姬朝歌没有说话,讥诮的看向他,嘲讽道:“事到如今,姬王爷还想说这只是一个误会吗?我真想知道,到底下毒的那个人是谁,值得姬王爷如此维护。”

一句话便将他与下毒的人扯上了关系,姬朝歌蹙眉抬眸,眼神阴翳,“你在怀疑什么?”

“姬王爷又在刻意隐瞒什么?”长临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见两人一言不合又开始掐,赵歆月坐在一边看得不亦乐乎,最近她养出了新爱好,那就是看别人吵架,唇枪舌战的颇有腥风血雨的感觉。

“殿下,您不劝劝吗?”白樱站在她身后,担忧的问。

赵歆月又开始砸核桃,认真的剥着核桃,“劝什么?你看,他们吵得多欢乐。”

正在据理力争的两人同时闭嘴,回头幽怨的看着她。什么叫吵得很欢乐?他们为什么而吵,还不是因为她?

长临满脸幽怨,幽幽道:“殿下,奴家在为您讨个公道,您怎么能这样事不关己?”

可这个公道,她不想讨呀!赵歆月嘿嘿一笑,抬手抓了一把核桃肉塞给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那你继续,我精神上支持你。”

“歆儿!”姬朝歌低头,悠悠的盯着她,直将她看得举起袖子挡住脸。

赵歆月怂了,她是真心拿姬朝歌没办法,这人容貌生得精致,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养眼得紧,如今这般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她瞬间满心罪恶感。“那啥,我也支持你,精神上支持你。”

第49章 她还有用

一听这话,长临气得踹了一脚绣凳,没好气的坐在软榻上,恨恨道:“你怎么谁都支持呀,还让不让人吵架了?”

“那你继续吵啊,吵到明天也吵不出什么结果。”赵歆月打着呵欠,含糊不清道。“对方既然敢对我下毒,就不怕被我查出,吵吵有个屁用。”说完话锋一转,小手捧住姬朝歌的脸,与他深情对视:“你心细如尘,昨夜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急着离开,对吗?”

被迫与她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姬朝歌心一慌,到了嘴边的话却转了弯。他不想说谎骗她,可下毒之人对他还有用,对南阳还有大用,暂且动不得。

见他这般神情,赵歆月不知是失望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你不肯说,是因为她对你还有用,对吗?”

“殿下,您知道是谁?”长临何等聪明,鄙夷的瞪了姬朝歌一眼,认真的看向赵歆月。

赵歆月笑着摇头,凝着姬朝歌的眼轻笑,“想我出生皇室,什么不能看透,到头来却是这般没用。别解释,我不想听。我不管她是谁,我也不管她对你有多重要,她既伤了我我便不会善罢甘休。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从不吃亏,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赵歆月自认不是大方的人,也不信以德报怨那一套,想要她以德报怨也不是不行,先让她捅几刀,此事揭过再说其他。

姬朝歌心口一窒,下意识的捉住她的手,心底的不安却并没有消失。“歆儿……”

“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赵歆月伸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迟疑的瞬间,她便没了听的欲望。

说来当真可笑,她以为的一心一意,原来在利益面前,随时都可以被取代。到底身在王室,虽比不得皇室绝情,却也差不了多少。

“相信我,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姬朝歌心慌了,紧紧的抱着她,却感觉不到半点踏实。“歆儿,相信我,好不好?”

“好啊。”赵歆月眯着眼点头,笑得没心没肺,一如往昔。

美人依旧在怀,一如往昔的欢笑晏晏,可姬朝歌却没来由的心慌,总有一种她的心远离自己而去的错觉。

“歆儿,相信我,我不会背叛你。”姬朝歌不知该如何表忠心,只能本能的喃呢。

早在姬朝歌迟疑的瞬间,长临和白樱便在他的名字上划了叉,不能全心全意保护殿下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殿下托付终身。便是殿下被情爱迷糊了双眼,他们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姬王爷还是不要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诺言说出来不是为了被打破的。”冷笑一声,长临晃着掌心玉骨扇讥讽。

清风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赵歆月面前,诚恳道:“王妃,王爷一心为您,其心日月可鉴,求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误会了王爷对您的真心。”

“你说谁小人呢?”长临不悦的瞪眼,讥讽的看向姬朝歌,“姬王爷好手段,让侍卫替您洗白,当谁傻呢。有人对殿下下毒,您身为殿下的丈夫,非但不为殿下做主,还帮着凶手辩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和凶手才是一伙的,对吧殿下。”

“你少说两句。”赵歆月烦闷的捏着眉心,抬眸认真的对上姬朝歌深沉的眼,“你也别这样看着我,我说过信你,自然便是信你的。我累了,你去忙吧,有长临和白樱陪着,我没事的。”

这是在赶他走?姬朝歌没有纠缠,最近南阳发生太多事,他确实很忙。“那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陪你。”

“好。”赵歆月眯眼轻笑,任由他为自己套上干净的鞋袜,像个殷切的小媳妇儿一样将他送到门边,温柔的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去吧,早些回来。”

见她神情自若,姬朝歌却不敢当真以为一切风平浪静,低头在她额头留下清凉一吻,转身抬脚大步离开。

待眼中再没有那抹素白,赵歆月这才转身坐回桌边,抬手轻轻敲打着桌面。

见她一脸沉思,长临也没有打扰,坐在一边用肿成猪蹄的手,非常笨拙的替她剥核桃。

赵歆月终于回神,见他笨拙的剥核桃,忍不住埋怨:“手都成这样了,怎么还剥核桃。”

“你不是喜欢吃吗?”长临答非所问,待将一整盘核桃都剥完,才施施然的停下手。“吃吧,不够我再给你剥。”

看一眼丢了一地的核桃壳,赵歆月捻起一片核桃肉放进口中,仔细咀嚼然后咽下。“你不想问我,下毒的人是谁?”

“你若不想说,我可以自己查。你该知道我的能耐,天底下就没有我回梦楼查不到的东西。”长临无所谓的摇头,桃花眼满是担忧的看着她。“相比于下毒之人,我更担心你对姬朝歌的态度,殿下,你过于看重他了。”

赵歆月不置可否的颔首,微微蹙眉叹息:“有多看重?比之当年对待李怀瑾如何?”

她与李怀瑾的事他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他们是如何相处的,故而无法给出回答。“奴家不知。”

“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赵歆月一晒,捂着眼摇头轻笑。“或许,这段姻缘从一开始便是错了也说不定。”

“殿下是后悔了?”长临心一跳,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赵歆月依旧摇头,囔着鼻子道:“后悔谈不上,就是觉得烦了。说不定哪天觉得腻了,我也学皇姑那样躲去封地做土皇帝,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乐得逍遥自在。”

听她提起皇室那位奇葩的皇姑,长临嘴角一阵抽搐,急忙劝道:“殿下莫要想了,凤阳皇姑那样的做派您可学不来。”

“也是。”赵歆月认真想了想,赞同的点头。“就冲皇姑连着生了十二个孩子这一点,我便望尘莫及。”别说生十二个,她连一个都不想生,当真是比不得。

白樱忧心忡忡的望着赵歆月,凤阳皇姑生了多少个孩子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到底是谁敢对殿下下毒。“殿下,到底是谁对您下毒,您既然知道为何不说出来?”

“你总算是吭声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赵歆月笑着打趣,见她满脸凝重,瞬间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好吧,我猜对我下毒的人是秦风雅。别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证据,就是一种直觉。”

“秦阳郡主?她为何要对您下毒?”白樱不解,殿下与秦阳郡主远日无怨近日……唔,有仇,若真是她对殿下不利,倒也说得过去。

赵歆月双手托腮,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有人将我踹下水,你说我会不会轻易放过他?”见白樱坚定的摇头,耸肩叹气,“这不就对了。我当众落了她的面子,她总是要找回场子的。”

话音刚落,白樱就一脸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直将她看得浑身发毛。“你那是什么眼神?”

“奴婢是后悔,当年就不该让您跟着青玄大人练武。”白樱忧心忡忡道。

“为什么?”赵歆月下意识的问,这怎么扯到青玄身上去了?

“对啊,为什么呀。”长临也学着赵歆月的样子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等着白樱回答。

白樱无奈,幽幽道:“你瞧瞧现在的殿下,满嘴的江湖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山头的土匪头子。”

闻言,长临回头看一眼赵歆月,见她大马金刀的坐在那边砸核桃,确实颇有山大王的架势。“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山大王的感觉。只是殿下,既然知道对您下毒的人是秦风雅,您不打算做点什么?”

“做什么?有什么好做的。秦阳和南阳已经结盟,别说我没事,便是我当真中了毒,以姬朝歌的性子也会护她到底。”赵歆月叹了口气,神情淡漠的摆弄桌上的核桃仁,没了再吃的胃口。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姬朝歌,长临就气得心口疼。“殿下,那个姓姬的有什么好,值得您这样委屈自己。”

“委屈自己?”赵歆月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的问:“你确定我会委屈自己?”

长临一噎,讪笑着摸摸鼻子,叹气道:“当我没问,殿下,秦风雅对您下毒,您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哼,她看上去像是那么大度的人吗?“写信给青玄,他这位沈家公子也是时候出来走动走动了。”

“这就召唤青玄了?”长临心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殿下,能否透露点您想干什么不?”

“能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歆月抿唇,杏眸微微眯起,噙着摄人的冷芒。

夜风微凉,姬朝歌在竹林前站了许久,任由寒露微凉落满肩头。“清风,你说本王是不是错了?”

“王爷为大局着想并没有错,王妃会体谅您的。”清风心一动,下意识的劝道。

姬朝歌垂眸苦笑,摇了摇头,“她不会,可恨秦风雅还有用,否则本王定不会轻易饶她。”

余光看了看王爷的脸色,清风想了又想,才小声道:“王爷,其实对您有用的是秦阳使者,并不一定是秦阳郡主。秦阳郡主敢对王妃下毒,其心可诛,这种人不值得您维护。”

第50章 以其人之道

“不,秦风雅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姬朝歌眸光沉了沉,指腹敲打着窗沿,一下又一下仿若敲在人的心上。

晚风吹过竹林,惹得竹林飒飒作响,姬朝歌一身白衣胜雪,站在窗前任由晚风夹杂着竹叶迎面而来。

清风见状,急忙伸手拦住飞来的竹叶,“王爷,王妃那边您打算如何交代?”

之前长临的话还在他脑中回想,如果此事王爷不能替王妃做主,让李怀瑾抢了先机,可如何是好?

交代?姬朝歌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摆手示意他退下。歆儿需要的不是交代,而是他的态度,可惜他已经错了先机。

“王爷……”清风还想再劝,却被宁良拖了出去。“你干什么,不能让王妃误会王爷。”

宁良捂住他的嘴,直将对方拖出了书房的院子,才松开手。“王爷心里烦着呢,你就别再给王爷添乱了。”

“这叫什么话,替主子分忧是我等做奴才的本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误会王爷,王爷对王妃有多看重你看不出来吗?”清风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得眼眶泛红。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要将他拖出来呀。宁良挣开他的手,无奈道:“你冷静点,就因为知道王爷看重王妃,所以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帮了倒忙,只会令王爷更为难。”

清风急了,一把将他推开,闷声闷气道:“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王妃不误会王爷,不让李怀瑾占了先机。”

这倒是个难题,宁良想了又想,低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毒是秦风雅下的,得给她点教训才行。”

“怎么做?”清风来了兴致,敢对王妃下毒,管她是哪里来的郡主,不给她些教训真当南阳王府是好欺负的?

“你附耳过来。”宁良对他招手,对着他的耳朵低语数句。王爷只说秦风雅不能死,并没说不能给她些教训。胆敢对王妃下毒,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在姬朝歌不知道的情况下,宁良与清风换了夜行衣,悄无声息的潜入别院,本想给秦风雅一些教训,岂料找遍整个别院也没见到秦风雅的身影。就在两人满腹狐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守在别院的秦阳侍卫抓了一个正着。

“大胆刺客,竟敢绑架我秦阳郡主,快些交出郡主,否则要你们的狗命!”松泉厉声冷喝,挥手示意侍卫将两人团团围住,抽刀走在最前面。

糟了,中计了!宁良心一沉,知道今天是插翅难逃,索性扯了面巾对松泉道:“松大人,您方才说什么,秦阳郡主不见了?”

“还想装蒜!”松泉怒目圆瞪,用刀尖直指宁良,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你们这些刺客简直该死,绑架了郡主还敢再回来。”

宁良听懂了,感情在他们来之前,秦风雅已经被人绑走了?是谁动的手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松泉的样子,这笔账他是算在了王爷的头上。“松大人,我们是来送信的,并非绑架郡主的刺客。”

“胡说八道,既然是来送信的为何不走大门,反而穿着夜行衣强闯别院,我松泉看上去很好糊弄吗?!”松泉大怒,气得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都生动了不少。

面对这样的误会,宁良欲哭无泪,还真让他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他们非但没有帮到王爷,还给王爷添了不小的麻烦。“松大人,不管您是否相信,我等真的是来送信的。至于秦阳郡主的失踪,此事与我等绝无半点关系,还请松大人明察。”

松泉能信他的鬼话?他就算再瞧不上秦风雅,秦风雅此番前来南阳代表的也是秦阳王,岂能任由外人欺负了去?更何况,秦风雅被歹徒绑走生死未卜,若真的出了意外,他无法对王爷交代。

“我记得,你是南阳王身边的侍卫,此事莫非是南阳王所为!哼,想我等奉王爷之命前来结盟,没想到南阳王明着答应结盟,暗中竟做这种手脚。”

清风一听立刻怒了,哪里容得他污蔑王爷半句?“你少血口喷人,此事是我等自作主张,王爷并不知情。”

“清风!”宁良想拦却是已经来不及,只能尽量补救,“松大人,我等只是来送信的,并非刺客,更没有绑架郡主,还请松大人明鉴。”

“哼!”松泉冷哼,用刀尖指着清风,冷嘲:“他刚才已经承认,此事是你们二人所为,容不得你再狡辩。来人,将他们绑了,随我去南阳王府找南阳王讨个公道。”

清风还想反抗,被宁良踹了一脚,疑惑回头正好对上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稍一愣神就被侍卫们五花大绑,强押着推搡回了王府。

待松泉押着宁良和清风走远,杜源才送黑暗中走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你这招太冒险了,要是没这两个傻蛋冒出来顶包,被发现的就是我们。”

李怀瑾冷笑着从黑暗中走出,单手提着晕死过去的秦风雅,冷声道:“没想到聪明绝顶的南阳王,身边竟有这种蠢奴。”

“蠢奴?”杜源一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笑出声,“你啊,嘴巴还是这么毒,说话半点情面都不留。好歹这两人替我们顶了锅,也算是帮了我们。”

“他们自己蠢,算不得帮忙。”李怀瑾冷笑颔首,单手拎着秦风雅径直跳上墙头,踩着屋脊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杜源不敢耽搁,迅速抹去他们留下的痕迹,然后紧跟其后消失在夜空中。

两人没有回驿站,而是去了城中最豪华的客栈,早在来南阳之前,他们便包下了客栈最豪华的院落,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本郡主是谁,竟敢绑架本郡主,若是让我父王知道,你们死定了。”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寒意逼得秦风雅从昏迷中醒来。

杜源一听这话乐了,对李怀瑾努了努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你们是谁,为什么不说话?”身子被人绑在椅子上,眼睛又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秦风雅侧头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心里越发慌乱不安。

审问犯人是有技巧的,李怀瑾在军营中没少遇到细作,对此颇有心得。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你们想对我怎么样?”秦风雅急了,身子动不了眼睛也看不到,但她明显的能感觉到眼前有人,可对方却不肯回答她,这让她心慌意乱得厉害。

杜源见将她晾得差不多了,转头看向李怀瑾,用眼神询问什么时候开始,却见李怀瑾对他缓慢的摇了摇头。只好用眼神闻讯:还不够?

不够!李怀瑾摇头,转身又拎了一个水桶进来,迎头就将里面的冰水泼在了秦风雅的头上。

“啊!好冷啊,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秦风雅被冻得直打寒颤,身上单薄的寝衣紧紧贴在身上,冻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色更是煞白如纸。

见她冷得直哆嗦,李怀瑾眸光冰冷,无声讥笑。同样是女子,秦风雅的胆识远没有她的脾气大,着实令人扫兴。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怀瑾瞥一眼再次倒置的沙漏,示意杜源再打一桶冰水进来。就在秦风雅又惊又怕又冻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一桶冰水再次兜头浇下,浇得她尖叫得破了声。

“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秦风雅崩溃了,娇生惯养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李怀瑾淡淡瞥她一眼,知道她的情绪快要崩溃,捏着嗓子一阵嘎嘎嘎的怪笑,直笑得椅子上的秦风雅歇斯底里的尖叫不止。

“嘎嘎嘎,秦阳郡主,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李怀瑾举着剑鞘,一下抽在秦风雅的腹部。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绑架我?你想干什么?”秦风雅疼得眼前一阵发黑,死命的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闷痛出声。“你放了我,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李怀瑾悠闲的摇晃着茶杯,抿一口茶,满意的吁了口气。“看来郡主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呀,来人,让郡主明白明白。”

这人都快被吓破胆了,还要继续吓唬?杜源求证的看向李怀瑾,见他点头,认命的又提了一桶冰水进来,一咬牙倒在了秦风雅的头上!

“啊!不要再浇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秦风雅冻得瑟瑟发抖,哑着嗓子绝望的哭喊。

望着眼前歇斯底里浑身湿透的秦风雅,李怀瑾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想请郡主吃点好东西。”

秦风雅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冻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吃……吃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李怀瑾拿过托盘中的瓷瓶,捏开她的下巴,将其中一瓶全部到了进去。

“咳咳咳,你给我……给我吃了什么?”秦风雅呛得一阵咳嗽,鼻涕与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李怀瑾抿唇轻笑,眉眼间满是轻快,“醉心草呀,您最爱吃的。”

第51章 还治其身

“醉心草?!”秦风雅一惊,原本悬着的心更是跳到了嗓子口,紧张得浑身一阵又一阵的发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吃醉心草这种东西,快给我解药。”

“想要解药?可以呀,但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李怀瑾冷然一笑,坐回书桌前,执笔开始记录。“秦阳王此番与南阳结盟,到底所图为何?”

秦风雅死命咬着嘴唇,想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可醉心草的药力很快发挥作用,不多时她便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清润的声音在循循善诱。

“父王想要我嫁给姬朝歌,盗取南阳兵符。”半个时辰之后,彻底被醉心草俘虏的秦风雅,意识混沌不清的答道。

原来秦阳王的目的是兵符?李怀瑾迅速记录在册,又问:“为何要对景阳长公主下毒?你父王想对长公主做什么?”

秦风雅下意识的开口:“我讨厌她,她不死姬朝歌永远不会看我。对她下毒是我一人所为,父王并不知情,父王一心想让哥哥娶她,只等她与姬朝歌和离,哥哥就去景阳提亲。”

还有这事?李怀瑾眸光骤冷,冷笑数声,“你父王为什么非要和南阳联姻不可?”

“因为姬朝歌手中的兵权,南阳富饶兵强马壮,三十万南阳军足以扫清其他藩王。”

秦阳王看中的是姬朝歌手中的三十万南阳军,可他一个混吃等死的藩王要军队干什么?李怀瑾皱眉,与杜源对视一眼,又问:“你父王为何执着于姬朝歌手中的兵权?”

“我不知道,父王没有对我说,他只要我婚后盗取兵符,并没有对我说具体做什么。”秦风雅苍白着脸,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

杜源忧心的看了一眼记录在册的内容,对李怀瑾耳语:“秦阳王这是想干什么?”

李怀瑾抬手止住他的问题,凝神看向秦风雅又问:“你秦阳王府秘密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父王的书房。”秦风雅答得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仿若垂死的鸡。

“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又有多少机关?”李怀瑾摊开秦阳王府的地图,在书房的位置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赵真想要削藩,他没有意见;想动姬朝歌,他也没有意见;但如果将主意算计到歆儿的头上,那就别怪他违背家训,动一动他坐得太舒服的皇位。

“书房里有很多东西,父王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书房中。我不知道书房有多少机关,父王从不许我与哥哥进他的书房。”秦风雅一边哆嗦一边回答,因为冷牙齿不断磕破嘴唇,不多一会唇齿间便满是血迹。

美女唇齿溢血,本该是楚楚可怜令人怜惜的一幕,可落在杜源和李怀瑾的眼中,却只剩下厌恶。

“她咳血了。”指着秦风雅,杜源满脸嫌弃道。

李怀瑾手中的紫毫玉笔没有停,嘴上继续问着想知道的问题,醉心草的药效确实不错,不管他问什么问题,秦风雅都能快速做出回答。直到他手中的账簿已经无处可写,他才施施然的放下毛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

“问出有用的了吗?”方才杜源一直盯着秦风雅的嘴唇看,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咬断舌头,倒没注意李怀瑾都问了些什么。

李怀瑾吹干账簿上的墨迹,端起茶盏抿一口茶,眉眼间堆满满意。“走,送她回去。”

“这就送她回去?她胆敢对殿下下毒,这样放她回去不是太便宜她了?”杜源满脸不情愿,秦风雅胆敢对长公主下毒,这账还没算呢。

“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的。”李怀瑾挑眸轻笑,亲自替她解开绳子,拎着她的衣领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杜源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急忙在后面跟着,两人都穿着夜行衣,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并没有人被人发现。

噗通一声巨响,站在墙头的李怀瑾直接将手中拎着的秦风雅丢进了王府别院的主院。

“就这样丢进去,不怕被人发现吗?”杜源吓了一跳,低头看向摔在地上的秦风雅,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的倒在地上生怕这一摔将她活活摔死。“她没死吧?”

“死不了,不过要是姬朝歌晚来一个时辰,那可就不好说了。”李怀瑾嫌恶的在杜源的身上擦了擦手,看都不看杜源郁闷的脸,转身踏着屋脊上的瓦片融入黑暗中。

杜源没听懂,快步追上去问:“这和姬朝歌有什么关系?”

直到躺回驿站的床上,李怀瑾才轻笑道:“当然有关系,整个南阳断肠花的解药只有他有,他要是赶不及替秦风雅解毒,秦阳郡主死在南阳那可就热闹了。”

“说清楚点,我没听懂。”杜源皱眉,他有听但没听懂。

李怀瑾坐起身,随手点了灯,对他招手,待他走近对准他的脑门便是一下。“方才我给秦风雅喂了断肠花,姬朝歌能解此毒。”

又被他打了,杜源郁闷的捂着脑门,奇怪道:“秦风雅对长公主下毒,姬朝歌怎么可能会帮她解毒呢,她死定了。”

“说你脑子简单,你永远不承认。秦风雅还不能死,这一点姬朝歌比谁都清楚,所以就算她对歆儿下过毒,姬朝歌再不愿意也得救她。”

“为什么?”杜源不解,脑门又是一痛,郁闷得直瞪眼。

李怀瑾小心掏出怀中的账簿,反正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在桌前又摹抄了两份,用锦盒仔细装好。

“一份不够用吗?”杜源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可是秦阳王的把柄,一份就够了他怎么还又抄写了两份?

“这一份我留着,另外两份还有别的用处。”

杜源一惊,一把摁住他抓着账簿的手,“你不会是想送回京城吧!怀瑾,你可千万别犯傻,此番陛下让你去宣读削藩的圣旨,根本就没按好心。这秦阳王的把柄,我们还是自己留着为好。”

想他李怀瑾何德何能,能得一真心相待的挚友!李怀瑾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点头,“放心,我没打算给赵真送去。”

“那你这是?”杜源懵了,迷茫的抬头望着他。不给皇帝,那他干嘛要这么多份?“不会是给姬朝歌吧?”

“你是不是傻?我干嘛要给姬朝歌?秦风雅敢对歆儿下毒,就已经是将歆儿推到了对立面。歆儿与秦阳王早晚有一战,趁早抓着秦阳王的把柄好提前提防。”

原来是为殿下准备,杜源松了口气,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可惜你与殿下终究有缘无份。”

“若非赵真从中作梗,我与她又岂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李怀瑾随手丢了狼毫笔,将信纸上的墨迹吹干,轻轻折好放进信封,取过蜡烛封住口,在蜡油上落下自己的印章。“派可信之人将这封信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亲自送到沈家老太君的手中。”

沈家老太君?杜源完全懵了,奇怪道:“沈家老太君?哪个沈家?”

李怀瑾白他一眼,挑眉反问:“京城又有几个沈家?别问废话,快些将信送去,没准儿还能帮歆儿不少。”

虽然杜源猜不透他的打算,但并不妨碍他帮他做事,既然怀瑾要送信去沈家,那他就派可信之人去送信就是。问那么多又能如何?反正他也猜不透对方的七窍玲珑心。

天刚微凉,南阳王府便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吵得人不得安宁。

赵歆月昨晚睡得并不好,一早就被人声脚步声吵醒,脸色很差的坐起身,捏着眉心满心怒火!“白樱,外面吵什么?”

“殿下,吵醒您了?”白樱快步走进来,将水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走过来扶她起身,一边给她净手一边低声道,“昨夜秦阳郡主被人绑架,而后浑身湿透被人下了毒的丢了回来。”

“哟,谁那么为民除害?”赵歆月一肚子的起床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幸灾乐祸的问。

仔细的替她净了手,白樱又伺候她漱口更衣,低声道:“殿下猜不到吗?”

赵歆月一愣,旋即了然于心,笑着点头。“猜得到,是他做的,我就放心了。”

说来也是缘分,她与李怀瑾一同长大,就像两个连体婴一样同吃同学,每每先皇单独给她开小灶授业的时候,李怀瑾都会旁听。以前她只当是巧合,现在再回想,父皇对她说的那些话,估摸着其实是说给李怀瑾听的。

偏生李怀瑾这人又聪明又好学,父皇说话喜欢留三分,让人回去自己琢磨他未尽的话,每次她都猜得脑壳疼,而李怀瑾却已经明白父皇话中未完的意思。如今想想,父皇是真的喜欢他,不然又怎么会早早的定了他为驸马。

“殿下,秦阳郡主此番吃了大亏,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白樱忧心忡忡道,双手一阵翻飞,替她挽起大气的飞云髻。

赵歆月照了照铜镜,透过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发髻,满意的颔首。“她要诚心找死,咱也不能不成全她不是。便是她爹见了我,都得给我跪下行礼,她对我下毒我还没找她算账,她有什么资格闹腾?不善罢甘休?好啊,只要她敢蹦跶,我就敢剁了她的腿,看她有几条命折腾。”

第52章 来呀,互相伤害啊

闻言,白樱一愣,笑着点头。“殿下说得是,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旋即又想起姬朝歌对此事的态度,俏脸立刻黑了一半,“可恨王爷被她蒙蔽,竟半夜跑去别院帮她解毒。殿下,王爷到底想干什么?明知道是秦阳郡主对您下毒,不为您主持公道就算了,还帮下毒的凶手。”

蒙蔽?谁能蒙蔽得了文武双全、睿智无双的南阳王?赵歆月嘲讽的扬唇,刚准备说话就见一个白色身影翩然若蝶般的扑了进来,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卿卿,怎么这么早过来?”

“嫂子,你怎么还在这呢,那个女人住进南院了!”拎着裙摆,姬卿卿黑着脸一头扎了进来,抓住她的手就将她朝外拖。“快随我去南院,哥哥当真是糊涂了,竟让那个女人在南院住下。”

这没头没脑的,说的是什么?赵歆月一脸懵,被她拖着往外走,奇怪道:“你说慢点,哪个女人住在南院了?”

南院那不是姬朝歌的院子吗?之前是她住的,后来他给她建了凤舞宫,那南院便空置了下来,是哪个女人那么本事竟然住了进去?

她记得姬朝歌说过,那是王府正妃才能住的地方呀。她这正妃还在这呢,怎么就有女人捷足先登了?

姬卿卿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还能有哪个女人,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秦风雅!”

“哦,是她呀,你别着急,你哥哥一心想与秦阳联姻,她也不是不能住。”赵歆月一听是秦风雅,一脸了然的拍了拍姬卿卿的肩膀安抚道。

见她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姬卿卿懵了,迷茫的望着她,奇怪道:“嫂子,你不生气吗?”

生气?赵歆月一想,对啊,她现在可是姬朝歌的正妃,是堂堂的景阳长公主,姬朝歌这么明目张胆的带人住了本该属于她的院子,她确实该表现得生气一点。

“我生气啊,我都快气疯了,你看不出来?!”

姬卿卿满头黑线,无语道:“嫂子,你还能表现得再假一点吗?我真是看不懂,你和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带了别的女人进府,你怎么就有一点都不在乎呢?”

“谁说我不在乎了,我这不是不知道嘛!”赵歆月咳嗽两声,想装得哀怨些,装了半天也没能挤出半点眼泪。

她就知道,哥哥和嫂子之间肯定出了问题,否则为何哥哥明目张胆的往王府带女人,嫂子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姬卿卿越想越是心急,拉着赵歆月的手哽咽着问:“嫂子,是不是因为李怀瑾来了,所以你不要哥哥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没有的事。”赵歆月哭笑不得,见她确实担心得不轻,叹了口气柔了语调。“卿卿,你别乱想,我与你哥哥之间,只要他不负我,旁人便插不进来。”

言下之意就是,倘若姬朝歌负了她,不用别人插足,她也会将他一脚踹开。

姬卿卿不傻,立刻便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星眸,委屈的将她拉紧。“嫂子,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傻瓜,你就那么喜欢我?”赵歆月故作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却见眼泪从她眼眶滑落,不知为何心也跟着沉了沉。

真是孽缘!赵歆月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双手握紧她的肩膀,逼着她对上自己的眼。“听我说,卿卿。就算以后我与你哥哥没有好结果,我也认下了你这个妹妹,倘若以后南阳待不下去,你尽管去景阳找我,我罩着你。”

姬卿卿听得泪眼朦胧,哽咽着问:“嫂子,你这话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只要记住就好。”赵歆月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记住了吗?”

姬卿卿刚准备点头,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她的身后,下意识的唤道:“哥哥……”

姬朝歌在后面?赵歆月心一跳,若无其事的起身回头,眯着眼微笑迎上对方阴沉不定的眼眸。“堂堂南阳王却喜欢听墙根,这喜好挺特别,方才你听了多少?”

微微颔首,姬朝歌神情平静,薄唇抿成一条线,像一把犀利的刀片。“你要离开我?”

看来是全听到了,赵歆月暗暗有些着恼,这人是猫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其实这事不能怪姬朝歌,她们本就已经走到南院,再加上说话并未压低声音,听到她们对话的人可不止姬朝歌一人,躺在南院客房养伤的秦风雅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这话了吗?没有吧,你听错了。”赵歆月摇头,坚决死不认账。

姬朝歌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拉住她的手腕逼着她的眼,“你要离开我?”

“你抓疼我了。”赵歆月用力挣扎,奈何男人的力气总是要远胜女人许多。可他抓得位置实在算不得好,刚巧捏住她曾经的伤口,她越是用力挣扎伤口就越是被他捏得痛入骨髓。

越挣扎手腕越痛,赵歆月悲哀的发现,她的挣扎只会让自己越发狼狈,索性卸了力任由他捏住手腕。疼就疼吧,反正也死不了,他捏够了自然会松开。

“殿下?”白樱见她疼得脸色发白,隐约猜到了什么,急忙对姬朝歌求情:“王爷,请您松开殿下,您捏疼她伤口了。”

“伤口?哪里来的伤口?”姬朝歌脸色一变,立刻松手改为托住她的手腕,想仔细察看却被她用力抽回了手。再抬头果然见她面色惨白,戒备的捂着手腕,眼眶都微微发红。“歆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姬朝歌,好歹我也是景阳长公主,坐拥封地位比藩王,你待我就不能客气点?!”

姬朝歌愣住,心绪翻滚难平,半晌都没能顺利说出话。她这是在提醒他,她与他同为封地之主,又是一国长公主,地位远在他之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竟生疏得只剩下身份与地位?

“歆儿……”姬朝歌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碰到她手臂上的流纱,流纱从指间悠然滑过什么也没能抓住。“歆儿!”姬朝歌心慌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旋即想起她手上似乎有伤,又悄悄松开了手。

赵歆月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微微抬高下颚,神情寡淡的看着他。“南阳王还有事吗?如果你没有,我有。”

凉风拂面而来,从两人之间穿堂而过。姬朝歌下意识的伸手,却连凉风都无法握住。

“你找我有事?”心底隐约有些期待,却又害怕她要说的是他无法承受的,就比如方才她对卿卿说的那番话。

输人不输阵,纵然心底又酸又痛,可赵歆月的面上愣是平静得看不出半点伤心。“要不要换个地方说?如果你要在这里说,也没什么不可。”

她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姬朝歌的心便越是慌得没有底,试探性的牵着她的手,姬朝歌嗓子发紧的点头,“好,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他的顺从并没有取悦赵歆月,反而让她有一种他在做贼心虚的感觉。赵歆月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南院,远离里面住下的那个女人!

直到两人脚步停在王府大门口,赵歆月望着府门前气派的石狮子,才愣愣的回过神来。自嘲的哑然一笑,赵歆月回头凝视着姬朝歌殷切的眼,深吸一口气道:“姬朝歌,你我成亲已有百日,当初答应你的事,也是时候提上行程了。”

“什么事?”姬朝歌一阵心慌意乱,明知道她对他有误会,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嘴笨对情更是迟钝,他不知道该如何哄女人开心,更不懂如何解开她的误会。他想对她和盘托出,又怕她根本不信,左右都是为难,竟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赵歆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无所谓的调笑道:“为你纳妾呀,你我成亲之前,我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纳十八房小妾为你南阳王府开枝散叶吗?!如今你我成亲已有百日,想来便是为你纳妾,皇兄也不会多说什么。既然你已经将人带了回来,便该给人家姑娘一个名分,她虽是秦阳郡主,但侧妃之位也不算委屈。至于其他的姑娘,你若是还有中意的尽管提,不管是高门之女还是青楼艳妓,只要你看上的都可以迎进府来,我不挑……唔,你干什么!”

被她一掌打在胸口,姬朝歌捂着被咬出血的嘴唇,剑眉星眸满是悲恸。“歆儿,我知你心中有气,你不必非要说这些话来伤我。”

“我伤你?南阳王,你怕是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的为你着想,绝没有故意气你的意思。”赵歆月扯过帕子擦了擦嘴,随后嫌恶的将帕子丢在地上。“还有,不要再靠近我,更不要与我亲近,我嫌你脏。”

她说什么?她嫌他脏?姬朝歌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嘴上的伤口还在滴血,染红素白的衣襟,如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第53章 我去找他

“哥哥,你到底对嫂子说了什么,嫂子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姬卿卿拎着裙摆跳出来,见姬朝歌满嘴的血惊得一声尖叫。“哥哥,你怎么吐血了?”

姬朝歌胸口闷得难受,好像被人用力的揪住了心脏,恨得他对着心口重重锤了一拳!拳头砸在胸腔发出一声闷声,那是骨与肉相互摩擦发出的闷痛声。

“哥哥!”姬卿卿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再伤害自己。“哥哥,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姬朝歌用力摁住心口,方才的一拳现在才缓过神来,心口好像被人扎了一刀般,深深切切的传来了揪心的疼痛。“卿卿,她不要我了。”

姬卿卿吓一跳,下意识的反驳:“怎么会?嫂子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要你。”

她喜欢他吗?姬朝歌自嘲的扬唇,抬手盖住自己的眼,挺拔如松的身子疲惫的斜靠在石柱上。“她说,要为我纳妾,纳十八房娇妻美妾。”

“纳那么多?”姬卿卿神色微变,回头看一眼赵歆月消失的方向,悠悠的叹道:“嫂子不愧是出生皇室,光这份气度便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哥哥,这是你的福气,你要懂得珍惜。”

“福气?”姬朝歌抬眸,眉眼堆愁,如秋风扫落叶般凄凉。

“是啊,寻常女子谁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嫂子何等大度,主动提出要为你纳妾,还不是为了王府开枝散叶,不是你的福气是什么?”

越说姬卿卿越觉得赵歆月伟大,做人正室最重要的便是要大度,要舍得分割丈夫的爱,不能与妾室争风吃醋,更不能阻止夫家开枝散叶。嫂子那么喜欢哥哥,却也舍得让出哥哥,这样的爱才是最深沉如海、最大度的爱。

姬朝歌听得眉头紧锁,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说,转身朝府外走去。他得找应青山问一问,当初他迎娶那么多小妾进门,他家正房夫人都是什么反应?

一口气冲回凤舞宫,赵歆月走得太急又没看路,等到发现眼前有人时,却已经停不下来只好迎着头皮与来人撞了一个满怀。

“你瞎了啊,不知道让着我点?!”赵歆月被撞得一个踉跄,捂着被撞疼的鼻子眼泪汪汪的怒斥。

长临被撞得下巴剧痛,捂着下巴刚准备反驳,却见她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掉眼泪。“这就哭了?有那么疼吗?”小鳄鱼掉眼泪啊,这么稀奇的日子值得普天同庆呀!

“你管我!”赵歆月蹲在地上捂着鼻子抹眼泪,吞了哽咽却控制不住肩膀的颤抖。

白樱见她忍得辛苦,心疼得跟着眼眶泛红。“殿下,您这是何苦呢?为何不听王爷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人都住在了南院,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赵歆月咬牙切齿,捂着鼻子的手却没有松开,囔着鼻子恨恨道。

“哟,这是姬朝歌又惹你了?”长临听出了不对劲,蹲在她对面,笑眯眯的双手托腮将她望着。“殿下,有误会要解开,有疑问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这样躲在背后患得患失的乱猜可不像你的性格。”

她患得患失了吗?赵歆月愣住,愣愣的抬眸看向他,“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长临摇头,手中拿着的玉骨扇哗啦一声打开,颇有风姿的开始扇风。

“我认识的长公主敢爱敢恨,高兴的时候会与贩夫走卒同桌而饮,生气的时候便是国舅也敢抽一顿鞭子。她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从不屑伪装什么。可是如今殿下你自己看,你明明很喜欢姬朝歌,明明很在意他为何明知对你下毒的人是秦风雅却不为你讨回公道,明明很想质问他为何要将秦风雅带回南院,可你偏偏不问,偏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伤人伤己,你自己想想这还是你吗?”

待他说完,白樱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赏。敢对殿下说这些话,除了青玄也只剩长临,希望殿下能听进去,从而解开心结。

与以往不同,长临的脸上没有半点得意,相反眉眼间堆满了担忧。殿下死心眼得很,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可眼见未必为实的道理她却是看不透。

“你希望我给姬朝歌一个解释的机会?”许久,赵歆月才抬头看向长临。

长临举起玉骨扇,掩住大部分的脸,声音微哑。“殿下,你扪心自问,这样问都不问的便给他定罪,对他是否太不公平?”

蹲得脚发麻,赵歆月索性抱腿坐在地上,像个生气的孩子鼓着嘴,气呼呼的挑眉。“他是猪吗,看不出我在生气,不能解释几句吗?”

“您一脸的兴师问罪,给他解释的机会了吗?”长临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小心思,循循善诱的开解。“殿下,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猜忌,更何况您与他之间,本就横贯了太多东西。若不好好珍惜,等什么时候夭折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赵歆月认真的听着,受教的点了点头,心口的闷痛逐渐消散,脸上逐渐现出浅淡笑意。“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若他不曾负我,我定不会负他。”

说完起身就走,红衣似火衣袂飘飘,翻飞的裙摆滑过月门的台阶,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外头。

“多谢。”白樱对长临恭敬一礼,旋即快步追了出去。也只有长临,才能解开殿下的心结。别看殿下早慧,可她对情却过于执拗,要么爱要么不爱,没有中间地带。

望着那抹火色倩影迅速走远,长临懊恼的合上玉骨扇,重重的敲了敲自己的嘴。“让你多什么嘴!”他心悦她,白樱看得出,青玄看得出,偏偏她看不出。

赵歆月迅速朝正门跑去,可惜没见到姬朝歌,却见着了呆呆流泪的姬卿卿。“卿卿,你哥哥呢?”

“嫂子?”姬卿卿眼泪汪汪的望着她,见她终于来找哥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哥哥骑马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出去了?”赵歆月微愣,快步踏过高高的门槛,火色的裙摆扫过门槛,翻滚出缱绻的艳色。“备马,我去找他。”

“可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姬卿卿皱眉,满心担忧的问。“南阳城很大的,一时间你上哪里去找哥哥?”

通体乌黑的骏马已经牵来,赵歆月踩着脚凳翻身上马,火红色的裙摆翻飞在阳光下,被阳光镀上一层金纱。“我知道他在哪儿!白樱,走!”

马蹄疾驰而去,姬卿卿追出门外,却只看到那一骑红尘绝尘而去,只能在心头祈祷她能顺利找到哥哥。想哥哥不食人间烟火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动了凡心,她只希望他与嫂子的感情能顺利开花结果。

“殿下,我们去哪里找姬王爷?”

赵歆月没有回头,任由冷风吹乱她的鬓发,“去都尉府。”

姬朝歌身居高位,又年少受命,身边除了应青山,再没什么能说知心话的朋友。

她想,此刻受了情困的姬朝歌,肯定会去找应青山。她猜得很对,但她绝没有想到应青山如此不着调,更想不到姬朝歌也有放浪形骸的一天。

都尉府与南阳王府在一条街上,骑马很快便到,赵歆月策马而来不等管家伸手去拦,直接骑马跳过门槛进了主院。“王爷在哪儿?”

管家手忙脚乱的跟在身后,生怕她冲撞了府中的人,白着脸挡在她的马前。“你是什么人?竟敢骑马擅闯都尉府?”

“我问你,王爷来过没有?”赵歆月勒紧马缰,不让乌稚的马蹄踩到挡路的管家。

这不是王爷的坐骑乌稚吗?管家没认出马上人的身份,却识得眼前的骏马。能骑王爷的千里宝马,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管家心一沉,当务之急是稳住眼前人,千万不能让她闯入后院惊扰了都尉的那一院美人儿。

“姑娘,您找王爷该去王府,来都尉府怕是来错了地方。”

因姬朝歌来得急,并没有走正门,故而管家并不知道南阳王已经来了都尉府,正在主院与应青山把酒解愁。

“他没来?我不信!”赵歆月一抬下巴,勒紧马缰提起沉喝:“姬朝歌!姬朝歌!姬朝歌,你给我出来!姬朝歌!”

“姑娘,哎哟姑娘,您快别喊了,王爷没有来呀。”管家急得长揖到底,满脸讨好的恳求她不要乱喊,万一惊扰了后院的美人们他可吃罪不起。

正在与应青山闷头拼酒的姬朝歌闻声愣住,举着酒杯的手不由得顿住,疑惑的问:“你有没有听到有谁喊我?”

应青山又不聋,当然听到了,但他却摇头道:“哪有人喊你,你喝多了吧。”说着摇晃着起身,扯着腰带笑道,“我去撒泡尿,你去不去?”

“滚!”姬朝歌没好气的仰头继续灌酒,他一定是疯了,竟会以为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定是恨透了自己,哪里还会再来寻他。

第54章 情何以堪

竟然有姑娘找姬朝歌找到他这儿来,这事有点意思!应青山悄悄退出主院,脚步欢快的朝大门口跑去,远远的看到一抹火红色的身影端坐在马背上,隐约还有些眼熟。

见应青山朝这边走,管家急忙上前告罪,“主子,这位姑娘是来找王爷的,老奴没用拦不住她。”

应青山摆手示意管家退下,在三步外站定,抬眸看向马背上的倩影,只一眼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岳姑娘,你是来找我的?”

“应都尉,姬朝歌可有来过?”赵歆月也不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她是来找姬朝歌的?狂喜从心头褪却,应青山凝眸看向她狐疑道:“你来找他?”见她点头,心头滑过一丝吃味,“你找他干什么?”

“你且说他来没来过,问那么多做什么。”赵歆月没心情与他墨迹,不耐烦的蹙眉。

原本应青山都打算说姬朝歌就在主院喝酒,被她这么一噎瞬间没了说的心情。“你问我我就得说,你当我是什么。”

赵歆月被气笑了,见他俊脸微红,说话间隐约还能闻到酒味,心里瞬间有了数。“你们喝的什么酒?”

“十年酿的醉花雕。”应青山不疑有他,打了一个酒嗝眯着眼道。

“味道好吗?”赵歆月又问。

“那当然好。”应青山喝得有些多,脑子虽然没有迷糊,却也比不得寻常。

赵歆月颔首,眯眼轻笑又问:“他喝了多少?”

“没多少,两坛!”竖起两根手指头,应青山嘿嘿傻笑了两声,旋即眼前红光一闪,哪里还有乌稚与它背上的美人?“嗯?人呢?”

白樱紧跟其后,快步闪身进了主院,刚走进主院的宴客厅,就看到自家殿下蹲在姬朝歌的面前,捧着他的脸让他靠在她的肩头。

“殿下?王爷这是喝醉了?”

赵歆月眉眼俱笑的点头,语气中满是娇嗔,“就他这一杯倒的酒量,能撑到喝两坛而不倒,也算是奇迹。”

瞧瞧这满地的酒坛,知道的晓得他们在饮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喝白水。应青山方才可说了,这可是十年酿的醉花雕,竟进了他们的肚子,真是凭白的糟践好酒。

见殿下心结已解,白樱总算是松了口气,微笑着问:“殿下,那现在怎么办?”

“去找应青山,让他安排一处厢房,先让他好生歇歇。”伸手抱住姬朝歌瘫软在地的身子,赵歆月是又生气又心疼,明明昨晚为秦风雅除毒折腾了大半夜,今天还这么折腾自己。

她似乎忘了,一早折腾姬朝歌的人,可是她自己呀!

不用应青山安排,白樱刚抬头就看到一个小丫鬟站在门口等着,见她看过去忙小跑着过来,低声道:“这位姐姐,夫人为王爷安排了厢房,请跟奴婢来。”

“都尉府的夫人?”白樱听得一头雾水,小心退回赵歆月的身旁低声道:“殿下,都尉府的奴婢说都尉府的夫人为王爷准备好了厢房。”

“哦。”赵歆月颔首,抓过姬朝歌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扶住他的腰将他撑了起来。“往哪边走?”

小丫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生怕冲撞了贵人,急忙低头在前面引路。幸好安排好的厢房并不远,否则赵歆月还真搬不动人高马大的姬朝歌。

“看上去挺清瘦,原来这么重,累死我了。”好不容易伺候姬朝歌睡在床上,赵歆月累得额头冒了汗。“去打盆凉水进来。”

白樱转身就朝外走,见小丫鬟还期期艾艾的守在门外,皱眉问道:“还有事吗?”

“没,没了。”小丫鬟忙不迭的摇头,小心翼翼的退出院子却没走远,躲在树后偷偷朝厢房那边张望。

这丫头搞什么鬼?白樱自幼习武,小丫鬟的这点动静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殿下,什么时候回去?”白樱瞥一眼躲在树后的丫鬟,端了盆凉水走进厢房,顺手关上了门隔断门外窥探的视线。

一杯倒的酒量,还学人家借酒浇愁?望着床上俊脸烧得通红的姬朝歌,赵歆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手刚摸上他的脸,他就自动的贴了过来,好像非常喜欢她指尖的凉意。

“真像个孩子。”赵歆月轻笑出声,接过拧干的帕子替他净面。“你看,他睡相多好看。”

白樱淡淡撇嘴,叹气道:“那得看和谁比。”

“你说什么?”赵歆月没听清,抬头想再问却见白樱已经躬身退了出去,体贴的关上门在外面守着。

凝视着姬朝歌桃花色的俊脸,赵歆月禁不住感慨,这人的睡相比酒品要好,纵是已醉得不省人事,双手依旧乖乖放在身子两侧,绝不乱动或乱翻身。

姬朝歌这一觉睡得无比舒畅,他做了一个好梦,在梦中歆儿温柔的照顾醉酒的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为自己净面,那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直到他睁开眼睛都依旧镌在心头。

“唔,嘶。”姬朝歌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刚抬起头就又头晕目眩的倒了回去。

“醒了?喝点醒酒汤好不好?”赵歆月一直守在床前,见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头疼的厉害吗?”

梦还没有醒吗?姬朝歌愣在当场,鼻尖萦绕的都是属于她的体香,如果这还是在做梦,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歆儿?”

“嗯?”赵歆月伸手端过床头的醒酒汤,送到嘴边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才送到他的嘴边。“喝点醒酒汤,去去酒气。”

姬朝歌垂眸,看一眼送到嘴边黑沉沉的醒酒汤,突然扬唇一笑。“便是毒药,我也认了。”说完仰头将一碗汤全部喝下,熟悉的苦味在舌根慢慢蔓延开来。“真的是醒酒汤?”

“当然是醒酒汤了,不然还能是什么?”被他说得满头雾水,赵歆月拿走大碗放在一边,见他似乎还有些难受,温柔的替他揉着太阳穴。“舒服点没有?以前每次父皇醉酒,母妃都这样替他按摩,据说能缓解头痛。”

感受着从太阳穴传来的清凉,姬朝歌舒服的再次闭眼,轻叹:“真希望永远不要醒。”

起初赵歆月没放在心上,仔细一琢磨才明白他说了什么,当即伸手掐住他的鼻子,逼着他疑惑的再次睁眼。“你以为自己在做梦?!来来来,我掐你一下,你看疼不疼。”

说着小手就摸上他的腰,掐住他的痒痒肉狠狠一拧,拧得他变了脸色这才收回手。“怎么样?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吗?”

想她鞍前马后的伺候他这么久,搞了半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让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姬朝歌一把捉住她想收回的手,轻轻又放回自己腰上,眼眸中满是鼓励。“若是不解恨,就再掐几下。”

“你当我不敢啊,我不过是舍不得。”故作凶狠的捏了捏他的脸,赵歆月轻轻揉着他被掐红的脸颊低声嘀咕。

她方才说什么?她说舍不得他?姬朝歌怀疑自己听错了,静静的看着她,直将对方看得红晕爬上脸。

“看什么看!不许看!”赵歆月被看得恼羞成怒,像只得理不饶人的小老虎,气呼呼的掐住他的脖子一顿乱晃。

姬朝歌被她晃得头晕目眩,但心底的踏实感却是回来了。等她掐过了瘾,这才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带进怀中与他躺在一起。“歆儿,我好想你。”

“才离开多久,就敢说想我,能不能要点脸。”赵歆月将脸埋进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抱住他的大手把玩他手腕上的佛珠。“这串珠子是哪里来的,见你时刻都戴在身上。”

见她问起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姬朝歌以为她喜欢,立刻从手腕上褪下,转手给她戴上。“我年幼时体弱多病,父王担心我的身体,特地去普陀山为我求的,能逢凶化吉保平安。”

“体弱多病?你?”赵歆月狐疑的捧住他的脸,看了又看才道:“你小时候很体弱多病?真心一点都看不出来。”

长得比牛犊子还结实的人,小的时候竟然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这话说出去骗谁呢,以为谁会信呀。

姬朝歌拉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轻的贴在心口,这才放心的吁了口气。“母妃出生江南,自幼身子便弱,据说怀我的时候伤了根本,我一出生便体弱多病,为保住我的性命父王想尽了一切办法。求神拜佛也是病急乱投医,但这佛珠确实有些灵验,自从戴上之后我的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强壮,直到与正常人无异。”

一听这串佛珠还有这妙用,赵歆月立刻又戴回他的手上,摁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叮嘱道:“既然这佛珠这么灵验,那你可得戴好了,千万别离身。”

“你不是喜欢吗?”姬朝歌抬眸,眸光微讶的看向她,与她饱含真情实意的眼眸相对。

赵歆月好笑的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了?你肚子饿不饿?我一早出来寻你又照顾你那么久,还没有吃饭呢。”

第55章 都尉夫人

“那你歇着,我去让人传膳。”说着姬朝歌就要起身,头刚抬起来就被她一巴掌拍了回去。“歆儿?”

“还是你歇着吧,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不知道酒多伤身么?在这好生待着,传膳这种小事我去就行。”将姬朝歌拍回床上,赵歆月心虚的摸了摸他被拍红的脑门,忍不住嘀咕她也没用力呀,他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这么不抗揍?

姬朝歌乖乖的躺在床上,殷切的目送她出门,待木门再次关上,他才捏了捏眉心,重新闭上眼养神。

他不善喝酒,本是来找应青山答疑解惑,岂料直接被对方拖上了酒桌。心里烦闷索性借酒浇愁,不曾想这一醉竟能得来歆儿这般温柔体贴的照顾。

赵歆月是真的饿了,一走出厢房就拉着白樱急吼吼的朝外走。“走走走,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先。”

“殿下是饿了?”白樱好笑的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跑,在她第三次走错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提醒。“殿下,都尉府的厨房在那边。”

“啊?你不早说!”赵歆月方向感一般,认路的本事更是一般,见自己走错了方向拽着白樱就往回走。“哎呀,不过是个都尉府,怎么修得比王府还要大?害得我找个厨房都找不到,真是烦人。”

这话她说得,但旁人却听不得。就在赵歆月打算穿过都尉府的后花园朝厨房去的时候,狭窄的石子路上突然多出了三个娇滴滴的美娇娘。

未免撞到人,赵歆月只好停下脚步,静静的看向三人。普天之下,胆敢拦她的去路,这三位当真是女中豪杰。

“不知三位姑娘为何拦住我家主子去路?”见殿下不吭声,白樱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嘴角一阵欢快的抽搐,上前一步行礼问道。

三位美娇娘见正主都没说话,一个贱婢竟敢吭声,最右边的那位扬手便给了白樱一个耳光。但白樱岂能会让她打,往后退了一步让她的手掌落了空。

“贱婢,你竟敢躲?”黄衣美娇娘手掌落空收不住势,身子一歪踩着碎石直接崴了脚,倒在丫鬟的怀里捏着帕子怨毒的怒瞪白樱。

白樱挺直脊背,目光微冷,讥笑道:“都尉府的妾室都这么不懂事吗?连贵客是谁都不问一声,动手就要打人?”

“贵客?就你们两个贱婢?”紫衣美娇娘冷笑,单薄的身子配上苍白的容颜,颇有几分病西子的柔弱之美。

“贱婢?你是在说我?”赵歆月愣住,从小到大可从来没人敢说她是贱婢,今儿来这都尉府倒是长了见识。只是她也不恼,反而有些好奇,待她们知晓自己的身份时,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紫衣女子还想再说,却被一直都没吭声的白衣女子扯了扯袖子,不甘心的住了口。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说得很爽吗?”赵歆月可没打算放过她们,猛地上前两步,吓得三人脸色大变慌乱的往后退,瞬间索然无味的撇了撇嘴。“原来是纸老虎呀,无趣。”

抬脚径直从三人中间穿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赵歆月还恶趣味的回头对三人阴测测的龇牙一笑,吓得三人花容失色,互相搀扶着瑟瑟发抖。

白樱强忍住笑,绷着脸紧跟其后,在三人中间穿过的时候,没忍住悄悄踩了紫衣女子的脚,随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心情这才好一些。

敢骂殿下是贱婢,哼!白樱挑眉,眼眸亮得惊人,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殿下。

直到赵歆月主仆的身影彻底消失,一位身着绛紫色对襟,下身配一袭同色八宝罗裙的年轻女子从假山后款款走出。三位美娇娘见到女子走来,惭愧的低下了头,恭敬的站在一边话都不敢多说。

“夫人,妾身无用,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白衣女子低垂着头,恭敬的对女子行了一礼。

女子淡淡摆手,勉强算得上清秀的容颜上满是担忧,叹道:“这位倒是比之前的十七厉害得多,难怪爷会喜欢。”

提起十七姨娘,三人皆住了口,彼此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吭声。想府中前前后后进了多少女子,唯有十七最得爷的欢心,也只有十七有幸怀过爷的子嗣,只是最后却也只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见没人说话,女子淡淡扫了三人一眼,故作惋惜的叹道:“只盼这位姑娘的命能比十七好,莫要步了十七的后尘才是。”

都尉府的姨娘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毕竟应青山太过风流,迎娶的姨娘实在是太多了些。

三人迅速对视一眼,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低头谁也不敢再多看女子一眼。

再说赵歆月,在白樱的指路下,她很快找到了都尉府的厨房。但令人意外的是偌大的都尉府厨房,竟然连个看守的下人都没有。

“你确定没指错路?”站在厨房的院子入口处,赵歆月满腹狐疑的问。

白樱立刻摇头,偌大的都尉府厨房竟然连个人都没有,这确实不寻常。“殿下,这好像不太寻常。”

这还用她来说,她又不瞎,看得到从院外涌进来将她团团围住的下人。

赵歆月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目光挑剔的打量走在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来的女子。个子不高,容貌一般,身段算不上婀娜,整个人顶多能与清秀搭上点关系。不是说应青山眼光挑剔只爱美人的么,眼前这穿得跟紫茄子似的女人是谁?

“放肆,见着夫人还不下跪?”紫茄子身边的丫鬟见赵歆月还有心情打量别人,立刻掐腰怒喝。

哟,先发制人呀!赵歆月眼睛一亮,这要摆在平时,她或许还有闲情同她们掰扯掰扯消磨时间。但很不巧,此刻她肚子很饿,很想痛痛快快的吃顿饱饭。

白樱上前一步,挡在赵歆月的面前,态度比教训人的丫鬟还要嚣张,“你家夫人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家主子下跪?”

“哟呵,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对夫人出言不逊?来人呐,拖下去掌嘴。”丫鬟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等的就是抓住她们的把柄狠狠给一顿教训。

一个小小丫鬟也敢掌嘴白樱?赵歆月乐了,拍了拍白樱的肩膀,揶揄道:“想不到你也有被人掌嘴的一天呐。”

“主子!”白樱哭笑不得,无奈叹气。

赵歆月笑着摆手,鼓励道:“我饿了,快些解决,打死了算我的。”

紫茄子一听这话,终于正色看向赵歆月,却并没有拦住往上冲的家奴,一双细长且不算大的眼睛一个劲的在赵歆月脸上扫来扫去。

她的眼神让赵歆月不喜,只见赵歆月下颚轻抬,凤眸微微上挑,上位者凛然的气势立刻扑面而来,只一个眼风便惊得紫茄子慌忙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弱鸡!赵歆月不屑嗤笑,左右闲着无事,索性抬脚进了厨房。可惜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饭菜,看到的都是生的鸡鸭鱼肉,当即气得一脚踹翻墙角的水缸。

“堂堂都尉府竟连点吃的都没有?!南阳城的俸禄很低吗?”越想越生气,赵歆月绕了一圈又将装米的米缸踹翻,这才气呼呼的走出厨房。“白樱,走了,这破地方连吃的都没有。”

破地方?都尉夫人柳眉紧拧,瞥了一眼被对方丫鬟打翻在地的家奴,上前一步拦住赵歆月的去路。“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你们主仆打伤我都尉府这么多人,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想走,当我都尉府是什么地方?”

“找我秋后算账来了?如果你非要问,那我就大方的告诉你,别说你都尉府,便是皇宫我想走谁敢拦着?”赵歆月满脸的嚣张得意,并没用多大力气就将紫茄子掀到一边,瞥一眼倒在丫鬟怀里装柔弱的紫茄子,狐疑的看向自己的手。

她方才用了几分力气她比谁都清楚,这紫茄子好歹也有一百斤,怎么比棉花还不禁动的?

脑袋还没转过弯,眼前的莺莺燕燕突然全都跪在了地上,尤其是那个紫茄子更是扯着帕子哭出了声。搞什么?她刚才是碰坏她脑子了吧,这有什么好哭的?

“夫君,您可算是来了,您若是再不来,妾身……妾身就要被人欺负了。”拧着帕子,紫茄子一边依偎进应青山的怀里,一边指着赵歆月抽泣着控诉。

应青山素爱美人,可自家夫人姿色寻常,偏生又爱做出这般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着实算不得赏心悦目。“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都尉夫人只当是为她做主,忙不迭的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末了还补上一句来人心思歹毒竟擅闯都尉府厨房,指不定是想趁机对都尉府下毒云云,听得应青山眉头直皱。

“你的意思是说,岳姑娘想要对我不利,趁乱来厨房下毒?”

还叫她岳姑娘,看来他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份?这应青山是有多蠢,才会以为她真的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赵歆月绷着脸,差点被应青山蠢笑了。

第56章 白玉观音

“也说不定是想引起夫君的注意,从而顺利进都尉府。夫君您想啊,整个南阳谁不知道您对女子最是怜香惜玉,难免会有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想钻这个空子。”

闻言,赵歆月不由多看了紫茄子两眼,就差对她竖起大拇指。敢当众暗讽应青山滥情,是个美人就收进后院,这紫茄子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很可惜,此刻她饿得快要炸毛,实在是没心情看这两夫妻在这里打嘴仗。

“应都尉,王爷酒醒觉得饿了,若都尉府没有准备膳食,我等就告辞了!”赵歆月饿得心头冒火,转身就要朝外走,却在经过应青山身边时,被对方死死捏住了手腕!

“放肆!”

白樱厉声低喝,运掌为刀笔直的劈向应青山的面门。事出突然,应青山没有防备,只好松开抓着赵歆月的手,抬起手臂接住这一掌。

“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应青山黑了脸,在知道她是来姬朝歌的时候,他就已经断了对她的念头。方才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非当真想要唐突佳人。

他虽爱美人,但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在见她守在姬朝歌床前细心伺候的时候,他甚至动了上书劝说景阳长公主允许姬朝歌纳妾的念头。

嫌恶的弹了弹衣袖,赵歆月神情寡淡的抬眸,冷嘲反问:“这话该我问应都尉才是,当众拉扯陌生女子,你想干什么?”

应青山闻言一噎,待见她满眼嫌恶,心口越发憋闷得难受。“岳姑娘,好歹相识一场,我以为我们也算朋友,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看我的。”

“我怎么看你不重要,应都尉,王爷饿了,我得走了。”话音刚落,肚子就响起响亮的咕咕声,落在静谧的院落中,分外的刺耳。

都尉夫人一听这声音,立刻嘲讽道:“到底是王爷饿了,还是姑娘饿了?姑娘当真是好手段,黏着我家夫君不算,还敢拿王爷当挡箭牌。”

“闭嘴,你个紫茄子!”赵歆月饿得快要失去理智,耐心正式告罄,指着都尉夫人的鼻子直接一句紫茄子骂得对方差点哭出来。

应青山瞠目结舌的看着赵歆月,半晌,下意识喃呢:“紫……紫茄子?”说完回头看一眼自家夫人,还别说夫人穿着一身酱紫,还确实有点像又矮又肥的紫茄子。

“夫君!”都尉夫人见状,立刻红着眼委屈得跺脚。“您可要为妾身做主。”

“烦死了!都给我让开。”最后一丝耐心也告罄,赵歆月一把推开挡路的应青山,黑着脸大步朝外走去。

“主子?”白樱见她脸色不善,急忙快步跟上去,赶在她走上岔路之前小声提醒,“主子,王爷所在的厢房在这边。”

她又走错路了?“我知道!”赵歆月恼羞成怒道,闷着头气呼呼的朝姬朝歌休息的院子走去。

索性这次没有走错路,没一会就到达目的地,心里憋着气赵歆月门都没敲,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岂料却看到令她目龇欲裂的一幕!

“姬玠!”一声低吼,惊得园中鸦雀乱飞。

南阳城的驿站素来只是一个摆设,外观虽然看上去还不错,但其中设施着实简陋得连寻常客栈都没得比。

“怀瑾,我看我们还是去住客栈吧,这破地方要什么什么没有,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一脚将缺胳膊少腿的凳子踹开,杜源一屁股坐在竹床上,魁梧的身材压得竹床一阵吱嘎乱响,大有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架势。

李怀瑾站在窗前观景,神情淡淡道:“你觉得南阳的驿站为何这么简陋?”

这他哪里知道?杜源歪头想了想,试探性的问:“因为南阳很穷?”

“你又瞎了?南阳一年赋税抵得上国库三分之一,这若算穷天下还有富裕的地方吗?”

杜源烦恼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好像也是哦,据说南阳是全天下最富饶的封地,不然陛下也不会让长公主嫁到这里来。”

“你瞎得不轻啊,你以为陛下让歆儿嫁来南阳是为她好吗?”李怀瑾不屑抬眸,眸光尖锐而锋利。

“难道不是?”面对他的毒舌,杜源早已经习以为常,直接过滤掉那些不好听的话,只挑他话中的重点听。“陛下再忌惮殿下也是殿下的亲哥哥,应该也希望殿下能有一个好归宿。”

李怀瑾气得一阵心口疼,丢了手中毛笔,认真抬头看着他问:“你早膳吃了什么?”

“啊?”杜源一脸懵懂,下意识道:“吃了五个馒头和一碗面条,驿站伙食太差,我们还是去住客栈吧。”

“原来吃的是面食,我还以为你将你的脑子给吃了呢。”李怀瑾没好气翻他白眼,强忍住心口的恶气又补充。“咱们陛下那个人,素来只做对他有利的事情。他与南阳联姻,不过是为了牵制其他的藩王,以南阳和景阳威慑诸藩王,以便他顺利削藩。只可惜他想得太美,各路藩王多年各自为政,岂是他说削藩就削藩的。”

闻言,杜源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叹道:“陛下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藩王若知道削藩令在你手中,必定会百般阻挠你前往各藩王封地宣读圣旨。”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赌各路藩王早已知道削藩令在我手中,之所以如今还按兵不动,皆在观望我与姬朝歌最终会鹿死谁手。”李怀瑾冷笑,声线清冷,堪比寒泉。

“那怎么办?南阳王会不会对你下毒手?”杜源急了,如今他们人都在南阳王的地盘,南阳王若当真想要做些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李怀瑾摇头,清隽的容颜上浮现一抹疲惫。“他没那么蠢,不可能看不出执意削藩的人是陛下,便是杀了我这个宣旨大臣,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宣旨大臣前来,京城人那么多,难道他还能杀光满朝文武不成?”说完顿了顿,语气略有悲凉的叹息,“再者,如今他心中念着歆儿,更不可能当着歆儿的面为难我,否则便会落得下成,他没那么傻。”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就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呢,如果他真的对你下毒手,我们是不是该提前防备着?”杜源皱眉问道,此番离开京城,陛下赐予他五千精锐,再三叮嘱务必要护怀瑾周全。

他对姬朝歌并不信任,甚至隐隐还有些敌意,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点的小白脸,竟骗得殿下舍去与怀瑾的十年感情,转投他一个小白脸的怀抱。

他对姬朝歌的敌意完全没有隐藏,李怀瑾奇怪的看向他,问道:“你很讨厌南阳王?”

“当然。”杜源不屑说谎,梗着脖子哼道。“你不讨厌他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怀瑾摸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他是个很不错的对手,所以我欣赏他,而不是讨厌他。”

“你这算什么悖论?他抢走了长公主殿下,你竟然还欣赏他,你就那么喜欢被人戴绿帽子?”杜源没好气的瞪他,见他拿起镇纸作势要砸自己,立刻扯过桌上黄花梨的木盒挡在自己面前。“你别动手,砸坏了这盒子里的东西我可不赔。”

“你放下!”瞥一眼被他挡在身前的木盒,李怀瑾颇有些投鼠忌器,却是不敢当真砸他。

杜源瞪圆虎眼梗着脖子道:“你先放下!”开什么玩笑,那镇纸可是花岗岩的,这要是砸在他身上还不得砸出血来?

也不知道南阳的人这都是什么独特的品味,好好的文房四宝弄得跟杀人凶器似的。什么花岗岩的镇纸,什么金镶玉的毛笔,什么坚硬如铁的砚台,这到底是陶冶情操呢还是磨砺戾气呢?

“一起放下,你动作轻点,里面的东西很重要。”李怀瑾率先放下手中的镇纸,干净如水的眼眸死死盯着他的手,直到他将木盒放下这才松了口气。“打开看看吧,看看你刚才差点摔了多重要的东西。”

杜源不信邪的打开木盒,只看了一眼惊得差点给他跪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便放在桌上?”

见他被吓得不轻,李怀瑾恶劣的坏笑,“不然呢,建个密室告诉所有人我手中有重要的东西?”

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东西事关重大,他怎么能随便放在盒子里丢在桌上?杜源郁闷的瞪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小心收好,别被人偷了去。”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给姬朝歌送去。”李怀瑾茅塞顿开,笑着将木盒中的白玉观音拿出来,用红绸包好随手塞进墙角的橱柜中。

杜源猜不透他想干嘛,奇怪道:“你这是干嘛?不是说这东西很贵重的吗?”

李怀瑾点头,笑着对外大声道:“这是我送给南阳王的礼物,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你可仔细藏好了,千万别让贼人偷了去。”说完故做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这驿站太简陋,宝贝放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

第57章 愿者上钩

到底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友,杜源立刻意识到隔墙有耳,顺着他的话头问:“那你呢?”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客栈,待会回来接你。”

杜源点头,大声道:“好,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好,动作快些,趁着没人发现我们快些走。”李怀瑾将他送出门外,叮嘱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受不了驿站的简陋,得换去城中最好的客栈居住。”

院外偷听的小厮仔细记下李怀瑾藏东西的地方,这才猫着身子悄悄退了出去。“大人,那个京城来的使臣好像在屋子里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可看清楚是什么?”驿站的管事正在喝茶,闻言来了兴致立刻放下茶盏问道。

小厮想了想,不确定道:“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瞧着那使臣小心谨慎的样子,应该是个很值钱的宝贝。”

“没看清你说个屁,也没准儿是他在故弄玄虚。”驿承黑了脸,没情趣的又躺回躺椅上。“要我说应都尉也太过小心谨慎,竟要我们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盯着,这使臣再厉害还不是个文臣,在咱们南阳的地界上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大人,方才小的听到那使臣说他们要离开驿站,这人要是走了,应都尉那边咱们可怎么交代?小的以为,就算留不住这两位使臣,至少也该将他们的宝贝留下来,万一应都尉怪罪起来,咱们也好拿那东西顶上。”

闭目养神的驿承一听,立刻睁开眼睛,用力的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赞道:“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就按你说的去做。趁着现在没人在,你去将那宝贝偷出来,悄悄给应都尉送去,这样既能留住使臣,又不至于被应都尉责骂,简直是两全其美。”

“我去呀?”小厮苦了脸,他顶多是偷听墙角,偷东西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

“怎么?你不愿意?”见他不肯去,驿承立刻吹胡子瞪眼,循循善诱的劝道:“就做这一次,等事成之后我就向都尉大人举荐你,让你去军中谋个职位,不比留在这破驿站里做小厮来得有前途?你也知道,应都尉手下的护城军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要是没点功劳傍身便是我也没法向他举荐你。”

小厮挣扎许久,想了又想,最后猛地一拍大腿恨恨道:“好,小的就听大人的,去将那宝贝偷出来给都尉大人送去。”

如李怀瑾意料的一样,等他与杜源再返回驿站的时候,被他藏在橱柜中的白玉观音果然没了踪影。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自然要找驿承讨个说法。

驿承来得很快,就好像一直都在等他召唤似的,滚圆的身子套着墨绿色的官服,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只青蛙在朝这边滚过来。

“两位大人,不知何事这么着急的找下官?”驿承挺着圆润的肚子滚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模样令人作呕。

李怀瑾真是好奇极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这副尊容也能做驿站的管事?姬朝歌就那么有恃无恐,不怕这样的货色冒出来丢南阳的脸面吗?

“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你身为驿承该当何罪?”李怀瑾不等他走近,对杜源使了一个眼色。

杜源会意上前一步揪住驿承的衣领,直接将这圆润的胖青蛙从地上提了起来。“那是我们花了重金买来准备送给南阳王的礼物,现在在你的驿站丢了,你得赔给我们。”

东西虽然是他授意小厮偷的,但此刻应该已经送到应都尉的府上,他拿什么来赔?驿承眼珠子转了又转,陪着笑脸道:“两位大人息怒,您二位丢了东西事关重大,依下官看还是报官的好。”

“报官?你我都是官,还想报官找谁?你耍我呢!”说着杜源就扬起了拳头,吓得驿承身子一抖,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充斥在众人鼻腔。“你竟敢放屁?!”

驿承紧紧夹着腿,苦着脸道:“大人您快将下官放下来吧,下官……下官三急啊。”

“怂包,滚吧。”杜源故作气恼的将他丢开,只见驿承就地一滚,也不顾身上沾染的灰尘,捂着肚子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待他跑远,李怀瑾转身走回寝室,瞥一眼收拾好的东西,冷笑着坐回书桌前。“不出意外,东西应该已经到了应青山手上。此刻姬朝歌就在应青山的都尉府上,应该很快就能见到。”

杜源赞同的点了点头,抱有一丝狐疑道:“你确定那东西能真能让他撕毁与秦阳的盟约?”

“自然,姬朝歌可是个孝子。”

李怀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杜源满头雾水,想继续问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铠甲摩擦的声音,接着屋子里就挤满了南阳的护城军,领头的正是南城都尉应青山。

应青山身穿铠甲,领着护城军而来,看样子那白玉观音应该是送到了姬朝歌的面前。李怀瑾心头雪亮,面上却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惊讶的望着应青山。

“应将军,所为何来?”李怀瑾身子没动,神情冷漠的睨一眼应青山。

对面的男人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应青山禁不住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当真不敢相信,老王爷的陪葬物竟然会被人从李怀瑾的住所偷走。

“李大人,敢问你是否丢了什么东西?”应青山不好直接问那白玉观音的来历,只好迂回曲折的旁敲侧击。

李怀瑾露出微讶的神情,迅速看一眼门外的驿承,眼中滑过一丝了然。“是丢了件宝贝,却不想这么快就惊动了应将军。”

见他承认,应青山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原本都做好剑拔弩张的准备,岂料对方却与他和和气气的讲道理。

“敢问李大人,那宝贝是从何而来?”

“买的。”李怀瑾坦然道,“有何不妥?”

不妥大了,那可是老王爷的陪葬物,是姬朝歌亲自寻玉亲手雕刻了两个月才成功的白玉观音。这本该陪老王爷长眠地下的东西,突然又出现在了市面上,这说明了什么?应青山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处,眼眸冷得如同寒刀。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应青山尽量保持平和的问:“不知李大人是在哪里买的。”

“如意斋,你若是不信,我这还有单据,你大可以拿着单据去问。”李怀瑾有些恼怒的起身去翻书架,找了半天才从辞典中找出一张单据丢在应青山的面前。

应青山没有生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单据,定睛一看确实是如意斋开的单据,上面明确写着白玉观音一尊,黄金一百两。“多谢李大人配合,此事或许还有叨唠,请李大人见谅。”

闻言,李怀瑾狐疑的抬眸看着他,疑惑道:“丢东西的是我,应将军若能帮我找回,李某定当感激不尽。”

东西就在他的都尉府里放着呢,应青山无奈苦笑,心里清楚这白玉观音是断然不会再送回李怀瑾的手中。“告辞。”

从应青山来到走,顶多一盏茶的功夫,杜源一脸迷茫的站在一边看他们打哑谜,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他都没看明白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怀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院子一空,杜源立刻凑到李怀瑾面前,眼巴巴的等他解惑。

李怀瑾没有说话,瞥一眼院门的方向,随手抄过桌上的茶盏便丢了过去。茶盏应声而落,砸在驿承的脚边碎片四溅,惊得驿承腿一软差点坐下去。

“大人,大人息怒啊,下官也是为了能帮您找回宝贝,所以才禀报了都尉大人。”驿承不敢再躲着,连滚带爬的从院门外滚进来,满脸谄媚的陪着笑。

“是吗?”李怀瑾又拿起一个茶盏,修长的指腹沿着杯沿滑动,一圈又一圈如同滑在驿承的心尖上,惊得对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区区一件白玉尊值得惊动统领五千护城军的应都尉?”

驿承一听这话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神秘兮兮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白玉观音可不是寻常物……”

话音未落,杜源便不客气的打断,“你怎么知道是白玉观音,我记得我们并没有对你说明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驿承深知自己说漏了嘴,三角眼一阵乱转,还没想好借口身子就被杜源拎了起来。“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杜源没好气的冷笑,“息怒?你偷了我们那么值钱的宝贝,还将应都尉给引来盘查我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冤枉呀,下官冤枉呀,下官不是贼,不是贼呀。”驿承急得手脚乱划,努力垫着脚尖也踩不到地,急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李大人饶命,下官冤枉呀,下官真的冤枉呀。”

单手提着圆润肥硕的驿承,杜源转头看向李怀瑾,问道:“怀瑾,你说该怎么办?是将他丢河里喂鱼还是剁碎了喂猪,全听你一句话。”

第58章 姬玠,醒醒

驿承惊呆了,这是要杀了他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您二位丢的东西是驿站小厮偷的,他为了立功瞒着我偷了大人您的东西,转头也没经过我的同意,便给都尉大人送了去,所以才会引来都尉大人的盘问。下官是无辜的,下官一点都不知情,若不是都尉大人来了,下官也和您二位一样被人蒙在鼓里呢。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呀,下官真的是无辜的。”

这个怂蛋,他们还没问呢,他就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小厮的身上?杜源嫌恶的松开手,鄙夷的瞥一眼瘫在地上驿承,问李怀瑾:“这话你信吗?”

“不信。”李怀瑾面带微笑,缓慢的摇头。“驿承大人信吗?”

驿承急了,他虽然未说实话,但这话也有七分是真的,不是说真话假话掺杂在一起说,旁人是听不出来的吗?!

“大人明鉴,下官当真是不知情,再者驿站中出了内贼,下官心里比谁都恼怒。请大人相信下官,下官真的是无辜的。”驿承撕咬着自己无辜不松口,他坚信李怀瑾没有证据,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诈他。

纵然李怀瑾心中对此人厌恶至极,但面上依旧现出几分犹豫之色。“你当真不知情?”

“当真,自然当真,下官是无辜的。”驿承见他动摇,立马顺杆往上爬。

“那你说,不过是一尊白玉雕,为何会惊动应都尉?”李怀瑾睨他一眼,俊朗的容颜清隽逼人。

驿承哪里还敢再隐瞒,忙不迭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大人有所不知,那白玉观音据说是老王爷的陪葬物,是王爷亲手放进去的。此刻却被人拿出来公然售卖,那岂不是说老王爷的陵寝被人挖了吗?此事重大,王爷见着了那玉尊勃然大怒,所以应都尉才会来问您这白玉尊是哪里来的。”

李怀瑾故作惊讶道:“那白玉观音是老王爷的陪葬物?这怎么可能,若当真是老王爷的陪葬物,怎么会公然摆在如意斋出售?”

“这也是下官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此事竟然都惊动都尉大人亲自来查,依下官愚见怕是八九不离十。”驿承苦了脸,本打算讨好应都尉,哪里晓得竟会惹上这等麻烦事。早知会这么麻烦,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一切尽在掌控中,李怀瑾挥手示意驿承退下,转头便对杜源道:“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去住客栈,不会再有人敢说半句。”

“姬王爷能放我们去住客栈?”杜源皱眉,不是说那白玉观音是老王爷的陪葬物么,现在东西是从他们屋子里搜出来的,姬朝歌能轻易放过他们?

李怀瑾冷笑,轻轻抿一口茶,“以前或许不会,但现在由不得他。”

杜源微讶,悄声问:“为什么?”

“白玉尊是驿站的小厮从我们这里偷去的,有驿承的证词为证。你我可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宣旨的使臣,住在南阳的驿站中却被人偷了东西?这传出去,丢的可是他姬朝歌的脸。

如今我们觉得驿站不安全,想换个安全的地方住着,他又有什么脸与我们为难?再说那白玉尊可是我真金白银从如意斋买来的,我又不知道那是他爹的陪葬物。他就算要彻查此事,也追究不到我的头上来。”

听他这么一说,杜源歪着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也不再多问,一手拎起自己的行礼,与他并肩朝外走去。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偶尔有护城军路过,也只是看他们两眼,并没有阻拦。

南阳城?都尉府

赵歆月饿得没了脾气,一脚踹开厢房的门,打算喊姬朝歌起来回府吃饭,岂料却见床头坐着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正温柔的用帕子替他净面。

“姬玠!”赵歆月气得一声怒吼,三两步闯进去,一脚踹翻床前的绣凳,将绣凳上的小娘子踹翻在地。“你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进来!”

“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小姐这般无礼?”娇滴滴的小娘子摔得猝不及防,鼻梁一下子撞在床沿,疼得眼泪直掉。

“我是你祖宗!”赵歆月气得够呛,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竟有人盯上了她的男人!“白樱,将她丢出去!”

白樱也不废话,虎视眈眈的朝小娘子走去,不理会对方的尖叫,单手揪住对方的衣领,打开门直接将人丢了出去。

“喂,你个泼妇,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还有你这贱奴,竟敢对本小姐动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应娇娇气得小脸煞白,要不是丫鬟搀扶怕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见自家小姐吃亏,丫鬟急忙围上来将她扶起来,小声道:“小姐,那女子是谁,怎这般无礼?要不要告诉都尉,总不能让人在都尉府欺负了小姐。”

应娇娇越想越觉得丫鬟说得有道理,这里可是都尉府,是她家呀,哪能让个泼妇欺负了她?“去喊哥哥过来,本小姐还不信了,在都尉府竟然还有人敢给本小姐脸色看!”

隔着一扇门,应娇娇的叫嚣尽数落入赵歆月的耳中。赵歆月没心情和她计较,隐约闻到屋内似乎有些香气,下意识抽了抽鼻子,立刻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捂住姬朝歌的鼻子。“白樱,灭了那香,那是迷香。”

“迷香?”白樱大吃一惊,立刻打开香炉,用茶壶中剩下的茶水灭了烧得婷婷袅袅的半截香。“是谁点的迷香?”

赵歆月淡淡瞥一眼木门,冷笑:“不管是谁,我都要让她付出代价。”敢对着她的男人点迷香,看来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木门,白樱瞬间心领神会,“殿下,方才那位女子好像是应都尉的堂妹应娇娇。”

“应青山的堂妹?”赵歆月微愣,旋即握紧拳头抵住姬朝歌的下巴,想狠狠给他一下却又有些舍不得打他月桂无双的俊脸。“真想狠狠给你一下,打烂你这招蜂引蝶的脸。”

睡梦中的姬朝歌隐约觉得身边有人在说话,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眼皮太过沉重怎么也睁不开,身上更是如同压着石磨一般连手指都动不了。

“歆儿……”

床上人突然发出了梦呓般的呼唤,赵歆月急忙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摇晃他的肩膀。“姬玠,醒醒啊,姬朝歌醒来,快点醒过来。”

“殿下,王爷好像好像有些不对劲。”白樱抬头看向床铺,见姬朝歌脸色酡红得很不正常。“殿下,要不找长临过来给王爷看看吧。”

赵歆月目光深邃的看向灭掉的香炉,冷笑着摇头,女人越多的地方是非越多,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不过是暂时借住几个时辰,那些肮脏的手段就已经用到了姬朝歌的身上。

“长临是我的人,就算查出什么不对劲,应青山也未必会当回事。”赵歆月冷静的分析,“你让人回王府让卿卿带府里的大夫过来,顺便将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来。”

白樱有些为难,迟疑道:“殿下,这样不就闹大了?”

“你觉得这事还能善了得了?女人之间的肮脏手段我见得太多,我本不打算管,可惜她们将这手段用到了姬朝歌的身上。”赵歆月眼神阴翳,用力握紧姬朝歌的手,只觉得他的掌心如同有团火在烧一般的滚烫。“去打盆井水过来。”

“是,殿下。”白樱迅速退出去打水,顺便命清风去请姬卿卿带大夫过来。

事关王爷安危,清风也没多问,直接骑马赶回王府,刚对姬卿卿说王爷病了,姬卿卿比他还着急的拽着王府的大夫便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赶往都尉府。

马车还没停稳,姬卿卿就拎着裙摆踩着都尉府下人的后背下了马车,尚未进门就看到应青山带着一群庸脂俗粉迎上来,那扑面而来的胭脂味没将她呛死。

不等对方靠近,姬卿卿立刻捂着口鼻喝止:“别靠近本郡主!应青山,我哥在哪里?”

“在厢房。”应青山早已习惯她的直呼其名,侧身让出一条路,亲自引着她往厢房走去。“岳姑娘在照顾他,你不用太担心。”

“岳姑娘?!哪里来的岳姑娘?”姬卿卿猛地停下脚步,面色不善的转头看向他,“不会是你找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吧?应青山,本郡主可警告你,我哥哥和嫂子感情好着呢,你可别想往哥哥身边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说完恶狠狠的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莺莺燕燕,那眼神比方才的话还要露骨,简直就差指着这些女人的鼻子说她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色。

都尉夫人见她连自己一块瞪了,当即脸色有些挂不住,干笑道:“郡主误会了,那位岳姑娘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并不是夫君为王爷准备的。”

许是没有料到这群女人中还有人敢和她说话,姬卿卿意外的看向都尉夫人,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位是谁。神情有些迷茫的转头看向应青山看,低声问道:“这是你哪位夫人?”

第59章 蠢钝入猪的应娇娇

应青山颇为尴尬,陪着笑将她往里面引,低声道:“让郡主笑话了,这位是贱内。”

这就是他的正房夫人?姬卿卿同情的看她一眼,对应青山低声嘀咕:“你这夫人眼神是不是有问题?怎么穿得跟个紫茄子似的?”

如果一个人认为他夫人穿得像个茄子,他或许还不会多当回事,可一天之内连着两个人都说他夫人像紫茄子,这就让他不得不注意自家夫人的穿着。

应青山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自家夫人,上身是绛紫色的鲤鱼对襟,下身配一条同色的八宝百褶裙,脚上穿着一双墨绿色镶嵌着明珠的绣鞋,是最寻常的贵妇人装扮。

不得不承认,有一个富裕的娘家帮衬,都尉夫人的穿着打扮都充满贵气,身上穿的戴的随便一件拎出来,那都是不错的精品。可这一套衣服组装在一块,却着实算不得好看,猛那么一眼望过去还真有点紫茄子的感觉。

都尉夫人原本还等着应青山为她做主,岂料等了半天却等来应青山这古怪的眼神,再加上身后还有一众侍妾看热闹,当即气得眼眶都红了。“夫君!”

“咳,唔,你带人下去吧,郡主这边我来招待就好。”应青山咳嗽一声,故作严肃的对自家夫人道。

当着这么多小妾的面,都尉夫人不能忤逆他,恨恨的瞪了姬卿卿一眼,带着一众小妾行礼退下。

姬卿卿拖着王府的老大夫正在往里走,自然没看到都尉夫人那怨毒的眼神,但一直护在她身后的清风却将院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都尉夫人。

哼,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若不是其家族对南阳有功,她以为凭她的姿色当真坐得稳都尉府夫人的位置?竟敢怒瞪郡主,当真是应都尉对她太过宽容,让她连最起码的尊卑都忘记。

“清风!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姬卿卿快步走进客院,不经意的转头却见清风还傻站在月门前,不禁娇俏的跺脚唤道。

清风一愣,旋即清朗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快步走了过去。“来了。”

这边姬卿卿前脚刚走进客院,那边守在院子里闻声抬头的应娇娇便跳了起来。“哥哥!你可算是来了,娇娇被人欺负了。”

看到应娇娇竟然在这里,应青山心一慌,下意识去看姬卿卿的脸色,果然这位姑奶奶已经黑了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下过命令,这里是王爷休息的客房,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准进来的吗?”

一听他这话,应娇娇立刻得意的哼道:“哥哥,我可是你妹妹呀,那些贱奴哪里敢拦我。”

闻言,应青山突地松了口气,他第一次这么庆幸应娇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无脑美人儿。否则,这锅要是甩到他头上,他就得费心去解释了,现在好了,姬卿卿直接将仇记在了应娇娇的头上,不幸中的万幸。

“郡主来了,还不快行礼?”应青山装模作样的训了一句,眼神却是一个劲的朝屋内飘。“里面除了王爷,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一提这话,应娇娇立刻跳了起来,抱住应青山的胳膊委屈的抱怨:“哥哥还说呢,方才我见王爷醉酒得厉害,便守在床前照顾。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凶婆娘,一脚将门踹开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顿,你瞧我的鼻子都被打破皮了。”

凶婆娘?应青山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岳辛昭,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痛不痒的安慰道:“你这鼻子挺好的,没什么大事。”

“可是哥哥……”应娇娇还想再闹,却见姬卿卿一脚踹开了门,比之前的恶婆娘动作还要粗暴,这才幸灾乐祸的闭了嘴。

门外的说话声早就惊动了屋内的赵歆月,但她没有吭声,也拦住不让白樱吭声,就是想看看这应青山对后院的女人们都纵容到了什么地步。

在赵歆月看来,男人可以好色,也可以对女人宠爱有加,但必须得有原则,不能任由不懂事的女人搓扁肉圆。她本对应青山印象不错,但很可惜,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她再也生不出与他做朋友的念头。

这样重色轻义的男人,凭什么和她做朋友?凭不要脸吗?哼,那是长临的特权。如果长临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一定翘着指甲给她一顿王八拳。

“哥哥!”一脚将门踹开,姬卿卿拎着洁白的裙摆,像个大兔子一样蹦了进去,直冲床边。“哥哥!”

“郡主慢些,别摔着了。”白樱见她像个小牛犊子一般冲了过来,生怕她撞到殿下,急忙伸手扶了一把。

直到被人扶了一把,姬卿卿这才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在,而且听声音还是女人。刚准备发火,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不是白樱吗?坐在床前凉凉的看向自己身后的人不是嫂子吗?!

姬卿卿急忙刹住脚步,端庄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期期艾艾的走到床前,乖巧的唤道:“嫂子,哥哥没事吧?”

“郡主,你叫岳姑娘什么?”嫂子?应青山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耳朵,他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听错。

“岳姑娘?这里谁姓岳?”姬卿卿也是一头雾水,奇怪的白了应青山一眼,却见他定定的看向自家嫂子,当即侧身挡在赵歆月面前,挡去应青山不礼貌的视线。“应青山,谁给你的狗胆,竟敢这样看我嫂子!等哥哥醒来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应青山笑不出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口子似的,哗啦啦的东西南北风全都往里面灌。

他想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问岳辛昭,她到底是谁,可此刻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岳辛昭定是个假名,原来从一开始对方连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难怪他将姬朝歌最喜欢的滴水砚送去换人,他都不肯松口。

“嫂子,大夫我找来了,要不给哥哥看看?”姬卿卿见赵歆月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心里一阵发毛得厉害。

赵歆月这才有了其他表情,立刻起身将位置给大夫让出来,不等大夫跪下行礼便抬手打断。“虚礼便免了,快来给王爷诊脉。”

“是。”老大夫不敢怠慢,急忙在绣凳上坐下,捏住姬朝歌的手腕为他诊脉,旋即又起身满屋子找了一圈,最后盯着灭了火的香炉露出古怪的神情。“应大人,敢问这点的是什么香?”

香?应青山随意看了一眼,莫名其妙道:“我没让人在屋内点香,怕是下人自作主张点了安眠香吧。”可旋即见大夫眼神微妙的看着自己,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这香有问题?”

大夫神情了然的点头,对赵歆月拱手:“王妃,老朽方才看得仔细,那香炉中点的不是什么安眠香,而是具有助兴作用的迷香。”

王妃?!应青山惊得瞪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赵歆月,喉咙一阵发紧,“你是朝歌的王妃赵歆月?”

“放肆!”白樱一声低喝,抬高下颚神情傲慢:“殿下乃是景阳长公主,尔等直呼其名该当何罪?!”

岳辛昭,呵呵,赵歆月。不过是将名字倒过来念,他怎么会糊涂到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难怪朝歌死活不肯松口,难怪他送上滴水砚反而惹来一顿拳脚,原来她竟是姬朝歌的王妃,身份尊贵的景阳长公主殿下。

“末将拜见长公主殿下。”许久,应青山语带艰涩,单膝跪地行了大礼。

赵歆月淡淡瞥他一眼,眉眼间满是冷意。“都尉大人的礼,本宫受不起。本宫想问问都尉大人,在你的心中王爷是否还比不得你后院中任何一个姬妾?”

“末将惶恐,末将与王爷自幼一块长大,对王爷忠心耿耿,还请殿下明鉴。”不愧是目无纲纪的景阳长公主,竟荒唐到拿姬朝歌与他后院的姬妾相提并论。

“惶恐?”赵歆月冷笑,扬唇讥讽:“都尉大人若当真惶恐,又岂会任由那个女子在王爷暂时歇息的厢房里点这种助兴的迷香?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授意于都尉大人?”

应青山愣在当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算什么?屎盆子说往他头上扣就往他头上扣,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的吗?

“殿下息怒,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应青山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应娇娇一眼,怒斥道:“还不快说这是怎么回事?那香当真是你点的?”

快说不是啊,应青山一个劲的对她使眼色,希望她能看懂他的眼神矢口否认。

应娇娇没看懂应青山的眼神,关切的问:“哥哥,你眼睛怎么了?”

这是头猪啊!应青山绝望的抬头,果然看到赵歆月嘲讽的看着自己,心一抽坠得生疼。“娇娇,这迷香是不是你点的?”

“不是啊,是白芍点的。”应娇娇立刻摇头,小手一抬笔直的指向身旁的婢女。“都是白芍的错,和我无关。”

闻言应青山绝望的闭眼,白芍是她的贴身婢女,白芍点的不就相当于是她点的?便是养头猪,养了这么多年也该通晓人意了吧!

“小姐。”白芍闻言惊得面无人色,慌乱的跪在地上,惶恐得瑟瑟发抖。“王妃饶命,奴婢……奴婢……”

第60章 杀一儆百

白樱见她惶恐得说不出话,转头看向赵歆月问道:“殿下,此等贱婢该如何处置?”

小小丫鬟定然没这个胆子点助兴的香来设计姬朝歌,赵歆月心里如明镜一般透亮,她相信在场的人都不可能看不出来。但应青山不肯点破,摆明了就是想包庇应娇娇。

“贱婢欺主,发卖了吧。”赵歆月指腹轻叩桌面,清越的敲击声仿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白芍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听从小姐的吩咐点了香,怎么就会落得被发卖的下场?“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是听命行事,这迷香是小姐让奴婢点的,奴婢冤枉啊。”

原本还想帮白芍求情的应娇娇一听这话,气得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临了犹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一脚,直将白芍踹得倒在地上咳出了血。“贱婢,你竟敢出卖我。”

眼前这场闹剧还在继续,但赵歆月已没了看的兴致。“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王府的老大夫闻言立刻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放在姬朝歌的鼻子下面,用手轻轻扇风。没一会陷入深度睡眠醒不来的姬朝歌,终于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王妃,王爷醒了。”见王爷睁开了眼,老大夫终于松了口气。

赵歆月闻声回头,见姬朝歌果然睁开了眼,见他撑着胳膊要起身,急忙坐过去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你可算是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许是迷香味道太浓,姬朝歌虽然已经醒来,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得难受。

见他面色依旧酡红,赵歆月立刻招手示意老大夫靠近,逼视着他为姬朝歌把脉。“瞧着王爷气色不是很好,可是那迷香对身体有所损伤?”

老大夫不敢怠慢,再三确定之后,才对赵歆月拱手道:“王妃放心,王爷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先是醉酒后又闻了迷香,故而身子有些虚弱。待老夫为王爷配一副清心顺气的汤药,喝了便能好。”

“没事就好,清风,跟大夫下去熬药。”赵歆月握紧姬朝歌的手,见他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老脸不禁微微发烫。“看什么?”

“看你,你这般心疼我,我很欢喜。”姬朝歌抿唇,眉眼间堆满四月的风情,似乎将全南阳的柔情蜜意都蓄在眼中,全部送到她的面前。

赵歆月老脸一红,心虚的抽了抽手,却没能挣开,只好嗔道:“松开啊,好多人看着呢。”

美人脸红,这是何等美丽的颜色?姬朝歌心痒得难受,抓紧她的手送到嘴边轻咬一口,迎着她吃痛而略有埋怨的杏眸,禁不住轻笑出声。

“咬疼你了?”姬朝歌剑眉微蹙,眉眼间却堆满温柔笑意。

明明是浊世翩翩贵公子的人,却愣是跟她学了一身无赖气,遇上这样的姬朝歌,赵歆月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为应都尉的妹妹对你点了迷香。方才丫鬟已经招了,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迷香?姬朝歌淡然抬眸,看向湿透的香炉。“此事交给你做主便好。”

赵歆月一愣,旋即笑着拊掌,“当真,我便是将她千刀万剐了,你也不生气?”

“你高兴就好。”姬朝歌抿唇微笑,漆黑如星辰的眼眸中,竟隐含鼓励之色。

鼓励她来收拾对他下迷香的人?这个男人呀,远没有看上去的根正苗红呀。

赵歆月煞有介事的歪头想了想,抬手指着应娇娇冷笑道:“敢对王爷下迷香,简直胆大妄为。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四十军棍。”

“什么?四十军棍?你想打死我吗?”应娇娇变了脸色,也不再装委屈,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赵歆月怒声质问。

眼见赵歆月就要发怒,应青山急忙摁住应娇娇的肩膀,又生生将她给摁回去老实跪着。“闭嘴!还不谢殿下赏赐。”

“你觉得这是赏赐?哥,你是不是疯了,她摆明了就是想要打死我呀。”应娇娇急得双眼通红,四十军棍她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什么狗屁公主,她不就让人点了一个迷香嘛,姬朝歌也没什么损伤,她凭什么要对她打打杀杀?

这么沉不住气?赵歆月嘲讽的看一眼应青山,用眼神告诉他他打的什么主意早被她一眼看穿。

应青山被她看得尴尬不已,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应娇娇,低声斥道:“你要真想死,就继续说,我保证不再管你。”

“不要啊哥哥,你答应过我爹会好好照顾我的,你不能不管我。”应娇娇终于知道怕了,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对姬朝歌磕了三个响头。“王爷,小女并非有意冒犯王爷,只当那是寻常的安神香并不知道那是下作的迷香。王爷,求您看在我爹为南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份上,放过小女吧。”

事到如今,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姬朝歌抬眸看向应青山,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青山,以前只听说你家宅不安、后院迷乱,我一直当笑话来看。如今亲身体会之后,我才明白家宅不安,如何能安心建功立业,我的意思你懂吗?”

应青山终于明白,今天这事怕是无法善了,立刻单膝跪地低头请罪。“末将知罪,单凭王爷发落。”

他不求饶,直接一句单凭王爷发落,算是将球踢回到了姬朝歌的脚下。姬朝歌何等聪明,岂能任由他将球踢回来?

“应娇娇是你堂妹,这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你的家务事,等王妃惩罚了她之后,接下来你的家务事本王不便插手,希望你好自为之。”

一听他这话,应青山脸色灰败的看向应娇娇,迎着她哀求惶恐的眼眸,轻叹:“娇娇,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哥哥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应娇娇急了,抓紧他的袖子哭着哀求:“哥哥不要啊,不要打我,四十军棍我会被打死的。”

此刻她总算看明白,坐在这里的人最大的不是姬朝歌,而是那位该死的狗屁公主。“长公主殿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小女吧,小女知道错了,小女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小女这一回。”

要是她当真现在饶了她,岂不是当众出尔反尔,今后这长公主的脸还往哪里放?

“应都尉,是你都尉府的人动手,还是要本宫亲自来?”赵歆月根本不搭理应娇娇,挑眉看向应青山。

打人军棍这其中自有门道,应青山一心想保住应娇娇的性命,岂敢让她的人插手?“不劳殿下费心,还是我都尉府的下人来吧。”

“也行。”赵歆月故作不耐烦的摆手,扶着姬朝歌走进院子里,对应青山道:“就在这儿吧,我们亲眼看着。”

直到院子中央摆好长凳,手持军棍的下人站在一边,姬卿卿才有些明白过来,嫂子这是真要痛打应娇娇一顿!

“嫂子,这会不会闹出人命?”那可是四十军棍,便是军中男子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应娇娇那种娇娇女?

赵歆月瞥一眼面色如土、瑟瑟发抖着被人押上长凳的应娇娇,招手示意姬卿卿靠近,低声道:“我旨在给她一些教训,并非当真要她的性命。待会你瞧着不忍心的话,尽管向你哥哥求情,你的面子你哥哥总是会给的。”

不是嫂子要打应娇娇的么,求哥哥有用吗?姬卿卿见家奴已经准备动手,立刻转身看了过去,只见素来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应娇娇,此刻像个雨中残花似的趴在长凳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姬卿卿不屑的撇了撇嘴,这还没开始打呢,她怎么就哭得好像已经打完了似的?再看应青山,也是一脸的痛苦之色,仿若那些棍子不是落在应娇娇的身上,而是砸在他的心上。

“啊,好疼啊,哥哥我好疼啊!”棍子高高举下,轻轻的落下,刚碰到应娇娇的屁股,应娇娇就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那眼泪更是如同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砸。

就连不懂武功的姬卿卿都看出了应娇娇在装,更何况是在场其他会武之人?

应青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偷偷看向姬朝歌,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盯得他恨不能挖地洞藏起来。

娇娇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都叫她不要叫那么惨,她是没带耳朵还是故意和他唱反调?此刻的应青山又尴尬又气恼,真想拂袖而去再不管这个笨蛋。

但应青山这次是真的误会了应娇娇,应娇娇惨叫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真的觉得好疼。想她一个被针扎破指腹也要撒娇半天的娇小姐,屁股上突然挨了军棍,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殿下,持棍的家奴有问题。”白樱被她叫得一阵心烦,上前一步对赵歆月大声道。“殿下,还是让奴婢去吧,免得便宜了这胆敢设计王爷的贼人。”

原本赵歆月是指望姬卿卿开口求情,好借坡下驴放过应娇娇,岂料半路杀出了白樱这个愣头青,心里瞬间有些同情应娇娇。

白樱动手,那可是半点水分都没有,就算不会要了应娇娇的命,但绝对会脱层皮。

第61章 谢都尉成全

“求殿下和王爷成全。”等不到他们的回答,白樱再次出声恳求。

这次就连姬朝歌都开始同情应娇娇,白樱武功不错,便是清风对上她也未必能占到便宜。让她来亲自动手,应娇娇这身细皮嫩肉怕是受不住。

“歆儿,你觉得呢?”姬朝歌颇感头疼,转头问赵歆月。

他这瞬间转移仇恨的手段是跟谁学的?赵歆月凉凉的白他一眼,抬眸笑眯眯的看向应青山笑问:“应都尉以为如何?”

应青山都要给这对夫妻跪下来了,这丫鬟一看就是会武功的,要由她来动手娇娇哪里还会有命在?“殿下,这……这似乎……”

“既然应都尉没意见,白樱你去吧。”赵歆月最烦这种欲言又止故意说话留一半的人,见他不爽快的说清楚,索性就不给他再说的机会。

“谢都尉大人成全。”白樱接过军棍,对应青山行礼道谢,气得应青山差点吐血。

军棍再次举起,趴在长凳上的应娇娇还不知道持棍的人换了,抱着凳子腿依旧哼哼唧唧的哭着,完全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啪”的一声,军棍与应娇娇的屁股亲密接触,白樱没省力气,这一军棍用了七成力,直将应娇娇打得嘶声尖叫,惊恐的回头见持棍的人变成了长公主身边的婢女,急忙求救似的看向应青山。

“哥哥,救命啊哥哥,好疼啊,救我啊哥哥。”虽然之前那些棍子落在身上也很疼,但之前所有的棍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下来得疼。那简直就是皮开肉绽,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白樱没省力气却也控制着力道,让她痛不欲生却绝不会下重手要她的命。毕竟伺候殿下多年,殿下的小心思别人看不穿,她却是一眼就能看透。说白了,殿下是恼怒应青山后院女人太多,更恼怒应娇娇敢对姬朝歌下迷香。

殿下自小便是个霸道的性子,不管是谁胆敢染指她的男人,她都不会放过。

又是啪啪啪的三声落下,望着粉色罗裙变血裙,姬卿卿心惊肉跳的对白樱喊道:“白樱快住手,再打会打死她的!”见白樱非但没有停手还又举起了棍子,急忙拉住赵歆月的手求情:“嫂子,放过她吧,她已经得了教训,看在应都尉与哥哥是多年挚友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好不好?”

这小呆子总算是开口求情了,早在方才她就对她使了眼色,奈何这孩子忙着看热闹完全无视了她的眼神。

赵歆月咳嗽一声,对白樱道:“白樱,住手。既然郡主替她求情,这次便暂且饶了她。应都尉,看在王爷对你看重的份上,本宫给你几分薄面。但若是还有下次,别怪本宫辣手无情。”

听她肯放过应娇娇,应青山急忙跪地叩谢,哪里还敢多说废话?“多谢殿下高抬贵手,末将定会好生约束她,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没有最好,王爷回吧,我饿了。”赵歆月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刚巧看到清风端着刚熬好的醒神汤过来。“给我吧,我来伺候王爷用药。”

院中人俱是一愣,除却趴在长凳上已经晕过去的应娇娇,所有人都用原来如此的眼神看向两人。

尤其是应青山,那落在姬朝歌身上的视线就差冒出刺来,原来长公主闹这么一出完全是在为他出气?!

感受众人异样的眼神,姬朝歌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药汤,在她脉脉含情的注视下,仰头一口饮尽。既然是她要自己背的黑锅,那他背了又何妨?

“王爷,今日之事是末将的疏忽,还请王爷给末将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末将已经派人准备酒席,若是殿下和王爷不嫌弃,还请用了饭菜再走。”应青山咬重了王爷二字,听得姬朝歌微微蹙眉。

不等姬朝歌拒绝,赵歆月便笑着颔首。“既然是都尉大人的一片心意,本宫就尝尝都尉府厨子们的手艺。”

应青山本还以为他们会拒绝,没想到赵歆月却是答应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然,颇有些不是滋味。“多谢殿下赏脸。”

院子里很快便被清洗干净,受了重伤的应娇娇也被人抬了下去。姬卿卿坐在赵歆月的身旁,双手捧着茶盏却是不敢喝,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从隔壁院子传来。

“嫂子。”姬卿卿喉咙一阵发紧,悄悄扯了扯赵歆月的袖子。“你今儿这是生气了?”

“那倒没有。”赵歆月把玩手中茶盏,见她一脸不信,好笑的挑眉:“我像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吗?”

姬卿卿下意识的想点头,但随后想到她的手段,果断的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嫂子最是深明大义。”

深明大义这四个字哪个字和她有关系?赵歆月凉凉的白她一眼,叹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我你都学坏了。今后你可别跟着我了,万一连累你嫁不出去,那可就罪过了。”

“嫂子,你在说什么?!人家不要嫁人,一辈子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一提起嫁人,姬卿卿羞得俏脸通红,偷偷挑眸瞥了一眼门外的清风,标准少女怀春的模样。

赵歆月何等眼尖,立刻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巧看到清风在和白樱斗嘴。心猛地一跳,不是吧,卿卿这小妮子该不会是看上清风了吧?那个呆头鹅哪里好了,除了长得还行,还有别的优点吗?

“卿卿!”赵歆月突然出声轻唤,吓得姬卿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姬卿卿一脸迷茫,下意识的唤道:“嫂子?”

“吃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歆月自然不可能问她什么,示意她端正坐好专心用膳。

客院这边动静闹得那么大,都尉夫人很快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也晓得自己之前刁难的人竟然是景阳长公主。一想着自己说不定也会落得和应娇娇一样的下场,她就心慌得坐都坐不稳。

“怎么办?听说这位长公主最是睚眦必报,我之前那么为难她,她要是找我麻烦以着夫君的性子,怕是保不了我。”都尉夫人又急又怕,拧着帕子在寝室急得坐立不安。

见自家夫人急得团团转,丫鬟提议:“夫人,要不咱们回娘家呆段时间,先避开风头再说。”

“回娘家?”都尉夫人刘如云一愣,仔细想了想倒是觉得未尝不可。“只是回去之后我如何与父兄交代?”

丫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小声道:“夫人,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小住也没什么,这在咱们南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倒也是。”刘如云想了又想,点头道,“那你去收拾东西,再给几位嫂子备好礼物,莫要让人看轻了去。”

都尉夫人刘如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这自作主张的一走,世事难料,却再也没有走回来的机会。

南阳王府不仅世袭功勋,更是世代书香门第,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姬朝歌和姬卿卿遵守得极好,拿着筷子的时候绝不说话,如果要说话定要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嘴才能开口。

就在应青山陪得头皮发麻的时候,都尉府的管家小跑着进了院子,焦急的看向应青山。“主子,驿站的小厮求见。”

“驿站的小厮?”应青山起身走出花厅,奇怪道:“他找我干什么?”难道是李怀瑾他们惹事了?一想着当初南阳主街上的血流满地,应青山的心就跟着拎了起来。“走,去看看。”

管家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就走进偏厅,对守在门外的小厮招手。“还不快过来?”

小厮抱着硕大的木盒跑进来,将木盒小心的放在地上,跪在应青山的面前。“大人,这是小人在使臣的卧室搜出来的宝贝。”

从李怀瑾屋子里偷出来的东西?应青山眼神不善的瞪向小厮,“大乾律法第一百三十七条,偷盗贵重物品者,处挖鼻之刑。”

小厮一愣,这怎么和驿承大人说的不一样啊?但他还做着能进护城军的美梦,急忙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白玉观音,“大人,这不是普通的宝物,这是一尊白玉观音。小的听使臣对人耳语说要拿这东西孝敬王爷,小的怕有人会对王爷不利,所以才偷偷拿来先给大人您过目。”

“说得比唱的好听,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应青山冷笑,目光淡淡的扫向木盒,待看清里面装的白玉观音时立刻瞪圆了眼睛。“这东西哪里来的?”

“是小人从使臣卧室拿来的。”面对突然变脸的应都尉,一头雾水的小厮陪着小心解释。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应青山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紧张得脸色一阵发青。

小厮又惊又怕,连话都说不利索。“大人……大人息怒,小的没有……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从使臣……使臣的屋子里偷拿出来的。”

他问的不是这个!应青山眉心一阵欢快的跳,知道追问小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索性抱着木盒径直去了花厅。“朝歌,快来看看这个。”

第62章 玉不琢不成器

偌大的花厅寂静如夜,偶尔有凉风吹过,却吹不走盘旋在众人心头的阴翳。

姬朝歌绷紧下颚,星眸死死的盯着木盒中的白玉观音,许久才哑声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驿站的小厮从李怀瑾的房里偷出来的。”应青山面色凝重,说着还瞥了一眼赵歆月。

看她做什么?赵歆月一脸茫然,转头见姬卿卿红着眼睛在哭,忍不住奇怪道:“你哭什么?”

不就是一尊白玉观音么,难道已经稀世倾城到让人落泪的地步了吗?南阳什么时候这么穷了?她怎么不知道?!

闻言,姬卿卿情绪终于崩溃,扑进赵歆月的怀里嚎啕大哭。“嫂子,我父王的陵寝被人挖了。”

“啥?”赵歆月一脸懵,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在南阳谁敢打扰老王爷长眠之地?”

要不是白玉观音就在眼前,姬卿卿也会有和她一样的想法。但是,此刻事实胜于雄辩,容不得她不伤心。

“哥哥,你一定要替父王报仇,杀了那些该死的贼人。”姬卿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通红的眼眸中满是滔天的恨意。

这还是赵新月第一次见姬卿卿露出这种神情,这小姑娘在她的面前一直都乖顺得如同绵羊,此刻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倒让她生出一种不愧是姬朝歌亲妹妹的感触。

“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老王爷的长眠之地被人动了?”赵歆月惊奇极了,旋即敏锐的发现姬朝歌他们看向白玉观音的眼神充满悲切,瞬间猜到了关键。“这白玉观音不会是老王爷的陪葬物吧?!”

姬朝歌挑眸与她对视,面色悲切的点头,“没错,父王一生礼佛,这白玉观音是我亲手雕刻,亲自放进父王棺椁之中。如今这东西却出现在这里,可见……”

他话未说完便再也说不下去,赵歆月心疼的握紧他的手,叹息道:“姬玠,节哀。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东西的来源,又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人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在南阳的地界上竟敢挖了前任南阳王的棺椁,这是想全家给人陪葬的节奏啊?

“殿下说得对,这东西是从李怀瑾的寝室搜出来的,末将以为该先将他抓起来拷问一番,问清楚这东西的来处再说。”应青山带着恨意道,老王爷对他应家恩重如山,待他更是如同亲子。如今老王爷的陪葬物被人挖了出来,这其中寓意着什么,他心里比什么都清楚。

赵歆月狐疑的挑眉,奇怪道:“来处是要查的,但为何要抓李怀瑾?”还拷问,他怎么不直接将对方关进大牢秋后处斩?

果然,他就知道她会帮着李怀瑾说话。应青山一脸了然的与她对视,大声质问:“王妃是没有听清还是故意不想听清?驿站的小厮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东西是他从李怀瑾的卧室偷出来的。”

方才还喊她殿下,现在却喊她王妃?这是要提醒她谨记自己的身份,除却是皇室长公主之外,她还是南阳王姬朝歌的王妃?

赵歆月深觉可笑,她说什么了,用得着他来提醒她这点?“姬玠,事不宜迟,立刻着人去驿站找李怀瑾当面对质,问清楚这东西的来处,才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贼人。”

本以为她会帮着李怀瑾说话,岂料她半个求情的字眼也没有,说的全都是为他好的话。姬朝歌不悦的心得到了慰藉,越发用力的握紧她的手,“应青山,着你带护城军前往客栈找李怀瑾当面对质,势必要问出这白玉观音从何而来。”

命他带护城军去,这是默许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武力解决?应青山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赵歆月一眼,恭敬的将白玉观音又用木盒装好,起身大步离开。

目送应青山快步离去的背影,赵歆月暗自皱了眉头,应青山身为姬朝歌的左膀右臂,肩负整个南阳城的安危。可这人却是个情绪外露的莽夫,着实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在看什么?”饭后姬朝歌又喝了一碗醒神汤,他特地命人在汤里加了几味镇痛提神的草药,喝下之后头疼欲裂的感觉果然好了许多。

赵歆月没有回头,神情淡淡道:“在看应青山。”

“他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但情绪太过外露,不是什么好事。”赵歆月叹了口气,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姬玠,皇兄削藩心意已决,南阳与景阳必定首当其冲,你心里可想好对策?”

提起削藩之事,姬朝歌无可避免的想起李怀瑾,一想起李怀瑾,他就想到父王的陪葬物竟然从他的屋子里搜出来。这般一想,姬朝歌眼神阴翳,下颚紧绷却是没有说话。

“别乱想,都尉府距离驿站很近,凡事等应青山回来再做定论也不迟。”赵歆月聪明的没有帮李怀瑾说半句话,她深知此刻不帮反而是帮了。

此刻的姬朝歌正在气头上,如果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帮李怀瑾开脱,只会引来姬朝歌和姬卿卿的疯狂反感。与其落得一个下乘,倒不如耐心些等应青山回来,她非常了解李怀瑾,挖人坟墓这样的事断然不会是他做的。

姬朝歌抿唇,眼神阴翳的点头。“好,我陪你等着。”

怎么就变成陪她等着了?若非情况不允许,赵歆月真想和他掰扯几句。但此刻姬朝歌正在伤心,自己亲爹的坟墓被人挖了,自己亲手为亲爹雕刻的宝贝被人挖出来卖了,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别难过,待抓住那盗墓的贼人,用他的项上人头以慰老王爷的在天之灵。”赵歆月实在不太会安慰别人,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盗墓贼宰了,用他的头来祭奠老王爷。

姬朝歌紧抿薄唇,魂不守舍的点头,根本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只觉得耳边有人说话,有人用手温暖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让他心安。

半个时辰之后,应青山身穿铠甲的返回花厅,一进来便单膝跪地,对姬朝歌请罪:“末将无能,只查到东西是从如意斋流出,却不知幕后黑手是谁。”

“如意斋?”姬朝歌终于回神,瞳孔一凌,冷声问:“那不是你夫人娘家的产业?”

应青山低头垂眸,嗓音沙哑,“是。”

“你是说,李怀瑾从你家夫人娘家的店里买到了老王爷的陪葬物?”赵歆月摸着下巴问,奇怪道:“这东西放在老王爷的棺椁中,为何会出现在你夫人娘家的店里?”

她很奇怪,以着应青山与姬朝歌的关系,应青山夫人的娘家应该也与王府交好才对,怎么会公然出售老王爷的陪葬物?如果她没想错,这应该有两种可能,一如意斋的人并不知道这白玉观音的来历;二有人故意利用如意斋来离间应青山和姬朝歌的感情。

不管是哪一种,对姬朝歌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赵歆月眼眸微挑,对白樱使了一个眼色,白樱会意立刻悄声退了出去,命人将消息传去回梦楼。

至于李怀瑾那边,赵歆月虽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吃亏的。

应青山惭愧的低头,“末将不知。”

闻言,赵歆月也不追问,只转头看向姬朝歌,“姬玠,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查,哪怕将南阳翻个底朝天,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姬朝歌眼神阴翳,俊脸一片乌黑。

应青山点头,此事势必要差个水落石出,不管幕后黑手是谁都要将他碎尸万段。“末将愿听候王爷差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嗤!”赵歆月没忍住嗤笑出声,迎着姬朝歌探究的眼,冷嘲道:“一个连后院都处理不好的男人,你还敢重用吗?”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应青山黑了脸,他自问不曾得罪过她,为何她总是针对自己?“末将后院如何,与为王爷肝脑涂地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看来那四十军棍没有落实,应都尉心里还是没个数啊。应青山,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的家宅后院都处理不好,如何能让人放心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别急着狡辩,我不怀疑你对王爷的忠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府中的人点的不是迷香而是要人性命的毒香,王爷可还有命在?王爷若是出了事谁来负责?你吗,你负担得起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说得应青山满脸灰败之色,良久才垂头丧气的问:“敢问王妃予以何为?”

事到如今还敢问她予以何为,难不成他还以为是她在与他为难?赵歆月失望的睨他一眼,转头对姬朝歌道:“姬玠,玉不琢不成器,他是你的属下,还是你来吧。”

玉不琢不成器?姬朝歌瞬间了悟,对她投以赞赏的眼神,“青山,从此刻开始,你将手中事务转给副将,等什么时候处理好后宅之事,再来找本王领回都尉之印。”

“什么?!”应青山呆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为这点小事,王爷要撤职末将?”

第63章 上万青山

小事?赵歆月眸光一寒,冷笑:“事关王爷安危,在你眼中只是小事?应青山,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左膀右臂,你可真是王爷的好兄弟。”

应青山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身上的铠甲一阵颤抖。“殿下不用挑拨离间,我对王爷的忠心日月可鉴,殿下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挖出末将的心亲眼看一看。”说完一把扒开胸前的铠甲丢在地上,扯开胸口的衣服抽出匕首便抵在心口。

“青山,把匕首放下。”姬朝歌脸色微变,起身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强行夺走了匕首丢在一边。“你怎么这么笨,就是看不透我的意思呢?”

应青山悲愤的跪坐在地上,委屈的低吼:“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对你如何还用我来说吗?你说将我革职就革职,连句解释都没有,还想要我怎么想?”

望着委屈得眼眶通红的应青山,赵歆月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她终于发现和脑子不会转弯的人讲道理,真的很费神。

“卿卿,他一直都这么没脑子吗?”看了许久的热闹,赵歆月拿手边的花朵砸向看热闹的姬卿卿。

姬卿卿一愣,一脸的一言难尽,“嫂子,应青山这人除却不够聪明之外,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

什么不够聪明,根本就是脑子有坑吧!听听他方才说的那都是什么混账话,我对你的心、我对你如何,哎哟喂,知道的明白他们是兄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龙阳一对在互诉衷肠!

想到这些,赵歆月突然警惕起来,上前将姬朝歌拉到自己身后,戒备的瞪着应青山。“不许你和我抢男人!”

“啊?”姬朝歌懵了,一脸惊愕。

“什么?”应青山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赵歆月猛地掐腰,指着应青山道:“我说你离姬朝歌远点,靠那么近想断袖呀!”

断袖?姬朝歌俊脸一黑,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下意识抬手掐住她的腰,将还在张牙舞爪的小女人扯进自己的怀里。“我是断袖?嗯?”

“那不是重点。”赵歆月用力拍他的肩膀,认真道:“现在不是说要彻查如意斋的事吗?你特意将他摘出来为他避嫌,可他却一点都不领情。”

“为我避嫌?”应青山也不是真的愚蠢,瞬间便明白了姬朝歌将他革职的真正意图。“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了你们,对不起。”

姬卿卿惊讶的咂舌,还是嫂子厉害,三言两语便让应青山那头倔驴认错,简直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姬卿卿对自家哥哥的了解,她总觉得哥哥只是单纯的想给他点教训才将他暂时革职,与其他的理由无关。

南阳王府的马车平稳的走在官道上,姬卿卿端坐在两人的对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的又往旁边挪了挪。今后她得格外小心,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嫂子,不然被哥哥记恨上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赵歆月被她盯得寒毛直竖,终于忍不住睁眼望过去。

姬卿卿急忙转头,假装看向车帘外的风景。“今天太阳不错。”

太阳?她脑子没问题吧!赵歆月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凉凉道:“已经阴天了,哪里来的太阳。有话就说,藏着掖着可不像你的性子。”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要是说错了什么,你不能记恨我。”姬卿卿伸出食指抵住嘴唇,像个急于求证的孩子一般执拗的将她望着。

“好,我答应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记恨你。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我什么时候记恨过你。”

闻言,姬卿卿这才放了一半心,忧心忡忡的睨两人一眼,轻叹道:“我总觉得你这样坑应青山有点不厚道。”

“我坑他了吗?没有吧。”赵歆月转头看向姬朝歌,姬朝歌很配合的摇头,于是她双手一摊笑道,“你看,你哥也说我没有。”

“你们夫妻根本就是一伙的,不是我说,哥哥,你也知道应青山那人没什么脑子,就这样将他给架空了,你就不怕他事后想明白了哭给你看。”姬卿卿已经开始同情应青山,好好的大男人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姬朝歌被她逗笑了,可旋即又想到父王的陵寝被人挖开,眉宇间满是阴翳。“此事容后再说,父王的陵寝被人挖开,还不知如今里面是什么情况。”

“多想无用,只有亲眼见一见才能放心。”赵歆月叹了口气,“朝歌,都怪你脾气太好,竟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你父王的陵寝上来。”

姬卿卿神色满是哀伤,悲痛的哽咽,“哥哥,这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放心。”姬朝歌疲惫的闭眼,靠在软垫上,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宁良已经带人去查,便是掘地三尺,本王也要将盗墓者给挖出来。”

见他着实伤了心,赵歆月心疼的抱住他,柔声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你带卿卿去祭拜老王爷,我去找李怀瑾当面问个清楚。”

“你要找他?”姬朝歌骤然睁眼,眸光深沉如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赵歆月坦然的与他对视,点头道:“是,东西是他在如意斋买来的,说不定他那边会有一些有用的线索。”

“就算他有,也未必会说。我不许你去,不许你和他再有接触。”姬朝歌吃味的皱眉,用力抓紧她的手,宽大的袖子往上卷起,露出手腕上沉香木的佛珠。

这人容貌生得真好,剑眉蹙起藏有几多愁绪,鼻梁挺翘如山酝着三分傲气,桃花色的薄唇紧抿成线,将七分儒雅全部关在其中。

赵歆月越看越是喜欢,伸手捧住他的脸,忍不住对准他的薄唇狠狠的印了下去。厮耳磨腮间,耐不住轻叹,“你这人怎么生得这般好看,真想将你变小了装在口袋里随身带着,不让别人瞧去你的半分颜色。”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赵歆月说亲就亲,相比于摸唇轻笑的姬朝歌,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姬卿卿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她做了什么孽,为什么每天都要被强行塞一嘴狗粮,不吃还不行?!

“嫂子你够了啊,要调戏哥哥也等我下车了再调戏好不好!”姬卿卿愤怒的捂眼,她做了什么孽,为什么每天都要看这些虐心的场面?

欺负她尚未婚配是不是?欺负她没有如意郎君是不是?!信不信她明天就上街去抓人,抓个如意郎君回来吓死他们?

赵歆月伸手搂进姬朝歌的脖子,强行将他勾进自己的怀里,,满脸痞笑道:“不行!你哥是我的亲亲相公,我想亲就亲正大光明,难道还要挑时辰吗?!”

被她这么插科打诨的闹一闹,车厢内原本的悲戚去了十之八九,姬氏兄妹又好气又好笑的将她望着,一时间都忘了那些悲伤的事。

马车迅速前往城外,直到停在万青山下,姬卿卿才找回些许悲伤的情绪。“嫂子,我不敢去。”

“那你要不留在这里等我们?”赵歆月鼓励的握紧她的手,心里明白姬卿卿是断然不会留在这里的。

姬卿卿果断的摇头,悲伤从眼底褪去,再涌上来的都是愤怒。“不,我要亲眼去看看,看看那些贼人到底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如此,赵歆月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紧她的手紧跟在姬朝歌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爬去。这一爬便是整整一个时辰,要不是赵歆月伸手拉着姬卿卿,姬卿卿怕是在半山腰的时候就走不动了。

“嫂子,你自己走吧,我走不动了。”姬卿卿累得直喘气,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

“也好。”赵歆月轻轻松开手,对白樱道:“你和清风扶着郡主,实在不行就背她上山。”

“是,殿下。”白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旋即又恢复平静。山路本就难走,扶着人走确实比背着走慢了许多。“郡主,奴婢来背你吧。”

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白樱,姬卿卿急忙摆手,羞得小脸通红的摇头。“不用,我还能坚持,还能继续走。”

“郡主不用客气,奴婢背您能走得快些,莫要让王爷等太久。”白樱不等她矫情完,拉着她的手腕便扯到了自己的背上,伸手托住她的屁股抬脚就朝已经走远的殿下大步追了上去。

姬卿卿猛地被人背了起来,紧张得搂紧白樱的脖子,低声惊呼:“白樱你慢些,走这么快我害怕。”

清风紧跟其后,见状也忙对白樱道:“白樱你慢些,惊吓到郡主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事儿妈吗?白樱本就不乐意背她,如今又被清风说了风凉话,立刻皱眉道:“我不行要不你来?”

清风被她噎出了脾气,立刻蹲在白樱的面前,硬声硬气道:“我来就我来,郡主您慢些,属下保证不会吓到您。”

走在前面的赵歆月不经意的回头,就看到姬卿卿小脸通红的趴在清风的背上,不由得一愣白樱这二愣子干了什么?姬卿卿怎么到清风背上去了?

第64章 姬朝歌中毒

守墓的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小王爷会亲自来,着急忙慌的跑出来迎接,却被与他随行的女子惊了心。这女子是谁,生得这般好容貌,丝毫不逊色小王爷呀。

“王爷,您怎么来了?”守墓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地上太滑噗通一声膝盖磕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姬朝歌没有理会守墓人的请安,抬脚直接跨上台阶,站在陵墓的入口处对守墓人道:“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守墓人一惊,急忙低头惶恐道,“回禀王爷,不曾有什么异常,还是和以前一样。”

赵歆月紧跟着也跨过台阶,好奇的四下看了看,好歹是南阳老王爷的陵寝,除了在万青山之顶之外,怎么和普通人家的墓葬没什么区别?

“当真和以前一样?半点异常都没有?比如什么奇怪的声响,或者是什么奇怪的人上过山?”赵歆月皱眉问,倘若当真没有任何异常,那老王爷的陵寝是怎么被人盗了的?

守墓人还在好奇此女是什么身份,却见她突然发问,立刻沉了脸却是没有回答。

见他不吭声,赵歆月奇怪的看向姬朝歌,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姬朝歌对上她的眼神,先是一愣,旋即冷了脸,“王妃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王妃?!这女子是王妃?小王爷娶妻了?守墓人心惊肉跳的抬头看了赵歆月一眼,旋即立刻低头,对赵歆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姬忠叩见王妃。”

姓姬?王府中只有姬朝歌和姬卿卿姓姬,便是家生子的管家也是旁姓,没想到这守墓人却是姓姬。“你姓姬?”

“回王妃的话,是。”姬忠苦笑,用满是欣慰和心疼的眼神复杂的偷偷看了姬朝歌一眼。

赵歆月来南阳并不久,对姬家的事情了解不多。见此人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姬朝歌,隐约觉得他与姬朝歌之间怕不单是主仆这么简单的关系。

“姬姓在南阳不是只有王府一户吗?”赵歆月转身,悄悄问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姬卿卿。

看到姬忠,姬卿卿的脸上立刻现出嫌恶之色,闻言睨一眼姬忠,冷哼道:“是啊,嫂子初来还不知道,严格算起来眼前这位还是我们的长辈,按照辈分我们还得称呼他一声堂叔。”

“郡主言重了,小人惶恐。”姬忠惭愧的低头,见她往前走,急忙退到一边将路让开。

原来是姬朝歌的堂叔?赵歆月眸光微冷的多看了他两眼,既然是姬朝歌的堂叔,为什么却会被派来这里守墓?不是说姬家人丁稀少,老王爷非常看重血脉的吗?

“开门,本王要下去。”和姬卿卿一样,姬朝歌对这位堂叔也是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他脸上神情依旧浅淡,但赵歆月就是知道此刻的他心情非常不好。

姬忠闻言也没敢多问,率先走过去打开墓穴外室的大门,待所有都进去了之后,这才拧开内室大门的机关。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待石门上的灰尘散去,墓穴的内室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王爷,您请。”待灰尘散尽,姬忠立刻退到一边,对姬朝歌恭敬道。

姬朝歌看都没看姬忠,在门外对着棺椁磕了三个头,随后抬脚快步朝棺椁走去,沿着棺椁仔细察看起来。

“可有什么不对劲?”赵歆月也跟着磕了头,随后才拎着裙摆走进内室。

沿着棺椁走了三圈,姬朝歌停住脚步疑惑的摇头,“并无异常。”

这不对啊,如果没有异常岂不是说棺椁没人动过,可当真没人动作那陪葬的白玉观音又是怎么出现在如意斋的?赵歆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指着棺椁上的镇魂钉问:“你看看这钉子的顺序排得对不对?”

“钉子?”姬朝歌心一跳,立刻凝眸去看,果然瞧出了不对劲。“有人动过父王的棺椁,姬忠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姬忠噗通跪下,边磕头边惶恐道:“小人不知,小人一直守着王爷的陵寝,不曾发现什么异常。棺椁有人动过,这是不可能的。”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姬忠,父王对你恩重如山,你不知恩图报便也罢了,连看守父王陵寝这种事你都做不好吗?”姬朝歌沉痛的垂眸,对清风命令:“起开棺盖。”

“不可啊王爷,不能惊扰了老王爷安眠。”姬忠一听他要开棺,惊得面无人色,跪爬到姬朝歌的面前抓住他的裤腿苦苦哀求。“不能开棺啊王爷,不能打扰老王爷的英魂啊。”

姬朝歌嘲讽的扬唇,弯腰与他对视,“父王的墓已经被人挖了,要打扰早已经被人打扰,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多余?清风,开棺!”

“是,王爷。”清风与宁良同时动手,挨个取下棺椁上的镇魂钉,而后再一起发力将沉重的金丝楠木的棺盖抬起来。

“王爷不能啊,不能开棺啊!”姬忠死命抱住姬朝歌的裤腿,不让他往前靠近棺椁。“王爷,您不能去啊。”

“走开!”姬朝歌用力一挣,将紧包住他裤腿的姬忠一把甩开。“清风,看好他。”

与宁良一同将棺盖放下,清风迅速制住还想朝王爷扑去的姬忠,扭住他的两条胳膊低声警告:“二爷,还请你不要为难小的。”

姬忠急得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瞪向清风,怒道:“快放开,王爷不能看,不能让他看啊。”

“为什么?”清风狐疑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边清风还捏着姬忠,那边姬朝歌已经走到棺椁前,刚探头朝里看去一道黑气突然从里面射了出来,直冲他的面门。“唔!”姬朝歌一声闷哼,抬手捂住口鼻却还是吸进去不少。

“姬玠!”因敬畏死者,赵歆月并没有太靠近棺椁,所以方才那股黑气她看得比谁都要清楚。“姬玠小心,里面有人!”

“这是父王的棺椁,里面自然是有人的。”姬卿卿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头雾水道。

就在姬朝歌眼睛剧痛,捂着眼睛往后退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棺椁中弹射出来,手中的匕首散着寒光朝姬朝歌的脖子刺去。

“姬玠!”赵歆月惊叫,身体比脑子动得还快,抬脚踢中黑影的手腕,旋即拉住还在揉眼的姬朝歌退出内室。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黑影见一击没能得手,拽过棺材旁发愣的姬忠便跳进棺椁。

眼睛一阵剧痛,姬朝歌下意识的揉眼睛,却揉得满手都是粘稠的黑血。“歆儿!”姬朝歌低声轻唤,“离棺椁远一点,里面有毒。”

这还用他来说吗?她又不瞎!赵歆月又急又气,见其他人还傻站着,当即没好气的喝道:“还傻站着干什么?!王爷中毒了,清风,你快送王爷去解毒。宁良,你点兵去追。本宫还就不信了,这些贼人有天大的本事,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清风不敢怠慢,急忙背起姬朝歌迅速下山,直奔王府而去。

被王妃一顿怒喝,宁良也不敢废话,迅速找齐人手,将棺椁推开发现一个直上直下的倒洞,顺着倒洞下到下一层,果然看到存放老王爷仙身的棺材被放在一边。所幸这些盗墓贼没有丧心病狂到打开棺材,只是将墓葬中的陪葬物都偷了一个干净。

“王妃,发现存放老王爷仙身的棺材了。”宁良顺着绳子爬上来,对赵歆月禀报。

赵歆月心一拎,急忙问:“棺材可有损伤?”

“没有,这些人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动老王爷的棺材。”

“那就好。”赵歆月松了口气,对哭得双眼通红的姬卿卿道:“等会再哭,去将你爹的灵柩找地方安放好。”

亲爹的坟墓被人挖了,她能不哭吗?姬卿卿哭得直打嗝,却还是听话的跟在灵柩旁与侍卫一同下了山。

她不知道哪里适合安放父王的灵柩,她也不懂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她哭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半山腰上突然走上来一道青色的身影,一袭青色长袍迎风而展,如同天人下凡一般令人心安。

“郡主留步,老王爷的仙身不宜离开万青山,否则会坏了南阳王府的气运。郡主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知道此山中还有一处上好的风水之地适合老王爷长眠。”

再说宁良顺着盗洞往前追,直接追出了万青山,等他走出盗洞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小村落。在村中搜查了一番,竟意外搜出不少城中富户们曾经报案失窃的宝物。什么荒村,根本就是贼窝。

因为马车被姬朝歌用了,等到赵歆月下山准备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几匹被清风特意留下来的骏马。

“殿下,您这身衣裳骑马不方便。”白樱见山脚下只剩下几匹马,脸立刻便黑了。

赵歆月无所谓的撩起长裙的下摆塞进腰带里,踩着脚凳直接上了马背,对白樱笑道:“这样就方便了,走吧,姬朝歌中了毒我得回去看看。”

见状,白樱知道劝也没用,哭笑不得道:“殿下,郡主去安置老王爷的灵柩还没有回来,不用再等等吗?”

第65章 再中埋伏

“那你和宁良留下等她,我回城去看看。”赵歆月归心似箭,她亲眼看到那股黑气直冲姬朝歌的面门,若不能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她实在是心里不安。

让她孤身一人回城,白樱如何能肯?当即一把拽住马缰,严肃道:“殿下,在奴婢心中,您比什么都重要。郡主那边有王府的侍卫陪着,应该不会有事,还是让奴婢陪您回城。”

赵歆月一想也对,姬卿卿那边不仅有王府的侍卫,暗中还有姬朝歌派去的影卫守着,只是找地方安置老王爷的灵柩,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也好,你随我回城!”

只是赵歆月怎么也没有想到,便是她这一时的轻敌,竟差点害了姬卿卿一生。谁也没有想到,隐藏在背后的那双手竟如此狠毒,势要颠覆整个南阳。

出城坐的是马车,为了照顾姬卿卿走的是兜远却平坦的官道。如今赵歆月回城便没了那么多顾忌,直接挑回城最近的小路策马狂奔,没一会便看到南阳的北城门近在眼前。

“殿下,穿过这片桦树林就能回城了。”城楼近在眼前,白樱总算是松了口气。说来也怪,这一路走来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偶尔路过几个村落也听不到人声,静谧得让人心神不安。

赵歆月没有减速,依旧策马狂奔,只想早些回城确定姬朝歌是否无恙。所以,当她看到岔路口突然冒出来的路障,想要勒马减速已是来不及。

既然来不及了,那索性赌一把加速冲过去!赵歆月的骨子里颇有些赌徒的狠厉,星眸中寒光一闪,猛地一夹马肚逼着马儿撒开四蹄从埋伏在路障后头的人头顶一跃而过。

“该死,竟然跳过去了!”黑衣人愤恨道,根本没想到赵歆月竟然敢不要命的从他们头顶跳过去!

白樱见殿下已经脱困,索性学着殿下的样子逼马跟着跳了过去,马儿腾空跳跃的时候,她还顺手抽出马鞍下的长刀砍了黑衣人一刀。一刀砍中迅速抽离,马蹄载着手握长刀的白樱狂奔而去,直气得黑衣人翻身上马不要命的追了上来。

“殿下,他们追上来了。”白樱迅速追上赵歆月,握紧手中长刀,不时回头砍一刀逼得最近的黑衣人。“殿下你先走,奴婢断后。”

“断你的大头鬼啊,给我跑啊!”赵歆月策马狂奔,抽空回头看一眼气势汹汹追上来的黑衣人,想都没有抬手一鞭子抽在白樱的马屁股上,逼着胯下的骏马撒开蹄子狂奔。

就她们这两棵小豆芽菜,估计还不够身后黑衣人塞牙缝的呢。这南阳到底是有多不太平,应青山这护城军是干什么吃的?前有姬朝歌亲爹坟墓被人挖了,后有黑衣人追杀她这个当朝长公主!

“应青山,你丫个混蛋!”赵歆月越想越生气,直接爆粗口将黑锅算到了应青山的头上。

还护城军都尉呢,把精力全都放到追女人上面去了吧?瞧他娶的那十八房小妾,等回去了定要找人将他第三条腿切了。

白樱一愣,这和应都尉有什么关系?莫非这些黑衣人是应青山派来的?这么一想,白樱手中的长刀落得更狠,大有一副要和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还打什么,城门就在前面,一口气冲过去!”赵歆月真是气得够呛,见白樱竟然减速要与黑衣人缠斗,当即没好气的喊了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白樱不敢恋战,操起长刀继续赶路,眼见着就要踏上通往北城门的吊脚,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支翎羽,直冲殿下而去!“殿下小心!”

听到白樱的声音,赵歆月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冷箭逼面而来,人在疾驰的马背上,想躲却是已经来不及!她心里清楚的明白,躲是躲不掉的,既然躲不了那倒不如尽量让自己受伤轻点。

“别管我,继续跑,回去找长临来救我。”赵歆月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逆转身子,尽量避开心脏的位置,让冷箭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噗的一声闷响,飞驰而来的冷箭射穿了她身上的罗裙,狠狠的穿肩而过!而她自己也被冷箭强劲的力道射下了马,跌落吊桥下奔腾的河水中,眨眼间便被河水冲得不知去向。

落水的瞬间,赵歆月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在暗算她,否则她定血洗对方满门!敢当街射杀她,好大的狗胆。

黑衣人的目的是将她生擒,哪里料到会突然冒出一支冷箭将她射下水。黑衣人首领追到护城河边,看了一眼湍急奔腾的河水,心沉到了谷底。

据闻景阳长公主不识水性,如今又身受重伤的从这么高的吊桥上掉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可幕后买家再三叮嘱抓活的,这可如何是好?

“头领,怎么办?”其中一个黑衣人拎着莲月弯刀,闷声闷气的问。

黑衣人头领紧皱眉头,指着下游道:“赵歆月不通水性,这段河水湍急她应该被冲去了下游,你们去下游搜寻,务必抓活的。”

“是,首领。”黑衣人领命迅速离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黑衣人首领则站在吊桥上俯瞰护城河,看了又看确定赵歆月已经被河水冲走,这才带着不甘骑马离开。

“呼,憋死我了!”水声骤然响起,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便浮出水面,不是赵歆月又是谁?

抓活的?这些人的目的不是杀她,而是抓她?赵歆月悄悄的换了口气,借着浮力划到桥下,用腰带将自己绑在桥墩的孔洞上,自己则放松身体任由湍急的河水带着她上下浮动。

浮在水面上,赵歆月得空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又是谁提前埋伏在这里要活捉她?幸好河水冰凉刺骨,倒是让她的伤口不那么锥心的疼,才让她能冷静的思考。

如今与她冲突最大的应该就是秦风雅,只是秦风雅如今在王府养伤,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顺利嫁进王府,应该没这个闲工夫来提前埋伏她。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只要她还在,秦风雅就算是顺利嫁进王府,也永远是个妾室。堂堂封地的郡主屈身妾室,这个结果恐怕满足不了秦阳王的胃口。

如果黑衣人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惊掉自己的下巴,因为赵歆月虽然没有猜得全对,却也八九不离十。提前设计埋伏抓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秦阳王。

约莫在水中待了半个时辰,吊桥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歆月生怕是之前的黑衣人去而复返,急忙松开腰带顺着桥墩往水下潜。水刚没顶,就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殿下!殿下您在哪里啊殿下!”白樱巴着桥面,望着湍急的河流喊得撕心裂肺。

是白樱来了?赵歆月放下了心,急忙浮出水面喊道:“我在这呢,放个渔网下来兜我上去,我快没力气了。”

噗通两声水声,赵歆月被水花溅得睁不开眼,刚准备骂是那个混蛋,冰冷的身体就被人紧紧的抱进怀中,鼻尖萦绕的都是熟悉的檀香味。

“你怎么来了,毒解了吗?”赵歆月一手扯进腰带,一手捧住他的脸,见他眉宇间似乎还有黑气萦绕,心止不住的一阵抽搐。“毒还没解你跑出来做什么?”

姬朝歌一手揪着绳索,一手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只有紧紧的搂着她他才有些许安全感。“我听白樱说你中了埋伏,心里慌得要命,索性就跟着来了。”

“你不要命啦?自己毒都还没有解开,来找我做什么?”赵歆月又感动又着急,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肢,轻轻的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如果你出了事,这毒解不解又有什么区别。”姬朝歌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鼻息相闻间低声喃呢。

赵歆月心跳乱了节奏,这个男人真是死心眼得让人心疼,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来爱她呀。在彼此被渔网兜住提出水面的瞬间,赵歆月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停掉避子汤,用景阳与皇室的未来赌一个属于他们两的孩子。

“姬玠,我们生个孩子吧。”凉风呼啸而过,赵歆月却抱着他的腰笑得像个傻子。

插穿她肩头的翎羽还在,伤口也被河水泡得泛白,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他笑。

姬朝歌只觉得心口好像有团火在烧,烧得面红耳赤、喉咙发紧。“好,我听你的。”

望着两人你侬我侬,浑身湿透的李怀瑾面露苦涩,咳嗽两声提醒道:“姬王爷,寒风刺骨,殿下浑身湿透又受了伤,是否先换了这身湿衣服再说其他?”

话音刚落,赵歆月就打了一个喷嚏,刚准备说话眼前一花,人已经被姬朝歌打横抱在怀中,三两步便被送上了王府的马车。白樱动作极快,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迅速折断翎羽的尾巴,趁着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直接将冷箭从伤口中抽出。

“唔,疼死了白樱!”

在冷水中泡了许久,伤口已经被泡得泛白,如今又这样被她迅速拔出冷箭,皮开肉绽的剧痛逼得她脸色比伤口还白。

第66章 无极兰

白樱心疼得眼眶通红,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怠慢,迅速将一团白纱布塞进她的口中,然后将瓶中的烈酒淋在了伤口上!

“唔,呜呜呜!”赵歆月疼得两眼发黑,要不是嘴里咬着纱布,她得冲上去逮住白樱咬一顿!

这丫头是故意的吧,不知道世上还有金疮药这种东西吗,往伤口上淋什么白酒啊,疼死了好不好!

“殿下,忍住。”白樱带着哭腔安慰,拿起一旁的帕子迅速将伤口拭干,而后才倒上上等金疮药,仔细的用白纱布一层层的包好。

由始至终姬朝歌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蹲在她的对面,握紧她的手,眉眼间满是心疼。“很疼是不是?”

赵歆月很想英雄的说一句不疼,可一张嘴声音立刻破得稀碎,疼得她眼泪直掉。“呜呜呜,疼死我了,真他奶奶的疼啊!”

听她哭了出来,姬朝歌反而放下了心,可心一放下眼前便是一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头栽在车厢里不省人事。

“姬玠?!快,回府!”赵歆月惊得面色煞白,身上有伤不敢扶他,只能命清风快些驾车回府。

一路风驰电掣,白樱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替她换了衣裳,至于姬朝歌她却是无能为力,所幸这一路走得飞快,等进了王府清风等人迅速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裳。

听闻王爷和王妃都受了重伤,王府的老大夫不等召唤,抱着药箱早早的在门口等着。不等王府的马车停稳便快步迎了上去,见王爷浑身湿透的清风背进王府,急忙抱着药箱小跑着跟上。

“王爷这是怎么了?”抱着药箱老大夫一路小跑着进了屋,见清风在替王爷换衣服,急忙退到门外守着。

清风手上动作没停,急忙应道:“王爷中了毒,为了救王妃又落了水,此刻昏迷不醒,你快些进来帮王爷看看。”

“好。”老大夫急忙点头,抱着药箱走到床边,在绣凳上坐下仔细的为姬朝歌诊脉。“好端端的王爷怎么会中毒?”

这让清风如何回答?老王爷陵寝被盗乃是机密,没有得到王爷的授意之前,他们谁都不能说。“先别问那么多,这毒你可能解?”

“能是能,只是缺一味药引。”老大夫满脸愁苦,望着自己的药箱叹了口气。

清风懵了,不解道:“王府什么药没有,你是不是不会治,所以在找借口?”

闻言,老大夫气得白胡子一阵乱翘,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在质疑老夫的医术?这是黑面霜,老夫行医多年怎么可能不会治?只是要解这种黑面霜需要无极兰的根,王府里根本没有。”

“无极兰?那是什么东西?”清风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懂医理自然也反驳不出什么。“那怎么办?没有无极兰王爷的毒就解不了了吗?”

“也不是,黑面霜不是要人命的毒,老夫可以替王爷施针将毒集中到手指,待寻来无极兰再彻底替王爷解毒亦可……”

“不行,那太慢了。”话音未落,赵歆月脸色惨白的被白樱扶了进来。“解他的毒需要多少无极兰?”

老大夫闻言一惊,旋即欣喜道:“殿下能弄来无极兰?”

“你且说解他的毒需要多少无极兰即可。”赵歆月肩膀被箭矢洞穿,虽说已经拔了箭矢上了药,可金疮药的镇痛效果一过这剧痛当真如钝刀割肉般痛得她摇摇欲坠。

“回殿下的话,解王爷的毒三两无极兰的根即可。”

“好,你且等着,本宫让人去取。”赵歆月担忧的看一眼姬朝歌,对老大夫又道:“你先替他施针压制毒性,千万不能让这毒伤了他的心脉。”

“好。”老大夫想了想,点头应道。

肩上的伤实在疼得厉害,赵歆月强撑着走出姬朝歌的寝室,尚未走出南院肩膀已经湿了一片。

“歆儿!”李怀瑾一身青衫未换,浑身滴水的站在门外等着她。“你受伤了。”

赵歆月下意识抬头,见他满眼不加掩饰的心痛,心一沉扯得生疼。“没事,些许小伤不碍事。”

被她浑不在意的态度刺痛了眼,李怀瑾眼中闪过痛色,“跟我走吧歆儿,姬朝歌他保护不了你。”

“跟你走?”赵歆月微讶,旋即自嘲的摇头,她还在幻想什么?她与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在一起,有缘无分罢了。

“没错,你跟我走吧,姬朝歌他保护不了你,但我可以。”李怀瑾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手刚刚抬起,却见她如避蛇蝎般的往后退了两步。“歆儿,你不愿?”

赵歆月心乱的闭眼,再睁眼又恢复一片平静,“自然不愿,我丈夫是封地之主南阳第一人,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为何要舍他而去?而且,就算我与他不能白头,也绝不会跟你走。”

“歆儿?”李怀瑾眼中满是痛色,紧抿薄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你明知道陛下不会放弃削藩,留在南阳只会让更多的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何必让自己活生生成为靶子?”

这些事情哪里还需他来说,她自己何尝不知道?赵歆月固执的摇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一身桃花色罗裙的秦风雅捏着帕子朝姬朝歌的主院走去。

“殿下,秦风雅朝王爷的寝室去了。”白樱见状,急忙出声提醒。

“我看到了,走,回去。”赵歆月霸道惯了,她的男人岂容他人染指?别说是秦风雅,便是秦阳王在这里,一样也别指望能讨到什么好处。

白樱不敢怠慢,扶着她迅速走回南院,刚过月门就见秦风雅黑脸站在门外,看样子是连门都没能进去。“殿下,小心台阶。”

“无妨。”赵歆月强忍住肩膀上火辣辣的剧痛,纵然面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脊背,仪态万千的走进主院。“去找长临,让他带无极兰的根来。”

要是能找得到长临,早在姬朝歌中毒提前回府的时候,长临就已经来了。

白樱一脸苦色,小声道:“殿下,长临不在城中。”

“不在城中?他去哪了?”赵歆月一惊,回梦楼有天下最齐全的毒药,也有天下最齐全的解药。可如果长临不在,即便是她也无法调取回梦楼的解药。

白樱摇头,“奴婢不知。”

“那怎么办?”赵歆月变了脸色,如果找不来无极兰的根,怎么解姬朝歌身上的毒?

“怎么了?”李怀瑾紧跟其后,难得见她露出为难之色,忍不住关切道。

赵歆月闻声回头,见是李怀瑾,刚准备说话就听到秦风雅冷哼一声,骂了一句不知廉耻。

“你骂谁呢?”白樱立刻侧目,瞪向斜眼朝这边看的秦风雅。

秦风雅不屑的呸了一声,冷嘲热讽道:“谁搭腔就是骂谁,王爷还躺在里面生死不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红杏出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她这是摆明了指桑骂槐说她不知廉耻的红杏出墙,赵歆月狐疑的摸了摸下巴,是不是她最近给她脸了,让她产生了她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的错觉?

“白樱,掌她嘴!”赵歆月也不废话,直接命令白樱动手。

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她惯常不喜欢和对方斗嘴皮子。“怀瑾,姬朝歌中了毒,需要无极兰的根来解毒,可南阳没有无极兰。”

掌她的嘴?秦风雅不敢置信的瞪眼,怒瞪着赵歆月骂道:“赵歆月,别以为你是皇室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可是秦阳郡主,你若是敢对我怎么样,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白樱,还不动手?”赵歆月没了耐心,长临不在城中,她调不了回梦楼中的药材。明知道回梦楼中可能会有无极兰,却无法弄到手,这种感觉令她抓耳挠心的难受。

“赵歆月,你敢!”望着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的白樱,秦风雅终于变了脸色,一边后退一边做最后的挣扎。

白樱不给她继续污蔑殿下的机会,抬手便是一个耳光重重落下,接着便是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这世上就没有本公主不敢的!”赵歆月冷笑,不经意抬眸却见李怀瑾正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看我干什么?王府正值多事之秋,你若没有其他的事,还是先回去为好。”

李怀瑾眸光微沉,旋即扬唇一笑,“无妨,你需要多少无极兰的根?”

“府中大夫说解姬朝歌的毒需要三两。”

无极兰是凤阳特产,因其根能解百毒,其花能制巨毒,早在先皇时期便被大肆焚烧,世上存留极少。但再少的东西,只要有人买,就一定会有人卖,哪怕官府明文规定不许种植,也会有不怕死的人偷偷种植。

“三两?那也不少了。”李怀瑾蹙眉,又道:“无极兰只有凤阳才有,南阳距离凤阳何止千里,便是我即刻去凤阳取,来回只怕也要五日,姬朝歌他等得了吗?”

赵歆月垂眸,摇头道:“我不知道。”旋即想起李怀瑾也是懂医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他人就在里面,要不你随我进去看看?”

第67章 过血解毒

“也好。”李怀瑾点头,抬脚便要往里走,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把长剑便朝他挥了过来。“这就是南阳王府的待客之道?”

“你算什么客人?!王妃,此人居心叵测,不能放他进来。”清风手握长剑,执拗的挡在门口不许他进来。

赵歆月白他一眼,怒眼相瞪,“让开。”

闻言,清风依旧仗剑挡在门口,全然没有让开的意思。

“清风,退下。”房内突然出来一声浅喝,正是姬朝歌的声音。

“你醒了?”赵歆月闻声大喜,一把推开碍事的清风快步走了进去,见他果然已经睁开眼。“好些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别担心。”姬朝歌靠在枕头上,丰神俊朗的容颜上满是虚弱,想抬手抚摸她的脸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赵歆月何等聪明,察觉到他的意图,忙伸手去拉他的手,手臂刚动却扯痛了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肩头又是一片濡湿。

“快别动了,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姬朝歌自责道,满眼心痛的凝视着她。

李怀瑾刚越过屏风,就看到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心口一窒竟有些喘不过气。

见他一脸受伤,清风得意的斜眼哼道:“看到了吧,王爷和王妃感情好着呢,不是你能破坏的。”

“无知。”李怀瑾睨他一眼,抬脚走进内室。“黑面霜?倒是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剧毒。”

突然从外面走进一个外男,老大夫刚准备训斥,却见对方只一眼便认出了黑面霜。“你认识此毒?”

“认识。”李怀瑾点头,目光落在他施针的手上,“你在将毒凝聚到他的指尖?”

老大夫惊讶的抬眸,仔细的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你师承何人?”

世间能认出他这手法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这后生年纪轻轻却能认出他的针法,必定是师出名门。

闻言,李怀瑾微微蹙眉,对方问得非常不礼貌,他连回答都没兴趣。“姬王爷,黑面霜是剧毒,如今你中毒已深,无极兰又远在凤阳,便是此刻派人快马加鞭的去取,估计等不及带回你便已经毒发。”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王爷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诅咒王爷。”清风听不得别人说王爷半句不是,不等李怀瑾说完便跳了起来,举着剑恨不能和他拼命。

姬朝歌皱眉,低声怒斥:“清风,退下!”他医毒双通,自然知道李怀瑾说的是实话。“你说的没错,但想解黑面霜的剧毒无极兰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凤阳距离南阳何止千里,他以为他等得了那么久吗?李怀瑾凝眸,眸光深沉的看一眼满脸焦急的赵歆月,叹息道:“想解黑面霜的毒,除了无极兰之外,还有一种方法。”

“你是想说推宫过血?”见他点头,姬朝歌颔首,下巴紧绷道:“不必了,我姬朝歌便是再不济,也不会让他人代我而死。”

推宫过血乃是最下下之策,不管身中何等剧毒,只要找来血缘亲厚之人将自己身上的毒过到对方身上,自己便能得救,可对方却会送命。说白了,就是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这么阴毒的手段他还不屑用。

李怀瑾面露微讶,倒是有些意外姬朝歌的骨子里竟然如此正直。

“都说南阳王府家教甚严,如今我倒是有些信了。你不想推宫过血无非是怕伤了别人性命,但如果对方不会代你而死,你还会拒绝这样解毒吗?”

“我也学医多年,推宫过血是怎么回事,我比你更清楚。”姬朝歌冷了脸,推宫过血过的是毒,这毒能要他的命,就能要对方的命。不是以命换命又是什么?

李怀瑾轻蔑的白他一眼,话却是对着赵歆月而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话音刚落,出手如电迅速点中他心口大穴,护住他的心脉。随后捏住他的手腕,抬手便是一刀,不给旁人扑上来的机会,匕首转个弯又切开自己的手腕,然后与他伤口紧贴,开始推宫过血。

“你!”姬朝歌只觉得手腕一痛,接着他的手腕便贴了上来,与此同时一股吸力从对方的伤口处源源不断的传来,仿若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过去一样。“李怀瑾,本王不会感谢你。”

“用不着,若非为了歆儿,谁想救你。”李怀瑾冷哼道,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直到姬朝歌漆黑如墨的手指恢复如初。“好了。”

赵歆月神情复杂的看向他,眸中有无法掩饰的关切,“你要不要紧?”

“他没事了,毒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竖起自己漆黑的中指,李怀瑾故作轻松的对她笑道。

盯着他漆黑如墨的手指,赵歆月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许久,才哑声问:“你这是何必?”

李怀瑾眸光深沉如海,静静的与她对视,语带轻笑:“他中毒没有解药会死,而我不会。他若死了,你会伤心绝望,而你对我不会。”

这算什么狗屁回答?赵歆月愤怒的瞪他,可瞪着瞪着眼泪却从眼眶争先恐后的落下。

“歆儿!”李怀瑾慌了手脚,想替她抹去眼泪,却又浑身如蚁蚀骨般痛得动弹不得。“你哭什么?”

“我难过还不许我哭了!”赵歆月一哭才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原本肩上的伤口就疼得钻心,如今又被他刺激得掉了泪,这眼泪如何还能止得住?

李怀瑾强忍住身上钻心的剧痛,颤抖着抬手放在她的头顶,柔声叹息:“你啊,都成家了怎么还这般爱哭?别哭了,你想他活着,我帮你救了回来,你不谢谢我?”

“谢你的头。”赵歆月越哭越收不住眼泪,只能抬头求救似的看向白樱。“我停不下来了怎么办?”

“啊?”白樱愣了一下,才明白她问是什么,当即有些哭笑不得。“殿下,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多试几次就能停下了。”

赵歆月一边喘气一边掉眼泪,半晌之后,终于收住眼泪,但一双美目却是哭得通红。不经意抬眸见姬朝歌和李怀瑾都盯着自己看,当即老脸一红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落泪?”

“看到了,多谢殿下让我开了眼界。”李怀瑾忍笑道,突然转身捂着心口噗地一声吐了一地黑血。

“怀瑾!”赵歆月大惊,急忙示意白樱将他扶住。

“别动他,他在逼毒。”姬朝歌出声阻止白樱,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你肩膀伤得那么重,怎么不好好歇着?”

赵歆月担忧的看着李怀瑾,不走心的回道:“我这伤在肩膀,疼得实在是厉害,躺下只会更难受,倒不如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感觉不到那么疼。”

见她说得又快又急,姬朝歌避开她的伤口,将她微乱的鬓发拢到耳后。“黑面霜是要人性命的剧毒,他将毒过到自己身上,打算如何解毒?强行逼毒吗?”

忧心的看着李怀瑾,赵歆月自然知道李怀瑾有独特的法子能逼出剧毒,但这是他保命的法子,即便问她的人是姬朝歌,她也不敢随便回答,只好含糊的点头。“嗯,应该是。”

应该是?那便肯定不是了,姬朝歌眸光略沉,心头滑过一丝酸涩,旋即心一凛惊悟自己竟然也有心胸如此狭隘的一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该逼歆儿说出李怀瑾的秘密,尤其那可能还是李怀瑾保命的秘密。更何况李怀瑾救了他的命,严格说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睨一眼白玉地面上的黑血,姬朝歌对清风命令道:“扶李大人下去休息,好生伺候着。”

清风不情不愿的起身,尚未靠近李怀瑾就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王爷,他不让属下靠近。”

“白樱,你送怀瑾回客栈。”要不是肩膀疼得着实锥心,赵歆月真想亲自送他回客栈休息,亲自将他交到杜源的手中她才能放心。“记住,亲自送到杜源手中才行。”

“是,殿下放心。”白樱快速扶起虚弱的李怀瑾,转头见清风还傻站着,低声斥道:“怎么这么笨,不知道搭把手的吗?”

“又骂我!”清风郁闷的翻白眼,在王爷的怒视下,急忙上去帮忙扶着,将李怀瑾送上马车亲自送回客栈,送到杜源面前。

眨眼间,屋内的人便走得一干二净,就在赵歆月打算睡一会的时候,关上的木门再次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谁?”姬朝歌见她皱眉,立刻冷声喝问。

秦风雅吃了那么大的亏,本已回了她的客房,可越想越是生气,索性换了一套代表秦阳郡主身份的华服,领着仆从又回了姬朝歌的南院!“南阳王,王妃的婢女打了本郡主,你不打算给个说法吗?!”

打了又如何?姬朝歌不耐的蹙眉,冷声道:“秦阳郡主想找公道,倒不如先告诉本王,长公主殿下为何会在回城的路上遭遇秦阳死士的埋伏?”

“这不可能!”秦风雅想都没想立刻出口反驳,“从昨日开始本郡主便住在王府,不曾下过任何追杀令。”

第68章 让她急一会

赵歆月本已经昏昏欲睡,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悄悄扯了扯姬朝歌的衣袖对他耳语:“问她,秦阳王派死士来南阳想干什么?”

这也正是姬朝歌想问的,如果秦阳王当真诚心结盟,又怎么会派死士来南阳,真当南阳是秦阳的后花园,由得他派死士过来?

“追杀令?秦阳郡主好大的口气,当本王的南阳是什么地方?由得你秦阳的人放肆?看来秦阳王并非诚心结盟,竟派死士出入我南阳,此事秦阳郡主若解释不清楚,你我两地结盟就此作罢。”

“什么?”秦风雅惊得面无人色,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姬朝歌答应与秦阳结盟,若是毁在这点小事上,待回了秦阳父王不剥了她的皮就怪了。“南阳王稍安勿躁,此事容我派人去查。长公主遇刺之事当真与我秦阳无关,还请南阳王与长公主能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

“好人?既然秦阳郡主这么说了,本王给你一天时间调查清楚,若是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事与秦阳无关,尔等即刻离开我南阳,永世不许踏足半步。”姬朝歌声线低沉而清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秦风雅慌了,敷脸的冰块都快要拿不稳,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却被守在门口的王府侍卫拦住。“南阳王,与我秦阳结盟对你南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为何还要出尔反尔?”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弱势,挺直脊背嘲讽道:“再说,长公主殿下为何遇刺或许得问问她自己,谁知道她暗中得罪了多少人,根本与我秦阳无关。”

这算是将屎盆子扣到了她的头上?赵歆月撑起胳膊想起身,刚有动作头顶便覆上一只大手,大手安抚性的顺着她的长发。这是将她当猫养了,在给她顺毛?!

“别摸了,头发都要被你摸秃了。”赵歆月强忍住肩上的疼痛,将他还在为她顺毛的大手摁住,不给他再摧残她头发的机会。

姬朝歌手一顿,低头好奇的看着她,“你不喜欢别人摸你头发?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我又不是猫,干嘛要你顺毛!”赵歆月恼了,抓过他的手送到嘴边就要咬,亮了牙才想起他刚刚解了毒,身子虚弱得很,只能讪讪的收了牙改为在他的手背舔了一下。

她这粉红色的小舌头在他手背一舔即离,却仿若舔在了他的心上,将他的焦躁、不安、惶恐全都舔成了深深的悸动。“歆儿,你说你这样引诱我最后难受的会是谁?”

“啊?我什么时候引诱你了?别打岔,快些解决门外的麻烦。”赵歆月愣了愣,旋即便回过味来,嗔怪道。

此刻门外的麻烦等不到姬朝歌的回答,想冲进去却不敢与王府的侍卫硬碰硬。秦风雅自幼习武,武功寻常但眼力不错,眼前这些侍卫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她若是想要硬闯只怕还没闯进去就被对方丢出了王府。

“南阳王,你为何不说话?”秦风雅没了耐心,急躁的在门外走来走去。

姬朝歌想起身,却被赵歆月一把摁住,“怎么了?”

“让她再急一会。”赵歆月坏笑两声,轻轻的趴在他的心口,耳边怦然而动的都是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你心跳得好平稳,和你的人一样四平八稳。”

“你呀。”姬朝歌宠溺的亲吻她的鼻尖,轻抚着她的后背叹道,“你知道当我得知你遇刺坠河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这是要对她表忠肠了吗?赵歆月隐隐有些期待,抿唇笑问:“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要和我生死相随呀?”

“不是,”姬朝歌摇头,旋即感到腰上一痛,好笑的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害怕?你也会害怕?”赵歆月微微撑起胳膊,肩膀上的濡湿还在,里衣被血黏在身上,令她非常难受。

察觉到了她的坐立不安,姬朝歌避开伤口稳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乱动。“你要什么就对我说,不要扯到伤口。”

赵歆月止住动作,无奈道:“衣服黏在身上,我难受。”

闻言,姬朝歌垂眸看向她的肩头,果然血迹已经渗出,将红色的布料染得越发深沉。“你想换衣裳是不是?别动,我来。”

再说秦风雅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姬朝歌,终于耐心用尽,气呼呼的回了别院,招来松泉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姬朝歌说,赵歆月回城时遇上了刺客截杀,此事你如何解释?”一脚踹翻茶几,待将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光,秦风雅才气喘吁吁的坐下。

瞥一眼脚下的一片狼藉,松泉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脚边的碎瓷片。“长公主回城时遇上了刺客?还有这种事?”

“你装什么?在本郡主面前,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秦风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冷嘲热讽的补充,“松泉,你别忘了,父王要你来南阳是为了辅助本郡主,背着本郡主使那些小手段你就不怕父王知道了怪罪?”

松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狐疑的抬眸,果然见她怒火中烧的瞪着自己。心猛地往下一沉,啼笑皆非道:“郡主以为那些刺客是学生派去的?”

“难道不是?”秦风雅挑眉,不屑反问。“姬朝歌说了,此事若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便撕毁与秦阳的结盟。父王一心要与南阳结盟,此事若是再生变故,我看你如何对父王交代。”

松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呢道:“郡主还记得王爷为何要与南阳结盟吗?”

“当然记得。”秦风雅冷哼一声,高抬下巴斜眼不屑的看他,“你以为本郡主是谁,这么重要的事情岂能忘记。”

她这副以姬朝歌为马首是瞻的态度,可不像是记得的样子。松泉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郡主记得就好,王爷一心想与南阳结盟,只为兵符。您留在南阳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顺利住进王府从而盗取兵符,并非与姬朝歌谈情说爱。”

“你放肆!本郡主自然记得父王的大业,什么时候与姬朝歌谈情说爱了。”心思被松泉毫不留情的拆穿,秦风雅恼羞成怒的厉声大喝。

“郡主没有最好,是学生多虑了。”松泉长揖到地,对她行了一礼。“只是郡主,王爷只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不知郡主心中可有主意?”

“催什么催,你是谋士,想主意不该是你的本分吗?问本郡主干什么!”秦风雅烦躁的白他一眼,指着松泉便是一顿臭骂。“你这酸书生,别以为仗着父王器重,就想爬到本郡主的头上来。我告诉你松泉,我可不是长姐,没那么好欺负。”

松泉闻言一噎,垂眸掩去眼中的不屑,她若有大郡主一半的聪明睿智,也就不会做指着他鼻子骂这种蠢事。明知道他是王爷最器重的谋士,还敢这样对他大呼小叫,这样的草包美人当真是不足与谋。

“为何不说话?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本郡主?”秦风雅气得拍桌,怒气冲冲的对松泉吼道。

“学生不敢,学生在想办法。”松泉再次行礼,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拿他练鞭法。

想办法想办法,这种酸书生除了会出馊点子之外,还能干什么?秦风雅不屑的想着,看向松泉的眼神也满是不尊敬。

南阳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位于南阳主街之上,距离南阳王府倒是不远。白樱扶着李怀瑾上了王府的马车,见他难受得一直咳血,禁不住叹了口气。

“李公子,您这是何必呢。”

李怀瑾好不容易止住咳,抽空看她一眼,笑问:“你说呢。”是啊,他这是何必呢,何不顺着自己的心意让姬朝歌送了性命,那样岂不是更好?

“奴婢不知。”白樱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在我面前,无需顾忌什么。”李怀瑾又开始咳嗽,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捂住嘴,再丢开帕子上已是一团黑色的血污。

那一团血污逐渐变红,白樱看得心惊肉跳,惶惶不安道:“公子,您真的没事吗?以身过毒纵然是您,也不可能完全无损,您这到底图什么?”

李怀瑾疲惫的靠在车厢上,一身青衣单薄的贴在身上,低声喃呢:“我也想知道,我还能图什么?或许只要还能留在她身边,还能再看到她得到幸福,我便该知足了吧。”

“公子。”白樱听得满是心酸,定定的看着李怀瑾叹道,“奴婢真想不通,陛下为何非要拆散您与殿下。”

她自然想不通,若没有寒山寺中的那几年,或许连他也想不通。李怀瑾自嘲的扬唇,讥讽道:“在陛下的眼中,为了他的皇位稳固,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哪怕是她,也一样。”

“可是殿下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了陛下的皇位殿下做了多少牺牲,陛下难道都忘了吗?”白樱不甘心的低吼,双手紧握抵住膝盖。

第69章 欠我的命留给她

殿下的好,陛下什么时候看进眼中过?李怀瑾苦笑摇头,刚准备说话,却发现马车已经停下,杜源的声音也闯入耳中。

“怀瑾,殿下怎么样了?”一把撩起车帘,下一秒杜源的黑脸毫无预兆的闯进两人眼中。

搭着杜源的手臂下了车,李怀瑾止住欲下车的白樱,看向赶车的清风道:“回去告诉姬朝歌,欠我的命留给殿下。”

清风面色一僵,不悦道:“宋大人慎言,王爷身份尊贵,何曾欠过您性命。”

“我舍命救他,你能代他做主不认账?”李怀瑾语气温和,出口的话却犀利如刀。

“我!”清风哑口无言,他自然无法代替王爷,更不能不认李怀瑾对王爷的救命之恩,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往王爷的脸上抹黑。“李大人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带给王爷,告辞。”

“不送。”李怀瑾又咳出一口血,低头偷偷吐在袖子上,不让旁人看到他的窘迫。

待南阳王府的马车走远,李怀瑾强撑的身子终于虚脱,脚步虚晃的抓住杜源的胳膊。“扶我回去,我中了毒。”

“你不是去救殿下的吗,怎么会中毒?”杜源见他眉心满是黑气,急忙抓过他的胳膊将他背回雅苑。“你中了什么毒,要不要紧?”

“姬朝歌中了黑面霜,我以血过毒将他身上的毒过到了我的身上。”趴在他的后背,李怀瑾有气无力道。

杜源一听,惊得面无血色,怒声道:“你是不是疯了?黑面霜那是剧毒,会送命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救他。”李怀瑾用力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涣散的意识再次回笼。“听我说杜源,待会你是打我还是骂我,都不能让我睡着,否则我就真的没救了。”

“你这人,让我说你什么好。”杜源红了眼,他知道李怀瑾身体的特殊,中了剧毒虽然不会要他的命,但那蚀骨剃肉的剧痛却会要他半条命啊。

李怀瑾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中他却没感觉到疼,他知道这是五感在逐渐失去作用,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杜源,别让我睡着,只要熬过这一夜,将毒血全部吐出来,我就能活了。”

“你这是何苦呢。”杜源眼眶通红,心痛的瞪着他。“你就算在这里吐血吐到死,她还不是和姬朝歌在一起逍遥快活。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蠢蛋,帮情敌解毒,你是不是傻?”

傻吗?还有人能比她更傻吗?李怀瑾轻笑一声,侧头又吐掉一口黑血,有气无力的靠在枕头上轻叹。“就当我傻吧,杜源,这才申时天怎么就黑了?”

“天黑了?这怎么可能,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杜源疑惑的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见他不似说假,心猛地一慌急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果然没有反应。“怀瑾,你能看到我的手吗?”

“不能,不是天黑吗?”李怀瑾低声问,却得不到他的回答。他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猜到症结所在,轻笑着摇头,“黑面霜不愧是剧毒,即便是我若没有无极兰怕也解不了这毒。”

“你还笑得出来?”杜源急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掰开他的脑壳仔细看看他的脑子,他都是怎么想的。帮情敌过毒到自己的身上,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怀瑾双手一摊无力道:“不笑难道哭吗?我哭起来很难看的,你是知道的。”

“唉。”杜源哀叹一声,“不想笑就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说你,救姬朝歌图什么啊。”

“是啊,你说我图什么。”李怀瑾怅然一笑,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让他心里没底,也深切的明白黑面霜的霸道。“想办法联系上秦阳使者团中的松泉,避开秦阳和南阳的耳目,让他来这里见我。”

“松泉?就是那位秦阳王身边的第一谋士?你见他干什么?”杜源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觉得他们有见秦阳谋士的必要。

李怀瑾无法对他解释太多,杜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思想太过简单,不会将问题往深处想,最要命的是他太容易轻信别人,容易被人套话。

“你去将他请来,我找他讨点解药。”太深的话解释不清楚,李怀瑾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只好用解药搪塞。

杜源不疑有他,点头就朝外走,对外面守着的心腹命令:“去王府别院将秦阳来的谋士松泉请来,记住,别让人瞧见。”

待心腹离开,杜源立刻返回屋内,惊讶的发现李怀瑾趴在床边,吐了一地的黑血。“怀瑾,你怎么还在吐血?”这都吐了多少,再吐下去那还得了?

李怀瑾强撑着起身,靠回软垫上,有气无力道:“待会松泉来了,务必要将解药弄到手。”

“他当真有解药?”杜源心一动,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只要松泉手中有解药,哪怕是用抢的他也会给怀瑾抢过来。

“我有八成把握他有。”李怀瑾深吸一口气,满嘴的血腥味着实令他作呕。刚准备要杜源端杯水来,嘴边一凉却是他端了茶水过来。“谢谢你,杜源。”

杜源小心的伺候他漱了口,而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解毒丸,倒了两粒在他掌心。“这是临走我爹给我的解毒丸,虽未必能解黑面霜的毒,但至少能让你不那么难受。”

“多谢。”李怀瑾仰头将药丸吞下,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下腹升起,那股清凉顺着经脉游走一圈,驱逐了他大半的痛苦。“师父对你真好,这等好药便是皇宫也没几瓶。”

见药丸有用,杜源将整个瓷瓶都塞进他手中,对他笑道:“既然对你有用,你就都吃了吧。”

都吃了?他当这是什么,糖豆吗?李怀瑾哭笑不得的摇头,捏紧掌心瓷瓶轻叹,“你啊,真是暴殄天物,你可知道师父要炼这一瓶药丸需要耗费多少心血?”

“再多心血若不能救你的命,也是白搭。”说来可笑,杜源出生御医世家,可却对行医问药没有半点兴趣,一心只想习武从军,对家学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李怀瑾闭目休息片刻,旋即只觉得眼睛一阵剧痛,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杜源,帮我看看,这流的是眼泪还是什么?”

闻言,杜源立刻抬头,却是吓得跳了起来,“你眼睛怎么流血了?而且还是黑色的血?”

“别慌,这是毒。”李怀瑾扯过袖子擦了擦眼睛,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终于现出一缕不清晰的光。“这药有用,再给我倒两颗。”

“好。”杜源抓过瓷瓶,立刻往他的掌心倒了四五颗,半点心疼都没有道:“快吃。”

李怀瑾眼睛看不到,五感此刻又衰退得厉害,根本不知道掌心有几颗,仰头便将药丸全部吞下,药丸进了口才发现好像不止两颗。

“你给我倒了几颗?”

“不知道,四五颗吧,我没数。”杜源眼巴巴的将他望着,“是不是不够?要不再吃点?”

李怀瑾苦笑不得,摇头道:“不用了,四五颗已经足够多,若能解毒也便能解了,若是不能吃再多也是浪费。”

见他坚持,杜源也不再多说,捏紧瓷瓶紧张的将他望着,见他眼中黑血流得越来越多,一张清隽逼人的容颜上满是黑色的血污,看上去面目可怖得吓人。

“你这样真吓人。”许久,杜源命人端来两盆凉水,亲手拧干毛巾递给他擦脸。“好些没有?”

“好多了。”借着眼前微弱的光亮,李怀瑾伸手拿了好几次才抓住毛巾。“我这眼睛目前不能视物,这几日就麻烦你了。”

“和我还说这些,不觉得虚伪?”杜源白他一眼,随即想起他眼睛看不到,那待会如何见松泉?“对了,你眼睛看不见,待会怎么见松泉?”

这倒是个问题,李怀瑾坐在床上想了又想,对他道:“拿条白绫过来替我蒙上。”

“你就打算这样去见松泉?好歹他也是秦阳王身边的第一谋士,是不是太失礼了些?”更何况对方身上还有黑面霜的解药,这句话杜源憋在心底没有说。

李怀瑾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让杜源知道为好,免得这傻子会错了意。“你觉得我找松泉来是干嘛的?”

“啊?不是找他拿解药的吗?”杜源懵了,一头雾水。

“错了,不是找他拿,是逼他交出来。”李怀瑾叹气,他就知道,不和他剖碎了说他是不会懂的。

杜源越听越不明白,满头的疑问,“有什么不一样?”这不是同一个意思吗?反正松泉有解药,刚巧他们需要解药。

还有什么不一样?师父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李怀瑾被气笑了,好笑道:“你啊,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半点都不通透。”

“不通透就不通透吧,只要你聪明就行。你还没说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杜源嘿嘿一笑,憨厚的挠头。

第70章 威胁松泉

“你说宣旨特使李大人约我客栈见面?”松泉放下手中书简,意外的看向门外穿着使臣侍卫服饰的男子。

杜勇乃是杜源的亲堂弟,与杜源一样弃文习武,被整个家族嫌恶,多亏了杜源收留才在军中谋一职位。“没错,李大人约您前往客栈碰面,说有要事相商。”

闻言,松泉只觉可笑之极,他与李怀瑾属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哪里来的要事要商量?“李大人怕是找错人了,松某着实没什么事要与他商议。”

他的反应早在杜勇的意料之中,只听杜勇一声冷笑,“是吗?松泉大人确定没有吗?想来南阳王会有兴趣知道白玉观音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如意斋,城外十里的小渔村为何有地道直通万青山。”

话音刚落,松泉便骤然起身,气势凛然的冲到杜勇的面前,冷声质问:“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绝对比松泉大人猜的还要略多一些,松泉大人若是有兴趣走这一趟,还请带上黑面霜的解药。”杜勇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无视他隐忍的愤怒。

松泉狐疑的皱眉,他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那些盗墓贼是王爷的手下,顺手便将那白玉观音低价卖去了如意斋,后来又引着李怀瑾将其买下,作为礼物送给姬朝歌。

这个计划既可以离间姬朝歌和赵歆月,又能让姬朝歌怨毒李怀瑾,局时他们再派人刺杀李怀瑾。只要李怀瑾一死,赵歆月必定会将这笔账算在姬朝歌的头上,到时候这场联姻不散也得散。

“李大人都知道些什么?你若是不说,我是不会去的。”松泉在赌,赌李怀瑾是在诓他,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杜勇见他还在耍花招,转身就朝外走,冷笑道:“话我已经给松泉大人带到,去或者不去您自己看着办。”走了两步又停下补充,“我们大人说了,给您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您若是不去证据就会送去南阳王府,局时南阳王会如何做让我们拭目以待。”

眼睁睁的看着杜勇扬长而去,松泉站在原地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威胁,直白的威胁,该死的李怀瑾,竟然威胁他。

“大人,去还是不去?”一直充当背景没吭声的秦科,见杜勇离开这才出声问。

松泉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挣扎许久才道:“去,不管他是故弄玄虚还是当真知道些什么,我们都要亲自去一趟打探虚实。”

“好,我陪大人去。”秦科转身去换了常服,拿着佩剑紧跟松泉出了别院的后门。“大人,此事需要禀报郡主吗?”

告诉秦风雅,那此事还有谈的可能吗?松泉面有难色的摇了摇头,轻叹道:“郡主心智尚幼,此事尚未出结果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秦科仔细一想也对,以着秦风雅记仇的性子,若是知道他们要去见李怀瑾,必定会百般阻挠,倒不如先斩后奏的好。

客栈的雅苑装饰得非常华美,松泉一路走来都黑着脸,根本无心观赏周围的风景。

“松泉大人,久仰久仰。”听闻杜勇的禀报,杜源不等人走进内院,便大步走出来迎接。

没见李怀瑾亲自来迎,松泉皮笑肉不笑的对杜源拱手,“松某应邀而来,不知李大人何在?”

果然和怀瑾猜的一样,这人一进门就会问他在哪里。杜源轻笑一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按怀瑾说的那样将礼遇做足,不给对方挑刺的机会。

“松泉大人里面请,怀瑾知道你喜欢武夷大红袍,正在为您泡茶。”

常言道礼多人不怪,对方如此热情的接待自己,松泉饱读圣贤之书,自然做不出挑刺这种小人行径。

“李大人客气了,松某何德何能得如此相待。”松泉脸色微缓,与杜源并肩走进内院,果然看到李怀瑾双眼蒙着白绫坐在院子中间正在洗手沏茶。“李大人眼睛这是怎么了?”

闻言,李怀瑾沏茶的手动作微顿,旋即又行云流水般继续沏茶,声线清冷道:“中了毒伤了眼睛。”

“什么毒这么厉害?”松泉一惊,随即想起前去请他赴约的侍卫要求他带上黑面霜的解药,莫非李怀瑾中的黑面霜的毒?

这不可能,不是说中毒的人是姬朝歌么,怎么会变成李怀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怀瑾流畅的沏好茶,将第一杯推到松泉面前,笑道:“松泉大人尝一尝,李某沏的茶与南阳王的相比如何。”

“多谢。”松泉淡然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叶寻常但沏茶的手艺却是一绝,这茶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大红袍。“好茶,好手艺。”

“一杯茶换一颗解药,如何?”李怀瑾抬手为他斟茶,手边的茶盏却是动都未动。

松泉端茶的手一晃,有些不明所以的问:“什么意思?”

“堂堂秦阳王身边的第一谋士,连这么浅显的话都听不懂?自出生起,我只为三个人沏过茶,一是先皇,二是当今陛下,三是长公主殿下,先生是第四人。先生觉得,自己比之前三人如何,这杯茶难道不值一颗解药?”

闻言,松泉哭笑不得的看向手中茶盏,无奈道:“这杯茶可真贵呀,不过李大人说得对,一杯茶换一颗解药,这笔买卖划算。”

李怀瑾笑着摇头,竖起两根手指,“是两颗,方才先生喝了两杯。”

“你!”松泉气得笑了起来,微讶的看向李怀瑾,简直不敢相信将门虎子的他竟然如同商人般市侩。更可笑的是,素以诡辩闻名的他,竟被他牵着鼻子走,半句话都反驳不出。

隔着白绫,李怀瑾看不见松泉的脸色,但却能从他急促的呼吸猜到他此刻的愤愤难平。“先生若是觉得解药给得不值,李某还有一句话附赠,定会让先生觉得物超所值。”

“哦,愿闻其详。”松泉放下茶盅,可不想再因为抿一口茶水被他坑去一颗解药。

杜源一直都在旁边陪着,见松泉放下茶盅,奇怪道:“松泉大人为何不喝了,可是茶水不合胃口?”

“这是松某喝过最好的茶,可惜太贵,松某喝不起。”松泉苦笑道,一杯茶水一颗解药,他为王爷出谋划策这么多年也只被赏赐了三颗。如今两颗跟了他姓李,最后一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他坑了去。

“哈哈,放心喝吧,这杯算我请你。”杜源被逗得哈哈大笑,笑着为他斟茶,满脸让人放心的诚恳。

松泉端起茶盏,狐疑道:“此话当真?”

“自然。”杜源点头,率先一步喝了口茶,末了砸吧一下嘴巴,笑着对他点头。“松泉大人,放心喝吧。”

即便他这么说,松泉还是不太放心,但耐不住李怀瑾这茶沏得太香,最终还是将茶盅捏在指间。

松泉这人不爱财不爱美人不爱书画,唯独爱好茶,李怀瑾正是捏住了他这个软肋,利用自己的茶艺与他拉近距离,提前为赵歆月铺路。

他仔细研究过松泉,此人足智多谋又擅长诡辩,是秦阳王身边最得器重的第一谋士,熟知秦阳王所有的秘密。这样的人就算不能拉到歆儿的身边,也绝对不能让他站到歆儿的对面。

“松泉大人可知道秦阳郡主?”冷不丁的,李怀瑾放下掌心的茶壶,轻笑着问。

这不是废话吗?但他李怀瑾是会说废话的人吗?显然不是!

松泉凝眸看着李怀瑾,沉声问:“李大人这话问得蹊跷,松某陪郡主前来南阳做客,岂能不知道郡主。”

李怀瑾轻笑,握拳掩唇轻咳两声,讥笑反问:“先生以为李某问的是秦风雅?她何德何能配得上郡主二字?”

“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松泉心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莫非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此事只有他与王爷两人知道,便是郡主自己也不知情。

“先生何必明知故问,据李某得到的可靠消息,舞阳世子已经休妻,作为补偿将驻扎舞阳与秦阳边城的五万大军送给了采芩郡主。算着时日,采芩郡主应该已经动身回了秦阳,先生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松泉心一跳,叮咚一声,手中茶盅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你哪里来的消息?为何我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李怀瑾轻蔑挑眉,呲道:“秦阳王有心瞒你,你不知道有什么奇怪?”

“你胡说,王爷为何要瞒我?”松泉无法接受,他为秦阳王出谋划策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采芩被休回秦阳这么大的事情,王爷不可能瞒着他。

可私心里,他却又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当年采芩联姻舞阳,目的就是那驻守边城的五万舞阳大军,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总算能离开牢笼回来过她自在的生活。

“先生总是喜欢明知故问,很有意思吗?”李怀瑾淡淡道,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淡漠道:“解药,两颗。”

松泉一噎,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瓷瓶,从里面倒出两个解药放进他掌心。

第71章 坑的就是你

“李大人好算盘,一句无法判定真假的消息,便骗去松某两颗解药。”松泉边笑边摇头,不知是笑他太厉害,还是自己太蠢。

“李某说的都是实话,何曾骗过你?”李怀瑾捻起解药辨别真伪,确定真的是黑面霜的解药,这才送进口中。“对了,南阳王也中了毒,先生若是还有多余的解药,也送一颗过去吧,否则坏了秦阳王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你又坑我?”松泉瞪眼,气得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

李怀瑾收起能解百毒的解药,抚摸着瓷瓶温柔道:“先生此言差矣,是威胁。”

“你!”松泉再次一噎,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将瓷瓶收入怀中。“李大人,你好歹也是将门虎子,岂能做这等市井小人的行径?”

想用将门虎子的身份来制约他?李怀瑾蔑笑挑眉,“先生可曾听说过兵不厌诈?”

言下之意便是,他做的一切兵书中都有记载,算不得辱没他将门虎子的身份。

松泉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三颗解药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他就气得心口一阵闷痛。“李大人好手段,松某领教了。若大人无其他事宜,请恕松某告辞。”

“先生刚来就要走,可是嫌李某沏茶的手艺不佳?”解药开始发挥作用,撕心裂肺的剧痛逐渐被清凉之意抚慰,李怀瑾心情大好竟有了留客之意。

“不敢,李大人的茶水太贵,松某怕自己喝不起。”松泉硬声道,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下子失去三颗解药,着实令他心疼得快要吐血。

这是记恨上他了?李怀瑾抿一口茶水,轻笑道:“先生是生李某的气了?不该呀,据闻先生最是正直大气,岂会为这等小事与李某生了嫌隙。”

那可是他辛苦了大半辈子才得来的保命药丸?在他口中,只是小事?!松泉越听他说话越心疼的难以呼吸,这破地方是片刻都待不下去。

“宋大人多虑了,松某还有事要处理,不便在此地久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暴躁,松泉连面上的假笑都快要维持不下去。

在场几人中,只有秦科知道松泉心痛得快要滴血,也只有他才知道被李怀瑾三言两语坑去的解毒丸有多大的价值。那可是能解百毒的解药,而且一颗可保终身不受毒药侵害,那是何等价值连城的宝贝呀!

对方执意要走,李怀瑾也不好强留,只能长揖到地对松泉行足了礼,让杜源亲自将人送出客栈。

“先生慢走,有空常来。”临上车前,杜源笑呵呵的对松泉道。

正在上车的松泉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旁边的秦科伸手扶他一把,他铁定得从车辕上摔下去!他就来了这么一次,就被坑去了三颗保命的药丸,要是常来还能有命在?

“走,快走。”一坐进车厢,松泉就命令车夫赶车,几乎是用逃的方式离开了客栈。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杜源意犹未尽的撇嘴叹道:“唉,不就请他喝杯茶么,胆子怎么那么小?还秦阳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呢,连杯茶都不敢喝。”

这话轻飘飘的落地,被王府的影卫听了一个正着,转身影卫就回了王府,将李怀瑾约见松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王爷。

“李怀瑾约见松泉所为何事?”姬朝歌斜靠在枕头上,余毒刚清,身子还有些用不上力。

瞥一眼地上一身黑的影卫,赵歆月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道:“这话你问他,他也未必知道。”

“我没问他,我在问你。”姬朝歌抿唇一笑,眸中柔光闪烁,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折射着无尽暖意。

赵歆月一愣,靠在他怀里摸了摸下巴,不确定道:“你确定要问我?”

“你若不想回答,可以不说。”摸着她的头顶,姬朝歌笑得一脸温柔。

又薅她的头发!要不是肩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她真想一个过肩摔将他丢出去。“别薅我头发,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没必要试探我。”

小心思被揭穿,姬朝歌也不羞,淡淡抿唇:“歆儿,愿意告诉我吗?”

“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赵歆月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吟吟的揪住他胸前衣襟的盘扣。

“好,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赵歆月撑起胳膊,静静俯瞰他的桃花颜,“我这人天生霸道,不是我的,我不争;是我的,我寸步不让。姬玠,你既选择与我在一起,便永世不得叛我。”

淡淡抬眸,姬朝歌静静与她对视,“我情智开得迟,比不得旁人会说情话讨你欢心,你若是不信我,尽可以挖出我的心亲眼看一看。”

“挖心?你当我是吃人的狐狸?”赵歆月眯眼轻笑,嫩葱般的玉指一下又一下的戳着他的心口。说着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话锋突然一转,“听闻秦阳王有一种能解百毒的灵丹,一颗可保终身不受毒药侵害。听闻秦阳王身边的能人志士皆以得此灵丹为莫大荣耀,但只有极少数对秦阳王有大贡献的心腹才有资格被赐药。”

她这是解释了方才他的问题?姬朝歌心一暖,抬头吻住她的红唇,好一阵厮耳磨腮。“歆儿,为我生个孩子吧,将来继承我的一切。”

他们现在就是两半残人士,谈生孩子这样的话题合适吗?避开伤口,赵歆月躺回他的怀里,把玩他胸前的盘扣。“生两个吧,一个跟你姓,将来继承南阳;一个跟我姓,将来继承景阳。”

闻言,姬朝歌眸光微顿,颔首轻笑:“我倒是忘了,你乃景阳之主。”

“这你可不能忘,你乃南阳之主,我乃景阳之主,望眼整个大乾,最大的藩王除了你便是我。皇兄此次削藩,你我首当其冲,暗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你我联姻破裂。”说完莫名笑了起来,笑得姬朝歌心往下沉了沉。

“你笑什么?”姬朝歌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心生不安。

赵歆月摇了摇头,凤眸微眯,掩去眸底多余的情绪。“我只是在想,你我是有多招人恨,怎么是人都见不得你我在一起?”

她越是笑得欢快,姬朝歌的心便越沉得厉害,“胡思乱想,没人会见不得我们在一起。”

“是吗?秦风雅还在别院住着,你当我傻还是秦阳王傻?姬玠,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既答应与秦阳联姻,这事还打算瞒我多久?”赵歆月本不想提,毕竟刚刚还互诉忠肠,现在就秋后算账,有些忒不厚道。

姬朝歌淡淡抿唇,声若清泉不染尘埃。“我从未答应与秦阳联姻,一切不过是秦阳的人自作多情罢了。”

“自作多情?”赵歆月仔细咀嚼他话中的意思,眸中突然一亮,有一撮火苗悄悄燃起。“你在耍秦阳王?”见他傲娇的点头,禁不住捧住他的脸吧唧就是一口,“我早看那老狐狸不顺眼,这次他在你手里赔了夫人又折兵,可算是帮我报了一箭之仇。”

见她高兴,姬朝歌也跟着露出笑颜,可旋即又想起李怀瑾,心口瞬间堵得难受。“能帮你报一箭之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你说李怀瑾?”赵歆月何等聪明,立刻回过味来,拉着他的手仔细的搓着,好像要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搓成面条才甘心。“你不该吃他的醋,我与他的缘分已经尽了。纵是与你不能善终,我与他也再无可能。”

与他不能善终?姬朝歌眸光沉沉晦暗不明,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与我携手一生,时刻都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赵歆月闭眼窝进他的怀里,打着哈哈敷衍道:“好困,你不累吗?”

不想回答吗?姬朝歌抿唇苦笑,剑眉星眸笼上一层轻愁,想再与她说会话,垂眸却发现怀中人儿紧皱眉头竟已睡着。

天刚微亮,王府的大门便被人拍得山响,接着铠甲满布血迹的应青山跌撞着冲了进来!“我要见王爷,快带我去见王爷。”

管家不敢怠慢,但这个时辰王爷还没有起身,想将他扶去偏厅休息,岂料这祖宗直接闯进了王爷的南院。

“应都尉,您不能去啊,王爷和王妃还没有起身呢。”管家吓了一跳,拖着两条老腿玩命的在后面追,可等他追上的时候,对方已经冲进了主院。“应都尉!您留步啊。”

“朝歌,姬朝歌,快起来。”一句王爷王妃还没有起身,惊得应青山在门前生生停下脚步,改为用力的拍门。“姬朝歌,快点起来,卿卿出事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木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他拍门的手一个没收住差点砸上姬朝歌的胸口。“卿卿怎么了?”

应青山下意识抬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屋内,还没看清姬朝歌就皱眉关上了门。“昨晚卿卿回来没有?”见他皱眉看向清风,一把拍了拍脑门喊道:“没回来是不是?你怎么当哥哥,连自己妹妹有没有回来都不知道?”

第72章 以身相许

“陆先生,承蒙您搭救,待我们出去,我定会要哥哥好好答谢您。”山洞阴冷而潮湿,姬卿卿抓紧身上宽大的青色长衫,眸光充满感激的对长临道谢。

长临脸色惨白坐在石头上调息,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他救了她的性命姬朝歌自然要好生报答他才行。

见他没有回答,姬卿卿心生不安,抱着长衫的下摆,蹲在他的面前仔细望着他。本以为见惯了哥哥的盛世美颜,再不会被别的男子惊艳,岂料先有李怀瑾再有陆长临,每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陆先生也与李怀瑾一样是嫂子的朋友吗?”

朋友?正在调息的长临闻言差点岔了真气,眸光不善的睁眼,略带嘲讽的看向眼前的少女。“对郡主而言,我与李怀瑾一样?”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迎着对方黑白分明却噙着嘲讽的眼,姬卿卿心一慌,急忙摆手解释。“陆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是他李怀瑾能比的。”

“那在郡主心里,李怀瑾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长临生了逗弄之心,他很想知道,殿下心里曾经最重要的人,在旁人眼中是个怎般模样。

这让姬卿卿怎么回答?她与李怀瑾又不熟,只有数面之缘,着实说不出他是个怎样的人。“我不了解他,没办法定论他是个怎样的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嫂子似乎还没有死心。”

“殿下那般好的人,岂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长临微微颔首,因落水而潮湿的中衣也被他用内力蒸干,整个人一身素白这般一笑竟像朵开在山崖的白莲,美艳却不容亵渎。

他这一笑,当真是迷了姬卿卿的眼,姬卿卿双手托着下巴痴痴的望着他,仿若听到了花开的声音。真美啊,原来男人笑起来也能这般美,简直比画上的美人儿还要令人心醉。

长临出生江南世家,因不满家族联姻,故意流落风尘开了回梦楼。若非被赵歆月强抢回宫,现在恐怕已经回了江南继承家业。被人看他早已习以为常,可眼前这人与那些恩客不同,这痴缠的眼神着实令他无福消受。

哗啦一声脆响,长临手中的玉骨扇被打开,轻轻掩住口鼻,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将眼前失神的女子凝望。“郡主为何这般看着在下?”

“陆先生,可有人说过你生得好看?”姬卿卿尚未回神,双手托腮痴痴的问。

说他好看吗?自他开了回梦楼,说他生得好看的人没有十万也就九万,但只有一人说他生得美,最令他心生雀跃。

“陆先生?”见他没有回答,姬卿卿心里不安,生怕自己口不择言唐突了他。

长临回过神来,桃花眼染上三分笑意,“你说我好看,那你说是我生得好看,还是你哥哥生得好看?”

“陆先生为何要与哥哥比?在卿卿心中,陆先生与哥哥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姬卿卿满脸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要与哥哥相提并论,难道说生得俊美的男子也与女子一样喜欢与别人比较吗?

闻言,长临眉眼俱笑,声线低沉而慵懒,染着三分魅惑七分调笑,“在你心中,我能与你哥哥一较长短?”

“自然,陆先生生得貌美,又博学多才,能得嫂子看重自然有过人之处,你有与哥哥一较长短的资格。”姬卿卿重重点头,说得又诚恳又认真。

“是吗?”长临颔首,微微眯起桃花眼,收起玉骨扇挑起她的下巴,凝着她羞怯的眼轻笑:“郡主这般夸我,可是看上了在下?”

他的眼神太温柔,仿若转着圈的旋涡,轻而易举的令她一颗芳心失落、沉沦。

姬卿卿沉沦在他多情的桃花眼中,杏眸含羞带怯,俏脸羞得通红,半晌羞怯的点了点头。

男色误国呀,她还真的看上他了?见她点头,长临轻笑出声,轻叹着摇了摇头。“郡主快些打消这种念头,在下身份低微,配不上郡主的抬爱。”

“我不在乎。”见他摇头,姬卿卿心一沉,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迎着他略带调笑的眼,坚定道:“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长临是何等风月老手,想要拿下姬卿卿这情窦初开小女娃的芳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此刻,迎着她充满坚毅的眼眸,他却突然有些后悔。

“可我在乎。”轻轻掰开她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指,长临眸光微冷抿唇轻笑。“郡主可知在下是什么人?又可知回梦楼是什么地方?或者,郡主扪心自问,你心悦的到底是在下这个人,还是在下这张脸?”

“我……”姬卿卿想解释,红唇刚启便被他修长的食指抵住,一股清凉之意从嘴唇蔓延上心头。

不想听的话,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无法说出口。迎着她温热的眼,长临轻笑着摇头,“郡主可知情为何物?又可知在下为何守在殿下身边?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却说心悦在下,莫不是只单单看中在下这张皮囊?容颜易逝,红粉骷髅,待年华逝去郡主可还会再心悦在下?”

听他话中满是嘲讽,姬卿卿心中大急,再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矜持,一把抓住他的手恳切道:“我是真的心悦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

长临没有说话,只是用嘲讽的目光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她的前襟,旋即轻笑着转头看向别处。

他那是什么眼神?姬卿卿惊讶的抓紧胸前的衣襟,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呼啸而过。莫非,只有得到自己的身子,他才肯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姬卿卿的脸色白了白,可一想着方才落水的时候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若是将来嫁给他倒也算是报了救命之恩。

“先生的救命之恩卿卿无以为报,若先生不嫌弃卿卿愿以身相许。”说着取下肩头的长袍,轻柔折好放在一旁的巨石上,迎着长临波澜不惊的眼扯开胸前的衣带,褪下最外面的纱裙。

长临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中浮起一抹凉意。就在对方伸手打算解开肚兜带子的时候,长临终于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纱裙套在她的身上。

“陆先生?”姬卿卿不解抬头,一双杏眸中满是雾气。

长临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乘人之危这种事也没少做,但他明白殿下对这位年少天真的小郡主甚是疼惜,他若是趁机要了她,只怕殿下会伤心。

“穿上衣服,我信你了。”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罗裙,长临温柔的替她一件件的穿上,仿若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瓷器般动作轻柔。“郡主的心意,在下看到了。但在下与郡主身份云泥之别,怕是要辜负郡主的一片心意。”

难道他拒绝自己的以身相许,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姬卿卿脸色白了又白,终于熬不住心底的恐慌,抓住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卿卿胆大喊先生一声长临,卿卿是真心实意的倾慕先生,还请先生成全。”

成全?长临古怪的看她一眼,替她将腰带扎紧。“殿下看重你,我若这般不明不白的要了你,殿下非活剥了我不可。”说完又道,“我这人虽无视礼教,却也不能凭白坏了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姬卿卿只当他在找托词,紧紧的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一双大眼睛漾着雾气羞涩的将他望着。“长临,我不在乎名分,我只要与你在一起。”

他的魅力就这么大,三言两语便引得南阳郡主愿舍弃一切,只要与他做露水夫妻?长临越想越觉得好笑,恨不得立刻带着姬卿卿冲到姬朝歌的面前,让他亲眼看一看,他当成眼珠子宝贝的妹妹是个怎样浪荡模样。

缓慢抽出被她紧抱在怀中的手臂,洞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长临侧耳听了听,往后退了好几步与她拉开距离。“郡主厚爱,长临受之有愧。”

“我……”姬卿卿闻言大急,抬脚就要朝他跑去,岂料踩到了纱裙整个人都朝地上飞扑了过去。“啊!”

眼见着姬卿卿就要摔到石头上,快步走进来的姬朝歌立刻飞身接住,微怒的瞪了一眼站在一边却没有伸手相助的长临。

“哥哥?”姬卿卿只感到自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中,羞涩的睁开眼却惊得立刻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姬朝歌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站稳,面无表情的看向长临,拱手道谢:“多谢陆先生救了舍妹。”

“姬王爷不用客气,郡主得殿下看重,在下自然是要救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之所以救姬卿卿只不过是因为殿下,与他无关。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姬朝歌眸光阴翳,抿唇轻笑:“陆先生能这般为本王的王妃着想,本王替王妃谢过。”

“王妃?容在下提醒姬王爷,你口中的王妃,可不仅仅是南阳王妃,更是坐拥封地、位比藩王的长公主殿下。”长临眼染嘲讽,看得姬朝歌心脏一阵刺痛。

第73章 逐出南阳

迎着长临挑衅的眼神,姬朝歌心一沉,冷笑:“即便如此,歆儿依然是我的王妃,在她的心中,我比谁都重要。”

“是吗?姬王爷以为在殿下的心里你最重要?话别说得太满,相信我,很快你就不是了。”长临说完便扬长而去,一袭白色中衣映着阳光,竟微微有些泛黄。

姬卿卿见他要走,急忙拎着裙摆想追上去,还没走上三步就被姬朝歌一声喝止。

“站住!”姬朝歌眸光微冷,冷声喝道。

望着长临逐渐走远的背影,姬卿卿急得小脸泛红,“哥哥,你让我去吧,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姬朝歌摇头,见她急得一刻也呆不住,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头滑过。“昨天发生了什么?昨晚你去了哪里?”

“哎呀哥哥,你能不能先把人追回来,再来说这些呀。”眼睁睁的看着那抹染着金色阳光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姬卿卿急得眼眶都红了。“哥哥,长临走了。”

见她直呼其名,姬朝歌神色微冷,“直呼其名,你与他很熟?”

隐约察觉到哥哥表情不对,姬卿卿低下了头,捏着衣角满脸委屈。“他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报答他。”说着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可哪里还有陆长临的身影,满眼望过去都是南阳王府的府兵。“哥哥,他走了。”

“回去再说。”姬朝歌神色冷峻,拿过清风手中的披风替她系上,命令丫鬟将她扶上马车。

“哥哥。”姬卿卿情窦初开,正是情浓之时,生怕长临这一走就是永别,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我不想他走。”

见状,姬朝歌剑眉紧锁,挥手将她强塞进车厢,翻身上马强压着姬卿卿回了王府。

马车从王府后门直接进了后院,姬朝歌骑马随行,待马车停稳对清风道:“送郡主下去休息。”

“我不要,哥哥,我要见长临,我要报答他。”姬卿卿心慌了一路,想跳车去找长临,可当着哥哥的面又不敢。此刻好不容易回了王府,正打算偷偷溜出去找他,哪能被清风看着回芙蓉苑休息?

见她一脸坚持,姬朝歌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才哑声问:“昨晚他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卿卿又是青春年少容易冲动的年纪,若当真做了什么,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起坠崖时他对自己的舍命相救,以及以口度气时的温柔,姬卿卿的俏脸立刻烧了起来。“哥哥,你就别问了。”

“你不说,我如何替你做主?”她这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姬朝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那长临并非良人,对卿卿也未必有多少真心,并不适合卿卿。

姬卿卿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欣喜道:“哥哥不嫌弃他的出身,愿意成全我们吗?”

闻言,姬朝歌神色微冷,手臂垂在身侧,沉香木的手串顺着手腕滑进掌心,被他用力攥紧。“你喜欢他?”

“是,我喜欢他。”迎着姬朝歌隐晦不明的眼眸,姬卿卿挺直了脊背重重的点头。“哥哥,他救了我的命,与我已有肌肤之亲,除了嫁给他我已别无选择,求哥哥成全。”

好一句别无选择,姬朝歌被气笑了,眸光微沉的凝视着她的眼,嗓子一阵发干。“他喜欢你吗?”

“我相信,有朝一日他肯定会喜欢上我。”姬卿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眸,眸中闪烁着的光彩令姬朝歌不忍心折损。

有朝一日那是什么时候?喜欢一个人或许只要一眼,但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喜欢,或许一辈子也未必能成功。但这些话,姬朝歌说不出口,更不忍心对情窦初开的姬卿卿泼冷水。

最终,姬卿卿也没能离开王府,不管她怎么撒娇耍赖,清风都没有应允,直接让影卫现身对她一步一跟。

想着陆长临的身份,姬朝歌脸色微冷的朝南院走去,尚未走进南院,就被满头大汗的管家拦住去路。

“王爷,松泉大人递了拜帖,说有急事求见。”

松泉?姬朝歌脸上立刻现出怒气,转身抬脚朝前厅走去,薄唇紧抿怒意显然。“人在哪里?”

“回王爷的话,人在花厅等着呢。”管家见他神情不对,忙小心应道。“要请王妃一块过去吗?”

“不用,莫要让人打扰了王妃休息。”姬朝歌踏步离去,绣着松竹仙鹤的下摆一阵翻飞,眨眼间人便越过云门,踏进花厅。“秦阳郡主果然守信,一日未到,便查清了殿下遇刺之事。”

正起身行礼的松泉闻言一惊,只能躬身行礼,诚惶诚恐道:“听闻王爷中了毒,学生特来献药,以解王爷燃眉之急。”

“献药?”姬朝歌脸色冷了下来,眸光阴翳的看向松泉,如同实质般的冷峻目光看得松泉冷汗直冒。“你不是来给本王交代的?”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顶着姬朝歌阴翳的目光,松泉在心底将秦风雅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郡主,他实在是想不通,王爷一世英名为何要将与南阳结盟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敢问王爷,郡主答应了您什么?”冷汗顺着脖子滑进前襟,明明已是深秋,松泉却开始冒冷汗。

微微抿唇,姬朝歌脸色不善,扬唇冷嘲:“先生为何明知故问?昨日殿下回城遭遇刺客,一箭穿胸又落水遇险,直到现在还命悬一线尚未醒来。此事乃秦阳刺客所为,先生还有何话可说?”

其实早在昨天,松泉就被秦风雅逮着兴师问罪过了,可此事当真与他无关,他到现在都不能确定此事与王爷是否有关。

如今南阳王逮着他要个交代,这交代是他给得起的吗?给不起啊!“王爷息怒,此事学生确实不知情,确实不知情啊。”

姬朝歌见他不愿承认此事乃秦阳王所为,索性剑眉蹙起,冷声道:“既然先生不愿说实话,那便怨不得本王了。来人传令,即刻起,但凡城中百姓来自秦阳,一律遣送离开南阳城。”

他这是要将所有来自秦阳的百姓全部驱逐出南阳?松泉目瞪口呆的望着姬朝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此事与我秦阳百姓无关,您为何要迁怒于无辜百姓?”

“无辜?你秦阳的百姓无辜,长公主殿下就不无辜?被陛下无辜迁怒的本王就不无辜?松泉,此事是你秦阳有错在先,本王亦不过是以牙还牙。”姬朝歌冷笑,没半点收回成命的意思。

好一句以牙还牙,南阳王现在是连最起码的掩饰都不屑为之了吗?松泉急得冷汗直冒,陪着笑脸解释:“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请王爷给学生时间,长公主殿下遇刺一事学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和长公主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必了!”姬朝歌大手一挥,不近人情道:“本王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自己没抓住,那就怨不得本王了!清风,送客。记住,本王要你亲自送秦阳使者出城。”

清风率众而出,对松泉请道:“松先生,请吧。”

这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松泉急得满头大汗,对姬朝歌拱手恳求,“王爷,请王爷再给秦阳一次机会,学生向您保证,定不会让长公主殿下凭白受累。”

闻言,姬朝歌故意做出一副动摇的神情,冷声问:“多久?”

“三天!只要三天,学生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我秦阳一个公道。”松泉死咬着此事与秦阳无关,就算是秦阳王所为,他也不能承认,否则以着姬朝歌护短的性子,两地合作怕是要再生波折。

“三天?太久了,清风,送松先生出城。”姬朝歌眸光一沉,不悦的斥道。

三天还久?松泉没办法只能被清风请出王府,站在王府的石狮子前,默默的叹了口气。“清风公子,敢问王爷为何这般不信任我秦阳,长公主遇刺之事着实与我秦阳无关呐。”

要不是亲眼所见王妃有多惨,清风恐怕还真被他的花言巧语迷糊了去。一箭穿肩而过,又从栈桥上坠落护城河中,更在湍急冰冷的河水中泡了那么久,这样的伤势便是男子也承受不住,可王妃不但受了还安慰王爷说她没事。这样深明大义、坚韧不拔的王妃,谁不钦佩?

“松先生这话该对王爷说,与我说了也没用。先生与其在我这里浪费口舌,倒不如好好想想回了秦阳如何与秦阳王交代。”清风没那么好糊弄,四两拨千斤的将问题踢了回去。

松泉无奈,只好满腹愁云的回了别院,打算将此事告诉秦风雅,岂料尚未走进主院,远远地就听到秦风雅放肆的娇笑声。

“谁来了?郡主怎么这么高兴?”马上就要被驱逐出南阳,她竟然还有心情笑这么放肆?松泉转头问秦科,却见秦科也是一脸兴奋。

秦科自然高兴,低声对松泉道:“先生,大喜事,沈先生来了。”

“沈先生?哪个沈先生?”松泉愣住,脚步加速走进主院,远远的就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如出鞘利剑般站在树下教秦风雅舞剑。“他怎么来了?”

第74章 沈家第一人

秦科脸上笑意未退,欢喜道:“王爷知道沈先生要路过南阳,故而请他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是王爷的意思?”松泉神色一僵,目光复杂的看向树下舞剑的沈青玄。

此人不是王爷的谋士,亦从未明确对王爷表过忠心,可在王爷的心目中,此人的地位或许还在自己之上。想他为秦阳忠心耿耿多年,竟还不如偶尔路过秦阳的沈青玄。

秦科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低声问:“先生可是不高兴?”

“没有。”松泉摇头,为人幕僚除了为主子出谋划策之外,还要做好随时被人取而代之的心理准备。沈青玄乃沈家第一人,才华不在他之下,人脉更是远胜于他,他又有什么好不服气?

“真的没有?”秦科不放心,不是说文人最善妒么,万一松泉因嫉妒而坏了王爷的大事,回了秦阳他怕是无法交代。

松泉无奈苦笑,缓慢的摇了摇头,抬脚走进主院,朝正在舞剑的两人走去。“学生拜见郡主、沈先生。”

“你来了?”见是松泉,秦风雅神情淡淡的收起长剑,随手丢给秦科。“你去了南阳王府,姬朝歌怎么说?”

他正是为此事而来,松泉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南阳王不信刺杀长公主非我秦阳所为,已经下了驱逐令,要将南阳城中所有秦阳人氏赶出南阳。”

“什么?他怎么敢?”秦风雅眼睛圆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竟敢将所有秦阳的人都赶出南阳,他就不怕激起民变?”说完又有些不甘心的跺脚,“赵歆月不过是受了点伤,又没有死,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殿下遇刺受伤的消息,青玄早从白樱的飞鸽传书中得知,可即便早已知道但从秦风雅口中听到这种话,依旧不悦的蹙起眉头。

“沈先生为何皱眉,可是觉得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松泉时刻都注视着沈青玄,此刻见他皱眉立刻将话头挑到他的身上。

想祸水东引?沈青玄淡淡瞥一眼松泉,对眼巴巴看向自己的秦风雅叹道:“郡主也觉得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我不知道。”秦风雅迷茫的摇头,旋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撒娇道:“以前或许没有,但如今沈先生来了,此事定还有转圜的余地。风雅请先生务必要帮我,父王难得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风雅,风雅不想令父王失望。”

闻言,沈青玄的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笑吟吟的望着她问:“那郡主希望青玄怎么做?”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秦风雅欢喜的挽住他的胳膊,痴痴的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先生足智多谋,定有法子说服姬朝歌收回成命。”

让姬朝歌收回成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松泉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秦风雅道:“郡主,此事怕没那么容易办到。”

“你闭嘴!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等回了秦阳我定会在父王面前参你一本。”秦风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转头痴痴的看着青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痴迷。“先生定是有法子的,对吗?”

松泉被骂得一噎,脸色立刻黑成锅底,忍气吞声的站在一边。突然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一抬头就对上沈青玄怜悯的视线,当即脸色更黑了。

见松泉被骂,沈青玄暗叹秦阳王真是老眼昏花,竟将这草包郡主当个宝贝。“松先生说得没错,南阳王心意已决,此事想要有转圜的余地怕没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不代表完全不可能,他是这个意思吗?秦风雅虽然谋略不足,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蠢蛋,他的言外之意还是听了出来。

“先生有办法的,对吗?”用力挽住对方的胳膊,秦风雅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若非秦风雅对殿下还有用,青玄是一刻也不愿与她待在一起,尤其是在对方顶着一张油腻的大脸撒娇时。“既然郡主如此信任青玄,青玄自当为郡主略尽绵薄之力。”

“真的?”秦风雅闻言眼睛一亮,得意的朝松泉哼了一声,那眼神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好像此事已经十拿九稳一样。

将她得意的神情尽收眼底,松泉暗暗的叹了口气,见沈青玄起身朝外走,忙追问:“沈先生要去哪里?”

“南阳王府。”沈青玄抬脚朝外走去,玄色的衣摆划过月门的台阶,如同一把行走的宝剑矗立于天地间。

望着沈青玄毫不犹豫的背影,松泉上前一步追问:“去干什么?”驱逐令已下,他再去又能改变什么?

已经走出月门的沈青玄骤然回头,迎着松泉担忧的眼,轻笑:“自然是做先生未完之事。”说完不再理会身后追上来的松泉,直接施展轻功踩着树叶翩然而去。

松泉想跟,却被秦风雅厉声喊住。“郡主,学生也想跟去看看。”

“不行,你去干什么?给青玄添乱吗?”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秦风雅哪能让他去坏了青玄的大事?

不怪秦风雅不信任松泉,实在是松泉这些年一直帮着她长姐,对她这位郡主也只是口头上的尊敬,两人没有势同水火已算不错。

又不是第一次来南阳王府,只是与以前都不同的是,这一次沈青玄竟然走得大门,正儿八经的送了拜帖。当然,拜帖没能顺利到达赵歆月的手中,半路被姬朝歌截了胡。

“沈青玄?”望着手边的拜帖,姬朝歌总觉得这字体似乎有些眼熟。“是什么人?”

军师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沈家的人。”

“沈家?”姬朝歌皱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沈家?”

天底下还能有哪个沈家?军师啼笑皆非道:“王爷,是京城的沈家。”

姬朝歌皱眉,他还是没想起这个沈家有什么了不得,奇怪道:“京城的沈家?”

“是啊王爷,是长公主的母族。”军师说着笑了起来,见姬朝歌还有些疑惑,低声解释:“王爷可知长公主的生母沈贵妃?就是令先皇一度想要废后的贵妃娘娘?”

“你说的是那个祸国妖妃?”姬朝歌神色微动,立后乃一国之本,再者当年太后并无过错,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先皇还是先后三次想要废后,扶持沈贵妃上位,不仅如此还欲立歆儿为皇太女,此等荣宠便是纵观历朝历代也没有先例。

军师闻言神色大变,立刻劝道:“王爷慎言,沈贵妃乃长公主的母妃,是您的丈母娘。”

“这倒也是。”姬朝歌收敛神情,好奇道:“这个沈青玄是何人?”

“沈家第一人!”军师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对大才能者的钦佩。“王爷,学生以为,这拜帖还是给长公主殿下送去为好。”

“给本王一个理由。”姬朝歌不为所动,他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沈家第一人,到底是何等风姿。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军师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陪着笑提议:“长公主接见对方的时候,王爷可以全程陪同,仔细看一看此人是否浪得虚名。”

李怀瑾是京城第一人,如今又来一个沈家第一人,难不成京城的人都喜欢给人排个名次?姬朝歌眼染复杂,轻笑着问:“这个沈青玄与李怀瑾比,如何?”

军师愣在当场,沉吟片刻才道:“各有千秋。”

“能得你这般高评,这个沈青玄本王倒非见不可了。”姬朝歌抿唇,抬手将拜帖递给清风,“给王妃送去。”

“是。”清风不敢怠慢,拿着拜帖迅速去了南院,亲自送到赵歆月的手中。“王妃,这是找您的拜帖。”

“哦,放着吧。”白樱正在给赵歆月换药,赵歆月拼命的咬着嘴里的纱布,疼得眼前一阵发黑。“白樱啊,你觉得清风怎么样?”

想要转移疼痛,最好的方式就是没事找事,最好是给替自己上药不知轻重的白樱添点堵。

正在小心翼翼上药的白樱闻言手一顿,旋即又动作麻利的继续上药,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得不到她的回答,赵歆月非常不爽道。

白樱抽空看她一眼,凉凉道:“殿下不打算看一下是什么人要来吗?”

“还能有谁?除了长临,望眼整个南阳还有谁想要见我?”赵歆月随手拿过拜帖,打开一看却是立刻坐了起来。“是青玄要来。”

“青玄大人要来?这是好事呀。”白樱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却是浮起一抹温柔笑意。“青玄大人最疼殿下,若是见着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又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这倒是。”赵歆月嘚瑟的表情一僵,低头默默看一眼肩膀上的伤口,委屈的扁嘴:“要是青玄见了我这伤,铁定要哭的。”

一想着青玄抱着殿下哭的样子,白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见殿下一脸幽怨,默默的为她套上火红色的长裙。“殿下,待会见青玄大人,要王爷陪同吗?”

第75章 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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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群雄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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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那你没我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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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世子李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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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世子,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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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美男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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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人不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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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捉奸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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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你找乐子,我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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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女人,你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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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护她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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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秦采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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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彼此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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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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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假装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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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演戏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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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夜宿回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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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求主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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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茶水有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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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唤醒她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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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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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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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新仇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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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你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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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天大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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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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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本宫就是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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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你个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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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血债只能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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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谁有你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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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父不慈,则子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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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舞阳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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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你主秦阳我谋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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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炫龙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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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手中矛身前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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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增添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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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你确实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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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姬玠,给我看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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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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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旧疾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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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抵达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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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怀瑾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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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点三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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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帮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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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激将法许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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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求姐姐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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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死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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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假借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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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我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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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奔赴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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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黄雀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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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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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率众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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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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